《港岛旧事》 1 有牌烂仔 “这是一个黑白无序,动荡不安的年代,拼死拼活也只是为吃一碗饱饭,纵使警察也被冠以一个花名——有牌烂仔!” …… 何定贤穿着一身绿色军装,腰间插着木棍,脖颈挂着警哨,手里捏着一支好彩香烟。 三伏天酌热骄阳的日照下,一出差馆就晒得汗流浃背,负责带他的老差人见状挥挥手,带他一同来到间凉茶摊坐下。 上一世还因颠沛流离,从小就梦想发财被人骗到缅北,最终因不想被噶腰子而杀人逃亡,走上条不归路,带着几名落难人开始干亡命的无本买卖。 这一次一醒来就端上铁饭碗,不得不说是上天眷顾,何定贤也很珍惜,小心翼翼,花了半月的时间熟悉环境,兢兢业业,在同僚间混了一个“老实人”的名声。 其实他上辈子可是敢打敢拼,一连在东南亚绑了几个当地富商,还劫过金铺,抢过银行,最终惹到一个跟军方有关系的老板,被当场枪决在围捕现场。 上过泰国新闻,上过国际报纸,上过国内新闻,也算是逞凶一时,小有名气的悍匪。 不过,正因干过坏事,朝不保夕,才知走歪路的难,非常满意在香江做一名小警察的日子。 感谢上天给的机会。 让我做个好人。 而他自从见到一个叫“潮州邹”的江湖大佬,在石硖尾屋邨兜售大烟后,也明白自己来到的是平行世界。 提前穿越至《无间道》背景的前五十年,《金钱帝国》前十年。 这个世界有尚未发迹的尖沙咀倪家,也有如日中天的船王许艾周,有豪赌一场的小辈“飞艇泰”,也有赘婿翻身的猛人“鲨鱼郑”, 走在路上碰见的人可能是杜笙、葛兆煌、何键、叶问,最出名的女星叫夏梦、蝴蝶、蓝莺莺,最有名的大亨是何东、马印彪,许艾周。 即然重生一世,怎会甘于平凡,何况,此时警察虽然被戏称为“有牌烂仔”,但是一身绿皮换来的权力毋庸置疑。 这已经是平民家庭最好的上升途径。 何定贤上辈子没少看《成功学》,观察了一个月,发现电影世界跟前世同年代的社会环境大差不差。 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创富计划,只是目前自己在警队地位低下,还需要一个出头的机会。 这时老差人钱伟善喝完大碗凉茶,用手上军警帽扇风,走到摊主面前满脸不耐的伸出帽子,不仅不付茶钱,还欣然接过了摊主递来的五元港币。 “走啦,阿贤!”他动作娴熟的抖抖警帽,在飞腾间一把抓住硬币,塞进口袋里讲道:“下一家!” “知道了,长官。”何定贤站起身把警帽戴好,路过摊主面前顺手掏出一枚硬币丢去,表情轻松的跟上长官。 摊主面露惊喜,千恩万谢,像是收到施舍的乞丐。长官却还教育道:“果然是新丁,以后跟别的同僚出来巡街,不管是喝茶还是吃面,千万记得不要给钱。” “人人都不给钱就你给,你是很特殊,还是很威风?” 何定贤表情敷衍道:“唔好意思,善哥,下次一定改。” 心里却更加肯定了:“在这个年岁,有多大权,赚多大钱,当多大官,创多大业!” 可他上世作为一名悍匪,随心所欲惯了,爱付钱就付,同僚间的潜规则算乜野? 街边凉茶摊主的钱都不付。 一辈子就都是小瘪三。 钱伟善瞥他一眼,不再说话,叼着烟把上海街沿途一间间店铺,餐厅,摊位的保护费都收入囊中。 现在开一间茶餐厅要交五道保护费,军装、便衣、消防、食品局、还有黑社会。 碰上海鲜、航运、开在海边的餐厅,水警还要爬上岸多收一道…… 每月一号,有关部门都会派人一条街、一间间店的收过去。 因为每个月只能收一次,凡有私下敲诈都是“违背规矩”,所以,交钱成为规矩,这笔钱便称作“规费”。 上海街的街头,何定贤,钱伟善两人来回穿梭,于中午时间,顺顺利利把商铺的规费收齐。 一起带着满布包的钞票回到警署,油麻地差馆,二楼警长办公室门前,五六名军装同僚已经拿着规费排队。 “我先下楼吃饭了。”何定贤说道。 钱伟善讲道:“留下来跟我一起去见长官,混个脸熟先,将来对你有好处!” 何定贤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多谢善哥。” 军装警长“陈立”是油麻地华人警员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油麻地华探长“曾少珂”。 当然,军装警只负责治安,佩戴警棍,手里没枪,说话也不够硬气,论声音还不如一个便衣组的探目大! 当警察的做梦都想混进便衣组,不仅收的钱多,手上有枪,站出来也威风。 陈立则是一个两鬓斑白,笑眼眯眯的中年人,收到钱后,把钱交给旁边的手下清点,前面叫来的钞票已经码得整整齐齐,摆在桌面堆成一座金山。 钱伟善弯腰屈膝,表情谄媚的递上香烟,陈立接过烟后,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神定格在何定贤脸庞。 “警号1101,何定贤,你老豆是潮义勇的双花红棍汗巾青对不对?” 何定贤连忙立正敬礼,出声喊道:“是,长官,我老豆叫何青!” 陈立笑呵呵的摆摆手:“别紧张,我跟你老豆也算朋友,你能进油麻地警署就是我开口的。” 何定贤回过神来:“多谢长官!” 钱伟善表情惊讶的扭头看他。 这新丁不声不吭的,原来早跟警长认识。 陈立则吸上口烟,叹息一声:“双花红棍的仔来当警察?呵呵,没子承父业去混社团,足够证明你老豆除了身手好,脑子也灵光,可惜太早入江湖,死了。” 他也不需要何定贤的回答,扭头就跟钱伟善说道:“今天基仔生病没有来上班,你顺便把上海街赌档的规费收齐,办得好将来上海街的赌档都归你收。” 啪! 钱伟善激动的立正敬礼,眉飞色舞的道:“多谢立哥!” 何定贤看见陈立眼里带着盼望之色,就知道上海街赌档的规费绝不好收,再回头钱伟善已经走出办公室,情绪却还沉浸在受到提拔的喜悦中,有坑还不自知,千万别把自己带坑里了。 2 潮汕帮 他下楼就提醒道:“钱长官,收赌档要比收商贩分得更多吗?” 钱伟善理所当然的说道:“赌档、烟档、马栏,高利贷,歌舞厅,一桩桩都是日进斗金的生意,收他们的钱,当然比收摊贩更多啊!” “收一间摊贩,一个月赚不了五十块,收一间赌档,一个月有上千块,我们负责去收,按照规矩,把数收足,每个月能多拿两到三百的红包。” “所以,就算是最低级的军装警,一个月拿到手也有三百工钱,一百二十是港英政府发的,剩下一百八是长官的粮!” 将来要是拿下上海街的赌档,一个月能分五百多…… 这个时代,还是秩序混乱,没有界限的时代,一切都是尚处于黑暗莽荒,比传闻中的金钱帝国更加动荡,比七十年代更危险,比八十年代更野蛮。 他顺口问道:“那会不会有危险?” 钱伟善无所谓的挥挥手道:“危险肯定是有一点的,现在什么时代?去年一年港岛新增了一百余万人口,当中九成九是为了逃避战乱,其中又有三成跟国党有关。” “有些人是上海富商,有些人是青帮大佬,也有些是溃兵、逃兵、还有间谍!” “说不定随便在路边撞到一个流民,别人在衣服里掏出把枪,但我们是混这口饭吃的,就得冒点风险,不把数收齐,光靠鬼佬发的粮一家人够吃得饱?” “想赚钱就要拼命!” 这是底层人最相信的逻辑。 钱伟善在走到警署门口时,却忽然回过头,定睛看住他:“你什么意思?” 何定贤咧开嘴,坦诚道:“长官,我是怕出事。收规费的日子这么重要,怎么大基哥突然间就生病了?” “基哥这个人我也认识过,身体壮的跟头牛一样,平时连个喷嚏都不打…..” 钱伟善在烟盒里抽出一支好彩,递出去,脚步匆匆的离开:“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找伙计们问点事先。” “好。”何定贤接过香烟放在鼻子面前嗅了嗅,观望着钱伟善离开。 想要混出头,不代表要做替死鬼,现在的港岛正处于关键时期,英国人对港岛没有信心,华人却在不断的涌入港岛。 国内形势的不断变换,让港岛一年激增一百余万人口,半岛之战的一声炮响,让港岛成为亚洲进口贸易中心,日岛的战后重建,使港岛成为国际航运龙头。 高速增长的经济下,是还未健全的法律,法律至上是殖民地存在的意义。 硝烟弥漫之下没有规矩,除了步步为营还得要小心谨慎。 凡事在做之前,都要出打劫银行前做计划的心态! 虽然钱伟善跟他一样是个最低级的军装警员,但好歹是个当差七年的老警察,在警署里还吃得开,放在后世起码得是个见习督察,不到十五分钟就匆匆回来,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说。 “你说中了!大基哥确实是装病不来的。因为上个月东英社的黑心华到上海街插了支旗,开了一间字花摊,三间地下赌档。” 字花摊就是地下六合彩,在一个人身图画上写三十六个人名、或者动物、职位、再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口诀,诱导人下注再定时开奖,可以采取下线分销的方式,只需要一个档口就可以做的很大,类似于微型博彩公司。 地下赌档却是直接开档口,在档口里摆赌桌,赌牌九、押铜宝、玩骰子的都有。 档口规模取决于赌桌数量。 何定贤有点惊讶的叹道:“这你先前都不知道?” “我平时很少赌博,只钟意逛马栏,点解会知道?何况,黑心华开赌档也不会跟我报备呀,都是直接找刑事组的便衣,军装队也是赌鬼、立哥、还有负责上海街的大基收风最早。” 钱伟善感觉有点丢脸,把烟蒂甩在街头,狠狠跺了一脚:“操,我就知道立哥不会看我憨厚老实给我油水。” “废话。”何定贤心里暗骂一声,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想吃免费餐的人迟早被嘎腰子。 “不过油麻地不是潮义勇的地盘吗?潮义勇怎么会允许东英社的人插支旗进来!那个黑心华什么来头?” 潮义勇负责管理整个油麻地的黑色生意,旗下有十几个堂口,总共有十几万潮汕籍会员。 钱伟善也感觉事情很棘手,倒豆子搬说道:“黑心华是九龙区东英社的老四九,东英社一向盘踞在观塘区的屋村内,把手伸进油麻地其实是有人支持,胆肥了。” “据我所知,他攀上了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新收的一个小妾。” 香江还实行《清律》与《英律》并轨制,华人可以一夫多妻,大清是亡国了,但腐臭味却还留着。 小妾的关系可大了天,枕边风足够吹死人, 刘福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华人最具权力的前十人之一,肯定不能跟刘福的人动手,但黑心华算是刘福的人吗? “东英社什么来头?”他问道。 钱伟善答道:“港岛东字头的社团都是东莞人,潮字头的社团都是潮汕人,另有广府帮、沪字旗、福建帮,三合会,青帮、大小一两百间社团,东英社是东字头,天生的东莞帮,不过在全港社团里只算是间三流帮派,最值钱的地盘就是观塘三个码头。” “不过刘福也是东莞人吧?”何定贤张嘴就问道要害,钱伟善艰难的点点头:“大佬刘就是东莞帮在警队的代表人物,背后都是东莞商会的老板,手下全是东莞便衣跟东莞社团。” 何定贤理解了:“大佬刘是九龙区华人警察话事人,怎么也该撑我们差人,不会撑黑心华的。” “另外陈警长跟曾探长都是潮汕人,也都是潮汕帮的,背后有潮汕商会的大佬们撑腰。” “我们是去给潮汕帮做事,潮汕帮到时候肯定要替我们出头,对了,潮汕帮跟东莞帮谁强?” 钱伟善理所当然的讲道:“当然是潮汕帮更强!” “你同我都是潮汕帮的。” 3 弱势群体 何定贤敏锐察觉到上海街的赌档,很可能牵着“潮汕帮”与“东莞帮”之间的利益斗争,可能是单纯江湖层面的斗争,也可能是涉及到警队层面的势力斗争。 油麻地,尖沙咀、旺角作为九龙区最早开发的地域,统称为“油尖旺”,是社团公认的“肥水区”,警队公认的“银行区”。 二人能够在油麻地警署当差,除了送钱外,离不开背后还有“潮汕人”的身份。 油麻地警署的华探长“曾少珂”,军装警长“陈立”皆是潮汕人,油麻地街道的黑色生意也都是由潮汕社团“潮义勇”管理,可以说油麻地就是潮汕人的地盘。 东莞人插旗就是要挑战潮汕帮的利益,军装警长派两个前去与其说是收数,倒是更像一次试探。 表面上看“刘福”上任九龙区总华探长,自然要支持东莞帮的社团发展,但整个油麻地一直控制在潮汕帮的手上,油麻地差馆的警长、探长们,还有潮汕籍警员们真愿意吗? 好多警员的亲生兄弟都在社团里混饭吃,而且一般社团地位不低,收入也不错。而他父亲是潮义勇的人,祖籍在潮汕,是天生的潮汕帮成员,也是潮汕帮实际上的一份子。 潮汕帮则是港岛目前最大的同乡结社,潮汕籍商人已经开始初露峥嵘,继而导致潮汕籍社团开始崛起,再导致潮汕籍的人才进入警界政界,用工用同乡,用命用同党,而在历史上,潮汕帮的辉煌才刚刚开始,远未到巅峰之时。 把宝押在潮汕帮身上是一次很好的选择,也是唯一能做的选择,在大时代的背景下人的选择太过局限。 这让何定贤看到了一次机会,值得一搏的机会,所以他果断的鼓动钱伟善把事办下去。 “无论如何,规数总是要收的,他代表的是军装警,真闹出什么事,自然有长官出面兜着,有军装同僚帮手,全油麻地的军装警都等着粮下锅,一间赌档收不齐,一条街就收不齐,一片区就收不齐,规矩就破了,规费就没人交了。” 钱伟善带着他絮絮叨叨着,在马路中间挥手招来了一辆黄包车,坐上车后对着他讲:“快上车。” “去哪里?”差馆步行至上海街就十几分钟的路,何定贤怎么也不会有人要坐着黄包车去收规费,钱伟善却不断催促道:“快点上车!” 何定贤刚坐稳黄包车,钱伟善就报出一个常盛街地址,一路坐着黄包车来到常盛街的一座唐楼前,何定贤跟他走进唐楼才发现这是他家,直到钱伟善在枕头底下翻出一把勃朗宁手枪,何定贤才恍然大悟,由衷赞叹:“好东西!” “我们差人是弱势群体,去年被打死的就有十个,打伤的更有三十多个,出门办事不得多备重保险?”钱伟善掂量着枪面色满意:“我当差第一年就买来这把枪,这么多年来一枪都没有开过,跟我的名字一样是把善良之枪。” “都怪鬼佬不闭关,一年增加一百多万人,谁吃得消?全港现在两百多万人口,所有警务人员加在一起才九千多人,华人警员只有两千多。” “虽然军装警察没有资格佩戴武器,但是遇到哪个不开眼的敢袭警,警务人员勇夺黑枪,反击自卫,肯定很合理吧。”钱伟善也真是下狠心保饭碗了。 何定贤不得不竖起拇指:“合理。” “非常合理!善哥,你的人跟枪可真是一样善良!” 没想到钱伟善却把枪甩手丢给他,何定贤张手接过沉甸甸的武器,心里还在诧异就听他说道:“我走在街上目标大,这把枪藏在你身上,我如果张口骂人老妈,你就把枪拍在桌面上,只要能够拿到钱,能不开枪尽量不要开。” 钱伟善觉得一个训练学校毕业的新丁,一辈子就没打过几发子弹,肯定不敢乱开枪。 何定贤接过枪心里却涌上一股熟悉感觉,掂了掂,满满的安全感。勃朗宁在五十年代觉对算得上好枪,黑市上起码得上千块,没想到便宜了自己。 他拉动枪栓检查了一下弹簧,又卸除弹匣清点完子弹,一整套标准流程下来更让钱伟善认为他是新丁。 只有新丁才会一步步检查武器,真以为要去打仗啊?老差人都是拔出武器就拍桌上,反正枪也难得响几次! 等到两人又坐黄包车回到上海街时,钱伟善便带着贤仔按照记忆里的地址,一间间把规费收齐,一条街收下来暂时没有碰到敢坏规矩的,同时何定贤也把手枪用胶带粘在小腿上,避免身上的枪械被人看见,又流出空隙,没有粘的太紧。 这时钱伟善,何定贤一起来到上海街,新盛大厦三楼的一间铁皮门门口,钱伟善穿着军装抬起手不耐烦的用力敲了几下门:“咚!咚!咚!” 铁皮门中间打开一块格子,露出一张肥脸看向二人:“长官,什么事?” “什么事?”钱伟善挑起冷笑。 “查赌!” 肥脸惊讶道:“开什么玩笑,长官,我们合规企业来着。” “合规就赶快开门,交规费!”钱伟善叫道。 前面收钱的时候,钱伟善也打听到最近江湖上,沉寂了一些年的南粤听骰党又重出江湖。 先在港岛的几间地下赌档赢了几十万被人礼送出境,又在九龙掀起一阵杀庄之路,第一站就选了新插旗的东英社赌档,真是恶意满满,现在黑心华带着人正在新盛大厦的档口里跟听骰党对阵,何定贤觉得赌档里现在肯定很热闹。 “喔,喔。”肥脸匆忙打开了门,侧身请二人进去,何定贤一进门就感觉天色暗了两度,满屋的烟雾,吵杂的喊叫,熏人的汗臭,还有赌桌前泾渭分明的两班人马,真是赶巧了,难怪别人避着走。 这时两名穿着便装,抽着香烟,互相说笑的男人走出里间财务室,肥脸仔也走到赌桌旁一个穿黑衣的瘦小男人面前门,弯下腰附耳说道:“华哥,收规费的人来了。” 4 袭警! “陈警官。”钱伟善见到迎面走来的两位男人,上前递烟打了声招呼,何定贤见其 一人手中拎着布袋,且都腰间都插着武器,衣角不多不少恰好掀起一些,露出冰冷的枪柄,便知其便衣警员的身份。 陈警官收下香烟,点了点头:“钱警官来收规费啊?” 钱伟善笑道:“是啊。” 陈警官回头看了一眼赌桌,嗤笑道:“小心些,我们先行一步。” “慢走,陈警官!”钱伟善点头哈腰,赌桌前突然响起一片惊呼,听骰党再次押中,短短半天时间赌档就输走十几万,黑心华眼睛输得通红,一掌拍在桌上,大为气愤的骂道:“丢你阿母,一群废材,我亲自来摇盅!” 他撩起黑衫袖口,眼神与留着白发的赌客对视一眼,正要走上赌桌时又被小弟拉了啦手臂:“华哥,收规费的到了。” “去你妈的,刚刚不是才交完钱吗?”黑心华甩开小弟的袖子,回头喝道:“哪家又来了!” “是军装的。”肥脸答道。 黑心华抬起眼睛看见前方两位绿衣军装,嘴角挑起一抹不屑:“原来是花腰仔(老港人对军装警察的一种俗称)。” “让他们等等,老子都输掉裤裆了,拿什么给他们交数?” 黑心华朗朗的很大声,钱伟善表情马上难看起来,抽出木棍指向他叫嚣:“黑心华,开赌档交数是规矩!” “规矩大过天,不交钱别想开赌。” 别管是什么南粤听骰党,就算是赌神来了,TMD也得交数。 警察可不管你是输是赢。 黑心华却正在气头上,砰的把骰盅砸烂,扬手骂道:“掏出根木棍就想来收钱,你当你是谁啊!” “知不知,你们当差的都靠我们养,喂狗一支骨头,狗还会摇尾巴,大家说是不是啊?”黑心华双手一摊,四周的小弟都发出哄笑,就连赌桌前的听骰党们也面露笑意。 在场东英社的烂仔们,手臂却悄悄藏在背后,搭住木质的刀柄。 听骰党也私下使着颜色,暗暗摸住武器。 钱伟善见到矛头转向自己,马上察觉到场中氛围大变,脸色紧张起来喊道:“黑心华,你不要太嚣张!” 黑心华丢下赌局,绕出赌桌,一步步走上前,来到两人面前用手轻拍着钱伟善脸颊:“死差佬,你想怎样?惹恼我,信不信扒了你这身皮!” “扑你阿母!” 钱伟善破口大骂。 何定贤一个弯腰,抽出武器,马上又弹了起来,麻利的动作不过三秒,一支冰冷的枪口已经顶住黑心华下巴。 黑心华下颚被死死盯住,脖子都不禁抬高两分,俯下眼神看着面前的新丁,身体发颤的讲道:“小瘪三,拿一把枪就想唬我?你要拿枪来收钱,用黑枪是不行的,起码等你穿上便衣再说!” “我在上海街开赌档是得过福爷的点头,你要是不知道福爷是边个……” 何定贤却打开保险,冷笑道:“警察手上永远不会有黑枪,这个道理你不懂乜?让你的人散开。” 黑心华举右臂挥挥手,此时赌档内东英社的三十多名打仔已经抽出砍刀,聚拢在两人身旁,听骰党七人也抽出手枪,躲在角落,悄悄正要离开。打仔们见状,缓缓放下手中刀,眼睛却死死盯着新丁。 找死! 这扑街真是找死! 钱伟善也被何定贤的动作吓一跳,但考虑到旁边没有赌桌,把枪顶在对方脑袋下也是一种办法。 还扛得住! 何定贤则扭头说道:“收钱。” “啊?” 钱伟善楞了。 “既然有人不给,我们就自己来收,把赌桌上的钱都收走。”何定贤出声喊道:“这就是规矩!” “喔喔。”钱伟善不具有领导能力,下意识听从新丁的话,上去把赌桌桌面上的筹码收走。 虽然,赌桌上留下的筹码不多,但零零整整至少上万港币,足够抵规费,还能捞点油水。 黑心华盯着他狞笑道:“小子,你够有种!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希望你走夜路小心点。” 何定贤也露出笑容:“我只是来打工的,可是你太拽了,我真的忍不住踩扁你,对了,你叫黑心华是吧?” “是!”黑心华再一咬牙,放下狠话:“花腰仔,出来混,是要还的,别以为你现在拿枪顶着我够威风,有些事情你最好想清楚再!。” “人人都说,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你叫黑心华,一定很黑心。”何定贤眼底压抑着暴躁,心头已经泛起狠意,怎么总感觉有人逼他办事!为什么要逼我! 黑心华缺咽了咽唾沫,胸口忽然涌现一阵心悸改口说到:“也许我们能化干戈为玉帛,桌上的赌金你带走,就当作是规数,既然大家都混油尖旺,也算不打不相识,将来……” “砰!”何定贤突然扣下扳机,枪口抵着下颚一枚子弹直接贯穿天灵盖,场子里顿时溅开一片血雾。 进门前还吆五喝六的大华哥,马上就变成一具尸体直挺挺倒在地上。 “我出来混,没打算还。” 他捻起衣角擦拭完脸上的血渍,单手举着枪镇住场子,朝向众人又说了一句:“我更不喜欢同死人讲话。” 在场所有人都被枪声惊呆,听骰党更是毫不犹豫拔枪射倒五个拦路仔,头也不回的跑出赌档。 钱伟善手里拿着一袋钱,表情僵硬的站在尸体旁,语气有些发颤:“死,死人了……” “警察例行临检,发现一间地下赌档,根据港岛禁赌条例查封,赌档持有人公然持械拒捕,警察勇夺黑枪予以还击,成功击毙一名罪犯,有问题吗,长官!”何定贤喊道。 钱伟善牙齿打架,吞吞吐吐的讲道:“没,没问题。” 何定贤举着枪大步向前:“我的枪里还有七发子弹,结案报告上还可以写七个名字,不知东英社在场够不够七个大佬来领子弹!” 何定贤上前一步打仔们就惊恐的后退一步,直至二人昂首踏步的走出赌档门口,何定贤才收起枪道:“看来是不够。” “走!”他行动果断,语气凛冽,带着钱长官马上跑出新盛大厦,钱伟善呼吸到街头的新鲜空气,一颗心才松了下来,转而紧张的喊道:“何定贤,你惹上大麻烦了!马上把枪还我,我去跟长官说,看在规费的份上,陈长官说不定能保住你。” 枪在善良的人手上才是善良之枪,在恶鬼手上就是索命阎罗。 何定贤当然不会把枪还给他,而是继续把枪藏在腿下,出声说道:“我惹上麻烦了当然要备点家伙防身,枪就先寄在我身上,你去同陈长官说,我先回家一趟。” 钱伟善想到他的家人无辜,方才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5 猪油仔 差馆里,军装警长陈立收到钱,第一反应就是惊讶。 速度太快了。 听完钱伟善的报告,他点起支烟,显得非常冷静:“事情还镇得住,马上拿五千港币去买一条金链子送给赵小姐。” “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黑心华,在于福爷。” 如果黑心华的对手是平民,三万都打不住,如果黑心华的对手是警察,三千六百块足够。 石硖尾。 何定贤坐着一辆颠簸的黄包车来到寮屋区,顺着土道来到一间木屋门口,脱下军装就丢到木盆里。 此处,位于毕架山以南,界限街以北,深水埗以东,九龙塘以西。 最早是一片傍山的泥地,随着内地移民增多,纷纷在此搭建木屋,再接纳同乡,组建屋邨,最终形成一片内地移民的贫民窟,经过不断开垦,目前已经住有六万余人。 港府也在去年为石硖尾通了水管。 何定贤母亲叫作彭玲珊,以前是潮汕地主家的女儿,因变故跟丈夫逃来港岛,有小学文化,人很贤惠,嘴碎心善。 由于潮汕重男轻女,向来家里没什么地位,但何定贤能够考入警校,一来是靠母亲的培养,二来是靠父亲死后留下的三千块钱安家费…… 所以何定贤不得不承父母恩,一进门就开口说道:“老母,收拾下东西,找个同乡家避避风头。” 可以说,这辈子何定贤不管获得多大的成就,永远离不开前身的基础,父母的付出。 他要是烂仔出身。 天花板就底了。 彭玲珊却端着半只烧鸡走出厨房。 “出什么事了?” 她脸色有点慌张。 自从何定贤考上警察以后,家里的生活就好上很多,孤儿寡母在寮屋区的地位更是直线上升。 日子终于有盼头了。 可儿子匆匆回家的样子,却像极以前的丈夫。 何定贤坦然承认道:“当差办案惹了些人,不过我是为警队办事,很快就能够解决,为防万一,先出去躲躲。” 彭玲珊也不再问:“我去收拾东西。” 她知道平民百姓,想要在香江混一口饭吃,出来搏是免不了的,无非是在码头搏,在街头搏的区别。 当差跟混社团一样,总有要拼命的时候,做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别拖男人后腿,潮汕女人连这点都不懂,怎么嫁的出去? 这时何定贤才把目光转到家里的一个客人身上,一个穿着白衫,手腕戴着佛珠,理平板头,肥肥胖胖,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家伙。 他在门口就看见家里有客人,毕竟整个木屋都只有七百呎,客厅就一张圆桌,一个香案的空间,肥佬整个人就堵了半面墙,瞎子都感觉天黑了。 不过对方看起来笑容可掬,说不定是老母新找的男朋友,多少要给点面子。伸手不打笑脸人,搞坏老母姻缘就不好了。 “肥佬,怎么称呼?” 何定贤眼神审视打量,猪油仔马上笑着回应:“我叫朱永祥,祖孙三代以前在潮汕都是彭老爷家里的长工,前几年举家搬来香江揾食,目前跟老豆在砵兰街摆地摊卖猪油饭,贤哥叫我猪油仔就好了。” 何定贤目光一转:“所以,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在做娶地主家小姐,打翻身仗的美梦了?” “呃……” 猪油仔张张嘴,表情尴尬,他可是一个十九岁出头的后生仔!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要不是听街坊说何家仔考上警察,人很老实,也不会想来搭关系,没想到,一来就碰见麻烦事,还要污蔑我的清白,看起来真不老实…… 猪油仔却又笑道:“我是听人说贤哥考上了警察,希望贤哥能在街头多帮衬帮衬,大家都是同乡,又有祖上的关系……” 这时彭玲珊抱着一个包裹走出里间,破落户家里没什么好收的,也就几件衣服,一些零钞。 她解释道:“阿贤,猪油仔在街头很吃的开,认识一些官面上的人物,他说能想办法帮你升职,我才请他来家里。” 说完,她来到香案前把亡夫的照片收起,这才算把东西收完。 何定贤闻言笑了:“你也够资格帮我升职?” 猪油仔讪笑道:“我哪儿够资格插手警队升迁,不过是想要蹭贤哥一点光,瞎编的。” “呵呵。”何定贤嘴角挑起冷笑,感觉猪油仔像极了缅北的诈骗犯,让他想起想嘎自己腰子的人。 在母亲手上接过一件短袖套上,洗了洗手,交代母亲留在家里等候片刻,自己去寮屋区门口叫两辆黄包车来。 由于寮屋区的地坑坑洼洼,很容易颠坏车轮,黄包车一直只拉到屋邨门口,绝对不会往里进半步,当然也是怕遭抢劫。 他当然不会把母亲单独跟诈骗犯留下,使了一个眼色就带着猪油仔离开房门,猪油仔拗不过凶光,亦步亦趋的跟着,越走越觉得胆战心惊,还没走一半路就开始害怕。 “贤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何定贤拔出腿下的枪,紧攥在手里,近距离靠在胸前防止有人夺枪。 “天堂!” 猪油仔脸色顿时煞白,不管不顾就在泥水地里跪下,高举起双手哀嚎道:“贤哥,我真的就是想求你罩我啊!” 何定贤打开保险,狞笑道:“求我罩你?那你大摇大摆的坐在我家里,一点礼物都不带,摆明的骗吃骗喝,你知道半只烧鸭我老母要打扫几间房吗!” “我看你倒很像一个骗子,想要骗我一个新丁,在街头混一些好处,要是我再傻一点,还可以把我卖个好价钱。” “你唔知呀,我这辈子最恨骗子了!” 街头靠一双嘴骗饭吃,骗到最后还把人卖了的,古往今来,可不少。 猪油仔一看就是油嘴滑舌,靠忽悠吃饭的人,说破天也就是个掮客。 上辈子被人骗了,这辈子还来? 猪油仔欲哭无泪,彻底慌了神:“贤哥,别杀我,杀人会杀上瘾的,你杀疯啦。” “我只是喜欢讲大话,但讲大话也不犯法啊,我真是来靠向你的,你留着我,街头至少有个人帮你打探消息。” “当警察不是也得在街头有人吗?” 何定贤闻言也觉得有道理:“我可以打死你,再换一个人!” 6 人才 想要在街头吃得开,必须要有合伙人。 这是权力的延伸,每个时代都一样。 花花架子抬人,越多的兄弟,影响力就越大。 只是时代不一样,现在警察可以跟江湖人勾肩搭背,以后警察就必须得用线人。 何定贤想要在警队混出头,肯定要有江湖上的朋友、势力、小弟,就像每个华探长身边都会配一个收租佬。 也就是俗称白手套。 在香江权力变现是不违法的,警务处长退休可以给别人当安保顾问,议政官员可以参股企业,官员亲属更能直接持有股票…… 在ICAC没有成立的年代,每个人都是贪官。 希望升官发财是每个人的愿望,何定贤既要升官,又要发财,将来在街面上,乃至商业上,肯定需要一些人来打理,到时一手枪杆子,一手钱袋子,才是真正的威风。 可凭什么要用你? 猪油仔紧抓着一线生机,脱口而出:“我识得英文!” “虽然不会写,但是能跟鬼佬沟通。” 何定贤迟疑了下。 “喔?” 香江会讲英文绝对算是人才,洋行招募买办的条件就是看得懂英文报纸,虽然会听不会写距离买办有点差距,但是足够在香江的华司混个经理当当,码头上每天跟英文客户吹水,一个月都能赚上千港币。 其实很多知名华商的第一桶金就是在码头拉鬼佬的生意。 这种人才怎么会干摊贩? “你懂英文还用得着在砵兰街卖猪油饭?去码头给鬼佬拉皮条一个月都能赚几千块吧!” “何况,你怎么学的英文?” 何定贤将信将疑。 猪油仔道:“我三年前逃到港岛发现港岛是鬼佬的天下,就猜到想赚钱必须会讲英文,便在第二个月开始就每周都溜进教堂做礼拜,之后跟牧师学半个小时的英文,日积月累已经可以沟通。” 为了自证,他整段话都是用英文说的,何定贤也听了个大概,上辈子蹩脚的四级水平,混到现在也就剩个三级半。 虽然猪油仔的发音不太标准,但日常交流基本没问题,看来猪油仔确实有精明独到的地方。 何定贤思量着收起枪:“站起来讲话。” “谢谢,谢谢贤哥。”猪油仔长吁口气在地上站起身,恍然间发现后脊遍布冷汗。 好在命应该是保住了。 何定贤想道他在街头混了几年,对江湖了解更深,又觉得诈骗犯可恶,不想轻易放过一个奸猾的骗子,问道:“你对东英社的了解深不深?” 猪油仔谨慎道:“了解的不多。” “今天我替警队去收规费,撞见一个不要命的烂仔,自称是东英社人,不交钱,不低头,给我气不过一枪崩了,你觉得怎么样?”何定贤问道。 奸猾也有优点。 脑子灵活。 也许猪油仔真能帮上忙。 猪油仔却道:“你是代表警队,对方只是一个烂仔竟敢抗拒执法,崩了也就崩了,据我所知,东英社龙头花王来港的第一份工是给人做园丁,黑黑瘦瘦长得像个农夫,平时也很好讲话,不敢跟警队硬顶。” “说白了,东英社不是什么大社团,三流社团而已,讨口饭吃惹不起警察,这…..是不是有隐情?” 何定贤点起支烟:“呼……” 呼出白雾说道:“如果说跟我呛身的烂仔自持有靠山,靠山又是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的小妾,你说该我怎么办?” 猪油仔眼睛一转:“好办,花点钱把福爷的小妾打点清楚就行,说白了,福爷哪儿会注意到这种小人物,就算是福爷的小妾也很难记得起他,他不是蓄意讨好,就是攀关系,花了钱,现在人死如灯灭,只要别让人去托情,刘爷的小妾也肯定不会主动生事。” “毕竟小妾以色侍人,不能随意浪费男人的宠爱,死掉的江湖烂仔值几个钱,值得福爷的小妾为他说话?只要不是关系很好的干儿子,或者滚同张床的干儿子,刘爷小妾巴不得少点麻烦,关键是要顺了她那口气。” “找个机会送个值钱的礼物就够。” 何定贤不信道:“真这么简单?” “简单!” “甚至送礼的时候都不用提死人的事,就说是下属仰慕福爷,孝敬大嫂的一点心意,只要福爷的小妾把礼收下,别管东英社的人再怎么哭天抹泪,她也不好意思到福爷面前告状啊。” 猪油仔分析的头头是道:“否则她两面不是人,还会惹福爷不开心,毕竟福爷是个差人,在福爷小妾心里差人肯定是大过烂仔的,她不一定想帮你,但肯定不想为烂仔冒险。” “这件事就算咯。” 死一个烂仔而已,能够掀起多大风浪?悄无声息的死去才是最真实的结果,因人命闹大都只是一个借口。 “至于东英社那边,警队出面就能帮你摆平,你办公事不惊一个龙头。” 何定贤觉得有理有据,但却还差一环:“其实,这件事情最关键的是别烦道她,请托的辞一到,声泪俱下的谁也抹不开面。” “要是对方拿出更多的钱怎么办,跟人家拍卖自己的命吗?黑心华还没有死透!得让他死的更透!” 猪油仔一股冷气蹿上脑门,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查查黑心华有没有够亲的兄弟、马仔、同乡。” 何定贤掐着烟蒂,目露凶光,狠声道:“除恶务尽!” “冚家铲啊?”猪油仔哆嗦着道。 狠。 这也太狠了。 何定贤却摇摇头:“我只是在办黑心华案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打算继续调查下去,当警察的,捉贼不是很正常吗?” 猪油仔咽了咽口水:“大家都说你是老实人。” 何定贤骂道:“去你妈的老实人,老实人得罪你了?老实人就该被人用枪指着?” 猪油仔有些担忧:“可现在道上都知道黑心华死了,跟他关系好的人肯定会有所准备,甚至打算找你寻仇,你都懂得叫伯母避风头,怎么单枪匹马去跟人拼?” “你别看我呀,我跟你一起去也就两个人,对方随便一个档口就十几号刀手,一个码头就有几百号人,别拉我一起去死,被人乱刀斩死还不如被你一枪干掉。” 何定贤笑了:“想要混的好,得懂得利用权力!” 7 借兵 猪油仔观他自信满满的笑容,忽然就觉得何定贤一定能办成,更想要看看何定贤是怎么铲人全家的。 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作狠人! 靠拳头的算不上狠。 有决心又食脑的才是真狠人! 这种人只要不死就一定发达! 他突然觉得关系不能断,主动开口问道:“贤哥,有什么需要帮手的地方尽管说话。” 何定贤笑了:“你有心的就送我老妈去同乡家里避一晚,等我处理好事情再去找你。” “放心,一定办好。”猪油仔果断答应,何定贤也投桃报李:“你会讲英文却没有去帮公司做事,是不是有难处?” 猪油仔笑道:“身份证没有办。” 原来48年港府就关闭了难民落户政策。 因为逃往香江的难民实在太多了。 历史港岛四十年代都是开放落户政策,四十年代末因为逃港难民增多,短时间内无法消化导致落户政策被取消。 六十年代港府缺少劳动力又实施“抵垒政策”,即抵达香江市区就可以获得身份证。 直至八十年代取消。 其实每次开放关口都是为了吸引廉价劳工,取消落户政策则是为了压榨劳工…… 当然有亲属认领或者有钱佬,依旧可以办理下身份证,剩下没身份证。 他们就算有才华、有学识、一样要上码头、涮马桶、做苦力。 何定贤没想到猪油仔是个头班车都赶不上的衰鬼,难怪懂英文还在摆地摊,但转念一想,此时香江不知多少人才、豪杰、大亨还在最底层挣扎,猪油仔不过芸芸众生之一,又算个屁呀! 自己能穿上身军装真是幸运,父母晚几年来港也没身份证。 于是他答应道:“身份证的事情交给我,只要我老妈晚上不出事,三天内就给你办下来。” 猪油仔连忙弯腰,感恩戴德的说道:“谢谢贤哥,多谢,等我安顿好伯母再到差馆揾你。” “到时候带一点消息给你。” “好!”何定贤张口答应。 十五分钟后,两辆黄包车被人喊道屋邨门口,很快猪油仔与何定贤一起来到车前,扶着老妈上车以后,猪油仔再跟了上去,黄包车往下一沉,车夫咧着嘴想要加钱,看见军装警察的帽子后又闭上了嘴。 何定贤坐在左边的车再与猪油仔对视一眼,二人互相点头,黄包车同时走出石硖尾的屋村,曾经素不相识的两个人,自此命运被捆绑在一起,形如硬币的两面,风雨同路。 其实让猪油仔看顾着老妈是有一点风险的,比如道上有人开价买命,猪油仔就有可能会丧心病狂的出卖他,但好在道上没有人出价买他妈的命,现在人比钱贱,有仇都是自己出手,哪个大老板肯撒钱道上都得抢单。 猪油仔又是同乡,又有点脑子,即然答应下来应该不会食言。毕竟何定贤已经用枪顶过他脑袋一次了。 何定贤来到油麻地差馆门口,抛下两块钱车费,大步径直的进入门内。油麻地差馆没有因为一起命案就变得风声鹤唳,伙计们该干嘛就干嘛,也没有人另眼看他。 他穿着白衫配着军装的样子还有滑稽,在一楼没有看见钱伟善,就上楼找到陈长官的办公室门前。 “哒哒哒。” “进来。”陈立坐在木质办公桌后朗声讲道。 何定贤推门进去,立正敬礼:“长官!” 陈立望见他,眼神闪烁,带着审视:“今天把规费成功收上来办得不错,你不要惊,你为警队办事警队会保住你。” 何定贤笑了:“谢谢长官,不过我不怕!” “你杀了一个有靠字号有靠山的人烂仔,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报复,你不怕吗?”陈立感觉第一天认识的新丁,已经带来太多的惊讶,幸好不是麻烦…… 何定贤则道:“当兵不怕作贼的,吃长官的粮,为长官办事!我不怕把事情办成,冒什么风险都不怕,就怕办事情留下手尾,给长官惹麻烦。” “喔?”陈立拿起桌面的搪瓷杯,喝了一口铁观音,笑了:“你有点意思,也很有想法,想要干什么直说吧!” 何定贤笑道:“我想管长官借几个人。” 这时的差馆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差人,一种是犯人,平民百姓没人愿意呆在差馆里,惹什么麻烦宁愿去找同乡社团出头,也不愿去报警。 因为,每多一起命案,就要多一只替罪羊。 陈立很爽快说道:“可以,但是差馆里的军装抽不出手,羁押室又没有人头,我又调动不了便衣组,你自己去想办法拉人吧!” “啪!” 何定贤会意,立正敬礼,大声喊道:“多谢长官!” 五十年代,差馆的羁留室不可能没有人头,既有主动认罪赚钱的职业人头,也有得罪人被丢进差馆的衰佬,甚至有路上被人套麻袋丢进来补破案率的学生难民……这是一个血腥的时代,最多的犯人却依旧是在街头晒马血并,被捕入狱的底层烂仔。 这些人进了差馆之后,到底是什么罪就由不得他们了。 因为现在的香江还不是未来的亚洲最安全城市,而是一个抢劫、绑架、凶杀、强B层出不穷的黑暗之城,重案、大案全都需要人头来填破案率,三天前军装联合便衣在庙街镇压了一批晒马的江湖烂仔,有关系,有大佬的全都被保出去了,剩下的都是一群没人理烂仔。 长官说羁押室里没有人头,那就代表羁押室里的烂仔都可以拉出去用,至少也有七八个人, 何定贤说是奉陈长官的命令来羁押室提人,守监的伙计便马上打开铁门让他进去,只见羁押室是五间木栏、石墙的牢房,牢房里没有床也没有凳子,简单在地上铺着草席,一人一件薄被单睡大通铺。 十几个人衰佬在五个牢房分别关着,每个人都低着头,表情麻木,其中有些还伤痕累累,凑在一起散发着一股熏臭味。 这些人就是陈立答应借给他的兵,也是解决麻烦的武器,权力的一点小小锋芒。 “咳咳。” 何定贤咳嗽两声,憋着鼻子强忍臭气,张开口喊道:“有一个机会放你们出去,但是需要你们替我办一件事,你们愿不愿意办?” 监区十六个人一瞬间像是全部活了过来,尽皆皆抬起头眼睛盯着他,眼睛亮的发光。 8 码头 穷途末路。 铤而走险。 当一个人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便甘愿用一切来搏机会,所有人头都希望离开差馆。 否则是生是死,不一定,要关几年,也不一定。 这十六人全部都答应办事,甚至没有问是什么事,直至一捆砍刀被丢进羁留室里,他们才动作缓慢的上前拾起一把砍刀握好…… 等他们拿刀一排站齐时,何定贤才发现是十五个人,有一个躺在监室里没气了。 他却又叫来一袋盒饭按人头发下去,静静看着人头们埋头干饭的样子,体力应该恢复的不错。 “今晚你们的命归我。” “明天重新做人!” 何定贤见他们把饭吃完。 掐灭烟头丢在地上,说罢,一个接一个的刀手走出监狱,大步踩过烟头跟着他走到差馆大门。 夕阳余晖落在众人脸上,不知有几人能再看见明天的太阳。 却没有一个人面露怯意。 也没有人出声拒绝。 沉默是金。 沉默是最大声的呐喊。 猪油仔坐车黄包车匆忙赶来一步跳下车座,手中抓着一个皮包快步上前,口中说道:“贤哥,伯母已经安排顿了,你放心。” “我前边打听的消息,黑心华最好的兄弟叫贵利东,是东英社的双花红棍,负责东英社的一个码头,手下有三百多名兄弟混饭吃,平时还跟黑心华一起做生意,包揽了黑心华赌档里的贵利。” “这里有两千多港币,拿去买点礼物送福爷的小妾……呼呼。”猪油仔跑了几步,额头冒汗,气喘吁吁,眼神瞄见何定贤背后的一群刀手,也明白那就是何定贤使用的权力。 何定贤却笑着看向那叠港币摇摇头:“你怎么搞到的钱?赶紧还回去吧!刚刚军装组陈警官说已经替我送了条金链子,还用不着我们出钱。” “嘿嘿,高利贷借的。”猪油仔憨笑道。高利贷就是贵利,贵利东是放高利贷的,肯定跟开赌档的黑心华关系好,加上贵利东双花红棍的身份,或许已经有意吞并黑心华的赌档。 从利益上,关系上,贵利东都是最会找麻烦的人,反倒是黑心华的家人孤儿寡母没机会接触到大人物。 不管贵利东是否有准备找麻烦,但贵利东都是一只大小合适的鸡,用来杀鸡儆猴尤为合适。 何定贤听见猪油仔为他去借高利贷,心底也有感激,连忙说道:“利息我替你还。” “不用。” 猪油仔眯眯眼奸笑道:“我是找贵利东的人借的,做掉贵利东以后谁敢找我收数?你一半我一半分掉。” 我凭本事借的钱,凭什么还你? “靠,真有你的。”何定贤也没想到可以斩人前还去找人借钱,猪油仔真是母猪穿奶罩,一套又一套,但他脸上也笑的很开心,拿来一半钱揣进口袋里。 “叫黄包车去码头!”人人身上都带着家伙,肯定不方便坐九龙巴士跟电车,坐黄包车到码头附近再下车步行是最好的办法。 找贵利东也非常容易。现在社团的双花红棍可没有电影上威风,必须每天亲自在码头上坐镇,把负责码头上的劳工兄弟们安排好,审核算筹,掌管账目,还要跟船东经理对接货物,遇到不懂规矩的外来工还要镇得住场子,否则,抢工抢活下一步就是抢地盘。 每年在码头上为了抢工而造成的死伤至少上百起,其中大部分死者都是新移民,丢进海里喂鱼也没人报警。 因为老江湖都知道地盘不是靠抢的,是看你有没有商会,有没有老板,有没有人给你开工! 何定贤一行人很快就在码头上找到东英社的地头,远远看去三百多名劳工穿着短衫,肩上扛着麻袋,来来往往于货轮跟板车之间,筹佬们守在板车前每收到一带货就会给劳工发出“算筹”。 一支算筹即是刻有东英社标记的竹签,简单代表着一件货物,可以在完工时获得两毛到五毛的报酬。 具体工价得看货物、工期、是否赶货等…一般都会提前说好,撞见赶货,或者人手不足,下雨天甚至能拿到一元一筹的价格。 贵利东在人群里非常好认,坐在码头凉棚里,身边围了一圈打仔,留了个光头,长相彪悍的人就是他! 而何定贤一行不速之客刚出现在码头,马上就引起了贵利东的注意,只见贵利东放下茶碗起身凝视前方,目光落在军装上时骤然色变,四周九名贴身打仔齐齐在桌底抽出刀片,或是跳过桌椅,或是大步走来,刀口都微微像侧倾斜。 贵利东也在一袋货框里掏出两板短斧头,一手一个握着走出凉棚,更远处的东英社成员也开始寻找武器,码头上更多的东英社马仔则是继续搬运着货物。 没有什么是比工作更重要的,因为只有工作才能够养活家人,并是为了保住工作,可要去做工才能有钱。码头上地位高低依次是是红棍、打仔、筹佬、劳工,如果不是大规模的血并占地盘,劳工、筹佬们是不会参与斗殴的…… 码头上所有人也可以清一色认为是东英社成员,因为非成员不可能在东英社的码头揾水,就算是新来的也会逐渐被吸纳,否则就得被抽走一半的酬劳,这叫作抽水,不甘愿就会被逐出,打死。 何定贤还以为贵利东作为双花红棍很有可能逃跑,或者是推兄弟们出来死,可在江湖年代双花红棍就是要能出头,为兄弟们扛事。 收入薪水还跟劳工们差不多,只是平时会轻松一些。 同们兄弟做重苦力干到尿血每个月都只能勉强糊口,大佬坐在椅子上吹风还拿高薪是会被兄弟们斩死的,远不是几十年后大佬坐豪车,住豪宅,小弟在外边拼命的时代,当然脑子灵活的大佬也会赚些外快,比如跟黑心华合作房贷就是“贵利东”的私人财路,所以大佬们真要能够混到八九十年代,往往日子也都不会过的太差。 “我带着十五个辅警出来办案,罪犯竟然持械抗拒调查,现在谁能把罪首成功逮捕,这一千块港币就归谁!” 何定贤在口袋里掏出一叠港币放在掌心拍了拍,随手把港币塞进口袋里,弯腰取出一把手枪。 “杀!” 十五名进狱系人才转化为临时编辅警,闻言顿时爆发出凶恶的呐喊,举起砍刀纷纷不要命似的向前冲。 一个照面十五个人就倒下四个,剩下十一人勇往直前却被贵利东带着挡下。 “锵!”贵利东一双短斧能斩能挡,犀利无比,近乎没有人在他手下走过三招…… 9 伍氏兄弟 进狱系中出猛汉!一对兄弟并肩持刀,动作麻利的斩翻三人,一左一右直接就盯上对方红棍。 伍世豪人高马大,动作犀利,手起刀落砍翻一人,扭身抖刀直插前方贵利东。 贵利东余光撇见刀光,双斧横持侧面横劈,伍世豪刀口狠狠砍进贵利东肩头,腹部也被刮开两条血痕。 “砰!” 何定贤朝天鸣枪。 码头上打仔们顿时身体一愣,本能的回头看他,有些人干脆就低头想跑。 再勇的打仔闻见枪身也发怵。 伍世杰却扬刀冲上,趁着贵利东没有打仔护航,一刀斜劈下去。 “噗!” 刀峰斩入半截,卡在颈骨之上。伍世杰拔了拔刀竟然抽不出来,干脆弃刀一脚踹在敌方肚上。 伍世豪也缓缓松开了手。 贵利东肩扛一刀,脖插一刀:“呃…..” 瞪大眼睛直挺挺倒在地上 轰! 镇场红棍毙亡,东英社打仔们顿作鸟兽散,码头劳工们也不敢再留,生怕对头社团的大批人马赶到….. 何定贤见辅警里出头的两兄弟敢打敢杀,印象深刻,然而,他至始至终都没问过一群人的名字,因为最底层的烂仔个个都不要命,今天赢一场算不了什么,能够场场赢才有资格出位。 只是监狱里头出人才真不骗人。 竟然真有人能轻松拿下双花红棍。 他满意极了。 此刻,伍世杰则上前扶住受伤的大哥,搂住对方肩膀,焦急着道:“大佬,你有没有事。” 伍世豪搀扶着弟弟肩膀,咬牙讲道:“拿钱!” “啊?” 细佬在混乱中有点昏头。 “拿钱啊!!!”伍世豪斯声喊道。 “知道了,豪哥!”伍世杰在吼声回过神来,连忙扶着大佬来到差人面前,也不敢开口要钱,就用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差人。 何定贤掏出口袋里的一千块港币就拍在他掌心:“收住。” “多谢。” 伍世杰出声道谢,光顾着收钱,旁边伍世豪倒格外看了何定贤一眼,何定贤想要张口询问名字的时候,码头却以及乱成一团,伍氏兄弟也拔腿就跑。 “闪!” “快闪啊!” 半小时后,东英社龙头花王亲自来到码头,慌乱的劳工们陆续恢复工作,满地的鲜血,散落的货物,肮脏的尸体,船东的怒骂,全都似的花王脸色发黑。 至于是谁来挑的场子,东英社已经了解清楚了,可惜是底下的人先出头,去潮汕帮的地盘插旗,花王一个人根本扛不住这么大件事,没获得东莞帮大人物首肯之前,只能选择息事宁人,硬生生忍下这口恶气。 要他主动去帮黑心华出头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比让兄弟们开工更重要。 尖沙咀。 一间唐楼内。 何定贤抽着香烟,站在院子里,静静看着月色。 彭玲珊关心的絮叨着:“那些衣服我都拿去洗干净了,明天你换一套干净的军装,晚上就睡在客厅沙发好了。” “别嫌沙发小,比家里的木床舒服,徐阿嫂念及同乡情谊才收留我们,将来有机会要报答她。” “她老公在尖沙咀佐敦有一间干货店,要是遇到什么麻烦,记得帮手一下,你要是警察别人还真不一定帮手……” 何定贤微微颔首:“知道了,我会记在心里。” “要真的记住!” 彭玲珊道。 猪油仔在旁哄道:“伯母,你早点上楼睡觉吧,明天中午我再送你回石硖尾。” “行吧。” 随着伯母离开,猪油仔笑吟吟道:“前边你没回来,伯母一直在关二爷的画像前跪着。” 何定贤点头道:“他是怕我跟老豆一样一去不回。” 猪油仔深有感触:“家里没有男人怎么撑?” 何定贤在码头事情办完以后,就直接坐黄包车来尖沙咀找母亲,就连警署都没有回去。 要是晚上一夜平安,明天去上班没被人打枪,那么事情就算顺利结束了。 他一个人做到这一步基本把能做的都做了,再出问题的几率不大,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要是贵利东、黑心华还能扯出什么大人物,那也是他该死,出来搏命就要有输掉一切的觉悟。 “多谢你。” 何定贤忽然回头讲道。 “下午用枪指你是我不对。” 猪油仔笑骂:“诶,诶,诶,别再提这件事情啊,再提我就会生气,朋友都没得做!” 何定贤笑笑:“算了,认你这个朋友。” 猪油仔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往后在街上还需要你罩着呢,说说看,你傍晚在码头杀了几个?” “一个都没杀。”何定贤笑道:“我去执法的警察,又不是去杀人灭口的,何况有人帮你动手的时候,为乜要自己冒险?” “巴闭呀!” 猪油仔竖起大拇道:“真是够狠。” 亲自手人是狠、用权杀人也是狠,权力可是杀人剑。 何定贤不仅不老实,还不莽,有一股透着聪明的野蛮。 像是做大事的人。 何定贤忽然有点想法,扭头对猪油仔道:“有没有兴趣跟我做点生意?” 其实他在屋村收枪的时候,便知道猪油仔就是历史上“五亿探长”雷洛身边的收租佬,毕竟电影电视剧拍得多,稍微有点了解这段历史就能听到猪油仔的名字。 港岛就算花名叫猪油仔的人不止一个,可是懂讲英文,脑袋灵光有那么多吗?当时就知道大概是板上钉钉的! 可那个肥佬是猪油仔又怎样?不过就是一个有点醒目,搭上关系替人收黑钱的手套,何定贤上辈子更恶的都干过,真不把一个收租佬放在眼里。 更何况,脑子灵光的猪油仔愿不愿意帮他卖命,也是一个未知数。 然而现在的猪油仔即攀不上总华探长,也没有发财的途径,攀上身边一个有点前途的军装警察就是最优解。 说句不好听的,五亿探长还不知在哪间差馆给人当马仔呢,跟他干绝对比跟五亿探长干更有前途。 这次何定贤也算是体会到在香江有靠山的好处,靠山是权、也是钱!在只要香江资历级别到位五十万就能买一个华探长的位置!没有钱给鬼佬干的再好,破再多案也升不了职。 何定贤决定做自己的靠山。 猪油仔也在徐徐晚风,夜幕星光之下说道那句话:“贤哥,我跟你。” 虽然何定贤现在只是一个军装警察,但是有潮汕同乡的身份作底,两人间天生有些信任。 猪油仔卑微的身份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好的靠山,或许另一个世界里,他就是这样靠着雷洛一路起家,如果这辈子他还是做一个收租佬,耻辱的是何定贤! 第二天早上,何定贤睡醒时猪油仔正顶着一双黑眼圈在院子的竹编凳上打瞌睡。 10 上海街扎职人 “贤哥。” 猪油仔连忙起身喊人。 何定贤已换上军装,穿戴整齐,甩着手中的警哨说道:“一起出门食早餐。” “好呀,贤哥。”猪油仔脸上露出微笑。 路边一间云吞摊上,两人动作很快的吃完早餐,临走前,他还付了个钱,猪油仔目露惊讶之色….. “我现在去差馆见长官,你回唐楼帮我母亲收拾一下,刚刚一顿饭的时间都没人来打黑枪。” “这局是赢了。” 这年头社团打黑枪可不骑摩托,也不玩阴的,往往是两个烂仔揣着手枪,抽着烟就蹲你家门口,打完枪就去差馆自首,有就是有,无就是无,时局已经很明朗了。 “好。”猪油仔重重点头。 “晚上在家里等我,有点事情同你聊,让老妈把家里的烧鸭热一下。”何定贤还对那烧鸭念念不忘。 他漫步街头,表情轻松的来到差馆上班,油麻地差馆看大门的军装警察,见到他唰的就立正敬礼。 “早上好,贤哥!” 搞得何定贤吓了一跳,脑袋有懵,但随机反应过来,笑着点头:“早上好。” “贤哥,抽支烟。”军装警察的腰很快就垮了下来,满脸讨好的抽出支烟给他点上,作为刚上班第一个月的新丁,以前别说是门岗军装敬礼,军装组里的老资历一般都不正眼看他。 要不是每个新丁都有老人负责带,他可能连钱伟善的关系都攀不到,不过钱伟善对待同僚还是和善。 何定贤接过烟吸上一口,悠悠吐着烟雾,谦逊笑道:“王长官太客气了,在下有点受宠若惊。” “贤哥,不要称呼我长官啦。”门岗军装笑道:“我无职无级的,就连潮汕话都不会讲,将来还要求你多关照……” “昨夜你力压东英社的消息已经传开,兄弟们都佩服你够勇,能把规费收的整整齐齐。” “这可是保住了兄弟们的饭碗,陈长官肯定有重赏,将来发达别忘记兄弟们,快点进去吧,可别让陈长官久等了。” 何定贤捏起手上的烟,温文尔雅的道:“我记得这支烟。” 差馆二楼。 警长办公室。 陈立靠在木椅上端着茶杯,老神在在看着面前两人,老警员钱伟善跟新丁何定贤都站着。 他目光落在何定贤的脸上,嗤声笑道:“虎父无犬子,不愧是双花红棍的仔,办事够利落,够干脆。” “长官!我只是为警队办事!”何定贤立正敬礼说完,陈立却摇摇头:“要是每个军装都敢这样办事,怎么会人人都低便衣一头,逼也要逼鬼佬也我们配枪啦。” 他扭头看向钱伟善道:“阿善,你这个月收数办的漂亮,多发两百块,先出去干活吧。” “是,长官!”把上海街交给他收的事提都没提。 陈立在关门关紧后,再站起身,欣赏的点点头:“够狠,够硬,够醒目,我有点钟意你,上海街以后赌档交给你管。” “多谢长官!”何定贤表情也不见有多激动,陈立则道:“昨夜为了你,我给福爷的小妾送去一条金链,三千六百块,怎么算?” 这笔钱足有一户平民一年的收入。 虽然算不上大礼,但足够哄一个小妾开心。 何定贤闻言也不卑不吭:“长官想要的话,从我奖金里扣,但我相信长官不会要。” “呵呵,你替我摆平黑心华,我替你摆平东英社,算了吧。”陈立挥挥手:“本来照规矩,谁惹出来的事,礼钱就该谁出,就算我是你的长官,得要罩着你也同样。” “不过,让你收数的命令是我发的,给你例外。” 何定贤心道这年头没一个是善茬,也没一条规矩义气。 陈立却点上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用潮州话道:“往后,钱伟善跟你,大基那几个扑街也跟你,过两年有点资历,存够钱,卖你一个组长做做。” 何定贤终于露出喜色,立正敬礼:“多谢长官!” 警队里华人职位就这么多,每个警长、探长都是有人的,能够活动出的位置就只有探目、军装组长。 这两个位置都是佐员级,级别跟普通警员一样,不过前者是便衣组的小组长,后者是军装组的小组长,手底下都管着十人以内的兵马。 华探长及军装警长们都是位低权重,一人管着一片区十几条街,大几十号的差人,怎可能事事都亲自带队? 于是就有了探目、组长为中间级,平时抛头露面最多的就是他们,同时他们也是香江警队最低级的管理人员,华人警员中的中流砥柱,在负责街道上有很大权威。 每位探目,组长也都是警长的左膀右臂,贴身心腹,陈立答应卖他一个组长位置就是打算扶持他。 这时陈立吐出口烟雾,却笑着摆摆手:“不用谢我,这些都是你自己争取的,江湖上都知你替我摆平黑心华,要是我不把你当自己人,谁算是自己人?” “对了,你知道黑心华是东莞帮的人吧?”陈立问道。 何定贤点点头:“我知道。” 陈立出声道:“我们都是潮汕帮的人,要是有东莞人因为这件事情搞你,你自己报我的名号。” “虽然福爷是东莞帮在油麻地的话事人,但是我们潮汕人也不惊他!” 何定贤喊道:“明白,长官!” 陈立甩了甩手,绕回办公桌前,把烟灰缸掐灭在罐头瓶里,何定贤识趣的转身关门,回头就见到钱伟善正呲着个牙看他。 “钱哥,有事?”何定贤有点摸不准。 钱伟善却悄悄把他拉到一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麻利的塞进他口袋里:“里面是五千块港币,昨天在赌桌上拿的,你收一半,长官收一半,我收两千块零头。” 何定贤很是惊讶:“这么多?” 钱伟善笑道:“昨天钱拿的急没来得及,没想到,数目是真不小,足足两万多,扣掉一万的规费,还剩下一万多。” “跟长官分一分,剩下算你的。”他满脸讨好,难怪陈长官可以免掉他一条金链,原来是半点都不亏。 何定贤想到昨天卖命一场,也不客气的就把钱收好:“多谢,晚上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客气。”钱伟善谄媚着道:“将来还要跟贤哥一起混饭吃,多关照啊。” “哈哈,钱哥客气,我只是一个新丁而已。”何定贤还要推辞,钱伟善却道:“当差的关键看能力,资历得往后靠,现在起贤哥叫我阿善就行。” 11 《三笑》 何定贤坐在办公桌后,清点了五千块港币,干净的钱就是赏心悦目,正好可以充作起家的基础资金。 虽然还不够大水喉在丽池玩一个晚上,但是找准机会可以投资点小成本生意。 他觉得做大事光靠够狠、够硬、够醒目是不够的。 三个条件,有权、有势、有钞票! 这三个条件还是相辅而成,缺一不可。 他作为一个军装警察算不上有权,但身上有了绿皮,一步步把肩章抬上去,权是迟早的事。 至于势?他已经靠上潮汕帮了! 潮汕帮作为港岛第一大同乡社,不可能做了点小事,就会让有头有脸的人欣赏。 但已经获得更高一级的陈立欣赏,勉强能够借到陈立的势。 钱呢…现在是不多,但钱是唯一可以自己赚到的资本,只要操作得当不需要看人眼色。 当然,钱赚多了会惹人眼红,也就需要权势来保障,不过人人都喜欢钱,在警队里没有钱升不了职。 但凡升职都需要给鬼佬上贡,可没势也升不了职,一个总华探长的位置五十万港币,可没有靠山连买的机会都无。 在香江能拿出五十万港币的人不多,可绝对比两个总华探长的位置多!陈立答应卖他一个组长的位置,确实是把他当心腹了。 傍晚,何定贤回到屋邨,掏出五百块交给母亲:“长官给的奖金,拿来补贴家用。” 彭玲珊喜滋滋的接过,何定贤手边放着酒杯,用筷子夹起烧鸭,再把一个钱包放在桌面,看向猪油仔道:“晚上过海跟我去谈一笔生意。” “好呀,贤哥。”猪油仔收起脸上失望的神色,还以为自己也要发笔小财,没想到一分钱都没到手。 吃完饭两人坐上黄包车来到九龙城渡,乘轮渡来到北角,转黄包车到铜锣湾戏院。 猪油仔望着戏院的招牌面露不解:“贤哥,请我看电影庆祝吗?” 现在港岛戏院兼营粤剧、黄梅戏、电影,戏剧受众群体不小,电影观众也在一步步加大。 下一个阶段将是把戏剧搬上荧幕,五十年代最成功的电影就是戏剧电影,一如七十年代的功夫片。 何定贤却笑道:“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们是来买货的。” “在电影院也能买货?”猪油仔面露淫笑:“嘿嘿嘿,我懂了。” 何定贤踏步走进电影院说道:“一周前,我在《文汇画报》上看到一则消息,中环邵氏戏院更换了新的放映设备,票价六折,欢迎全港市民莅临。” “然后呢?”猪油仔摸不着头脑。 “傻仔,即然换了新设备,旧设备留下来还有什么用?戏院只会一间又一间换新的,以此来吸引观众,淘汰下来的设备只能放仓库发霉。” “所以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戏院经理,经理答应以三千块一台的价格把旧设备买给我。” 何定贤找到前台售票员,轻轻拱手道:“你好,我找你们张经理。” “找我们经理干嘛?”售票员讲着粤语,爱答不理。 何定贤笑笑:“约好了跟他谈生意。” 售票员抬头正眼看他,看到他军装表情一变,客客气气的道:“张经理的办公室在右手边,紧邻厕所的那一间。” “多谢!” 何定贤来到办公室敲门问候,一进门得到了张经理的热情回应。只见张经理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在办公桌后站起身握手欢迎:“你好,何先生,钱带来了吗?” 何定贤拿出口袋的钱包,拉开拉链,露出一叠港币:“怎么样?” “呵呵,何先生不要介意,口手套白狼人的太多了,我也是帮大老板做事,没见钱不交货的。”张经理面露抱歉,赶忙递上一杯热水。 “带我去仓库验货!”何定贤扯上拉链,也是办事干净利落。 三人便并肩来到戏院角落的一间仓库里,张经理掀开一张黑布把放映机展示出来,颇为得意的说道:“美国大力公司瓦氙灯电影放映机,把影盘放入就可以自动播放画面,配合灯光效果一级棒,缺点是比较笨重,瓦氙灯有点老旧,光不够亮。” “进价一万五千港币,三千块卖给你赚大啦。” 何定贤使了一眼:“上去看看。” 他与猪油仔就一同来到放映机身旁,左右两片审视着放映机,当他看到机身上的生产时间时笑了一下:“45年生产,用了六年再卖我三千,还说我赚了?” 张经理闻言不爽道:“你管我什么时候买的,三千块一台放映机还不满足?怎么,你要开电影院啊!” 何定贤笑道:“拿一部片放出来看看,能放再买。” “没问题。”张经理用手指向角落一箱杂乱的影盘说道:“你自己拿。” 何定贤走道一箱落灰的影盘上用手抹掉灰尘,一张一张碟片看着,这些影片最早都是三年前的电影,更早则是十年前的。 他在一箱影片中取了一片打开,把胶片插进放映机内,再把投影口转向墙壁,漆黑的房间里就播放出了40年国内女星周旋的一部老电影《三笑》。 《三笑》又名《唐伯虎点秋香》,取材自《警世通言》中的文章《唐解元一笑姻缘》,电影中讲述唐寅因庙中邂逅相府使女秋香,如痴如醉,引得秋香三次发笑,以为秋香有意,乃更名换姓卖身相府为书僮。 以其文才得太师器重,做了太师二子华文、华武的塾师,最后用好友祝枝山所授之计选中秋香,成就姻缘。 与熟知的周星池版不一样,《三笑》是一部标准的爱情故事电影,主线倒是差不多,其实周星池许多电影能在老电影里找出原型。 周厉害就厉害在于可以用老故事玩出新花样,琢磨出了属于自己的喜剧风格…… 这部《三笑》播了半个钟头,张经理看了眼手表就不耐烦道:“放映机都转几圈了,要坏早坏了,难道我要陪你把整部戏都看完吗?” “不用,三千块钱,把硬盘一起带走。”何定贤说道。 张经理笑笑:“你倒是想得美啊,放映机加影盘,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是同行,该不会是想要走水到内地赚钱吧?哈哈,这一台货可转不了多少。” “不用你管,发财的办法都告诉你,你来干好了!”何定贤没好气的甩他一句,张经理也就耸耸肩膀,开出价码:“五千块,放映机加影盘!” 这个年代购买一张影盘即代表拥有商业版权,一张新影盘的价格就在五千往上,旧影盘的价值缩水也值两三千块,很多电影院都会在没新电影的时候买上映旧影片,旧影片在市场上还是有流通价值的。 何定贤也不废话,在钱包里抽出五千港币放在他手上,说道:“我要把箱子里李丽华那版《三笑》一起带走!” 40年国内电影市场一共拍了两版《三笑》,一版由上海国华电影公司出品,周旋饰演秋香,一版由上海艺华电影公司出品,李丽华饰演秋香。 张经理思量片刻用手拿过港币:“成交。” “拿货,走人。”何定贤回头交代一声,猪油仔已经把另一版《三笑》捡了出来,何定贤则分了支烟给张经理:“如果货没问题,以后再同你合作,如果货出了问题,我就扒了你的皮。” 张经理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你说的算。” 12 电影一元店 张经理是邵氏父子公司中环一间戏院的负责人。 邵氏父子公司前身为上沪“天一电影”公司,创始人为“宁波邵氏”的大哥邵醉翁,同辈共有五兄弟,两姊妹,一家七口人。 父亲邵玉轩早年在上沪经营一家颜料行,行号“锦泰昌”。 后因战乱所迫,邵醉翁将电影资料,制片工具全部转移到港岛,更名为南洋电影公司继续营业,并扩建制片厂收购电影院,成为当时港岛拍摄最多的电影公司…… 最后,邵氏兄弟中的二哥“邵邨人”在扩张中拥有最多股份,与其子邵维枚,其兄邵醉翁把南阳电影公司改组为“邵氏父子”公司。二哥邵邨人任董事长,其子邵维枚任总经理,每间戏院任命一名经理管理,长兄邵醉翁开始退居二线。 邵氏兄弟年纪较小的“邵山客”及“邵义夫”则在26年就前往新加坡,开拓南洋华语电影市场,成立了“邵氏兄弟”公司,目前在南洋各国已经有一百多间电影演,九家游乐场,建立了完成的海外电影发行链条,称雄东南亚市场。 在“邵氏兄弟”还没回到港岛的年代,“邵氏父子”是港岛最有名的电影公司,已经中环拥有四间电影院。 “邵氏兄弟”则在东南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南下华商中的影坛一哥,可以说邵氏兄弟各有建树,在战乱中分头下注,都有风光的时候,也都有艰苦的岁月。 当年在上沪拍摄出第一部华语有声电影的“天一公司”,不可谓是红极一时,却在战乱之中早已经营惨淡,黯然收场。“邵氏父子”在港岛干的有声有色也超不过上沪的“天下第一”,反倒是出走南洋的“邵氏兄弟”别开生面,让人意外。 有邵氏公司撑腰的片场经理,在中环也算是有脸面的人物,只在乎自己能够揩多少油水,怎么会害怕一个军装警的威胁? 何定贤把放映机搬到黄包车上,跟猪油仔一人一边扶着放映机,步行走到北角码头乘最后一班轮渡回到九龙。 这年头放映机娇贵,要是颠坏损失就大了,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坐上轮渡时才松了口气。 猪油仔擦着脸上的肥油问道:“贤哥,我们不会真的要开电影院吧?” 何定贤骂道:“开个屁的电影院,有电影院没有制片公司还不是给人打工。” 邵氏兄弟在南洋能够打开市场不断做大,就是因为有港岛的邵氏父子进行供片,在保证电影质量和数量的前提下,电影院才有扩展盈利的空间。 否则都是为背后的制片厂打工,一旦遇到淡季就会濒临破产。 不过院线要是够大也能依靠发行侵吞小型电影公司。 市场是强者通吃的关系。 “邵氏兄弟”最后回到港岛抢班夺权,也是因为“邵氏父子”在电影质量上被人打败,不得已回来主持制片出品。 “那我是真想不通买放映机做乜?”猪油仔的精明在商业上没有一点用场,想把商业干好需要更宏大的视野。 何定贤笑道:“等会把放映机摆进石硖尾,只需要圈一块空地起来,一人收一张票,一张票一元。” “港岛现在一间电影院一张票十到十五块,看位置跟片厂、卡司。” “这个票价太贵了。”他点了一支烟,迎着海风抽着:“那些有钱佬、经理人看得起,难民们可看不起。” “虽然他们播的是新电影,我们播的是老电影,但是对没有看过的人而言,老片就是新片!” 新片的获取成本太高了,老片获取成本就低了很多,两部片加机器才五千元,单买一部片只需要一到两千元的成本。 也就是每部片卖一千多张票就能回本。 这数量多吗? 太少了! 就算一天只有二十个人看,五十天下来也就回本了,接下来全都是纯赚,电影行业受众是很大的。 他的露天放映厅可是不需要成本。 猪油仔琢磨过味来:“原来是做屋村生意,用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可屋村仔们舍得拿一块钱出来看电影吗?” 何定贤自信一笑:“人都是有娱乐需求的,十几块钱一张票没人舍得买,一块钱一张票舍得买的人就多了。” “石硖尾一户人家干苦力的收入是一百多块,吃喝用度花销最多七八十,剩下的钱都攒起来。” “这些钱就是他们会拿出来消费的钱,我们票价便宜了十几倍,一部片把一家人全赚了,也就赚个五六块,每个月花五六块搏全家人开心谁不愿意?肯来消费的人一定不少。” 越穷困的人,越需要廉价娱乐,电影在港岛还算是高级的娱乐方式,一下打成廉价娱乐,必定会受到大部分人的簇拥。 而且看过电影的屋村人本来就少,每一个屋村人都是潜在的消费者,在港岛穷人远比富人,所以电影院想要赚钱必须走平民路线,也是当前港岛电影市场收入疲软的原因。 虽然,这个年代的港岛电影市场,获得了来自内地最好的设备、编剧、制片积累,以及最有钱的客户。 但是,这个年代的港岛电影市场真的很小,电影在港岛基本赚不到什么钱,都是发行到南洋市场赚钱。 因为,港岛的有钱人太少,穷人太多,把电影做成高级娱乐,注定就把更多人拦在门外。 所以港岛只有中环的戏院达到九间的数目,一到九龙区就只剩下两间,新界目前一间都没有。 一片荒芜的商业电影市场还未开垦,真正能够打通电影工业,创造具有统治力的电影集团,时间不再辉煌的七八十年代,正在此时此刻。 “港岛目前两百万多人口,有钱人只是其中的两千,剩下两百万人的都归我地!”何定贤信心满满。 这两年逃到港岛的内地有钱人远不止两千,不过大多数都家道中落,丰厚的家资不是被抢光就是被骗光,他们形成港岛未来五十年的人才积累,绝大多数的大亨巨贾都来源于此。 剩下的有钱人要么是鬼佬,要么出走南洋,北美,算华语电影市场的时候,自然不能算上鬼佬。 13 事业草创 猪油仔在何定贤的一通解释下,也被感染的踌躇满志,当晚两人就把放映机抬到石硖尾路口的一片空地上售票放映。 晚上九点,一块“电影一元店”的木质招牌就插在泥地里,四周还用简易栅栏围了一圈,圈内空地摆着五十几张木头椅子,都是靠面子临时找邻居借来的。 搭起了一个防水帐篷,防止落雨天淋坏机器,令一元店也能在落雨天开工,顺便还能防止有人偷看。 这些玩意花不了几十块钱,就是比较费功夫,好在搭起来可以长久使用,关键是怎么守住“一元店”的地盘,怎么让邨民们接受圈一块地就能收票的道理。 何定贤穿着一身绿色军装,腰间挂着警棍,低头点起一支烟,把烟雾吐到面前一个村邨民的脸上:“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卖的是电影,要看就买票,不看就滚蛋。” 村民黝黑的脸庞眼神不服气,硬声回呛道:“这块地邨民的活动用地,你要用就得经过全体村民的同意!” “你是不是来惹麻烦?”何定贤弹弹烟灰问道。 村民望见何定贤背后的五名军装警,其中两人已经把手搭在警棍上,他眼神里露出畏惧的神色:“我是在跟你讲道理。” 何定贤笑了:“谁跟你讲道理?道理有用,你去跟港英政府讲道理!我一个军装警意外巡逻到这里,不希望有人惹事,希望你给个面子。” “毕竟我们的职责就是管理治安!” 村民面露恨色打算继续辩解,却已被四周的同乡拉走,钱伟善、大基、阿乐、耀辉,沙皮五名军装警已经站在他背后。 大基丢失了上海街赌档的管理权,连带着手下的几个小弟,也跟了何定贤做事。 何定贤开业前通知了一声钱伟善,钱伟善便喊上几人一起到石硖尾。 六名穿着军装的烂仔前后排开,任何想找事的人都得考虑考虑,起码黑白两道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一块钱”的小生意来找麻烦。 要么惹不起他们,要么看不起一块钱的生意,有多大权,赚多少钱。 一元店的生意,刚刚是他吃得下的,这也是何定贤会选择一元店起家,否则就算凑够本钱也运气不下去,而现在一元店只要能运营好,优势就会滚雪球一样起来。 “真是有牌烂仔来的!”远去的村民嘀咕一句,背后在调整机器的猪油仔却面露喜色:“有靠山办事就是舒服。” 换他来干,同样的生意也干不起来。 九点半,第一场电影《三笑》将开映,来来往往的村民们都能看见一元店办起来了,有电影看的消息很快传遍石硖尾,陆陆续续有人上前询问票价,得知真的是一元一张票后非常吃惊,一些没看过电影的年轻男女已经有些意动。 年轻人不愧是电影院的忠实簇拥,就算屋村里的后生仔,也觉得电影院是个泡妞的好地方。 何况,在大家都没有看过电影的时代,花一块钱请钟意的女仔去看场电影,带来的体验感很不一样,就像后世在酒吧开神龙套,开假酒玩真妞,简直是物超所值。 钱伟善却走上前一步来到长官身边,用手比了下砍的动作,话道:“贤哥,要不要把那个找事的衰老卸一条腿,让石硖尾的人知道一下厉害?” 要他跟有背景的字号开枪不敢,他去欺负没背景的屋村人倒很勇。 何定贤回头斜了他一眼:“都是一个屋村的人,听口音还是潮汕同乡,干嘛动不动卸人一条腿?是看他好欺负,还是觉得我没人性?” “不是……”钱伟善讪笑着道:“兄弟们只是怕你生气。” “我是来做生意的,和气生财。”何定贤之所以会选择在正行挖第一桶金,一方面是想利用现代知识,带来的远见,一方面也是为了降低未来风险。 赚黑钱风光二十年,赚干净钱威风一世,傻仔都知道怎么选,何况他上辈子已经走过偏门,深知偏门的危害,甚至在缅北已经有洗白的念头,但因为在客乡找不到靠山,又得罪太多人,不得已越走越深。 这一世自然是要把身上的皮给用到极致,而且做正行警察有特殊优势,同样级别下说话比捞偏门更管用。 因为,一个军装警捞偏门,社团一个双花红棍就可以不甩你,一个军装警揾正行,双花红棍也要给几分面子,当然在真正的大亨眼里当差、做贼都是给有钱人打工,没有成体系的商业集团,根本无法在鱼龙混杂的港岛拥有一席之地。 所以在何定贤心里赚钱比当差更重要,当差只是获取权力,维护利益的一种手段。 钱伟善说了两句恭维的话,便挥手把大基、阿乐、耀辉、沙皮四人叫上前来介绍:“贤哥,这是之前负责上海街的大基哥,还有他的马仔陈嘉乐、谭耀辉、沙皮。” “贤哥,你叫我阿基就好了。”大基低眉顺眼,语气小心的讲道,陈嘉乐也道:“贤哥,叫我阿乐就行。” “贤哥,叫我辉仔就行。”谭耀辉说道。沙皮则道:“贤哥,我叫李志堂,绰号沙皮。” “好。”何定贤点点头:“听口音都自己人,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不过大基哥是警队的前辈,很多事情还需要向你请教,我还是得喊一声基哥。” 他把香烟给五人发了一圈,回头朝向猪油仔的位置:“这也是我们同乡的兄弟,想要在香江混一口饭吃,往后有什么事情看我面子上帮手一下。” 大基叼起烟,明确表态:“贤哥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大哥,兄弟们绝对不说二话。” “贤哥,你就放心吧。”阿乐、沙皮、耀辉也道。 潮汕人在外边天生抱团,再加上有长官吩咐,几人肯定会用心帮忙,至于这件电影一元店是谁的,那重要吗? 何定贤在草创时期打算试试猪油仔的能力,要是可以将来就把明面生意给猪油仔打理,他初期只负责收钱,后期成立公司就可以控股,遇到什么麻烦也能留一步余地。 他带上同僚在附近吃了一碗车仔面,回来时已经十点半,等到十一点“一元店”的首场电影就放映完毕。 14 商业模式 猪油仔收好影盘,拿着一叠散钞小跑着赶来,在众人面前喊道:“贤哥,贤哥,今晚一场就赚了三十块啊。” “这只是小试牛刀而已,明天多播两场,一天至少也赚一百多。”以猪油仔的精明已经意识到生意的成功。 要知道,今晚没有任何宣传,任何活动,一晚就能入账三十,而且电影一天可以播好几场。 扣掉白天村民们上工的时间,傍晚开始到十一点也得有三场,晚上的收入就能翻三倍。 这样一天就能入账一百多,生意到这里已经有得赚,要是再加强宣传还能再翻几倍,以国人的性格,遇到春节、七夕、元宵还能再翻几倍,算到这里已经是收入颇丰。 要是再多开几间一元店就是大赚特赚。 何定贤毫不避讳的接过纸钞轻笑着折好,塞入军装口袋里自信道:“今天看过电影的人肯定会回去吹嘘,让屋村更多的人想看电影,以前他们是看不到,看不起,现在他们既看得到,又看的起,就肯定会有生意。” “你明天中午去买五十张木椅回来,铺上一点棉垫给客人做,另外再准备一壶茶,给口渴来的客人倒上,然后每场电影中间间隔十五分钟,打扫一下地板卫生。” 猪油仔爽快的答应下来:“明白,贤哥,交给我来办。” 傻子都知道环境对生意的影响,以前的人条件不好,不代表不爱干净,干净的店铺生意总是更好。 “还有,我的差馆不在石硖尾,不可能给你天天看着,不过我会跟同僚交待一下,应该能卖我一个面子。” “过十天半个月,我也要把第二间电影一元店开起来,你忙不过来,可以先招几个短工帮手。” 何定贤仔细想了一下:“一个月八十块,还可以把电影店周围的位置给他们摆摊,卖点凉茶,车仔面,猪油饭都行,很多客人看完电影会肚子饿,或者想继续聊天说话,四周的位置将来都会生意,摊位多了还能形成一个小夜市。” “另外记得把放映场次写在木牌上,提前吸引客人, 猪油仔闻言眼前一亮,不禁夸赞道:“贤哥你办事真是犀利,真该去银行做经理。” “我到银行去,可从没人欢迎我,呵呵。”何定贤笑的很开心,钱伟善、大基几人面面相觑,隐约也感觉到何定贤是个会赚钱的人,这种人最受人欢迎,就算动不动拿枪指着人脑袋笑容好像也和蔼很多,大基也稍稍向前跟贤哥站齐了一些。 他对于商业模式的成功则早有所料,历史上采用低票价抢占电影市场的大亨就有两位,一位是已经称雄南洋的“邵氏兄弟”,一个是还在餐厅洗盘子的远东集团主席。 其中“邵氏兄弟”在南洋初创的时候,就是板车拉着放映机满城跑,美其名曰“移动放映厅”,实则就是为了减少场地成本,以此降低票价的办法。 最后靠着低票价,高质量影片越做越强。 最终开办连锁院线,有了完整的发行网络,投资商业地产,买进游乐园。 要知道,三十二年后,内地可是用一毛钱一张票,创造出单部电影一亿六千万票房,事实证明“廉价策略”永不过时,只要找对项目采取行动,搏到最大客户群体就一定赚钱。 邵义夫草莽时期的英雄往事,则在成名后被对手攻奸,起了一个“邵跑跑”的花名。 港岛也有一位靠低价电影票起家的商业大亨。 巧合的是两位大亨都属宁波人,能在港岛混的风生水起,幕后绝对有宁波乡会的影子。 何定贤能想到开办电影一元店,不可否认是看过某位大老板的传记,但现实不是小说,一元店能办起来是靠他的本事,手里还捏着几条人命,可不是简单的抄袭可言。 这样让他深刻意识到发家的不容易,每一位大亨传记的字里行间都写着吃人,想要扩展一元店的生意都很艰难。 现在何定贤站出来竞争,一元店的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但那些社团,老板见到有钱赚就会像闻到腥味的鲨鱼,扩张,厮杀,血染商海。 深夜,他回到屋企打开桌面上的保温壶,将壶子里的热水倒入脸盆,走到屋外的水喉处兑了些凉水,他在洗漱干净以后,顺便把穿脏的外套搓了一下。 第二日,早上,何定贤起床就见到母亲把面煮好,吃面的时候却听母亲问道:“贤仔,隔壁领居菜嫂讲,昨夜有人在路口的开了一家电影院,你还帮他撑场子了。” “怎么了?”何定贤大口吃面,语气很无所谓,彭玲珊愉悦的道:“能不能帮菜嫂、陈叔他们要几张票?大家街坊们,邻里邻外的,都想看部电影,你既然认识老板,老板肯定会给点面子。” 何定贤举起筷子指向自己,很纳闷的道:“我认识老板?我就是老板啊!老母!” “多卖一张票都能多分一笔钱,你说要不要把票送给他们?” 彭玲珊闻言吃了一惊,却马上把手拍在桌面,展现出泼辣的一面:“送他老母,要看电影不会自己花钱啊?一个个臭不要脸的东西!” “我晚上就去帮你宣传电影店。” 今晚第一场电影还是《三笑》,不过从昨晚的周旋版本换成了李丽华版本,两个不同版本的《三笑》会让村们感到惊奇,同一个名字看的明星竟然不一样,剧情又似是而非,导致看完的客人们在一起议论时会产生分歧,在分歧中把电影店继续炒热。 有话题就有热度。 这一点何定贤早在买影片的时候就想到了,短短一周电影店就把两张影片的成本赚了回来,最热的一场竟然卖了一百多张票,猪油仔干脆每人送一碟瓜子,一杯茶,让客人们站着观影。 不得已,第一间电影店开始加设座位,半月后,一元电影店总收入就达到七千多港币,同时在九龙塘地区开设第二间电影店。 15 东莞帮 一月后,傍晚。 油麻地庙街,东华酒楼。 何定贤摆了一桌酒席,站起身举杯敬道:“多谢蔡警长关照,让石硖尾,深水埗的一元店顺利开业,没有蔡警长牵线搭桥,店铺绝对开不起来。” 蔡警长是深水埗差馆的军装警长,一个月的时间内,一元店就已经开到第三间,前两间都是在石硖尾,归九龙塘差馆管理,第三间就开到了深水埗。 蔡兆光寒喧着道:“何先生有本事赚钱,兄弟们都是差人,当然没有拦路的理由,只是该打点的地方……” “请蔡警长放心。”何定贤大笑着满口答应:“按照跟九龙塘差馆一样,一间一元电影店每个月交三百块。” “另外电影店旁边的小摊位,每个月都交五十港币……” 蔡兆光深吸口烟,感慨着道:“这点钱也就是个意思。” “我知,规矩不能破,兄弟们都是冲我身上的警服,已经是象征性的收一点点钱。”何定贤起身说道。 每个月规费来源真正的大头,还得是捞偏门的社团,正行店铺规费的数额都在收入十分之一左右。 不过正行店铺胜在积少成多,一条街算下去每个月都大几万,何况一个区,所以也不可能放过这块肥肉。 各辖区也都卖他一个面子,收的钱要少些。 否则一间一元店每个月的规费至少再五百块以上,毕竟,新开的一元店总是场场爆满,明眼人都知道会很赚钱。 蔡兆光吃着酒菜,突然开口提醒:“何先生,听闻最近九龙塘,佐敦都有新的电影店开业,票价也是一元钱。” 何定贤心里咯噔一声,不露声色的夹了筷青菜:“既然能赚到钱,肯定就有人眼红,人人都想跟着赚。” 蔡兆光笑道:“是啊,你放心,油麻地的陈警长是我好友,我也都是自己人,肯定会帮你。” “深水埗这块地盘,保证只有你的店铺能开张。” 猪油仔在旁听的眉开眼笑,连忙给长官倒酒,何定贤再度举起杯子敬酒道:“多谢你,蔡长官。” 他换上了热情的潮汕话,蔡兆光同样用潮汕话道:“不用谢!” 八点多钟,晚饭散场。 何定贤招了一辆黄包车把蔡长官送走,临走前蔡长官满脸坨红,浑身酒味,不断说道:“记得替我拜会蔡长官。” “一定!” 黄包车一步一颠的消失在路口,何定贤兴奋的脸色才阴沉下来:“抢生意的来了。” 猪油仔又拦下一辆黄包车,动作适度的把老板扶上车,出声讲道:“这块肥肉就不可能被人放过。” 人不可能对钱视而不见,小钱有小瘪三赚,大钱有大人物赚,黑钱还有黑社会赚…… 何定贤对此也早有预料:“一元店的生意已经把成本压缩到极致,对于客人们而言看一场电影花一块钱跟八毛钱没区别,大家还是愿意光顾片源多,服务好的老店,目前石硖尾两间店铺的生意一样好,对手也不敢把店开进石硖尾。” “是啊,现在就看谁能占地盘了。” 猪油仔叹道。 这不是经营层面上的事,但却是做生意重要的事,另外何定贤一个月内钱滚钱,把利润全都买了二手放映机。 一共三部放映机,九张影盘,三部放映机用来开设三间店铺,九张影盘三间店轮着放。 港岛不会缺二手的旧电影盘,却会缺二手的放映机,本身放映机在市场的保有量就底。 何定贤买了三台,其他人再买几台,市面上没有二手货,接下来只能叫人走私放映机了。 没渠道的则需要购买新机,成本会上去一截。 “总之,没有对家开业跟我们打价格战,一元店的票价不变,我也叫潮义勇的大佬走水路,给我带几台走私货回来。“ 何定贤出声讲道。 猪油仔点点头:“那就行。” “扑你阿母,我就知道当初九龙塘的赵老四没安好心。”赵老四原名赵玉堂,家中行四,花名赵老四,既九龙塘的便衣探长,是九龙塘的二号人物,也是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的心腹马仔, 九龙塘的一号人物则是总华探长“刘福”,九龙区总华探长的办公署既安排在九龙塘差馆。 何定贤先前做掉贵利东的事情,早已经入了东莞帮中层的耳朵里,东莞帮的人物自然对他没有好感。 要不是石硖尾没有成立警署,还属于九龙塘区管辖,何定贤也不需要去求九龙塘探长。 刚开始赵玉堂卖他面子,满口答应,可是等石硖尾两间店铺大把赚钱后,赵玉堂便眼红的放出话不让开第三间。 除非跟他合作。 何定贤自然不会想跟东莞帮的扯上关系,把生意往深水埗方向发展,九龙塘便有了新的一元电影店。 深水埗警长可是潮汕帮的人,一路跟潮汕帮走,自然有潮汕人帮,出来混最忌墙头草,站队一定要坚决。 猪油仔也叫了一辆黄包车坐车跟在老板身边,路上问道:“老板,下一步怎么走?”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靠着黄包车,望向夜空:“九龙塘的店铺间有一定距离,现在的人不舍得花钱跑那么远看电影,店铺间的生意暂时不会互相影响。” “下一步是了解清楚竞争者的背景。” “再找人出头。” 何定贤非常笃定。 这种圈地盘的小生意,胜败不取决于经营层面,更重要是权力的大小,权力越大能掌控的地盘越大。 何定贤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就只能去找其他人。 猪油仔点点头:“我帮你去探点消息。” 何定贤笑了:“你现在认识什么人?收到的消息都没用,管好电影店的生意最紧要,三间店铺能管过来吗?” “可以。” 猪油仔自信一笑:“我一共已经招了十二个帮工,一间店铺四个人,每天除了帮我开工,还负责管店铺旁的夜宵摊,他们家人顺便就在电影店旁边赚了口饭吃。” “我已经是有十二个马仔的人了,在石硖尾那一块有点小名气,有些人喊我卖片佬,大佬的佬。” 何定贤感觉很有意思:“那好,明天正好开工一个月,我会去给员工发粮。” 16 送礼 第二天,一早。 陈立刚在路边吃完早餐,快步走进油麻地差馆,来到二层的办公室,路上朝几名打招呼的警员点头,见到一位鬼佬督察连忙立正敬礼:“Good morning,sir!” “Good morning。”鬼佬督察穿着西装轻轻点头。 陈立来到办公室门口,就见到一名年轻干练的警员守在门口:“早上好,长官!” “早上好。” 陈立重新找回了作长官的威严,倨傲的挺起胸膛沉声答道。 “咔嚓。” 他伸手拧开房门,先迈一步进办公室再扭头问道:“有什么事?” “长官,昨天我跟蔡sir吃了餐饭,蔡警长托我带点些礼物给你。”何定贤将塑料袋放在桌面,塑料袋里放着两条万宝路:“让我替他问好。” 陈立见状发出嗤笑:“活见鬼,蔡兆光出了名的吝啬,仗着以前帮过我的忙,次次洗脚都要我买单,怎么会叫你带礼物?”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陈立笑吟吟的看着他,何定贤也不敢再装,直言道:“我想要把一元店的生意开进油麻地,希望长官帮忙。” 陈立有点意外:“你的一元店不是刚刚开进深水埗吗?扩张的这么快!” 何定贤笑道:“只要资金足够,电影一元店可以马上在全港遍地开花,深水埗的那边就还可以再开两间店。” “油麻地至少可以开三间,上海街一间,广华街一间,庙街一间。” 油麻地人口集中,三条不同方向的街道,正好可以赚足全区的钱,再多开就会得不偿失的分散客源。 同时,九龙区的电影院集中在旺角,不会影响到一元店的生意。 陈立故作吃惊的道:“全港遍地开花?那岂不是要开上百家店铺,一年能赚几百万港币吧!” “阿贤,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何老板了,真没想到,你脑子这么好用!” 何定贤却连忙摇头:“其实一元店的生意主要集中在九龙区,港岛区的人肯定看不上一元店,觉得一元店看电影丢人来着,港岛顶多在柴湾,摩星岭附近开几家,让屋村的人看看,新界乡民则压根连一元店都不想花,最多也就能养活几家。” “唯独九龙区消费群体够大,是最适合开一元店的地域,特别是油尖旺地区,加起来能养活十几家。” 虽然,一元店是主打底层消费,但是由于地区经济失衡,消费客群的地理位置很分明。 现在新界连一间电影院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来一元店消费,起码得等五年到十年,把一元店开成电影院线之后,才可能赚到新界乡民的钱。 要知道,新界与内地土地接壤,最晚纳入港英政府管辖,也最晚开发,最为贫困。 新界人不是在镇上过自给自足的生活,就是进入九龙,港岛打工。 何定贤道:“所以,我必须加快速度抢占市场,据我所知,尖东、佐敦已经有两间一元店,九龙塘,黄大仙一共有三间,虽然两个地方都没我做的好,但是加起来店铺数量已经比我多。” “其中尖东、佐敦的老板叫黄世军,幕后是尖沙咀差馆的华探长张景荣,九龙塘,黄大仙的店铺,幕后老板则是九龙塘华探长赵玉堂。” 陈立点点头:“找谁打听的?” 何定贤答道:“潮义勇的油麻地话事人潮州邹。” 陈立嗯了一声:“不管是九龙塘、还是尖沙咀,那全都是总探长刘福的人,你怎么跟他们抢生意?” 何定贤笑道:“我没打算跟他们抢生意,但也要守住我们自己的地盘,张景荣,赵玉堂一个是东莞人,一个是靠过去的宁波人,全TM都是东莞帮的爪牙。”赵玉堂就是那个靠着东莞帮的宁波人,所以对刘福比对老豆还忠心,据说还拜了东莞商会一个大老板为干爹。 陈立也附和的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自己的地盘得守住,不过你的生意又不是我的生意,我为什么要帮你?” 何定贤闻言发笑,朝桌面的烟努努嘴:“立哥,两条烟来着。” “你自己就只留一条?”陈立琢磨过味来很是惊讶,何定贤则道:“我只是想守住自己人的地盘,自己人的生意,总不让给外人赚到光。” “你让我很惊讶。”陈立目露欣赏的看着他,伸手把桌面上的两条烟拿起,答应道:“我把油麻地的生意交给你做,不过两条烟我抽不完,得分一条给曾探长。” “烦请长官等会替我拿过去。”何定贤出声讲道。 “呵呵,没问题,只要你今天没有拿一万块拍在桌上,叫我卖你军装组长当,我都会答应帮你。”陈立笑眼眯眯的样子很和蔼,一字一句间却透露着杀机。 何定贤正气道:“长官,我不是忘本的人!” 陈立则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不过我就喜欢脑子的,我看你也不用存钱了,哪一天够数,拿一万块给我,随时给你升做组长。” 何定贤面露喜色,立正敬礼:“谢谢长官。” 陈立坐下喝了口茶挥挥手:“出去吧。” “长官再见。”何定贤关上警长办公室木门,表情异常兴奋,既然陈立已经答应把油麻地的生意给他做,起码石硖尾、深水埗、油麻地三块地区的生意就保住了。 有这块地盘首先每个月就能收入上万块,不仅吃喝不愁还能积累下一笔可观资金,用来继续做生意,打点关系都很好。 关键是陈立答应收下一间电影店的收入,想必华探长曾少珂也不会拒绝,这样整个油麻地差馆都成为他的靠山,而且是世界上最稳固的利益关系,下一步就可以考虑扩展地盘了。 “港岛目前两位总华探长,港岛区总探长高永盛,潮汕人,是潮汕帮目前在警队的扛把子。” “九龙区总探长刘福,东莞人,东莞商会在警队的办事人,新界区总华探长要五年后才会设立,这两位就是华人警员的权力巅峰,鬼佬则在去年对华人警员做了任免,第一位总华探长姚木退休,先前在港岛区扎根的刘福被调来九龙区任职总探长,九龙区总华探长则被调进港岛任职。” “期间,九龙、港岛两区的华探长都发生过剧烈变动,九龙区潮汕帮就只剩下油麻地、深水埗、观塘区两块地盘。” “尖沙咀,旺角,九龙塘,佐敦,荃湾等人都换了东莞帮的华探长,事到如今,剩下的东莞帮华探长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但逢有机会都斗一次!” 何定贤从来都不甘心把钱让给别人,守住潮汕帮地盘只是最基本的事,要有机会出头肯定要把九龙的生意都拿下。 他一个人没办法跟东莞帮的人斗,把陈立他们拉下水,或许就能召集更多的人助拳。 这一点陈立会不知道?也许是知道的,也许是心甘情愿,顺水推舟的,谁都有可能是下一场斗争的炮台,能否赢到最尾,得看各自的本事。 17 车夫也想住尖沙咀 傍晚,何定贤在上海街转了一圈,带人把本月的规费收齐,有上个月血淋淋的教训,赌档规费总计十余万一分钱不少。 负责管理赌档的潮州邹,还亲自把差人们送出门口:“阿贤,慢走啊!” 钱伟善手里提着一个包头也不回,何定贤稍稍侧头,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邹叔,留步。” 两人都是潮州帮的一份子,交钱的事肯定利索。 有个小弟在旁讲道:“邹叔,一个花腰仔而已,这么给面子干嘛?” 潮州邹回过头:“阿贤可不是普通的花腰仔,不仅是个狠角色,还懂得开财路!” “一手拿枪,一手拿钱,就算是一个花腰仔也得给面,现在油麻地边个不知花腰贤的名号?” 小弟穿着短衫,脸上有条刀疤,眼神不羁的道:“让人看低的花腰仔倒也能凭本事打响名头。” 潮州邹冷笑:“名头是亮还是低,不是看好不好听,是看够不够响。何况,花腰贤做掉黑心华也算是我们守住地盘,不管是不是为自己的利益,同乡间都得承情!” “再加上他老豆以前还是我们社团的大佬,负责深水埗的码头,就算是个短命鬼也得懂尊重,识得吗!” 小弟俯身道:“识得了,大佬。” “你不尊老人,不念旧情,以后就没人尊重你。”潮州邹抛下一句话,掀开遮门布,转身回到赌档内。 大基跟在长官背后,语气感慨的叹道:“贤哥,以前潮州粥可不会送我们出门,随便一个小四九就打发了。” 谭耀辉单手抓着警棍,腰板笔直,意气风发的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们可是跟贤哥混得。” 大基是一个身体健壮,五官粗旷,满脸胡渣的中年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早已磨平了棱角。 谭耀辉、陈嘉乐、沙皮三人却是二十出头,加入警队不超过五年的新人,心里站位容易偏向靠本事出头的长官。 钱伟善干脆就是一个人精,吸上口烟,不着痕迹的吹捧道:“便衣威风是靠手上的枪,我们威风是靠贤哥!” “贤哥威风靠的可是本事,跟着贤哥混,有一天军装警察比便衣都更威!” 何定贤闻言发笑:“你在做什么美梦!” “我身上要不是有你送的枪,那天早被人砍死了,世界上还是有枪最拽。” 钱伟善谄媚道:“嘿嘿,贤哥,那把枪送你了。” 何定贤点点头,一行人回到差馆把数交齐,跟同僚们打过招呼走到差馆门口,却见到一个黄包车师傅正守在街头,见他出门就拉起黄包车跑近前鞠躬道:“何长官,去哪里?” “石硖尾。” 何定贤坐上黄包车报了一个地名,师傅肩头挂着汗巾,一言不发的低头赶路。 何定贤听他的声音有点耳熟,但是看背影又看不出什么。 黄包车师傅的打扮都差不多,而且坐车的时候根本不会关心谁是拉车的,有时候甚至一眼都不会扫过,平时出门玩的少男少女,师傅还会攀讲几句,遇上他这种穿制服的,师傅往往一句话都不敢吭声。 今天,何定贤心情不错,翘起二郎腿,坐在车上,慢条斯理的问道:“我是不是坐过你的车?” “是的,何长官。” 黄包车师傅埋头赶路。 “今天是专门等我?”他皱起眉头。 师傅避过两个路人,出声答道:“我之前都在上海街等生意,头一次钱长官就是叫我的车去常盛街,半月前注意到你每天都会坐车回石硖尾,于是每天傍晚都会来差馆门口等你用车。” “这半个月你坐过我三次车,其他时间都是照顾了同行生意……” 他苦笑一声:“那条街的黄包车多,我也不可能霸着路口。” 何定贤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黄包车师傅答道:“倪坤。” 何定贤笑了:“你住在尖沙咀吗?” 黄包车师傅乐观的大笑:“我要是能够住进尖沙咀,别说给你拉车,就算是做牛做马都愿意。” 何定贤摇摇头:“那就先给我拉车,反正你也没有住进尖沙咀。” 他也不管这个倪坤是同名同姓,还是尖沙咀倪家的创始人,现在都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电影世界里的人一个个都还没出头,想着靠他们,不如靠自己,活要活出志气来,他们要是想靠上来,够本事的话也确实可以用用,可以培养。 不过,他来到这个世界随便做一件事,就可能把未来搅得面目全非,依靠电影世界里的剧情上位,不值得期待,有点天真。 倒是真实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可以顺势而为,毕竟,电影世界的剧情层次太低,很容易就被一只小蝴蝶搅乱,真是历史上的事件、人物层次会更高一点,以他的地位暂时触碰不到。 真能够影响到历史脉络走向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借谁的势了,肯定早已自成一派。 这个平行世界似是而非,真是充满着无数的机会和可能。 倪坤也在得到许诺后,情绪激动,非常感激的连续鞠躬,喊道:“谢谢何长官,祝何长官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何定贤朗声大笑:“哈哈哈,以后,你每天早上七点到石硖尾七十三号等我,晚上五点在差馆门口等我,如果有同行找你麻烦,就报我的名字。” “不过我如果每天坐你的车,相信也没人敢找你麻烦。” 倪坤十六岁出来拉车赚钱,在二十五岁这天终于等到机会,命运的齿轮仿佛在这一刻开始启动,而他脚下跑的飞快,干劲十足的大声喊道:“我记住了,何长官,每天一定准时到位!” 至于其余时间,他自然可以在油麻地附近拉车,只要能够保证随叫随到就行。偶尔用不上车换其他人的黄包车也一样,现在何定贤还不需要养一个全天司机,但考虑到晚上要经常蹿场去检查电影店的生意,每月百来块钱,包一顿早餐,夜宵,一个上下班的专用车夫,偶偶跑跑场子也是好的。他还是请得起的。 “先说好啊,不管你有没有字号,不要打着我的名号出去混,你就是只是我的一个车夫而已。” 现在的黄包车,乃至八十年代的出租车,大多数车夫、司机背后都是有字号的,没字号根本抢不到生意,一惹到麻烦就会被人乱棍打死。 油麻地的车夫百分之百都是潮义勇的人,不是潮义勇的黄包车根本不能在油麻地上客,一下客就回他们的地盘才能继续接客。 倪坤既然是潮义勇的人,何定贤在这一片说话就还算管用:“今天先送我到石硖尾的电影店,我要去办点事情。” “好,何长官。”倪坤冥冥中感觉心底踏实很多,像是漂泊在外的难民有了家,无依无靠的穷人有了靠山,饥一顿饱一顿的人捧上了铁饭碗。 只要不犯傻,跟着何长官,起码近些日子是能吃饱饭了,要说什么飞黄腾达,大富大贵,切,何长官都还没有大富大贵呢,发什么梦? 出来拉车累死累活,也就只是为了吃一口饱饭,这是倪坤这类人的真实写照,起码,起码他现在不会想着赚大钱。 18 老板发粮(书友们元宵快乐) 黄包车抵达石硖尾一元电影店门口时,前来观影的年轻人已经三五成群聚在影店四周,有些人干脆在附近的摊子上吃一碗车仔面,或者云吞,等着六点最早一场开幕。 猪油仔耳朵上别着支烟,见到黄包车上下来的人影,连忙快步流星的跑出来迎接:“贤哥,你来啦!” “答应过给兄弟们发粮嘛。”何定贤笑着说道:“于是来看一看。” “应该的,应该的。”猪油仔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几句话的功夫就带老板进入影店。 倪坤在门口拿汗巾擦汗,感受到目光瞥来,面露讨好的向猪油仔点点头,猪油仔眼底也露出一抹意外之色,轻轻点了下头,何定贤则来到四名正在干活的工人面前:“兄弟们会讲潮汕话吗?” 一个在整理座椅的年轻人抬起头,口中说着标准的潮汕话:“大家都是自己人。“ “是你啊,兄弟!”何定贤望着年轻人的长相,满脸惊诧的脱口喊道,穿着白衫的年轻人也愣了一下,讷讷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正是一月前在码头上砍翻贵利东的伍世豪。 猪油仔面色得意站出来拍拍手掌,大声喊道:“伙计们,先放下手上的事情,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位是何先生,既是油麻地差馆的长官,也是我们一元电影店的大东家,他今天忙完公干特意跑来给各位发粮,有鬼佬督察请他吃饭都被他推掉了,是吧,何老板?” 这时伍世杰,辛楷,蒋彦宏三人已经来到面前。 何定贤目光一扫竟发现四人长相都很眼熟,赫然都是当初出现在码头的罪犯之一,四人也都惊异不定的看着他,互相都面面相觑,大为惊诧。 这肯定是猪油仔搞得鬼,但能把那些人全都招进电影店上工,还真是猪油仔的本事啊! 何定贤回过神来,笑着点头:“是,今天啊…天大地大,给伙计们发粮最大,鬼佬说话都不管用。” “来,领钱吧。”他在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小叠港币,猪油仔则负责介绍,站在前面指着头一个人道:“老板,这位是伍世豪。” “嗯,辛苦了。”何定贤伸出手想握手,伍世豪却直勾勾盯着他手上的钱,何定贤也不在意,转为拍拍肩膀,再递上一百港币的现钞,十张十元港币。 伍世豪接过港币脸上露出了笑容,身体放轻松很多,说道:“老板,叫我阿豪就行了。” 猪油仔继续介绍道:“这位是伍世杰,阿豪的亲弟弟。” “阿杰。” “幸苦了。”何定贤闻言心头猛跳几下,面上则不动声色,再拍拍伍世杰的肩膀,递上同样数目的港钞,伍世杰比伍世豪要小个两岁,面相也较稚嫩干净一些,没有伍世豪的棱角分明和青春痘坑,看起来要秀气一些,却少了一份凌厉和凶气。 伍世杰手上拿着港币,心满意足的鞠躬道谢:“多谢老板!” 他已经断定伍世豪、伍世杰两兄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江湖大佬,其兄伍世豪威名赫赫,创建了六十年代称霸一时的字号“义群”,绰号“跛豪”,两兄弟更是靠着做面粉生意挤入江湖“四大家族”之一。 这个四大家族是指七十年代港岛内,以贩卖面粉为主业的四大利益集团,与其余被冠以“四大家族”称号的势力无关。 伍世豪的发家史则曾被改变为多部电影,与五亿探长雷洛是一黑一白,一直以来很有话题性的江湖大佬。 不过他现在混的比猪油仔还惨,起码猪油仔手底下管着三间电影店了,他还在电影店里卖票、打杂工。 何定贤继续把剩下两个伙计的薪水发完,心情也变得冷静理智。 港岛这座城市里目前总共两百多万人口,近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的知名人物,无论是黑白两道,还是商政两界都凑在一起,他们现在有些还在创业,有些还在底层挣扎,有些甚至朝不保夕,撞见一些实在是太正常不过,根本没必要过份在意。 《论语·公冶长》:“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他现在要尊重的是头顶上司,当权大佬,可不是未来哪个老板,枭雄,这些人对他有用就用,没用就扔,反正发出去的薪水不养闲人,只为自己的利益去搏,叫他们办事把钱给足,互不相欠就好。 他来电影店发薪水不是要看谁,只是唯名与器,不可假人,事业正在草创时期,亲自发薪水才能培养手下伙计的忠心,不求兢兢业业,只要七平八稳就好。 也能避免被经理层架空。 例如猪油仔。 这是他抢银行分赃时期学会的道理,另外猪油仔还真是一个自带招募能力的怪才,用起来有点滑不溜秋的,用多了却越来越顺手。 “猪油仔,你是故意把他们请到店里上工吧?”六点钟收场片就要开始放映,伍世豪他们还需要上工干活,于是何定贤没有继续在电影店久留,坐上黄包车前往九龙塘的电影二号店,打算去给二号店的员工发粮。 他坐在黄包车上问向同路的猪油仔,猪油仔穿着T恤衫,笑呵呵的承认:“是啊,贤哥。” “我听说有两个猛人在码头干掉贵利东,让你连开一枪的机会都没有,心里就觉得这两人是个绝对不能放过的人才,既然你是差人不好招揽,我就可以用电影店的生意替你招揽,将来你要用人的时候不会缺打仔,出来行,势单力孤很惨的。”猪油仔说笑道:“我这个人心宽体胖,手短脚矮,打不到人,很害怕!” 何定贤嗤笑道:“你凭什么让他们听话?” 猪油仔大笑道:“我给他们饭吃嘛!他们不想饿死就要替我办事!” “而且码头上做事的十五个人,就活着回来八个,我剔除掉其中不是潮汕籍的三个人,在里面也就招了五个人,店铺里其余伙计都是在石硖尾招来的同乡人。” “他们几乎都是刚逃难的新移民,干什么都没门路,要么去码头上卖苦力,要么去给人当杀手,还不甘心被码头上的社团抽水,得罪了放筹的酬捞,被人揍了不说,还上不到工。” “说句难听的,拉车都轮不到他们!” 倪坤竖起了耳朵。 猪油仔语气带着讥讽:“要不是潮义勇的人看他们是同乡,早就被人给斩死了,其它码头自然也不会收他,最终沦落到去工会给人当‘人头’替罪,替一次关三五天,拿五十块港币,干了几次被人给阴了,拿五十块给他们兄弟去顶死罪,答应来保释他的人直接跑了,上回要不是你出面,伍氏兄弟那条命就算完玩了。” 19 贫穷牢笼 “所以,伍氏兄弟欠你一条命,上次帮你斩人是应该的,你又给了一千多的酬金,我觉得这两个人可以放心用。” “何况伍氏兄弟之前都没有干什么恶事,是被人坑进牢房里顶死之后,才变得敢搏命有凶性。” “我觉得目前收来的兄弟也都靠得住。”猪油仔道。 另外伍世豪在跌打馆养伤的时候,猪油仔就经常前去探望,还付了医药费,对伍世豪有些了解。 不然伍世豪也不会跟他来卖电影票,现在卖电影票对于他而言还算是项好工作,两兄弟都非常珍惜这份工。 何定贤也点点头问道:“所以,你想立个字号?” “别搞笑了!” 猪油仔大声喊道:“我是跟差人混的怎么可能立字号,有职业经理人不当去当古惑仔啊?” “将来贤哥要是高升了,我还能去做你的收租捞呢。”猪油仔脸上带着谄笑:“对唔对呀,贤哥?” 何定贤摇摇头:“华探长才有资格配收租佬,我还远着呢,不过确实可以给我当职业经理人。” “你有这个才华。”他肯定了猪油仔的能力,猪油仔也发出得意的笑声:“嘿嘿嘿,谢谢贤哥。” “我收伍氏兄弟那批人进电影店,只是害怕有其它人踩过来,关键时候有人可以顶上去。” “毕竟,你不可能日夜守在电影店门口,电影店也越开越多,我怕有人眼馋生意来搞事。” 何定贤点点头:“上次蔡长官的话你也听到了,防一手确实可以,不过别带阿豪他们走歪路。” “我们不是混社团的。” 猪油仔点头道:“我知,没人会放着阔佬不错,去做烂泥里的矮骡子,对了,贤哥什么时候给我加薪啊?” 何定贤露出一幅拿他没有办法的表情摇摇头说道:“等店开进油麻地的时候,涨你两百块薪水。” “谢谢贤哥!” 猪油仔受宠若惊的喊道。 倪坤拉车更卖力了。 猪油仔最后问道:“我看伍氏兄弟两个人敢打敢拼,是不是特意培养一下?说不定将来能有个惊喜。” 何定贤一边走下黄包车,一边摇摇头:“用不着,够巴比的人自己会站起来,站不起来的都是扑街!” 真正的猛人不需要人帮。 他没必要特意施恩给伍氏兄弟,谁也不知伍氏兄弟是怎么样的人,如果是养出一条白眼狼岂不是更亏本。 他帮人之前需要先看到对方的价值,可以是过硬的人品,可以是天赋,也可以是够硬的业务能力…… 总之,他没有给别人施恩的习惯,有才能的人更不喜欢欠人恩情,真想打算拉拢、提携某个人也得等对方站出来以后再扶一把。 “明白了,贤哥。” 猪油仔应道。 倪坤擦着汗,侧目看着两人前后进入电影店,暗暗也把那句话记在心里。 何定贤又将九龙塘分店的员工薪水发完,最后再坐车前往深水埗的第三间电影店,把店里十二个伙计全都见了一面,亲手发完薪水,晚上八点多,明月高悬时分,坐着黄包车回到石硖尾的木屋里。 他见倪坤放下车喘的厉害,叫老妈端了一杯水出来,等倪坤把水喝完才掏出两张十块的港币递上前去:“辛苦了,阿坤。” “应该的,何长官。”倪坤接过二十元港币脸上露出笑容,彭玲珊见后生仔为生活奔波劳碌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忍心,没有把儿子给的钱拿回来。 目前九龙黄包车跑一躺的价格在一到三元之间,最高的价格也不超过三元,不过晚上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路程,付二十元车金并不过分,出手不算很大方,可刚好符合两人的身份地位。 平日倪坤一个人接车的时候,每天最多赚十几元港币,还要给社团上交一部分,一个月累死累活不超一百五十块,低的时候可能就几十块。 一个晚上就能赚二十块,要是每天都能收入二十块,一个月可就是六百块,可惜何定贤也不会每天都去发薪水,大概加起来一个月车金就三百块左右,普通差人的每月收入就在这个人档次,一般警察还真叫不起车。 再加上休息时间的私货,倪坤一个月收入能比以前翻一倍,他肯定是心满意足的。 晚上。 何定贤上床睡觉之后,看见天花板上的纯生态木板,甚至连毛刺都没有摸光滑,脑海里想到石硖尾的一万余间木屋,每一间木屋间距不到两米,分布的几个屋村间隔不到几十米,要是发生大火该怎么办。 最近的消防署在旺角地带,开车赶过来都要二十分钟,二十分钟的时间足够把石硖尾烧成一座火城,没记错石硖尾屋村能够被港府拆除安置的原因,就是因为发生了极度恶劣的火灾,直接波及了上万座木屋,产生十万余灾民,造成一千多人在大火中死亡,还有近两千人因踩踏、凶杀死亡或失踪、走失。 没有监控的年代,大火就意味着失去秩序,出现最大的恶,在没有手机的时代,走失就再难相见,再见时不知何方。 港府的视而不见又让石硖尾屋村的百姓用不上电力,只能使用最便宜的“火水”、“香烛”,不仅容易把人的眼睛熏瞎,也极易造成火灾。 贫穷是一个牢笼。 总锁住贫穷的人,让人走不出去。 何定贤想到这些忽然开口朝隔壁屋喊道:“老母,下个月带你搬家!” 根本谈不上隔音的房屋里头,传来母亲彭玲珊的怒骂:“搬哪里去?这可是我跟你老豆一根一根在山上砍木头盖起来的屋!” 何定贤道:“起码搬到一个有电灯的地方!” 良久,黑暗中传来回应:“扑街仔,有本事了……” 一个月后,何定贤与母亲在屋村街坊们羡慕的眼神下搬出了木屋,住进油麻地上海街的一间楼房内,由于手头宽裕不少,加上有认识的人打着,直接就租了一间七百呎的大两房,现在贤哥也算是有房有车的成功人士,先前的木屋由于没人居住就送给街坊菜嫂了。 石硖尾屋村都是没有房契的违章搭建,在没有被烧光安置前都是卖不出价格的,只有最穷的人才会住在里面。 20 对手 何定贤在乔迁新居之后最喜欢干的一件事情看报纸,晚上下班在客厅里头用电灯照明看报纸。 这是上世纪的奢侈。 报纸上可能有政界新闻,商业消息,也会有楼风信息,风月评论,总之非常精彩。 要是能买一台收音机就好了。 事业发展阶段,每一笔钱都有开支,花几百块买一台收音机可真是舍不得。 清晨。 何定贤来到油麻地就听见门岗军装的问候:“贤哥,早上好。” “早上好。” 何定贤点点头。 他在油麻地差馆已经是一位名人,起码在军装警中小有地位,就连军装组长,便衣探员都会卖几分面子,伴随着电影店生意越做越大,花腰贤的名气也在九龙区渐渐传开。 当初做掉贵利东只能证明他够狠,后来把电影店给做起来,慢慢才证明他有脑子,大家也更喜欢跟有前途的人做朋友。 何定贤一路走到二楼的警长办公室门口,抬手敲开了军装警长的门:“哒哒哒。” “请进。” 陈立抬起头来就看见何定贤把门关好,在门口立正敬礼:“长官!” “阿贤啊,来,饮茶。”陈立笑着招招手,让他坐到面前的椅子上,起身冲了杯茶放在桌边。 何定贤接过茶水,笑着说道:“谢谢长官。” “有什么事吗?”陈立靠着椅子问道。 “晚上油麻地第三间电影店即将开业,希望能请长官莅临现场,有长官替电影店剪彩一定大涨风头。”何定贤嘴里就像抹了蜜似的,陈立也不好拒绝,只是道:“这是你第七间电影店了吧?” 何定贤笑着道:“第五间,第五间。” “臭小子。” 陈立指着他笑骂一句:“行吧,我晚上会跟曾探长一起去替你撑场面。” 何定贤眼神颇为惊喜:“曾探长也来?那我可太感激了,到时候一定请两位长官好好搓一顿。” 陈立笑着说道:“毕竟抽了你的烟嘛……我能白嫖你一整条好烟吗?以你的性格下一回还不得给我抽树叶子!” 何定贤笑呵呵道:“陈长官开玩笑了,树叶子哪里能抽,起码给你整点大烟。” “扑街仔,滚蛋吧!”陈立笑骂一声,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喊道:“goodbye,sir!” 他把油麻地两间一元店送给陈立和曾少珂的好处现在体现出来了。 陈立与曾少珂同时出面,就代表油麻地警署的华人势力,潮汕帮警界部分对他的全力支持。 一旦出事可以百分百调动油麻地华人探警的力量,有可能撬动整个潮汕帮警界的资源。 而且他优先把油麻地庙街、广华街电影店送给两位上司的操作,起得了很好的效果。 他只拿最后开业的上海街电影店,一来上海街算是他管的地盘,黑白两道都要卖几分面子,电影店生意有保障,二来庙街、广华街油水更多,分给上司更显诚意,三来前两间店铺开业较早,一个月下来也已经体现出收益,真金白银的钱分到上司手里,上司才能感受到份量继而真正出手支持。 要不是曾少珂拿到了本月一万多港币的分红,未必会主动站出来替他撑场面,他跟曾探长可真谈不上有交情。 不过现在有共同利益,没交情也有交情了,曾探长可非常钟意他…… 何定贤一个月以来的收益,大部分都投进电影店的扩张当中,其中油麻地两间是没有直接金钱回报的,里面就填进去了一万港币,主要资金是用来采购放映机和旧影盘,剩下一点则是座椅和人工开支,小部分收益搬了新居,缴纳了押金,买点家具就只够生活。 但,五间电影店在手每个月纯入六七万港币,踩进了油麻地这个“银行区”,第五间店铺收入预期极为可观,社会地位已经有了明显变化,生活也将越过越好。 傍晚,五点钟。 何定贤提前安排了五辆黄包车守在门口,见到身穿便衣的曾探长和穿着军装的陈警长一出门,抬手跟倪坤打了一个响指,倪坤马上招呼同行兄弟就拖着黄包车跑上前,低头弯腰说道:“长官好!” 何定贤热情的请曾少珂与陈立坐上车,随行的还有曾探长头马林茂与陈立的得力干将大蕉。 大焦早已经跟何定贤称兄道弟,林茂也对他和颜悦色,二人现在职位比他高一级,但看得出何定贤正在大受重用,同僚间自然很给面子,连曾探长也对何定贤的安排很满意,坐上车一起就朝上海街走去。 油麻地差馆到上海街步行就十几分钟路,可一班人走路出门与坐车出门是两种感觉,谁都喜欢更威风的派头。 猪油仔早在上海街的一元店候着,由于街道两旁都有店铺,一元店只能开在街尾的一块空地上。 这年头油麻地就算是“银行区”也保留着乡镇气息,许多空地没人盖楼可以拿来利用,港岛只有中环地区有了真正的城市氛围,盖起了十几层的大厦,还有最著名的百乐门夜总会,未来寸土寸金的油尖旺现在还是刚刚开发,汇集了一大批穷人,并没有吸引到大地产的目光,现在圈地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何定贤将来一定要把每一个开电影店的地盘都买下! 这时曾少珂、陈立等人的黄包车刚刚停下,猪油仔就带着新招的四个帮工举起竹竿,噼里啪啦,放起热闹的鞭炮,吸引不少路人的围观。 何定贤有点不好意思的捂住耳朵,站在曾少珂、陈立身旁笑道:“唔好意思啊,长官,店里的人擅作主张。” 曾少珂开心的甩了甩手:“没关系,新店开张讨个好彩头,热闹点好。” “感谢曾探长,陈警长与诸位长官大驾光临,请各位里面请。”猪油仔适时地上前热情招呼,一张憨厚可爱的肥脸非常讨喜。 同时,石硖尾,首间一元电影店。 伍世豪带着人正在打扫卫生,摆放座椅,伍世杰则坐在门口的木凳上卖电影票,手上一百张票已经卖出去三十多张。 客人们在旁边的摊位上三三两两聚着,有人食云吞,有人食车仔面,一伙人马忽然拉着板车来到对面的空地上竖起招牌。 21 动手 伍世杰叼着一根烟收起电影票,直勾勾盯着对面人马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心生恶气。 伍世豪带着两名帮工走上前来,冷声说道:“阿杰,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来抢生意的。” 伍世杰语气不善的出声答道。 这时对面人马已经把电影棚的架子搭好,还有人扛出了放映机和一箱影盘,好事的客人们已经围了上去。 两间电影店开在一起,相距不到二十米,抢生意的意图昭然若揭,路人们都看得出来。 伍世豪皱起眉头说道:“辛楷,你马上搭黄包车去给老板报信,今天老板跟猪油哥在上海街庆祝新店开张。” “知道了,豪哥。”电影店一名员工点头应许,折身就跑向外边的路口,伍世豪在码头上的表现早已折服那帮烂仔,在电影店员工里较有话语权,一般吩咐的事都没人会拒绝。 伍世杰则道:“豪哥,我们点办?” “先照常开工,我等会去探探口风。”伍世豪点起一支香烟,眼神瞥向兄弟,隐晦的打出一个手势,伍世杰当即心灵神会,回到影店的工具箱里翻出几张刀片。 这年头只要是摆街头生意的,摊子里都会藏几件利器,无它,自保而已。 你不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犯你,就算差人、社团惹不起,但抓着一把刀谈事情都能干脆点,逼急了也要有血溅三尺的匹夫之勇,否则连一口饭都吃不到。 动荡的年代是没有安稳饭的,想捧饭碗住就要扎夺食的嘴! 伍氏兄弟和码头上的烂仔们对电影店的工作很满意,也对何老板心里有些许的感激之情,他们是乐意为何老板守住影店生意的。 既然老板跟他们讲同乡情谊,他们就不能让别人踩头上拉屎,潮汕人天生就是这样混的。 邱德更站在邱氏一元电影内忙碌的调整放映机,五名帮工正在摆放桌椅,九龙塘便衣探目赵志远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解开三个扣,露出一条大金链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椅子上。 邱德更见到对面的一元电影里有人大步正在走来,心情颇为忐忑的说道:“赵长官,明目张胆把店开在别人旁边抢生意会不会不太好啊?” 赵志远作为九龙塘警署华探长赵玉堂的表弟,在九龙塘一向是嚣扬跋扈的性格,当即甩了甩手道:“怕他个鸟!今天我们踩过来就是要直接告诉花腰贤,九龙塘的地盘没他的份,既然不肯分我大佬帐,那就滚出九龙塘,乖乖回他的油麻地。” 现在邱德更远不是将来的远东集团主席,只是在香港初出茅庐的商界新人,见到石硖尾有一元电影店赚钱,立即就觉得是一门好生意,马上与妻子决定把洗盘子存来的五千块钱投进一元电影店的生意。 他与妻子二人在五年前从内地逃港至九龙,日夜都蹲在餐厅里擦盘子,省吃俭用,一年到头都不会休息,自从见到“没身份的难民”,“有身份证的新移民”以及“老港人”做同样的事情却是三种薪水以后,马上就下定决心不要给人打工,后来凭借着在上海经营戏院的经历,找到一份给人放幻灯的工作,略微改善了生活。 不过,邱德更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嫩雏,他由于出生在一个小商贩家庭中,自小就很懂经营,虽然家贫让他十五岁时就在上海的“大光明电影院”打工,只有初中辍学的学历。 但那可是远东第一家电影院! 他后来还攒下一笔钱,还租了上海“大都会电影院”的一家影厅,承包经营,可惜,由于战乱损失惨重,在一贫如洗的情况下逃来港岛。 所以,他有胆量,有眼光,也有能力把电影店搞好,事实上,他确实是通过电影院生意起家,后来还成为新界的“院线大王”,被誉为“白手起家的上沪佬”。 这时上沪佬便点头答应:“有赵长官坐镇等会肯定没事了,阿弟仔,大声点卖票。” “知道了,老板。”一名帮工喊道,赵志远则露出得意的表情,他和他表哥赵探长祖籍都是宁波人,小时候还是在宁波长大,同时邱德更与妻子裘金兰祖籍也是宁波人,九龙塘华探长赵玉堂在得到消息之后,主动上门跟邱德更谈合作,在上沪长大的邱德更深知地头蛇的厉害,更知道生意想做起来需要官面人物撑腰。 邱德更当即跟赵玉堂一拍即合,答应把旗下电影店的红利全部分赵玉堂一半,赵玉堂则替他拿下整个九龙塘区的所有生意,还承诺把九龙塘区的生意拿下以后,将他介绍给总华探长刘福认识,要是做刘福的门生,将来整个东莞帮的地盘随他开店。 因此,一个月内邱德更就开办了三间电影店,一间在九龙塘罗福道,两间开设在黄大仙区,黄大仙区目前也属于九龙塘差馆管辖,开到石硖尾的是第四间店铺,也是正式告诉何定贤,九龙塘的地盘他混不下去了! 赵志远见到伍世豪上门也站了起来,右手不自觉搭住腰袋上的枪,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伍世豪则向迎上来的邱德更打了个招呼:“老板,这里的生意有人做了。” 邱德更乐呵呵的挂着一张笑脸抽出支烟递上,客气的道:“兄弟,我只是把店开在旁边,也没碍着你路,麻烦给个面子,一起发财。” 伍世豪冷冷的抬手推开香烟,眼睛瞄向背后的赵志远,出声喊道:“电影店不是卖花篮的,没有把店开在一起的道理,我见你的票价也是一元钱,不见得能抢过生意,要不然你卖我一个面子吧?” 赵志远发出一声嗤笑,毫不掩饰的撩开衣角,露出一把黑色枪柄,破口大骂:“你TM算老几配得上我卖面子,滚!” “不然把你脑袋穿一个孔,想走都走不了了!” 伍世豪攥起拳头,目露凶光,压低着声音:“长官,港岛不是就你一个人有枪。” 赵志远笑了:“叫你背后拿枪的站出来!一个花腰仔而已,哪里够资格配枪!今天我就在这里维护社会治安,看看谁敢动手!” 话音未落,四周就有十几个社团马仔抄起家伙,虎视眈眈的盯着伍世豪,一个个都是东英社的人马,光看气势就是见过血的人物。 便衣探目也是个有身份的江湖人,需要找事根本用不着亲自动手,吩咐一句话,同为东莞帮的东英社就会帮忙做事。 这间三流社团不仅搭不上真正的大老板,就连一个华探目都不敢得罪,赵志远站在这里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谁动手谁就得着被抓进差馆,根本挑不出一点违法的地方,纵使是伍世豪也得忍下一口恶气。 可伍世豪在一声不吭的转身之后,却对伍世杰打出一个手持:“阿杰,动手!” 22 劈他! “大佬,他们人比我们多,靠山比我们强,手上还有枪啊!”伍世杰拉住大哥的袖口,脸色焦急的力劝,若是对方只有一把枪,或者只有十几个人打仔,他还敢冲上去拼一拼,就算死也能带走几个,可对方百分之百占着优势,凭借店里三个人上去简直是找死。 伍世豪却挣脱手掌,用力抓住桌面的刀:“上次进差馆的时候,我们兄弟两人差点一起死掉,当时我就暗自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被人欺负,所以,这辈子我可以死着,就是不能给人看低。” “有枪又点样?我们三个人冲进十几个人里面,他的枪很难打准我们,何况我们也有十个人!” 伍世杰眼神瞥向旁边的摊位上,夜宵摊背后帮工加老板,七个人有男有女,全部都把眼神望了过来。 伍世杰不敢相信:“豪哥,他们怎么会答应……” 伍世豪冷笑一声:“有白给他们饭吃的地方吗?猪油哥免掉他们抽水,就是希望他们帮忙,我平时也会喊大家一起喝酒,要是何老板的店被人端了,他们的饭碗也就没了。” “要找一个地方吃饱饭可不容易,谁敢出来砸饭碗,七十岁的阿婆都敢抬刀斩人。” 原来他们也有一搏的本钱。 “劈他!” 伍世豪一转头举起刀片怒吼一记,毫不犹豫的冲过影店门口,持刀奔向前方的目标。 “劈他!” 伍世豪、蒋彦红咬咬牙都持刀跟上,夜宵摊的摊主、帮工们也掀开抹布,抽出一把把并不光亮的武器。 他们都是潮汕同乡人,否则也拿不到影店旁的摊位,想到有老板撑腰,有大佬带头,出来办事的底气都足。 尽管他们不知道背后的老板跟对方谁更有势力,但他们知道护住饭碗,撑住同乡就足够! 便衣探目赵志远见状吓了一大跳,抽出手里的武器,牙齿缝里崩出一句话:“找死!” 在他举枪之前东英社的红棍“大彪”带着人就已经持械冲了上去,虽然赵志远可以开枪击毙对方,但是一连击毙几个人也是麻烦,要是被对方的后台咬死不放就惨了。 就算花钱也得扒掉身上的皮。 赵志远也有可能什么事都不会有,但是“大彪”不能冒这个风险,毕竟赵玉堂是九龙塘的华探长,他得罪一个华探长就很难熬了,混差馆的多少要比混社团的威风些,华探长会卖龙头的面子,不见得卖他面子啊。 所以,赵志远可以嚣张跋扈,大彪还是得考虑周全主动顶上去,否则事情没办好,两头都落不着好。 赵志远在两方人马混战的时候更抓不准位置开枪,枪口左右挪动了一阵,气急败坏的放下了来。 “干!” 邱德更却没被眼前的场景吓坏,只是悄悄把放映机给收好,免得钱没赚到本还给人砸了。 何定贤,曾少珂,陈立五人一起坐着黄包车赶到现场时,两方人马已经在地上倒下八九个,剩下十个人绕着一片民屋追砍,没人傻会呆呆地站在空地上,倪坤先前还觉得拉车很幸苦,现在只觉得斩人才费力。 曾少珂穿着一件花衫坐在黄包车上,看见电影店门前混乱的场景,叼着一支烟就骂道:“丢雷老母,真当我们潮汕人是死的?” 他跳下黄包车撂开衬衫,拔出佩枪,毫不犹豫的指向天:“砰!砰!砰!” 赵志远眼神一直盯着追砍的人群,突然闻见枪声吓了一哆嗦,转过身就见到曾少珂、陈立眼神不善的盯着他。 “曾探长?” 赵志远装作惊讶的大声喊道,心里却并不意外。 因为,潮汕帮的人为何定贤出头早在意料之中,可九龙区华探长都是他们东莞人,油麻地差馆能撑何定贤多少?县官可不如现管。 曾少珂却走上前去:“阿远,老子在上海街放着鞭炮剪彩,你就在石硖尾给我搅事?” “赵老四没有教你怎么当差吗!” 赵志远冷笑道:“矮子珂,九龙塘的事情可轮不到你们油麻地管,我在油麻地管理治安,需要你来教?” 陈立穿着军装上前就是一个巴掌:“啪!” 把赵志远打的满脸通红。 “你一个探目够资格狗叫吗!” 何定贤在旁静静看着两位上司出头的样子,抽出警棍一棍子劈向对方脑袋,直接就把人砸翻在地,就连陈立与曾少珂都眼皮一跳,侧目看他好似在讲:“华探长的表弟说砸头就砸头,直接冲着要命去啊?” 何定贤却用棍子指向地上捂头惨叫的人,冷声道:“敢骂我大佬,小心我杀了你!” “你…..” 赵志远低头看一眼手掌,指缝中全是鲜血,抬头却看见陈立与何定贤都冷冷盯着他,眼神里的杀气令他不敢再放狠话,那头追砍的兄弟们也已经偃旗息鼓,他们互相间没有私仇都是为背后老板做事,既然老板站出来对话,双方人马也都很干脆利落的收手。 何定贤看曾少珂外力内茬的样子,就知道不可能曾少珂真正解决掉赵志远的靠山。 “这一次是敲你的头,下一次是敲破你的头,衰仔,说话最好有分寸,长的尖嘴猴腮一看就是短命相!”他用手指着赵志远道。 赵志远眼见曾少珂、陈立摆明车马的要出头,何定贤更是悍匪做派,知道暂时不能他们硬拼,用手捂着额头伤口不再叫骂,只是拉来邱德更把店主摆在身前:“我这位同乡来石硖尾开店,既没有找麻烦,也没有犯规矩,对面的店铺二话不说就拿刀劈过来,曾探长,你来教教我怎么做?” 曾少珂扭头看了何定贤一眼,见到何定贤手上还是拿着警棍,继续说道:“大家都是出来行的,有些事情就不要打官腔,今天你新店开业,我也新店开业,互相卖一个面子,一起开张怎么样?” 赵志远露出狞笑:“好呀,一起开张。” 陈立搭住下属的肩膀:“阿贤,别人的地盘,忍一忍。” 何定贤一言不发就死盯着前方,赵志远也把目光转向他,不屑的放话道:“在石硖尾这个地方,我看你怎么开下去,保准叫你三天就关门歇业!” “记住你今天打的这一棍,有机会一定叫你还!” 陈立揽着何定贤的肩膀替他撑腰道:“这一棍他是替我打的,要还来找我!阿贤,上车!” 陈立带着何定贤坐上黄包车,赵志远用手抵着额头的伤口,咧着牙讥讽道:“扑街仔还真勇,跟卖票的烂仔一样勇,啧。我还以为靠山是谁,原来就是一个穿衣服的,奴才中的奴才!” 何定贤深吸口气不怒反笑转身就要再干,陈立却紧紧扯住他衣服,扭头狠狠瞪了一眼赵志远一眼:“别冲动!” 曾少珂充耳不闻的坐上车:“阿贤,不是我们不为你出头,是我们头顶有座山压着,别人的地盘插不上手,要是硬出头连油麻地的地盘都保不准。” 陈立也点头附和道:“如果曾探长的衣服被人扒了,油麻地肯定会换上东莞帮的人,到时候你在油麻地的生意也守不住,深水埗的生意都危险,你知道的,总华探长能够直接跟鬼佬提议一区华探长的任命,惹急了对方会出大事。” “你一定要记住,遇见事情不要冲动,一定要冷静、要食脑!” 何定贤想起上辈子的遭遇深以为然,绝不向年轻人一样当耳旁风,可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办的,语气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两位长官,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一个人来处理。” 陈立转头跟曾少珂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平静的潜笑,大焦与林茂心里却感叹人红是非多! 23 恶过古惑仔 何定贤跟长官陈立一起回到弥敦道的一间唐楼前,陈立正打算交待两句就回屋企时,猪油仔拿着一包黄油纸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贤哥,东西拿来了。” “好。”何定贤接过黄油纸包裹的一万港币转手递给长官:“立哥,我想升职!” 陈立表情不变站在原地:“靠一个军装组长是打不过别个的!只会逞凶斗狠一辈子只能古惑仔,现在的局势可跟对黑心华不一样!” 何定贤笑笑:“总不能给人当泥捏,要想吃掉我,也得磕掉他一颗牙,我骨头就是这样硬!” “哈哈哈!”陈立大笑出声,用手接过黄油纸包,一捏就知里面放的是港币,以常摸钱的手一量就知够一万:“我答应过你,随时拿一万港币出来就卖你一个军装组长,今天你既然拿出来肯定就要卖给你,规数收下了,明天调人马给你。” 军装组长管辖两到三条街道,一切正行偏门生意的收数工作,比仅负责一条上海街赌档的小军装要强上一大截。 手底下的人马也有十几个人,关键是能够打着军装组长的名号办事,每个人都要多卖一份面子。 军装警员说到底只是一个普通警察,每个人只卖你一个人的面子,你有名声就多敬一分。 军装组长却必是辖区警长的左膀右臂,走门办事代表军装警长的面子,动军装组长就是动辖区警长。 何定贤在意的不是手下多两天街地盘,而是在意陈立的态度,现在陈立信守诺言把军装警长卖给他,就代表答应他扛着军装组的名义办事,出什么事会出面扛。 前提是陈立扛得住,否则陈立也会把他作弃子,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有利益价值,如果机会很好陈立也会调动潮汕棒的资源。 “谢谢长官!”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喊道。陈立拍拍他肩膀把钱拿在手上摇一摇,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唐楼,刚刚猪油仔没有前往石硖尾就是到家里取钱,现在把钱送给陈立,眼神看向一旁:“贤哥,钱送出去了。” “升职了。” 何定贤笑的很得意。 本来升职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猪油仔却有点笑不出来,表情尴尬的道:“可军装组长打不过华探长啊!我听说晚上赵志远都站出来了,那可是华探长的表弟,军装组长怎么去拼?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其实贤哥,要不然我们撤出九龙塘的地盘好了,将来专心发展深水埗和油麻地也够赚钱。”猪油仔语气真是有点胆寒,他一个底层的难民能混上一碗饱饭吃就不容易,怎么敢去赌上一切去跟华探长拼。 他已经不是一无所有的人,已经是五间电影店的经理人。何定贤见状也没有怪罪猪油仔,因为猪油仔本身就是一个食脑的人,怎么把生意经营好是他的职责,怎么跟人搏命不归他管。 何定贤张开右臂搂住猪油仔的肩膀,在口袋里掏出支烟叼在嘴里,猪油仔便拿出火柴替他挫燃:“滋。” “呼……”何定贤吐出一口白雾,轻拍猪油仔的短衫肩头轻声宽慰道:“身上的棍子拼不过枪,但做生意不止靠子弹,邱德更就算有赵玉堂撑腰又点样?如果他做生意破产了,赵玉堂会掏钱给他救回来吗?” “现在九龙塘华探长、尖东华探长的人都在做一元店生意,这种正行生意就很惹警察眼热,普通社团根本插不上手,顶尖社团又盯着码头,看不上岸上的小生意。”这年头一流社团还是需要码头的地盘开工,有工才留得住兄弟,一元店赚的又没码头多,更给不了会员开工的机会,哪里会有社团想碰。 社团后来上岸干的工作也都是地产等劳动密集型行业,捞KTV,黄赌毒的都碍于社会形势变化。 “现在邱德更只在九龙塘开店,就代表尖东的生意插不上手,两个区的华探长在做同一桩生意做给谁看?” 猪油仔越想越心惊:“总华探长刘福?” “是!” “不管是争功还是暗斗,反正刘福都在居高临下看着,我们斗不过赵玉堂却能让赵玉堂输,一个输的人会有好下场吗?到时候先让他输,到时候再痛打落水狗。”何定贤说道:“或许我们就能赢呢?” 猪油仔咽咽唾沫:“但是就算赵玉堂倒霉也不代表我们的手能插进九龙塘,刘福公署就在九龙塘呢!” “那可不一定,我上辈子就明白一句话,人生不是天注定,搏先!”何定贤和猪油仔讲的太明,丢掉烟蒂踩下一脚,顺势坐上黄包车说道:“去上海街找潮州邹,不能动手就用脑子,没脑子的我早死掉了,要成功就要吸取教训。” “知道了,何老板。”倪坤抬起了车。 潮州邹坐在乌烟瘴气的赌档账房里,一只脚翘在木桌上靠着太师椅,穿着一件白褂子在用蒲扇扇风,直到马仔阿风带人进入的账房时候,他才把蒲扇放下站起身道:“何长官怎么大驾光临寒舍了?” “阿风,今天何长官新店开业,封个利是给何长官,祝何长官生意兴隆。”他挥手把小弟赶走。 “知道了,大佬。” 何定贤面露自嘲道:“不用了,猪油仔现在正带着兄弟们去医馆看跌打,祝我生意兴隆过早了。” 潮州邹拱手恭维:“何长官有身手有脑子,肯定有办法对付那帮东莞人。” “别说废话,我托你带的一批放映机呢?”何定贤说完,潮州邹就露出笑容:“全都已经在仓库了。” “这批货可费了我好大功夫才拿到,在南洋新的放映机好买,旧的放映机可难。” 何定贤轻轻点头:“明天我让人把钱给你送来,把最好的那一批货送来。” 潮州邹眼神有点犹豫,迟疑的道:“这批放映机要是放到市场上又是一场龙争虎斗,何长官,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当初何定贤托潮州邹走水路帮忙买一批二手放映机,目的是降低开设电影店的成本,随后又托潮州邹买了一批劣质放映机,劣质放映机基本上就只能放,不能看,存在各种丢画、灯光的问题,南洋院线市场比较成熟,报废的放映机只能在垃圾买到。 走水路来的东西是没有“新旧”之分,水货就是水货的价,所以其它一元店老板买的水货放映机,实际上就是二手放映机,价格比新货便宜很多,但每一台也要三千五百块,给走私商赚一笔。 潮州邹上回欠了何定贤一个人情,才会用“二手”的价格卖给他,收下一点辛苦费每台放映机两千五百块。 之后何定贤又来找潮州邹要他去国外淘一批报废的劣质货回来,现在打算干嘛用已经显而易见了。 何定贤上辈子干犯罪的事情就知道红火的人、红火的生意最容易被人盯上,怎么可能不对竞争对手留一招? 生意人在资源紧缺、市场潜力巨大的情况下,不可能放过一批低价抛售的器械。 答案是呼之欲出的,斗争也是在所难免…… 何定贤满脸阴霾,瞪着潮州邹说道:“我已经被陈立长官提拔为军装组长,晚上曾探长、陈警长亲自替我去的石硖尾出头,如果龙争虎斗的话,我倒想看看谁是龙、谁是虫!” “把货给我!” 潮州邹见他想要杀人的样子也不再相劝,拉开木桌抽屉取出一把老式的铁锁钥匙,将钥匙递给他道:“尖沙咀苗蒲野码头,把钥匙递给我们潮义勇的人,会有人带你提货。” “走了!”何定贤夺过钥匙转身就快步出门,潮州邹则是咧了咧嘴:“差人恶过古惑仔,真是扑街的世道!” 24 卖货 何定贤到赌档门口就挥手招来黄包车,把钥匙交给倪坤道:“阿坤,我信你一次行不行?” 倪坤闻言面色惊愕,马上激动的点头道:“贤哥,我一定帮你做事!” “好!” 何定贤现在身边也是没人可用,把事情交给陈伟善、大基等军装警察更有风险,还在底层挣扎的草莽或许就是要野一点,不仅什么势都要借,什么人也都要用。 “你带着钥匙到尖山嘴苗蒲码头,见到潮义勇的兄弟就把钥匙交给他,再带着一批货来中环找我。” “我现在坐船去中环。”这批货既不违规,也不犯法,虽然作用很大,但是经济成本低,冒险用倪坤一次也不坏。 倪坤则接过钥匙重重点头:“好!” “到中环就在码头等着,会有人去接你的。”何定贤交代一句,挥手在路边又招了一辆黄包车,坐上时倪坤问道:“老板,货多不多?” “叫几个你信得过的兄弟一起拉。”何定贤取出十张十元港币交到倪坤手上:“跟他们说办完事还有钱拿。” 倪坤答应道:“老板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晚上,中环戏院的张经理已经收工回家,正在炮台山附近的出租房里准备食晚餐。 作为十年前来到港岛生活的上沪人,张经理早已经习惯在港岛的生活,好不容易凭借在“大都会”戏院的工作经历应聘上邵氏父子影院的戏场经理,他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在港岛区买上一间房子。 港岛中区现在的房价每呎不到一百块,一间八百呎的两居室售价五万起,看起来便宜可结合现在的收入想要在港岛买一间房也不容易。 特别是,这两年港岛又涌入百万难民,进一步炒高了房价,未来楼价高涨已经可以预见。 张经理本来打算已经相中一套六万块的房子,没想到,房东临时涨价一万块,手里的资金又缺了一截。 这一万块全家人起码需要赞五年,到时候楼价会不会又涨了?张经理心里没有底,所以近期正在想方设法的搞钱…… 这时何定贤正站在房间门口拿着一张名片,对照着面前的门牌地址。 通讯不便的年代,名片上都会印下住址方便联系,家用电话则是大老板的配置,普通人经理人根本没有。 他风尘仆仆的乘轮渡赶到北角,又坐车来到偏僻的炮台山,是真没想到月收入两百多的戏院经理会住在一间郊区民房,不过,这更加相信合作的成功。 张海洋听见敲门声把房门打开时又见到一身熟悉的军装制服,眼神非常讶异的说道:“何警官?我手上可没有放映机可以卖给你了。” 何定贤笑容不变把名片收回上衣口袋:“张经理,我今天是来找你谈放映机的生意,但不是找你买放映机,而是想卖一批放映机给你。” 张海洋面露疑惑:“何先生,据我所知,你在九龙的生意做得不错,要不是没有在中环开店,说不定我都要因为你倒霉,现在要卖回一批放映机给我?” “开玩笑吧!”他可没那么容易相信生意人,何定贤则面不改色的讲道:“在九龙的生意遇到一些麻烦,能不能请进讲?” “请进。”张海洋侧身让出一个空档,转身朝老婆喊道:“阿媛,有朋友上门,泡杯热茶。” 他把门关上的时候又说道:“不好意思,我妻子正在煮饭,戏院平时比较晚下班。” 正规戏院早晚都有影片卖座,作为经理除了节假日与热片上映等特殊时期,肯定都是在白天值班,晚上的活交给手下干。 何定贤进屋坐到一张椅子上,接过茶杯,单刀直入的讲道:“我在九龙区的生意被一位华探长看中,对方见我是警察的面子上没有赶绝,但是要我自己退出一元店的竞争。” “我一个普通的军装警察肯定争不过华探长,打算把手上的一元店关门,再把放映机折价卖回给你,一台放映机一千五块,一共有十六台。” 张海洋没被何定贤凄惨的遭遇所蒙蔽,在港岛大鱼吃小鱼太正常,一个军装警察斗不过华探长是常事,斗过才是见了鬼,他只是喝了口茶,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机器。” 何定贤苦笑的摇摇头:“先前托社团的朋友走水进来,一台成本价都在两千五百块,谁想到生意这么快就没得做。” “你不卖给其它同行吗?”张海洋刨根问底,何定贤却摇摇头:“他们仗势欺人,一千五百块都不肯出。” “好不给面子。”张海洋摇摇头,故作试探的问道:“你也知道一元电影店现在的生意有多火热,要不是九龙的地盘都有主,中环又没人喜欢看老电影,邵老板都想去插上一脚。” “之前无人问津的二手放映机现在都成紧俏货,你让我赚钱,我是不是得记你一个人情?” 何定贤长叹口气:“在商言商,一千五百块一台,钱货两清,欠什么人情?只是机器多多少少有点老旧了。” “没有大问题吧?”张海洋扬起眉头放低茶杯,何定贤摇摇头:“肯定能开机放画,二手货不就这样子喽,没有其它大问题,要是有大问题来找我!” 张海洋大概也明白是一批中看不中用的货色,没有问答题就好,沉吟良久还是咬咬牙,一拍大腿讲道:“去哪里提货?” 这一单生意要是做成正好凑好买房子的钱,有一些风险也值得搏搏。何况,他虽然是上沪长大的沪字旗,但祖籍也是宁波人,否则不会在邵氏院线获得重用。 今年,邵氏院线的当家人可刚当选宁波商会的名誉会长,跟港岛几间开咸湿画报的宁波社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说邵氏不让女艺人去拍海报,宁波社团的咸湿佬就全要喝西北风。 反正收一批倒闭店铺的二手设备,转卖给正在扩张中的新店,就算有些设备有问题也出不了什么事…… 起码,邵氏院线和宁波商会的牌子罩得住,九龙几个乡巴佬只能吃哑巴亏,除非将来不想来邵氏买片。 何定贤则是在第一次见到张经理的时候,便探出对方是宁波人的身份,深深记在脑海之中,必有大用。 这时他见鱼儿上钩变得气定神闲,甚至还有心情算钱:“半个小时后,北角码头,先付钱再说。” 25 人命有价 张海洋在衣柜里点出两万四千块港币,叠成一摞送到何定贤面前:“两万四千元,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爽快!”何定贤打算接过港币,张海洋却把钱收了回去,盯着他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应该的。”何定贤也不恼怒,露出微笑。 张海洋在门背后拿起一件西装外套,把外套披在身上再把钱塞进口袋,扭头跟老婆交待:“出去谈一笔生意再回来,你同孩子先吃饭。” 何定贤向秀气的张夫人点头致意,便跟着张海洋一起离开家门,叫了黄包车往北角赶去。 北角码头。 张海洋单手插袋站在岸边,目光眺望海面:“这艘轮渡上没有货生意就取消。” “没问题。” 何定贤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就是这班船,除非中途遇见什么事……果然小轮渡一抵达码头泊位,一个肩挂汗巾,长相刚毅的年轻人就跑下船头,快步赶向岸边的两个人鞠躬点头道:“何老板!” “这位是邵氏戏院的张经理,把货交给他就可以了。”何定贤出声说道,倪坤当即答应:“好,马上来。” 他回头向船上吹了一个口哨,五名把汗巾裹在额头,皮肤黝黑的车夫就开始搬运纸箱,一个个纸箱在船尾搬到船头,每个纸箱都封着一台旧式放映机,里面甚至还包着泡沫。 何定贤等到货物都罗列整齐以后,让人把纸箱一个个打开,接着给车夫们分上一支烟。 “呼!”他自己也点上一支,深吸口气一口吐出口白雾,让海风吹散烟味,出声询问道:“张经理要不要验验货?” 张海洋轻笑道:“呵,把货摆在码头上怎么验?不过我看纸箱跟泡沫都是英文标签,看来是海外原装进口货,信你一次,要是机器有问题,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他在箱子前都绕过一圈,确定过是老品牌的正版货,把两万四千港币交到卖家手里。 何定贤接过厚厚的一摞港币,先到先前刚送一万港币出去,转眼又把一万港币赚回来了。 “把这些车夫给我留下,替我把货送到戏院仓库。”放映机肯定是要在戏院售卖更有保证。 别人看你从家里地下室搬出来,跟看在影院仓库搬出来就是两种感觉,就算在影院仓库里吃灰也是件宝。 很多商品是要讲究售卖环境的。 何定贤却摇摇头:“我的兄弟奔波劳累了很久,码头旁边就有车夫可以叫,要不要帮你来叫?” 要是一路把货给送到院线仓库,路上出事情是要负责的,九龙车夫对中环也不熟路。 张经理闻言摇摇头:“算了,何老板再见。” 他侧目看了何定贤一眼,何定贤露出微笑:“有机会再合作。” 何定贤没有等张海洋把货运走,带着倪坤等人重新坐上轮渡,等到轮渡发船时十几台放映机才被人接走,精打细算的张经理就连车费都要抠抠索索,何定贤坐在船上则掏出五张二十元的港币拿给倪坤当小费:“你们帮我做事有功劳,拿去给兄弟们分分。” 倪坤却焦急的摆手拒绝:“何老板,你让我们跟着你做事是看重我们,先前车金已经给的够足了,这笔钱绝对不能再拿。” 旁边五个有所意动的车夫也连连摇头:“不用了,车金给过了。” 何定贤却笑道:“我掏出来的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要是觉得车金够等会就把钱丢进海里,总之钱我要给你,收下怎么办自己决定。” “这……”车夫们眼神来回交换,倪坤拗不过,受宠若惊的用双手接过钞票,连连鞠躬:“谢谢何老板,谢谢老板…..” 他把钱给兄弟们一人一张分掉,唯独少给自己那一张,何定贤坐在椅子上,海面吹拂着面庞,微微眯着眼睛,却把倪坤的做法看得一清二楚。 “不错。” 何定贤回到上海街的出租房后,表现的则跟个没事人一样,不管猪油仔怎么问都严守口风,一字不漏。 吃完晚饭,得闲还往天后街的医馆走了一趟,给受伤的八名兄弟一人封了一个红包,每个红包足有一千块港币。 伍世杰捏着厚厚的红包心满意足,回头看向大佬伍世豪,只见伍世豪沉着张脸,收下红包道:“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 伍世杰等人都跟着道谢。 这个份量的红包很大方了。 而且出手的十个同乡个个带伤,个个都要花钱,当场有两个人被斩死,照例是要付两个人安家费的。 当然,何定贤没有出手策划,下令他们出手,脸皮厚点可以赖掉这笔钱,不好意思也可以少给一点,完全按市价给安家费绝对算个好老板! 何况还额外付了医药费,不过刚刚有财神爷送钱,把医药费也赚了,不心疼。 “怎么,嫌钱少?”何定贤见伍世豪一直黑着张脸,不禁疑惑地道。伍世豪却摇摇头:“不是,只可惜没把那个带枪的差人做掉。” “呵呵,你要是做掉他,我就不能谢你了。”何定贤盯着他道:“反而得把你抓起来。” 伍世豪无所谓道:“我不在意自己怎么死的,只在意自己怎么活,那个差人打心底里看不起我。” 何定贤长叹口气:“害,别人可是华探长的表弟,看不起所有比华探长官低的人,不是争对你,也包括我!” “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想的,三个人都敢冲上去跟东莞帮十几个人开片。” 伍世豪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们有十个人!而且东莞帮又怎么样,能不能打要打过才知。” “够巴闭!”何定贤竖起大拇指:“你放心,死掉的两个人,每个人都有两千块安家费。” “唔好意思,人命就是这个价,我给不了更多。” 伍世豪眼神复杂,手臂夹着木板,指尖叼着支烟,重重点头:“我懂的,港岛华人命贱,就这个价。” “人命是贵还是贱,不是生来注定的,活出价值就会赢。”何定贤搓着一支火柴凑上前给他点着,挥挥手将火柴吹掉又说:“比如你在我心里就涨价了!” “往后五间电影店的兄弟都归你管,电影店周围的地盘全给兄弟家人开工,猪油仔只负责账目掌数,一个月两百块工钱,升你做副经理!” ”点样?“他笑道。 伍世豪还没有反应,伍世杰就先跳了起来连连鞠躬喊道:“谢谢何老板,谢谢何老板。” 伍世豪眼里先是浮现出不可置信的惊讶,旋即又露出得到提拔的感激,点点头道:“多谢老板。” 他知道自己又多欠了何定贤一点。 “千里马难于伯乐,英雄难逢明主”,猪油仔看着伍世豪的样子,心头涌现出敬佩:“未想到,他真能自己站出来!” 26 同乡情谊 近期市面很快就流传出邵氏戏院有一批在“南洋”淘汰下来的放映机,由邵氏兄弟公司运回港岛进行处理,邵氏兄弟是南洋著名的院线大王,又跟邵氏父子是家族产业,把一批过时的器械送回港岛很合理。 九龙区“一元电影店“的生意正如火如荼,旧式放映机在港岛处理会比在南洋处理更有价值。 邱德更作为在九龙塘发展一元电影的宁波人,一直都很关注同行同乡的邵氏公司,与邵氏几间戏院的经理都有交情。 他心里生意人的本能早就察觉到,细心关照邵氏公司或许会有发财的机会,事实上,他也是在邵氏公司身上学到院线的理念…… 他通过铜锣湾戏院的“安经理”联系到张海洋,得知张海洋手上有一批货以后,更加热切的想要吃下这批放映机。 上次赵志远在跟曾少珂、陈立、花腰贤的对峙中大占上风,可以预见,花腰贤的场子在石硖尾撑不了多久,接下来石硖尾要再开两间分店,紧接着就是深水埗的生意。 虽然深水埗的华探长是潮汕人,但是花腰贤自己撑不住的话,蔡探长也要卖东莞帮一份薄面。 到时再许诺一定利益,拿出刘福的金字招牌压人,成功的几率很大。 最后还可以去尖东同张景荣的抢地盘,再继续抢进油麻地,赵玉堂跟他的目标是打到九龙区清一色,先把九龙区的电影店都吃下。 到时赵玉堂就会有足够的钱孝敬鬼佬、长官,或许将成为下一任总华探长。 港岛警队中的位置有限,鬼佬却忙着捞钱,所以官帽换的很快,任期也很短,目前一任总华探长任期为五年。 历史上四十几岁退休的华探长并不少见,五十出头退休更是常事,就算已退休的首任总华探长“姚木”也不过才五十二岁。 真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却要赋闲养老,不得不说是件郁闷的事,总之是为要后辈腾位置嘛。 像赵玉堂已经四十多岁的华探长,现在不忙着筹备献金,什么时候开始筹钱? 靠东莞帮大老板们丢钱来捧得靠运气,一不小心得罪谁还要倒霉,如果能靠自己揾钱上位腰杆子就硬很多了。 还不用看人脸色! 不得不说,赵玉堂是一个富有城府的人,竟然想跟“花腰贤”一般自力更生,可惜,他还是不懂得经营,要靠别人打理生意,注定在商业上不会有所作为。 邱德更则是一路要跟赵玉堂走到底,已经盘算着吃下整个九龙区的一元店生意,过几年再拿赚到钱的把地皮买下来开工,将来在九龙、新界建出一整条院线做“乡村电影大王”。 他的商业眼光已经看出,有大批用地尚未开发,涌入大批移民的九龙、新界之潜力。 张海洋在见到邱德更以后,却推诿道:“唔好意思,邱老板,邵氏公司没有退下来的放映机。” 铜锣湾,西翠茶餐厅里,邱德更在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压在桌面送上前去:“张经理,同乡们都话你最有办法,最有货,就连何定贤的第一台机器也跟你买,这点心意先收下。” “不管有没有机器,我都想同你交个朋友,如果真有机器还请一定卖给我,价格好商量。” “我现在是跟九龙塘的赵探长做事,整个九龙区的生意都要扩张,急需一批放映机上画,要是脚步慢了被别人抢先,恐怕一些地盘都拿不下了。” 张海洋忍不住动手拿起信封,稍稍一捏就知道是小几百块,心里其实是嫌少的,但挨不住冤大头抢着上门送钱,只得装作小心谨慎的样子,看看窗外,收进口袋,凑上脑袋悄声道:“邱老板,既然有九龙塘的华探长关照,还有谁敢跟你抢生意?” “尖东的华探长,同赵探长一起混的,一家人不好做事。”邱德更没有再提何定贤,以生意人的眼光看何定贤都已经输了,何况是在赵志远,曾少珂眼中…… 但他也没讲赵玉堂跟张景荣是竞争关系,两个人都在刘福手下有身份、地位,正在拼命竞争下一任九龙区总华探长的位置。 张景荣由于正统的东莞人,更受东莞商会的支持,近乎是东莞帮在警界的二号人物,不像靠过去的赵玉堂一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靠着功劳,忠心和能力在刘福手下有地位,在潮汕商会中根本没几个大老板认识他。 所以,赵玉堂才更加看重电影店的生意,把电影店当成翻身仗来打。 张海洋见邱德更没有提何定贤,便认为何定贤真的输得干净,看来货应该没什么风险。 这种注定要倒出去的货物,他根本连验都懒得验,现在就放在仓库吃灰呢。 “既然这样,我就坦白告诉你,邵氏不会卖二手放映机,因为那些放映机都是水货。” 张海洋讲道。 邱德更大为惊讶:“把整批放映机走水路进来?难怪,这么一大批放映机要是过关的话,税值都要比价格高了。” “张经理一共有几台货,只要价格合适我全都能吃下。” 有些事情越掩盖,别人就越信以为真,张海洋也不解释,喝着茶道:“十六台放映机,每台三千块,一共四万八千元,要拿就一口气全拿走,一台两台是给不了你的。” “我可不想你这边刚卖两台走,那边张探长就带着差人来查水货,绍老板可没心情为一点小钱跟差人打交道。”就算差人查到院线也带不走放映机,因为院线完全可以说是自己用的,麻烦的是传出去不好听。 邱德更闻言识趣的点点头:“我明白,四万八就四万八,价格还算公道,给我一天时间筹钱!” 他仔细算了一下十六台机器正好够铺满九龙的生意,别管机器是新是旧,只要能用到一年就有钱买全新的设备。 张海洋眼神闪烁着道:“明天到中环戏院来提货,最好在下午四点前,到时我会挑一批好的旧片送给你,就当是同乡间的情谊。” 邱德更开心的连忙起身握手,表情兴奋的道:“出门在外,还得靠同乡!” 不得不说,华人在外闯荡,同乡间团结互助的人不少,但互相坑害的也不少,想要混的好不是靠同乡,是靠脑子! 27 钱庄 中环,宝誉钱庄。 邱德更写好一张押状,收起毛笔,摁下指印,表情有点难受:“九龙的三间电影店都抵押给你,共贷五万元港币整!” 钱庄老板拾起押状,心满意足看了两眼字据,把押状交给掌柜收好,取来托盘上用红布头盖好的五叠纸钞。 每叠钞票足有五百张之多,紧紧捆成厚实的一摞,每张面值仅为二十,一叠即为一万元。 “一共五万元整,请邱老板收好,三个月的还账期,头月需先还一万,那一万我就收走了……” 老板精明地笑笑,表情诚恳,又抬手在托盘上取回一叠钞票。 “劳请邱先生记住,月息五分,皆五万计算,利滚利,可以提前还款。” 这年代最大面值的港币为五十元,市面上十元、二十元流通较多,一百元大钞,五百大牛,一千金牛都是多年后才发行…… 邱德更的电影店收益一方面分给了赵探长,一方面投入电影店的经营中,实在拿不出现金购买器械。 这就是被人给吸血了。 不像何定贤拿着大头,钱滚钱,现金流充足。 邱德更想要扩张电影店只能找钱庄借钱,这年头港岛经济一直都在英政府的把控当中,就算英政府实施自由发展政策,不干预任何商业活动,但作为殖民者的英资企业还是抢占了民生、金融等行业,起码在八十年代前,英资是一直占着港岛,华资还在积蓄力量。 给鬼佬洋行当买办比华人老板还有社会地位…… 汇丰、渣打,东方银行、全都是鬼佬洋行,往往只给英资企业,或华人买办贷款,达到英资幕后控股。 没有关系的华商是很难在洋行贷到钱,有鉴于此,华人富商“李石鹏”在1918年成立“东亚银行”,致力于给华商提供金融支持,是华人商界的首间银行,在港岛声名显赫,兴隆昌盛。 不过,邱德更做几万块本钱的轻资产生意,是不要想跟东亚银行申请贷款,批也批不到想要的数字。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钱庄。 这也是大多数华人小老板的唯一途径。 所以,邱德更在决心扫货放映机的时候,就知道会背上欠债,但是,要扩张生意必须要冒风险。 他总不能去找探长讨钱。 胆子大才能赚大钱 要是邱德更与宁波商会的关系好一些,还能够在商会内借到“标会钱”,这种标会钱利息会低于钱庄,金额也会比银行更大,可惜需要有中间人介绍,还需要担保人,主要只借给商会内的老板亦或有能力的同乡人,邱的更一样够不着。 他把托盘上的四万块钱取下,认真的收进怀中,用力点头:“规矩我都懂,一定按时把钱还进贵庄。” 加上省下的九千块利润,收完放映机还够发工钱。他是夫妻档亲自上阵,店铺用工比较少,工钱也更低。 钱庄老板则见多了来借钱的商人,有的飞黄腾达,有的死无全尸,对借钱的人会有什么结果根本不感兴趣,甚至连还不还钱都觉得无所谓,反正他是按照规矩收的押书,不蒙不骗,不还钱把电影店收回来就是,收数的事则会有他人代劳,专业的财务公司! 而正是鬼佬洋行在金融市场对华人的封闭,促进出港岛华商的钱庄红火,导致在国内百年前就遍地开花的钱庄,在港岛又迎来第二春,一直火热到八十年代。 虽然各个时代都有地下钱庄的需求,但是正经钱庄确实是港岛经营到最尾声…… 这时老板送邱德更至钱庄门口,拱手说道:“邱老板慢走,祝邱老板财源广进,八方来财!” 邱德更听着吉祥话感觉不到开心,只觉得肩膀更重,心底压力更大:“要不是电影店真的能赚钱都不可能在正规钱庄借到钱,得去地下钱庄才行,现在还是先去把放映机给买回来再说。” 张海洋在交货的时候见邱德更一台台检查着放映机,还要把其中两台拿出来试映,小心谨慎,一丝不苟。 暗自庆幸昨天连夜修缮了一下破烂货,起码有两台机子还能撑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花腰仔卖来的机器比想象中更破,根本不是老旧的问题,一会灭灯,一会断片,有的还会发出刺耳噪音比鬼哭还难听,最恶心是有两台根本不能用,里面还有死掉的老鼠干。 真是TM扑街货! 好在有两台面子上过得去,张海洋便把两台机器给挑了出来,随手放了一部《春江遗恨》,放到一半就以要工作的理由催促离开,邱德更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却挑不出毛病,只得交钱让工人把货抬走,打算即刻运回香江。 张海洋收到还带有票号贴纸的四万八千块,心底仅剩的良知觉得过意不去,干脆真送了五张旧影盘,见到邱德更感激不尽的样子,内心也觉得好受很多,等到邱德更离开更是直接笑了出声。 “买楼的钱到手了!” 两天后。 猪油仔坐在石硖尾的电影店门口卖票,眼睛却死死盯着十几米外的店铺,自从邱德更的一元店开业之后,凭借着不同的影盘分流了一大批观众,再加上便衣组的差佬,隔三差五就来临检,导致电影店的生意被抢走大半,关门歇业真是时间问题而已。 也就赵玉堂觉得胜券在握,不想撕破面子,遭人搓脊梁,否则随便让人丢一包大烟进店铺,或者派几个烟鬼来捣乱,都足够让全港的首间一元电影店关门! 要是真关门的话丢脸可就丢大了,就算日后功成名就也免不了被人笑话一番,连起家的基业都守不住! “咦?” “迟到半个钟了,怎么对面还没有开业。”猪油仔看着手头电影票越卖越多,街对面的店铺却迟迟没有开门,不禁感觉到有些奇怪。 “以往对面下午就开工,干活比我们更积极,今天都日落西山了怎么还没来,电影不用放了?”猪油仔觉得可能有事情发生,转头叫来阿豪帮忙:“豪哥,你替我卖一会票,我出去探探风声,有事情得马上报给老板。” 阿豪也觉得情况不对,表情凝重,叼着一支香烟接过电影票说道:“你去忙你的。” 28 赶绝 猪油仔在石硖尾的消息非常灵通,特别是在经营电影店后,一直都跟邱德更店铺的帮工有来往。 何定贤正在上海街巡逻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穿着白衫,敦厚结实的肥佬,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在街头跑步。 他面露微笑,扭头交代道:“阿善,去给前边的肥佬要杯水。” “没问题,长官!”钱伟善搭着腰间警棍,一身绿色制服,穿着黑色警靴大摇大摆的就在茶摊坐下:“老板,上茶!” 猪油仔跑到茶摊前见空位上有一碗凉茶,一屁股坐下就端起茶碗,不管茶水浸湿衣领,几大口下去就把凉茶干光,完事舒服的长呼一口闷气:“好爽,好爽,老板再来一碗!” 钱伟善取笑道:“猪油哥,你怎么喝碗凉茶,喝出逛马栏的感觉?” 猪油仔应道:“钱长官,你现在叫我逛马栏是要我死,给我一碗茶是救我命呀。” 何定贤也坐在茶摊旁,好整以暇的掏出火柴,点起一支烟问道:“说吧,来找我乜事?” 猪油仔缓了两口气,胸膛还在起伏:“大老板,邱德更的店铺倒闭啦!” “倒闭了?” 钱伟善面露惊色。 何组长的一元电影店跟东莞帮有生意上的冲突,事情已经闹到整个油麻地差馆人尽皆知,据说就连曾探长、陈组长都去出头了。 可九龙区东莞帮势大,曾探长、陈组长的面子不够用,人人都觉得石硖尾那几间电影店要泡汤。 能守住油麻地的生意就不错。 想要到电影店一飞冲天的愿景也落空。 现在邱德更店铺怎么倒了? 太突然! 何定贤却面不改色,端着茶碗讲道:“说说看!” “我找邱德更店铺里的伙计问了问,听说是邱德更在中环一间钱庄借了货款,要去购买一批邵氏淘汰掉的放映机,打算趁机扩张生意来着。”猪油仔停顿一下,组织语言道:“可是那批放映机好像质量有问题,根本就不能用!邱德更去找邵氏戏院的经理大闹一场,邵氏的人直接把他打了出来。” “他是一分钱没要到,还让钱庄得了消息,钱庄直接逼他还债,现在邱德更已经躲起来了。” 猪油仔仔细观察着老板的表情,见到老大一点都意外,心底不禁生出一个想法。 “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钱伟善眼神也看向他。 何定贤知道两人怎么想的,很干脆道:“别都盯着我看,做生意,有赚有赔很正常,商场如战场,如果有人撑腰做生意就能只赚不赔,那不是生意人,那是圈中猪!” “现在赵玉堂要是肯拿钱出来支持邱老板,邱老板还有机会翻身。” 猪油仔还没说话,钱伟善就发笑了:“呵呵,探长都只把生意人当钱箱,定时到来取钱罢了,怎么可能掏钱给商人填窟窿。这笔钱肯定得他自己还,不仅要还,还要继续撑着电影店,否则赵探长不会放过他!你们见过和尚给香火钱吗?哈哈!” “那邱老板就玩完了。”何定贤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膀,猪油仔在喝茶的时候借用碗底挡住表情,悄悄瞄着身侧的长官:“这个恶霸绝不能惹,得罪他比得罪阎王还狠,起码阎王捉人还得看生死薄。” “这家伙算账不用看账目的!” 他以前只听过杀人可以不见血,却第一次真正见到有人杀人不沾血,商场是真的如战场,走错一步就会死人的,同时钱伟善也真正见识到贤哥不仅杀人狠,用计更狠,是有用脑子在杀人! 跟普通人不一样。 不过猪油仔,钱伟善都觉得有他做靠山是真的舒服,胜过别人一招的感觉真爽! ”这肯定是何老板做的局。”他们都懂。 何定贤也不怕暴露。 毕竟,有些事情是要讲证据的,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想要算账只能找邵氏的人。 要是来找他,自有潮汕帮的人会出头,最起码曾少珂、陈立不会坐视不理,世界上只有一无所有的人不能惹,赵玉堂,邱德更都不是一无所有的人,他们得在游戏规则内办事。 九龙塘警署,赵玉堂穿着白色衬衫,腰间挂着一个黑色枪带,眼神锐利的看向监室内:“这两天你们一家老小就待在警署里,别看是坐监,但保住你们的命!” 邱德更脸色发白的站在木栏前,颤抖着唇齿:“赵探长,我也是一心想要帮你做事,帮我要钱,把钱要回来,电影店还可以重开!” 四名便衣探目站在长官身旁,一个个冷漠的像在看死人,一个人失去利用价值就离死不远了。 赵玉堂长的浓眉大眼,体格健壮,身材保养的很好,有着不怒自威的神宇,平时是出了名的好说话。 这时他却指向监室里的人破口大骂:“丢雷老母,买点货都会被人骗光,骗到倾家荡产,被人追数,脑子还不如猪,我怎么会指望你帮我赚钱?指望你还不如指望只猪!” “要不是看在你和我同乡的份上,我早就把你就你去填海了,活都别想活!还TM想着继续开店!” 他越骂越气,越气又越想骂,要不是旁边下属递来一支烟,他还得再骂两句。 最后,他吸着烟又狠狠瞪了一眼邱德更一眼,才怒气冲冲的离开羁留室,路上赵志远则是提议道:“长官,要不要去把那个张经理给逮回来,兄弟们好好削他一顿!那笔钱不怕他不交出来!” 赵玉堂表情苦闷的摇摇头:“邵醉翁是宁波商会的名誉主席,邵氏也是宁波镇海名有姓的旺族,你我同是宁波人,得罪他们就是自绝后路。” “可钱庄行会背后的李冠椿更是大水喉,吐了唾沫下来都能砸死我们,难道真掏钱去给邱德更那个衰佬填涨?五万块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赚都没赚到,先填进去,做生意怎么能这样!”赵志远做习惯无本生意,办事非常急躁。 赵玉堂脚步一顿,出声说道:“我们不能得罪邵醉翁,也不能放弃电影店的生意,就只能先礼后兵去把那个小经理请来,让他在差馆好好坐证,一五一十把勾结何定贤的过程写清楚了。” “到时候再去跟何定贤算总帐。” 华探长办事就讲一个毒辣。 赵志远马上说道:“探长,事情交给我来办,我一定把张经理全须全尾的请来,让他老老实实的交待犯罪过程。” “好。” 赵玉堂点点头:“小心点。” 这晚。 炮台山街头,张海洋身中两刀,一刀喉咙,一刀胸膛,江湖尽知是赵探长所为。 29 做人要讲良心 “好手段啊,何老板,一条人命点了一串宁波人,往后,九龙塘的电影生意都归你一个人。”陈立一早来到油麻地差馆,没有进办公室休息,而是找到办公区的何定贤。 何定贤跟着长官来到办公室,见房间没有别人,笑笑说道:“生意场就是阿谀我诈,我不想为长官惹麻烦,否则当晚就提枪干掉赵玉堂。” “为长官出口恶气!” 陈立大为受用的甩甩手:“少来这一套,是为我出气还是为钱拼命,我看不出来吗?” “长官高明!” 何定贤递上一支香烟,顺道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一眼就看出赵玉堂杀人泄愤的卑鄙手段。” “跟我还不能讲明吗?” 陈立吸着烟,抬眼看他:“邵氏戏院那个张经理是你做掉的吧?利用他把货卖给竞争对,再干掉他嫁祸给赵玉堂,宁波商会要找回面子,肯定得找赵玉堂拿人。” “赵玉堂把邱德更给交出去,将来就没人跟他混,电影店的生意也做不起来,要是不交出去就得罪邵家。” “权衡利弊,邱德更肯定会被牺牲,你就能趁机抢下九龙塘的地盘。” 陈立弹弹烟灰,眼神睿智的道:“有脑子!” “就是事情做的粗糙了些,小心被赵玉堂给报复,到时请我出面就不是一间店铺的事情了。” 何定贤满脸无所谓:“起码长官还愿意替我出头。”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长官单刀直入。 何定贤也不隐瞒:“一脚把对手踩进泥里,永远抬不起头。” 陈立扬起眉头,语气凝重的道:“赵玉堂可是第一个表态支持刘福的华探长,曾经在日占时期接济过刘福家人,香火情很深,要赶绝,不容易的。” “你打算怎么做。” 何定贤却道:“今天我不赶绝他,明天他就可能赶绝我,我做事向来要做绝,下一步的办法很简单,买报纸!” 陈立听见报纸就联想到擦屁股,何定贤却说道:“只需要在报纸上大量刊登张海洋的死。” “邵氏就绝对坐不住。” 陈立不知道张海洋是谁,蹙起眉头片刻,很快联想到戏院经理,表情马上变得愕然:“阿贤,你的算计竟然在这里!” “张海洋、赵玉堂、邵醉翁都是宁波人,张海洋还是邵氏戏院的经理,代表邵醉翁的脸面,赵玉堂杀张海洋就是杀一个小角色,何况还是张海洋卖假货,咎由自取,但这件事情一定不能曝光、放大,因为邵醉翁是宁波商会的名誉会长,一间大商会的名誉会长代表整个宁波商人的脸面。” “这件事情一但被曝光引起舆论,邵醉翁不想办事,宁波商会的人都会催他办事。若赵玉堂是宁波人里有名有望的人,或许还可以坐下来谈谈,可赵玉堂偏偏既是宁波人,又是靠向东莞帮的宁波人,在宁波人眼里位置极为尴尬,说是一句二五仔都不过分,比外人都不如,是最容易被清理门户的。” 而且今天邵氏戏院的经理被杀不出面处理,明天邵氏影院就可能被砸,明星就可能被挖、被抢、被强! 生意人可以在身无分文的时候跪着乞讨,绝不能在家财万贯的时候低声下气,混乱的五十年代里平安是要用拳头打出来的! 何定贤笑道:“要是邵醉翁没担任名誉会长事情还有余地,要是赵玉堂不是宁波人事情也有余地,现在只要买下报纸一个版面就能收一具尸!” “够狠,够绝!”陈立站起身匆忙的把烟递塞进木筒,手指竟然隐隐有些颤抖:“你比我狠,比我绝,你TM比我有前途!” “买报纸的钱缺不缺,我借给你。”他说完话就想要拉开抽屉取钱,何定贤却摇摇头道:“长官,买一个报纸版面也就几千块,你当我是邱德更那个扑街,一点点数都要找人借?” “他老母肯定没教他,金融有风险,借贷需谨慎。” 陈立闻言走出办公桌拍着他肩膀,放声大笑:“哈哈哈,放你上半天的假,要是明天早上看不见报纸上有新闻,我撤你的职!” 何定贤啪嗒一声,立正敬礼,大声喊道:“请长官放心!” “另外,张海洋真不是我杀的,我跟他是合作伙伴来着,做人要有良心。” 陈立无所谓的呵呵两声,谁关心张海洋是边个杀的,跟九龙塘的生意相比就是无足轻重小角色一个。 杀的好! 何况,赵玉堂唯一的生机也在张海洋身上,以赵玉堂平时的做事手段,决计不会把张海洋整死,谁下的手心里都有数。 “将来不要总把良心挂在嘴边,骗骗别人就好了,连自己也骗,哪天真把自己骗过就完蛋,扑街仔。”陈立嘟囔道。 何定贤被赶出办公室门口后,长长呼了口气:“就算穿上了军装也没人信我是好人,看来当好人真的很难!” 石硖尾。 猪油仔坐在屋村门口的一辆车摊旁,眼睛的浑圆,饶有兴趣的问道:“豪哥,我昨夜在油麻地回来怎么没见到你。” 伍世豪专注的吃着车仔面,神色秋毫不变,随意答道:“上次伤口有点疼,去医馆找师傅看了看,后来敷药就回来了。” 猪油仔不信的点点头:“喔,那人怎么死的?” “什么人?”伍世豪抬起头看向他:“港岛天天死人,关我屁事!” “真的?”猪油仔将信将疑,伍世豪冷脸相对:“老板说过,做人是要讲良心的。” 十点钟左右,何定贤乘船来到中环,坐车抵达《星岛日报》在铜锣湾的办公楼,一座简单的五层楼房,第一层是仓库,第二层是办公区,第三层是老板办公室,最顶上两层则租给其它公司。 《星岛日报》由中医世家,有“万金油之父”的胡问虎创建,是港岛历史最悠久的商业报章,在1938年发布首刊以来,便旨在为小市民们提供新闻报道,目前是港岛发行量大的一家华人报社,在港岛报业历上被奉为“商人办报”的翘楚,另一派“文人办报”的代表则是尚未面世的《明报》。 30 新闻见报 何定贤在报社前台找到一个女接待,表明有一个爆炸性新闻要供给报社,女接待便带他来到新闻部。 这时《星岛日报》的新闻部负责人是“邹怀文”,任职主编,时年二十三岁,堪称是年轻有为。 不过以邹怀文圣约翰大学新闻系的学历,加之曾在上海《申报》实习业绩斐然,又精通英语,在《星岛日报》担任主编顶多算是知人善任。 这年头二十三岁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年纪,有志者已经能做出一番事业,但考虑到邹怀文刚来港岛一年有余,混到《星岛日报》的主编已是家世显赫之效。 怀父敏初曾任前粤省中行行长,广结潮汕富商,祖上更世代为大商,私盐、厘金、矿场、银号等生意都经营过…… 何定贤也没想到在报社随便找一个主编,就能见到未来嘉禾集团的掌门人,一代影业大鳄邹老板。 现在看来邹大亨还在新闻传媒界混,就连英文报社都没混进去,瞧那稚嫩的脸庞,一看就是刚出社会闯荡。 可年轻人的邹怀文并不好忽悠,手里端起一壶茶杯,不紧不慢吹着热气,出声说道:“何先生,这起杀人案貌似没那么简单,单纯凭臆想把杀人犯的帽子扣给一个人很容易影响到新闻的公正性,影响《星岛日报》的声誉。” 何定贤撇撇嘴,表情不以为意,星岛日报就是一间爱搏眼球,喜欢追逐政治热点的商业报纸,靠的就是炒作时事来卖报纸,谈声誉真不如谈钱。 “我这里有五千块钱,你帮我把新闻给写上去。”何定贤掏出一个信封递上前去:“不需要写的很准确,只需要把新闻报道出来就好,有心人自然会去查真相。”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其实跟新闻界没有关系,江湖人要脸皮,却不会找报社的麻烦。 何况《星岛日报》的东家更不好惹。 唯独可惜如今岛藏龙卧虎的人才太多,有富商、有猛人、有精英子弟,全都是战乱年代挺过来的,要是一个个都能千禧年后的傻仔一样好骗,钱都能省不少,还骗去噶腰子。 邹怀文看都不看信封一看,面带微笑的用手推推眼镜,出声说道:“拿钱来报社买广告的人很多,拿钱来报社买新闻的,你是第一个。” “虽然我觉得你是想利用新闻打击竞争对手,但是,看在同时潮汕自家人,新闻我就帮你报了。” “钱不收你的,但是有地方的话,可以帮我卖卖报纸。”邹怀文先前已经探出何定贤是做电影店生意的,多少猜到一些内情,只是手上料不够,看的不够透。 他是不在意几千块贿赂,只想把部门业绩做漂亮,顺带跟一个看起来有前景的同乡结交一下。 在港岛凶杀新闻其实报道性还是很强的,每登一起都会引起轰动,主要是凶杀案实在太多,市民们感同身受,心心相惜,会给予港府很大的压力。 可惜,能报道出来的凶杀案太少太少,因为,大多数案子警方都已经用人头顶替,案子都结了怎么报道?报下去不是打警队脸吗! 何定贤也看出邹怀文的意思,不愧是富商大族出身的人才,做生意先蹦着人情去,几千块的贿赂根本不收,要收加大的! 以现在一角钱一张的报价,每间电影店订一百分报纸,一期也就几十块钱,一个月多开支两百余。 猜想邹怀文在《星岛报社》也干不了多久,订个一年半载不订了,等人情过去也花不到三千块。 这可比直接送出的五千大洋省多了,想必邹怀文都明白其中道理,那就是真心想跟他交个朋友。 “没问题,从明天起每期提七百份报纸,有客人来都发给他看,算直接找你订的。”何定贤笑笑。 邹怀文站起身绕出办公桌,笑容和煦的同他握手:“何先生,我送你出去,有空一起饮茶。” “好。”何定贤面带轻笑,出声道:“来九龙可以到油麻地差馆找我,我是一个差人来着。” “真看不出来。” 邹怀文大为诧异,举止却斯文有礼,一路抬手引领他离开办公楼。 翌日,下午。 何定贤穿着白色T恤,黑色裤子,坐在石硖尾一元店门口,后背靠着一张竹躺椅,翘着二郎腿把一份《星岛日报》抖抖摊开。 今天正要是差馆轮休的日子,他只要闲得没事都来电影店坐坐,中午的时候是单纯休息,傍晚的时候可以搭把手卖票,在手底下七间电影店里,他主要是习惯在石硖尾的电影店,主要是因为猪油仔、伍世豪等兄弟都常在石硖尾,兄弟们在一起聊天更加痛快。 时不时也会到深水埗、上海街的电影店逛逛,一来是跟深水埗的蔡长官拉拉感情,二来是巡查一下门店的生意,唯独庙街、广华街两个店铺去的最少,毕竟是送给别人的电影店,不可能像自家店一样用心。 而且那两间旺街旺铺附近街坊的消费力够强,开在那不倒每个月就有钞票入账,单店盈利还比深水埗、石硖尾要高。 猪油仔穿着汗衫,露出肥胖的臂膀,端着一盘西瓜来到长官面前,边吃边问道:“老板,看什么呢?” “看看报纸上的新闻。”何定贤看见社会新闻版面足足六百多字的报道,占据了页面的三分之二,标题还是用《邵氏戏院经理凶杀案》,嘴角的笑容愈加灿烂。 拿起西瓜津津有味的开啃。 猪油仔则是把眼神往报纸上瞄了一眼,没看出名堂后把目光转向外面,面露不解道:“贤哥,看报纸用得着买一百份吗?” 何定贤抬头望了他一眼,笑着道:“以后每天都有报纸送过来,有空让阿豪、阿杰多看看,有观众喜欢就免费送,实在不行就当手纸用。” 中环,邵氏父子公司,邵醉翁坐着一张真皮办公沙发,穿着一套笔挺的西装制服,手腕处带着名表,看完秘书折好角的新闻报纸,一对很富有文人气息的八字胡都在隐隐跳动。 “嗙!”他一掌把报纸狠狠拍在桌面,连带在桌上的水杯都叮当跳响:“邨人,替我联系福义兴的林大头,今晚我要同几个人后生仔开宴席。” 二弟邵邨人马上在沙发座上站起身,识趣的点点头道:“知道了,大哥。” 虽然“邵氏父子”目前是邵邨人任董事长,其子担任总经理,但大佬邵醉翁在商界的脸面最大,在兄弟们中亦兄亦父,退出二线之后只是不再掌管公司经营,邵家有什么事情也得先由邵醉翁出面处理,所以人人提起邵氏公司都把邵醉翁摆在前面,直到十年之后才有邵义夫的位置。 现在邵家人在外边丢了脸,肯定得由大佬亲自去找回来,要不然公司上下,同乡社团怎么看他们邵氏? 31 宁波会馆 林大头是一个身材彪悍,肥头大耳,长相憨厚的司机,平时出门常穿一件不合身的夹克,主要工作是帮大老板们开门。 他同时兼职六个知名大老板的司机,还有空担任港岛老牌社团“福义兴”的坐馆,闲暇之余干一点打打杀杀的事情。 福义兴则是港岛现存最老的一间社团,距今已经有七十多年历史,是当年闽商下南洋时组建的同乡社,靠着护送老板们的商船下海闯出名头,那个年代海上盘踞着众多海盗,俗称“大天二”的海盗有枪有炮,装备一度胜过清军,就连鬼佬的货船都不放过,还曾劫过日岛的军用物资。 可惜最早下南洋的闽商并没有把港岛当作根据地,而是辗转往东南亚、日岛、台岛、欧美等人发展,否则现在港岛第一大的势力当属闽商,潮汕帮、沪字旗也是在战乱时才往港岛发展。 历史的变革,让留在港岛的“老福”失去靠山,渐渐衰弱下来,只能靠向社团势力不强的宁波商会、以及一些华侨老板,跟这些老板们一拍即合进行合作,勉强保持住“老福”顶尖社团的招牌,但论实力顶多算是个中型社团。 这时林大头开着邵醉翁的黑色宝马汽车来到石硖尾,圆顶帅气,弧线流畅,像颗蛋一样的宝马汽车一到路口就吸引来大批目光。 林大头则推开车门后,站姿笔挺的守在车旁,目光炯炯,气息洪亮的请道:“何先生,邵老板请您去一趟。” 伍世豪、猪油仔等人目光齐刷刷转向老板,何定贤也没想到会有人来开车请他,当他听见邵老板的名字后,便真的很想坐一坐靓丽的古董车。 林大头见到一个年轻人走出电影店,动作娴熟的坐进后排,表情意外之余也没多说什么,关上车门启动轿车便驱车赶向码头。 九龙城渡,一艘被包下的客运渡船已经在水中等待,汽车径直穿过码头驶上轮渡,轿车便停在甲板前头,何定贤干脆连车都没下,挥手让司机把窗户落下,就在车上点了一支香烟吸起来。 些许的颠簸摇晃没有给人带来不适,轮渡在风浪中抵达北角,轿车再一次驶下码头,来到位于浅水湾石排湾的一间中式会馆前,何定贤下车见到门坊石牌上鎏金的四个大字正楷“宁波会馆”,便知已经来到宁波商会的坨地,一脚踏进去不知是生是死。 他习惯抢银行的生活,更习惯把脑袋别在腰上,就算过了几天舒坦日子骨子里的野性也磨不掉,从容不迫的走进会馆大门就见前庭一口水缸塞的满满当当,时不时有水泡冒出,石板地面上也铺着水渍。 四个身穿黑衣的打仔,一人手持一根竹竿,水缸里有人抬头就狠狠一棒敲下去。 赵玉堂、曾少珂、邱德更,陈立、还有一位满脸煞气,表情难看的中年人正坐在客位上,五人都一起移过目光瞧向他,邱德更显得惶恐不安,中年人则是目光犀利,神情不善。 一名穿着黑色马褂,留着八字胡,戴着眼镜,模样斯文秀气的大老板则站在餐桌前拱手说道:“欢迎何长官大驾光临。” 何定贤没有理会邵醉翁的阴阳怪气,而是立正敬礼,出声喊道:“长官好!” 他一位一位的面向致意,然后再向主人家点点头,最后以站门岗的姿态守在阶梯之下。 邵醉翁让四位长官干坐在椅子上等他开餐,看起来是表现的礼数十足,可真要屁股往椅子上一坐得出大事,赵玉堂就不讲了,那目光不善的人没猜错肯定是大人物,观曾探长、陈警长的样子很可能是总华探长“刘福”…… 到时赵玉堂要整他,刘福要整他,说不定曾少珂、陈立都会心生不满,商人真是奸猾狡诈,诡计多端,竟然想坑他! 邵醉翁在见何定贤进退有据,心思敏捷之后,也就不再强求,挥手付之一笑呵呵两声,便坐回去招呼几位探长们用晚餐。 整场晚宴大概近两个小时,结束时已经明月高悬,席间气氛时冷时热,很少有欢笑声传出。 推杯换盏之事倒是频繁。 何定贤就腰杆笔直,一动不动在中堂前台阶站到双腿发麻,但只要没人喊他进去,他就算还是安全。 至于长官们在酒桌上谈论了什么,他现在是一概不知,可该知道的一定会知。 这时堂内已经响起相互辞别的客套话,曾少珂,陈立很快就跟在一位中年人身后走出来,中年人迈下台阶时望了他一眼,刚路过就霸气十足的放话喊道:“打死他!” 何定贤心头蓦然抽紧一下,水缸旁四个打仔毫不犹豫的将竹竿戳向缸中,缸内人泡的浑身水肿却还在奋力挣扎,弄翻水缸后轰隆一声,水缸砸得四分五裂,露出赵志远苍白发泡的脸庞,一个黑衫打仔面露凶恶掏出匕首,上前一刀抹了赵志远的脖子,赵志远表情瞳孔的抽动两下马上就失去动静,只剩下哀怨的瞳孔慢慢放大。 地上的水一点点被晕染成红色,放话的人已经走出大门,请客的人连面都没露,绕过中堂已经从后堂离开。 陈立在把曾少珂,刘福送上黄包车后,转身朝里头招了招手,何定贤便听令走出宁波会馆,再度立正敬礼:“长官!” “好了,再我面前就别装了,你哪里会把什么长官放在眼里,晚上装乖乖仔很难受吧?” 会馆门口的夜幕下,陈立吸着一杆老式烟枪,说话时眼神很是玩味,何定贤则笑道:“能够平平安安走出会馆大门已经很开心了,有的人只怕是要横着出去。” 他回头瞄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陈立满脸坨红地搂住他肩膀,吐着酒气道:“找个地方一边吃面一边聊,TMD,刚刚光顾喝酒,谈事情,连一碗米饭都没吃完。” 何定贤伸手向角落巷口里招招手,一个熟悉的人便拉着黄包车小跑出来,何定贤道:“长官,车到了。” “嗯,你做事情,我放心。”陈立坐上黄包车心情愉悦很快,看表情对下属的准备很是受用。 32 风险投资 一间面摊旁。 陈立大口吃着云吞面,讲道:“邵醉翁开的条件,要总华探长刘福交出杀人凶手,将来九龙区的电影店份分他一杯羹。” “福爷当时就坐在旁边,毫不犹豫点点头,赵志远就被人在酒桌上拉下,直接塞进水缸里……” 何定贤听的眼皮直跳:“福爷够干脆。” 陈立笑道:“呵呵,福爷说到底也不过是东莞帮的一只看门狗,街面上最不缺的就是狗。” “不想当流浪狗、野狗的,做梦都想有个家,福爷要是惹到有钱佬,一样会被打断腿。” 身上的皮,确实可以带来钱,但钱肯定比皮重要,权力在达不到顶峰的时候,就必须为金钱让路。 港岛权力之巅属于鬼佬,华人的权力仅限基层。 港岛是一个资本化社会。 钱是第一。 何定贤也明白:“所以福爷直接把赵志远丢出来平息邵老板的火气,想必赵志远的靠山赵玉堂也落不着好。” 陈立点点头:“跟你设想的一样,人是谁杀的已经不重要,报纸上写了是赵志远,宁波商会就忍不下一口气。” “邵老板以宁波商会名誉会长的名头,直接放话要清理门户,要不是福爷当时念旧情,冒着风险力保赵玉堂,院角的另一口大缸就是给他准备的。” 何定贤坐在一旁,将一颗云吞塞进口中,想道:“那赵玉堂也要倒霉。” “邵老板不可能清理了赵志远,却还放过赵玉堂,那不是养虎为患吗?” 陈立抬眼一看,轻声道:“最后,赵玉堂则被扒掉肩上警衔,重新穿上制服去荃湾管农田。” 如果说九龙塘还属于开发区的话,荃湾就是郊区中的郊区,常住人口都不如石硖尾。 不仅跟油尖旺的银行区没法比,就连跟新界的乡镇区都比不了。 这是彻底的发配。 “你也知,堂堂一区华探长被发配到荒地有多惨,将来没人会卖他面子,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这种人就算没死,也跟死了一样,不用怕他来找麻烦了。” 何定贤轻笑道:“我怕他?” 一个连枪都没的军装警察,职位还比他低,真没什么可怕的,以赵玉堂的智商想必也不会来找死。 陈立也道:“难道,你就不好奇,邵老板怎么分你九龙区的生意?” 其实他心头有点惊讶,觉得阿贤定力太好,城府颇深,直到现在还能憋住不开口。 阿贤却笑道:“能怎么分?肯定跟刘福分一点,跟我分一点,毕竟刘福刚刚交了一个人出来,邵醉翁不可能再派人踩进九龙区。” “一来,他的地盘本就在港岛区,未必看得上九龙区的生意,二来,整个港岛也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想在九龙区揾水就要跟刘福打交道,搞好同东莞帮、潮汕帮的关系。” “三来,我一共就七间电影店,地盘不到九龙区的三分之一,既然都在谈整个九龙区的生意了,我这几间店肯定就上不了台面,总不至于把我的店铺给分出去。” 他说到这儿,又看向长官:“刚向东莞帮抽刀子,又要抢咱们东莞人的蛋糕,真当我上司是吃素的? “我保证邵先生要提分店的要求,我头顶两位长官肯定第一个拍桌子。” 陈立听的满心舒坦,笑眯眯地道:“想多啦,扑街仔。就我还跟邵老板拍桌子?邵老板一个电话都让鬼佬撤了我的职,不过他确实需要卖福爷一点脸面,出来混都是花花轿子抬人,福爷交人是给他脸,他总不能做的太绝。” “一个人做事太绝,就会先把别个逼上绝路,再把自己逼上绝路,起码做生意上是这样,生死斗是另一回事。” “所以邵老板决定投资三十万港币,在整个九龙一共兴建二十三间一元电影店,并且低价租赁老旧影盘给你们播放。” “要求就是成立一间合资公司,你占百分之五十的股权,邵先生占百分之三十五,福爷有百分之十,我跟曾探长的两间店折成百分之五,” 何定贤早早就猜到前因后果:“这其实是大企业看中初创公司的项目团队,出资进行收购!资本市场百年不变的套路!” “唯一不同就是光明正大的给管理单位缴纳献金,另外还要捉一个人祭旗挽回颜面,商业方面邵老板却是只赚不亏,将来依托我的电影店,邵氏院线能够更加强大……难怪邵醉翁没有为难我,轻易就让我走人。” “不过在前期强强联合确实有益处,我要是没有地域垄断的时间,展现出一定的能力、还真拿不到最大股权,而人能活多久很大程度就是价值决定,我的命比赵志远贵,我才能活下来!果然,最后还是要靠钱保命,靠收守住大老板的火!” 这已经是他预想中的良好结局,最优解局自然是东莞帮给力,曾少坷,陈立抬个大老板出来和邵醉翁对着干,再把九龙区的生意一个人全部吃下,事实证明曾、陈二人没有抬出什么大佬,或许是不想为他浪费人脉,或许是压根抬不出能跟邵醉翁对抗的人物。 最坏结局则是被人打死、生意被独吞,不过他敢算计邵氏就是依仗电影店生意有成为院线潜力,是邵氏院线的天生合作者,邵氏大概率不会真的对他动手,这是一张人人都说,人人却都看得见的明牌!本钱! 这时他点点头道:“可以,就当卖长官,福爷,邵老板一个面子。” 如果光想靠一元店扩张赚钱的话,那么给人分掉一半会很难受,可如果还有其它项目的话,合作扩张就会带来迅速的资金回报。 起码节省了积蓄、开店的过程。 那三十万对于邵老板而言就是买一辆新车,请朋友到夜总会喝一场的开销,投进来几个月就有回报。 小半年就能盈利,稳赚不赔。 对何定贤而言则是多了一笔“风投资金”,可以加速启动项目,为下一桩生意争取时间。 发家致富要快。 慢了。 风口过了,也就没机会了。 陈立也满怀欣慰的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一看就知你是一个懂得分食的人,出来行不容易,吃独食最容易噎着,懂得分食才有朋友。” “你把整件事情设计的很好,铲除了对手,拿下了生意,既帮我们潮汕帮扬了口气,也给东莞人一个教训。” “唯一就是没料到邵老板的精明能干,也让邵老板把给你一箭双雕了,但现在说不定邵老板现在也很欣赏你,不然第二口水缸就可以塞你!当然,欣赏你就是欣赏你生意,欣赏你的银纸,否则晚上邵老板肯定会做掉你,一边杀一个,以示威严。” “要是他让两边都交人的话,我拼了老命都不一定能护住你!” 何定贤想到邵醉翁刚开始请他上桌的样子,又想到赵志远是被在桌子上拖下来的,心底就有些不寒而栗。 妈的,老骨头,记住你了!下次请你吃饭我也备两口水缸! 他心头想归想,嘴上却道:“我明白了,立哥,借势是要付出代价的,别人让你借,就欠人一笔债,不让你借,转手就可以打死你。” “世界上没有白食的晚餐,大老板们更没有一个是好蒙的,我做事还是嫩了点。” 陈立摇头笑道:“你做事够老练了!” “想要的目的都达到了,好处都拿到手了,你已经是成功了一次,只不过凡事剑走偏锋都要付出代价,也要冒点风险。” “若是一点点风险都不冒,到老也上不了位,我真的很欣赏你,真想去买个女儿嫁给你,可惜我儿子都成家了,估计是蒙不过你,有没有兴趣认我做师父?过两年我退休把油麻地警长的位置传给你。”他豪爽的道。 33 出人头地 “师父,什么时候摆拜师宴?”何定贤毫不犹豫的爽快答应。 一个油麻地警长的位置,每个月已经能捞上万港币,算是港岛华人的中层代表。 要是能拿到总华探长的位置。 那就是大佬圈子的入场券。 不过,一区警长已经足够改变一个穷小子的地位,用麻雀变凤凰来形容都行! 陈立则大怀大笑道:“哈哈哈,你个臭小子,算啦,我也没有入字号,用不着摆拜师宴。” “将来记得有我这个师父就行。” 师傅和师父,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师傅只传手艺,师父要传道授业,提供资源、金钱、帮助弟子上位,师父的恩情如父。 陈立却很有气量的讲道:“一个油麻地警长的位置肯定限制不住你,你光靠电影店的生意,将来买一个油麻地警长就不再话下。” “我能传给你的东西不多,平时就还是常来喝酒、饮茶,当兄弟相处。” “什么拜师宴、拜师礼、敬茶烧香都免了,更别跪我。” 他自觉受不起。 “我只是真的很钟意你,觉得会出头,就让你借我的势,希望将来能捧你更进一步。” 何定贤心中明白:“我先前借过陈立的势,现在陈立打算投资我,给予我政资资源,师父的称呼只是一种道德契约,将来一样是图回报的,只是比单纯的利益交换更多了一份道义。” “华夏文化中欺师灭祖,背师忘典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旦出现就等于信誉破产,越是有地位的人越不敢做,否则就会被戳一辈子脊梁骨,再成功都会遭人唾弃!” 只是碍于他已经初创一份基业下来,不算双手空空的登门,导致师父的权威也立不起来。 变成更单纯的政治投资。 在陈立面前不需要要真正的徒弟一样低头,然而,这份单纯的政治投资,也可以说成是更赤诚的感情。 人情债也更重了。 只能说能混出头的华人,没有一个是蠢人,也许陈立早早就猜到借势何定贤要付出代价,也早早做好为何定贤兜底的准备…… 如果他是靠陈立才活下来,可能真的要下跪磕头,敬茶烧香。 果然人还是要靠自己啊,具有独立性的合作更他适应,他也乐于接受,不过这时他却表现得很恭敬,在摊子上拎来一壶热茶,倒满一杯表情诚恳,老老实实的用双手敬给长官:“师父,一杯茶还是要饮的。” “这是礼数。” 陈立单手接过茶杯,低头浅饮一口,表情非常满意。 何定贤又道:“拜师宴也得摆。” “这是规矩。” 陈立眼皮一动,端着热茶,举目看向他,笑容有趣的道:“我就知道,这杯茶没那么容易喝。” 拜师宴本质上是一个师父把社会人脉、政治资源介绍给徒弟的过程,顺便向亲友告知收徒的事情,仪式性大过宴席本身。 虽然,陈立就算没有拜师宴一样也会把政治资源介绍给何定贤,但是,何定贤却觉得需要一场谢师宴。 他不是不相信陈立的人品,主要是去过缅北一趟的人,都是不见不兔子不撒鹰。 谁都别想骗他! “那就下个月初三吧。” 陈立定下时间。 农历辛卯年,甲午月,戊寅日,六月初三,宜开业、动土、婚嫁、修造、忌乔迁、上梁、斋醮。 这时已经是宁波会馆晚宴的半月之后,整个九龙区二十三间一元店已经全部落成,其中有三间在油麻地、四间在九龙塘,两间在深水埗,五间在尖沙咀、两间在旺角,一间在荃湾…… 电影店公司在界限街租了一间房子做办公室,整个公司帮工加文员已经达到九十五人,其中每间店铺四人,总经理、副总经理、财务经理三人,总经理由猪油仔担任,副总经理由伍世豪担任,财务经理则一个很意外的人选“邱德更”担任。 事实上,晚宴那晚邱德更就被邵醉翁要走,一方面帮邱德更抹平了钱庄的债务,救了邱德更一命,另外又让能力不错的邱德更监管电影店的账目,端得是一手好棋。 何定贤跟邱德更可是有仇的,电影店又是现金生意,账目很容易被黑走,有一个邱德更在就能盯死电影店。 何定贤也没有跟邵醉问叫板的底气,看在三十万风投使电影店飞速扩张,吃下整个九龙区市场的份上,暂时也就不跟邵醉翁计较。 上海街,诚华酒家,一阵鞭炮声后,锣鼓喧天,包下整间酒楼,共摆二十三桌的拜师宴开场。 猪油仔穿着黄色碎花衬衫,送着钮扣露出一件白色汗衫,胳膊肘下面的腋毛都没有剃干净,脑袋上的毛却梳得整整齐齐,还用发油收起鬓角,整了一个阔气十足的大背头,看那臃肿又帅气,满脸堆笑的样子真是喜感。 钱伟善、大基、阿乐、耀辉,沙皮等差馆军装,便衣组探员踏步登入酒家大门的时候却都恭恭敬敬的同他握手,口称:“猪油哥。” 手下管着二十三间电影,上百名帮工的猪油仔早已经摇身一变,成为社会地位比军装组长更高的公司经理人,每个人收水过千,过得那叫一个风风光光,看得钱伟善、大基等人大为眼热,跟打鸡血似得,就等着何长官下一次升职的时候,也带他们鸡犬升天。 他们不会管生意,但是多管一条街的赌档、一条街的烟馆、马栏、乃至是公共厕所都能多分一大笔。 “今天是贤哥的大日子,也是陈长官的好日子,兄弟们在门口好好守着,千万不要让杂碎进去搅了会场。”猪油仔跟伍世杰交代一声,看宾客们也都来的差不多了,便转身走进酒家里,伍世杰则穿着短袖短裤,腰间别着把匕首,带着十几个影店兄弟守在门口,影店的帮工们都是石硖尾潮汕同乡,一个个把发达的豪哥视为偶像,把贤哥视为衣食父母,无形中已有几分江湖结社的气魄! 何定贤从没想过要在公司搞一个社团出来,可公司人一多就渐渐会分出等级,在有旗帜的情况下慢慢就会形成一个团体,混乱无序的社会,徒有其表的法律又告诉他们,想要前途、想出人头地就要够胆、够狠、拿命去拼,自然而然就会有很多结社诞生。 好在他电影店的结社还是一间为了吃饭的同乡结社。 当政府秩序失去作用的,地下秩序就会取而代之….. 何定贤跪在膝垫上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给神案上的大关圣像上完香,再起身将香火插进铜炉内,一转身接过伍世豪递来的茶水,单手端住茶碟,一甩手拂开长衫下摆,神色肃穆,表情庄重的敬茶说道:“师父,请饮茶!” 34 一张名片 伍世豪穿着一套白色西装,背负双手站在角落,望着面前何老板意气风发,鱼跃龙门的场景,心底也不禁升起一股崇拜之情。 混江湖能混成这样,不卑不亢,豪情万丈,大丈夫当如是也! 曾少珂、蔡兆光、刘福、张景荣等人坐在主桌,人人全都穿着便衣,亲眼见着陈立接过茶盏,掀开碗盖吹了口热气,轻轻小戳一口就把茶碗放下,满脸喜色乐呵呵的道:“起来吧,阿贤。” 今天他穿了一身棕色马褂,坐在一张梨花木的太师椅上,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笑容更是显得真心实意,非常开心。 伍世豪看到老板摁下手印,签完师徒契,低头默默的来到老板身边,跟着大老板向主桌的大佬敬酒,手上主要负责拎着酒壶。 刘福、张景荣等东莞帮的人也是一脸欢笑,口中说着祝贺词,曾少珂、蔡兆光等人是连连恭喜:“祝贺立哥喜得爱徒,阿贤,你可是找了个好师父啊!” “我可就这样一个徒弟,背后有没有字号罩着,将来你们得多关照阿贤才对。”有的警长、华探长背后也有字号,属于社团中人,收徒就得按照社团的规矩来。 这类人往往是在商会中没什么靠山,寄托于利用社团的人脉、实力办事,一般在社团也会有个职位。 往往还不加入小型社团,是大型社团的扎职人,跟社团更多则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互相利用好办事。 要是拜有社团背景的长官为师父,自然就要跟社团龙头通气,再上社团海底名册,辈分往下顺延成为江湖中人,就算跟社团关系淡漠也得承一份香火情。 何定贤会拜陈立为师也是看中他没有社团身份,将来能够省很多麻烦,侧面也正面待人和善,整天笑眯眯的陈警长有些实力。 有社团背景的普通警察,便衣就数之不尽了,特别是老差人靠自己出不了头,往往都会入一个社团,等着有机会向上爬的时候找社团出钱。 差人有没有背景看家里供的关公是着官靴、还是着草靴便知,今日神案上的关圣像便是着一双红色官靴,酒席也没有邀一位江湖人前来,满场坐的都是油麻地探员、军装、不仅探目、组长全数到齐,就连同僚也悉数到场,光是警员就坐了二十桌,剩下的则是深水埗华探长、军装警长,探目等等…… 不仅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到场,就连邱德更都代表邵醉翁前来送礼,更意想不到的是还另有其人奉上厚礼! 这时深水埗华探长蔡兆光拍拍胸脯,大包大揽的说道:“你放心,像阿贤这样能干的兄弟,我们捧都来不及,不用你发话。” “你倒是给我小心点,要是对阿贤不好,我可就要申请把阿贤调到深水埗来了。” 陈立手上拿着铜烟枪,眯着眼睛吸了两口,闻言破口大骂:“扑你阿目,以为这里是是你们深水埗啊!” “抢人抢到我头上?也不看看在场我多少人,好啊,兄弟们给我一起上,喝倒他!” 陈警长大手一挥,放出话来,场上立即爆发一阵哄笑,两名军装组长端着酒杯就马上来向蔡长官邀酒。 夜晚。 九点多钟。 晚宴散场。 华诚酒家门口,一伙接一伙的警队兄弟走出大门,有的警员喝到伶仃大醉,有的警员吃到满嘴流油,总之,宾主尽欢,军装组长何定贤成为警长陈立的衣钵传人之事,已经在港岛传开,二人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来的没来的,要动任何一人都要考虑另一个人的想法。 港岛就这么大,不管是警界、商界、还是潮汕帮、东莞商会,所有人都能收到风声。 何定贤喝了一杯热茶解酒,把曾少珂、蔡兆光、刘福等人送出酒楼大门,回头朝猪油仔道:“阿仔,把帐跟老板结一下。” 猪油仔听见老板对他的称呼更亲一步,美滋滋的去把账单结掉,正常晚宴一共花了两千港币,平均一桌不到一百,档次已算不错,就是距离豪华还差很多,不过有牌烂仔们食到酒肉就感觉赚了。 何况,按照规矩,拜师宴的酒钱徒弟出,礼物师父收,宾客是不需要封红包的,何定贤摆二十三桌已经非常风光。 完全是哄长官开心! 宾客们走已经送走,何定贤交代道:“阿仔,你把礼物整理一下,明天安排送到师父屋企。” “我现在先送师父出去。” 猪油仔点点头:“放心吧,贤哥,这里交给我来打理。” 何定贤把喝到九分醉意的师父送出酒楼,喊来一辆黄包车扶着师父坐好,又报出旺角一个门牌地址,黄包车正打算走先,陈立却在马褂的内衬口袋中掏出一个红包:“阿贤,记得收好这份礼。” 何定贤双手接过那封红包,颔首道:“谢谢师父。” “这不是我给你的,是一位客人送来的礼物,我把这份礼物转交给你。”陈立说完,何定贤就出声推辞:“不好吧,师父,没有徒弟收礼物的规矩,要是师父给的红包还好说,客人给的我不能收。” 陈立表情自得的摇摇头:“今晚所有礼物加在一起也不够这份礼大,那些人能送多少钱?加起来都没有两千块!” “我说过,我没有什么东西给你,出来混一辈子说不定还没你有钱,能给你的只剩下情义!” 港岛宴席一般都收不到什么红封,唯有喜宴、大寿收的礼物贵重些,拜师宴更轮不到。 何定贤见推辞不掉,也就顺应的点头:“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师父。” “明天早上不用来差馆上工。”陈立挥挥手,眯着眼睛休息,乘坐黄包车回家,路上还有两名军装警察跟着,何定贤摸摸红包感觉就一张纸,面带疑惑的打开红包,在里面竟然抽出一张名片:“港岛警队督察级顾问——姚木!” 何定贤眉头一跳,深吸一口大气,晚风真有些凉意。 伍世豪穿着白色西装站在背后,见只剩老板一个人便招招手,角落穿着汗衫的倪坤抬起黄包车小跑过来,足足守了一整夜的他满身寒意,脸上却堆着笑容,点头哈腰,真是让人于心不忍。 何定贤见着他的样子转过头吩咐道:“叫阿仔等会收一点酒肉起来给阿坤带回去。” “知道了。” “老板。”伍世豪答道。 倪坤连忙道谢:“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这年头除了发臭的泔水不能吃,剩的酒菜都是要带走的,许多差人都把桌子的带走,就主桌还剩一些饭菜。 这些饭菜对于倪坤而言已经是山珍海味,值得带回家孝敬父母。 35 底牌 姚木。 潮汕人。 首任港岛总华探长,总领港岛、九龙、新界三区刑事组,是华人境界首屈一指的人物。 曾经也是叱咤一时,风光无两,官职显赫。 可惜,港英政府正是因战后混乱,华人结社组织活跃,有意谋求光复才不得已设置总华探长一职。 主要目的就是推选有实力的华人出来,维持社会局面上的稳定,行伍出身,能力极强的姚木因此得启用,短时间内就利用总华探长的职务,大肆提拔华人警探,勾结社团维持治安。 根本性的矛盾没解决多少,表面功夫却做得很漂亮,最起码港岛又重新在英政府治下变得有序,姚木也受到上级大加赞赏,干了短短两年就被罢官赋闲,强制退休回到家中养老,身上仅挂着一个“警队督察级顾问”的虚职。 论名头是目前华人警员中唯一的督察级长官,突破了华人最高警长级的天花板,可每逢节假日才会受邀前往警队参加会议活动、平日里连薪水都没有一分,职位虚到不能再虚。 华人警探们更不会对鬼佬的把戏感恩戴德,依旧把总华探长视为华人权力的巅峰,不过自首任总华探长之后,总华探长的职位就被拆分成两个,一个管理港岛区,一个管理九龙区兼新界区,五年后才会继续拆分成三个。 目前新界区尚未得到发展,人口也不充足,港九兼领新界带来的权力,其实跟管理一个港岛区相差无几。 总华探长在一个两百万华人的城市里,权力之大不可思议,就连警务处长都不得不对总华探长感到可虑,方会采取增设职位,拆解权利的方式。 前世电影《三支旗》的主角原型就来自姚木! “师父竟然能够跟姚木搭上关系,意外之余有好像很合理,听说师父就是在两年前提拔成油麻地警长的。” “那正好是姚木当上总华探长的第一年。”何定贤坐在黄包车上,来回把玩着名片:“看来师父跟姚探长是老交情了!或许在沦陷前就互相认识,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受到提携。” “当一个潮汕籍的警长认识潮汕帮警队魁首,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姚木主动送名片到酒宴上可不是普通交情。” 他把名片收进衣服口袋:“这代表一个人情,一个机会,能见到姚木的机会,让姚木帮忙的人情。” “也许,当年姚木欠师父一个人情?”他越想越觉得对头:“今天,姚木主动把人情送上来,师父就交给我了?” 这张名片上有私人地址、电话、门牌邮箱、绝对是一张私人名片! “这张名片一毛不值,可名片下的人情价值千金,用的好能比枪炮更猛,用不好也能保一条命。” 何定贤心里清楚师父一直舍不得用的人情,转到自己手上代表什么,既是师父一场倾尽所有的政治投资,也是一份不可否认的情深意重。 “不管怎么样,将来得对师父好一点。”他暗自想着,心里也对当年总华探长的权力升起向往:“若是能够重掌三区的警队帅权,将来权力岂不是独霸香江!要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往后华人在港岛的力量会越来越强,无论是商界、政界、警队都会不断扩张,那时的三旗总帅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商界、政界、警队都要卖几分面子,可惜,越往后想要拿恢复总华探长三区职权的可能性越低,先好好把生意管好,将来有机会再说,毕竟就算当不上总华探长也得先当个大阔佬!” “打工就是为了赚钱嘛!”他对当三旗总帅的念头只是想想,更多是对“姚木”当年风光的向往,对当总华探长都没什么兴趣,只想先把生意做大。 自食其力的总华探长才是大佬,收人黑钱的总华探长不过是大老板们的狗,他可没兴趣给人家当狗。 隔天,中午。 何定贤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在餐厅找到一碗热的八宝粥,舀了一碗就坐在木椅上大口吃着,一边吃还一边翻翻报纸。 他顶着一个鸡窝头,穿着白汗衫,身上还有淡淡宿醉的酒味,一点都不想够资格当三旗总帅的人物,但却和白墙上的黄斑很衬,正是一位气宇轩昂,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老母彭玲珊不用问也知道,去街上收别的人旧衣服来洗,每天累死累活赚个四五块。 他怎么劝都劝不住,一说就要挨骂,在家里哪儿有点军装组长的威风?当儿子就是这样喽! 好在他老母不会烦他,也没有介绍女孩子,否则日子还要更麻烦,手上有钱果然能堵住老母的嘴。 “贤哥,下午到哪里做事?”倪坤穿着汗衫,手里捏着汗巾,一直蹲在唐楼前门的墙角,见到穿着便装,叼着一支香烟,打开铁门正走出来的何定贤赶忙起身问道。 何定贤见到他守在门口也面露惊讶之色:“阿坤,昨晚不是同你说今日放假,不用来家里等我吗?” 倪坤捏着汗巾鞠躬说道:“贤哥,你是大人物,有官职、有生意、也有很多朋友。” “我想着就算放工也会有很多事情,于是不敢偷懒等你用车,要是老板没车用,我也就不用吃饭了。”他咧开嘴憨笑道。 何定贤看他诚恳的样子也深受打动,点点头道:“那好,辛苦一些,下午带到我各区电影店转一转吧。” “不辛苦老板!”倪坤连忙拉起车跑,表情真的是欢天喜天,何定贤也还是第一看见有人拉车拉的那么开心。 昨夜,其实阿坤把剩下的好酒好菜拿回家,端了给点隔壁的邻居江叔,江叔的女儿都出来一起吃了。 往常江叔可是不让他同自己女儿来往,近一个月往家里拿钱拿多了,父母买了几件新衣衫,江叔的态度就渐渐有所变化。 屋村里的人都话,他现在专门给大老板拉车,未来一定会有前途!他觉得也是如此! 石硖尾摆摊的猪油仔能够变成“猪油哥”,电影店卖票的伍世豪可以当上“副总经理”,据说现在很多潮州商会都在拉拢他,甚至有社团放出风声,可以许他带兄弟单开一个堂口,只不过豪哥没有张口答应,直接以为老板做事的名义拒绝了。 他为什么不能在有饭吃之后想办法娶一个老婆呢?到时生几个小仔,好好过日子,阿芸喜欢唱戏就一起唱场戏…… 倪坤脚下生风,动力十足跑的飞快,何定贤吸着一支烟,翘起二郎腿,感觉TM的是在坐马车! 他再把各区的电影店巡了一遍之后,时间已经将近傍晚,每个区就简单的看上一间。 生意上猪油仔打理没什么问题,电影店的生意如预期,吃下整个九龙市场正是赚得钵满盆满。 何定贤看到电影店赚到这么多钱,又觉得最近没什么压力,混身轻松,突然还有点想要花钱了。 他在请倪坤吃完一碗猪油拌饭之后,付钱结帐,出声说道:“阿坤,带我去电器街买个收音机。” 36 电器行 九龙最早的电器街位于深水埗鸭寮街,第一间电器行是由华侨开设,后来以卖电视、音响出名,现在已经有一排专门维修、售卖收音机,唱音机的电器行。 这年头鸭寮街路面都是黄土,街头门面十分低矮,一间间电器行没有电子行业的新潮,招牌与货箱都堆叠在门口,老板则藏在逼仄的货台内,无人光临时都在焊接晶管,像是古早味的华强北。 倪坤把大老板拉到一间小店铺的门前,用汗巾擦擦额头,出声道:“老板,地方到了。” “这间店铺在同行里名声不错,算是物美价廉,一向不做宰客的事。” 何定贤迈步下车,抬头看招牌:“孝青电器行。” 他点点头进入商铺内,见到老板还在忙,便一个人参观起来。 一台台收音机、唱音机、层层叠叠摆在墙柜上,别个机器下面都标注有价格,甚至还有一块区域是专门卖二手货的,一个角落则零散着大批配件。 另有两台电视机摆在最高的地方做门面,展示意义大过销售意义。因为这年头电视机只在国外流行,全都是收费频道,一般华人根本消费不起,只有鬼佬长官家里才会摆电视机,全球首家话语电视台,也将在六年后获批牌照。 这时老板“吴孝青”放下手头的活,穿着一件汗衫,手上却戴着袖套,走过来开腔介绍道:“老板,日货、美货、英货都有,如果只是要听个新闻的话,建议买个二手的索尼就行。” “如果是给人送礼的话,英国佬就买英国货,美国佬就买美国货,这年头鬼佬们都很喜欢支持自家的东西。” 何定贤饶有兴趣看向干练的中年老板问道:“我想买个声音清楚,价格合适,在家里听广播用的。” 吴孝青三十几岁,能够撑起电器行的档口,手头是有硬功夫的,当即用手掌指向一台机器:“日产的索尼,七成新的二手货,换个天线、喇叭可以用十年,不过天线很容易坏,两三年得换一根。” 何定贤满意道:“天线的价格便宜,机器看起来也新,开个价多少钱!” 吴孝青竖起三根手指:“两百五十元!” 何定贤感觉有点肉疼:“快赶上一个月薪水了,真不是普通人家里能有大件,好在下月马上就能月入十万加,犒劳一点自己也不过分。” 他爽快的问道:“能不能便宜点?” 吴孝青笑着回答:“每个人都这样问,是不是人人都钟意杀价的过程,总觉得杀到价就算赚?唔好意思,我商行是实价,谢绝还价。” 何定贤感觉很有意思:“既然是实价我就不还价了,不过别让我知道比外边卖的贵,否则就叫人砸了你的店,另外有没有走水来的货卖我?水货肯定就便宜了啦!” 他还是本能觉得电器行喜欢乱报价,前世太多利用信息差赚钱的家伙,把电器城搞的臭名昭著。 吴孝青却满脸朴实的用手指向店内一圈,夸张道:“大佬,商铺里每一个你能看见的东西全是水货来着,要不是水货起码得再涨一百块,真以为有这么好赚的钱?一台台都是进口货呀,全都是来赚你华夏人的钱,我TM想卖国产货都没,你说我能怎么办?” 何定贤闻言也觉得尴尬,在怀里掏出一小叠港币,放在商行货贵桌面说道:“两百五十块,点一点,我要叫来人抬货了。” 吴孝青没急着去桌面上数钱,先手脚麻利的把抬了出来,何定贤见状朝外边的倪坤招招手,倪坤就进来把货抬上车,吴孝青干完所有事情才回到商铺里数钱,把钱锁好,喜笑颜开的道:“多谢老板,多谢晒。” 何定贤觉得老板谈吐有些见地,做生意也很周到,看样子是某个商贾世家的后辈,小时候肯定有读过书,现在家道中落找了一桩生意挑大梁,守了一间店铺做营生。 这种人在港岛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可这间电器行老板做生意的原则不错,又找了一个将来越来越赚钱的行当,最难得是言语间竟然有想搞国产电子工业的意思,三点加在一起已经注定他未来不会平凡。 “有没有电话,名片,要是机器好用的话,我介绍朋友来你店里买。”何定贤想试着结交一下。 吴孝青满脸苦闷的摇摇头:“没有扯电话线,每个月租费不合算,介绍朋友直接报鸭寮街阿青的名号,要找我可以打街头杂货行的电话。” 何定贤理解的点点头:“没问题。” 港岛其实是最早开拓电子行业的华夏城市,仅比日岛晚十年左右,比台岛进行的还早,本来是有望追赶日岛,使电子行业成为经济引擎,在七八十年代大放异彩的,可惜港口城市“造不如贩”的特点,在资本角度上就灭杀了港岛的工业能力。 但港岛在数十年的维修、贩卖、制造当中也积累下了成熟的电子技术,深城华强北的技术积累最早就来自港仔们,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在技术、经济上也是互相交融。 何定贤觉得闲来无事逛一逛电器街居然还挺惬意,就算没有后世琳琅满目的电子产品,但也能在野蛮的世界里嗅到一丝现代化气息,像是城市里的人一头扎进原始森林,呼吸着天然氧气感到愉悦。 何定贤手里抱着收音机坐在黄包车上,一路来到上海街以后,先让倪坤独自把电器送回家,再一个人来到电影店公司的办公室,伍世豪、伍世杰、蒋彦宏几人穿着白衫,坐在一张方桌旁泡茶,见到大老板光临连忙起身喊道:“何老板,何老板!” “你们坐。”何定贤对几名下属摆摆手,也不在乎几人正在偷懒,或者说他们的工作已经发生转变,成为实质上的中层管理,除了定点到电影店里巡巡场子,剩下工作只需要负责摆平老板的麻烦,空档时间喝喝茶是很好的习惯,总比喝醉酒、吸大烟容易耽误事来的强。 37 洗桑拿 猪油仔打开独立的总经理办公室木门,点头哈腰着递上支烟:“贤哥,今天来公司坐坐啊?” 何定贤坐在一张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皮靴直接架在办公桌,叼着支烟道:“放假来看看。” “多来看看好啊。”猪油仔刷着一根火柴,上前给大老板点上,吹掉火柴道:“免得邱德更忘记公司姓谁。” 何定贤笑笑:“他还敢找麻烦?” 猪油仔谄媚的道:“找麻烦倒是不敢,就是对账目查的很严,真有些当大班的派头,惹人不爽。” 何定贤吹出口烟,点点头:“他要是真这么用心的管账,倒也算是在给我说尽力,往后公帐一定不能疏忽,姓邱的整理一遍,我们要再整理一遍,既不能让邵氏偷到钱,我们手下的人也要干净。” “近几天阿豪的人江湖气越来越重,我是信得过阿豪,但是人多手杂,底下人不是各个都能信。” “要是搞出什么事情来,我不乐意见血,不乐意伤同乡兄弟的心。”他眯起眼睛说道。 猪油仔表情肃穆,郑重其事的颔首道:“我明白的,老板,每间店铺都有我的人在算钱,一天卖出多少张票,是有票根留下来的,自然就有数。钱也要先过我们的手,才会到公司的账目上,我向你保证,没有你开口,账目一定干净,若是老板要用钱,我也一定能变出来。” 何定贤站起身拍拍他肩膀,驻足在面前,盯着他,意味深长的道:“我信你的本事,也信你为人,好好干,有我一天就有你一天!” 猪油仔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呵呵说道:“谢谢贤哥,我也不会忘记是谁带我走出屋村,是谁帮我拿到身份证,还是那句话,我等着当你的收租佬呢!” “嘿嘿。” “死肥佬!”何定贤笑骂一声,在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递出去:“到鸭寮街找阿青买一台收音机回家,平时听听英语广播多练习一口语,没事的时候让阿姨听听新闻、粤剧。” 猪油仔接过钞票不可思议的叫道:“这么大方啊!” 何定贤咒骂道:“TMD,要不是刚刚放了大话,我有一份你有一份,你以为我会给你钱?我也是今天才舍得购一台二手货,我告诉你啊,你不能买新的。” 猪油仔憨笑道:“我要是跟您用一百块的,你就砸了我的收音机。” “嗯。” “那两百块应该够了。”何定贤面色愉悦的说道,猪油仔把钱收好后搓了搓手,紧张的道:“贤哥,中午善哥、大基、阿乐来找我,说晚上请你去旺角洗桑拿。” “这么好?” 何定贤睁大眼睛,有点感动:“终于要来贿赂我了?” 这辈子到现在还没吃拿卡要过,说出来都有点丢人,主要是一个军装组长的职位,要是不跟普通店主吃那卡要一下,江湖还真没人甩他,除非是有什么案子对上了,不然直接就忽略他,行贿者直奔华探长去了,连军装警长都收的少。 最大的外快就是来自于规费,手下组员都经常揩他水,看来是拜师陈立之后,一跃为油麻地差馆最受器重的军装组长,即将得到兄弟们的安排。 之前为了让兄弟们好好办事,没少花钱请他们吃饭,饮茶。 猪油仔贱笑道:“我看不是,他们是昨天没有过瘾,想要再削你一笔,洗完桑拿吹捧你两句,说些好话,你难道不付钱吗?这些王八蛋知道老板有钱就想削,十足烂仔来的。” 何定贤闻言心头有点难受,不过考虑到阿善、大基几人平时在差馆办事还是很老道,将来在警队免不了仰仗他们出力,花点小钱养他们卖命也值,江湖上没钱谁给你卖命呢? 每个月三百块就要骗人家去死啊!想的美!用钱维系的关系才是最牢固的关系! 夜晚。 何定贤、猪油仔同钱伟善、大基、阿乐、沙皮等人携手走进庙街的金帝洗浴城。 穿着小西装的侍应生打扮得很像街头的高级鬼佬,见到七有人成群结队,气势张扬的走进店门,连忙小跑出来:“几位老板晚上好!” “要玩些什么?” 自丽池夜总会让侍应生穿上西装之后,港岛但凡要点消费水平的地方,都纷纷效仿让侍应生穿上西装服务。 这能让来消费的客人感觉到一种高级感,确实能提高店铺的营业额,如同八十年有白皮鬼佬的西餐厅一样,不得不说经历过两次变革的华人就喜欢踩在鬼佬头上的感觉,不是为了证明华人比鬼佬强,而是要正视华人与鬼佬没什么不一样,你可以踩我,我也可以踩住你! 钱伟善挥手道:“玩些花的。” 侍应生立即请道:“请几位老板进B区!” “一人一个包间。” “各位老板跟我来。”两位穿着旗袍的女迎宾走上前来,同侍应生一起往里头带人,七人脸上都洋溢着隐晦的笑容,各自对视时,露出大家都懂的表情。 何定贤之前一直守身如玉不是讲究真爱,在缅北差点腰子都差点没了,还讲究啥真爱,肯定是有机会就用腰子啊! 他只是没钱! 现在有钱了,出来放松放松,必须要奖励一下自己。 钱伟善、大基、阿乐等人也为和长官找到相同的兴趣爱好感到开心。 猪油仔却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想要试着找到大佬软肋,将来才可以朝大佬的软肋猛攻。 他问道:“贤哥,你有什么要求吗?” 何定贤自然而然地说道:“我喜欢宽一点按摩床,干净点的房间,手法好些的技师。” 侍应生面露难色,猪油仔看他一眼,他咬着牙点点头,等到老板们都到房间休息之后,他才回到前台同伙计交代:“B区C间,安排两个第一天出来上钟的给老板按一按。” 伙计叹了口气:“我打电话给公司调那两个沪市姐妹花来,全公司就这两个够要求只可是技术差了些,还没有培训完全程。” 侍应生嗤笑道:“满足前两个要求就得,第三个要求就不重要了。” 九十分钟后。 何定贤奖励完自己,浑身轻松的走出房间,感觉灵魂都轻了几克,接过侍应生递来的茶水,只见猪油仔、大基等人已经抽着烟在茶座区等他。 “贤哥。” “贤哥。” 大基、阿善笑的非常开心。 猪油仔则道:“单都买完了。” “嗯。” 何定贤心情惬意的点点头。 38 办事 离开桑拿城大门,把兄弟们送走以后,何定贤才出声问道:“阿仔,晚上开销多少,我把钱给你。” 猪油仔笑道:“四百三十块。” 何定贤本来身上现金已经花光,不过之前特意让倪坤回家找老母取了一次,用的理由也很诚实,要请兄弟们开心开心,现在如数掏出港币:“拿好。” 猪油仔接过现金折好收进口袋说道:“贤哥,你其实可以走公帐的。” “算了。” 何定贤觉得没必要,从小公司开始公私帐就混淆,将来公司坐大财务漏洞一定很大,核算起来得不偿失。 猪油仔只是随口一提,见大佬不同意也无所谓,单手插袋说道:“只要贤哥玩得开心,几百块钱不值一提,下次贤哥有什么喜好可以同我讲,我提前给你联系公司。” “这间公司的妞质量很高,听说跟义安公司都有合作。” 何定贤询问道:“义安是红门背景吧?” 猪油仔点点头:“最早是在万安成立的潮州鹤佬帮,主要人员是鹤城的走私商,那时还叫做万安帮,后来万安帮发展壮大,分裂出义安堂,从义安堂开始就不是单纯的潮州字号了,融入了很重的红门背景,与前朝官员有很深的渊源,常负责筹措军饷、走私军需的作用,义安也是在那时候快速扩张的。” “到现在义安的势力已经扩大到新加坡等地,是红门在港最大的三合会组织,前几年的事情你也知道,那头派人来重组义安,现在是叫新公司,新记。” 何定贤颔首:“是,大名鼎鼎的新记龙头,全九龙最炙手可热的江湖新大佬,就连潮义勇的坐馆都要叫句祥先生!” 猪油仔道:“正是因为新记的背景能够通到那头,所以义安能够拉来很多靓女,有以前护士学校的学生,也有官宦人家的子女,就连将门之后都可以进入。” 何定贤理解了:“看来潮州帮跟新记还是有些渊源的,一起在九龙区揾食,总有互相合作的地方。” 整个油麻地的生意全归潮义勇包揽,包括最廉价的龙凤茶餐厅、也包括高级的桑拿城。 他请兄弟们开心肯定是去高级场所,可以亏待兄弟不能亏待自己,去茶餐厅饮茶哪里能饮到姐妹花,想用快餐的价格吃鲜鲍鱼,痴线啦! 猪油仔笑道:“是啊,浴场经理看在贤哥的面子上,还给我们打了个折,抹掉了八十块钱。” 何定贤皱起眉头:“油麻地桑拿城一个妞公价五十港币,八个妞四百块,算上姐妹一起出场多加三十消费也是正常价格,怎么叫作抹了八十块?” 全港捞偏门的每个行业,每间地铺,价格都是在差馆备案过的,要有辖区华探长、军装警长、消防署、乃至水警一起坐下来谈妥,直接关系到每个月规费多少,关系着差佬们的灰色收入。 黄有黄的价,赌有赌的价、茶餐厅一个价、楼凤一个价、桑拿城一个价,字画摊、雀管、赌档又是一个价,各辖区按照店铺数量,生意、人口、价格都不一样,档口甚至精确到赌桌,多摆一张桌子都要交钱…… 何定贤升职组长后负责整条上海街所有业务的收数,手底下已经管着十几差人,业务熟练到可以背下整个油麻地各行各业的规数额度,每个月都得亲自去收,不记住都不行。 按照差馆探长们给桑城定的价格,油麻地辖区内一个妞就是五十港币,四百三十块不仅没少还多收了三十小费,看在技师服务态度上不错,三十小费花得也不冤枉。 关键是探长们定下的公价不能有变,否则直接关系到规费不对,一旦查出来会有一大片人倒霉。 猪油仔却老实巴交的道:“价格早涨了!半个月前我同朋友到店里洗脚,价格就已经涨到六十块。” 何定贤不动神色的说道:“我知道了,改天我要多谢洗浴城经理。” 猪油仔笑呵呵道:“其实也不用,好像差人去都有打折,油麻地的便衣、军装加起来总共就一百多号,整天在街头走来走去,谁不知道呀…..” 他不知差馆内部的规则,更不知探长们定有公价,话语间还透露着对当差的向往。 出来玩都有打折,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何定贤却在价格的变化中嗅到不一样的危险,他在第二天早上,一上工时就来到长官的办公室门口,立正敬礼:“长官,早上好!” 陈立随手脱掉帽子挂在木质衣架杆上,屁股没坐到椅子就说道:“以后没人的时候不需要敬礼,一家人用不着客气,免得生分。” “知道了,立哥。”何定贤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吐出几片碎沫子,满脸无奈的把茶杯倒掉,再给陈立泡了一杯新茶,递上前道:“立哥,我昨晚去庙街的金帝桑拿巡逻,遇见一件事情觉得很棘手。” 陈立拾起茶杯吹拂着热气,眼神坏笑的看着他,问道:“好玩吗?” “如果是桑拿城里棘手的事情,我想也不好代劳吧?” 何定贤笑了一下,换上满脸严肃的面容说道:“现在桑拿城一个妞的价格是六十,潮义勇的人私下涨价十块。” 陈立面色突然僵硬,骤然色变,大骂道:“干他娘的陈阿酒,涨价也不同我们打招呼,要是给鬼佬的人查出来,我们同曾探长都要倒大霉!” “你现在马上去封庙街的场子,把他们看场子的人捉出来,问清楚到底涨价多久,我去同曾探长打个招呼,马上把潮义勇的场子扫一遍,最好能够拿到陆河堂的账目!” 陆河堂既是潮义勇门下专管马栏的堂口,油麻地每一个小姐都要给陆河堂抽水才能开工。 何定贤知道陆河堂的来头,立正敬礼,出声喊道:“是!” “长官!” 他走出办公室回到一楼的休息区里,朝向当班的十二名小组军装组员招招手下令:“出门办事。” 十二名军装警员穿着绿衫、腰挂警棍,脚着皮靴,动作利索的立即起身,大基、阿善各为一队领头。 他们带人火急火燎的走出差馆门口,率先执行长官命令,面上却有些不解,所以钱伟善发问道:“贤哥,要办谁!” “扫黄!” 何定贤面容严肃。 钱伟善点点头:“哪一家!” 何定贤道:“昨晚那家!” “啊?” 钱伟善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长官是这种人……无情啊! 39 交人 金帝洗浴城。 夜场经理打着哈欠,正要收工,哒哒哒,一班军装警察手持警棍,步伐急促,风风火火的冲进大门。 “一大早赶死啊!”经理心头腹诽一声,面上却堆着笑容迎上来道:“各位长官有什么事?” “诶呀,长官好!”经理突然见到一群熟悉的身影立即挺直腰杆大声话道,钱伟善手掌拍着警棍双腿分开:“什么事你们心里清楚!” “让你们办事人出来谈。” 经理瞄着一马当先的军装组长,心中暗道:“难道是昨夜那对妞没伺候好?不对啊,昨晚看他笑得那样,刚刚还以为是回头客呢……” “呵呵。” “长官。” 经理见状在怀里抽出一支烟,递上前去道:“我等会让那两姐妹再来陪你,有什么事情洗一洗再聊嘛。” 何定贤却冷眼相对,直接无视他的笑容和烟,看到伙计们把路口通道都把守住,拿起脖子上的哨子鼓起一吹:“BB!” 两道短促嘹亮的哨声回荡。 夜场经理顿时面露不妙。 “封了这个场子,男的女的,客人小姐全部捉起来!” 何定贤张开嘴巴,中气十足的放声怒吼,大厅里回荡起有力的应答声:“是,长官!” 哗啦啦,在场十二名警员马上开始行动,一共两组一组守门,一组抓人,两组组长都是昨晚才来场子里巡视过,几乎把房间、走廊、暗门都摸得一清二楚,其实差人就算不来也熟悉场子的情况。 这可是庙街最大的桑拿城,名气大就代表客人多,差馆一定会多留意。 钱伟善、大基等军装警员也是头一次替长官办大事,组员们可以说都是非常卖力,遇到不给面子的抽棍就打,根本不管是什么客人,有什么背景。 首先,真正的大亨不会出现在桑拿城里,其次,军装警长亲自下令,一定得严查严办! 绝不能放过一个人! 几个马仔想要跳窗逃走,直接被阿乐带人扯了回来,举棍就是痛殴,现在被打到惨叫、哀号的客人小姐更多,好在早上已经过了顾客的高峰期,场子里就剩过夜睡觉的十几个客人,加上三十多个小姐,十来个服务生,一共五十几人,靠十几名警察还镇得住。 场子经理见到差人动手玩真的,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暗暗威胁道:“长官,同是潮州人是不是得给点面?这里是潮义勇的场子,每个月都按时交规费,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谈吗?” “非要大动干戈搅得客人不开心,弄坏场子的生意,到时兄弟们没地方开工还去找谁?找你啊!” 何定贤却面色平静,扭头望向他:“谁先坏的规矩,我找谁,叫你们办事人出来!” 经理长呼口气,面露凶相,恶声恶语:“你一个戴帽子的也配张嘴喊我们办事出来见面?” “掏一把枪出来再喊人,操!” 大基上前拍拍他的脸蛋,用力捏起下颚逼迫道:“我们敢来就敢搞死你,最好说出办事人在哪里。” 何定贤则笑笑:“潮义勇的话事人还真得敬几分江湖地位,潮义勇一个堂口的办事人却不够资格跟我装大佬。” “我知道洗浴城,桑拿,茶餐厅都归陆丰堂管,堂主罗达文,江湖人称大摩文。” “陈十九的左膀右臂嘛……” 陈十九即是潮义勇龙头坐馆,一共在九龙占有六个码头,在港岛还有三个码头,巅峰时期包揽全九龙三分之二的偏门生意,既便是现在东莞帮九龙强势崛起,一样也做到油麻地清一色,铜锣湾清一色,门下六万潮汕兄弟。 在港岛江湖中是排名前三的实力派,算上老一辈的江湖人也是排名前十的江湖大佬。 当然,不管他在江湖上名头再响,不过都是摆布上台面的臭夜壶,全靠潮汕商会的会长楚老板给饭碗,只是真正大老板、大亨圈养的一条看门狗。 在家中排行第九,为幼子,因父母怕不好养大,在行九前加个十,以期骗过阎王爷,未想到陈十九命硬到登上社团龙头之位! “既然知道大摩文的名字,最好就先放客人走,有什么事好好谈。”夜场经理好像找到靠山,腰杆都硬了很多,张嘴就要求警察放人。 何定贤感觉很有意思:“我来扫黄,查到你们场子涉及违规服务,你说放人就放人,当自己是总督啊!” “唔好意思呀,总督都不能立法,说说看哪条法律讲能过放你们了?” 夜场经理破口大骂:“我同你们讲道义,你同我们讲法律,当差的了不起啊!要见我大佬自己找,搞我的生意就是不行!” 十几名场子里的马仔在墙边应声站起,一点不畏惧差人们的警棍、怒斥,站成一排就往前顶,甚至有人要抢夺警棍,向差人动手,一些马仔眼神瞄着某几处地方,显然是要去拿利器抗法。 这年头差人办案是真的下狠手! 烂仔抗法也是真的敢暴动。 杀警! 没办法,在这个权利没有枷锁,有报警电话没有投诉电话的年代……要办好事谁都得下狠手。 夜场经理一看就是心底知道些什么事,顶出来要帮大佬硬干,其实就是帮大佬拖延时间,给差人制造麻烦,方便上头人的运作,很难获得什么好处,却能够搏得江湖名声,混江湖最重名头。 何定贤却气定神闲,不为所动,油麻地探目林茂很快就带着六个便衣警员赶到现场,举起手里的枪指向人群出声喝道:“边个敢动!” “他妈的,我认得你们龙头是谁,手里枪不认得,不要让我难做!”林茂的出现代表曾探长与陈警长达成共识,因为这本事牵涉到整个油麻地差馆的案件,陈立派他出来封场只是第一波出警的人马,后续肯定有便衣和大部队跟上,否则他带十几个人根本没发做事。 一切都如他所料,夜场经理的马仔们见到枪一下就安静起来,林茂则表情不羁,非常嚣张的朝经理头上吐了口唾沫:“呸,不长眼的东西,连陈长官的徒弟花腰贤都不认识,让你们交人交不交!” 经理抹掉脸上的口水,表情阴霾密布,声音低沉的道:“茂哥,当小弟的没理由交大佬出来,何况我们也不知道大佬会在哪里,怎么交?” “你没见过堂口办事人一大早在夜场里面睡觉吧?” 40 给他一个理由 “阿贤,怎么做?我出门前曾探长特意交代听你话事。”林茂眼神转向身旁站着的军装警,凑近前压低声音道:“这件事,你第一个发现,最适合做主。” 何定贤点点头,眼神十分讥讽看向经理,讲道:“他没有理由交人就送他一个理由。” “刚刚第一个站起来的那个,对就是你,你怎么能一不小心跳楼摔死呢?”他把目光瞄向旁边一个马仔,刚刚马仔可是很出位,现在却立即惶恐不安,大惊失色地呐喊道:“我没有,我没有跳楼啊!” “架走。”林茂扭头放话,两个便衣探员上前把人架上楼顶,一路根本不管人是怎么挣扎。 大基还上前给了一棍子把人打晕。 钱伟善得到示意带人开始搜索账目,把场子的抽屉全部打开,场子里的马仔们也不敢再开口阻拦。 经理则是冒出虚汗,遍体生寒,不敢对上差人的眼睛,何定贤则不急不躁,静静等着手下做事。 “砰!” 窗外传来一声闷响。 他笑容灿烂的说道:“真是想不开,搞黄的而已,大不了到荔枝角呆几个月,为什么偏偏要跳楼呢!” “你觉得现在理由够不够?”何定贤眼神死死盯着经理问道:“还是说要再来几条人命。” 林茂举枪顶在经理额头上怒吼:“说啊!烂仔!” “文,文哥在砵兰街兴德公寓三号楼,他情人家里。”经理吞吞吐吐地讲道,林茂举手以枪托狠狠砸破夜场脑袋:“啪!” “说清楚!” “砵兰街兴德公寓三号楼207室,最近他都躲在那里睡人老婆!”经理脱口而已:“他钟意睡人老婆!那人正在住院当然要抓紧多睡几次!” 林茂贱笑:“真是好习惯。” 何定贤扭头说道:“留一组把场子封掉,其它人跟我去兴德公寓,走!大摩文!今天不抓人不收工。” “是,长官!”便衣军装齐声喊道,他扭头就离开现场,只剩钱伟善带五个人还在搜查,两名便衣警察架着一个满身大汗,双腿发虚的人走下楼梯,将人丢在地上冷冷看了夜场经理一眼,笑道:“骨头真硬,留着跟你大佬交代吧!” 那个马仔坐在角落喘着大气,显然也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不过刚刚丢下来的东西却并不是他,他只是被两个人摁在楼沿外,真正丢下去的或许只是块石头。 夜场经理咽了咽口水,心里发虚,却没有挽回的余地……要是差人真丢一个人下去还好,人没有丢却走漏大佬的消息,在江湖上很容易被门规处置,警察要是抓到大佬还好,要是没有抓到他真TM完蛋。 “毒,真恶毒。”他只能希望差人们可以恶毒到底。 这时何定贤、林茂等警员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赶向砵兰街,沿途路人纷纷闪开,不想被差人迁怒。 警署里唯有的两辆小轿车,一个是署长专属用车,一个是督察级以上的公用车,既没有专门办案的公务车,也没有一辆是华人可以使用。 在辖区内办案警员们一般靠双腿赶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会骑公务自行车…… 这年头纵使是总华探长都没有公务用车! 路上,何定贤见到有一些警员正在办事,脚下踏板蹬的虎虎生威,嘴上出声问道:“茂哥,曾探长同我师父怎么聊的?” “兄弟们在街上办的怎么样。” 林茂表情肃穆,出声答道:“规费不对问题很严重,在我们看来是少收几块钱的事情,传到鬼佬耳朵里就是华警不听话,欺上瞒下多收钱,幸好事情发现的早,否则曾探长同立哥都吃不兜着走。” “在鬼佬眼里可不分社团和警察,只会看得见是华人不听话,手底下就得换一批华人。” 辖区内一个月收几十万的规费,为什么分到一百多个华人警察手上,每个人才分一两百块? 因为大头全给鬼头吃掉了! 总华探长及探长们乃至全港华人都是为鬼头打工,也是港岛称之为殖民地的原因,所以潮义勇的洗浴城少交钱事情严重性很大,绝不是少交两个月钱的问题。 如果事情被及时发现,及时解决,还可以用钱来填涨,如果事情给有心人利用就可怕了。 现在搞清楚事情是谁做的,罪魁祸首是谁,比什么都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他已发现洗浴城涨价就上报的原因,因为他觉得事情可以没那么简单。 “现在差馆所有华警兄弟都撒出来了,曾探长同陈警长也在去见陈十九的路上,得在大摩文手上拿到账目坐实他的事,逼陈十九把事情扛起来,拿钱填帐,买鬼佬收火。”林茂也感觉火烧眉毛,何定贤接话道:“所以抓住大摩文就很重要,就算没有账目也能撬开他的嘴,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 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猜测,但是办事要得讲真凭实据,靠猜测就算在江湖也行不通。 这时何定贤突然刹了下车,扭头跟手下说道:“沙皮,你回差馆门口找拉车的倪坤,叫倪坤去找老福的人请一艘大舰来。” 他不觉得在警队大肆出手的情况下,去老窝还能够抓得到人,虽然必须要去看一看情况,但是在没有监控,没有网络的年代,想要抓一个一门心思逃跑的人很难。 大摩文作为潮义勇一大堂口的办事人,显然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走投无路时不知会做出什么决定。 林茂闻言眉头则轻跳两下,江湖黑话中“船归船,舰归舰”,大舰是指配有五人以上,持有大火力步枪的渡船,全港有大舰的社团屈指可数,请一艘得三千港币,大老板做事就是阔气。 “知道了,贤哥。”沙皮扭头就走,林茂,何定贤等人则继续赶向砵兰街,来到兴德公寓时众人把车一停,便衣齐齐掏出手枪,何定贤带着军装封锁现场出口,大摩文平时不一定会带枪,但是过夜的地方肯定会配枪,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干得出,军装组没必要上去凑热闹,就连封锁路口都是提着脑袋干活。 41 大摩文 “人跑了!”林茂站在207室的房间里,把枪塞回枪袋收好,冷冷瞥过角落一个女人,推开窗户朝楼下喊道:“就留了一个姘头在家里。” 何定贤见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当即开口喊道:“你带兄弟们继续查,我去追!” “明白。” 林茂点点头答应道,转回身抽出腰间一条皮带,捏在手里虎视眈眈望着女人。女人哭的梨花带雨,穿着吊带睡裙,身材有几分曼妙,双腿修长,气质也透着为人妻子的韵味。 他举起皮带挥斥道:“你们出去,我在房间里一个人好好审审。” “收到。”三名便衣探员很是识趣的退出房间,同其余伙计一起抽烟,搜查,林茂是最标准的便衣探目,主要就突出一个敢下狠手,一鞭子直接就抽在女人身上:“啪!” …….. 何定贤带两名军装警蹬着自行车,一路赶向避风塘的黑码头,全港大小上百个野码头之中,绝大多数码头都是走货,少数码头才会安排船走人,大多数码头也归字号单独管理,只有少数是各字号一起开工的公用码头。 其中以渔船避风而得名的避风塘码头是最大,船最多的一个公用黑码头。 虽然走货的码头一样可以走人,但是走货的码头各有字号罩着,非是字号兄弟没人带你出海。 因此,避风塘是成为普通人紧急出海的首选,各大字号都有出海的偷渡船常靠在岸,日夜都有船出海。 大摩文要跑路可以通过字号码头走,何定贤要坐船只能坐避风塘的收费船,加上避风塘是距离砵兰街最近的一个公用码头,如果老福答应出海的话,一定也会通知避风塘的兄弟。 在没有手机、电话的年代,江湖人对地理位置都很熟悉,在办事时会遵循一种就近就便原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何定贤来到避风塘之后把车停好,快步跑向海边的碎石滩,一排渔船插着各色各样的旗号,有赤橙黄黑四色旗,代表出海的行业,有潮、沪、浙、闽字号旗,代表背后的商会。 赤旗出远海、橙旗在近海、黄旗带人出海、黑旗携有军火。 何定贤让陈嘉乐、谭耀辉在岸边守着,一个人来到闽字旗的船群面前,一艘黑旗大舰有两个人正在洗海鲜,听见有脚步声放下手头的活,起身询问道:“油麻地差馆的?” “是。”何定贤点头抱拳:“办理公务,想搭贵社船出海。” 打头一个皮肤黝黑,眼神犀利,个子矮小,混身咸腥的中年人穿着雨靴:“五千块钱,五个人,五把AK,带你去追潮字旗的船。” 这个价格比平时要略贵一些,但考虑事出紧急,临时调船,看对方还有提供情报的样子,倒也算是物有所值。何况追上大摩文要比什么都重要,起码陈立豪爽给出人生最重要的政治资源,绝不能让陈师父丢了一区警长的位置,那样他呆在油麻地也会束手束脚,对将来的发展不利。 考虑到他作为双花红棍的仔,打小练有一身功夫,等会追到人肯定会在海面上搏斗,绝不能在那时候给人干趴。 他在口袋里掏出仅有的两百港币,登上船拍在船老大的手心说道:“给我加一把AK。” “呵呵。”船老大攥着手里的钱,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连声笑道:“没问题啦。” “开船!有什么事情海上说!”既然是要出海追人肯定是速度第一,客人上船后没理由再停留,两名马仔马上启动渔船驶出避风塘。 剩下两名马仔则像哑巴一样,面无表情,怀里抱着一杆步枪。 “拿着。”船老大拆开一块舱板取出武器抛来。 何定贤张手接住感觉份量熟悉,立即取出弹匣检查弹数,再抽下枪膛检查膛线的声音。 船老大抽着烟枪笑眯眯的说道:“后生仔功夫不浅。” “还行。” 何定贤收枪填回弹匣挂在肩头,出声说道:“出来混总得练几手。” “你们潮汕帮的人来用我们老福的船真是少见,不过看在你出手阔绰的份上,坐馆亲自打电话给我。” “别觉得五千块花的不值,我这艘大舰有两台柴油发动机,全马力速半个钟就能追上潮字旗的船。” “根据我的消息,大摩文在十五分钟前从昂船洲出的海,临时请同门兄弟们开了一艘近海船,飞奔朝澳岛逃去,看来你们警队逼的很紧。”船老大骄傲道:“只要还没上濠江的岸,我们五个人同你一起开枪。” “要是上了濠江的岸呢?”何定贤问道。 船大佬笑的很是狡诈:“那可是葡萄牙人的地盘,得加钱!” “好。” 何定贤张口答应。 “轰隆。” 烈日照得海面波光粼粼,晒的人头晕眼花,黑旗大舰在风浪中离港岛愈来越远,离岛区的大屿山也消失在眼前,直至濠江的海岸线浮现眼前,一艘插着潮字旗的渔船才现出真容。 渔船不插旗号一来躲不过水警巡查,二来不能在近海打渔,水上跟陆上一样是有地盘划分,有江湖规则。 船大佬见着船也收起烟枪,抱着武器出去查看情况,见到船后短短五分钟就离潮字旗不到十几米。 船上的大摩文穿着红色西装,戴着一块金表,斯斯文文戴着眼镜,一幅人模狗样的败类相,手里捏着一把点三八见到黑旗大舰吓得魂不守舍:“妈的,同乡人放过一条活路都不得?” 船老大带着四个小弟手持步枪站在船头,挎着枪指向对面张狂无比的扭头说道:“怎么做?” 何定贤道:“先用子弹扫一轮船,再靠上去试试我的功夫。” “没问题!”船老大很爽快的答应一声,五人不约而同的扣下扳机:“哒哒哒,哒哒哒!” 海面奏起一阵交响曲,飘不了多远又被海风吹散,大摩文抱头趴在船舱底下瑟瑟发抖,船东干脆就站到船头举手投降。 “大摩文,你给我出来!”何定贤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大摩文也在枪声停息后手里抓着枪,双手投降站到船尾:“你是边个?” “福爷派来救你的人!”何定贤大声回应,大摩文当即面露惊愕,不可置信的道:“福爷派你来的?” 生死关头的情绪非常剧烈,失误守不住口风很正常,可大摩文能混到堂主的位置不是傻瓜,马上就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干你娘,晃点我啊!” 42 二五仔 大摩文反手拿枪顶住下颚,目眦欲裂的吼道:“东莞帮做事绝不会乘闽字旗的船,你一定是潮汕帮的人!” “呵呵。”何定贤轻笑一声,出声劝道:“既然知道潮汕帮要办你,要不然放下枪回去同十九哥、曾探长讲明白,我做主留你一家老小的命。” “放心,我够面子。” “操!老子要死也个痛快!”大摩文激动道:“绝不会回去关狗笼!给狗活生生的吃掉!” “你们潮汕帮同东莞帮斗生斗死无所谓,为什么要我拉进来……” 何定贤面露不悦之色,恶声骂道:“没脑子的货色,自己主动靠过去当二五仔,还怪得了别人!” “潮汕人要出位,靠谁都可以,就是不能靠东莞帮!”倒不是没有潮汕人靠过去,但在潮汕帮跟东莞帮斗争激烈的情况下换山头,很容易就会被人当作棋子利用,死在残酷的兑子当中。 要靠就得找个好时机,何况大摩文在社团中地位不低,要不是为了某种利益怎么可能给人做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算天理。 “老子做事不用你来教!”大摩文嘴角挑起一抹狞笑,眼神却充满不甘与忿恨,手指扣着扳机微微颤抖着喊道:“在江湖希望你能嚣张一辈子,一辈子都同今天一样,不用还的!” “扑你阿母!”他指腕的颤抖忽然变得剧烈,就连整条手臂都在猛颤,直至扳机往下一压,海面上响起一声干净利落的枪响:“砰!” 大摩文直挺挺倒在船尾一个翻身,尸体就砸落进海面,潮汕帮的船老大扭头一看,殷红的鲜血已经随水浪散开,闻着味的鱼群在水下涌来,黑旗大舰上船老大则重新拿起烟枪嘬了一口,语气淡然的说道:“人死着啦,下一步怎么办?” “登船搜搜有没有带钱货,之后回程往避风塘走。”何定贤卸掉身上的枪,语气显得有些萧瑟:“混江湖果然跟抢银行不一样,功夫练的再好屁都无,不如多用用脑子怎么活得开心潇洒,两百港币白花了,希望等会能赚回来吧。” 船老大闻言眼前一亮:“海上的规矩,渔获五五分!” 这个五五分是指一方收一半,船老大的五成还要同手底下人的分,不过船是何定贤花钱请出海的人,他要是不开口登船拿钱,船大佬也只能一分不拿直接调头回港。 “没问题,五五分就五五分钟。”何定贤爽快的答应下来,船老大们也手脚麻利,靠近登船后一阵搜索找出两万港币,捆成厚厚的五叠,一人五千块,至于潮州帮的哪位船大佬,看在同乡及同行的面子上都没有为难,放人直接离开。 当船老大把两叠五千元港币放到他手上的时候,嘴上还是非常惋惜的道:“刚刚看他那条金表好像很值钱,是出门傍身的好东西啊,可惜了。” 何定贤却不以为意的轻笑道:“我们是出海办事人,又不是出海做强盗,能赚点外快就不错了。” 仔细一算请船出海不仅没有花钱,还倒赚四千五百块,果然当差办案能赚钱的地方就是多。 活人可以收钱,死人也可以拔一层皮,难怪直至九十年代警察都是港岛华人最为尊敬的职业之一,与律师、医生并称。 一不小心都成白嫖怪了,合着怎么样都能赚钱?他感觉这种做法有违初衷可是有钱总不能不捡吧? 世界上哪里有脏的钱,只有脏的人。 四十多分钟后,大舰驶回到避风塘码头,他同船大佬打了个招呼便起身跳下船头,踩过碎石滩来到山道便只见陈嘉乐、谭耀辉二人还守着自行车,倪坤也拉着一辆黄包车在旁等着。 三人见到长官平安归来,表情都非常开心:“贤哥!” “贤哥!” “老板。” 何定贤见到差馆的自行车还在,心下松了口气,点起一支香烟问道:“有消息吗?” 陈嘉乐甩手熄灭给长官点烟的火柴答道:“阿坤刚刚从外边赶来,得问阿坤。” 倪坤接话道:“曾探长和陈警长同潮义勇的坐馆在瑞兴茶楼饮茶,另外,钱长官在洗浴城搜出一本账薄,虽然不是陆丰堂的堂口账目,但是也记录了洗浴城近半个月的资金收入。” 店铺账目都是一月一本,特别是客人多的店,不可能一本账目写上大半年再带走。 这个店铺账目只能证明洗浴城确实有涨价,但不能表明涨价的时间,超出的利润,该补的规费。 “虽然,这本帐薄能在陈十九那里占住道理,但是想压死他很难。”何定贤心里感觉有点郁闷,其实刚刚登船也是寄希望找出堂口账目,但是压根连账目的影子都没有,对于一个要跑路的人而言堂口账目是一分钱价值都没,真能找出来也是见了鬼,可是在大摩文情人家没有找到,在大摩文家里也没有找到,代表账目极大可能性已经被销毁,基处于一个死无对证的状态。 账目那种东西想要销毁确实很容易,撕烂了马桶里一冲都行,或者随手丢进海里,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只可惜大摩文不是一个好忽悠的人,想要生擒活捉根本没机会,甚至死都要死在自己手里,足矣见其作风彪悍。 “走,去瑞兴茶楼看看情况。”何定贤坐上黄包车思来想去整件事的背景。 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想要利用规费不齐的事情扳曾探长、陈警长下台是合理的,“油尖旺”作为警队的“银行区”,仅剩下最肥的油麻地在潮汕帮手中,东莞帮肯定是做梦都想要拿下油麻地。 刘福想要掌控大摩文的办法也很多,方不方便其实取决于大摩文,大摩文要是一个软柿子自然好捏,有时候人的性格决定成败,像管理赌档、烟档的潮汕帮大佬,就不想大摩文一样好拿捏。 最关键,潮汕帮有自己的赌客和大烟庄家、根本不需要理会刘福,而桑拿城却在大摩文的发展下逐渐靠上新记。 新记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供货商,供女的数量可以让大摩文产业快速发展,质量也很高,何定贤身有体会,一旦店铺高速扩张带来的收益也是成倍增长,做生意的人很难抵挡金钱诱惑。 可光依赖新记给妞就等于生产原料全部被人控制,只要刘福给新记一点暗示,新记就可以拿捏住大摩文。 这两年新记在九龙区生意做的可是不小,包括酒水走私、白事一条龙、大烟和马栏。 何定贤光以商人的视角上大摩文都处处软肋,可见福爷要施展手段一定有很多办法,偏门生意也有生意的难处。 “可以刘福的狠辣,这拳打下来力道不够重,力道不重就可能是虚晃一招,真正要冲的要害是哪儿?”他绝不会低估一个总华探长的手段,总觉得不对劲,总华探长耍阴招没问题,可总华探长要只会耍阴招就太低级了。 43 全家富贵 何定贤不敢相信一个总华探长是个低级货色,只能把问题藏在心里看看能不能在陈十九口中得到答案。 瑞兴茶楼。 一个穿着棕色长衫,留着山羊胡,大平头,手中抓着西施紫砂壶的青年人,坐在一张大圆桌上首座,捏着小巧的茶壶正在斟茶。 他将茶盘上三个茶杯斟至八分满,再放下紫砂壶,取出一杯茶,手指轻轻抵着转盘,把玻璃转盘上的茶杯转至下侧。 曾探长与陈警长分别摁住转盘,接下茶杯以右手两指叩桌三下,行了一个叩首礼的规矩。 青年人一边饮着茶,一边把眼神瞥向桌面上一本账薄,语气平静的说道:“靠一本账目想要拿潮义勇一个堂主问罪,是不是差了些?当潮义勇是街边乞食的小字号?” 陈警长啜着茶,笑着答:“潮义勇是大字号!” “潮州帮的第一大字号!” “所以,更应该为同乡们做榜样、立规矩,不能纵然有人坏了规矩,否则警队里的潮州兄弟都要没饭吃。” 青年人轻笑一声:“账目上缺的数,潮义勇可以按照规矩补回去,但是大摩文的命怎么算?” “他手底下的人乱收一点钱,收了多少都没搞清楚,你们就要风风火火的就要杀同乡祭旗,我要是不出面兄弟们怎么服气?”这青年人正是潮义勇坐馆陈十九。 他和想象中四五十岁,人过中年,沧桑风霜的龙头大佬不同,年纪不到四十,正是年轻干练的当打之年。 时间越往前推,江湖越多年轻人,越能卷死一班老骨头。 八九十年代的一帮社团大佬都是五十岁往上,堂主也得三十多岁。 现在江湖却不乏十几,二十的堂主红棍,三四十岁的龙头大佬。 五十岁往上要么进棺材了,要么在家里养老。 曾探长也适时的开腔道:“十九哥,出来行,底下人犯事,大佬就必须顶,要是顶不住拜大佬做乜?” “就算是大摩文手底下的经理私做主张,大摩文也得担起堂主的责任,同乡之间确实要团结,但容不下勾结东莞帮的二五仔。” 陈十九听见二五仔三个字眉头一跳,表情不悦的讲道:“你的人都已经追到海上索命。” “你还想点样?” 陈立开出条件:“整个油麻地所有洗浴、桑拿、楼风、马栏、全部按照新价格补交两个月规数。” “一共二十七万港币!” 陈十九听到数目一掌就结结实实的拍在桌面:“嗙!” 转盘都跳起一寸。 哗啦啦,数十名赤手空拳,体型健壮,眼神凶悍的大仔们从四周涌出,把茶楼一层围的水泄不通,十名便衣探员也拔出腰间配枪,打开枪膛,举手守在茶座四周。 “整个潮州帮没人敢不卖我陈十九的面子!”陈十九拍案起身,大吼一声:“张口就要二十七万,谁来出钱?我让你掏二十七万给我好不好!” 曾少珂神情不变,叼起支烟,吐气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警队好就是潮州帮好,要是没有我们警队人马帮衬,潮州帮在油麻地的生意也要丢,真守着几个码头开工,人是养得起一大批,钱能够赚到多少?” “现在岸上的钱越来越好赚,码头是养人开工的地方,但岸上的地盘真不要?现在不要将来可就难要了。” “二十七万而已,并不是我们开的价,是上头鬼佬警司开的价。”他用手指指天花板,深吸口气:“就这我诶了两巴掌,这两巴掌没算你钱!” 这时何定贤穿着一身制服在人群中蹿出,对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熟视无睹,立正敬礼喊道:“长官!” “阿贤,说说看。”曾探长率先发话了。 何定贤点点头道:“探长、师父,大摩文的船追上了,亲口承认靠过档跟了刘福,他说在油麻地跟东莞帮混更有前途。” “切。” 曾探长发出不屑的讥讽:“前途!” “怕是没命受。” 陈立则道:“十九哥,你看,我徒弟乘船追出海亲自见了大摩文一面,话都是大摩文亲口说的,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当时的船老大,那么多人作证你不能耍赖吧?” 要是外乡警察敢拿一句片面之词做证据,陈十九理都懒得理他,可偏偏潮义勇跟油麻地差馆都是潮州帮的人。 陈十九闻言也只得松嘴:“好,二十七万港币,马上让油麻地的马栏开工。” “没问题。” 曾探长爽快答道。 陈立又道:“傍晚鬼佬下班前把钱送到差馆门口,否则马栏下下周再开工。” “下下周开工?”陈十九冷笑:“你让油麻地的男人都吃斋啊!放心,钱一定准时送到,往后规费也按新价来交,不过你!” 陈十九用手指向何定贤:“以后少来我的场子玩,否则阉了你。” “嗙!”又是一掌。 “送客!”他大喊一声。 曾探长、陈立起身拱手抱拳,一言不发的就转身带人离开,人马众多的潮义勇兄弟则纷纷散至两边,让出一条道来,何定贤也随一组便衣警员们走出茶楼,刚出场子陈立就拍拍他肩头,回头笑道:“阿贤,干的漂亮。” “要是干不掉大摩文接下来还有人敢做假账!” 至于补不补钱,潮义勇给抓到账目,想在油麻地继续开工就必须补钱,只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说不定要请潮汕商会的大老板出来讲和。 现在事情在江湖上内部解决也方便一些,只是起不到决定性因素,可杀鸡儆猴是必须的雷霆手段。 “师父,应该的。”何定贤答道。 曾探长则回头说道:“钱是拿到手了,不过二十七万对于潮义勇而言也是个大数目,陈十九摆明是被大摩文给阴了。” “那些钱落在大摩文的口袋里,却要陈十九来填,一时半会陈十九怕是不会消气。” 堂堂潮义勇大佬吃了个闷亏确实不开心。 “这段时间潮义勇同警队的关系不会太好,幸好也没有太僵,得等时间来消化。”说到底都是潮汕帮的人。 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这句话却给何定贤提了个醒点头道:“我知道了,长官。” 至于大摩文的家里人肯定也要遭殃,潮义勇估计扒了他全家人的皮,能搜出多少钱算多少。 要是补不回帐明天就能在马栏见到大摩文老母、老婆和女儿…… “唉。”何定贤心里稍稍一叹。 这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大摩文既然是个江湖,有些事情敢做,就要有全家富贵的准备。 44 马氏兄弟 当晚。 上海街,电影公司,何定贤放工后来到公司里饮茶,在办公室里同猪油仔把白天的事情讲清,希望机灵的猪油仔能提供思路。 这时猪油仔一边给老板泡茶,一边笑道:“活该二五仔倒霉,死的好,就是碍大佬得罪十九哥。” 何定贤端着茶杯,不以为意的轻吹茶汤:“陈十九说到底只是江湖人,要不是靠着楚家也没资格拍桌子。” “楚老板的星洲商行专做粮食生意,靠着前几年粮食紧缺快速发家,作为潮汕商会的总会长确实大晒!” “整个省港地区的粮食、生粉、栗粉、猪肉卖什么价,他说的算。” “人人都是要吃饭的,人人也都要卖几分面子。”猪油仔感叹一番,打心底里的佩服,又换上笑容捧人道:“大佬先消消气,以后发达了,你也搞个潮汕商会的会长当当。” “我们只是起家玩几年,不见得比他差。” 何定贤不敢当的摇摇头:“呵呵,选会长等真发达了再说,我现在身上穿着绿皮,有师父和曾探长罩着,陈十九看我不爽也不能动我,这一点倒是不惊他。” “只是你觉得福爷到底想做乜嘢?看不懂的事情最让人害怕。” 猪油仔陷入沉吟:“这……一定是看中某项利益。” “如果这项利益不是油麻地差馆,也肯定同油麻地差馆有关……” 何定贤也开始沉思:“确实,如果不是为了利益,福爷不需要费那么大功夫,表面上看拿下油麻地差馆的位置,确实是最大利益。” “可这一拳很难打垮油麻地潮汕帮。倒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有点寄托于对手,聪明人的布局绝对不会把成功率寄托在对手的疏忽上,除非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可福爷并不是一个没办法的人。” “他来做事根本不用这么急躁,只要还在总华探长的位置上,就掌握着绝对主动权。” 星洲商行的楚老板全名楚伟南,是潮汕帮十年来崛起最猛、最快的一个大老板。 早年带五块大洋来港岛打工,投靠在姐夫的香溪公司做职员,后来二战爆发回到潮州养猪割草,务农的同时侍奉父母,养猪养到抗战胜利,放下割草刀,二次闯港岛。 这一次姐夫开办的香溪公司已经在战争下青黄不接,走向破产的边沿,于是楚伟南另辟蹊径,学新加坡商人搞橡胶,开办了港岛第一间华人橡胶公司,名字就叫作星洲贸易。 不得不说,橡胶是一个新兴工业必须的好东西,星洲贸易一成立就盈利丰厚,并且靠信誉,为人打下品牌。 楚老板是当时少有的结款快,不拖款之华人老板。 不过,港岛作为一个港口城市,橡胶需求注定有限,在见到橡胶生意前景到头,楚老板又联系搭上国外的粮食商。 先做荷兰的生粉、栗粉、后来又做美国的粮油、豆子,五年内成为潮汕第一的商号老板,当选潮州商会会长之后,又把潮州商会与汕头商会合并为潮汕商会,成为潮汕商会第一任会长,永远名誉会长。 对,潮汕商会成立迄今不到五年时间,之前还是分潮州、汕头、汕尾等势力,但合并之后愈加强悍,彰显出潮汕人的强势。 某种意义上,团结才是潮汕人成为赢家的王牌! 楚老板风头也是一时无两,省港皆知。 因为做粮油、橡胶贸易,必定是需要大量劳工搬运货物,所以才养出潮义勇这个大字号! 另外,星洲贸易还在粤省建有大规模的养猪场,在半岛开炮之后,不断走私橡胶、粮油给人民军。 是少有的,对人民有益的实业家,虽然赚钱也是赚钱,大发了一笔横财,但是比买假货,骗国家外汇,充当资本主义走狗的奸商相比,已经足够被冠以“爱国实业家”的名号。 何定贤忽然放下一直在手里揣摩的茶杯,昂头再办公司四周打量片刻,猪油仔先是感觉有点奇怪,随后瞳孔一阵猛缩,不可思议的道:“这么贪?” 同时。 石硖尾。 马熙如、马熙珍两兄弟一人穿着白色西装,一人穿着黑色西装,各自手里拿着一瓶玻璃瓶饮料,带着两个打扮着花枝招展的妞,大摇大摆走进电影店大门。 今天伍世豪正好在店里待着,看着两人气焰嚣张的走进门,眼神与细佬伍世杰一对,兄弟俩当即就心领神会。 伍世豪率先大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喊道:“老板,麻烦把车挪一下位置。” 原来一辆拉风的黑色奔驰轿车正霸气十足的堵在电影店门口,两名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长马褂,表情冷峻的马仔就站在车门前,搞得屋村里一些年轻客人远远看见就绕路行开。 马熙如闻言仿佛没有听见,右手挽着妞一屁股就在椅子上坐好,嘴巴还在小妞脸上重重波了一下。 马熙珍则是站在门口盯着伍世豪说道:“我开车来你一间破店是给你面子,你TM叫我挪车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能开车来看电影啊!”他左手塞进小妞的裤子里在臀后掏出两张发热的电影票,重重甩在伍世豪的脸上,小妞都忍不住发出嗤笑。 伍世豪眼神望向店门口的豪华轿车,心底有些羡慕,也有些躁动,感觉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可却怎么样也底不下头,出声说道:“老板开车来看电影欢迎,可是车挡着门不好,容易挡到客人,也容易伤到老板的车,麻烦老板挪一下就好。” 马熙珍身边的小妞笑道:“车钥匙给你,你都不会开,怎么挪车呀?” 马熙珍也把玻璃瓶里的吸管叼出,冲着面前的马仔吹出一口可乐水,大笑道:“老子要是不挪呢?” 伍世豪脸上沾了几滴可乐,可真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其,他的表情马上变得极为僵硬。 “那老板就只能买包场的票了,一场两百港币!” 这时马熙如手掌伸进了身边女人的衣领,一边感受着温度,一边开口喊道:“细佬,快点来看电影啦!” “滚开!” 马熙珍一脚把伍世豪踹开,伍世杰则满脸狰狞,举着一把砍刀,一刀劈在马熙如前方,恶狠狠的笑道:“大佬呀,你是不是在叫我?” 港岛大名鼎鼎的伍氏兄弟与马氏兄弟初次相见不是很愉快。 45 一脚鞋印 “砰!” 伍世杰一刀就斩断马熙如身下的竹椅,不过马熙如提前一个翻身就地滚倒,已经滚在后排几张竹椅之间。 他身边的小妞见状不对,一声尖叫:“呀!” “闭嘴!” “臭婊子!”伍世杰反手一刀扫过,就将小妞胸前扫开一道血痕,小妞顿时惨呼声捂住胸口摔倒在地。 马熙如看见有人继续举刀劈来,情急之下张手捞来一张椅子,口中发出一声大吼:“干死他!” 伍世豪则在细佬动手的一刹那间,拉起一张椅子就把面前的马熙珍给砸倒:“轰!” 简易的椅子四分五裂,马熙珍弯腰躲避,用手挡住脑袋,结结实实给砸了一下,却没有应声倒地,而是睁起充满血丝的眼睛,重新直起腰拿玻璃瓶给了伍世豪一记暴头。 “嗙!”玻璃瓶碎片飞溅,电影店里三名帮工拿着砍刀冲出,正要围斩找麻烦的扑街仔,两记枪声却骤然炸响。 “砰砰!” 奔驰轿车前的两名戴帽保镖掏出手枪,瞄准举刀劈人的伍世杰,率先将其击倒在地。 伍世杰正好一刀斩爆了挡路的竹椅,刀尖划开马熙如的右臂,刚要继续把人斩翻,手臂与胸口忽然感觉被东西咬了一口,紧接而来就是酥酥麻麻的感觉,待温热的鲜血涌出弹眼,人才感觉力气与精神都被抽干。 “中枪了!” 伍世杰抬起头眼神惊愕的看向大佬,手中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伍世豪也顺着枪声扭头看向细佬,看见细佬中枪连头上的伤口都没发觉,万分心痛的喊道:“阿杰!” 店里的帮工们也惊慌地止住脚步,面面相觑,心底发虚。两名枪手也在看见大佬起身后,收起转身,在车后座取出两把步枪,一人一把端在手里,震慑则四周蠢蠢欲动的街坊。 马熙如拍了拍身上的白色西装,见到西装尘土与血渍都擦不掉,露出满脸嫌弃的表情骂道:“知不知我是谁!到金钟打听打听我马熙如的名号,敢跟我动刀子,我TM先送你下地狱!” “晦气,老子就说别来乡下玩,容易遇见不长眼的狗。”他嘴上还在骂骂咧咧,马熙珍则上前给了伍世豪裤裆一脚,再把伍世豪踹翻,指着他问:“说!” “跟边个混的?” “我看你也是有兄弟,有生意的人,有没有大佬替你顶,没有的话就叫家人等着准备好棺材吧。”他一脚就踩在伍世豪的脸上,伍世豪努力张大嘴巴,眼神死死盯着他道:“花腰贤。” “花腰贤?”马熙珍重复念了一句,想不到是谁,冷笑道:“哪里来的小瘪三。” “诶,阿珍别乱讲。”马熙珍站在一旁脱掉西装,伸出只手臂一边让手下包扎伤口,一边劝道:“花腰贤就是何定贤,何老板,潮汕帮的后起之秀,在九龙名气不小,还拜了油麻地差馆的陈警长做师父。” “看在同是潮汕人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先把你弟拖到医馆去治,能不能活命看他的运气。” “明天,明天下午六点钟前,让你老板在九龙区最好的酒楼给我兄弟俩拜一十八桌和头酒,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否则我明天派人来收你们的皮。”马熙如叼起一根香烟,蹙着眉头,非常霸气的讲道。 马熙珍听见两人也是有来历的便抬起脚,仿佛看笑话般看着地下之人:“来九龙同陈十九谈生意,未想到还能跟潮汕自己人碰上,真是狗眼不识泰山。” “走!” 马熙如静待马仔把伤口包扎完毕,带着兄弟一起乘坐汽车离开现场,他们两兄弟也是潮汕帮的一份子,不过是在港岛地区做生意,对九龙的一些同乡人物可以说都知道,但绝不知道伍世兄弟这种货色。 伍世豪连滚带爬的跑到弟弟面前,眼神惊恐的道:“马上把阿杰送到石硖尾的医馆。” “豪哥,你呢?”兄弟们帮手的时候问道,伍世豪则道:“我去找大老板。” 他将弟弟托付给店内兄弟,一个人跑出村道,前方的奔驰轿车已经驶远,他脸上的鞋底印子却还没有擦掉。 二十多分钟后,上海街,伍世豪大汗淋漓,跌跌撞撞的跑进公司,近几虚脱的身体,担惊受怕的精神压力,令他在走路时撞翻了一张桌子,惹得猪油仔打开办公室木门,朝向他叫道:“赶着投胎吗?” 可猪油仔见到伍世豪脸上的鞋印后,表情骤然色变,连忙拿来一杯水递给他关切道:“阿豪,出什么事了?” 伍世豪接过水杯大口喝下,靠着墙壁哭泣道:“仔哥,仔哥,阿杰被人打枪了。” 这段时间随着大老板叫猪油仔为“阿仔”,兄弟们也都开始喊“仔哥”。 猪油仔闻言吓一大跳:“TMD,谁干的!刘福?还是东英社的人马?” 要是福爷这么迫不及待的杀上门,还真会杀翻他心里的算盘,伍世豪却报出另一个名号:“金钟卖粉的马家兄弟!” 伍世豪把前因后果没有遮掩的说过一遍,猪油仔也不禁满脸不爽的骂道:“马家兄弟欺人太甚,在港岛同东莞人嚣张惯了,来九龙也这么嚣张,真当有总探长的支持就了不起?在石硖尾响枪就是不给贤哥面子,阿豪,贤哥在房间你,你去同他讲。” “好的,仔哥。”伍世豪点点头,目露感激之色,调整好情绪,推开门走进房门,正见到老板穿着军装,慢条斯理的泡着茶。 “阿豪。” “遇事之后,饮杯茶先。”何定贤斟出一杯茶往前递上,再一抬手请道:“喝完茶再告诉我想点办。” 他笑道:“想点办我都支持你,不过阿杰得转去西医的医院,中医馆里治不好枪伤的。” 伍世豪双手端起茶杯,深吸口大气,感谢道:“多谢老板。” “老板的大恩大德,我兄弟两人一定铭记在心!” 他当然知道中医馆里不好治枪伤,倒不是没有可能取出来,主要是手术设施及医护太过简陋。 就算把子弹取出来也很容易留下后遗症。 中医毕竟是在港岛不受承认的灰色行业,优点就是收费便宜,靠着大量穷人红火。 他在没有老板开口的情况下怎么敢把细佬往医院送? 那是倾家荡产都治不起,鬼佬医院更是收都不会收,一看就是穷酸样嘛…… “你放心,只要是为公司做事受的伤,公司都会承担医药费的。”何定贤饮了口茶。 伍世豪则在满脸凝重思索片刻后,面露决绝的把茶一口饮下,放下茶杯道:“贤哥,我想好了。” 46 和记的龙虎兄弟 “说!” 何定贤目不斜视,语气干脆。 “我要一把枪。” “我不可能让你替我摆十八桌和头酒,出钱出力帮我平事,那样的阿豪让人看不起。” “今夜受的耻辱,今夜就还给他们。”伍世豪用手指着脸上鞋印话道:“我说过,我可以死,但绝不能被踩扁!” 一个江湖人,一世只活一口气。 “好!” 何定贤听见回答不出所料,满口答应道:“他踩你一脚,你杀他全家,再被他的小弟杀全家,很公平。” “这就是江湖人。” 伍世豪不置可否。 “但不是大佬。” 何定贤说道。 伍世豪攥紧拳头:“如果老板是想让我忍的话,唔好意思,我忍不了,现在我细佬还躺在医馆里,是生是死都不知,我要是忍了。” “我于心有愧!” 何定贤点点头:“枪可以给你,另外我会准备一条船,干完活安排你出海。” “不要怕离开港岛没有生路,马氏兄弟能够在泰国打通面粉的线,成为全港第一个大庄家。” “你可以在国外求到一条生路。” 马氏兄弟的发家之路非常传奇,先是在码头和常人一般做苦力,之后因缘际会拜和记总堂“和胜合”龙头大爷“王老吉”做契爷。 随后加入和记字号,帮忙管理中环的字花摊,两兄弟把字花摊经营的越来越好,逐渐拿到帮会中的实权。 一人扎职红棍,一人扎职白纸扇,号称是和记门下的龙虎兄弟,在四十年代中的时候就崭露头角,一度被视为王老吉的接班人,下一任和记元帅。 可惜,和记总堂权利斗争激烈,王老吉退休之后,和安乐坐馆金牙连夺到实权,成为和记总堂的“大路元帅”。 和安乐前辈黄老润就职“二路元帅”,马氏兄弟两人连个屁都没捞着,还把和记总堂的名头丢到和安乐门下。 和记是在二十世纪处的时候,由红旗五哥“黑骨仁”提议成立的江湖联盟,大大小小数十个红门字号奉行“以和为贵”的宗旨,纷纷在黑骨仁的号召下歃血为盟,结为同门,在字号前头加一个“和”字。 和胜合,和合图,和安乐,和联胜等字号陆续诞生…… 后来又拆分出很多堂口,成立新的字号,仔细一数和字头是港岛旗帜最多的字号,当中既有潮汕帮、也有东莞帮、五邑帮…… 不能看一个和字就确定做馆的老板是谁。 不过,和字头之间很少发生大血拼,有什么矛盾也如黑骨仁号召的一样,坐下来讲,坐馆们评理。 只因,主要的和记字号都活跃在港岛区内,又因港岛区内目前是潮州帮势大,所以,近十年和记总堂的名号也都挂在潮州字号门下。 所以,和字总堂是凭借江湖声望、实力、背景公选出来的,在没有人才的情况下“大路元帅”,“二路元帅”之位都会空悬。 而马氏兄弟也在争夺权利的过程之中被人借力打力,连和胜合做馆之位都丢掉,江湖上多的是狠人! 马氏兄弟能够成名的原因,胜在百折不挠,连丢元帅、坐馆之位后,兄弟二人偷渡前往泰国打通了面粉的线。 他们成为全港第一个卖面粉的庄家,后来也是全港赫赫有名的“四大庄家”之二,兄弟俩人连占两席,大哥马熙如人称“白马”,细佬马熙珍人称“金马”,后代皆称之为“白粉马”。 他们二人跟伍氏兄弟可以说是宿敌,毕竟同行都想对方死,但以能力而论伍世豪却棋差一招。 因为,马熙珍后来已经想到洗白往商业上发展,港岛将来名声不小的《东方日报》便是马氏兄弟开办。 二人最巅峰的时候被誉为港岛区的“地下司令”。 伍世豪却没有洗白做商业的想法,一条路走到黑,除了购置地产外,没有其它商业发展。 当然,既然敢碰不该碰的东西,下场注定都是一样。 定罪、判刑、跑路。 永远能获悉ICAC的行动,被捕还能保释,接着弃保潜逃,或者被捕之后总督特赦…… 继续过富家翁的日子,把大量财产传承给后代,让后来用几代人的积累赢过别人! 何定贤本来是不想送伍世豪走的,觉得把伍世豪留在身边培养会更好用,但是他最欣赏阿豪的地方就是有志气。 一个人有志气,想要出人头地的江湖人物,拦得住一次,拦不住第二次,倒不如成全他。 成全对方即是成全自己。 现在,起码伍世豪要承他一个天大的恩情,拦多了却有可能恨上他! 一得一失皆有定数。 何况现在确实有要用伍世豪的地方,不过不是杀马氏兄弟,而是杀另一个人。 身居上位者,纵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却有机会改变一个人的未来。 这时伍世豪眼神充满感激,真情实意的道谢:“谢谢老板,将来我在国外不管是否发达,只要老板一句话,刀山火海,但有推辞,必死在万刀之下!” “呵呵,言重。”何定贤还是一幅斯斯文文的样子,他才不相信别人将来的报答,有什么要报答的就现在吧! “等会出门让阿仔带你去拿枪,船的事情我会交待人安排,办完事记得往避风塘码头跑。” “找一艘挂着闽字旗的船。” 马氏兄弟也是潮州帮的人物,用潮州帮的船有一定风险,虽然和记在九龙没有几艘船,但是潮义勇说不定会出头,用闽字旗的船比较稳妥。 “另外,这是我一个在新加坡做果栏生意的朋友,船到新加坡记得打他电话。”何定贤拉开抽屉,找出一个本子,在本子上抄下一串电话号码,撕下一页纸递给面前的伍世豪。 伍世豪表情郑重的接过电话号码,心里很感激卖水果的朋友,出门在外有个落脚的地方算不错了。 哪儿有资格嫌他卖啥? “走吧。” 何定贤甩甩手道。 他非常痛恨人抽大烟、吸面粉,痛恨金三角的一切,包括割腰子! 他也是受过内地高等教育的人,有着基本的是非观,就算要人送出国,也不会送到泰国去成就“四大庄家”。 何况,做人总得有点良心,利用了他,带他走条好路全当回报。 反手送到新加坡卖水果去。 和记的势力能够延伸到南洋,不代表马氏兄弟的触手能够伸到南洋……在那里不算是百分百的安全,但是当地经济不错,也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世界上哪儿有百分百安全的地方,能够去南洋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至于所谓的朋友则是一个搞果栏生意的同乡,之前住在石硖尾的屋村,前两年来过一次石硖尾接妻儿,据说生意做的还不错,于是给他老豆留了一个电话,一直写在家传的电话薄上。 47 干票大的 这年头电话簿可是一个宝贝,基本记载了所有重要关系,做果栏也是一个盈利丰厚的买卖。 果栏其实就是水果进出口贸易,主要在东南亚大量收购香蕉、苹果,出口外卖北美、欧洲。 东南亚水果甜度高、品质高、价格低,再通过新加坡做中转站,海上航运成本低廉,送往欧美时每斤不到五毛钱。 果栏贩子们在东南亚收购,每斤价格不到两毛,且香蕉、苹果等水果耐储存,流通性好。 果栏生意又因本钱不高,获利稳定,大受创业者喜爱。港岛第一批赚到钱华商就是靠果栏起家,后来因新加坡航运便利才转至南洋,一度把非洲出口的香蕉打到发臭。 因为,东南亚地区的气候好,产量高,人口多,工人勤劳。 非洲具备大致相当的气候条件,却不具备相当的劳动力,导致欧美市场在三十年代就成为华人果栏商的天下。 顶级的华人果栏商早已经在东南亚大肆承包土地,雇佣当地人,开办种大型种植园。 ……. 伍世豪走进办公室木门之后,猪油仔就神情关切的迎上来问道:“阿豪,老板怎么讲?” “让你带我去拿枪。”伍世豪语气凛冽,充满杀气。 猪油仔点点头:“跟我来。” 公司里就放了两把格洛克手枪备用,想要拿枪其实非常简单,真正会用到枪的人,并不会把枪锁在保险柜里。 猪油仔打开抽屉,取出一把检查两下,再取出一排子弹,把枪弹一同压在桌上:“小弟哥哥打来电话,你弟弟已经送到医院了,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乐观。” 伍世豪眼睛通红,压抑着情绪,一把将枪弹抓起,声音沙哑的说道:“我知道了。” “另外,你干完活该怎么办?马氏兄弟势力很大,绝非你能惹得起的,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猪油仔目光闪烁,话里有话,准备开始演了。 伍世豪却摇摇头:“后路老板都会帮忙安排。” 猪油仔不禁感叹:“阿豪,老板对兄弟们真心好,所以我觉得你不该给老板再惹麻烦,应该给老板解决麻烦才对。” “你什么意思?”伍世豪是一个聪明人,闻弦便知雅意,立即听出“仔哥”是话里有话,阿仔也干脆直接摊牌:“你既然决定跟马氏兄弟一样去南洋创出一个名头,那么光在临走前出一口气有什么用?” “你干掉马氏兄弟,自己爽了,老板要难受了。” “要知道,老板因为生意被东莞帮的人盯的很死,马氏兄弟一死,潮州帮也会有人不爽老板,让老板两面都不是人,倒不如先干掉一个东莞帮的对手,再去下南洋闯荡!” 谁都知阿豪不会去南洋卖水果,只不过,何定贤还是想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起码将来别说自己没得选。 有人领正道不走跟没人领路不同。 阿仔继续道:“那样你将来要是真的出人头地,回到港岛也能把马氏兄弟的脸踩回来,踩扁他们!” “反而你现在手里一共就一把枪八发子弹,你够机会把子弹都打出去吗?他们两兄弟你能打死几个?说不定一个都打不死!” 伍世豪手里抓着枪,表情沉吟,阿仔见状添油加醋:“把他们留着是为了将来尽情的羞辱。” “是为了更好的找会场子,为了让他们死得更惨!你一句话,愿不愿意痛痛快快的为老板办好一件事再走,将来风风光光的回来。” “相信只要有老板一天,公司就有你的位置。” 伍世豪回忆起老板的信任关照,终于下定决心出声答道:“好!” …… 何定贤绝对不会让自己腹背受敌,一边跟东莞帮周旋,一边跟潮汕帮的红人开战。 做人不能太嚣张。 但他也绝对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殊死一搏。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当别人要你死的时候,干掉对手是闯出活路的唯一办法。 “老板,阿豪去办事了。”猪油仔推开办公室木门,见到老板正在抽烟,语气恭敬的说道。 “阿坤那边呢?” 何定贤问道。 “阿坤已经同兄弟们去打探情况,有消息就会到茶餐厅接阿豪。”猪油仔回答的小心翼翼。 何定贤招招手道:“阿仔,过来同我一起饮茶,等等看是谁的命更硬。” “好的,老板。”猪油仔乖乖的坐上前去。 伍氏兄弟同马氏兄弟在电影店的冲突事发突然,两人是完全没有定计的,不过当何定贤了解到伍世豪的想法之后,立即意思手里的这把利刃必须出鞘了。 这次不用。 下一次就没机会了。 猪油仔也明白既然要杀就要杀个大的,杀一对马氏兄弟十次,也抵不过杀总华探长一次! 虽然总华探长麾下人才济济,兵强马壮,很容易反过来杀他们全家。 但是看低他们可以,夺他们基业不行,将来他们做事全要靠电影店的生意积累资金,要是让出电影店就等于让出好大江山。 他们什么都可以让,就是赚进手里的钱不行,要抢就一起上擂台,谁生谁死分一次高低,他们连老母都不管了,堵上全家的命搏一次。 猪油仔心里是有跟大老板同生共死,风雨同路的准备,于是在伍世豪出来之后立即就领会老板的意思。 老板要是不想做掉九龙总华探长,就不会大费周章的给阿豪安排船和后路。 何定贤也知,虽然潮汕帮为他压住总华探长之死不太可能,但是只要他没有亲自出手,就存在一个斡旋的空间,天塌了高个子顶,顶不住大家一起被压死,反正要杀要剐也得先干掉你再讲!tmd,他连下一桩生意做什么都想好了,怎么可能拱手让出电影店。 “豪哥,车来了。” 晚上,八点三十分。 上海街,祥记茶餐厅,伍世豪穿着汗衫,外面套了一件短袖衬衫,坐在门口第一张桌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桌面只剩下两个猪扒包的袋纸,还有一杯喝净的冰红茶。 他手上还拿着一杯冰红茶也将喝净,可他却带着冰红茶一起坐上倪坤的车,在经过某个路口的时候抛下塑料杯,在腰后掏出一把手枪,一言不发的装填子弹,最后再用一根布条把枪同手掌绑在一起。 当倪坤把车停在九龙塘一间酒楼前方的小巷时,伍世豪斜着眼睛,死盯前方,将手腕上的布条咬紧。 “豪哥,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车行人多眼杂,是最好的盯梢人选,找人、送人、收风都是极快。 伍世豪闻言面无表情的点头走向酒楼,几名便衣正守在酒楼门口,厅堂内传来吆五喝六的猜拳声,今夜一个在九龙区开塑料厂的东莞老板做东请总华探长吃饭,现在酒宴尚未结束但已接近尾声。 48 一战成名 伍世豪单手背负身后,另一手捏着支烟吸着,独自蹲在一块空地上,耐心等待着目标出现,九龙塘便衣看见他了但没什么表示。 在这个没有手提电话的年代里,通讯主要靠喊,交通主要靠脚,见人主要靠等…… 太多太多人会在酒楼门口等人,酒楼里五六桌客人在饮酒,有人等待并不奇怪。九龙塘福爷地位虽高,但没高到喝顿酒还要清场。 十几分钟后。 刘福身穿棕色夹克,戴着一顶帽子,穿着西裤,在一班下属和商人的簇拥下走出酒楼。 这时随行的老板阔气道:“福爷,时间还早,要不要同兄弟们一起去去洗个桑拿按一按,开心开心。” 刘福站在一辆小轿车前已经是满脸醉意,语气疲惫地挥挥手:“不用了,江老板,老婆还在屋企煲汤,你带兄弟们去寻开心吧,改天再约你一起按摩。” 刘福一共有三房小妾,每一房娶进门的时候都不到十六岁,是一位出了名的探花探长。 东莞老板闻言出声告辞,上前替总华探长打开车门,躬身俯腰笑道:“那我就不留您了,福爷,路上注意安全。” “呃。” 刘福打了个一个酒嗝,脸颊酡红,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举起手正准备摘下脑袋上的帽子,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句喊声。 “福爷!” 福爷在众人簇拥下风光的回过头来,动作竟然十分潇洒,大概也是想看看谁在叫他。 只见他余光中就瞥到一个身穿汗衫,体格健壮的年轻人,目光决绝,表情凶悍,在后背掏出一只藏起的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年轻人举起手就将枪指向前方,大略瞄准,面目狰狞的嘶吼道:“见阎王爷去吧!” 整段话音刚刚落下,夜色朦胧中就响起了连续三下枪声:“砰!” “砰!” “砰!” 第一发子弹打偏射到身旁商人小臂,商人惨呼一声失神跌坐在地,第二发子弹精准穿过刘福肚子,鲜血飙了车门满面,第三发子弹则是打穿刘福肩膀,让刘福手中的礼帽掉进泥塘。 格洛克清脆的枪响,惊飞鸟雀,响彻天空! 九龙塘四名便衣组探员如梦方醒,动作慌张的连忙护住长官,同时紧张的掀开衣角,拔出手中配枪,两名喝了酒的探目顿时惊醒,目露不可置信之色,想要伸手摸枪却发现出来喝酒没有带枪。 “砰砰,砰砰!”便衣探员手中的点三八开始零零碎碎开始反击。 伍世豪得手之后则是拔腿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开枪。 探员们由于震惊之下失了分寸,加上点八三本身威力有限,子弹容易飘歪,导致几枪都没有打中十米外的杀手。 伍世豪却在第一次用枪时就初露锋芒,不仅三枪之内击倒目标,还有勇气打光手里的全部子弹。 “砰砰砰。” 八发子弹全部打光之后人群之中又传来两声惨叫,一名便衣探员中枪倒地,一名便衣探目捂腿大叫。 伍世豪惊讶的发现一个事实,就算是总华探长也一样不堪一击,就算是差人的枪也不见得比恶人凶! 原来握着枪的手可以击碎权利,原来一切都是这样简单! 便衣探员们则在眼睁睁看到罪犯逃跑后,连忙收枪,扶起长官上车,不敢持枪去追。 因为,谁也不知道枪击事件是哪个大老板幕后指使,枪手背后是不是有同伙接应,光凭小猫两三只追上去就是送死。 “快!” “送福爷去广华医院!”一名把长官在车上摆正,坐上车关上车门大声朝司机吼道,司机连忙启动轿车离开。 广华医院是九龙区最早的一间医院,隶属于华东三院董事局管理,创建初衷是为所有“广省华人”提供医疗服务,是九龙目前最好的一间医院。 华东三院则是港岛历史最悠久,最庞大的慈善医疗机构,最早在一间小小的庙宇亭内开设中医馆,后来在1870年开办东华医院、1911年开办广华医院,1928年开办东华东院,1931年三院合并管理称之为“华东三院”。 背后董事局从最早的盐商、鸦片商、买办几经更迭,已经成为港岛华人医疗根深蒂固的医疗巨头。 在半世纪以来的时间里不断开办义庄、义学、义诊,在灾年前往广省赈灾,有着光绪皇帝御赐“万物咸利”牌匾,是久负盛名的一间医疗机构。 虽然,前往华东三院就诊的收费并不低,但是,在港岛能有一间无条件收治华人,且诊金良心的医院并不容易。 至于受伤的东莞商人、便衣组探目则被现场的便衣警员们拖走,一个级别有一个级别的医疗待遇,港岛江湖就是如此的阶级分明。 今夜,江湖必定风起云涌,沸腾不休,一代江湖强人一战成名,为众多江湖人所知。 “走!” “快走!” 伍世豪打光子弹,逃进小巷,一个跃步就跳到黄包车上坐好,语气激动紧张的不断催促车夫跑路。 倪坤也毫不犹豫的拉起车就跑,顺着预定路线埋头赶路,一路上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也不止步。 不知是快是慢,到底跑了不多,当两人看见避风塘港口上漂浮不定的船只时齐齐松出口气。 “豪哥,我就送你到这里了,祝你一路安好。”倪坤用汗巾擦着额头同朋友告辞。 两人跟大老板相聚一场,就算地位悬殊也算是老熟人,何况如今性命相托一场,伍世豪也即将背景离乡,更称的上是一声朋友。 “好。” 此刻,伍世豪早已扯掉手上的布条,将枪藏在腰间,拱拱手叹道:“多谢你来送我。” “我阿豪会记住的。” 倪坤叹道:“应该的。” 伍世豪头也不回的走下沙滩,找到一艘悬着黑旗的闽字船,见到船舱内坐着十二名身穿汗衫的电影店兄弟。 船老大则坐在船头吸着烟枪,静静看着兄弟碰面的场景。 “豪哥!” “豪哥。” 兄弟们见大佬到来一起兴奋的喊起人,伍世豪则是面色惊讶,不可思议的问道:“大虾,小虾,阿明,你们怎么都来了?” 49 奔涌人生 “豪哥,前两个小时,仔哥突然来店里找到我们,问我们说有没有兄弟想同你去南洋闯荡。”大虾人高马大,长相憨厚,率先接嘴回答。 小虾笑道:“兄弟们都佩服你在码头一人一把刀打出头,既然老板支持你去南洋闯,兄弟们肯定要同你一起去!” 阿明在衣衫里掏出一个黄油纸袋,笑嘻嘻的递上钱去:“仔哥说,这是老板给你的起家费,希望你混出个人样。” “大老板永远把你当兄弟!” 伍世豪接过黄油纸袋里的钱,一摸厚度就知道有上万块,对于普通人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 对于十三个即将外出闯荡的人而言,金钱比一切东西都值得宝贵。 这些钱不仅是他们做生意的本钱,也是在外生存、闯荡的尊严。 这笔钱让他们可以不用睡大街,不用饿肚子,甚至可以不用去求人。 这些兄弟则是电影店里一心想要赚大钱,出人头地的屋村烂仔,早就把搏命上位的豪哥当作偶像,得知豪哥的事情也心中不忿,更是在影店打工的时候受到豪哥许多关照。 这些人早已经在实质上把阿豪当作大佬,留在电影店也是心心念念想出头,何定贤干脆大手一挥送他们跟阿豪一起去南洋。 这样阿豪在南洋或许能走得顺一点,做个好老板嘛,肯定要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也算是资本家支持公司高管外出创业给予的第一轮风头,大老板肯定是要做资本家的咯。 江湖风投也是一种风投,未来收益不见得会低,何况,去干果栏也得有兄弟撑腰,出门在外没人支持干什么都难。 伍世豪知道手中的钱可以用跑路费来解释,或者算是帮忙办事的酬劳,枪击探长勉强也算还了大老板的提携之恩。 可是大老板让十二个兄弟跟他一起出海,毫无疑问是要记一辈子的恩情,但凡有一点良知的江湖人都不能忘记的大恩。 他接受下来就算混出名头,一辈子也要为大老板打工,可是他在落难之时又实在难以拒绝兄弟们的跟随。 人在发达时有人捧不算什么,人在落难时有人卖命才是枭雄! 伍世豪接过纸袋后表情动容的举起手指天发誓:“我伍世豪指着灯火发誓,有朝一日发达了,一定不负兄弟们的期盼,不负何老板的大恩,如有做违背良心,江湖道义之事,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他望着兄弟们目光炯炯的道:“有我伍世豪一口饭,就有兄弟们一口饱饭,一天我饿死兄弟们就先食我肉!” 渔船上,一盏火水灯正随海风摇曳,油烟熏黑的灯柱下,兄弟们全部表情郑重,神情庄严的抱拳喊道:“豪哥!” “豪哥!” 船老大带着手底下人忙着开船,耳旁好似没有听到那番豪言壮语,亦或是见多江湖上的潮起潮落,奔涌人生。 电影公司。 猪油仔有点肉疼的建议道:“老板,伍世豪吃了你的饭,收了你的粮,办完包船送她跑路都是大人情。” “临走前再给他一万块是不是太大方了?公司现在每个月分到手上,除掉人员开支,也不到十万块钱。” “这就去了三分之一,下一步的生意怎么做?”他是知道大老板有下一步扩张计划的,而且近在眉睫,手头上缺钱用。 何定贤坐在办公椅上吸着香烟,慢条斯理的吹气说道:“施恩的人总觉得恩大,受人的人却总觉得天经地义。” “你觉得他吃的粮,替我办事是应该的,包船就是恩情,他却会觉得替我解决掉一个大麻烦,已经换掉欠我的所有情,包船送他走是应该的,他要是不走,我也要死。” 猪油仔咧咧嘴:“港岛多少人求一口饭吃吃不饱,一个烂仔当上九龙最大电影店的副总经理,每个月开薪水三百块还不满足?” “那种人怎么会满足?” 何定贤眼神锐利,仿佛看透人心:“在他拿起刀斩人的一刻就不知道什么叫安稳日子了。” “也就不知道满足。” “今夜,他拿起枪干掉了总华探长,野心勃勃已经遏制不住,更不会知道满足怎么写,若不是能传到江湖人耳朵里的恩情,推也推不掉的恩情,他肯定不会记在心里。” 猪油仔若有所思:“难怪老板你要给他人,原来给他的那些人,就是恩情的见证者。” “嗯。” 何定贤坦然承认,顺便说道:“而且对于现在的他,人比钱重要多了,好在人对于我们最不值钱,因为我们不是混江湖,是做生意的。” “屋村里想要出人头地的烂仔数都数不过来,一万个,十万个,怎么都不缺那十二个人。” “我们电影店作为正当行业,再招十二个帮工更简单。”本来电影店里愿意跟阿豪混的人可不止十二个。 要是阿豪能港岛发展起码能拉走一半的人跟他混,不过前提是继续给何老板打工,没有何老板给工开,九十个兄弟马上要去做苦力,自然没人跟豪哥混。 奈何何老板是当差的人,不会同意手下产业出现字号,一来是容易惹麻烦,第二是未来有隐患,第三是目前官职压不住。 同字号方面还是以合作为主,绕不过去就请杯茶先,没必要做养虎为患的事情,有时候字号大起来是能噬主的。 这时候把伍世豪送走也有消弭公司员工组成结社的隐患。 他对手下员工的想法是用,但不大用,在公司旗下能守住生意,保住饭碗,不给别人欺负就好。 但不允许组成社团扩张地盘,组织一些偏门的非法生意,江湖生意的斗争太容易把人拉下水。 猪油仔领悟到真谛,竖起大拇指道:“看来阿豪不管走到哪儿,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老板大晒!” “另外,兄弟们前面送来消息,阿杰已经送到医院,医生说子弹很幸运没有打穿肾脏,做完手术情况很好,大概过半个月就能出院。”他完全忘记掉是怎么同伍世豪说的。 何定贤满意的点头:“阿杰将来可以用,有忠心,有胆量,但欠缺他大佬的那一份野心。” “正适合当兄弟用,好好治,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有朝一日等大佬回来,兄弟两人相聚也开心。” 这也是一个掣肘伍世豪的阳谋,把弟弟留在身边好好培养,那也是大恩大德。 伍世豪不管混得再好,能对弟弟的老板怎样?阿杰一直待在老板身边,跟大佬分开时间长些,受到老板照顾,心里也会懂道理。 “好。” 猪油仔点头答应。 这时公司员工报纸宏跑到门口敲门讲道:“老板、仔哥,车夫坤回来了。” “出去看看。”何定贤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忐忑的情绪。 报纸宏即是第一家电影的老员工蒋彦宏,是影店员工里少有每天都要会看报的人才,如他和辛楷等几个老员工已经升作店长,像这种负责单一门店日常事务的人,每个月薪水都会高五十,一个都没有送给伍世豪,赶他们都赶不走。 50 奋起! 阿坤的汗衫已经湿透,小腿肌肉线条绷的很紧,见到老板又赶忙打起精神,有力的喊道:“老板。” “事情搞定了!” 何定贤长吁了一口气,紧张的眼神缓和下来,上前拍拍阿坤的肩膀:“辛苦了。” 倪坤展颜笑道:“老板待我这么好,为公司做事应该的。” 猪油仔细问道:“说清楚,具体情况怎么样?” 倪坤面色斟酌道:“我躲在巷子里看的不是很清楚,大约等了十分中左右,酒楼门口连续十几声枪声,明显听得出有一串枪声更响,应该是豪哥开的枪,另外亲眼看见刘福中枪倒地。” “刘福戴了一个黑色的礼帽,在人群里很容易辨清,一定不会错!” “至于有没有把人当场打死就不知道了。”倪坤有点惭愧的道:“我也不敢上前看,等豪哥回来就带他往码头跑。” “我是看着豪哥坐上船离开,船上的人马也全跟豪哥一起走了。” 何定贤顿时非常满意,回头给猪油仔使一个眼神,猪油仔便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封口费讲道:“阿坤,你拿着。” 倪坤一看鼓起的黄纸封袋,起码有两千港币,连忙拒绝:“仔哥,不用了。” 何定贤皱眉喝道:“别废话,给你就拿着!” 倪坤心知这钱必须拿,也就不再拒绝,爽快的接过钱袋鞠躬道:“多谢老板。” 伍世豪乘船离开港岛之后,东莞帮就再也抓不到真凶,藏在幕后的老板会更加安全。 知晓计划的人里面唯有倪坤算是一个隐患,不过给足封口费也算自己人,再者倪坤也有参与行动,若是被九龙塘便衣抓到他第一个不承认,死都不可能承认。 老福的坐馆也一向跟东莞帮没联系,出于江湖道义不可能出卖他。 虽然,东莞帮一旦发起疯来根本不需要证据,但是不被人抓住手尾,活下去的几率更大。 何定贤点起一支香烟,深吸一口,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阿坤,有力气送我回屋企吗?” 倪坤刚刚收好钱袋,顿时乐道:“距离老板就几步路而已,这点力气都无,我拉什么车咯?” “行。” “送我回屋企。”何定贤交代一句便叼着烟走出房间,猪油仔却拉住马上要跟上的倪坤,在腰间拔出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递给倪坤警告道:“今天开始,记得接送老板都要带上。” “不是要你替老板死,是要你保护自己。”猪油仔的眼神犀利,倪坤闻言不带一丝犹豫的接下枪别在腰后:“我明白。” 一个每天都跑在老板面前的车夫,保护自己必然先要保护老板,语言真是一门艺术,说得好能让心甘情愿的卖命。 其实,自从老板搬进上海街以后,他每天的工作量就大大减少,薪水却还同往常一样。 又在猪油仔、伍世豪、蒋宏彦等人的熏陶下,不知不觉已经染上江湖气息,既是老板的保镖也主动充当起马仔的职责。 而倪坤在一心帮老板做事的前提下,金钱收入有明显提升,就算是一个车夫在兄弟们眼里也开始具有地位。 这种潜移默化的转变足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一个人。 何定贤坐在车上翘着二郎腿,抽着烟的样子十分惬意,就连倪坤的心情也放松起来。 尽管他们已经危险到时刻都要带枪,但是,他们丝毫没有身处险境的觉悟。 何定贤开心是因为干掉了一个大敌,就算现在被枪杀也是一命换一命,说不上赚但起码不亏。 这样一个从盯上他开始,就能够给他带来危险的敌人,不提前干掉等着人搭手救命? 天真! 这样天真是会被抓去填海的! 反而现在该出手就出手,之后再有天大的麻烦,也可以一步步摆平,倒不是他有算无遗策的本事,提前就算好怎么收尾,只是他明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人活着,什么都可以有。 商业的事情还可以巧思布局,势力间的碾轧,斗争,有时候真说不上什么道理,他唯一懂的就是主动出击好过束手待毙,奋起一战胜过悔恨莫及。 一些细节考量或许可以组织起潮汕帮势力,但绝不可能万无一失让潮汕帮出面扛到底。 “明天的事明天睡醒再说。”何定贤把心态放的很平,下车跟倪坤还有说有笑:“阿坤,早点回屋企睡觉。” “知道了,老板。”倪坤本来办完事情绪还很紧绷,可是收到钱后,又见到老板气定神闲的样子,心底也被感染的很有信心。 一个什么时候都不慌张的老板,永远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可当总华探长被枪击进医院的消息传出江湖后,有人感觉天塌了,也有感觉被架在火上烤。 陈立先前已经在家里上床休息,听到手下大蕉在楼下的拍门声,心情不爽的起床让老婆开门。 大蕉见到长官的第一句话就是说道:“立哥,福爷被人打了两枪,江湖上都传在是潮汕帮做的。” 陈立震惊的张口大骂:“什么屎盆子都扣我们脑袋上,东莞帮是不是非要同我们打一架?” “不是啊,立哥,江湖有消息……”大蕉把现在江湖上传的一些事情讲清楚,陈立当即皱起紧皱,面色阴沉如水,语气不善的讲道:“你去找电影店的人问一问,查一查,同时让钱伟善去把阿贤叫过来。” “好。”大蕉低眉顺眼的悄声答应,离开堂楼前门的时候,心情也压抑得很,如果陈警长倒台他第一个要去守农田,风光的日子没有了不说,还有可能被人寻找,真是恨的牙痒痒,想要把惹事的家伙拔层皮。 何定贤回到家后则是没急着洗漱睡觉,坐在饭厅喝了一碗猪肚鸡汤,开着收音机听黄梅戏。 在没有流行音乐的年代,静下来也会感受到戏曲的魅力,人总是喜欢在疲惫的生活里寻找快乐。 匮乏的物质抵挡不了内心的需求,艺术就是这样诞生于生活。 深夜,一晚鸡汤刚刚喝完,一曲《天仙配》尚未终了,窗外就响起钱伟善的叫喊声:“贤哥!” “贤哥!” 51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阿善。” 钱伟善见到长官出来长松口气,焦急道:“贤哥,立哥叫你马上去见他,好像很着急啊!” “江湖出大事啦!” 何定贤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坐上早已备好的黄包车,出声说道:“走吧。” 钱伟善也登上另一辆黄包车朝着旺角弥敦道的警长住所赶去,二人来到一幢堂楼前被一位军装拦下,只有何定贤一个人走进陈立的家门,其余人则都在门口等消息。 何定贤站在厅堂看到师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身上还穿着睡衣,一言不发的望向他,老老实实的喊人:“师父。” 陈立冷眼相对,出言冷笑:“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影,用不着讲场面话,我欣赏你的能干,狠劲,有意栽培你,希望你能够混成潮汕帮在警队的下一面旗帜。” “到时我也好能跟着沾沾光,免得退休就没人卖面子,同其他探长一样给大老板们当司机、做保镖,看场子。” “那样多没面子,我不是希望你去找死,连累的我早进棺材,懂乜!”陈立面色涨红的嘶吼道,最尾两个字几乎是用牙缝咬出来的。 何定贤也早做好准备,在欧式吊灯底下,说出一番推心置腹的狠话:“我懂,谁都想风光,我也想。” “我拜你做师父,我就要尊重你,但是有人要挖的根,掘我的前途,我该点办?” “铲掉他,赶绝风光路上每一个人要打我的人,这就是对你最大的尊重,也是对我的尊重!” 陈立深吸口气,满脸阴沉:“我怎么不见福爷对你出手?” “反而是你派阿豪做事,联络老福的船,一件件事情痕迹这么明显,我能查出来,东莞帮的人也能查出来!” “绝不会过今晚。” 何定贤眼神泛着杀意:“刘福仗着是总华探长,算计油麻地规费,我先前一直没想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是没脑子吗?” “真当油麻地差馆没一个人去逛马栏,没一个差人会通过朋友发现数目不对?后来我在见完陈十九同你们谈判之后的态度,我就知道刘福的想法是什么了。” “他先算准你们一定会找陈十九要钱,再坐视潮义勇跟差馆产生间隙,这样潮义勇的人马就不会受差馆调遣,道上有什么消息也不会提前报信,之后就能很轻松的做掉我,差馆才几个人?潮义勇有多少人!杀一个潮汕社团会保护的人很难,杀一个穿军装的却很简单。” “别忘记刘福的侄子刘荣驹可是联公乐的创始人,手底下两百多号人替他杀人,我手底下有多少人?算得上兵马的不过十几个人,难道每天都不用开工躲在家里,藏头露尾吗?我是出来混,不是出来藏的!这一次我不撞破不打回去,下一个就要有更多的人来捏我!,” 如果没有发生规费之事的话,江湖上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潮义勇绝对会帮手油麻地差馆的人。 就算不帮手一个小警察也会帮手军装警长的徒弟。 可在潮义勇同油麻地差馆产生间隙之后,油麻地辖区的古惑仔都不会帮手他。 潮汕人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团结,社团与差馆做兄弟才能只手遮天,东莞人跟潮汕人斗了近十年是懂得对付潮汕人的。 刘荣驹的字号虽然小,只是一个三流社团,但却是完全依托刘福创立,做了他潮汕帮不爽也可以找别人来顶,到时候死了真是白死,潮汕帮才不可能真为一个死人大作文章,人不仅活着才有未来,而且活着才有价值。 刘福不仅手中有枪,手底下还藏着刀,刀都快架在他脖子上了! 陈立的目光深沉,直言不讳:“你把陈十九的肚量想得太狭小,也把潮汕帮看的太脆弱,把自己看的太轻,置自身于险地不是人才所为!” 何定贤发出嗤笑,讥讽的道:“我怎么敢高自己?一两重的货色变不了千斤,福爷奸诈到背后下刀,手藏暗箭,我不能等死的呀。” “也许陈十九跟你多喝两次酒,心里的气就消了,过十天半个月又跟油麻地差馆勾肩搭背,乃至吵完架后潮洲邹一样对我嬉皮笑脸的,但是我不敢赌,不敢赌陈十九会不会心情不好,懒得帮我这一次忙。” “不敢赌刘福会不会高抬贵手给我留口饭吃,更不敢赌观音下凡来救我,我是什么?一个穿军装的而已,连警长都不是!” “把性命寄托于他人之手更非英雄所为,我就知道自己的命,自己活!”他掷地有声的话坚定不移。 陈立死盯着他:“所以你就干掉福爷,不管我,不管手下人的死活?” 何定贤直白直接的讲道:“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想要我风光的时候沾光,就必须要在落难的时候陪我一起抗!” “刘福是连锁影店的第三大股东,只要干掉我就能够凭借总华探长的权力吞掉所有股份,届时他就是连锁影店的第一大股东,说不定心里已经算着把邵氏那一份也收掉。” “在刘福眼里连锁影店早就他的盘中餐,手底下的人弄丢了,他就要亲自出手拿回来,在我眼里连锁影店是我第一份基业,有它就有一切,失去它,我屁都不是,师父,这条路我能让吗?” 刘福利用大摩文所做一切的目标都是为了连锁影店,一个每月盈利十几万的提款机,或许刘福已经足够有钱,但是没有人会嫌钱多,一年一百多万不是小数目,连锁影店还是正行生意。 正行生意一旦持股是可以在退休后继续收钱,乃至作为基业传给子孙不断发展的,跟光靠权力收受的钱财有根本性不同。 一个总华探长能在任职期间捞到一桩这样的财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刘福死盯不放情有可原。 陈立也难以说服自己是阿贤多想,必须承认阿贤的担心有道理,只是出手之狠辣颠覆常理,他面色凝重的沉默不语,片刻后答道:“换做是我,照样不让。” “不过有本事的人动手之前应该想好怎么收尾。”他用期盼的目光看向何定贤,何定贤却笑着道:“刘邦起兵也没想好怎么打项羽,倒是项羽想好怎么封贵族了,你觉得我像刘邦也是项羽?” 陈立表情阴暗下来:“我看你像个短命鬼,不过我听说马氏兄弟之前跟伍世豪在影电影动手了?” 何定贤眼珠子一转,机灵的道:“马氏兄弟同伍世豪见了一面,可以肯定是他指派阿豪动的手。” 陈立轻笑:“你现在最好祈祷刘福能被打死,否则他醒过来一定杀你全家,让你身上长满枪眼。” 何定贤无所谓的啧声讥讽:“嗤,师父,你也看见枪眼长在谁身上了,要是我认识医生绝对叫他多切几刀。” 陈立表情严肃的警告道:“今晚这件事情才刚刚开始,我会派几个军装去给你站岗,明天没收到消息不要出家门,有军装警在便衣组也不能进屋动手,鬼佬面子过不去,可是出家门就难保了。” “等会回家路上小心,要是东莞帮的人现在就出来寻仇,你最好跑路快一点。”他也想不出怎么挡黑枪,因为黑枪是挡不住的,仅一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52 江湖要有温度 隔天,早上。 彭玲珊打算出门收衣服回来洗,看到门口四名军装警察正在抽烟站岗,心里不觉得有半点威风,脸上还显得忧心忡忡。 她也没有问儿子江湖事,江湖事女人帮不上忙,只是返回屋煮了一大锅红豆粥,盛好后给门口的军装送去。 钱伟善、大基几个人哈欠连天,无精打采,阿乐甚至已经腿酸到蹲在墙角,事关阿头性命,他们倒是勤勤恳恳,一个晚上没离开寸步,平时给够甜头,是收回报的时候。 当见阿头母亲端着红豆粥出来,四人脸上都露出惊喜,连声向阿姨道谢,手上却不客气。 “一群衰仔,又蹭我家粮。”何定贤一觉睡到正午,起床看见洗碗池里四个大碗,猜也猜出是谁吃的,幸好锅里的粥剩很多,当作午饭足够饱腹。 吃饭时,看见客厅的收音机被人抱进房间,动着筷子喊道:“老妈,把收音机抱出来。” “今天我休假要听用来新闻的。” 彭珊玲躺在房间的床上听戏,泼辣的叫道:“有够巧耶,老娘今天同样休假,儿子孝敬给老娘用行不行?” 她把收音机里的粤剧调到最大声,何定贤表情无奈的撇撇嘴,夹了桌面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有滋有味的咀嚼着:“也行,起码没来问东问西,烦的人发神经。” 下午两点多,何定贤还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看报纸,身上没有穿制服,就是一套简单的汗衫长裤。 只是他躺在椅子上的角度,稍有往常不同,刚好侧在窗户死角。 “哒哒哒。”房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人还没到门口就响起叫人的声音:“仔哥,仔哥。” 猪油仔点点头,对军装警察们满脸笑容,但却省掉往常都有的散烟动作,直接抬起手叩门道:“贤哥,我来了。” “直接进来。”何定贤出声讲道,随即房门就被人推开,猪油仔脚步笨重的走进门把人关上,低声说道:“有消息了。” “说吧。”何定贤已经做好最坏的结果,那就是被潮汕帮的长官抛弃,可看猪油仔不急不躁的样子明显不是,只要没有被人抛弃就是一个消息,他一颗心也安定下来,拿起桌面上的好彩还抽出一支递给小弟。 猪油仔把香烟先夹在耳朵旁,弯腰走进老板面前出声道:“昨夜刘福被紧急送往广华医院开刀,一共取出两枚子弹,一枚子弹打进手臂,一枚子弹擦过肾脏,刘福不仅取了子弹还切了颗肾,刘福没有死,但一时半会根本醒不过来,跟死了差不多。” “鬼佬警司觉得是华人之间乱搞,不仅没有偏袒刘福还立即撤了刘福的职,换了一个新人当九龙区总华探长,给刘福保留警署警长的警衔,等到伤好复职在另行安排。” 这就是给鬼佬当狗的下场,一旦出事只会嫌你麻烦,马上一脚踢开换一个新人来。 “不过,新的九龙区总华探长也是东莞人,之前的尖沙咀华探长张景荣,他早上一就职就宣称要为福爷报仇,派人传话给曾探长、立哥中午之前要给交代,要么交人,要么交尸。” 这个张景荣也是个硬茬子,手底下的人马在尖东大捞特捞,之前与赵玉堂、袁义、高勇、黄淮四人并称东莞五虎。 于赵玉堂降职之前一直就是刘福的心腹干将,认识的人脉、关系也是最广,继承刘福的位置非常合理。 这下刘福的位置被人拿走,别人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让出来,就算康复出院估计也只能挂着闲职等退休了。 张景荣火急火燎要给长官报仇,一来是想要获得东莞帮兄弟们的支持,二来是拿住大义将来才能坐稳位置。 东莞帮一直把鬼佬们伺候的很舒服,特别是九龙区有位英籍高级警司,可是娶了一个东莞老板的妹妹。 要干掉上级是升不了职的,想要帽子得上面的人点头,要靠打打杀杀能升职世界早乱套了。 何定贤很有自信的站起身给兄弟盛一碗红豆粥:“要是打算收我皮肯定不会让你来报信啦。” 猪油仔点点头:“于是中午曾探长、立哥就约张景荣吃饭,希望张总探长能认正调查枪击案的始末,现场拉了一个人头出来顶案子,同时点出马氏兄弟跟枪手有来往的事情。” “张景荣立即找了马氏兄弟来九龙作证,巧合的是,昨夜他们两兄弟就住在旺角。” 可以想象马氏兄弟当场的神情,一十八桌和头酒没喝到,总华探长的问罪酒就喝了个痛快。 马氏兄弟冤归冤,但牵涉进来也打乱了事情的节奏,毕竟他们跟伍世豪的见面在有心人看来很蹊跷。 “今天我才知道马氏兄弟的干爹王老吉,竟然就是那个老吉凉茶铺的创始人,祖辈就在粤省十三行开凉茶铺,他逃难到港岛之后继续卖凉茶赚钱,之后开设中医馆,家族在正行也很有实力。” 能够完成黑白转变的江湖大佬无一不是顶级人物,在商界也许不算是顶层,但已经摸到江湖人的天花板。 可见王老吉在潮汕帮也算是一个名气很大的人物,要真是马氏兄弟杀的刘福,说不定张景荣就只能偃旗息鼓当怂包。 因为,王老吉是一个真有能力干掉刘福的人,就连港岛区总华探长也得礼让三分,牵扯马氏兄弟不要紧,牵扯到王老吉,陈立、何定贤都有风险,好在王老吉是潮汕帮的人,黑锅没有直接往王老吉身上甩,就吸引马氏兄弟的仇恨,用一对马氏兄弟来分担风险的后果,他们还撑得住。 “最后陈警长提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先到福爷康复出院再谈谁来扛,谁要收皮,收谁的皮,到时候证据摆开来,福爷说的算。” “真到那时候福爷的事情都过气了,没有权力谁还敢帮他报仇?张景荣今天的上位也会很没面子,但张景荣也害怕逼急了让陈立、马氏兄弟狗急跳墙,于是他话福爷身上有两发子弹,一发可以留到福爷出院再谈,一发现在就要响!”猪油仔道。 何定贤放下粥,语气平静的问道:“那发子弹带来了没有?” 猪油仔伸手在衣兜里竟然真的掏出一枚子弹,不过摊开手中露出的确实一颗弹头,弹头上带着鲜红血迹。 何定贤看见子弹头时心里咯噔一声。 猪油仔眼神闪烁,忐忑不安的说道:“这枚子弹打在陈警长身上,他替你受了这枪,现在陈警长正在广华医院里陪刘福躺着。他出手术室后就托人找到我,让我告诉你,先搭船港岛区向王老吉道歉,多带点钱,摆足诚意,然后再去医院看他。” “今天拉马氏兄弟下水没问题,谁叫马氏兄弟动了我们的人,他们太嚣张了,没道理。但是我们多少有借到王老吉的招牌,千万不能得罪同乡老板。” “王老吉跟邵醉翁不一样的,你去也不会被打,同乡晚辈求人不丢面子的,路上顺便给他带一袋王老吉凉茶。”猪油仔犹豫道:“要冰的。” 53 破局点 刘福中枪住院之后,自身已经丧失报复能力,事件主导者转移为东莞帮势力继承人,自己给自己报仇,和为老大报仇是两种心态,加之总华探长的职权被转移,危险程度反而开始下降。 关键点在于鬼佬警队没有保留刘福九龙区总华探长的实权,这是何定贤预料当中的最好情况。 这样一来刘福死或者不死其实是一个结果,因为何定贤最终目标就是击碎总华探长的权力压制,下一任继承者不见得会把他逼上死路,展显出破釜沉舟的决绝,或许真能惊住下一个打电影店主意的人。 事实上,张景荣也确实不敢再碰电影店的生意,他只是身处于东莞帮的利益网络之中,需要为上一个旗帜的倒下找回场子,由于马氏兄弟的加入使他投鼠忌器,不敢真正把东莞帮逼到墙角。 一发子弹只是让他有台阶下,名正言顺的继承总华探长权力,剩下一发子弹鸣枪的时候才是事件真正结束的时候。 何定贤派人做事是被逼上绝路的疯狂之举,既没有想过靠东莞帮完全顶下,也没有想过轻松躲过一劫,但是疯狂之下心里的确有着考量,第一個考量就是可以把马氏兄弟扯进来搅浑水,第二个考量则是潮汕帮在局势上需要一个破局点。 潮汕帮有一大班老板、社团在九龙区混饭吃,不可能因为警队旗帜被调到港岛就完全放弃九龙。 这样潮汕帮人马岂不是完全被鬼佬玩弄鼓掌,一个辖区调防就让生意、势力变得支离破碎? 可是在没有总华探长权力支撑下的潮汕帮,大小生意都很有多不便,偏门生意的不断挤压且不提,就连正行生意也得给东莞帮让路,混出头的大老板或许在议政局有靠山,但潮汕帮没混出头的中小老板更多,潮汕商会不得不考虑小老板的意见。 他希望自身绝地反击的举动,可以成为一个被潮汕帮借力的地方,小角色想要上位除了狠劲之外还得有干劲,不主动创造机会没人会给机会,不搞点事出来谁认识你? 上位者要有上位者的姿态,下位者要有下位者的明悟。 何定贤在感受刘福的虎视眈眈之后,果断选择奋起反击,有不甘心被人拿捏的血性,也有想搏上位的名头。 目前看来潮汕帮不一定会借力打力,但一定有看见他的表现,没有一脚把他踢开,相反还有所偏护。 何定贤面对东莞帮一张盘大的利益网络,没能靠两发子弹打破,危机还没真正解除,但却给自己闯出一条活路,起码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他明白:“切除一部分肾脏想要出院起码得一个多月,一个月多里怎么增加自身的价值,受到潮汕帮的下一步投资,是破局的关键。” 他能够接触到潮汕帮最近的人物,既是师父陈立,陈立也为他做到师父能做的一切。 替他挨了这枚子弹。 何定贤伸手把带着血迹的子弹握住,不知是心潮澎湃,热血上涌,还是火药的温度犹在,攥紧手中竟能感受到一抹温热,或许那是师父的体温。 “这是大恩,该记一辈子的大恩。”他曾经的遭遇使他更了解人性、更看得利益,做事更狠,这一次的遭遇却让他头一次在危险中感受到温度,在同行者中感受到情义,这个年岁的江湖同后世的古惑仔电影不一样,是一个有情义、有血性,亦有温度的江湖。 陈立在他心里不再是个政治投机者,纯粹的利益关系,而是一位值得尊敬,养老送终的师父! 何定贤没有按照师父的话乘车前往港岛,而是过了半个钟头,从家里坐黄包车直接赶往广华医院。 油麻地,窝打老道25号。 何定贤拎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老妈温的猪肚鸡,让倪坤在门口守着,一个人来到三楼的独立病房。 这层独立病房里住着九龙区东莞帮、潮汕帮的两位长官,最尾一间门口站着五位便衣探员,每个探员都是神情警惕,腰间挂着配枪,排头第二间门口则站着两位军装警察,腰间挂着警棍,脖子挂着哨子。 两班人马在看见有人出现完全是两种表情,人数较多的便衣探员反而非常紧张,连忙搭枪,眼神里充满敌意,人数较少的军装警察则是不苟言笑,点头致意。 “贤哥,贤哥。”两名军装警开口喊人,语气客气,何定贤也出声答复,礼貌地询问能不能进去,得到同意后,伸手推开房门出声喊道:“师父。” 陈立脸色浮白,神情虚弱的正躺在床上,刚刚做完手术麻药的劲儿都没有过,见到何定贤到来朝妻子打了眼色,等到妻子离开后才坐起身靠着床头问道:“怎么没有去港岛区找王老吉?” 何定贤轻笑着坐下来在床头打开搪瓷盆,轻手轻脚的舀出一碗汤,放好汤匙递上前道:“我老妈中午刚煮的猪肚鸡汤,先给你送来再去找王老吉也不迟,毕竟同乡人好讲话嘛。” 陈立眼神示意他把猪肚鸡放下:“你老妈特意给你煮的吧?难道她上午就能料到我要中枪?” “嘿嘿。”何定贤笑着说道:“跟老妈打过报告了,拿来孝敬你也是天经地义。” 陈立点点头:“行,东西收到了,你赶紧去搭轮渡吧,我能替伱挨一枪,替不了你挨第二枪。” “记得回来给我带王老吉,要冰的。” 何定贤却正经的问道:“这一枪打在哪里,下次我替你加倍还回去。” 陈立闻言表情一黑,端起鸡汤骂骂咧咧的说道:“她娘的,张景荣那个王八蛋瞄着肾就是一枪,要不我运气好,说不定整颗肾都要给他打爆。” “要是少了一颗肾,我还怎么去桑拿临检?幸好我肾硬,子弹飘到骨头上,一个字就是强!” 何定贤神情严肃的点点头:“没问题,一码归一码,张景荣正好有两颗肾,下次全部打爆他。” 陈立喝了一口猪肚鸡汤,摇摇头感慨道:“求求你别给我再惹麻烦就得。” “呃。”何定贤笃定的道:“只要我能站起来,就没人再敢来惹我。” 陈立叹出口气:“算了,当我没讲,一枚子弹能换你一碗汤也算值。你还有时间,千万别让一颗子弹白挨,我一辈子可就替人挨过两颗子弹,上半辈子一颗,没想到下辈子还有一颗,认识你可真算是有福气了。” “嘿嘿。”何定贤觉得汤也喝完了,差不多该走了。 54 瑞和堂 他乘车来到九龙城渡口,坐轮渡到港岛北角,在码头招手唤来一辆黄包车,坐黄包车一路来到东区柴湾的凉茶铺。 王老吉在全港已经有六间凉茶铺,两个制茶厂,早年是做街头茶馆,后来发展到卖袋装茶,可买走,也可以拿盛具来装。 柴湾童军总会旁的王老吉凉茶铺是王老吉在港首家门店,也是王老吉的发家之地,另外全港半数以上的中医馆归王老吉控制,门下还有义庄,一条龙等正行生意…… 港岛是不承认中医牌照的地区,一切中医馆都是非法医疗组织,只能打着跌打按摩的名义运营。 西医院也在法律支持下迅速壮大,成为鬼佬收割华人的一把利刃,收费高昂,床位难求,为了满足底层华人的医疗需求,不得不对中医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港岛也是华人区唯一加入世界童军组织的地区,是世界童军运动组织成员,每周都会定期开展童军训练。 在这座城市生活的越久,越觉得回不去。 由于刘福枪击案牵扯进马氏兄弟,甚至会对和胜合产生影响,可以预料到必定会受王老吉关注,所以何定贤没有通过中间人,来到凉茶铺里就找掌柜问道:“你好,请问王老板在哪里?” “我是九龙来的潮汕同乡,希望能见王老吉一面。” 掌柜身材高瘦,穿着长衫,戴着布帽,笑嘻嘻的拱手道:“王老板正在临街的瑞和堂饮茶,如果先生想要见王老板的话,径直前往瑞和堂就好。” 掌柜抬手还指了条路,反应都在预料之中,何定贤抱拳道谢:“多谢掌柜。” 瑞和堂是一间装修古典,三进院子,带有苏式园林风格与南方祠堂气息的中式茶楼。 进门是一面大理石雕刻的九龙壁,两边长廊共有六扇雕窗,左右两侧有风水池,堂中坐落着一口大水缸,聚水生财,得水富贵,前堂共有六张四人方桌,中堂一张十五人大桌,两张十人圆桌,中堂两侧的朱漆门槛背后,隐约可见假山园林,清泉流水。 何定贤走到街口拐角的时候,扭头可看见左侧瑞和堂的木质匾额,一间古典雅致的茶楼落座在一条民房街道上更显贵气逼人,来到大门石阶前却见唯有两只石狮子在镇宅,大门敞开着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样幽静漂亮的宅院在普通人眼里和食人老虎无异,鞋上有泥的劳工打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进,敢进的人东道主都会以茶相待。 何定贤脚步绕过九龙壁时就见到一個身穿马褂,留着胡子,眉毛稀疏,皮肉遮不住骨相,身子矮小的老人家正坐在中堂檐下大桌主位处,一个人在用德钟壶泡茶,紫砂做的壶子沉稳大气,不做雕花更彰显端庄大方。 何定贤站在廊间,止步拱手,朗声说道:“潮汕晚辈花腰贤,冒昧拜访王老板,请恕后生未能提前递上拜帖。” “花腰贤,油麻地的军装警对不对。”王老吉低头在茶盘上拿出一个杯子摆好,拿起茶壶时抬头看向他道:“昨天晚上做掉了总华探长,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就是你呀?” “真看不出来。”王老吉一句话也不知是夸是贬。 何定贤也不在意,笑着对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王老板是个生意人,要是有人抢王老板的牌子,王老板会点样。” 王老吉笑着说道:“干他喽!” “我也一样。” 何定贤昂首挺胸,出声答道:“我是一个差人亦是一个商人,不讲规矩的人杀,挡我财路的也要杀,因为挡我财路就是杀我父母,不杀掉刘福我可能都无法站在这里见你。” 王老吉笑脸吟吟:“刘福的侄子可是联公乐的创始人,一间社团的开山龙头,手底下两百号人马专做斗狗生意,你也是勇,不怕给人关进狗笼里玩死,但是我理解你,害怕他才鼓起勇气干掉他,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 “所以,今天你来是要同我邀名呢,还是求我替他出面斡旋,或者做生意缺钱呀?” 王老吉笑时露出一对焦黑的门牙,那是吸过大烟的特征,但想必是年轻时的恶习,要是不改也活不到现在。 何定贤摇摇头,拱手俯身:“对唔住,王老板,我是来向伱道歉的,中午我师父为了保我,在同张景荣讲数时拉了你的人下水,借用了你的名头,给王老板添麻烦了。” “我亲自来找王老板谢罪,请王老板不要动我师父。” 王老吉望着后生仔昂首坦然的样子,哧笑一声,自嘲着道:“敢借我名头办事,还是看中我一个退休的老骨头不想惹事?” “难道我为了一点点名声去找你们算账吗?到时候,不说你是不是连我都要杀,起码也会被同乡们笑没肚量,所以肯定就算了喽。” 王老吉也很爽快,挥挥手道:“谢罪就免了,能来瑞和堂给我道个歉,我脸上就觉得有光了。” “江湖人还没忘记我王老吉,有人卖我面子,有人借我面子,到老也算是活的有面子,何况你是潮汕人,我还能帮着外人吗?” 何定贤心里有点感动,忽然觉得潮汕同乡大佬们都在出手搭救,不知是有意无意,是不是真在借他的力。 但他确实在关键时刻感受到潮汕帮的团结,当初加入潮汕帮无疑是一件正确的事。 他再度道谢:“多谢王老板,后生仔承情了!” “免了!” 王老吉不在乎的道:“坟土都快要埋到我脖子了,我一个老头子要什么人情?只是看在马氏兄弟找过你场子的份上,就当是还你一笔账,马氏兄弟还在江湖上混,做事难免过界一点,脑子里都是钱,没有同乡情的,但是我不一样,我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跟你这种后生仔计较。” 可见马氏兄弟确实跟东莞帮有所联系,卖白粉的可讲究商会利益,只能要能卖都要卖。 “但是,你不觉得自己一个军装的身份太差劲了?不说连把枪都没有,就连生意上出事关照一下的朋友都无,有没有想过用一元店持牌人的身份进商会?”王老吉出声说道。 今天马氏兄弟不在场显然也是特别安排的,何定贤闻言立即出声喊道:“想!” 55 加入商会 “想就对了!”王老吉一拍大腿,嚣张的笑道:“一个潮汕籍贯的正行商人,怎么能不进潮汕商会做事呢?” “进入潮汕商会,边个敢再用小手段黑你的生意,边个就不给潮汕人面子。”王老吉道:“自然有潮汕商会的大老板替你出头,你就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军装警察。” “不做违反江湖规矩的事,总华探长拿着枪都压不住你。” 何定贤先前想都不敢想进入潮汕商会的事,进入潮汕商会需要一个会员引荐,普通军装警察哪里认识潮汕商会的老板? 每个潮汕商会老板手中的名额有限,一般都会就近推荐身边的亲友,不是说加入商会的门槛很高,相反,加入商会门槛其实很低,商会都想尽量扩张自身的实力。 关键是,没有进入那个圈子,身边就没有相关人脉,怎么进入圈子是一个大问题。 王老吉毫无疑问是潮汕商会中轻重的人物,一定可以推荐他进入商会,何定贤绝对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顺杆就往上爬,抱拳道:“王老板如果愿意提携后辈,后辈感激不尽。” 王老吉见状笑道:“你可以,很懂得抓住机会。其实加入潮汕商会的条件并不难,只要是一间正行公司的持牌人,或者最大股东,再由一位会员推荐,通过商会理事会的表决即可加入,甚至连是否是潮汕籍贯都没有硬性规定。” “我可以推荐你进入潮汕商会。” “但我有一个条件。” 王老吉能够大大方方的放他一马已经是好人,要想在涉及利益的时候白拿好处是痴人说梦。 何定贤心里早有准备,果断答应:“王老板,请讲!” 王老吉摆弄着茶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讲道:“将来若是再和我两个干儿子碰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何定贤表情一愣:“是这样?” 旋即苦笑:“白马、金马两兄弟都是和胜合的红棍堂主,一门双红棍,手底下有几千名兄弟混饭吃,他不找我麻烦就算万幸,我……” “伱比他们聪明。”王老吉接过话茬,一掌拍在桌面,振得茶具作响,很是铁不成钢的骂道:“他们两个人自甘堕落,上不了位,争不过别个,就跑去卖大烟,看起来逞一时的威风,却落一辈子都走不台面,比不得你,懂得一手抓权,一手抓钱,正正当当的行大路。” 他先是充满怒气的一顿喝骂,最后才流露出一抹欣赏。 “江湖上难得出现你这种人物,要是早十年进瑞和堂的大门,我先收你做契仔,收两个破烂货进家门脸都丢光。” 上一辈的老江湖很看重脸面,江湖人要懂大义,有底线,卖大烟不一定会被小瞧,却肯定是会被人戳脊梁骨。 如果是小瘪三还会慕强,像王老吉这类洗白上岸做大老板的江湖大佬,最是看不起卖大烟的乐色。 何定贤闻言也不再拒绝:“如果再有跟马氏兄弟碰上的时候,一定会记住王老板的面子。” “请王老板放心。” 王老吉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行,要你百分百放他们一条小命也不现实,真打起来谁都得下狠手。”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话里的意思我明白,如果没留手也不怪你,怪他们自己。” 将来对面的后生仔如果混出头,肯定会调到港岛区做事,难免会跟马氏兄弟撞上。 何况,马氏兄弟的白面生意已经开始向九龙扩张,作为目前全港第一个卖白面且是唯一的白面庄家,想要让百年来吸大烟的烟鬼,把精神食粮换成白面粉需要一定的时间。 其实白面也是大烟的提取物,1984年成功合成之后,在1897年药物形式上市出品,1912年至1924年之间才陆续为各国禁止,生产工艺至今还写在《大英药典》上。 世界上所有成瘾药物的第一受益者,永远不是地下庄家,而是冠冕堂皇的医药公司。 “拜耳”是最大受益人。 大英也是靠嗑药起家! 只是,面粉之前作为医药产品销售价格昂贵,现在转入地下销售,种植地转移到气候优越,人工廉价的东南亚地区后,价格才逐步降低,开始在黑市更迭大烟的市场,目前已经以“新型产品”的姿态席卷欧美,大受瘾君子追捧,马氏兄弟起家成功的原因就是“够新”,懂得引进新家伙,创业成功。 可悲的是港岛目前市场空间还很大,伴随着经济发展,第二个,第三个,数之不尽的庄家都将出现。 不过在聪明人眼里港岛禁烟肯定是迟早的事,想要靠大烟之类的东西发家,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你的仇人。 何定贤见口头约定达成,事情已毕,拱手抱拳出声告辞:“今天多谢王老板提携,给了晚辈一个意外之喜,王老板正如江湖传言的一样豪气干云,大人大量!” 一句不要钱的吹捧,使得王老吉轻笑出声,招招手道:“来都来了,光站在门口讲话就够?这样传出去别人就要讲我小肚鸡肠了,进来吧,饮杯茶再走。” “好,那我也不跟王老板客气了。”何定贤穿过前堂,登上中堂,站在圆桌旁随性的拾起茶杯一饮而尽。 “好茶。” 称赞道。 王老吉摇摇头:“再好的茶也禁不住等,等久了就会凉,凉了就不好喝了。” “再来一杯热的。”何定贤竟然还敢主动要茶,王老板倒也不介意提起茶壶就再斟一杯。 茶水流出壶口。 有人道:“当年两个小伙子同你一样,第一次进门是挨了别人打跑来的。不过他们比你更惨些,是给人拿铁棍撵着打,误跑进门发现没人追了,就一直躲在门后,一样地不敢入前堂。” “瑞和堂有一个规矩,谁进了门都会请杯茶,我就请他们饮了一杯茶,现在他们一年都难得来一次了。” “你跟他们的恩怨,我会托人去讲和,他们起码还得卖我一分面子,就当作没有发生,之后的事随命定。” 英雄迟暮,美人白头,最是惹人叹。 何定贤饮完第二杯茶离开瑞和堂的大门,却紧紧攥住手心,内心大为振奋。 自助者,天助之! 今天来见王老吉不仅没有被人折辱,没有付出代价,相反还得到一个非常大的好处,好像豁出性命之后,人生路突然变得坦途。 56 纸厂生意 何定贤离开柴湾道并没有离开港岛区,而是乘黄包车来到铜锣湾的星岛日报楼下,一直等到邹怀文下班。 邹怀文看到守在门口的何定贤非常惊讶,张嘴问道:“何老板,你怎么来港岛区了?” “刚刚到瑞和堂同前辈饮茶。”何定贤厚着脸皮在装腔作势,表面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好像真的是有人请他到港岛谈生意。 邹怀文闻言立即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凑前很小心的问道:“瑞和堂可是潮汕商会的坨地,都是潮汕商会的大老板在里面开会。” “对啊!” 何定贤之前根本不知道瑞和堂的意义,恍然间回过味来却好似很懂一样:“潮汕商会的人当然在瑞和堂谈事情。” 邹怀文忍不住好奇道:“是跟哪个大老板呀?” “没有啦,就是王老吉聊一聊天,喝几杯闲茶。”何定贤谦逊的道,却把邹怀文的瘾给勾上来了,作为在港混迹的潮汕籍富家子弟,其实也很希望能跟潮汕商会攀上关系。 要是能攀上商会里一两个大老板,别说调到英文报纸当编辑,独立开一间报社都不算难事。 “王老吉!” “那可是潮汕商会的理事!”邹怀文听见名字非常惊讶。 何定贤虚怀若谷的点点头:“这么厉害吗?早知道我刚刚就该放尊重点了,但幸好王老板人很好说话。” 邹怀文颔首道:“王老板在商界上确实是出了名的为人和气,喜欢提携晚辈,能否冒昧问下王老板找你是要做生意吗?” “也不算冒昧,就是有点不太礼貌。”何定贤笑笑说道:“起码得请我吃一顿晚餐才行。” “没问题。” “跟我走!” 邹怀文拍拍胸脯,大包大揽,也不管何定贤的事情,拉着他就沿着街道走下去,走进一间中餐馆就坐下点餐。 何定贤点了两道肉菜之后,邹怀文又加了一份菜心,两盅汤,何定贤拿起筷子的时候才揭密道:“哈哈,其实王老板没有跟我谈生意,只是见我在九龙区开的一元电影店生意不错,打算推荐我加入潮汕商会。” “加入潮汕商会?” 邹怀文眼神诧异,没有深究,随口答道:“加入潮汕商会好,可以借低息的会费,也可以跟大老板们搭上关系。” “谈合作,谈生意都会方便些。” 他并不是江湖人不知道加入潮汕商会对于底层的社团会员,警察差人等于什么。 他身上的富家子弟,知识分子两个重身份,足够让他活在一個美好幸福的世界,同一个世界,在不同的角度去看,完全是不同的样子。 所以他觉得加入潮汕商会的好处就这么些,门槛也不高,关键是得有自己的事业。 但对于何定贤而言加入潮汕商会的利益巨大,一来正行生意可以受到商会保护,不再害怕被社团、警界当权者窃夺,二来,在警队里也有一重社会身份,可以被长官高看一眼。 否则,他就算干出一番大好事业也可以被人夺走,一如刘福之前筹划的一切。 虽然,某种意义上而言,潮汕商会也是团结起来,抵御鬼佬资本掠夺华人的团体,真正的大老板也有被鬼佬窃夺产业的可能。 但是,在华人资本不断壮大,持续发展的情况下,这种几率将变得越来越小,且港岛是奉行自由经济原则,官方不到平衡失衡的时候,不会轻易下场干涉。 而且何定贤还没有达到大老板的层次,对于官方和英资的博弈是未来,与小鬼们的博弈才是当务之急,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小鬼们最是卑鄙无耻! “是啊,我觉得加入商会挺有好处,自己人嘛,总归要讲点面子,不会瞎搞。”何定贤笑笑,见到菜上来了,开始下筷。 邹怀文心思却不在这里,随口应付道:“有王理事引荐,你加入商会的事情肯定没问题,只是上次找你谈的生意想的怎么样?” 他自从来到港岛生活,一心就想着发挥着专业所长,希望能在媒体界创出一个名头,可是随着家里带来的钱财逐渐耗尽,物质生活开始拮据,脑海里就冒出想创业赚钱的想法。 单靠他一个人肯定是不好出手,一来年前没有真刀真枪的在商场上干过,二来也没有足够的商业资源和本钱,三来对有希望的商机也不敢把握,年轻人要是不够胆,一整天空想,机会就会活活在手里溜走。 本来他的人生轨迹是如愿入职英文报纸,在邵义夫回港加入邵氏公司,利用才学和家世力量完成职业变迁与经验积累,最后再单独出来创业成立嘉禾。 可是在见到何定贤一个小小的军装警察都能在港岛闯出一片天,轻轻松松拿下整个九龙区的电影店,每个人入账十万多,摇身一变,大有地位,他也不禁心思活络起来想要干点生意,最好是拉上一个合伙人一起干,目前他能接触到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何定贤了。 何定贤却故作考量的沉吟道:“按照目前全港报纸、杂志的发行量,开办一间纸厂肯定有得赚,但目前白报纸行业鱼龙混杂,全港大小二十多间纸厂,大的就有信森纸业,鸿伟纸厂,小的更是涉及五邑商会、宁波商会、上沪商会,想要杀出一条血路不容易。” 邹怀文同意道:“行业现状是这样,但是有一间价格合适,机器合格,人员齐全的造纸厂可以接手,我们起步就会方便很多,而且港岛现在有一百多间报社,每个月印字花报所需的白报纸都超过十万张,各间报社加在一起利润很大。” “你也看得出来,现在港岛人口越来越多,报纸发行量越来大,纸厂业绩一直是上升趋势,怎么会不赚钱呢?你想在潮汕商会里给人看重,不能光靠一间一元店啊!我们合伙肯定有搞头!” 何定贤点点头:“我认可纸厂行业未来的前景不俗,但如果百分百赚钱,那间纸厂怎么会求人接手?” “难道同样是做生意,伱做就赚钱,别人就会亏?” 他今天就是要把底探清楚。 57 南华早报 邹怀文低头靠近些讲说道:“工厂主上个月打死老婆被差人给抓了,儿子继承工厂管理不善只能抛售,要不是工厂之前也给《星岛日报》送过白报纸,我都拿不到这个消息!只要你同我一起拿下纸厂,本周就可以开工,我可以利用关系直接给《星岛日报》供纸。” 何定贤丝毫不为所动,平静的道:“机会是一个机会,没没人竞价吗?” 邹怀文嗤笑道:“纸厂又不是什么新兴产业,机器、原料和制作方法,国外都已经很成熟了,一套机器买下来就能多增一条生产线,提高产量,同行之间不需要收购,外行的人也拿不到消息。” “我是做报社编辑的,论商业消息算是独家。”这倒是有点厉害。 何定贤却还有一個担忧:“《星岛日报》一直没有自己的纸厂,会不会在后期开设纸厂,导致纸厂的销路受阻。” “问题不大,甚至担心的有些多余。”邹怀文出声道:“胡老板有自己的工厂要管理,万金油销量那么好,好好营业药品比搞纸业强,工厂都是密集型行业来着,一个老板不可能管两间工厂,何况胡老板的药厂就是聚宝盆,傻仔才来搞纸厂。” “他当初投资创办《星岛日报》就是希望摆脱重资产行业的束缚,要知道,工厂都算是重资产行业,买地需要钱,盖厂需要钱,招工需要钱,可杂志报纸却是轻资产行业,只需要编辑,记者和作家,租一个办公楼,写好报纸联系纸厂印刷就行。” 纸厂跟印刷是息息相关的两个行业,使用的机器不一样,但现在纸厂都会有包括印刷业务。 只需要报纸把排好版的新刊送来,白纸到成品的报纸一条龙出厂,当然也有专业的印刷厂承办各种零碎单子,或者报社自己搞印刷机操作,纸厂都是都大量大单的。 这段话邹怀文说的非常专业:“所办报社杂志的老板无论是商人、亦或者文人,除开政治因素,所有人都是看中报社的轻资产属性,成本低,收益厚,周转快,不用多少本钱,有脑子,有人脉就行,再有一点才华就最好了。” “他们这种人宁愿天天造纸厂定纸,也不可能开办纸厂的,管理都能让他们头疼,可是我可以。” 邹怀文非常自信的道:“我大学就读新闻系,懂采访,识英文,在上海就在《申报》干过,要我坐在办公室里写新闻可以,要我去工厂管印刷,排版,理账目也没问题。” 何定贤还是对邹怀文的能力很肯定的,在怀里掏出一张报纸放在桌面:“这是上个月一期《星期日南华早报》,上面有一起新界纸厂火灾案,一共造成十人死亡,工厂主被人打残,下半辈子只能坐轮椅。” 邹怀文见到这张报纸的时候瞳孔一阵猛缩,满脸惊诧的看向对方。 何定贤则正好吃饱喝足,放下筷子,点起支烟,吞云吐雾着说道:“是不是很惊讶,我找到这张报纸?” “还是更惊讶我识得英文啊!” 邹怀文巧舌善辩地说道:“都很惊讶,不过正好说明你的才干,一起合作做纸厂生意绝对不会亏。” 上个月邹怀文来找他谈收购纸厂生意的时候,他就开始查相关消息,一方面是透过警队里的人脉查,另一方则是在报纸上找。 邹怀文本人就是一个新闻主编,有什么特殊消息大概率来自于新闻界,说不定就能查出消息。 《南华早报》则是全港最早的一家英文报纸,创刊于1903年,其星期日发行的特别刊名为《星期日南华早报》,该报纸是全港销量最高的英文报纸,也是殖民政府的新闻喉舌。 这张报纸强烈抨击了新界纸厂的火灾案,称之有乡民蓄意纵火,并宣称新界乡民的不服教化是导致新界开垦迟缓的主要原因。 与之对的则是隶属于《星岛日报》下属的英文报纸《英文虎报》,创刊于两年前,为华人所写,立场偏向华人的一张报纸。 何定贤没有在警队查到相关的案子,却在报纸上看见相关新闻,自然会一究到底,把事情了解清楚,要是连信息搜集都做不好,搞商业也只有给人噶的份。 “呼。” 何定贤昂起脖子,吹出口烟,手指轻弹,表情不屑的把烟灰抖在桌面,直视着面前的邹怀文说道:“你叫我一起接手纸厂来干,到底是想骗我的钱,还是想要勾结人害我。” “你知道的,我是差人,差人是江湖人,仇家很多的,不差你一个。”他语气里已经乏起杀意。 邹怀文咽了咽唾沫,脸上露出怯意,胀红着脸硬撑道:“我不是想骗你,只是没有达成合作,商机需要保密。” “另外我本钱小,需要多拿一点股份,商场上顶多算诈,不算骗!” 何定贤直勾勾盯着邹怀文道:“诈与骗都一个样,不过无奸不商,伱倒也是个青年才俊,要不是上次你帮过我忙,我就先给你一枪,好叫你知道,我讨厌别人骗我。” “现在,你再看看这张报纸,看看能不能再看出什么商机?” 邹怀文表情有点惧怕,闻言眼神出现闪躲,最终还是伸手拿过报纸,反复观看一遍,没有看到什么商业相关的消息,较之更多的是政治相关。 目光又兜回到纸厂纵火案的新闻,新闻上讲新界警署已经抓到罪犯,至于罪犯是不是真凶无关紧要,乃至这则消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纵火案背后的原因,更深层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新界乡民不肯纸厂在乡下采购木料,不愿意接受污水污染农田才致使纵火案的发生?” 邹怀文试探的道。 何定贤不置可否,只是说:“这间工厂是第一间迁往新界的纸厂,迁往新界的原因是九龙、港岛木料不足,可是生产不到半年时间就遇见这种事情,只代表一件事情,纸业成本要上涨了。” 港岛其实有大片山地和树木,但经过初期开垦之后,九龙、港岛区近年来已经设置了公园保护,规划了禁止砍伐区域,余下的经营种植区木料根本不够使用,仅限九龙塘、石硖尾附近还有部分林业,纸厂的原料只能从新界获取,如果新界村民不允许砍伐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把钱加到够,一种是从国外进口。 邹怀文听到纸业原料即将上涨的消息,心顿时凉了半截,觉得人生第一次创业将要夭折。 在何定贤看来却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58 机会 邹怀文心生怯意,失望的道:“纸厂的生意是不是没希望了?” “不是。”何定贤却坚定否决道:“每一个行业成本上涨的时候,都是新公司异军突起的机遇,做生意要懂得在危机当中抓住机会,就像是抢劫银行一样。” “如果新公司能够找到降本的方法,价格上就会有巨大优势,转眼间就能迅速做大做强!” 纸业原料一定上涨,多出来的成本并不会由商人承担,而会转嫁到消费者手里。 多出来的成本,要么由报社咬牙承担,要么将会造成报纸涨价。眼下,报社竞争激烈,很难做出涨价决定,如果一旦成本上涨过高,过快,报社就会直接进口白报纸。 欧美地区造纸业发达,成本已经被压缩到一个平衡点,港岛纸业的优势只是会减少运输成本,一旦涨价高过运输成本,港岛纸业整个产业链都将遭受淘汰,或许港岛就不会有纸厂。 商业的尔虞我诈,弱肉强食,在金钱作用尤为凸显,邹怀文如梦方醒般追问:“现在港岛一刀是两块钱,每张出厂价为两仙,一张报纸的发售价是一毫(港岛货币单位:一仙为一分,一毫为一毛),生产的原料成本在10块钱100刀,主要是用杂木浆制造。” “在纸业里造白报纸已经是成本最低廉的,主流纸厂已经开始回收旧报纸继续打浆,还有什么降本的办法?” 白报纸比书写纸、卫生纸都要便宜,但港岛书写纸、卫生纸还真没白报纸市场大,起码白报纸有固定的销售方,卫生纸,书写纸却是富贵人家的专享,所以在70年代前白报纸一直是世界上最主流的纸业。 白报纸的制造工艺也是在不断升级,早年都是用纯木浆造的新闻纸,现在已经进步到杂木浆造纸。 后世用草浆造的纸报纸需要添加大量化学工艺,目前报纸业没有相关人才,想要技术降本是无稽之谈。 何定贤没有技术降本的科研实力,但却有做生意的头脑,用手指点点太阳穴,语气轻蔑的反问道:“用脑子啊,菜鸟!” “港岛是什么地方?是东亚的港口城市,港岛城市最便捷的一点就是物流快,航运成本低。” “当港岛缺少原料的时候,想办法从国外运就行,东南亚的泰国、缅甸、老挝,一大片的原始森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木头。” 邹怀文表情一滞,旋即眼神大亮,拍腿称赞:“对啊!东南亚木头多,去东南亚买木头就好!” “不对,可是其它纸业老板怎么没想到呢?”航运相关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初出茅庐的商场新秀立即变得像個傻仔。 何定贤也没有看不起他,第一次出来混能不被噶腰子就是聪明人,怎么能对后生仔要求太多呢! 他笑着解释:“人都是这样,贪图安稳,不愿求变。商人更是如此,有一个赚钱的方法,就不是想着换一个赚钱的模式,纸厂可以从港岛迁九龙,九龙迁新界,就是不愿意去想方设法的打通航运渠道。” “当然,这也是害怕被船东主宰一刀,利润继续削薄,毕竟打通关系是要钞票、要人脉的,有些工厂主也不一定够人脉,但是新界纸厂被烧的新闻一出来,肯定有工厂主开始想办法,削尖脑袋,着手布局进口原料的事情。”何定贤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穷极则变,不要小看那些老板,他们就算读的书没你多,见过多的世面却超你良多。” “菜鸟!” 邹怀文原本正听的津津有味,大为震撼,听到最后一句骂声却胀红脸蛋,努努嘴不予争辩。 光是对新闻,对时事的看法,面前的军装差人就比他老辣,难怪可以闯出名头,跟他合伙做生意肯定有得赚。 “那怎么打通航运渠道?直接登门去找航运公司,还是要托关系。”邹怀文问道。 何定贤感觉好笑:“登门去找航运公司等着给人宰乜?何况现在全港最大的船东主是边个?” “顺昌航业的许老板,广湾区第一望族!你跟我是绝对攀不上关系的。” 许老板名为“艾周”,早年在湛江发达,从杂货店起家,代销汽油,生产花生油,食用油,产品远销欧美。 那时湛江正好是前朝所定的“自由港”,神似当今之港岛,靠着贸易一飞冲天,手底下“富泰号”商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前朝自由港诞生的商业巨子。 在30年代就开始拿到“填海权”,在广湾区填海造陆,开发房地产,手下地皮以“街”算,以“路”计。后来在房地产颠覆期毅然转型航运,购进“宝石号”,“大宝山”,“大宝星”等数十条货轮,使得“顺昌航业”成为东亚第一大航运公司,还与人合资成立“太平洋国际航运”,“仁泰航业”等四家航运公司。 这种商人超前的危机感,眼光使得他在风云变幻时,可以轻松抛弃地皮,投入港岛的新自由发展,并且将船带走,延续家族的强盛,可以说,顺昌航业对于许老板而言就是一个资金储蓄池,实体银行,当他在港岛积累起足够的现金流后,又将进入港岛新一轮的填海造陆行动,成为港岛第一个地产大王。 另外,许老板手底下还有前朝的广州湾商会势力,手底下不知多少字号混饭吃,一直到后世都名列港岛地产四大家族! 目前港岛的经商风气还带有乱世遗风,大老板一个个过惯刀头舔血,改天换地的动荡生活,没有人看重拿不走的地皮,认为做生意“做活不做死”,大老板都钟意搞航运,不钟意搞地皮,谁知道明年太不太平呢? 可许老板在30年代开始搞航运,靠“活生意”保住身家之后,却在五十年代初却陆续退出航运行业,登岸开始做死生意,既不把一个行业做到死,却又永远都吃一辈子的头汤!这份眼光与勇气堪称绝佳! 当然,一代船王退出定然会使市场孕育出一代新的船王,正如一代赌王的失意,就让下一代赌王持牌登场! 港澳的船王、赌王、地产大王永远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濠江赌王“傅老榕”执掌濠江赌业二十年,风光胜何多倍,后世又有人几人知晓?逞论大清时的第一代赌王“卢九”之名早就掩埋于历史,古今多少事,皆付笑谈中,一如许家那般风光百年难也,少也! “那怎么办?我在新闻界认识的人不少,但是在航运界真是两眼一抹黑。”邹怀文道。 何定贤自信的道:“你不认识人,我有办法认识,关键是,钱我出,办法我想,人我找。” “你只负责管理,恐怕是拿不到股份了。” 59 会姚木 “你讲这么多,等着我呢?”邹怀文气的脸色铁青,满脸不服,何定贤却平静的道:“你耍诈也不是想用消息骗我股本?一马归一马,你既要负责管理,又要负责跟报社联系,打开纸厂销路,我开的薪水不会比你现在低。” “跟你讲实话,第一次出来创业,就想着用一点点信息捞好处,我没有派人斩你已经算念旧情。怎么?真想空手套白狼当上大老板?” 何定贤犀利的道:“菜鸟一只没学会走就想要飞,小心摔死在悬崖下,要当想拿股份起码得本事胜过我,能给公司带来实打实的利益再讲。” 纸厂生意如果拿下,上可以创立报社,掌握媒体喉舌,进而大赚利润,下可以横向延伸,将来做卫生纸,书写纸,打印纸生意,一旦打通渠道,夯实地基,将成为未来的实业地基,重要性比电影店更大。 相关的生意网络,他心里已经有个大致计划,不管出不出差错,都将会一步步朝着前路走去。 不会提前告知任何人,也不会轻易让出股份,特别是纸厂生意必须全权掌控。这不是想要吃独食,而是想要先吃饱,将来有什么生意可以再分…… 邹怀文难免有一种被人甩下车,不带着玩的感觉,但也明白对方说话的有道理,只得问关键的事:“薪水怎么算?” “每个月三百块港币,每半年抽一次水,净利润的百分之二怎么样?”何定贤给的方案比较公平:“理论上讲,伱也算具有百分之二抽成的合伙人,就算没有股票一样比在报社赚的多,何况这是你踏入商界的第一步,未来说不定更有机会,当作是学习嘛。” 他要依靠邹怀文的关系打通纸厂销路,所以薪水、待遇开的并不算低,因为邹怀文有独属的价值。 当然,邹怀文既然没有钱收购纸厂,想要拉他入伙出钱的话,就别想拿到工厂实业的股份。 抽水是以销售为前提,离开就没有,股份可是可以兑换,变卖,具有真实价值的。 他可不是冤大头。 邹怀文也知道自己错估对方的脑袋,而且对方一套商业论,直接击垮他的信息价值。 他没有底气再要股份,又舍不得退出纸厂,毕竟纸业在港岛的前景很好,只得乖乖低头:“好,按照你说的办,不过每年按照销售要重订一下抽水。” “呵呵,没问题。”何定贤轻笑着道:“我一看你就知道,是个不甘久居人下,打一辈子工的家伙。” “也对,大学生嘛,有傲气。” “别讲废话。”邹怀文突然变得没那么客气,或者说不再斯文:“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搞到船,讲出来听听?” 何定贤站起身离桌:“晚上我会让你来港岛给你送钱,等我把船的事情搞定再来找你,其它的事情小孩子不要问。” “老板,他买单!”何定贤指了邹怀文一下,昂首走出茶餐厅,来到街头招了一辆黄包车讲道:“浅水湾姚府。” “好叻,老板。”车夫态度很好的吆喝一声,挂着汗巾就小跑离开,邹怀文在中餐馆买完单,表情憋屈的讲道:“看起来没比我大几岁,老奸巨猾。” 他是没有收到九龙区总华探长被枪击的内幕消息,也就没把事情跟面前的小军装警提起。 毕竟连刘福中枪的新闻都没有登上报纸,不然,他肯定会重新认识一遍面前的警察。 姚木退休之后就一直住在浅水湾旁的一座别墅内,别墅装修的富丽堂皇,据说光是家具就花了百万港币,吊灯、地毯、大铁门都是全欧洲进口,并且是全港第一個用电动大门的别墅,在某一段时间里比港督府还要出名。 只可惜府邸名声响不响,不看装修,看房东,自姚木退休赋闲府邸就变得门可罗雀。 不过浅水湾地区胜在风景优美,清净宜居,港岛开埠以来是一直是太平山顶之外,最受吹捧的富人区。 这时姚木穿着居家睡袍,在自梳女佣的陪同下,正拎着一个鸟笼,漫步在前院闲逛。 他的家人孩子都已经移居檀香山,仅独身一人在港岛照顾产业,维持当年的关系。 当大门电铃响起的时候,女佣桃姐望向东家,见东家轻轻点头,转身走向铜漆雕花的大铁门,隔着大铁门语气礼貌,却待人淡漠的问道:“你好,请问找谁?” 何定贤见到来人是一位年纪不小,长满皱纹,双手戴着袖套,秀发攀起梳拢的阿姨,意识到面前的阿姨可能是位姚家的自梳女佣。 这类终身不嫁,久奉主家,梳发起誓的女佣流行于清朝末年,到前朝坍塌才缓慢消失。 随着自梳女佣的减少,地位也越高,有着“一个佣人,半个东主”的说法。 因为,她们一向是陪东家自小长大,少东家接班之后往往会视如家人,等待她们年老时是要为其养老送终的,真正的自己人。 这类人同东家有几十年的感情,是万万不能轻视与招惹,看对方的年纪也有五十多岁,依稀可见年前时的秀丽,可能是服侍着姚木长大,必须恭恭敬敬的用双手递上名片。 “你好,我叫何定贤,是九龙区的一位军装组长,经人介绍前来拜会姚总探长。”他递完名片说道:“麻烦帮忙通传一声。” 姚姐接过那张私人名片,看一眼就知道是熟人介绍,但没有立即开门而是点头说道:“等着。” 她转身回来前院跟东家请示过之后,把名片给了东家,再回来摁下开关,打开大门说道:“姚先生在前院等你。” “多谢。” 何定贤在门口吹了一会海风,时值傍晚还真有些凉,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冷遇,一切都是豪门大宅的规矩,来到前院之后就见一个悠闲散步的老人家在逗一只金刚鹦鹉。 “啪!” 何定贤站在五米开外,重重跺脚,毫不犹豫的立正敬礼,大声吼道:“PC1101,军装警察何定贤向长官报到!” 姚木抬头看他一眼,信手把笼子挂在树梢上,转身看向年轻人笑道:“阿贤的嘴怎么这么甜?” “不像是我听说的阿贤呀。” 何定贤咧开嘴笑:“长官讲笑了,我一个小小的军装警察,怎么能入长官的耳。” 姚木摇摇头:“如今当差的华人边个没听说过你?不管你认不认账,你在差人里面已经出名了。” “唔好意思,刚刚桃姐让你外边吹了会风,没办法,以前给人闯过家门,搞得桃姐一直神神叨叨的,见到生人打一百分精神。” 何定贤出声应道:“这是长官持家有方,家里人有警察作风。” 这句话让一直冷脸的桃姐露出笑颜,姚木也笑的很开心,打趣道:“不仅哄我呀,连我家里人都哄,可以,可以。” “阿立现在点样了?听说他替你挨了一枪躺进医院,你来找我,不会是想要我出头摆平东莞帮吧?”姚木直接的说道:“丑话说在前头,我一个退休的老骨头没那么大面,要是你让我替你出头,干脆再请一个人打死我得了。” “那样我还死的轻松点。”姚木表情很愉悦,桃姐闻言眼神却凶了起来,上下打量着何定贤好像要把他刮了。 何定贤也连忙解释:“长官不要误会,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扛,只是最近生意上有些事情,想要请长官搭手一下。” 一个人情可以用来救命,也可以用来救场,但找人帮手都是一次性的,唯有找人勾结利益可以长长久久。 最大的人情网是利益网,所以何定贤在拿到名片之后,就明白它最大的用处不是在警界! 是在商场! 60 百乐门 事实上,姚木的人脉确实可以轻易找到货轮,也可以轻易找到一艘送人离开港岛的船。 所以,他心里其实非常诧异,挥手请客人在前院的石桌坐下,笑着说道:“桃姐,泡壶茶来。” “好的,姚先生。”桃姐轻轻鞠躬,转身离开,姚木趁机摊开手,出声说道:“来一支烟。” “不好吧?”何定贤看得出姚木的身体不太好,医生可能有交代戒烟,但是拒绝的同时还是在口袋掏出一包烟。 姚木笑道:“有烟抽同你才好讲话,没烟抽可能说话就不好听了。” “呵呵,长官。”何定贤也同姚木没有太多交情,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干脆的点上烟:“请抽烟。” “呼。” 姚木深吸一口,眯着眼睛十分享受,感觉整个人都飘了。 他缓过劲来才弹了弹烟灰,出声讲道:“你有想法,竟然懂得继续搞生意,提高自己的价格。” “自己有价值,才有人帮手你,要是生意搞的够大,张景荣真正的不敢动你。”姚木完全洞悉他的想法:“那样不仅可以用钱砸他,你的生意伙伴也会替你出头,所以找生意伙伴很重要,但是我已经不打算在港岛做生意了。” “把我卷进去,我也没讨不到处。” 何定贤笑着道:“长官,我只是想拜托伱帮忙找几艘货船,想要从东南亚拉点原料回港岛,降一降工厂的成本。” “货船呀。”姚木大笑道:“哈哈,我今天听闻刘福的事情,就猜到你会来找我,还以为要替你备一艘船送全家跑路,没想到,你竟然要货船。” “我认识很多手底下有货船的人,推荐一个最适合的人给你,星洲贸易的楚老板怎么样?” 这可是潮汕商会的会长。 何定贤眼前一亮:“多谢长官!” 姚木吹着烟雾笑骂:“你一个小军装还想搭上楚老板?做你的白日梦吧!不过,我真认识楚老板,只是你的生意太小,每個月光运几艘货轮怎么同楚老板谈?楚老板的秘书都看不见!” “我只能把你推荐给楚老板的大小姐,楚韵南,她晚上会在百乐门办生日趴体,你去找他,就说是姚叔介绍的。” 何定贤点点头,面带不解之色:“谢谢长官,不过楚小姐怎么这么凑巧办生意趴体?” 这一切要都是姚探长算好的只能叹一句:高!真高! 可姚探长却无奈的摇摇头:“那位小姐一个月办十几场生日趴体,他老爹都记不得她生日是几号,年轻人就是爱玩。” “呃,楚小姐真是个懂得生活的妙人。”何定贤也无话可说,不过对于富家子弟而言,爱玩好像不是什么毛病,这太正常了! 姚探长也在把烟抽完之后,丢在桌底悄悄踩灭,不想让端着茶盘来的桃姐抓到。 可桃姐刚走近前就皱起眉头,显然是嗅到烟味,好在也没戳破,给东家留了面子,将茶盘放好后,又拿起挂在手上的毛毯给姚木披上,关照道:“姚先生,晚上风凉,多喝点热茶。” “嗯。”姚木轻轻点点头,对于姚姐的服侍表现的非常自然,就像是天经地义一般。 他披着毛毯,端起茶杯:“饮杯茶再走,就不留你吃饭了。” “好。”何定贤双手端起茶杯,正襟危坐的饮下,姚木则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师父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当年日军占领港岛的时候,大肆捕杀华人警探,那时候我只是一个普通警长,你师父在我手下当差,就愿意替我挡子弹,没有他替我挡那一颗子弹,我也就早死了。” “今天,你师父也替你挡了一颗子弹,我希望你要记得,没有他你也早死了。” “这份情我一直记得。”何定贤说道。 姚木点点头:“未来的路好好走,世界上没人能帮你到底,能帮你一世的只有你自己。” 何定贤郑重点头:“我懂。” 他离开别墅后,并没有直接前往百乐门,而是来到码头等人送钱来,去谈生意不可能空着手去。 楚小姐出身于商人世家,长的靓不靓难讲,但久受熏陶肯定不是傻子,空手套白狼别把机会弄丢了。 星洲贸易有做橡胶、粮食进出口生意,旗下不仅会租借航运公司的船,自身也有专门的码头、货轮开工。 因为进出口贸易一旦做大,就会想要压缩航运成本,完全自营投资太大不现实,备几艘货轮保证运输稳定却有必要,而且现在买船跟零几年买房一样,属于稳赚不赔的投资项目,光是出于投资配额的考虑,很多大老板都会有船。 考虑到姚木直接让他去找楚韵南,就代表楚韵南可能手下也有商行也经营,或许不需要透过楚小姐见到楚老板,光是楚小姐本人就可以解决他的问题。 说实话,他目前需要的原料份额不大,一个月一艘船都装不满,星洲贸易手指缝里漏一漏就够他用。 所以,要用足够郑重的态度去见楚小姐,直到一个多小时后,猪油仔跟倪坤才一起走下轮渡。 “贤哥,钱。”猪油仔见面就将一个黄色纸袋送进他手里,何定贤接过之后匆忙点头:“辛苦了。” “应该做的,要不要让阿坤陪你一起去?”猪油仔没有问什么事,但还是带了一个人来,何定贤见到倪坤一副义不容辞的表情,索性也就答应:“好,阿坤跟我一起去。” 这一回倪坤没有带黄包车来,腰间却多带了一把枪,跟着老板一起坐上黄包车直奔百乐门。 站在百乐门灯光绚丽的大门前,倪坤有些胆怯的缩在后头,何定贤却只觉得眼前夜总会土得掉渣,交钱买了门票就带着小弟进去,侍应生倒是表现的非常殷勤,一直在前面引路。 刚刚踏进夜总会的大门,舞台上穿着红色旗袍,灰色丝袜,浓妆艳抹,身材窈窕的歌莺刷新了他的认知。 “好地方,好地方,伴舞的舞女都TM比前世的女主播靓!”何定贤站在场子里点起一支烟,也不急着找人,欣赏欣赏音乐先:“好腿,好波,好翘的臀,这唱得不比女明星好听?” 61 玩点刺激的 在没有百万调音师的年代,十里洋场里的歌女要出头,首要条件就是嗓音好,唱腔棒,要是爆出假唱不仅事业崩塌,甚至会被怒火中烧的歌迷团斩死。 这年头港岛歌迷会主要由富家公子组成,靠送花篮,买报纸宣传打call,名为“舅少团”,寓意是歌女的娘家人,边个舅少团有实力,有势力,边个就会被捧,就会红! 一个当红歌女的舅少团团长,個个都是背景深厚,财力雄厚的大少爷,其父全都是某个行当的扛把子。 要不是父亲在行业地位落一些,说不定都当不上舅少团长,舅少团成员也都是圈子里的公子哥。 他们之间少不了争风头,抢名声,睡歌女的事情,久而久之还产生一些规矩,不懂规矩的就不是圈里人。 全港最著名的两大夜总会,百乐门与丽池每个月还会在报纸公开“歌后榜”,标注前十天的歌女与舅少团名称,加上花篮金额,就像后世两个平台搞竞争一样,谁的歌女更红,更受捧,哪家夜总会就更红,更有面子,能吸引更多慕名而来的客人,也能让本来的客人增光添彩,继续在夜总会消费。 后世行当里的东西,不知几多是前辈们玩剩下的,一曲《夜来香》曲终人散,歌女鞠躬感谢,舞女们纷纷退场,侍应生在旁还不忘提醒道:“先生要是喜欢夜莺小姐的歌,可以打赏一个花篮,小的五百,大的一千。” 倪坤刚刚还觉得歌曲好听,现在却恨不得捂住耳朵,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何定贤却风轻云淡的摇摇头:“不用了,我们是来找楚韵南小姐,专程参加她生日宴的。” “原来先生是来找楚小姐,楚小姐可是夜莺小姐舅少团的团长。”侍应生恍然大悟,更加热情地带两人上前。 何定贤走在路上同倪坤笑道:“阿坤,别觉得五百,一千港币贵,有钱佬们就是一些特别贵的地方花钱。” “不然那些钱放在家里都发臭了,根本花不完呀,听警队的同僚讲,舞小姐行当里取艺名是有规矩的,嗓音够靓的才能带‘莺’,长得靓则是以’花’为名,如牡丹、玫瑰等等,新人多有叫‘雀’,“兰’或是本名的。” “你好像也喜欢听戏,将来有钱了,肯定是这里的大主顾。” 倪坤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哪里配进夜总会,能在年底把阿芸娶进家门就算运气好,阿芸会在家里唱戏给我听。” “呵呵,难讲嘛。”何定贤笑笑不在说话,因为两人已经来在左边前排的一个包厢区,每排二十多个座位,前三排共有六十多个座位,按照方形分为三个包厢,每个包厢有两张圆桌,椅子小,摆的很挤,占地并不算大,但整个百乐门却有五百多个座位,一栋四层独栋的大房子,是全港最大的销金窟。 这里每个晚上小姐们收到花篮都价值几十万,酒水消费和长期包房更是恐怖,家里没有雄厚的实力根本玩不起。 侍应生并没有立即带他们进去包厢区,而是独自走到里面找到一位穿着西装,坐在最中间,搂着舞女的公子哥。 刚刚在台上的夜莺小姐现在就在公子哥怀里依偎着,时不时公子哥还亲昵一会,上下齐手,好不快落,本来舅少团里的规矩是不能睡舞女,除非舅少团解散,否则就会谁都不能下手,舞女如果给人睡、谈恋爱被发现不仅马上就下台,还会被沉海。 舅少因为睡舞女被杀,舞女找男人被曝光,奸夫舞女双双惨死的事情都曾发生过,所以不管是夜总会、还是舞女、舅少们都特别在意这种事,属于绝不能犯的行规。 可是夜莺小姐被人搂在怀里肆意玩乐,并没有引来周围舅少们的不爽,甚至就连夜莺都非常享受,时不时舅少团还会发出一阵哄笑,气氛非常的热烈。 倪坤眨了眨眼,感觉被灯光悬的有些眼花,何定贤却完全看得出来公子哥就是“楚小姐”,而且除了穿了一身男士西装,皮鞋之外,完全没有任何的男性打扮,脸颊铺着淡淡的粉,长相十分秀气,个子接近一米七,鹅蛋脸,高颅骨,颧骨和腮部狭窄秀美的,为脸增加棱角,带来英气,加上高耸的鼻梁,完全称得上一句美丽。 胸上可能是缠了束带,看不出凹凸点位,却能感觉到鼓鼓囊囊,跟旁边穿着舞裙,露着大腿的夜莺一比,甚至还大两杯,就算穿着男式西装都可以看出是一个靓女。 难怪舅少们看着她玩弄楚小姐一点不恼不怒,换成他也爱看,生个屁的气。当然,楚小姐也一幅乐在其中的样子,搂着舞女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布,这是我楚某人的妞! 正当何定贤在看楚小姐的时候,楚小姐也随着侍应生的问题移过目光,待到楚小姐点点头后,侍应生才返回来鞠躬道:“先生,楚公子请你进去玩。” “多谢。” 何定贤点头走进包厢区的座位,倪坤则留在外边站着,刚进入座位区赫然发现潮州邹也在某个小落坐着,四周还有十余名穿着黑色短襟,眼神巡视四周的江湖人。 楚韵南一头黑发扎在脑后,正靠着沙发椅,翘着二郎腿,搂着妞,吃着果盘问道:“你是姚叔的朋友吗?刚刚侍应生讲你还是潮汕商会的人,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何定贤站她面前点头答道:“我是姚探长的晚辈,加入商会是最近的事情,没能有机会见到楚公子。” “喔,那就是和姚叔不熟,没关系,你说吧,什么事,只要能帮我都帮。”楚韵南倒是十分豪爽,还捏了捏夜莺的翘臀,惹得夜莺咛啼:“哎呀,楚公子,伱坏!” 一众舅少们开心的大笑声中,何定贤老实巴交的掏出一包港币,放在酒桌上说道:“楚公子,我想借用贵商号的船从东南亚运一些木料回来做纸厂生意。” “这里是一点点的心意,拿去开心。” 楚韵南毫不客气拿起酒杯压住钱袋,回头亲了一口身边的妞:“下一场好好唱,把我哄开心了,全部换成花篮给你送上台。” “多谢楚公子。”夜莺面色狂喜,四周舅少沉默不语,打量着面前的圈外人,一些人已经不耐烦的神色,楚韵南则回头同他说道:“没问题,姚叔以前没少关照我,既然是姚叔介绍的,那么忙我肯定帮,只是价格的问题得考量考量,嘿嘿,有没有兴趣在大庭广众之下陪我玩点刺激的?” 舅少们露出幸灾乐祸,要看好戏的表情。 62 行当的规矩 何定贤面色微变,语气谨慎的道:“只要不是违背江湖规矩和道义的事情,楚公子可以先提,但在下不一定能保证做到。” 楚韵南嬉笑着道:“等会上台的歌姬叫灵雀,最近风头很盛,大受五邑商会李春兰小儿子李宝忠的喜欢,她是小夜莺的死对头,等会我出钱把她买下来配酒,你把她搞一次怎么样?” “是带出去睡,还是在夜总会,在厕所里都没问题,只要你把她给搞爽了,我不仅明天腾两艘船给你,还替你出运费,往后要运货都是最低的低价给你上船。” 一位舅少吸着香烟,穿着白色西装,白皮鞋,翘着二郎腿说道:“送上门给你玩的好事,有没有胆呀?” “对啊!” “玩妞的钱给伱免了,再替你优先安排船,只要是个男人都没理由拒绝吧?”几名喝着酒的阔少在旁拱火。 潮州邹坐在角落,眼神看来,表情在灯光下阴晴不定。倪坤感觉大老板被人削了面子很难受,何定贤却轻笑着道:“唔好意思,楚公子,如果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会答应见一面,如果你要给我介绍桑拿店小姐,我也可能会出于利益,去关照下她的生意。” “但是每个行当有每个行当的规矩,歌女是上台哄大家开心的,不止要照顾我一個客人,我不想害她去死。” 他把眼神转向沙发上的夜莺:“要是楚公子想捧夜莺小姐上报纸头名,我赚到钱后一定第一个来送花篮!” 包厢区,舅少们都面露失望,发出无聊的叹息声,夜莺小姐听完则跟楚韵南附耳说了几句,撒了个娇,楚韵南大为满意的拍拍她肩膀,抬头朝何定贤道:“好了,一张小嘴真会哄人,哄的夜莺姑娘都替你说话,明天让人到星辉商号找掌柜的忠叔,忠叔会安排你优先送货。” “价格会按照朋友介绍的给你优惠,放心吧。” 何定贤拱拱手,郑重说道:“谢谢楚公子。” 楚韵南没有理他,却跟夜莺讲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别给他哄了,说不定他私下里色的哟。” “现在有色心,没色胆罢了。” 何定贤在音乐声里也依稀听见他们的对话,不过没关系,只要目的达成,楚小姐怎么想的并不重要,何况,女人说的跟想的可不一定相同。 这时“灵雀”小姐一身绿色亮片开衩长裙、高跟鞋登台献唱,甜美可人的长相很是搏男人心动,右手边一处包厢区里立即响起叫好掌声,一个接一个的花篮送上舞台。 如果说,“夜莺”是初具韵味,身材窈窕的御姐气质型歌手,专攻身经百战,眼光挑剔的玩家,“灵雀”就是邻家少女,气质清纯的宅男女神,最惹初出茅庐,喜欢幻想的少男心动。 这从两边舅少团的性格、年龄就看得出来,楚韵南身边的阔少朋友普遍都有二十几岁,另一边却是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小少爷,看脸上未褪的稚气便知。 不过,年龄小,一点都不影响他们大手一挥,每个人砸十几万给喜欢的歌女,倒是除了谈生意和玩乐之外的人,夜总会里,舅少团内少有三十多岁的成员,富家公子三十几岁也到继承家业,投入商海的年龄。 就算是不受待见的纨绔子弟,没有继承家业的可能,也要开始考虑联姻,或者做点小生意,以备将来之需。 女人说到底是会玩腻的,舞女更是一种消遣,客人只投入金钱,不投入感情,关系能维持多久?所以大老板们对孩子玩夜总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火,玩腻了,将来才懂事,要是给女人骗婚只会更惨…… “要不要坐下来喝两杯?”虽然,何定贤拒绝了楚韵南的要求,但是,楚韵南和舅少们也没有给他脸色看,有位公子才递给他酒杯道:“既然来都来了,不要光谈生意,坐下喝两杯再走。” “不用了,改天我请,楚公子,夜莺姑娘,各位少爷,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不是一个圈子没必要硬融。 何定贤礼貌的拱手告辞,虽然楚韵南提出的要求有点过分,甚至还想架他在火上烤,但是起码她没有强求,也没有为难,答应帮忙。 只能说她确实玩的嗨,有想法。 倪坤在走出百乐门之后,长吁口气,感觉轻松很多,不忿的道:“老板,那个楚小姐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啊!” 何定贤却没有露出怒色,还笑着道:“不一定啦,如果是真想架着我烤,不一定会用这么低级的办法,摆明推我出去送死,给人舅少团削!” “最后也不会好讲话,轻轻松松的答应给船,收费还便宜。”他拉着倪坤到对街等候,点上一支烟,没有选择立即离开。 “楚小姐可能是试探一下我吧?”何定贤吸着烟道:“要是中计了,估计船还会有,但是接下来就别想有交情了。” “一个女仔不至于这么奸吧!”倪坤有些惊讶,何定贤却笑道:“她是楚老板的大女儿,看着楚老板种菜、养猪长大,再到后来青云直上,脑袋里会一点东西都不想吗?” 倪坤恍然大悟:“也对,说不定见多了,偷奸耍滑,油嘴滑舌的男人,心里就防着我们呢。” “我们也要小心她。”何定贤轻笑道:“长得靓的女人,都爱骗人。” “呃…..”倪坤表情一滞,只觉震耳欲聋,越琢磨越觉得有深意,颇以为然的颔首道:“大老板说的真对。” 潮州邹大约在十分钟后,小跑的走出夜总会大门,探头探脑找到他们,过街上来喊道:“贤哥。”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你什么搭上楚小姐的关系了?” 何定贤抽出一支烟分出去,笑着道:“经过姚探长介绍认识的,一起合作搞点新生意,最近怎么样?” “陪楚小姐出来玩吗。” 潮州邹接过香烟,深吸一口,感叹着道:“我们潮义勇就是给星洲商号打工的,肯定要每天跟着老板、小姐啦。” “公子现在还小,连走路都不会,倒是省得清闲点。” 何定贤试探道:“你对楚小姐了解吗?” “到底什么性格,这么爱玩。” 作品感言:与兄弟们的盟书! 再一次与兄弟们歃血为盟: 想必本书的老读者,很多都是从《大佬》,《大枭雄》一路跟过来,看俊仔的港风小说,俊仔也靠写港风小说一步步闯出名堂。 俊仔在写《大佬》的时候,慢慢就明白,有很多故事喜欢那个城市,那个年代,那些用来下酒的好故事。 找的是江湖味,是忠义气,是警匪的激斗,黑白的交错,是靓女,也是那个青春时的意气少年! 太多人喜欢港风,太少人写,俊仔在写完《大佬》的时候就下定决心,再来一本港综,不是吃老本,怕挑战,是打心底就想为自己的读者服务。 我没有当大文豪的才情,自认能当一位合格的商业作者,便不妄一生对小说的热爱,对写作的喜欢。 《港岛旧事》刚发书的时候,有人在评论区说“阿俊,又炒冷饭啦”,“小舔舔,又来舔读者,舔国家啦!” 俊仔唾面自干! 老子就舔读者怎样?就站国内怎样,打小在华夏大地出身,没有太国际化的视野,说话也不会崩洋文,就这样了!!! 兄弟们,看看俊仔作者主页下的扑街书吧! 俊仔不是一個怕扑街,也不是一个怕挑战的人! 俊仔不是一个没有野心,没有职业道德的人,看过我书的老读者都懂,就算是港文单一题材,俊仔每一本书力求写出不一样的! 或是《大枭雄》的劲爆大场面,或是《大佬》的迪化与文娱结合,玩出新意,要是让大家看调重谈的书,也没人追着几本书一直看! 这本书《港岛旧事》为了玩出新意,不仅把时间线拉到最野蛮,最混杂的年代,也丢弃了俊仔最擅长的拿手好戏。 什么大佬气质,什么大格局,滚一边去! 俊仔就写政最底层,最敢为,最狡猾的主角,最有胆识的那种角色! 最火红的年代适合狂放的人! 另外,《港岛旧事》也在写作构架上做了改进,剧情推进会慢一点点,一切宗旨就是想把人物多写活,时代感多写出味道,让俊仔的作品变得耐读一点,让读者们的点币花的值得一点! 所以,俊仔不怕一直写同一个题材,只要能越写越好,有新的思路跟想法,我觉得就对! 但是俊仔也很没底,如果觉得这条路对,请告诉我!给我加油打气! 俊仔写书也从来不拖字数,把一本书托到大几百万字,两万均订,三万均订的书,该完结就完结,开书就算扑!就算被人冷嘲热讽也要求新,要进步! 唔好意思,文字有点火气,那是俊仔的志气。 我有朋友讲:“港文的读者少啊!撑不起一个大神,撑不起一个市场,写到你这样又怎样?上架PK也没搞过人家,有些地方就是实实在在输了,因为基数不够,没办法跟人拼,天花板在那里,要低头。” 我不同意! “别人扎平治、扎宾利、凭什么我们就只配扎马自达?我们也要扎劳斯莱斯!扎兰博基尼!上月票榜,上畅销榜!” 作品“我要拿大神约,我要扎双花红棍!我要上位,我要同兄弟们一起冲!” “这封盟书钉在这里!” “3月1号上架当天,打底爆10更三千字章节,三万字奉上!至于能不能更多,我不知道!” “因为,萌俊手上只有五张存稿,之前改文废掉了三章,人算不如天算,打算29号上午睡醒开始码字,凌晨上架完继续码,直接码到第二天,通宵肛,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能肛多少肛多少!不眠不休都一定整一万五出来!凑足十章!有多算多!” “所以,我需要兄弟们的订阅,月票,打赏支持,激励我,刺激我!我能走到哪一步,靠兄弟们,盟书摆在这里,谁敢同我拜关圣,饮血酒,结为兄弟,撑我上位?” “更多少,赢不赢,你们说的算!” “俊仔也在此立誓,上架之后三十天内日更万字,但凡缺一字,十倍奉还之,身体能撑,下个月继续日万,不能撑九千或六千,自作品完结之日内,除有大事发生,绝不少更、断更!以人品保证。” ..... 自本盟书张告之时起,仅剩22小时作品既要上架,期间还有本日白天的两个免费章节! 记住! 22小时后,江湖风云起! 别忘记零点回来! 豁出去拼了! (两个免费章节,一章九点,一章下午两点,接下来的爆更则需等到凌晨12——1点之间,系统开通VIP有延迟,半个小时,四十分钟不一定) 63 东方纸业 潮州邹吐出口香烟,感叹着道:“贤哥,本来做小弟的,不应该谈论大小姐。” “不过你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可能搭上楚小姐对你来说很重要。” “每个月潮汕帮都会派两个红棍,二十四小时轮班跟着大老板,一个红棍在白天跟着楚小姐出门。”他整個月正好是轮值,以前也跟过楚小姐,所以了解的更多些:“按照我对楚小姐的了解,她性格还是很善良的,只是楚老板不希望她接手家族生意。” 何定贤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潮汕自己人嘛,总是希望有个仔来撑门面。” “是啊。” 潮州邹叹道:“之前楚老板忙着做生意,一直没怀上仔,在楚小姐成年后,多少要给楚小姐一点事干。” “于是就把星洲商行里的橡胶生意交给楚小姐做,让楚小姐负责打理东南亚橡胶进口的事情,楚小姐一直都负责的不错,可自从前年楚老板生了一个仔,就想着把楚小姐嫁出去联姻。” 何定贤默不作声,心里没多少可怜的情绪,只觉得是每个豪门小姐的宿命。 既然享受了豪门的富贵生活,天经地义要为家族做贡献。何况,豪门小姐联姻嫁的也是富家大少,没有真挚的感情,起码有富庶的物质,足够的尊重。 只要娘家生意不出问题,一辈子豪门生活已经超越同时代不知多少人,如此都算是悲哀的话,世界上没什么好事了。 当然,要是后世女子地位大涨的年代,或是受到父亲宠溺的小姐,也许可以过一辈子的单身生活,但是自由恋爱的概率还是很低,一辈子单身最少不会影响家族,自由恋爱找个反骨仔就要倒大霉。 大老板们见光大风大浪,宁愿娶个赘婿回来,也不会待见女儿的青年才俊。 “我明白了。” “所以楚小姐一直都很想证明自己,接手家族生意,毕竟弟弟那么小,她还是有机会的。” “为了不被嫁出去联姻就想出搞女人的办法,故意污掉自己的名声,让自己不好嫁。”何定贤想通了。 潮洲邹点头道:“因此,楚小姐是前年才开始玩女人的,其实也没那种爱好,但怕就是怕越玩越上瘾,说不定真搞上女人就完蛋了。” “但是楚老板见状也不好管好她,就把橡胶生意拆出来,单独成立一个商行给她管,你刚刚好在没有答应要求。” “否则,她心里要把你恨上。” 何定贤撇撇嘴:“要不是会惹到那些舅少们,真有一个靓女丢给我,我会不完啊?” “扑街!” 潮州邹也笑了:“楚小姐把那些歌女当妹妹来着,当然,不是亲姐妹,那些歌女说白了也是为了赚钱,楚小姐没那么傻,但却真的当朋友,常常约歌女谈心事,算是排遣寂寞。” “好了,再说就过界了,我要先回去跟着老板,你周天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何定贤眨眨眼睛问道:“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你上周干掉了陆丰堂的大摩文,社团总要找一个扎职人来接手,管洗浴、桑拿可是一个大肥缺,新上位的大佬找我同伱通个气。” “毕竟,你也算对他有提携之恩嘛。”潮州邹发出一阵贱笑:“嘿嘿嘿。” “呵呵。” 何定贤也笑了。 潮义勇内部对大摩文吃里扒外的行为很不齿,社团龙头为此还付了二十七万港币的账。 虽然,这笔帐会让潮义勇里很多人对他不爽,但是,不代表每个潮义勇的人都要给他脸色。 如之前关系不错的潮洲邹和新上位的陆丰堂扎职人,跟他私下吃餐饭完全没问题。 潮义勇在刘福中枪之后也是表现平静,大概过个十天半个月,双方关系又会恢复日初。 要合作一起赚钱的嘛。 “行。” “周天晚上东华酒楼见。”何定贤张口答应。 潮州邹丢掉手上烟蒂:“走了。” “继续打工去了。” 第二天。 上午。 何定贤交代猪油仔从公司账目里取出三万港币,作为收购二手纸厂的资金送到中环给邹怀文。 这间二手纸厂遭遇过火灾,没有值钱的货留下,唯一有价值的就剩下三台造纸机和两台印刷机。 这几台造纸机、印刷机都需要确认过可以使用,再进行折价收购,总计三万港币完全足够采购。 猪油仔在中环见到邹怀文后,跟随邹怀文亲自去了一趟新界,拿着钱把交易主持完,再请人用板车把机器拆分运到石硖尾的一间旧房中。 邹怀文专程请了一天假,帮忙把事情办完。 新的纸厂将在石硖尾地区开办。 九龙码头众多,航运比新界便捷,货轮不管走维港码头、尖沙咀、昂船洲都能很快送到石硖尾,目前大部分九龙上岸的货物,正规公司都在维港码头上货,尖沙咀、昂船洲都是水货。 因为维港是目前全港最大的货运码头,尖沙咀,昂船洲等地的小码头则多为黑码头。 新界倒也有将军澳、屯门、葵青等地区有码头,但目前新界道路不便,需要专门请货车运输,成本上并不值得,新界码头便利起来还需要五到十年的时间,真正发达还要在葵青货柜码头建成之后,目前时间尚早。 最后,新界地区反对纸厂成立,本地招工就容易出现问题,相反,石硖尾大量难民就是最好的用工环境。 商业上就只重商业环境,再去考虑张景荣,东莞帮的问题,未免就显得束手束脚。 “贤哥,机器全部都搬进屋村了。” 傍晚,猪油仔间老板来到公司,奉上一杯热茶,兴奋道:“五台机器一台都没有坏,当时工厂主拼死先抢救机器,现在生意做不成,便宜我们了。” “嗯。” 何定贤饮下一杯茶,沉声道:“新工厂非常重要,下一步就在工厂里招人,先招三十个左右。” “有要负责印刷、造纸,也有要负责拉货的,工人要盯紧一点,技术生不要紧,可以请老师傅培训。” “但最重要是够穷,够忠心!最好都是潮汕同乡!”他不想步上一位工厂的后尘。 猪油仔点头说道:“我明白,招工的事情交给我,另外,邹经理答应在第一批木料生产出来后,就替工厂拿到《星岛日报》的供应商资格。” “过两月,只要工厂能够走上正轨,他就从《星岛日报》辞职,专门管理造纸工厂。” 邹怀文现在已经向《星岛日报》申请告假,靠着家世关系挂职不干活,相应薪水也会降低一截。 他则开始全权负担起造纸工厂的管理,就等着工厂赚钱辞职,要出什么意外也算留一条退路。 “这点没问题,只要干的好,辞职前薪水照发。”何定贤非常豪爽。 考虑到新的工厂将要开业,人事也该做一些新安排。 他沉吟道:“阿仔,将来生意做的好,工厂怕是一间接一间,我要在警队当差,没时间管生意。” “你就要负责兄弟们的钱袋子了,抓总的,细的交给各个负责人。” 猪油仔嬉笑道:“大佬要在警队给我们当靠山,外边交给小的办就好。” “我打算把电影店交给阿坤来管,你觉得怎么样?”造纸厂自然是邹怀文负责,但伍世豪离开后,电影店缺了一个负责人。 猪油仔迟疑道:“不交给阿杰吗?” “我想让阿杰去盯着邹怀文,造纸厂不能没有自己人。”上一次阿杰也算立了大功,一出院就要论功行赏的。 猪油仔听完点头道:“那就没问题,安排的很好。” “往后你就直接对我负责,电影店有其他人的股份,造纸厂要另外注册一家公司。”何定贤说完,猪油仔就乐道:“我来跑注册的手续,但是招牌必须要大老板来定。” “嗯……”何定贤沉吟片刻,决定道:“招牌就叫东方纸业吧!” “华资公司都喜欢用类似的名,我们也凑凑热闹,将来别人喊出东方公司的名也更亮。” 猪油仔笑着答道:“没问题!” “另外我派报纸宏跟船去东南亚采购了,上海街的电影店记得换一个负责人,我觉得报纸宏敢闯,将来会有出息,可以大用。” 何定贤说道。 货船外出是要有人跟船的,每间需要采购的公司,都会派出亲信办事,专做国际贸易的老板,往往都会带上兄弟直接跟船出海。 当然,出海的风险巨大,收益也大,跟老板跑一趟什么事都不做,也能赚个上千块。 不过遇上海盗、大天二就得拿命搏。 船东主只负责开船运货,可不管帮你采购,唯独在遇到海盗的时候会一起拼了。 猪油仔闻言笑道:“呵呵,报纸宏主动说要去吧?早看出他脑袋机灵,想跟着老板赚钱了。” 何定贤不置可否:“大家都是石硖尾的屋村仔,想要赚钱嘛。” 晚上。 他乘黄包车回到家门时,回头问道:“阿坤,有没有兴趣帮我管电影店的生意?” 倪坤表情一愣,面色意外:“老板,我不会管生意的。” “呵呵,没有人生下来就会,总之,阿豪的位置空出来,有没有兴趣顶上去?”何定贤笑道。 倪坤沉默片刻,笃定道:“大老板,我还是想帮你拉车!” 64 开工 何定贤没有强求让倪坤去接管电影店,能够管电影店的人手很多,只是作为一种奖励想让倪坤上位。 毕竟,倪坤在上次事情里冒着风险替他做事,光给他钱,不想着提拔,可能倪坤会心生不满。 既然倪坤真正的愿意替他继续拉车,那么在电影店老员工里选一个人上位就得,不过他倒是为倪坤的忠厚老实感到惊讶。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倪坤? 事后,何定贤把电影店兄弟里较为能干的“辛楷”提为副经理,接手阿豪先前位置,对他而言“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用人前提是忠心,敢为,其次才是有没有名声。 三天后,王老吉派人来告诉他,潮汕商会理事会已经一致同意,吸收他为新会员。 周天,他在东华酒楼见到陆丰堂新的话事人“白饭鱼”,得知白饭鱼有个叫“白月娥”的女儿…… 白饭鱼身高体瘦,眼小鼻高,看起来就给人一种阴险,狠毒的感觉,不像是個守规矩的人。 却说自家女儿知书达理,贤惠内秀,不经常出门…… 相比之下,潮洲邹还更加一板一眼,守江湖规矩,好在何定贤是“白饭鱼”的讨好对象,整场酒席吃的倒很开心。 “九龙城的大捞家白饭鱼?有点意思。”何定贤心中轻笑,想不通脸长得跟鞋底一样的衰老,怎么能生出白月娥那种靓女,不合理啊! 有机会要好好研究一下。 一周后,东方纸厂注册完毕,挂好招牌,在石硖尾租用的砖房里准备开工。屋村里连成一片的木屋之外,已经有一些工厂主在石硖尾附近盖起砖房,主要用于开工和出租。 因为,石硖尾招工便利,有大批廉价劳动力,所以,早有工厂主盯上,风水宝地,想租一套砖房很容易。 这些砖房也没有土地证,租金相比九龙塘、旺角、尖东便宜几倍,不扩大到一定规模,鬼佬不会前来征税的。 这周,陈立出院回到警署复职,短期内的小伤,鬼佬也不至于一个动军装组长。 油麻地鬼佬也跟潮汕帮合作多年,有盘根错节的关系,若非潮汕帮自己挺不住,是不会向潮汕帮的华人下手。 在陈立病伤期间,军装警长的公务,一面由曾探长兼管,一面由何定贤负责,曾探长兼管官面上的事情,如会议,训话等,何定贤管灰色下的工作,例如组织巡检,收取规费。 十来天的时间里一切有条不紊,同时跟船前往海外的“报纸宏”带着一百吨木料回到港岛。 这一百吨木料足够的纸厂现有产能,生产几个月时间,就算加班加点也能撑上两个月。 木料的原树为东南亚桉树,进口价格接近五十块一吨,整整一百吨也就五千块,算上船费再加两千,一共七千,相比于港岛本地木料要便宜三分之一,再算上港岛即将上涨的木料价格。 再算一吨木料打成木浆,以现有技术、机器,可以生产出五万张白报纸,换算为五百刀纸。 五百刀纸就能卖出一千块港币,加上人工成本,运输杂费,一吨利润不到六百,每个月按五十吨产能计算,共会产生三万港币的利润。 干实业最正确的一点就是,人工成本大过原料成本,所以,原料成本一点点地上涨,就会瞬间压垮工厂利润,要是地区经济不好,工人甘愿减薪还好,如果地区经济没问题,工人马上跑路,工厂就会倒闭。 “别看一个月三万的利润小,在一个行业成本上涨的同时,能够找到利润点,马上就能形成优势席卷整个行业,在短短一两年内迅速扩大。” 何定贤在码头看着工人把木料运上板车,吸着烟,感觉更有底气了! 邹怀文推推眼镜,看见工厂的货在船上下来,觉得未来港岛商界必将有他一席之地。 “老板,你把水路、原料都打通后,工厂根本不需要降价,只需要维持市场价,就能轻松打出销路。” “东方纸业也可以不断并购破产,倒闭,想要退出纸业的工厂,产能提高以后,轻松能赚到十倍,百倍的钱。” 何定贤没有去接邹怀文的话,招招手让蒋彦宏走到身前,把一卷港币塞进他手里:“阿宏,辛苦了。” 现在去想象未来,用处不大,纸厂想要越做越好,需要打点的关系很多,例如楚老板的货船。 你的货物不多,十吨、五十吨的时候,随便找个角落都塞进去了。要是将来变成一百吨,五百吨呢? 那就不可能再借用其它商号的船,必须有为自己服务的船司、或者船东主,还有考虑鬼佬政府会不会出环保条例。 当然,经营的好,足够有钱,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法律都可以为你而修改。 以纸厂为基点,干好实业,做大做强,成为近几年最重要的目标。未来三十年都是纸业腾飞的黄金年代。 蒋彦宏脸颊干裂,好似蜕过层皮,衣衫风尘仆仆,接过港币有些害羞的说道:“老板,我出海前收过佣金了。” 卖命钱自然都是提前支。 何定贤却笑道:“两百块钱,拿去洗个澡放松放松。” “谢谢老板。”蒋彦宏开心收下。 何定贤点头道:“阿宏,往后跟船去东南亚的事情都交给你负责,阿仔,你派五个兄弟们以后跟阿宏出海办事。” 猪油仔搂住他肩膀,开心的道:“宏哥,将来你可真正是报纸宏啦,不仅爱看报,说不定,未来全港报社能不能开工,全部都得看伱的。” “仔哥,别取笑我了。” 蒋彦宏不好意思的推让道,手心却紧紧攥着两百块港币。 这次之后,他出海带上几份报纸上船看会成为习惯,将来甚至连英文、泰语报都学着。 “阿仔,工厂每个月的报表记得交给我,进货、出货,卖给谁,工人有多少,开工几小时,我要具体到多少张,多少工时,一仙一厘。” 猪油仔点头答应:“好。” “另外,阿杰已经出院了,你安排进工厂做副厂长,厂长的位置交给阿文,盯紧些。”何定贤又交待几条细则。 猪油仔拍胸保证:“请老板放心,我同阿文会管理好工厂,也不会松懈电影店的生意,不然影响到电影店生意是坏事,另外,还会给邱德更可趁之机,家里还有一颗钉子呢。” 何定贤满意的点点头:“记得就好。” “下个月工厂出完第一批货,我到工厂请兄弟们吃餐饭,见一见厂里的兄弟,还有每个月潮汕商会的标会记得帮我交,交最高档!” “将来我们商用得着。” 工厂主要是跟厂里的兄弟没有打过照面,兄弟们可不一定把你当老板看,混哪一行都要讲感情,懂搏人心。标会钱则是天经地义的商会份子钱,交的越高,将来低息贷款也越高,算是互利的一种民间集资,记住,从古至今只有利益组织的内部标会稳当,民间标会一律按非法集资处理,特别是允诺高息的标会。 这半月的时间忙忙忙碌,何定贤不仅开办了一间工厂,还拿到潮汕商会的身份。 如果把电影店和东方纸业加在一起,他可以算潮汕商会里比较出色的年轻商人,关键是白手起家,眼光独到,没有社团背景,相信已经得到某些大老板的关注。 要是没有潮汕商会的身份,刘福出院举枪就得往他心脏打,但现在只要有一个商会老板替他出面,刘福咬碎牙,拍桌子也得把枪放下。 他相信只要托人出门去请一个商会前辈出来,应该会有人替他出头,大不了摆个讲和酒,打一个大金佛,造一条金台阶给前总华探长下。 当然,他一个晚辈也就要欠人人情,无论对方碰到麻烦,无论是调动商业还是警队的权势都得替对方解决。 何定贤不害怕欠人人情,身在低位的时候,欠人人情是好事,起码有人帮手。 证明你有价值! 但是,他已经被师父、王老吉、姚木三个人搭桥帮了一把,要是继续求人帮下去,没问题。 帮他的人也开心,可是,他过桥全要是靠人搭,经一场风浪就耗光志气,下一趟风浪谁还来帮你? 何况,替他出头的人,顶多帮他讲和,讲和是低头,是服输,是认错!何定贤却觉得他做的没错,不想服输,更不愿跟仇敌低头! 不把仇人打死,一脚在脚底下,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在后背捅一刀。 这时,他心里已经断定,潮汕商会是真要借他的力,今天陈立将他叫进办公室里,一翻问话更加坚定判断。 “啪嗒!” 何定贤站在办公桌前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好!” 陈立端着茶杯,靠着木椅,饮了口茶笑道:“阿贤,你坐。” “谢谢长官!” 何定贤再度大喊,紧接着才露出微笑,拉开椅子坐好,奉上支烟道:“师父,抽烟。” 陈立接过香烟放在鼻尖轻嗅,深吸口气,居然把烟丢在桌面,怅然叹道:“戒了!” “师父,这是好事。”何定贤对戒烟的感觉很诧异,不过,几十年的老烟枪想要熄火,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进一次医院。 陈立也道:“一开始躺在病床上没力气吸,后来医生不让抽,再后来觉得不抽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年龄大咯,是该多保重身体,希望将来好好享福。”他看了何定贤一眼,笑着道:“怎么,我出院就没汤喝了。” 何定贤马上说道:“师父想喝,马上就叫老妈煲。” “算了。” 陈立甩甩手:“喝你十天猪肚汤就够,再喝下去,我怕别人以为,我要做你老豆。” “我可没那么够胆,当你的老豆!”陈立讲话也很不客气:“死的快呀!” 这倒也是事实。 何定贤耸耸肩膀表示道:“孝敬师父也是应该。” 陈立挑挑眉毛,大有深意的问道:“我听木哥讲,你前段时间去见他了?” 65 升职,便衣探目!(新书上架求首订,爆更1) “是。” 何定贤坦然承认:“用了师父的人情,请姚探长介绍了一个人脉,把一间造纸工厂办好了。” “年底工厂收益好,给师父包一个大红包。” 陈立没好气的讲道:“我会惦记你的红包?” “你知不知道姚探长给你介绍楚小姐是深思熟虑的答案。”他显然在姚探长那里得到不少消息。 何定贤点点头:“猜出来了。” 陈立很了解眼下局势:“不要小觑楚小姐,就算楚老板不出面,光是她的面子就足够保伱平安。” “关键是要伺候好楚小姐。” 何定贤笑道:“师父,你想我怎么伺候?” 陈立盯着他:“你想怎么伺候?癞蛤蟆吃天鹅肉,当楚老板的乘龙快婿啊!” 何定贤倒也不怯场,开玩笑道:“真能当上楚老板的乘龙快婿也不错,将来继承楚老板的家业,美女事业双丰收,肯定第一个捧你做总华探长啦。” “做你的美梦。”陈立咒骂道:“你当自己是谁?靓到尖沙咀海啸,新界南地震啊!扑街仔一个,有本事睡到楚小姐,师父给你磕个响头!” “睡了楚小姐,想进楚家门也难,而且楚老板是有个小儿子的,论家业也轮不到你继承。” “你说,到底想怎么做!” 陈立眼神带着审视。 何定贤表情一正,肃声说道:“我想过,光靠纸厂跟楚小姐搭关系,确实不够借楚老板的势。” “楚老板是潮汕商会会长,当今全港潮汕商人的旗帜,要是能借到他的力,刘福、张景荣都要低头。” 陈立点头认可:“楚小姐是楚老板的大女儿,楚老板一儿一女,小儿子幼南方才两岁,楚小姐就是他唯一成年的子女。” “借到楚小姐的势,就是借到楚老板,星洲商会的势!” 何定贤心下认同,颔首道:“所以,姚探长把楚小姐介绍给我,不止是要解决我用船的问题,还是希望我透过楚小姐过了难关。” “姚探长用心良苦,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也是想点拨我这个后辈做事,事情得办的漂亮,然而,纸厂毕竟是我的生意,其实跟楚小姐没有半点关系,甚至连航运费都少赚我的。” “论起来,楚小姐不欠我的情,我倒欠楚小姐几分情面,是该我替她出头,不是她替我出头。” 何定贤感叹道:“所以楚家人做事真有道义,而我要跟楚小姐搭上势,纸厂只是一个由头,引子。” “不是关键,关键的地方还得落在楚小姐自己的生意上。”他长吁口气,如释重负:“我在见到楚小姐的时候,就觉得她可以帮我,但是一直都没想清楚该怎么做。” “现在清楚了?” 陈立眼神欣赏的反问道。 何定贤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只要我能替楚小姐把手下商号做大,楚小姐就能替我出面摆平最后的麻烦。” “因为,楚小姐一直渴望证明自己,接手商号,我要是能帮她做强,她就会是我的人。” 陈立大为赞赏:“就是这个道理!” 当两人利益靠拢在一起,打一个就是打两个! 陈立说道:“要是别个,就算介绍楚小姐给他认识,也没能力帮楚小姐做好事,可是你不一样。” “电影店和纸厂看得出来你有经商的好本事,商业上的本事用好,一样可以解决警队、江湖的麻烦。” “天下事就是一锅事。” 何定贤对师父的言辞惊叹不已,没想到师父如此有文化,可转念一想,世事洞明皆学问,军装组长也是一个手握实权的位置,没点头脑可能是拿不到手,正如师父所言,很多事情人人都可以懂,但能够办好的不多。 陈立懂的人情世故再多,也只能在布局上点拨一下,真正的能力仅限于警队办事,商业上就超出他的范畴。 懂归懂,但是办不到,可何定贤有前世的眼光,今世也打下做生意的基础,班底,确实能做到太多人做不到的事。 陈立也对他寄予厚望,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你要记住,你永远比你想象中值钱,现在出位了!” “警队的人想借你的脑生财,商界的人想借你的手当枪,只要你站得住,依旧为潮汕商会做事,就会有人前赴后继的帮你,也会有事要你豁出性命去拼,如果你没站住,要么成为商会的黑手套,要么沦为警队的收租佬。” “懂吗?” 也许,商会的黑手套,警队的收租佬,每个身份都享有威风一时,富贵荣华的地位! 但是,他们都不长久,都不能走到台上! 想当真正的有钱佬,钱够多,买权利就得,要当真正的当权者,刀够利,权够大,自然送钱上门。 想当一手钱、一手权的话事人,风险高,利益高,挡路的人多,争位置的多,找麻烦的更多! 但是更威风!更大晒! 何定贤大概是抢银行抢习惯了,要是没有机会还好说,现在有机会自然要抢最大的当! 所以,他的表现非常出位,自然吸引到众多目光,有麻烦的同时,也有更多的欣赏者。 站得住! 不是指活下去,是指不要沦为别人的附庸,不要授人以柄,不要为了走捷径,放弃身上的优势,踩过界。 陈立在为了他挡过一次枪后,已经把他看的非常清楚。 何定贤深吸口气,沉声答道:“放心吧,师父,我既然把名号打出来,就不会再丧了志气,不会给你丢脸。” “好,我就看着你怎么做,现在的局势正叫’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陈立赞叹道:“阿贤,让我看看你能飞多高!” “是!” “长官!”何定贤腰背挺直,立正敬礼,出声大喊,陈立则拉开抽屉,取出一把藏在皮套里的配枪,重重拍在桌子说道:“要当大佬的人。” “身上能不戴把枪?” 这只一把标配的制式点三八手枪,弹舱可以填六发子弹。 这是代表港岛刑事侦缉队便衣探员的一把配枪! 何定贤大为惊诧,忍不住投向目光,心里一阵悸动,隐约有所猜测,陈立展颜笑道:“木哥前天晚上跟高永盛吃饭,高永盛主动提到你的名,木哥也就说上周招待过你。” “于是高永盛便想把你调到港岛区做便衣,职级上没有提升,多一把枪要不要?” “谢谢长官!” 何定贤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眼神落在枪袋上再也离不开。 混江湖不缺一把枪,他现在想要黑市上什么枪买不起?唯独代表权力的那把枪拿不到。 他替潮汕帮干垮了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就算九龙区依旧被东莞帮把持,也不否认他的功劳。 他起码让九龙区内潮汕帮的社团、警区都喘了口气,换了一个比刘福根基更浅的张景荣上台。 九龙区内东莞帮对潮汕帮的压迫也会大大减弱,一个是否有力的办事人,某种程度上就决定局势。 所以,他对于在警界里生存的潮汕人是有功的,曾少珂、陈立、蔡兆光、高永盛都要成他的情。 高永盛确认过他能保住性命、渡过难关,顺手提携他一下就很合理了。 另外,他现在也不方便在九龙区办事,调到港岛区也是一种保护,对他和家人都有好处。 设想一下,杀你大佬的仇人,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悠,还是你的下级,会不会感觉恶心? 不说派人杀你全家,何定贤呆在九龙区可能一辈子都升不了职,除非东莞帮在九龙区失势,如今,调到港岛区不仅升职没有问题,有谁敢动手就是打港岛区总华探长的脸面! 陈立望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吟吟拎起枪袋,隔着木桌放到他手里,出声叹道:“这次盛哥把你调进港岛,恐怕也是想借你的力办事,所以说,人红是非多,好在盛哥是木哥一手提携起来的。” “同我以前躲在一艘渔船上逃出港岛,你到港岛区好好做事,也不会吃亏。”他拍拍何定贤身上的军装,眼神带着惋惜:“可惜,脱了一身军装,我的位置都没人做了。” 何定贤呲牙道:“组里再选个孝顺给他坐。” 陈立瞪起眼睛:“妈的,孝顺顶个屁用,老子要能办事的!” “算了,湾仔可是个油水区,比油麻地只肥不瘦,一个便衣探目的位置,够你吃到饱!” 何定贤把枪袋挂在腰上,得意的笑道:“师父,一个人乘船去港岛害怕,能不能带几个兄弟一起?” “带两个吧!” 陈立笑的慈眉善目:“我提前帮你打好招呼了,手底下的组员最多带两个转便衣,同你一起调进港岛。” 何定贤表情大喜:“谢谢师父!” “规矩而已,谁也不想做光杆司令。”陈立说的很轻松,殊不知,便衣探目有个屁规矩! 一般探目都是本署警员提拔,哪里需要调人跟派,何况,便衣探目还没到要下属跟派的级别,那得是华探长以上的待遇。 两个便衣探员的位置可值上万块,军装警员调到便衣的难度有多大,何定贤心里明白,调到油水区的难度更大几倍,师父不知要花多少心思,但有好处就全收下!今天不用跟师父客气,往后师父也不用同他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等会去庶务室把军装脱下来,放你一周的假,一周后,再去湾仔报到,记得挑两个得力的兄弟,让他们来办公室找我。” 何定贤再度敬礼朗声喊道:“是,师父!” “再帮我告诉大基,你的位置由他做。” 陈立说道。 “好!” 何定贤答应道。 陈立看着徒弟把木门拉开,即将离开办公室,离开油麻地、九龙,惆怅之余忽然喊道:“对了!” “啊?” 何定贤手还在门把上,脑袋却回过头,听陈立问道:“你要是真泡上了楚小姐,不会要我磕头的吧?” 何定贤笑道:“带着她给你一起磕头得不?” “嘿嘿嘿。” 陈立老脸笑的像朵菊花。 (本章完) 66 靠兄弟拿命捧(爆更2/10) 何定贤可不会天真到做娶富家小姐的美梦,何况,富家小姐没那么好伺候,有钱娶一个漂亮,贤惠的屋村妹就得。 他先来到警署更衣室内,打开木头造的衣柜格间,取出一套平时备用的汗衫换好,再把制服叠好来到庶务科,把制服、钥匙一同还给庶务员。 “贤哥。” “你升职了?”庶务员收起衣服,签好单据,表情惊讶的问道。 何定贤摇摇头,拍拍腰间的枪袋,出声讲道:“调职罢了。” “军装调便衣,就是升了呀!”庶务员做好事情,露出谄媚的表情,递上支烟奉承道:“往后在油麻地还要多靠你关照。” “我怕是没办法在油麻地关照你喽。”何定贤接过香烟,翻转一下丢进嘴里,咬着烟乐呵呵的离开庶务室。 庶务员摸不着头脑:“离开油麻地了?” 何定贤刚回到军装组的办公区里,一身便衣就吸引到钱伟善、大基、谭耀辉、陈嘉乐等人的注意。 “贤哥。” “贤哥。” 腰间明晃晃的一把手枪,更是牢牢抓住众人眼球,钱伟善、大基、阿乐等人马上凑上前来,争先问道:“长官抽烟。” “饮杯茶先。” “诶诶诶,不用客气呀。”何定贤用左手把烟推开,用右手接过热茶,端着手上吹拂热气。 “怎么,一个个都不用干活呀!” 大基恭维道:“贤哥,不,长官!” “伱是不是调到便衣组啦?” 何定贤屁股坐在桌角,用手调整好大基头上歪掉的帽子,严肃道:“戴牢了!” “是!” “长官!” 大基连忙敬礼。 这种关键时刻顶不上去的人,在手底下办点小事可以,没必要带进港岛区。 “我将要调到港岛区做探目,有机会带两个人一起进中环,有没有想同我一起去?” “长官!” “不,何探目,我愿意去。”陈嘉乐立即喊道。 谭耀辉也叫道:“我也想去啊,贤哥!” “贤哥,考虑,考虑我吧。” 钱伟善道。 本组手下十二人争先恐后的举手申请,隔壁组的人正好在休息,看的又是羡慕,又是心动。 要不是,心知好事情不会落到外人头上,其他组的人都会哄抢。 就连同为军装组长的大蕉,心里也羡慕得牙痒痒。 大蕉知道不是长官不提携他,是他不够本事。 何定贤目光巡了一遍,笑着放下茶杯:“大基。” “啊?” 大基惊喜道。 “我本来同长官点你的名要带走,可惜长官说舍不得你,要放在身边重用,于是我向长官推你接替我的位置。” “怎么样?” 大基心情就像坐了一次过山车,涨红着脸,立正敬礼,大喊道:“多谢长官!” “我一定替你好好孝顺警长。” 他在油麻地军装警中本身就是资历老,好圆滑的老差人,要不是何定贤横插一脚上位,其实军装组长的位置就归他。 要是换另一个人平白无故的升级,兄弟们不一定会服气,衙门里就是首看功绩,二看资历,没有大功压人的情况下,只能论资排辈,既是对前人的照拂,也是给后人希望。 现在,何定贤一句话就成了大基的老上级,只要他还在坐位置上,就可以一直驱使大基办事。 要让大基办什么事,大基没办法拒绝,每年过节也要来拜访。 在油麻地华人警员中,也没人会不卖花腰贤面子。 “辛苦了。” 何定贤拍拍他的肩膀。 “不辛苦!” 好歹是官升一级,马上要多分规费,就算没有去港岛区发展,未来还是很舒服的。 好好干,将来还能靠上长官,长官发达了,有可能再调回九龙区。 何定贤再转头看向钱伟善:“善哥,有兴趣同我进港岛闯一闯吗?” 钱伟善在眼神瞥来的时候心头就是一跳,当下闻言连忙立正敬礼:“是,长官!” 简单的一句应答却让两人会心一笑。 钱伟善能够在家里藏一把枪,碰见机会该搏就搏,性格还是足够果决的,也许在之前的表现看来不够机敏,但从之后的表现看来够醒目,懂得审时度势,关键时刻也用的上手。 “行,你带阿乐一起去警长办公室领枪,等会同我出去逛逛。”何定贤说完,把夹着烟嘴的手靠在嘴边轻轻吸了一口。 钱伟善再度敬礼:“是,长官!” 随后,他放下手臂狠狠推了推旁边呆住的阿乐,阿乐才回过神来惊讶道:“去哪里?” “傻仔来的!” 钱伟善狠狠一掌拍掉小马仔的帽子,打了一个眼色,带着如梦方醒的小弟离开办公区。 办公区内,剩余九名组员心里有些失落,气氛也变得沉寂下来。 何定贤弹弹烟灰,感叹着道:“唔好意思,不可能人人都带进港岛区,差馆也不是我开的。” “好好做事,有机会一样出头。” “是,贤哥。” “知道,长官!” 组员们纷纷应道。 何定贤摇摇头也管不了那么多,名额有限,提携肯定挑够忠心,能办事的来。 以他的情况就算肯贿赂都没用。 十分钟后,钱伟善、陈嘉乐两人挂着枪袋走出办公室,一路上都走在长官背后,故意略微慢一步。 何定贤带两人来到上海街,坐在一处茶摊前,望着路上形形色色的车马。 他沉声交代:“一周内,我有点事情要办妥,每天早上带着枪到楼下等我,枪都记得检查一遍。” “是,长官!” “知道了,贤哥。”两人张口答应。 钱伟善想起第一次长官摸枪的动作,越琢磨越觉得惊艳,不是天生的强人没那种气质。 何定贤则清楚师父给他七天假期,是希望在一周内把事情解决干净,不要真拖到刘福出院。 那时候就被动了,最好提前解决掉,安安心心的去港岛区办事,谋求下一步的发展。 “等会回家把调职的事情同老婆孩子说一下,趁有时间收拾好东西,准备搬家,把家里几口人告诉我。” 这时何定贤饮了口茶说道:“我会替你们找好房子,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来出,到湾仔知道怎么做吧?” 钱伟善和陈嘉乐全都表情兴奋,激动万分的说道:“贤哥,到湾仔只听你的!” “跟定你了!总华探长话的都不管用!” 替他们找房子,出房钱,一个月得多开支两百块,对于何定贤而言是一笔小开支,对于二人而言却是省下一大笔钱。 到湾仔当便衣,每个人规费、薪水加一起大致是收三百多,外加一部分街头油水不会少于四百块。 四百块足够养活全家六七口人,稳稳的中产水平,但湾仔房租可高多了。 两个九龙区的军装警,上一代都并非港岛人,在九龙区都只能租房子,进港岛更会被房东削一笔。 有大佬愿意为他们承担下房钱,每个月省下的钞票,够供孩子上更好的学校,够给家里多添几台电器。 受大佬提携,受大佬照拂。 为大佬卖死命也变得理所当然。 何定贤点点头:“嗯。” “阿善,你把单买一下。”他把凉茶饮尽,放下汤碗,头也不回的站起身。 钱伟善在口袋里掏出两块面值一毛的硬币,一巴掌拍在桌面出声喊道:“老板,收钱!” 当初那个老摊主抓着一条抹布,擦着手,满脸讨好的走上来:“钱长官,不用付。” 钱伟善横了他一眼,出声冷道:“人人喝茶都要付钱,凭什么我就不付?让人听到还以为差人都不付钱!” “丢我大佬的脸!” 他说罢,也不再说,招手带阿乐一起离开,腰间沉甸甸的枪袋扎眼。 摊主把抹布塞进麻裤口袋,眼神奇怪的收起铜板,嘴里咒骂道:“差人扮好人,比活见鬼吓人。” “阿坤,明天去同工会的人讲,你要随我去港岛,将来在港岛区开工。” …… 何定贤带人来到电影店公司,一进门就见到猪油仔在查账,阿善、阿乐一老一少,搭着腰间的枪,找到两张空位就在办公区坐下,眼神犀利的四处张望。 猪油仔看见他们腰间的枪袋,又看向大老板的打扮,脸上立即露出喜色。 “老板。” 何定贤坐下来笑道:“不用猜,就是升职了,下周就要调到湾仔当差。” “那老板,九龙这里有要交代的事吗?”猪油仔很上道,表现的非常干练,不在谈正事的时候拍马屁,也不在开玩笑的时候假正经,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何定贤点头道:“公司和工厂交给你,我放心,但是,我要你选二十个兄弟出来,会玩枪,敢卖命的那种。” 猪油仔表情严肃:“交给我来办,一定选够勇、够胆,有穷的。” 何定贤蹙着眉头道:“好,记得提前告诉他们,水一定够多,枪弹也一定多。” 猪油仔面色动容,忍不住道:“贤哥,能不能问一句要做乜……” 看样子是要开大战。 总不能腰间刚配上枪,就要让兄弟们扛枪一起上吧! 这里是港岛可不是半岛! 何定贤却神秘的笑笑:“我只能靠兄弟们拿命捧上位了。” (本章完) 67 野心家的饕餮盛宴(爆更3/10) “老板,兄弟们都安排好了,二十号兄弟,全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一半是电影店,工厂里选出来的,一半是石硖尾想出来混的。” 第二天,傍晚。 猪油仔在吃饭时讲道。 出租屋里,何定贤用筷子夹起一片炸排骨,塞进嘴里嚼的满嘴流油:“嗯,晚上我去港岛区逛逛。” “你帮我同阿善、阿乐挑三间房,离湾仔差馆近一些,往后好互相照应。” 猪油仔点点头:“交给我来办。” 钱伟善,陈嘉乐坐在沙发上,啃着水果,听收音机,耳朵突然竖起来,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何定贤把筷子放下,拿起椅背上的夹克外套,随手披在身上:“老妈,出门一趟。” “知道了。”房间里传来老母的声音。 虽然,家里剩下他一个男人,生活上是被照顾的那个,但是,一旦有同僚、兄弟在身边。 老妈还是给足男人的面子,做好饭菜就进房间休息,既不会插一句嘴,也不会走来走去,恪守着潮汕女人的传统。 吃饭都是另外盛一份进屋里吃。 何定贤带人来到出租楼下,不用招手就有一辆黄包车跑上来,鞠躬喊人:“贤哥。” “嗯。” “去城渡码头。” 何定贤道。 倪坤站着等老板坐稳,汗巾搭肩,拉着车向九龙城渡跑去。 钱伟善,陈嘉乐两人也各自挥手招来一辆黄包车,搭着黄包车,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三人一路来到码头乘轮渡进港岛,再换车夫直抵百乐门,唯独倪坤和港岛社团通过气,一路拉着大老板来到夜总会门口。 夜总会门童眼尖,记着面前的人脸,连忙上前搭讪:“先生,晚上好。” 这回何定贤腰间挂着枪袋,身后两位如影随形,虎视眈眈的跟班,跟班衣衫下一样鼓鼓囊囊。 门童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刷新认知,客客气气的态度变得更加低眉顺眼。 何定贤眼神都落在他身上,大步就带人走进百乐门,丢下一句话:“我找楚小姐。” 门童连忙点头允许,在前领路,连同传的过程都省略,带到上次的包厢区前,乖巧懂得的后退离开。 “你是……”三个神情干练,腰间带枪的探员站在一起,很难不吸引客人注意,其实探员是很少进入十里洋场的花花世界,楚韵南手上端着一杯威士忌,单手依在沙发背上,眼神毫不畏惧的审视片刻,恍然大悟道:“姚叔的朋友?” 包厢区里,舅少团成员和上次大致一样,只是有几个带了妞,玩乐的气氛比上回开心。 夜莺小姐换了一身黑色开衩长裙,穿着玻璃丝袜,戴着黑色蕾丝面罩,踩着水晶高跟鞋正在台上展示歌喉。 何定贤点头答道:“楚小姐,第一批运回港的货物已经到岸,我的工厂顺利开工……” 楚韵南笑的很得意:“如果是特意来感谢我的话,免了,只要你记住那晚的话,赚了钱记得捧她。” 楚小姐指了指台上的佳丽,顺手打出一个响指,有眼力的侍应生就替她送上两个千元花篮。 何定贤见状不为所动,直言道:“我来是想同楚小姐谈一桩生意!” 几位豪门阔少嗤笑出声,上一回还邀他喝酒的一个人,这一回就讥讽道:“伱配同楚小姐谈什么生意。” “啪!”何定贤直接摘下腰间的枪袋,重重拍在桌面,眼神犀利的扫过四周一圈喝声问道:“现在配吗!” 在座一圈豪门舅少先是面露惊色,旋即眼神喷火,大怒的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们面前拍枪?” “信不信只需要一句话,马上就能让百乐门把你丢进海里。” 坐在角落的潮州邹豁然起身,带人涌上前来:“何长官!有事好商量,枪不是对谁都可以拍的!“ 何定贤冷笑的把枪挂回腰间,嚣张道:“今天,我要是不拍枪,没有人会正视我一眼。” “我点会不知拍枪要得罪各位阔少爷?但是唔好意思,今天我不是来求人的,讲真的是要跟楚小姐谈生意。” “邹叔。”楚韵南放下二郎腿,站直身体挥挥手,接近一米七的身材高挑美丽,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差人:“让兄弟们坐下饮茶。” “好,小姐。”潮州邹眼神深邃,表情复杂的最后看他一眼,便带着兄弟们重新回到位置坐下。 楚韵南却表情冷峻,连连拍手:“好,有胆识,为了同我平起平坐的谈生意,连枪都敢拍,平地一声雷,看来是要谈一桩大生意了。” “波仔,阿远,坐下来继续饮酒。”几名舅少闻言表带不甘的坐下,一位打算上前的夜场经理,见到冲突消弭于无形,悄然带人回到场边。 一群人的眼神依旧紧紧盯着这里,其它包厢区里的少爷们,不少人也投来目光,百乐门里为争风头的冲突向来不少,大多数也见怪不怪,只是为谈生意闹成这样不多,谈生意就讲究和气生财。 可何定贤说到底在商界子弟面前地位低下,不做一点破格的行为,是不会得到阔少小姐们的重视,拍枪的举动也是在为下一步谈话做铺垫,今天要谈的生意,重点不在钱,在于人,抢先表示出勇力与胆识,是提前展现价值的一种方式。 何定贤独自走进包厢区,坐在楚小姐身边,接过楚小姐递来的一杯威士忌说道:“多谢楚小姐给一个开口的机会。” “如果等会的生意不能让我满意,就不要再想用星辉商号的船。”楚小姐眼神扫过守在桌前的阿善、阿乐,轻笑着道:“听邹叔话,你之前只是一个军装警,看来最近升职做便衣了。” “刚刚拿到枪就敢拍出来,你真是很懂得展示权力。”她眼神兜回到面前的何定贤身上,何定贤饮下一口酒,放低酒杯,笑笑说道:“有权不用王八蛋。” “说吧,什么生意。”她问道。 何定贤道:“我就不兜圈子了。” “我想通过楚小姐把星辉商号做大,顺便也借用楚小姐的势力,扩大手下的造纸厂。” 楚韵南意味深长的笑道:“星辉商号一共有六艘货轮,两艘购来的货船,四艘长期租用自仁泰航业,总计一千两百吨,每月至少往东南亚跑四趟,橡胶公司缺货的情况下可以跑六趟,怎么?” “你一间五台机器,四十个人的工厂,一个月要用四五千吨木料吗。” 何定贤不置可否,只道:“我的纸厂已经打开销路,将来用料量会越来越多,自然是希望楚小姐的船越大越好,方便我来搭便船。” “只要对潮汕商会有一点了解的人,想必都知道楚小姐是个有抱负的人才,真的人才也许不需要继承家业,把手上的商号做大,就能打下自己的江山!” 楚韵南放下酒杯,严肃道:“不要以为靠一点猜测就能捞到好处,出来行,是要凭本事的。” “油嘴滑舌的人奸,我见得多,上一个的下场是被我割掉舌头,丢进赤柱湾,你要不要试试?” 何定贤出声道:“据我所知,自从半岛一声炮响,到现在硝烟未停,全港都在走私,楚老板有钱有势,掌控全港米粮市场,自然不用冒风险去发战争财,但是楚小姐不一样,你要是有野心,就该加入这场野心家的饕餮盛宴。” 其实楚老板并不是没有做相关生意,只是与堆进前线的汽油、药品不同,猪肉、米粮生意可以直接跟内地对接,合理合法的开展生意活动,根本不需要搞走私。 所以说,楚老板是站在山顶上的商人,不用冒风险照样是爱国实业家,可更下层的商人就必须提着脑袋去闯。 事实上,未来全港知名的风云人物,璀璨新星,全都是在这场饕餮盛宴中成长起来。 而加入这场饕餮盛宴的门票,就是手底下起码要有一支船队,没有船队运货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这张门票足够拦下全港百分之九十的商人,包括现在的何定贤,何定贤想要借机赚取资本就必须搭别人的便船,眼下的楚小姐乃是最合适人选,双方有十足的互利空间。 楚小姐闻言心头一动,语气不屑的质问道:“还以为你有什么猛料,原来是在话一桩全港人人皆知的烂事,战争钱,那么好赚?是要提着脑袋去拼的,你肯丢下枪帮我做事吗?何探目!” 何定贤指着她道:“你有船,我有人,你同我合作,财就跟水一样来。” 他知道楚小姐生意扩张最大的阻碍就是手底下没人,别看她平时喝一场花几万块,身边随时随地都有十几个人打仔跟着,但是那些打仔都是她老豆的人,是奉她老豆的命令保护她,可以为她去死,但不会为了她去闯! 出生在黄金屋的人,无形中等于困在一所监牢,要钱一大把,却缺能够替她砸门的人,每一个人围上她身边的人,都是冲着她家里的名头。 讨好她老豆比讨好她有利一百倍,利益就会消磨胆气,唯独何定贤够胆敢撑她! (本章完) 68 北上生意(爆更4/10) “你的人哪里?站出来看看先!”楚韵南没有再否决,反而想见见他的实力,何定贤照样是有备而来,拿起酒杯站起身,就在沙发座椅前重重摔下:“砰!” 结实的威士忌杯发出沉闷炸响。 “石硖尾不怕死的屋村仔们都站起来!”何定贤中气十足地怒吼一声,角落里,早已蓄势待发的二十位屋村仔们齐齐起身。 他们来到十里洋场的百乐门早就坐立不安,时刻关注着大老板的动静,百乐门里富贵逼人的生活,也晃花他们的眼睛,更是激起要出人头地的心。 楚韵南顺着动静侧目而视,见到一个个打扮寒酸,表情麻木,自带一身草莽气的屋村们,表情终于露出郑重的神色:“何探目,二十个人就算是本钱了?” 何定贤只道:“豪门有豪门的优势资源,屋村也有屋村的生存法则,我同楚小姐不一样,是出身屋村的烂仔,靠父亲的安家费当上警察,手底下多的是屋村仔!” “死了二十个,还有二十个,石硖尾两万多屋村仔,你要是用的完几个?要用全部都调来给你用!” 要做往北走的生意,不是单单把货运到濠江、深城就行,欧美资本正在不断封锁物资线路。 海路上,或明或暗的大天二,海岛成群结队,专门盯着港岛出行的货轮,黑市上,英资也不断高价出售质量奇差,假冒伪劣的药品、物资。 船不仅需要组成船队一起出海,每艘船上还需要能扛枪,乃至接舷作战的猛人一路护卫,保护货船。 基本上每一支往北走私的船队都会遭遇海盗,保下货船就是万事大吉,一旦被劫,大商人都要损失整年利润,小商号更是会直接破产,巨大收益下是超高风险。 半岛目前刚刚开战一年,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干,干得好,一来能积累下足够的经济资本,二来可以积累下充足的政治资源。 楚韵南闻言收声沉思,考量片刻,出声说道:“人给我留下来,明天傍晚到中环的潮福酒楼见我。” “楚小姐,在下一定准时到场。”何定贤饮尽杯中酒,豪气拱手,起身离开包厢。 楚韵南则叫来邹叔把人安顿好,继续跟着舅少团一起饮酒,舅少团里纨绔子弟占多数,没管过生意却是见过世面,绝口不提刚刚的事。 如果楚小姐真的跟那个小探目一起合作,未来小探目也会是一个人物,倒是得记得深些,以免得罪。 然而,楚韵南心里装着事情,饮酒也没兴致,勉勉强强再捧了钟意的舞女一场,便带着人马离开百乐门。 中环,利源东街,一座四层高的洋楼庭院,正是星洲商号楚老板的常居物业。 十点钟,楚老板同往常一样,坐在餐厅喝补气安神汤,放下汤碗正准备上楼休息时,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女子走进客厅。 “回来了?”楚伟南个子不高,皮肤偏黑,留着一个光头,唯有大拇指上一枚翠绿扳指,透露出一丝贵气。 他讲话的气度十分儒雅,嗓音却有些低沉,像是长期劳累累坏了喉咙。 “是。”楚韵南脱掉皮鞋,换上一双粉色的羊毛拖鞋,在家里倒像一位小姐。 楼上,不时有小孩的哭闹声传来,楚伟南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语气平静的问道:“今天回来早了两个钟,在外边碰见什么事了?” 楚韵南知道瞒不过父亲的耳目,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坐下,喝了一口佣人递上的温水:“同朋友谈了一桩航运生意,打算派人往北边运货。” 楚伟南颔首道:“这确实是全港目前最赚钱的生意,有胆识的人都会去搏一搏,可是做生意没那么简单。” “合伙人信得过?” 楚韵南笑道:“生意就是要靠人来做,多一个朋友多一个机会,互相利用也算一种信任。” “只是走私生意没那么赚钱,要是光运烂货,不仅得罪雇主,还要影响父亲的招牌,所以思来想去,先跟父亲打一个招呼,问问父亲撑唔撑我。” 楚伟南不置可否:“伱有那么多朋友撑,也不缺我一个啦。我把星辉商号单独拆出来给你管,就是支持你的方式,要怎么做不需要问我,你才是星辉商号的老板,只是北方缺那么多货,你打算运哪一项?” 楚韵南握着水杯道:“先做精,再做多,刚开始就运橡胶,其它的后面再讲。” 楚伟南道:“橡胶是个好东西,小到可以做胶鞋、皮带,大到可以做轮胎,电缆,消耗量巨大。” “当初我就是靠做橡胶起家,你要是打算做,就要做好,不要丢我的脸。” 楚韵南沉声道:“老豆,我怎么不记得你这么好讲话?” “哈哈。”楚伟南常板着的脸竟然大笑出来:“商人最怕儿女不争气,一辈子辛苦打水漂,你要出来闯,我点能不支持?” “当初我不让你接手星洲商号,原因很简单,你一个女仔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怎么能家业拱手送给别人!” “所以,星洲商号肯定是让幼南来继承,拆出来星辉商号给你,因为你是我的女,全当给你作嫁妆。你要给自己挣嫁妆,挣地位,我只会开心的。” 这个时代就像是楚韵南一样想要对抗生活的女孩,也没有否认将要来嫁人的宿命。 楚伟南则话道:“而你是能够把星辉商会做到大,还是要当作钱袋子去玩都随你,不过五艘船往北走不够安全,可以挂靠在仁泰航运下面,同其它人一起运货,全港做北上航运的商号起码数十家,不缺你一家,何况仁泰航运背后有英资背景,船要是给水警查到,鬼佬也会出面接洽,能够省下不少钱。” 港岛作为港口城市一向是走私圣地,水警也是暴力机构中首屈一指的部门,是鬼佬手中一把利剑。 港岛电影里警队高官贪污受贿全都是水警抓的! 港岛承接北方贸易窗口的职能,则在此时就已经凸显出来,不仅华商勇于抓住机会,鬼佬也一样不会放过大捞特捞! 在港岛走私的鬼佬要比华商多,而且往往都会找一个华商做门面,专门运垃圾货到北方骗钱,骗来的资金都输送至幕后洋行手中,真正愿意为华人办事的商号,稀少到“屎里淘金”。 否则,将来“飞艇泰”也不会有钦点长官,荣耀一世的显赫,甘心真正为华人办事的商号,未来也一个个相继崛起。 当然,像“飞艇泰”一样自组船队,独立运营,找北方拿来一张采购单据,就从头到尾全数包办的顶级人才,一颗红心未免跳的太够劲,惹到鬼佬出手打压数十年也就不奇怪了。 数十年来低人一头的辛酸也无人知晓,换来一生英名,可谓英雄正当如此。 楚家是在内地长大的家庭,不可能学鬼佬一样骗黑心钱,属于是该挣的挣,不能做的不做。 “以诚待人,以信营商。” 更是楚老板能一手创办潮汕商会的金字招牌! 这块招牌是不可能砸的,做事却可以讲究手腕,利用鬼佬一向对英资公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特点,是华商最擅长的手段。 “我省得了!”楚韵南轻轻颔首。 “那就得。” 楚伟南站起身打算离开,他行事一件干脆利落,可念及女儿第一次正式闯海运,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对了,你知道何定贤是个什么人吧?” 楚韵南如数家珍的说道:“一个敢杀刘福的屋村人,够狠,够凶,有脑袋。” 楚伟南颔首道:“知道就行,交朋友三教九流都可以,关键是得心里有数,不过好在他们加入商会,算是自己人,不敢做坑蒙拐骗的事。” “他找你合作做生意肯定是真的,但是,他要的不只是分海运利润,而是借你的势起家,你要不要借他的力随你,如果不想用他的人,我可以叫陈十九替你挑人。” “总之,你要人、要钱、要势,我全都担着,你是我的女儿。”楚伟南感叹着道:“楚家唯一成年的子女!” 楚韵南叹道:“老豆,早点睡吧,陈十九是你的人,我要花腰贤成为我的人。” “嗯。” 楚伟南只要保证女儿不被人骗,其它的都是小事情。 晚上,何定贤早早就回到九龙区,来到上海街的电影店里坐着休息,在电影店开张之后,他还没有时间到店里看过一场电影,趁着有空放松一下心情也不错。 店长还特意为老板放了一部较新出品的电影《一代妖姬》,由长城制片厂拍摄,为“旧长城”末期的一部影片。 目前“袁仰桉”已经执掌长城影业大权,把“旧长城”改组为“新长城”,汇集了一大批编导精英、知名演员,决心脱离意识形态的高调,把作品往社会写实方向发展,使得“新长城”一度成为最知名的国语制片厂,成为港岛国语电影的中流砥柱。 钱伟善、陈嘉乐坐在木凳子上,嗑瓜子,饮茶,看电影,心里却没大佬那么放松。 刚刚拿到枪就跑去同潮汕商会会长的女儿谈生意,跟这种大佬一起混,扑街的机会比出头大。 (本章完) 69 宴无好宴(爆更5/10,求首订!) 第二天,何定贤睡醒出门,走到下楼,见到钱伟善,陈嘉乐,点头打招呼道:“阿善,阿乐。” “贤哥。” 钱伟善、陈嘉乐张口喊人。 何定贤招招手带二人来到街面上的茶餐厅,一起食个午餐,由于阿乐、阿善都是跟大佬从早到晚,作息基本上是一致,不出什么紧急情况,比大佬早起半个钟头都够。 下午,他带人前往石硖尾的造纸厂,同邹怀文、伍世杰逛了一圈工厂,见到堆放仓库的货仓门前有烟蒂,不禁皱起眉头:“阿文,边个敢在仓库门口抽烟?” 邹怀文穿着褐色西装,面色紧张,连忙解释:“可能是搬货工人做的,我马上在门口贴上告示牌,严禁在厂区抽烟。” 伍世杰一身白汗衫,话语犀利非常:“贤哥,我晚上开会给工人训话,谁敢再到仓库抽烟,打断他的腿!” “上一间工厂主就是火灾破产,一共烧死十几个人,纸厂距离石硖尾屋村很近,我不想把火烧到屋村里。”何定贤鞋尖踩着烟头,眼神严肃,讲道:“一批货就几千块的成本,一条命可不止。” 伍世杰低头答应:“知道了,贤哥!” 何定贤回头同邹怀文交待道:“光是贴两个牌子没用的,安排一个人专门管货仓,谁敢在门口抽烟,剁掉一根指!” “另外跟消防署打声招呼,想办法迁两个水喉到厂区。” 邹怀文诧异道:“老板,砍手砍脚都方便,迁水喉可麻烦,消防用的大水喉,每年要交管理费,开水还要开喉费。” 水喉指水管,水龙头,粤语“水”有“钱”的意思,口头上又指有钱人,大老板。 两人对话里没有意指,大水喉其是指消防拴,单纯的大号水龙头。 鬼佬政府不会管屋村百姓的死活,整个石硖尾六万余人,仅有两个免费的公共水喉,议事局提议明年增加到“五个”。 两个公共水喉前,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排队取水,取一次桶水,要够一家人用一星期。 自来水公司也开通有收费水喉,屋村百姓会按片集资开一个,把仅有不多的收入拿来买水。 六万余人不可能指望两个水喉生活,政府够抠,自然会逼市民掏钱,当然,港岛一直稀缺淡水,水价昂贵。 要开打水喉先找自来水公司交钱,再找消防署报备,一旦开喉自来水公司要收水费,消防署也要收开喉费。 何定贤心里有数,出声说道:“纸厂肯定是要扩建的,越大的货仓越容易失火,水喉迟早都要迁,与其等到后面,不如提前做好保障。” “新的机器和印刷机也在路上,通过老关系在北美采购的,会走水路过来。” 邹怀文见状也点头答应:“好,马上按老板说的联系。” 机器的事还是得走私进口货,造纸厂跟电影店不一样,不能使用二手机器为主。 因为老旧机器故障率高,产能低下,收一批廉价货试水可以。 既然,生意渠道已经打通,购置新机肯定要靓货,越靓越好,越老越容易坏,要是停工一天损失的都是金钱。 下午四点,何定贤才不紧不慢的离开石硖尾,乘坐城渡前往港岛。 钱伟善、陈嘉乐跟完老板一整天的行程,只觉得老板行事干练,办事稳健,好像一切都胜券在握。 何定贤确实根本不担心楚韵南的反应,假设楚韵南有不想合作的想法,昨晚就不会放他全须全尾的离开。 何况,楚韵南如果是一个有合格的商人,不该放过任何一个捞大钱的机会。 一个晚上的时间,与其说是给她考虑,不如说让她去打通关节,做点事情,很多关节普通商人做起来难,可是有一个好老豆的楚小姐,洒洒水啦! 中环,潮福酒楼,是一座三层高的粤菜饭店,开在金钟附近。 早上六点暨开始营业,一直营业到凌晨一点,光是一楼的大厅茶位就有五十余张桌子。 装修的不够高级,某些地方甚至有点老旧,但却是中环最早的一间茶楼,唯一的缺点就是服务一般,侍应生经常耳聋,明档的老师傅更是脾气火爆。 这也谈不上缺点,港岛茶楼的服务态度一向是没有服务。 这时何定贤带人走进朱漆的酒楼大门,一股蚝油、海鲜味扑面而来,大厅客人众人,气氛热闹。 他告知门口招待是楚小姐订的桌子,便在招待一路引领下,拐进上二楼的楼梯,来到一间包房门口。 包房大门敞开着,楚小姐坐在主位上正饮茶,见到客人到来,抬手请道:“何先生,坐!” “多谢楚公子。” 何定贤拉开椅子坐下,两个马仔关上房门,持枪守在门口,楚小姐则单手点在转盘上,把茶壶转到他面前:“这里不是在百乐门,用不着用公子称呼我,做生意女人不一定比男人差,叫我楚小姐就得。” “呵呵,我对楚小姐的风采印象深刻,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唔好意思。”何定贤发现今天楚韵南确实扎了一个马尾辫,穿着秀气的女士短襟,料子手艺都是上乘,就连胸脯肉多出五两,大上两个杯。 “昨天的生意,我同意了。”楚韵南说话却是单刀直入:“你带来的人,我也安排进船队,军火方面已经搞定。” “中午用枪试了下人,很不错,用心挑选的过,大部分都懂得玩枪。” 何定贤轻笑着道:“总算没有让楚小姐失望。” “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失望。”楚小姐面带笑意的举起双手,很是优雅的鼓鼓掌:“啪!啪!” “小姐。”潮州邹推开房门。 楚韵南道:“请张总华探长进屋一叙。” “好。”潮州邹点点头,余光瞥了一下位置上的老熟人,眼神毒辣,一触即收,重新将门合上。 楚韵南道:“我不会让你白白帮手,伱的麻烦,现在就替你解决。” “多谢楚小姐。”何定贤轻笑着道,心里也对楚韵南更重视几分。 他知道自己对豪门子女没有秘密可言,但是,对方能够如此干脆的予以回报,还是彰显出几分不一样的气魄。 楚韵南却说道:“如今在港岛做航运生意最受人尊重,其中有两条线是大热门,一条是帮日岛运送原料及出口货物,一条就是北上运送,药品、橡胶、石油,剩下跑东南亚,台岛的都是小生意。” “既然往后要用你的人北上跑货,也该捧捧你,让你受人尊重,对不对?” 何定贤语气平静:“我只是帮楚小姐搭了一条路,能赚到钱也是靠楚小姐的资本,兄弟们在屋村干一辈子都是低头弯腰,想要扬眉吐气,只能跟大老板搏命。” “他们答应为楚小姐卖命,我只是一个介绍人,关键还是看楚小姐给的钱够多,为人够阔气。” 那二十个精挑细选的兄弟一半以上会用枪,给楚小姐用现在就算星辉商号的人,工钱自然由商号开,用钱砸也要砸的兄弟心甘情愿去死。 他的行为倒有点像用人中介,但对于某些生意而言,人力中介也是必不可少的合作商。 只要工人和老板情投意合,那么对双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他也能赚到想要的东西。 就见楚韵南说道:“好,你给我搭一条路,我也就给你搭一座桥。” “北上的生意,你没自己的船不够资格做,我没办法分钱给你,但是只要给我人马,往后星辉商号的船,免费给你运木料,算是除了替你解决麻烦之外,在生意上给你的回报,同意吗?” 何定贤觉得很好:“我很钟意同楚小姐一般的靓女合作!开心,够开心!” “呵呵。” 楚韵南酒窝上旋,嫣然一笑,明亮的双目,风采自信,没有一点小女人的媚色却非常靓丽。 潮州邹适时的推开房门,出声说道:“小姐,张探长到了。” 张景荣穿着黑色皮夹克,戴着宽檐帽,一身干练沉稳的打扮,在门口时就摘下帽子,拿在手中轻轻鞠躬:“楚小姐。” 他直起腰眼界内马上出现一个陌生而熟悉的面孔,扬起眉毛忍住没有发作。 他其实没有真正见到过派人刺杀长官的潮汕仔,只是在办公区里拿到过照片,可见警队档案上的照片足够新。 这样一个新丁不仅敢做滔天大案,还敢跟没事人一样坐到餐桌旁……今天,张景荣已经意识到宴无好宴,好菜好酒都将是明枪暗箭。 “楚小姐,特意约我过来什么事?如果是要为面前的反骨仔撑腰,那就不要讲了。”张景荣信手拉开一张椅子,将帽子挂在椅背一角,坐到距离房门最近的左侧位置上:“我同他师父已经把事情给划好道,接下来只能按照规矩办事。” 楚小姐点点头:“张总探长新官上任火气就是大,不等我开口就把事情说完了,我就想问一句,港岛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黑脚来定了?” “穿黑鞋大晒啊!” “还是说穿黑鞋的头子大晒!” (本章完) 俊仔正在疯狂码字中...... 凌晨一点前还有! 三点,五点,早上都有..... 不到十更不罢休。 一定把高潮爽出来! 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 ...... 中场休息时间,推荐朋友新书/老作品。 《人在诡异世界,你管这叫养成游戏》作者:炉来火煮。 《我在乡村打造顶级民宿》作者:鬼哭老朽。 《我能修改现实难度》作者:落雪煮茶。 《直播之荒野大冒险》作者:甲壳蚁。 《诸界第一因》作者:裴屠狗。 《战争领主神座》作者:一夕成道。 《仙人只想躺着》作者:猪心虾仁。 《神诡世界,我能修改命数!》作者:白特慢啊。 《仙人只想下班》作者:堪梦01。 《机甲与刀》作者:迹奇。 《人在仙界,徒孙求我下凡显圣》作者:王骑鹿。 《十都九曜八极七元六司五老争道果》作者:南山行者。 《人在死牢马甲成圣》作者:白衣学士。 唔好意思,我也是老扑街了,朋友多,出来行,靠义气的,欢迎大家阅读。 还有! 还有! 还有! 《港岛旧事》俊仔正在疯狂码字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0 仗势欺人(爆更6/10) 张景荣动动嘴,语气憋屈的道:“楚小姐,要出头该早出头,现在兄弟们都在手底下盯着。” “打了福爷的枪,兄弟们不打回去,往后谁还敬总华探长的面子?”他眼神刮过坐在旁边的何定贤。 这时服务员推着一车的茶点开始上菜,将桌面摆上九个蒸笼,又上了干炒牛河,白灼菜心,豆豉排骨,牛仔骨作为热炒,余下每人餐位前还上了一盅煲汤。 何定贤打开汤盅的盖子,用勺子舀上一口,谈判归谈判,汤总要先喝。 楚小姐也拿起筷子,怡然自得的夹起一块最爱的牛仔骨,送到嘴里细细嚼着,两人一句话不说就给张景荣很大压力。 关键在于楚家的势力庞大,随便动动嘴,就有一班人抢着卖命,再丢出一笔钱,不仅能买下总华探长的位置,连鬼佬警司都买通。 张景荣见状起身拿好帽子就要告辞:“楚小姐,下一回有事要早点说,毕竟,我可不是专门为楚家办事的。” 他心知何定贤是刚刚搭上楚家的线,楚家愿意出多少力还不一定,仅仅派一个楚小姐出来谈。 代表何定贤还没有受到楚老板重视,否则楚老板随便派人传一句话,或者让秘书走一次,何定贤的事情还不是轻轻松松摆平? 他顺便抬出背后东莞帮的招牌,表明自身立场、态度,相信以楚小姐的身份不会死磕。 只是,楚小姐出来站了一次台,将来得留花腰贤一条小命,但也绝不能继续让他留在警队。 这家伙现在有楚家撑腰,警队里又有关系,据消息已经被调到港岛区,未来要在警队肯定会一飞冲天,与他为难。 危险要扼杀在摇篮之中。 何定贤感受到一抹充满敌意的眼神扫来,心里充满警惕之时,楚韵南一掌已经将筷子拍在桌上:“啪!” “我特意摆酒请张总探长吃饭,张总探长一筷子都不动,果然是不吃我楚家的粮。” “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才来替阿贤出头?那是因为阿贤现在是我的人!你要继续同我的人作对,那就是同我楚韵南作对!” 楚韵南嗓音清亮动人,本该非常悦耳,说出的话却异常犀利,瞳孔里更是带着审视,藏着轻蔑:“你一个黑鞋当差的,真以为靠着东莞帮就能同我们摆排场?” “楚小姐,伱这样讲话就不讲理了。”张景荣语气有点退缩,脸色也变得难看,可楚韵南却步步紧逼:“我今天找你,不是同你讲和,是要你给我一个交代,动我楚韵南的人,能不给一个交代吗!” “啪!”楚韵南又是一张拍在桌沿,眼神直勾勾盯着张景荣,像是不讲理的纨绔子弟:“有本事你叫东莞商会一个够份量的人上桌同我讲话,要不然,请你吃饭,你不吃,跟你谈事,你不谈,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张景荣顿时心底发慌,咬牙切齿的辩解道:“楚小姐,大老板日理万机,哪里有空听我的话来饮酒。” 主要是张景荣,刘福,乃至所有东莞籍警员的关系,都找不出一个够份量的人物。 不是东莞商会里没有大老板,相反,莞商是目前全港最活跃的“商帮”之一,实力仅次于潮汕帮,某些地方比潮汕帮有过之,无不及。 现任商会会长“方溯泉”号称实业大王,手底的“协成行”商号大肆扩张,麻油、香料、桂皮远销欧美,西药、废棉进口销售,还置有货仓、物业、轮船、直接扩充为“协成实业集团”,上市发行股票,兼办证劵公司。 商会内爆竹大王“陈岚芳”的“万隆炮竹行”巅峰时期,包揽海外华人过半的炮竹销量,新加坡,澳洲,欧洲的华人都要在它家爆竹,著名的大律师家族“周氏”门下更是获准住在太平山的高等华人,三代加入“议事局”,一人一个太平绅士头衔,备受鬼佬信赖的顶级靠山。 这些大人物有的能同楚老板平起平坐,有的能稳压楚老板一头,可是这些人关底下的差人屁事? 警队华人都是跟社团一样给大老板打工的,哪里认识商会里的高层,能够搭上最大的人物,也不过是东莞商会的理事,“罐头大王”王忠明,平时在王老板面前都跟狗一样,大气不敢喘,有什么资格叫王老板替他出头! 还是为一个已经过了气的事,一个解了职的总华探长。 而且,潮汕商会内的杰出人物不止楚老板一个,凉茶大王“王老吉”,百货大王“马应彪”,船王“许艾周”等等皆是,近乎在每个行业都做到翘楚,且港岛最老牌的四大“混血买办”家族,近乎都与潮汕帮有联姻。 这四大“买办家族”全都是中英、中葡混血,天生就受到上层信赖,祖上不仅是港岛第一批英资商人,有的也是英军高管。 这导致潮汕帮在当局的影响力极大,天生就更容易发展壮大,在银行贷款,获得批准也更便捷。 这就是为什么后世潮汕帮能够打败东莞帮、五邑帮、上沪帮独领风骚的原因……事实上,这也是“混血家族”扎根港岛,融入华商的一种方式,“混血家族”天生就会利用中英优势,互补互助,后世四大混血家族也完全溶于港澳华商之中,一直以华人自居,最热爱的就是捐款搏名。 而各大商会的会长不一定是实力最强的人,但又一定是风头正盛,最有威望之人,同时也是各商帮的门面人物。 连港岛当局的鬼佬高官都要对他们敬上三分,以免影响民生,地位比普通大老板又拔高三节! 岂是一个总华探长能惹? 楚韵南说她代表只自己,替自己人出头,可谁见她都要顾及楚老板面子,寻常老板见她先矮三分,根本不敢上桌,可以说完全是耍无赖,可世界上的事情,拳头大就是真理,没有道理可言,一旦权势大过一个尺度就可以仗势欺人! 玩起来根本不需要讲逻辑! 张景荣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错了,不是楚老板派大小姐出面,意思意思,是大小姐要帮他的人找场子! 这时楚韵南见张景荣找不到人,当即就冷笑道:“既然这桌饭没人肯吃,我也吃不下去。” “阿贤,你说怎么办?”她站起身回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何定贤站起身出声冷笑:“那就都别吃了!” 两人几乎同时抓住桌沿将桌子翻起,连菜带汤朝对面掀去,满满一桌锅碗瓢盆砸在地上,就带着将菜汤洒了张景荣一身。 张景荣手上拿着帽子,本能的后退两步,靠在墙边给热汤浇了一头,心头惊怒交加。 他在警队也是威风赫赫,备受尊崇的大佬,低三下四的不是没有,可哪里受过两个人年轻人的欺压。 何况,他自从升职总华探长以来风头更劲,腰间就配着武器,忍不住丢掉帽子就把手伸向枪袋。 “TMD!” 他也是热血上头了! 楚小姐欺负他可以忍,之前一个花腰仔也敢跟他掀桌子,有火气的人都忍不下! “轰隆!” 可是当桌子重重砸在地上的那一刻,潮州邹,钱伟善、阿乐、以及几位马仔全部都冲进房门。 几个马仔直接就他狠狠摁在墙上,潮州邹用比警察更快的掏出把驳壳枪,拉开枪膛就顶住张景荣的脑袋:“干你妈的,敢对楚小姐拔枪,总华探长又点样!信不信把你装麻袋拿去沉塘!” 潮州邹气得举起手枪,用枪托狠狠砸在张景荣头上,直接将张景荣砸破头。 “啊!” 张景荣惨叫一声。 潮义勇可不会在东莞帮的地盘开工,但是要在星洲商号的码头开工啊! 刚刚张景荣拔枪那个动作可是格外扎眼,要是晚来一步沉塘的就是他“邹仔”了,心里恨的呀! 楚小姐却踢开地面的碎碗餐具,走到张景荣面前,冷笑道:“张探长,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要说你蠢呢?既懂的站对立场,让我主动掀桌,你也好跟东莞帮的同僚交代,事后还能找商会老板搏同情,搏支持,最后又忍不住敢拿手抓枪,果然当上探长脾气就变大了,忍辱负重都忘记掉了,以前听人讲,你可是很会办事,做人,一直鞍前马后孝敬着福爷呢!” “不该最后关头犯傻事啊?” “幸好你没把枪拔出来,否则别说刘福,你自己都保住,记住,我最讨厌别人向我拍枪!”她余光还稍稍扫了何定贤一下,何定贤装作一本正经没听见,她则开口道:“这件事情怎么完?” “阿贤,还得你说的算!”虽然她是来替人出头的靠山,但是怎么算把事情解决,得要惹出事情的人开条件。 何定贤是闻言早有预料的点下头,手指在腰间拔开袋扣,取出新入手的点三八,熟练的打开弹舱将六发子弹全数倒出,再挑出一发回填进去,甩手用劲合上弹舱,整套动作非常漂亮,就听“啪嗒”一声轻响。 何定贤把枪丢到张景荣脚下:“当初说好两枪就是两枪,剩下一枪不能不开,就辛苦福爷再领一枪了。” (还有!) (本章完) 71 江湖,只有进,没有退!(爆更7/10) 张景荣先前憋屈的脸庞立即变得大骇,瞳孔猛缩之中透露两分惊恐,望着地下的枪道:“花腰贤,福爷都已经要退休了!做事真的要赶绝吗!” “福爷躺在医院里都有人替他出头,要我的命!退休就真的算退出江湖吗?”何定贤冷笑应答:“江湖只有进,没有退!” “我自己的命要保,我师父身上的一枪也要讨回来,用不着说我狠,当初刘福布局害我的时候,想过今天吗?说不定,他脑子里我的下场,比他现在还狠!” “好!” 张景荣咬着牙一点点弯下腰,抓起地上的点三八,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子弹我帮你送!” 潮州邹用枪顶着张景荣的脑袋喝道:“走了,张总探长!” 两个马仔夹着总华探长走出包厢,张景荣来到走廊处,望着手上的枪,脸色变了又变了,下楼后,招来一辆黄包车,直奔西营盘一座别墅。 “我要见王老板!”他在门口喊道。 别墅佣人见到一身菜汁,散发着汤味的中年人,皱起眉头,看在他衣着高档,身上有枪的份上,照规矩前去通传。 罐头大王王老板并不在家,管家根叔便负责来到门口迎客,见到张景荣满身狼狈的样子,大为惊诧的道:“张总探长?” “根叔,我要急事要见王老板。”张景荣拿起手上的枪,语气焦急道:“有人要福爷的命!” “好,好。”根叔穿着白色长衫,举止斯文,像是秀才似的,连忙唤人打开门请总华探长进屋,心里却暗想:“怎么刘福命的人这么多。” 殊不知,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 张景荣则在进门后就把事情说清:“潮汕商会楚老板的女儿,要为上次买凶杀福爷的差人出头,晚上楚小姐亲自为她站台,送了一发子弹给福爷,请王老板一定要帮手一下!” 根叔颔首道:“事情我知道了,不过老板正在公司管事,我打一个电话通报一下。” “辛苦根叔。”张景荣穿过花园,适时的站在门口,没有一身菜味的进入大厅, 根叔腿脚很快的穿过前厅,来道一台电话机前,用手指转动号码,一圈一圈,待电话接通后说道:“老板……” 仅仅两分钟时间,他就放下电话,长叹口气,转身回到门前给张景荣答复:“张总探长,老板说时间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聊。” “根叔!”张景荣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根叔却道:“这件事情的起因并非是为商会办事,刘福为自己的私利,就要用自己的手段处理好。” “王老板一向是很欣赏刘福的,可是刘福这次让他有点失望,小小的一个花腰仔都压不住,将来怎么靠的住?” 张景荣滚动喉咙,结舌无话。 大老板从来不欠他们什么,一向是他们攀附大老板,大老板不打算出手平事,他们就得自己担着。 如果大老板真对他们失望的话,不仅能推刘福去死,也能换掉他! 这让张景荣没勇气说话。 根叔则道:“当初刘福帮老板的罐头厂摆平不少事,可捧他做总华探长就已经用尽情份。” “当时方老板、陈老板、张老板都有推荐的人选,王老板为了捧刘福上位既出钱,又出力,没必要再帮刘福出头了。” “反正,不管哪个人当总华探长,只要受了东莞帮的支持,个个东莞老板的话都要听,王老板何必为了刘福跟楚老板唱对台戏?” 张景荣混身汗毛冷竖,鸡皮疙瘩长满后背,脖子僵硬的点头道:“我知道了,根叔。” 根叔点点头道:“你再去问问刘福,还有什么人可以找,我也喜欢同刘探长饮茶的。” “希望刘探长在职两年时间,没有光顾着捞钱,手里捏着几张牌。” 张景荣深吸口气,点头答应:“多谢根叔,我先行了。” “送你出去。”根叔一路把他送到别墅门口,望着他登上黄包车匆匆离开,表情很快又恢复平静。 卖命人就跟韭菜一样,割完一波,又会长一波,死一个带头的没什么可惜,下一个带头的不是已经来了吗? 他还有一个原因没有提,那就是港岛果业掌控在潮汕帮手中,王老板的罐头厂以“凉果”,“菠萝”,“清水马蹄”等为主打产品,得罪潮汕帮是会有直接利益损失的,要不要为手底下人的“私仇”而付出代价值得考虑,目前看来刘福的情份不足以让王老板出面。 因为,商号老板一旦出面,要是下不来台,那就真得打生打死,打到一方低头,上百万的钞票都得砸出去。 王老板最早还不是做罐头厂起家,在进入罐头行业之前,是“同珍”号酱油公司的老板。 因为开创用玻璃罐装填酱油的包装方式,加大了酱油运输,保存的便利性,所以让”同珍”酱油远销海内外。 直到现在“同珍”酱油依旧是王老板的基本盘,而酿酱油需要的黄豆、小麦都需要通在星洲商号采买,开罪楚老板无疑是得不偿失,事实上,把控米粮跟猪肉的楚伟南在粮食制造行业内,天然有着上位优势,寻常事没人会得罪他。 酒楼里,楚韵南找老板再开了一个包间,坐下去吃饱喝足后问道:“伱跟刘福到底有多大仇,非得要刘福死?” 何定贤轻笑着道:“一开始就是死仇,但仅限于私仇,后来张景荣打了我师父一枪,那就是大仇!” “不管从我一个人的角度看,也是要念及师父的想法,都得把那一枚子弹送回去。” 楚韵南点头道:“既然当初定下两发子弹的规矩,欠下的那一发就得打出来,打出来事情才算平了。” “才算有始有终。” 何定贤坦然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何况,今天难得有大佬替我出头,不把一口恶气全出了,留着做乜?” “大小姐,你不知道江湖事,今天我但凡主动开口放刘福一条生路和东莞帮讲和,江湖人不会夸我仁慈,只会笑我没种,有大老板撑腰也能放仇人走?那跟拿着枪同人下跪一样丢人!” “所以,我必须得开口要刘福的命,至于刘福能不能保住小命,就看刘福自己的本事了。” “反正头是你出的,有你扛着,将来有人要找也找你,我不凶一点给人看低呀!”他笑的很是无耻,却惹得楚韵南发笑:“哈哈哈,我同人合作生意就钟意找够凶的!” 这年头没有胆气的人做不了大生意。 晚上,何定贤坐车乘城渡回九龙,码头上,钱伟善看着轮渡突然止住,思来想去,面色担忧的插嘴道:“贤哥,要是刘福拼死反击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先在港岛住一夜,明天有结果再回九龙。” “怕乜野!”何定贤头也不回地登上轮渡,交钱买票,在位置上坐好后,点起一支烟道:“刘福全家七口人,算上小妾十个,他活不下去,总得让老婆孩子活下去,见多全家富贵的总华探长,最怕的就是全家富贵!” “我就不信他有勇气同我玉石俱焚!”而且有张景荣帮忙送枪,他也不会陪刘福去死。 毕竟,刘福已经不是总华探长了。 陈嘉乐忽然问道:“要是刘福把子弹送回来怎么办?” 何定贤轻笑道:“那也只能保住他的命,不代表他能找我麻烦,总之,刘福死与不死都没区别,他的权利死了。” “往后,只有我找他麻烦的份。”他吹出口烟雾,赞赏的道:“当然,福爷要是能找到大老板出面,我也不会再为楚小姐惹事,算他厉害!” 今晚,港岛风大,月明星稀,城渡抵达九龙码头时,一辆黄包车也来到广华医院楼下。 张景荣换了一件黑色风衣,手里提着一份餐盒,付了车费大步进入医院,绕过大厅走楼梯来到三楼,两名坐在长凳上的探员立即起身,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晚上好!” 先前陈立住的独立病房已经空置,刘福的病房里却还亮着灯。 张景荣微微颔首:“好。” 旋即上前轻敲房门,等到刘福的声音传来,他才拧开门锁走进前换上笑脸:“福爷!” 刘福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气色已经好上很多,只是重伤一次身体发虚,精神更是矮下一截,四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多岁,常染黑的头发也露出斑白。 刘福见到他开心的掀开被子,走下床道:“阿荣,这么晚还到医院来看我呀?” “老婆做的绿豆粥。”张景荣提起手里的保温桶,又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拿起碗勺替长官盛了一杯。 刘福接过碗勺尝了一口,眼神大亮,称赞道:“放了蜂蜜跟冰块,我钟意。” “我知你钟意食冰粥,特意到冰铺买了冰。”张景荣笑着站在一旁,心里有些苦楚发酸,刘福开心的食着绿豆粥,看着张景荣风尘仆仆,眉宇带着愁容,顺口问一句:“你来揾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话给我知,我帮你想办法。” (还有,你们先睡,我继续) (本章完) 72 给福爷送花圈!(爆更8/10) “警队有些事比较难办。”张景荣出声附和。 刘福了然道:“九龙总华探长兼管九龙、新界两地,手下一共十三个警署,我们东莞帮手底下目前握着八个,剩下五个还都是潮汕帮的人管着。” “九龙区就剩下深水埗、油麻地归潮汕帮,新界倒是荃湾、屯门、沙田都归潮汕帮,咱们就只有元朗、西贡两块地盘。” “好在新界没什么油水,抓住九龙的银行区就够,大老板们的生意,一时半会也扩不到新界。” 张景荣静静听着,给足老长官畅所欲言的时间,不时嗯上一声。 刘福大概是很久没见到警队的人,话显得比平常多,继续道:“九龙区手底下一班华探长,不见得会服你。” “毕竟袁义、高勇、背后都攀上了大老板的关系,要不是我跟鬼佬关系经营的好,位置真难传给你。” 给新总华探长上课是很爽的。 像刘福这类意外退休,没过足官瘾的人最爱。 张景荣也叹出口气:“多谢福爷帮手。” “你是我的心腹干将,虽然江湖都说东莞帮在警队有五虎,但是,我唯独觉得伱最有前途。” 刘福放下汤碗:“要折服手底下的人,一个是给足他们利益,第二就是要腰杆子硬。” “九龙塘、尖东肯定都听你话,那里是我们的老地盘,黄大仙、太子道也不敢跳出来,唯独旺角、佐敦两块地头实力强,比较麻烦。” “以你的情况,适合对外,不适合对内。” “找个机会拿下深水埗的人事权,把华探长变成自己人,这样的势力就是东莞帮最大,其他人必须听话。” 刘福眼神灼灼,透着英气:“至于油麻地暂时不要动,等到下一次人事任免的时候,再找机会通过鬼佬上层拿下。” “姚木总辖三区经营起来的势力,想在三两年内全部换掉不太可能,让他们跳一阵子先。” 张景荣闻言动动嘴,想要开口。 刘福专门等了他一阵,没等到话,疑惑的问道:“阿荣,到底有乜事?” 他意识到不对。 张景荣长叹口气,终于开呛:“晚上,我又去见了那个花腰贤,同桌的还有潮汕商会会长的女儿。” 刘福面色骤变:“花腰贤搭上楚老板的路子了?” 张景荣摇摇头:“不是。” “是搭上楚小姐的路子了。” 刘福表情顿时僵住,目露震恐,旋即又很快恢复平静,面无表情的说道:“有本事!” “福爷。” 刘福道:“我早就猜到他这么出位,会引到潮汕商会大老板出面讲和,剩下那一发子弹打算开到天花板上。” “未想到,不仅是一个大老板,是直接攀了楚小姐。” 他眼神透着不甘,望向张景荣道:“说吧,楚小姐开出什么条件来?” “要一个华探长的位置都可以给。” 张景荣没有立即答复,而是抬手解开枪袋,取出里面的一把配枪,双手呈到长官面前:“条件是开完最后一枪。” 刘福在看见张景荣右手靠近枪袋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所预感,听完条件之后目光充满绝望:“我想要留他一命,他倒是要赶尽杀绝。” 张景荣虎目含泪,唇齿颤动,大好男人哽咽着道:“他说江湖上,只有进,没有退。” “福爷,对唔住,我扛不住楚小姐的势,另外,我也去求过王老板,王老板话明天再说……根叔讲,还可以去找别人,问你有没有其他老板…..” 刘福很干脆的说道:“没有。” “一心在警队里钻营,认识的鬼佬不少,也帮鬼佬捞了不少钱,一心想帮兄弟们扩大在警队的权力,本以为王老板会撑我到底,未想到,手里的权力丢了,人也就没用了。” 其实,他只想在扩大手里的权力,以此作为跟大老板互利的本钱。 帮鬼佬捞钱的同时,他也没有少捞,只是预料不到会在阴沟里翻船,给一个小小的军装组长把权力给弄丢了。 一个人既然不想着同老板加深感情,一心要扩大权力当大佬,就别想大老板在关键时刻撑他。 当然,他的做法只是一个选择,生存策略,没有错对之分,还是一条很优秀的道路。 “东莞帮五虎”都是他的自己人,也是他权力的延伸,虽然不一定服张景荣,但个个都愿意为他去死。 这使得他具有更强的独立性,可以跟每个老板做交易,让东莞商会离不开他,可一旦丢失权力就等于丧失一切。 没有人同他有感情,没有人保他,也没人会在意他。 刘福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在捞钱的同时,积极做鬼佬的人,捞够黑钱,权力稳固后,又开始打正行的注意。 他的野心特别大,只是碰着了狠人,没玩过对方罢了。 “所以,这一发子弹我是必须吞了。”刘福做足了心理准备,探手抓住那把点三八,手指顺势就摸住板机。 张景荣不忍见长官血溅当场出声道:“福爷,我先出去。” “不用!” 刘福打开保险,直勾勾望着他道:“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当总华探长没什么了不起的,一样是大老板的看门狗,鬼佬的白手套。” “不管在总华探长的位置上捞多少钱,你都不比上一个商会小老板的社会地位,一旦有麻烦第一个冲到前面打生打死,可是勋章又轮不到你,连一个督查都没得当,之后还可以被人翻旧账。” “所以,黑钱够用就好,聪明的当权者,要有权力的时候,利用权力打下自己的基业,我会输给花腰贤,就是因为他够聪明,有能力揾正行,有头脑,利用一身军装的权力都可以办起一元店。” “我起步的太晚了,捞黑钱也捞习惯了,比不得你,还有很长的任期可以做事。”他将枪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却又异常凶狠,瞪起眼珠的喊道:“阿荣,看着我死!” “有机会帮我报仇!” 他闭上眼睛,一狠下心扣下扳机:“砰!” 一枚子弹便穿过喉间,打穿颅骨,一具尸体也向后栽倒,血溅病床。 张景荣大叫:“福爷!” 两名值夜的便衣探员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推开房门看向房间一站一倒的两仁总华探长,牙关打颤,一时愕然。 张景荣等到护士、医生闻讯赶到病房的时候,才麻木的回过神来,出声说道:“福爷是自杀的。” 鬼佬医生眼神复杂的望了他一眼,用英文咒骂道:“想死就不要来医院。” 旋即,张景荣捡起地上的枪,用床单擦拭掉血迹,转手交给身旁一位探员:“明天给我送到上海街给花腰贤。” “是!” “长官!”探员接过配枪,立正敬礼,将花腰贤的名字深深印在脑海。 张景荣直到医生将尸体收殓好,送进停尸房,目送长官离开病房,才把保温桶收好离开。 当晚,整个九龙区江湖都知道前任总华探长刘福,在医院病房内吞枪自杀。 事后,港岛警队多味警司为其扶灵入葬,港岛警队东莞籍的华人探长全数参加丧礼,多位商会老板送来花圈,东莞商会出资替他承办了一切开销,丧礼办的非常风光,轰动一时。 第二日,早上。 何定贤正在家里食早餐,门口响起一阵敲击声:“哒哒哒,贤哥,刚刚有人来还枪。” “进来先。”何定贤把门打开重新坐回饭桌前,钱伟善便把一把配枪放在桌上,眉宇间透着兴奋,语气激动的说道:“枪送回来了。” 整支枪擦干干净净。 何定贤闻言放下筷子,坐着将弹舱打开,看见里面空空如也的弹孔,出声吩咐道:“到客厅木柜第二层的抽屉里,替我取出六发子弹。” “是!” “长官!” 钱伟善立正敬礼,满脸崇拜的快步前去办事,客厅总共不到五米的距离,硬给他弄出能跑的感觉。 何定贤等他回来伸手接过子弹,一枚接一枚的将子弹填好,待到一发不少,方心满意足的合好弹舱,把将塞回腰间的袋子里。 但凡弹舱里少上一颗子弹,都觉得心底不踏实,大概患有“火力不足恐惧症”。 “坐下啊,干看着我干嘛?”何定贤办完事,有点纳闷的叫道。 钱伟善连忙搬来椅子坐下,堆起笑容:“嘿嘿,长官,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什么好问的?” 何定贤翻起一个白眼,出声问道:“要不要来碗薏米粥?” “呃…..好啊!”钱伟善张口答应,也不等长官动手,直接就主动去盛,吃到一半的时候,何定贤忽然问道:“一个花圈多少钱?” 钱伟善忙把米粥咽下,立即达道:“小的一块,大的两块。” “给我买两个送去,一个以我个人的名义,一个以电影店公司的名义,记得包一份帛金。” “收到!”钱伟善张口答应,咧咧嘴,又继续低头食粥。 何定贤拿起桌边的一份报纸,一边看着报纸,心里已经在想湾仔差馆的事情,看来该找猪油仔去查一查,湾仔差馆的情况,起码要对每个同僚做到心里有数。 (本章完) 73 七号差馆(爆更9/10) 五天后。 何定贤登上黄包车,朝着倪坤说道:“七号差馆。” 港岛区内,从第一间开衙的荷里活道太平山区差馆开始,每一间差馆都编号,迄今一共九个差馆。 差馆数量没有九龙区多,每间差馆的华探员数量,却都较九龙区多上二三十,由于更靠近权力、经济的核心,油水、实力也较之更强。 市民们把“1号差馆”称之为“大馆”,那是位于差馆上街的“警署总署”,湾仔差馆称之为“七号差馆”! 倪坤把大老板拉到差馆门口,便乖乖跑回到街头等客。 何定贤单手插袋,轻松的走向差馆大门,遇到门岗时不经意甩起手,撩开白色衬衫一角,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枪袋。 “长官好!” 两位军装警察连忙闭口,一脸肃然,立正敬礼。 何定贤轻轻点头,进入差馆办公楼,一路畅通无阻行至“刑事侦缉组”办公区,一进办公区就感觉烟雾缭绕,乌烟瘴气,隔壁的审讯室内,时不时传来怒骂、击打、惨叫声。 宽大的办公区内分割为四个区,坐有七十余名差人,加上休假,外出,刑事组得有上百人。 他一进门就有数道眼神瞥来,刑事组里少有面生的人,当即就有一位身宽体胖,浓眉大眼,留着平头的探员走上前来,立正敬礼大声吼道:“长官好!” 一记中气十足的大喊响彻办公区,惊得数十道目光扫来,一班警员们连忙起身,站在桌后。 何定贤很是惊讶看着面前八字胡,浓眉大眼的探员,拿起对方别在条纹衬衫胸前的证件看去:“刑事组探员孟元达?” “是!” “长官!”孟元达目不斜视,眼神炯炯。 何定贤笑着放下证件,出声问道:“你点知我是新来的长官?” 孟元达脸上堆起笑容,谄媚道:“早听说,今天有位调来的长官上任,兄弟们都等着呢。” “外边的衰仔,哪儿这么容易进来,难道我要告诉你报案往隔壁走呀?” “不错。”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语气赞许的道:“带我去江探长办公区。” “是!” “长官!” 孟元达再度敬礼,转身带着长官上楼,别看他身上肉多,其实五官长的倒是很帅,给人一种结实,精神的感觉。 就像是肉把五官给挤在一起,缺了一分英俊,何定贤来到探长办公室门口时,正巧与一个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的人插肩而过,那人看见他表情有些讶异,旋即欣然点头:“何探目好。” “雷探目,久仰!”何定贤颔首致意,以作回应,雷探目则是笑了一笑,用一份文件拍了拍孟元达的胸脯,示意他干得不错,动作非常潇洒。 何定贤独自进入探长办公室后,反手将门锁上,立正敬礼:“长官!” 七号差馆华探长江祖辉是一个四十出头,理着光头,满脸油腻的中年人。 他穿着一身西装,扯了扯领带,放下茶杯,绕出办公桌上下打量着何定贤,点点头道:“不错!” “不愧是高总探长亲自找警司要到港岛区的人才。” 何定贤连忙道:“长官过奖了。” 江祖辉分出支烟,问道:“觉得港岛同九龙有什么区别?” “兄弟要多一些,人才也多。”何定贤吸着烟,倒也没有刻意奉承长官,吐气道:“穿西装的也多,油水也多。” “对喽!”江祖辉手指夹着烟,点指赞同:“关键是鬼佬多,老板也多!” “你在九龙区刚刚调过来,一定记住要改掉些坏毛病,一定不能惹鬼佬。” “一楼印度佬的办公室,三楼鬼佬的办公室,没事都不要过去,只要把规费按时送到他们手里,该做事的时候,他们会做的。” 江祖辉对何定贤完全就是自己人的态度。 他们都是潮汕帮的一份子,跟总华探长混的,天生就被绑在一起。 何定贤在九龙的所作所为,江祖辉耳朵聋了也该知道,并没有摆出高人一等的长官架子。 某种意义上讲,何定贤在潮汕帮内的地位,已经不逊色于一个华探长,只是在警队的官位要低一头,可受商会老板、总华探长的看重,远比一个头衔重要。 何定贤也不会在长官面前装大晒,将来在警队办事是要仰仗长官的,两人完全是搭班子互利的状态。 他马上就道:“是,长官!” “不要太客气,不管有人没人,给面子叫我一声辉哥,不开心喊我扑街都得。”江祖辉深吸口烟,扶着他的肩膀哧笑道:“我同立哥也是好兄弟来着。” “呵呵,辉哥,靠伱多关照。”何定贤毫不意外笑道,江祖辉亦是点点头:“刑事组的同僚都了解过吧?” 何定贤道:“好歹是干便衣的,总该提前做做功课,估计兄弟们把我也都查了个底朝天。” “挺不错的呀。”江祖辉眨眨眼睛:“你是战绩彪悍,名头响,给人查,总比没人知好。” “兄弟们不仅会服你,其它组探目也要给你个面子。” 这倒是真的,凶名在外嘛….. 何定贤不好承认,干笑两声。 七号差馆一共五个便衣探目,每组二十个便衣探员,加上华探长贴身办事的六人,共一百零六人。 军装组则有四个军装组长,每组二十人,加上打杂的共八十九人,七号差馆华人警员有近两百人。 这两百人中有名头,有靠山,有职位的,一一都被猪油仔提前查到,在江湖上也是近乎公开的资料。 何定贤不说每个人都能记清,但同级的四个便衣探目,军装组长,以及华探长、军装警长心腹都能做到心里有数。 相应的,差馆内其余探目、组长,乃至小探员都提前收到风声,对他有所了解。 何定贤掂量了一下,差馆内有背景的探目不少,但硬实力强过他一个都没有,其中一些军装组长,探目是三代警察,算是潮汕帮在警署体制内有根基的世家,少数两三个靠住了大老板,但也地位不显,主要是跟社团关系密切,通过跟社团的合作为大老板服务。 大部分军装组长、探目、乃至有资历的老探员,都是直接跟着江探长、军装警长办事,依靠直属领导的提拔起家。 这三类人是警队的主流人马,包括他也算是第二类,第三类的综合体,唯有主流才会受到重用,异常反而会被排挤。 只不过他层次比较高,是直接受到总华探长提拔,又有大老板替他站过台,所以,内部层次上是同江探长一样,都是入了总华探眼的人,其它同级探目自然要敬他三分。 但以未来的眼光看,七号差馆内也是藏龙卧虎! 江祖辉见他没有接话,笑笑说道:“等会同我一起去见见梁警长,再介绍兄弟们同你认识。” “好啊,辉哥。”何定贤欣然应许。 见军装组梁警长的过程也很简单,一来就在隔壁办公室,二来军装组腰杆子不够硬,对他一个便衣探目也是礼敬有加,一番寒暄便再度回刑事组办公区。 等江探长带他来到刑事组办公区时,所有探员都知肉戏到了,连忙起身立正,齐齐敬礼。 江探长亲自为他站台介绍一番,再把雷洛、蓝刚、林耀文,郑培基四位探目介绍一番,便指着桌子说道:“阿贤,往后你坐那里。” 跟普通警员四人一张的大桌子不同,五位探目都在各自一角有张独立办公桌,并且桌旁都有一个开水壶。 “那一排的伙计将来都跟你。”江探长交代道。 何定贤看见先前那个浓眉大眼的小伙正在其中,面上会心一笑,点头说道:“好!” “照规矩,一起同关二爷上柱香吧!”江探长转身站到墙角的一尊神龛前,何定贤、雷洛、蓝刚、林耀文等人都跟上前,同时,何定贤手下新跟的二十名差人也一起起身,探长为首,五人一列,长长排出六列,早有准备的探员掏出一盒火柴,先将神龛前的两柱蜡烛点燃,再拆出一把香,斜持将整捧香火点燃,再把三支一柱,从探长开始一位位发下去,动作很快,至最后一人时香火尚未掉灰。 江祖辉双手持香,表情郑重,语气肃穆朗声说道:“关二爷在上,湾仔华探长江祖辉率手下兄弟敬香一柱,望二爷保佑,兄弟平安,万事大顺!” 何定贤、雷洛、蓝刚、林耀文、郑培基五人齐声喊道:“望二爷保佑,兄弟平安,万事大顺!” 背后二十位便衣探员齐声大吼:“请二爷见证,拜门大佬,忠义当前,差馆探员,尽忠职守!” 江祖辉上前把香火插进神龛的铜炉中,拍拍双手,一脸轻松的侧身让开,何定贤紧随其后,把香火插进铜炉,望了一眼着官靴的二爷,真没想到警队里还有这样特殊的欢迎仪式。 等到探员们一一都把香火插上,江祖辉才道:“好了,二爷拜完,何探目就是真正的自己人。” “阿贤,你先同伙计们熟悉一下,等会叫上洛仔、无头他们四个一起来我办公室饮茶。” 何定贤爽快的道:“好叻,长官。” (兄弟们,陪我冲到底!) (本章完) 74 四大探长(爆更10/10) 何定贤来到专用的办公桌坐下,手底下警员们就一齐围上前来,其中既有孟元达等新面孔,也有钱伟善、陈嘉乐两个老面孔。 原来阿善、阿乐两人提前三天就来到差馆报到,早已被编入本组的二十名警员里。 这样既能让两人提前融入环境,也可以为他了解组员,方便迅速接手权力,目前看来成果是很显著的。 孟元达拿出珍藏的茶叶,替长官泡上一杯热茶,奉到桌前讨好道:“长官,饮茶。” “大家给面子叫我贤哥就行。”何定贤接过茶杯吹拂散热气,小小饮了一口,抬头笑道。 “贤哥。” “贤哥。”一干组员们马上喊人。 何定贤则一一问了组员们姓名,籍贯,尤其记住了几个醒目的人名,首当其冲就是孟元达。 随后,一个满脸胡渣,眉骨有伤,形象丑陋的人报上名字,将他吓了一跳。 “贤哥。” “我叫颜雄。” 何定贤表情稍显讶异,旋即点头:“阿雄。” 颜雄则觉得长官是认为他丑,眼里流露出一丝自卑。 何定贤在通晓过姓名后,便让兄弟们先前去办事,单独带钱伟善、陈嘉乐两个心腹到门口抽烟。 “呼。” 他吐出口烟雾,出声话道:“阿善,手下兄弟们有值得关注的吗?” 钱伟善乐道:“便衣探员都不是一个样,只要规费给足,什么杀人犯火的事都敢干,你又不是一个没后台的人,兄弟们肯定得卖命。” 何定贤点点头,又问道:“孟元达呢?” 钱伟善露出贱笑:“你说马屁达啊?” 他语气有一丝鄙夷:“看着是挺醒目的一个人,但其实是一个怂包,只懂得察言观色,拍长官马屁,碰见事情根本不敢上。” “据说,上一任探目很喜欢他,本来视他为心腹,想要找机会提拔他,然后去年发生一桩金铺劫案,探目带人往上冲,劫匪兜了一圈杀回来,马屁达直接吓得举手投降,尿裤子。” “那以后马屁达就坐冷板凳,再也没人看得起他,上一任探目当天就死在枪战里,那群悍匪可都是前朝溃兵来的!” 何定贤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马屁达这种黑历史,钱伟善则继续道:“今天,他就是专程等着拍你马屁,希望别被赶出便衣组。” “这样嘛…..”何定贤目光露思索,嘴角轻笑:“有意思。” 这年头当便衣确实很危险,遇上溃兵组成的悍匪,敢上的其实是少数,吓到尿裤子的当然也不多。 马屁达被耻笑是很正常的。 钱伟善作为老差人,看人眼光却很准:“那种人留着寻开心也不错,或者关键时刻让他背个锅,送他去死得了。” 何定贤不言语,再笑问道:“颜雄呢?” 今天仔细算起来,大名鼎鼎的四大探长已见其三,就剩下一个东莞帮的“韩森”没见到。 不过,韩森既然是东莞帮的人,想在潮汕帮地盘见到也难。 小小一个七号差馆,藏龙卧虎,但转念一想,四大探长看起来威风,其实也就是港岛众多总华探长之中的四个,直至七十年代警队改制,取消总华探长职位前,大大小小的总华探长有二十几个,第一任姚木开始,再到刘福、高永盛,现在一届有两个位置,未来一届有三个位置,二十多年的时间,四大探长真不见得是最威风的四个。 只不过,四大探长都与ICAC成立后,办理的一个大案有关,即“油麻地果栏案”,直接牵涉到当时全港的四大白粉庄家,继而拉出鬼佬警司“葛白”。 四大庄家前后遭到打击,入狱的、跑路的、惨死的…..葛白也成为警队第一个处理的警司级人物! 四大探长则在通缉令发布前,携家人、心腹、财款纷纷跑路。 随后涉及全港警队几万人的“警廉冲突”由此开始。 可以说,四个人就是撞到枪口上,成为ICAC扬名立万的垫脚石,高层杀鸡儆猴的鸡! 再由于影响力大又被拍成电影,事迹流传甚广,才被统称为“四大探长”。 事实上,四大探长都只是每一任探长而已,与其它探长相比既没有更大的权力,也没有更高的警衔。 当然,不可否认,四人都是人才,各有特点,各有本事…… 雷洛更是一手制定江湖规则的强人,可以说是探长时代标志性的人物,也是大肆扩张总探长影响力的人。 这三人都是潮汕帮出身,可见未来潮汕帮在港的强势。 目前三人虽地位不高,最低的更是他下属,但是汇聚一堂,可以看出端倪,七号差馆的江探长必是潮汕帮干将! 因为人才的锋芒是掩盖不住的!包括何定贤在内的人才,全都跟着江探长走,必会让七号差馆变得强力。 高总探长如果是看在姚木面子上,像顺水推舟做人情,应该把他调到身边,在总华探长办公的“大馆”上班,而不是调来湾仔警署,强化江探长的手牌,按照他的猜测,湾仔差馆一团和气的下面,必然暗流涌动,涉及到一场迫在眉睫的纷争。 否则,高总探长为什么要借他的力?为什么要提拔他? 或许雷洛、蓝刚、颜雄等人就是在七号差馆表现出真才实干,方能够入总华探长的眼,成为潮汕帮下一代的主力,变成未来赫赫有名的“四大探长”。 眼下,钱伟善道:“颜雄啊?” “这倒是一个狠角色,在日岛沦陷前就加入警队,曾经也做到探目,后来日岛沦陷后,又跟着小鬼子办事,跟鬼佬的时候,替鬼佬杀人,跟鬼子的时候,又帮鬼子杀人。” “江湖都叫他杀手雄,手上几十条人命,能干不能干的事情都干了。” “等到港岛光复后,全港宪兵队接受整编,他狠下心把三年搜到的财务都交给姚督察表忠心。” 钱伟善小声道:“姚督察当时收下钱,革了他的职,但还留在便衣队替他办事,只是一直受人看不起,得不到升迁。” “虽然他祖籍不是潮汕的,但按规矩来讲,是我们潮汕帮的人。” 何定贤点点头道:“无胆狠人,但确实够恶。” 他大概是听多战时的事,更真实的接触过战争,心底对“汉奸”的行为变得麻木起来。 无它,这个年头随波逐流的人是大多数,细究起来只会觉得世界丑陋,何况,颜雄还是姚长官亲自保下的人,何定贤不一定扫姚长官面子,只要对颜雄的人品心里有数就有,某些时候也确实需要一个够恶的人办事。 如果不能杀了别人,就没必要做正义法官,法官没那么好当,罪犯倒是很容易….. 钱伟善也很认同:“对,就一个无胆狠人而已,一辈子靠恶立身,只能恶到底!” “而且人还丑,据说眉骨上的伤就是被鬼子拿枪托砸的!不过蓝探目倒是一个真的大胆,平时嘻嘻哈哈的像个无厘头,但有枪战都是冲在最前排,备受江探长的喜欢。” 蓝刚的绰号就叫作“无头”,指古灵精怪,爱开玩笑的人,可“无头”探长打起仗来也是提着头上阵,不怕死的猛汉一个。 在湾仔区名声很大,与“拼命三郎”郑培基一起是江探长的左膀右臂,相比之下,雷洛才是名声不显。 何定贤颔首道:“这么勇?” “那是。” 钱伟善道:“蓝刚、雷洛、郑培基都是同一批受训的警察,雷洛比蓝刚还早两年进便衣组,但是蓝刚却升的最快,看起来最有前途。” “林耀文探目倒是更早两年入职,一步步升上来,主要靠背后老板支持的,雷洛呢…..外号雷小鬼,据说在警校的时候就很得教官看重,直接推荐进刑事组,可是那个傻仔,一开始竟然不肯收规费!” 何定贤错愕张嘴:“真的?” 他还以为是电影里瞎演。 钱伟善却道:“当然是真的!” “他自称要做一个好警察,不收钱,不犯法,也不刑讯逼供,后来调职去做军装警,去年主动摆平一个不交规费的商贩,把人手脚打断,吊在菜市三天,狠狠立威,辉哥才开口把他调回刑事组。” “这年头想着当什么好警察,痴线来的!同僚们私下叫他雷小鬼,就是说他当年跟小鬼头一样天真!” 何定贤没由来心头一跳,不知怎么感觉有点不爽,但又觉得重新认识了一遍雷洛,感觉电影里的人变得真实起来。 十年之后,人人都喊他雷老虎,可明明雷小鬼听起来更可爱。 至于颜雄本身就较雷洛等人加入警队晚,由于黑历史的原因,将来就算积功上位,江湖地位也是比雷洛等人低的。 电影里所谓的“颜爷”纯属编剧艺术创作,一度惹的雷探长公开反对。 何定贤一支烟抽完,转身回到办公区,喊上雷洛、蓝刚等人:“洛哥,刚哥,耀文哥,培基哥,一同去找辉哥饮茶。” 郑培基客气婉拒道:“阿贤,伱先同阿洛、无头他们去,我有几件案子要处理,TMD,抓到现行还不认账!” “不把他们审服,怎么去同辉哥交代?” 雷洛、蓝刚、林耀文欣然应许,起身一起离开办公区,来到江探长办公室。 (十更完成!还有!!!) (本章完) 75 刑事组第一次会议(11/10为盟主‘名字被洗改不回来了\’加更!) 江祖辉早早备好热茶,坐在木质茶几主位上,看见郑培基没来也不意外,端起四杯热茶一一递给四人。 何定贤坐在左侧一个位置上,手端着茶,心知这是就职以来,第一个正式的小型会议。 主会人既是七号差馆华探长,参会人有四位华探目,剩下一位华探目或许得到嘱咐,另有公务,缺席本次会议。 江探长喝了口茶就道:“既然一共上过香,互相也认识过,那就不用再客气。” “先说一件事,厦门街、春园街、利东街、三板街都划给阿贤来管,没意见吧?” 这四条位于湾仔警署西南角,每条街商铺林立,屋宇栉比,热闹繁华。 三板街一带地形狭窄,盖有多间桑拿城,洗浴城,厦门街多有钱庄、赌档,春园街有市集可以收数。 每一条都街都不比旺角差劲,雷洛、蓝刚、林耀文却是齐齐应声:“没问题。” “我同意。” 因为,湾仔本就比旺角繁华,例如谭城道、押卢道、湾仔道等大街,一个都没有动,也没有影响到本来格局,各探目自然不会出声反对,那四条街确实很繁华,但街道偏短,用来安置新人是恰到好处。 何定贤适时的道:“多谢长官。” 江祖辉闻言笑道:“应该的,总不能把你从油麻地那样的银行区调来,却让你做冷板凳,那样你师父非得找我麻烦。” 何定贤笑笑没有接话。 江祖辉则道:“这个月的规费一定要收齐,记住,起码要比上个月多二十万!” 何定贤顿时表情严肃,心知正题到了。雷洛、蓝刚、林耀辉也表现的十分郑重,特别是蓝刚表情里竟然有怒意。 江祖辉见何定贤面上果然露出不解之色,略带刻意的解释道:“阿贤,伱刚来湾仔,不知道湾仔的情况。” “去年,我才受任湾仔华探长,花了几个时间,整理了一下街面,清点好各间商铺、档口,公司,同消防署、军装组、食品局,金管局,还有和胜合、和合图的坐馆坐在一起,把各行各业的归数定好。” “本来一切都照规矩办,事情进展的不错,但是上个月发生了一件事,食品局、金管署鬼佬收到的规费,要比我们头上鬼佬更多!” 何定贤顿时绷紧神经,嗅到危险的信号。 这年头警队华探长执掌大权,开会绝不会谈怎么办案,怎么破案,如何维护治安,因为百分百的破案率摆在那里,手底下的人自然会解决相关事情,最重要的议题就是“收钱”。 收多少钱,谁没收到钱,怎么收钱,是一个复杂具有难度的问题,需要一次次会议洽谈,再坐下决策由探目们执行到底。 本来刑事组鬼佬们收钱,肯定是该收最多的一份,现在有其它部门在地盘上收到更多钱,必然会引起警署鬼佬的反弹。 要知道,野蛮时代里,拳头最大,谁有枪,腰杆子就硬! 食品局、金管局在法律职权的作用下,有资格摆一张椅子上桌吃,不代表能比警队吃的多。 或许,在将来职权分开,各部门有各部门的蛋糕,但现在法律没那么细,实业和航运占经济大头,实业又在警队完全掌控之下。 导致金融、食品、水警等职能部门只能仰仗鼻息,搬一张椅子上桌乞食,吃同一块蛋糕。 现在金融、食品收的多过警队,代表湾仔华人探员的失职! 很容易引起鬼佬愤怒,继而发生人事地震,没处理好,帮丢掉湾仔的地盘都不奇怪。 江祖辉的话里,还透露出一个消息,湾仔差馆的地盘,是一年前刚刚拿下的,想必蓝刚、雷洛等人也是各地抽调来的精锐干将。 他也一样! 全都是正逢大势,露了锋芒,被上头组织起来的干将,用来开拓港岛区局面的……这种形势下他算不上炮台,不是捧起来送死,吸引火力的,却是实打实的刀尖,有人寄予厚望,要冲上去立功的。 难怪,湾仔警署人才济济,同时“金管局”则是港岛证劵市场管理部门,在《股票交易条例》,《期货交易法》皆没有修订的年代,主要职权是监管银行印钞,明确监管了“港岛交易所”,“远东交易所”两间股票交易所,但相关条例甚少,大有空子可钻,给了金管局鬼佬出面佬钱的空间,如水警收渔船、大飞的通关费一样,成为另一个“爬上岸”收钱的部门。 要说现在港岛商业环境是一片野蛮,那么金融环境便可用血腥来形容,一直到八十年代,一朝暴富,一朝破产的人数不胜数。 这不是野心家的乐园,是赌鬼,是疯子的大转盘! 转到生则生,转到死则死! 所谓内幕交易,蒙骗股民都是小,官官勾结,洗劫华资绝不手软! 何定贤因为“金管局”散发思维时,江祖辉说道:“为什么另外两家收的比我们多?我也不知道,因为每一间店铺,每一个赌口都按时把数交清了,我没理由刁难他们,否则社团老板要找我算账,我也没理由得罪鬼佬,否则我要上天堂见我祖母,但是我有本事刁难你们。” “多收二十万,让我下个月开开心心的陪鬼头饮茶,否则,我先拔了你们的皮,解了你们的枪!” 何定贤、雷洛、蓝刚、林耀文异口同声的答道:“是,长官!” “行了。” 江祖辉点上支烟,很有自知之明的道:“估计现在你们看我也不爽,出去办事吧,阿贤,你留下来。” “是,长官!“雷洛、蓝刚、林耀文很习惯的离开,何定贤坐下有点意外,问道:“辉哥,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没有,没有。”江祖辉换上一幅笑脸,唯独递了支烟给他:“来一支。” “谢谢辉哥。”何定贤抖了抖烟,再用划着火柴点上,江祖辉道:“怎么样,进口的万宝路。” “好烟。” “你刚来就职,一拜完关公,伙计都还没认全就让你办事,不会恨上我吧?”江祖辉话里竟然有讨好之意,何定贤吐出口烟,欢笑作答:“怎么会,辉哥是我大佬,就该办辉哥办事。” 江祖辉满意的点点头,继而叹道:“我也是没招,头上鬼头大发雷霆,下个月不给塞满他荷包,怕是不会放过我们,我们要是倒霉,湾仔大好地盘全让了别人,不值得。” “是啊,辉哥,这件事情有没有可能是别人背后耍阴招?”何定贤撞见相似的情况,不得不展开联想,江祖辉却摇摇头:“港岛同九龙不一样,总华探长是自己人,江湖上,没人敢耍阴招。” “怕是那些大老板故意奉迎鬼佬,我们也动不了大老板。” 何定贤点点头,心里琢磨一番,怕后只怕牵涉到一些行业…… 江祖辉忽然压低声线,紧张的道:“有件事情想问你,你可以不回答,但是我忍不住,必须问。” 何定贤愣神一下,恍然道:“辉哥,你说。” “那个,江湖上都在传,楚老板要招你做女婿,真的假的?”江祖辉发问的事情表情非常紧张,心脏暗自狂跳,嗓子眼都感觉要冒火,但凡何定贤皱皱眉头,背后冷汗就要下来了。 何定贤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否认:“辉哥,你别乱讲啊!” “不讲,不讲!”江祖辉见他反应大,更是惊了,双手不断摆动,解释道:“我一定不讲。” “嗯,要是敢乱传消息,楚小姐得斩死我。”何定贤郑重的道:“我同楚小姐只是朋友关系,不是你们像的那样。” “了解!” “了解!” 江祖辉连忙举手表示明白,信誓旦旦的说完,顺势把烟头掐灭,何定贤也立即起身告辞:“辉哥,我先出去了。” “好呀。”江祖辉换上一幅笑脸,不自觉间竟起身送下属到门口,等下属离开方关门办公室木门。 “吁…..”他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长气,猛的攥紧拳头,心里暗叫:“好关系!一定要抓稳了!” 这种人才肯定不会在湾仔警署呆太久,将来飞黄腾达,当上楚老板快婿,开开口就是一个总华探长到手。 别看他公务上一本正经,私下里已经早有准备,规费的事要是没办好,锅全部甩到雷洛、蓝刚身上,继续向长官表扬阿贤! 这可是干不好警察,就要回去做赘婿的男人,发癫的人才敢惹。 江祖辉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台式电话,拨了一圈号码,接进大馆的总华探长办公室,总华探长接起电话开头就是:“大话辉,新人表现怎么样呀?” …… 何定贤回到办公区把四条街道,分别交给钱伟善、陈嘉乐、颜雄、孟元达负责,钱伟善、陈嘉乐两个老人不用多说,手底下也确实需要一个恶人搭班子,不管他能力如何,将来送他去死都不心疼,如果要孟元达背锅的话,总要让他有个职位。 关键是,孟元达拍马屁拍的正逢时候,现在手下有空缺,不给主动靠上的马屁精,难道选公事公办,尽忠职守的警员啊? “有牌烂仔”办事不讲公正公开的,一座自私自利的城市里,唯有任人唯亲才能保住地位,让真正的人才靠过来! 下班后,何定贤约雷洛、蓝刚等四探目,再喊上阿善、颜雄四个马仔,一同回屋企吃饭。 这餐饭自然没人扫他面子,颜雄,元达喜不自禁时,雷洛、蓝刚也想结交何老板。 (本章完) 76 榨油水(12/10爆更,求订阅) 雷洛站在厦门街,一座新建的三层民宅前,眼神充满羡慕:“阿贤,你的楼真漂亮。” 这是一座占地一千五百呎,前后皆有小院,种着银杏树的楼院。 院内主楼外墙刷有白漆,地板铺着瓷砖,看起来就较破败的民房高一个档次。 何定贤掏出钥匙替众人打开铁门,出声说道:“这栋楼是一位闽南老板战后新建的,距离差馆比较近,就租下安顿家里人。” “有机会请同僚来饮茶,吃饭,地方也宽敞些。” 蓝刚、林耀文频频点头,郑培基忍不住问道:“租金肯定不便宜。” “单独租一层大概要两百,整栋租下来一个月五百块。”何定贤笑着答道,如果不是电影店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流滚出来,就算造纸厂能够成功开工,也舍不得租这么好的房子。 蓝刚、林耀文、郑培基闻言都是砸舌,第一次体会到新同僚的财力。 港岛区一个华探目每月收入五百多块,有本事的多搞份小生意,收入也到不了一千块。 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可以养活全家,供小孩读书的钱,也足够三口之家过优渥的生活,但是想要享受。 唔好意思,享受完就要喝西北风,等于底层的顶层,还没拿到上层的入场券。 何定贤算是华探目里的另类,五百块钱一个月付起来轻轻松松,一有钱就想着过更好的生活。 当然,他还没有可以到出手阔绰的地步,工厂、影店,警队,个个地方都需要用钱。 本来是打算在湾仔租一层楼的,可是闽南老板不分租,只能整栋租下来。 应该是希望租客条件好,不好破坏房屋,将来想要回来住。 何定贤迫不得已,大手一挥,把整栋楼租下,钱伟善、陈嘉乐的楼则租在同一条街的另一栋,一个租了一套八百呎,每个月一百七十块,较九龙房价上涨半数多。 九人坐在一楼饭厅的大圆桌,阿乐、阿善两人负责跑腿、泡茶,元达、颜雄陪坐旁边,四大探长一人叼着支烟,吞云吐雾,聊些公务。 老妈在厨房烟熏火燎的忙活,帮手儿子招待同僚,好歹招待的都是一群探目们,石硖尾屋村人昂视的大人物,自然是热火朝天,非常辛勤。 总不能,儿子刚上位,请同僚来家里吃饭,家里几个菜都拿不出来吧?丢儿子的脸不提,把潮汕女人脸都丢光了! 一群潮汕男人倒也是翘着二郎腿,下意识就忽略掉厨房里的事,习惯了! 四位探长饮了几口茶,互相交换了居住地址,有事可以派人紧急联系,帮手一把。 蓝刚、耀文、培基在湾仔附近的繁华街道,都租有一套房子以供家人居住,乃至颜雄、孟元达都租了一套小房子,唯有雷洛住在警察宿舍内。 雷洛许是察觉到探寻的目光,主动笑笑,开始释疑:“去年为了交足买探目的钞票,找钱庄借了两万块。” “这段时间都在还钱庄的高利贷。” 何定贤眉头一跳,出声问道:“哪间钱庄?” 雷洛摇头婉拒:“这点数压不垮我,再过半年就能还清,到时候再搬出警察宿舍。” 蓝刚拍拍他肩膀:“阿洛,早点把阿姨接出石硖尾。” 何定贤颔首认同后,趁机接话道:“洛哥,你也是石硖尾出来的?” 他其实早就知道。 雷洛也点头道:“对,石硖尾北邨的,就在你造纸工厂附近,以前就听同乡提起伱,未想到,还能成为同僚。” “哈哈,我是南邨的!”何定贤畅然一笑,南邨与北邨位置与将来石硖尾公屋划分的上邨、下邨大致相当。 雷洛赞叹道:“现在石硖尾的年轻人里,就数你的混的最好,据说屋村仔们都把你当偶像。” “你开的工厂,工价也是石硖尾最高的,干的好!” 何定贤摇摇头不说话,突然想到雷洛欠的两万块,肯定是借高利贷,毕竟一个差人没有生意,没有资产,拿什么到正规银行做抵押? 只能去借利滚利的高利贷,或许靠江湖关系,利息会低两分,但也得被扒一层皮下来。 现在雷洛过的艰苦,完全是自找的,要是从一开始就收规费,或许积蓄就够了。 实在不行,也可以找同僚借,而不是扮清高,以前被同僚排挤,现在被私下嘲笑。 当然,职位规费一直都被限定的很好,永远不会是下级够不到的数目,也永远不会是下级能轻易掏出来的数目。 军装升组长是一万,探员升探目是两万,军装组长升警长是五万,探目升探长要十万! 军装警察最高级为警长,唯独刑事组设有总华探长,时价一口五十万! 便衣组升官永远比军装警察高,因为便衣组财路比军装多…… 这导致只有很能干,亦或者有背景,有财力的下级,才能够不靠上级帮助升职,其余下级全部需要靠上级提携、帮手。 这样就能隐隐掌控下级的升迁,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门槛,私底下的门槛更多,怎么拿到位置送钱比怎么凑钱更关键! 雷洛毫无疑问也是展露才干,受到帮内某些人看重,但也许是存在敲打的意思,给了位,却不给钱。 这导致雷洛不得已要低人一头,去社团内借钱上位,这情况不算是主流,但确实难捱。 以雷洛现在的收入,算上利息起码要还两年,干两年的白工探目,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酒菜上好,觥筹交错,何定贤主动开口:“无头哥,耀文会,培基哥,洛哥。” “你们在湾仔警署是老探员,关于收规费的事情,怎么谈?” “擅自在规数上面加钱,算起来是我们违反规费,店铺老板、档口大佬不会答应吧?” 蓝刚流露出九龙区潮汕帮探员少有的霸气,大手一挥,出声说道:“叫他们加就加!” “边个敢不服气?” “兄弟们教教他做人。” 何定贤面色愕然,意想不到,林耀文也是同样态度:“上头压我们,我们就往死里压下面,社团不好惹,我们就干普通店主、工厂主!” “我们五个探目一起办事,一个组也就四万块的份额,几条街摊一摊,发起狠来做事,不就不信榨出来四万块。” 何定贤听的一阵恶寒。 郑培基喝着酒,不做回答,但态度明确,雷洛放下筷子,面色沉重出声劝谏:“湾仔区有点赚,但是市民们也赚不多,往市民身上榨,怕是要给人骂。” “我觉得可以找和胜合、和合图的龙头大爷谈一谈,和字号里面的潮汕帮不少,也都有在湾仔区揾水,让他们出点钱不会掉块肉。” 蓝刚对此不置可否,林耀文却面色不悦,话语一点不客气,毫不掩饰的骂道:“雷小鬼,你老毛病又犯了?” “当差的!地位不见的比社团高!我们手底下总共百来号人,带着枪也拼不过别人大社团,他们枪比我们多!” “见过踩扁路边蟑螂的,见过去踩大老板的乜?收钱收到大佬头上,找死呀你!” 雷洛面色一怒,刚站起身想要骂人,却又强忍下坐回去,昂首喝了杯闷酒。 林耀文说话真难听! 真TM没错! 对于五位探目而言,压榨底下的人,怎么比找上面的人方便,而且事情是一层层压下来的。 他们不过是最下面的执行层,理论上,跟他们没有关系,不过人可以骗得过自己,骗得过自己的良心吗? 屋村里走出来的人,最懂底层民生艰苦,何定贤抢了一辈子银行,也只是抢银行,没想过洗劫老百姓啊! 银行丢了钱,有保险公司赔,大老板们赚着利益,当然要承担风险,可洗劫底层市民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何定贤不管干过多大的事,唯独这种事情不敢干,闻言就皱起眉头,出声说道:“耀文哥,无头哥,我是觉得不一定要找龙头、老板拿钱,关键是,底下的人掏不出多少钱,有没有想过找出有水的地方,同别人一样去收。” “同样是在一片区,为乜的部门能收到钱,我们不能,难道他们枪多过我们?” 蓝刚、耀文、雷洛、培基顿时脸色变了又变,说不出话,因为全港执法部门不可能有人枪比他们多。 何定贤下一句更是诛心:“或者是,他们脑子多过我们?” 四人被他犀利的目光齐齐扫过,刹那间酒水都没了滋味,要是换一个新来的探目敢同他们这样讲话,当场就要有人摔杯子,教他怎么尊重前辈,但偏偏面前的人腰杆子硬,手腕也硬,总华探长都吞枪饮弹,着实没人敢惹。 既然是一路人的为什么要白吵出一个大敌?多一个朋友不好吗! 四人又齐齐咽下那口气,或是叹气,或是苦恼,桌上一阵唉声叹气,四人全都面露苦涩,唯有雷洛最先开口,感慨着道:“贤哥,港岛区同九龙区最大的不同,不在于油水多,而在于行业多!商会多!社团也多!” “各大势力的盘根错节,想要重新定规矩难上加难,一个探目被人拿去填海占的地,跟九龙塘一个道友是一样的,并不会因为你是个探目多占两分地……” (俊仔知道肯定有错别字,可以标注一下,明天改。) (睡觉了,明天见,爱大家!) (本章完) 77 惜脚惜手,饿死蛤虬 “其实我们都知,金管局的油水,肯定钱庄来的多嘛。” 雷洛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悠悠吐气:“要么就是证劵公司,要么就是钱庄,否则边个给金管局交钱?” “可是湾仔区内没有证劵公司,全港现在就一间股票交易所,地盘规费都直接归大馆,其余证劵公司也多在中环,大馆把那些钱收干净,湾仔剩下乜野?” “就剩下钱庄了!” 雷洛手指一点桌面,掷地有声,展现出非常清晰的思维与头脑。 何定贤也早有猜测,当即接话:“所以,食品局就是拉来当枪的?” “对呀。” 雷洛张口道:“金管局吃相总不能太难看,加上湾仔餐厅、酒楼多,就加上食品局一起咯。” “这摆明就是跟警队抢食!” 何定贤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蓝刚憋着口恶气,叹息道:“那又能怎样?金管局直属管理所有金融机构,一句话就能吊销钱庄的牌照,别说高利贷不能放,就连正常典当、抵押都别想干!” “这就同水警收关费一样,那是他们的地盘,我们争不过,只能做做面子给上面看,让底下的人多交一些。” “几个月交下来,新规费就定好,鬼佬拿到手变多,一时半会也不好再骂人。” 林耀文闻言点头。 雷洛却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关键是钱庄账目紊杂,哪本是真账,哪本是假账,边个也不清楚。” “警队一开始就知道难以遏制钱庄,所以定下一个规数,按照比去年整年账目高二分之一价格抽水。“” “现在看钱庄赚的远不止如此…..” 他捏着烟头,摁灭在餐盘里。 何定贤心头冷笑:“差佬人被人看不起是又原因的,只懂得玩枪,太低估钱庄的暴利了。” “如果当时换成我在场,别说加二分之一,直接给他加个零,照十倍来收,他都有得赚。” 也许是港岛金融界比较新潮,警队对金融的认知不足,也许是受制于其它原因,事实上,江总探长在去年定规费的时候,绝对是手下留情,大大放水了。 这不是来自外界的反击,是警队的疏忽。 当然,警队对钱庄的收益肯定会有所预估,但绝对没料到近年来港岛经济活跃,一年比一年的经济增长快。 在华人难以从正规银行贷款的情况下,钱庄就变成地下金融中心,以比实体经济更快的速度膨胀。 雷洛继续道:“但是金管局不一样,在管辖范围内,有权力调查钱庄所有账目,金管局的鬼佬根本不用管真假,看你的账目不满意,就吊销你的牌照,你说伱怕不怕?” “要不要把压箱底的账目拿出来?所以,我们难以拿到手的资料,却是金管局轻而易举的材料,他们既然知晓钱庄的底,自然可以扒他们的皮,拿到心中想要,比我们更高的规费。” 何定贤点头道:“洛哥说的对,这一回与其说是他们同警队抢食,不如说是我们要同金管局抢食。” 蓝刚双手一摊,不耐道:“对呀,所以怎么抢得过?” 他们还是光想着压榨底层市民。 顺手。 方便。 没危险。 何定贤却道:“但钱庄开在我们地头上,要让他们乖乖吐钱,一定是有办法的,关键不是拿什么狗屁账目,是同金管局一样,彻底压死他们!” 年老持重的郑培基发出冷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连账目都拿不到手,怎么压死他们?” “搞一间钱庄容易,要是一间间钱庄搞过去,整个行业的人跳起来打我们,我们分分钟就被填海,阿贤,你别忘记,你地头上钱庄最多!”郑培基话语里已经带着警告。 何定贤闻言哧笑:“TMD,我还真不知道,我地头上钱庄最多,不过我最钟意抢别人的!” “金管局来我地头上,那就是抢我的!我就话一句,我要是有办法搞定钱庄的人,你们跟不跟我干!”他一拍桌子,目光巡视一圈,出声喝道:“各位够不够种!” 雷洛稍一思索,马上答道:“干!” 郑培基则心头一惊,先不表态,倒是“无头”受人激将,马上开口:“有什么不敢干?只要有办法就去做,有机会就去赚,这是潮汕人的脊梁骨!” 林耀文也是一个狠绝色,吸着香烟,眯着眼睛,文质彬彬的道:“惜脚惜手,饿死蛤虬(小青蛙),我胃口可是很大的。” 何定贤眼神转到郑探目身上,竟然毫不犹豫就开始借势逼迫老人,好在郑探长也是一个懂团结的好伙计,不会在关键时刻唱反掉,旋即点头:“我知,你办法多,你去干,兄弟们等吩咐就是。” “那就得,赚钱庄老板的钱,总比赚商铺老板来的多。”何定贤轻笑一声,潇洒自信,至于怎么办妥,没有跟众人提,继续招呼众人吃饭。 四个探目也没问,等到消息就动手,收不到消息,继续搞下面的呗,总之,上头没办法,下头人诶打。 孟元达在此时,才有机会发挥特长,居中调节气氛,把探目们哄的开开心心,倒是颜雄一个人小酌着酒,全程不主动同长官敬酒,一直板着张凶脸,看起来从不酗酒,有点职业操守。 晚上八点多。 何定贤把几位同僚都送上黄包车,就连手下也安排好车,等到客人都离开家门,他招招手道:“阿善。” “贤哥。” 钱伟善满脸通红,浑身酒气,给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何定贤转头同他说道:“还能不能跑九龙一趟?让猪油仔查查雷洛借钱的钱庄,还有雷洛老宅的地址。” “没问题。” 钱伟善耿着脖子点头,继而问道:“贤哥,是要帮他还债搬楼吗?” 他已然是看出大佬很欣赏姓雷的同僚,联想一下两人同出屋村,其实多一份关照也是合情合理,那人关系背景,天然属于老板盟友。 有的人成为朋友很快,有的人一辈子都是敌人。 何定贤却笑着摇头:“洛哥看起来不爱讲话,习惯低头,心里却比谁都有傲气,帮他还钱搬楼不算真朋友,那是刻意施恩,我只是想知道那间钱庄的名,顺便让阿仔每个月去给洛哥家里送点油粮就好,朋友之间探望父母很正常。” “我懂了。” 钱伟善微微颔首,忙道:“我这就去九龙,马上让仔哥安排,正好能搭上最后一班轮渡,明天早上回来报信。” “辛苦了。”何定贤点点头,回头向久候在楼前的倪坤说道:“送阿善去北角码头。” “是,老板。”倪坤连忙搭起汗巾,弯腰屈背放低车辕,钱伟善摇摇晃晃的坐车上,明显有几分醉意。 但是他神智大概还是清醒的,托个口信问题不大,没托好明天再托就行,至于会不会掉进海里,真掉进去就去死吧! 一个人一个价,阿善、阿乐的价格就是没雷洛、蓝刚等人高,更别提和江祖辉、高永盛相比,倪坤的价格也没阿善、阿乐高。 这是一个人人潜意识里都接受的生存法则,所以,就算何定贤让他喝了酒还去九龙,仅是顺口查一下雷探目的事情,阿善心里也是无怨无悔,乃至都想不起来有坠海的危险。 翌日。 上午,何定贤来到警署上工,把桌面的几份案子处理完,主要处理方式就是安排人头,没人顶的大案,想办法查查凶手,查不出就摊给社团,社团必须调人给差馆把无头案给顶下来。 顺便再看看街头抓到的小偷小摸,有没有托关系,或者被冤枉的,照其它探目的办法,冤枉的一律关起来下次用来顶大案,有人托到关系才放手,港岛警队百分百破案率摆在这里,怎么可能抓错人呢!那不是打港岛警队的脸吗! 何定贤倒是很好讲话,基本都带人回去凑钱,凑到钱就放回家,实在凑不到钱的,只能关起来找个小案子顶了。 他倒是不在乎一点案子的油水,但不能拦了底下探员的财路,很多小探员就靠此揾水,要是大手一挥公正严明,只怕就不融于眼下环境。 但好歹比普通探目下手要轻,给一个机会,大部分人都会凑到钱,乃至去借高利贷,也没人想留在警队羁留室。 这些案子分到各个小组,既是给各小组油水,也是各小组的职责、工作,真碰到悍匪的大案也得顶上去,不过到时整个刑事组都会出来一起扛。 和想象中大刀阔斧的办事不同。 何定贤一直办理公务到下午,一切都有条不紊,直至近四点钟才叼着一支烟,在总华探长门口熄灭,沉思良久,抬手叩门。 “哒哒哒。” “请进!” 江祖辉的朗声答道。 何定贤推开门,立正敬礼,大声汇报:“长官好!” 金管局是利用体制性的优势压倒警队,警队想要扳回一城收够数,唯一的办法也得从体系入手。 一旦涉及到改体系,定规矩,就不得不慎重小心! 但与其一门心思压榨底下,让心里不好受,他还是决心推动一下历史的进步,把剥削目标进行转移。 (本章完) 78 江湖新秩序 第79章 江湖新秩序 江祖辉见到来人是手下的大佬,板着的脸露出笑容,连忙起身招手:“阿贤,过来坐。” “谢谢长官!”何定贤再度开口,关掉房门,才走到茶几旁坐下问道:“长官忙吗?” “不忙,不忙,有什么要事尽管说。”王祖辉笑容还是灿烂,要是给手下探员见到肯定瞠目结舌。 何定贤却熟悉了他的态度,双手接过长官递来的一杯茶水,随后敬给长官一支烟:“确实有件事想同长官商量一下。” “你说。” 江祖辉拿着烟放在鼻前轻嗅,表情变得严肃,眼神带着一丝审视。 何定贤直接了当的道:“我同蓝刚、阿洛几人商量一下,一致决定把钱从钱庄那里收回来。“ 江祖辉眼神凝视他,语气不再有讨好,而是问道:“怎么收?” 何定贤道:“重定规矩!” “请湾仔署长出面,拉金融局的人坐下来谈,喊几大钱庄老板来,开诚布公一个个谈妥。” “同意的继续在湾仔开工,不同意的滚出去!” 江祖辉顿时睁大瞳孔,望着他道:“你好胆子,一来湾仔就要立规矩,楚小姐知道吗!” 何定贤轻笑道:“楚小姐管不到警队,我靠潮汕帮撑腰,靠总华探长壮胆。” 如果是九龙区的情况,他绝对不敢提如此激进的想法,可是港岛区与九龙形势不同。 除了港岛区更复杂之外,潮汕帮在港岛区的力量也更大,王祖辉则一瞬间就想到整个计划成败的关键,不在于刑事组,而在于鬼佬高层。 “高层的事情,只能靠高层解决,是上头的博弈。” “只要鬼佬警司不想一直收的比别人少,就必须替我们出头,所以鬼佬出头的概率很大。”何定贤吞云吐雾,斯文温吞的说道:“一直以来,鬼佬都是坐在云上,好像我们天生就该为他打工,但是在港岛区的警队力量中,潮汕帮已经是第一。” “鬼佬想要继续开开心心地揾钱,没问题,但我们为什么不能让他履行一点职责呢。” 何定贤问道:“就当是为市民的税收服务!” 江祖辉心里有点意动,又感觉有点好笑,不屑道:“鬼佬是开军舰来的,你当是来开善堂啊?” “不过,伱倒是说对了,港岛警队离不开华人,港岛区离不开我们潮汕人,倒逼鬼佬出面不是没可能,但是新规矩是什么规矩?” 何定贤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饮下口,语气平静:“很简单,顺者生,逆者亡。” “往后在我们的地盘上,正行生意全部公开账目,每年核一次账,请专门的会计师来办。” “正行生意的店铺越多越好,竞争大,有活力,也能吸引客人,偏门生意则不一样,越少越好,因为越少人抢食,吃的就越饱,干脆直接定下数目,一条街多少个档口,马栏,洗浴城,除此之外,其它人不能踏足。” “这样跟着我们的人,会打定主意跟到底,没跟上的人,也会想办法讨好我们,送钱来。” “例如赌档,粉档,让他开就开,不让他开就倒闭,往后社团龙头又点样?烂泥塘里的人,一巴掌就扇倒!” 何定贤话到这里,大力挥手,霎时间将江祖辉拉回现场,否则他还在神游物外。 只见江祖辉砸吧砸嘴,惊叹道:“你真敢想。” 何定贤却很认真道:“这是可以的,例如现在社团乱窜,档口开了一间又一间,不仅把地价拉贵,让正行生意没得做,也导致街头隔三差五出现火拼,警署不仅有破案率的要求,也有罪案率的要求。” “虽然,港岛警队的破案率是世界第一,但是,罪案率也是世界第一,如果能把事情做的漂亮,江湖将会有新的秩序,街面上也会漂亮很多。” 江祖辉感觉头大,起身让阿贤等等,到办公桌拿来纸笔,重新坐回说道:“你继续讲。” 他宛若一个学生一般,专心致志,记录谈话,笔速倒是很快。 何定贤点点头:“目前,可以利用眼下的事情,先从钱庄、金管局破开壁垒,接下来一个个行业收起。” “先收正行,因为正行的人好欺负,等把正行收齐,手上有钱,兄弟们得到实惠,再开始整合偏门。” “事情的关键有很多,比如要鬼佬出头,比如要有人办事,冲突血拼免不了,可是一旦成功好处也多,第一个就是把规费握在警队手里,兄弟们能分的钱肯定更多。” 说到底都是为了赚钱,要是一个计划不能给行动团体带来利益,那么改革就是无稽之谈。 江祖辉也想的明白,当即答道:“那时港府收一层税,我们收一层,白的归他们,黑的归我们!” “对。” 何定贤自信一笑,言语间尽显霸道:“他们管白天,我们管晚上!” “往后六点收工完的港岛,我们话的算!” 江祖辉情绪出现难以遏制的激动,握着笔的手甚至都在颤抖,忍不住张口问道:“阿贤,你怎么想到的?” “很简单,秩序!”何定贤语气果决,一语中的:“有秩序比没秩序好,就算是地下秩序!” “以前的秩序不再合适,那就换一个新秩序!” “辉哥,你觉得对不对?” 江祖辉沉吟不语,静下来回答道:“我说的不算,你说的也不算,对与不对,要上头说的算。” “你先回办公区做事,等到有消息,会同你第一个讲。” 何定贤颔首道:“好。” 江祖辉目送着下属离开,心里仍旧震撼,一个直属于警队的地下帝国,将在这一天拉开序幕。 何定贤没本事马上改天换地,还一座城市的朗朗乾坤,但起码能推进一步,让毒瘤局限于资本、官僚、社团三个体系之中,就像是切不光的癌症,用靶向药打上一针。 这不可避免的会有副作用,可他作为一个受害者,管不了那么多,但很多恶性事件却能够消失在街头,让江湖归于江湖,金钱归于金钱。 让愿意平凡幸福过一世的人,活在工厂店铺,让想要上位的野心家,出现在街头码头,资本当中….. 事实上,这不是一种进步,而是一种互利的妥协,但社会总是螺旋式的上升,妥协也许是在为下一次的打破陈规而蓄势。 有他没他,港岛警界实力发展到一定地步,都会产生这种规则,他这次拿出来也是看中港岛区潮汕帮势力,已经可以在小范围内试行新的规则,如果成功必然壮大潮汕帮实力,会大规模号召各区学习,产生一个良性循环,他在潮汕帮内的地位也将随着一次“策划”拔升。 如果失败或者被否决,对他而言也无伤大雅,努力过,心安理得的躺平,继续做大老板就好。 他大概还是利己的成分多些,只是顺带想到了做个好人,为实事出出主意。 何定贤会到办公区后,满脸轻松,江祖辉在关起门来,在办公室同大佬打电话,雷洛见他出来,很关切的上前询问:“阿贤,事情同长官提了?” 他一点都没有关心何定贤,倒是很关注加规费的事怎么解决,隐隐意识到对方要发挥独有的背景优势,唯独没有想到是用脑子。 以阿贤楚会长未来女婿的身份,跟各大银庄打打招呼,给个面子凑二十万出来不难吧? 何定贤要是知道雷小鬼的想法,非得一脚踹过去,但现在却笑笑说道:“提了,等长官通知。” “能透点消息吗?”雷洛关切道。 何定贤点点头,站起身搂住他肩膀:“出去讲。” “行。”雷洛在差馆大楼门外的一个角落,掏出一包万宝路,又塞回去换成好彩,递给他一支眨眨眼道:“你喜欢抽这个。” “抠!”何定贤接过香烟,翻起一记白眼,却没有点着,而是先把简略的想法说了一遍,再把烟放回烟盒里,他正好也是一盒好彩。 雷洛听完描述,年轻的面庞,好似受到惊吓,张大嘴巴问道:“你怎么敢同辉哥这样讲?” “有什么不敢!”何定贤自信的道:“干不干,又不是我说的算,我只是出一个主意。” 雷洛点点头,又觉得不对,摇摇头:“你胆子够大!” 心里则在暗暗羡慕,有一个好老丈人就是大晒! 他又开口道:“你是怎么想到订一个新秩序的?这可不是江湖规矩,是一箩筐的江湖新秩序!” 何定贤嗤笑一声,熟练的用手假装脱帽,出声道:“我以前是当军装的,最讨厌人在街头用帽子收钱,那多不威风,要收,就让他们送上门来。” 他再嚣张的做出一个抛帽姿势,甚至很有兴趣的吹出口哨,复站好后再道:“便衣组每个月在办公室门口排队领钱也很丑,给鬼佬见到是小事,给记者拍下来简直笑掉大牙。” “我这个人要面子,不想几十年后看老照片,看见自己在拿着帽子,或在排队。” 这段话说的雷洛眼前一亮,内心折服,拍拍他肩膀,用赞叹的语气说道:“贤哥,我服你!” (本章完) 79 时代浪潮 下工前,江祖辉便披着夹克,揣着笔记本,脚步匆匆离开差馆。 晚上,何定贤回到家中把衣服挂好,侧头就见猪油仔拿着茶杯,坐在客厅,笑容灿烂:“贤哥。” “阿仔,消息查到了?”何定贤坐在一张椅子上,接过手下递来的热茶,猪油仔等大佬喝完茶才开口:“查到了!” “雷探目是在利东街信亨钱庄借的款,一共一万两千块港币,分一年还一万五,每个月一期,目前还剩下四期,总计五千港币。” 何定贤早有预料,颔首道:“果然在我的地盘上,好在没有利滚利,多少给阿洛留了面子。” “雷洛毕竟是个探目嘛。”猪油仔略带讥讽,开着玩笑,他现在已经有点看低雷洛了。 不是尊重,是跟了贤哥以后,觉得普通探目都差点意思。 雷洛欠一屁股债更可怜。 利东街也是大量钱庄汇集的地下金融区。 何定贤道:“你去信亨钱庄借一笔钱。” 猪油仔面露错愕,举目对上大老板眼神,忽然心里有所明悟:“我懂,一定多借些。” “你借钱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何定贤笑笑:“信你。” “不过我要特别多,多到让信亨破产的钱。” 猪油仔沉吟不语,出声讲道:“那就只能拿工厂作抵押了。” “嗯,但是不用着急,同他们慢慢谈,做得真一些,等我消息再去拿钱。”何定贤谨慎的吩咐声:“如果上头没发话,钱也就不用借了。” 猪油仔微微颔首:“信亨钱庄幕后老板是鹤城人余少虹,隶属于五邑商会,其实是五邑商会会长李冠春的人。” “我知道李冠春。”何定贤点点头:“东亚银行创始人,银行业大王李石鹏的仔,五邑李氏的接班人。” “是。”猪油仔见大老板心里有数,不再多提。 何定贤看猪油仔辛苦过海一趟,就留他在屋企食晚饭,可晚饭还没吃到一半,颜雄就小跑到家门口喊道:“贤哥,贤哥!” 何定贤听到声音,心头一动:“是阿雄,我在湾仔区的兄弟,叫他进来。” “知道了,贤哥。”猪油仔早早就见过颜雄的名,心里默默对其更为重视,接着出门请人进来。只见颜雄立正敬礼后,十分干脆的道:“辉哥打电话到警署,请伱到南区的球场一趟,让你马上出发。” “好!”何定贤也毫不犹豫的放下筷子起身,重新披上衬衣外套,挂起配枪,回头朝厨房喊道:“老妈,我出去一趟。” “知道了。”厨房里传来声音,猪油仔连忙跟着起身:“贤哥,我陪你过去。” 何定贤没拒绝,顺带拍拍颜雄肩膀:“阿雄,一起去。” 颜雄点头以作答应,三人很快离开家门,乘着黄包车赶到南区的皇家高尔夫球场,位于南区深水湾的“皇家高尔夫球场”。 这间高尔夫球场由“港岛高尔夫球会”成立,一直是英籍军官、政府要员的活动场,与赛马一样是鬼佬专属的高级娱乐。 早年地址与赛马会一般都建在“跑马地”,港岛区“跑马地”也是因此得名。 1918年2月26日,港岛举行周年跑马大赛,因燃放爆竹导致发生大火灾,烈焰席卷了整片跑马场造成惨绝人寰的惨案,有资料记住的死亡人数就达“590”人。 港岛常用的“爆棚”一词由此而来。 后来,港岛赛马会与高尔夫球会都重新选址建造会场,高尔夫球会首个新场就是在深水湾,1897年港岛高尔夫球会在时任总督的支持下,获得英女皇御准的“皇家”二字,头衔改为“港岛皇家高尔夫球会”,同时在新界粉岭扩建第二个球场。 迄今为止,港岛华人高层、老板为了与鬼佬维持关系,一直都是赛马与高尔夫的热衷者。 所谓的“高级运动”永远是底层人创造,只不过是高层人在玩,久而久之就成一种运动。 社交属性要大过运动属性。 如高永盛等在港岛区任职的华人,要是玩高尔夫球的话,肯定是在港岛区的一号球场。 何定贤带人来到皇家球场门外,报上总华探长大名,便坐着一辆英式马车进入球场内部。 猪油仔、颜雄都是头一回来到皇家球会,故作冷静的表情下,难掩着激动与好奇。 英国贵族风范的马车跟拉货的马车很不一样,坐起来就算颠簸也能产生一种优越感。 何定贤却觉得比人力黄包车还嗑屁股,坐车到底得轿车,不过球会确实个高层人玩的东西,在汽车没有普及的年代用马车,主要就是突出一个贵族气质! 江祖辉见到有马车停到球场旁,回过头就朝着刚刚下车的身影,招招手喊道:“阿贤,过来!” “长官!” 何定贤朗声应道,连忙快步上前。 猪油仔,颜雄两人一下车,很识趣,站在球场外的路边一动不动,与附近十名便衣探员别无二致。 小弟都是小弟。 江祖辉则抢先在下属要敬礼的时候,递上一支球杆问道:“会不会?” 何定贤故作难色的抱怨道:“辉哥,你在为难我啊……” “哈哈哈。”一名穿着黑色西装,双手握杆,刚刚打完一球的中间男人转过头来笑道:“阿辉,不要让年轻人难作。” 高永盛个子仅有一米七出头,但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骨高壮有力,嘴上正叼着一根烟斗吸气,无形之中有种睥睨四方的气势。 这种级别的大佬总会让人一见难忘,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真的有上位者气质。 何定贤见他目光投来,连忙立正敬礼,肃声喊道:“长官好!” “阿贤,球杆先拿上。”高永盛单手撑着球杆,一手拿下烟斗,站在草地话道:“今天,我是让你来玩的,又不是来站岗的。” “是!” “长官!” 何定贤放下手臂,老老实实的接过球杆,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不会打倒是握的牢。 高永盛满意的点头道:“虽然鬼佬的东西没意思,但是多学一门手艺,总能有用到的时候,毕竟高俅都能当上殿帅嘛…..何况港岛是鬼佬的天下,咱们为了工作打打球,把鬼佬哄开心,说不定兄弟们能多分点钱。” “长官说的对。”何定贤一本正经的回答,只是为给长官面子,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高永盛大概也知道下属对说教很没兴趣,转身把烟斗递给江祖辉,继续打了两杆。 值得一提的是,他球技稀烂,每杆球都乱飞。 何定心多少是看出来,这家伙也不喜欢打球,来高尔夫球场只是为了练球,说不定只是为了陪鬼佬玩来练练手。 半小时后,高永盛坐到绿茵坪的一张椅子上,放好球杆,喝了口矿泉水,出声说道:“阿贤,木哥同我介绍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够狠,有胆识,未想到,你脑袋更好用。” “有些人钟意手下无脑敢拼,有些人钟意手下机灵醒目,我就钟意手下办事顺心。” 他语气一顿,很是犀利的道:“你这件事很顺我心。” “多谢长官。”何定贤坐在旁边,连忙答道。 高永盛则道:“想的好,干的也要漂亮,只会想不会办事,不行的。” “阿贤,我如果搞定上面的事情,肯不肯带兄弟们拼一拼?” 何定贤表情冷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肃然道:“好!” “那行,一切就从湾仔区的钱庄业开始着手,按照你的计划试一试,要是你能够办成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皆由你来主导。” 高永盛开出很好的条件:“将来你的名字一定响彻港澳!”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何定贤笑着回应:“多谢长官栽培。” “诶。”高永盛甩甩手,真心实意的道:“能够坐到我边上的位置,那就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就要不吝提携,何况,你这么能干,实话讲,类似的想法一直盘旋在我脑袋里。” “只不过大概是习惯墨守陈规,不敢去闯,总觉得时机不对,欠些火候,更没有如此具体的计划。” “直到阿辉打电话同我讲,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时机早就到了!” 历史上,没什么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江湖新秩序的出现,是有时代内因的,不可能会没人想到。 警队华人势力的膨胀,港岛经济的飞增,社团上岸,航运红利,面粉取代大烟进入港岛。 鬼佬对半岛局势的惊恐,执法部门的勾结、矛盾、一切都是内因,一个又却不够,个个凑在一起定会重塑规则! 只是因潮汕帮势力庞大,占据警队第一,所以,最终是由潮汕帮的人脱颖而出,带领警队定下秩序。 又因何定贤名声更响,风头正劲,获得总华探长青睐,要是没有何定贤也有雷洛,没有雷洛也有其他人,没有潮汕帮,东莞帮,五邑帮都可以来干! 但潮汕帮又因抢到时代红利,飞速做大,终将成为警队独霸一时的派系。 何定贤闻言吹捧道:“长官为兄弟们在上面顶着天,自然感觉肩上担子重,不敢轻易乱动。” “不像我,一条命闯荡江湖,什么事都敢干。” 高永盛笑道:“这倒是你的性格,我看你啊,还是早点成家好。” 江祖辉在旁会心一笑。 高永盛又道:“往后私下见面的时候,叫我盛哥就得,我同刘福那个老骨头不一样,才四十出头,没那么快当爷。” “知道了,盛哥。”何定贤答道。 “我觉得按照你的方案,鬼佬肯定不会扫我面子,因为大家都能落到好处,一开始也是拿湾仔区一个行业试水,既没有动社团,也没有动大人物,执行不下去收手也来得及。” “你对上层欠缺了解,其实一个湾仔署长,不够资格拉金管局、食品局坐下来聊,毕竟那两个部门都是比较强力的。”高永盛翘起二郎腿,抖抖烟斗,出声道:“我会请助理处长亲自出面去谈,就算谈不拢,也够时间让你操作。” “只不过,正行生意好说,将来偏门生意的档口,一条街该设多少个得计划好,给其它乡社一口饭吃的同时,一定要潮汕帮的兄弟们吃饱。”高永盛不愧是潮汕帮推出的代表人,很关注潮汕帮的利益,乃至是偏门生意。 “我懂,档口方面重点关注同乡,也能获得同乡社团的支持,定规矩的时候,打到其它社团不敢说话。”何定贤出声说道。 高永盛说微微颔首:“就是这样考虑的,出来行,要懂得团结,对鬼佬的时候呼吁华人团结,抢生意的时候同乡就得团结。” 其实有一点没有提,那就是江湖规矩一但重立,潮汕帮江湖势力扩张的同时,又能够使潮汕商会的正行势获得红利。 商会老板们不至于靠江湖人打打杀杀,但有人马撑腰,做各种生意都会便捷许多,只要找麻烦的人少了,财路自然就会顺逐。 如果能够把计划推行下去,潮汕商会的支持必然会有。 高永盛扭头道:“阿辉,这段时间让各差馆把往年账目交上来统计一下,每条街档口数量,社团地盘都要重新厘清。” “没问题。”江祖辉连忙点头。 高永盛又道:“另外,把我给阿贤的礼物拿出来。” 江祖辉笑着转身离开球场,在休息室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何定贤真没想到还有礼物,待辉哥抱着木匣回来递给他时,他心里也有点惊讶。 “打开看看。”高永盛挑眉问道。 何定贤当场将木匣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石楠根做的高级烟斗,线条流畅比例均匀,烟嘴处用玛瑙做的装饰,细节处有花纹勾勒,木匣旁还包有一袋烟草,一看就知高档货来着。 这个烟斗的造型和材质竟然与总华探长所用的一模一样。 何定贤心中稍微惊诧一下,旋即合上木匣,出声说道:“多谢盛哥!” 高永盛无所谓的笑笑:“听说你抽烟,特意把家里的藏品拿出来,好好干,在树规矩的事情上,整个湾仔差馆,你话事!” “阿辉,好好配合阿贤。” 江祖辉立即应命:“是,长官!” 万字更新结束,开始码明天的了。 俊仔真没有存稿,早上睡醒舒服之余,还有点头疼。 求月票!!! (本章完) 80 五邑商会 何定贤拿着礼物同江祖辉一起先离开球场,高永盛晚上要在球场会内同鬼佬助理处长聊天,来到球场门口时,江祖辉笑道:“阿贤,盛哥是把你当接班人看了。” “呵呵,辉哥,我还不够资格。”何定贤轻笑两声,江祖辉大有深意道:“你够,只是你不承认。” 何定贤把长官送上黄包车,目送其远去,猪油仔在旁问道:“贤哥,总华探长这么看重伱呀?” 他在九龙区负责商业的事,对警队内部不太了解。 何定贤摇摇头道:“正好用我罢了。” 上司最擅长的就是画大饼,一个大饼下来能把人看撑,真想吃到就是做梦! 高永盛正值壮年又刚刚上位不久,要什么狗屁接班人? 只是看重他所以勉励几句,再拔高他的职权,借他的力进行改革,如果真能改革成功肯定会给他一个好处。 弄一个华探长的空缺给他不难,但是接班总华探长就别妄想了。 因为,届时高永盛的权力将得到强化,他不可能轻易放弃得之不易的更高权力。 要是因为一个“烟斗”就胡思乱想是很容易犯错误! 到时给人一扒到底,兄弟们都不能说他卸磨杀驴。 “这样啊……”猪油仔若有所思。 何定贤吩咐道:“信亨钱庄的钱可以借。” “大老板,我懂的。”猪油仔点头答应。 隔天早上。 何定贤来到刑事组办公区,刚刚在工位坐下,准备等兄弟们到齐,再喊人开会。 孟元达却提了一套西装,小心翼翼的上前:“贤哥。” “怎么了?”何定贤眼神疑惑,不明所以,孟元达眼神带怯,含蓄的道:“是这样,我祖上三代都在裁缝店打工,特意让老豆做了一套衣服给你,试试合不合身。” 何定贤眼神落在他手上的西装袋,透过袋子可以看见是一套标准的英式黑色西装,不仅有外套、裤子,还有衬衫、领带,完整的礼服套装。 他恍然才想起来“马屁达”家里是开裁缝店的,但没想到是西装裁缝,有手艺的老师傅。 这种制衣师傅起源于上海滩,专门为当时的新贵制衣,一套衣服售价几千港币。 由于港岛英籍商人、鬼佬政要众多,又缺少制衣师傅。 战后上沪逃到港岛的师傅们纷纷开店发财,用精妙的手艺打响名牌,已经受到精英阶层热捧,一间老板是上沪口音的制衣店,订单可以排到两年以后…… 何定贤总觉得有时“马屁达”说话口音软,原来里面还有一层原因。 这时他却坐着没动,出声问道:“达仔,你是上沪人吗?” “不是,不是。”孟元达连忙解释:“我同上沪旗没关系,祖上都是潮州人,只是早年前往上沪打工。” “我父亲那一代就迁来港岛,算是正统的潮州人。” “喔。”何定贤恍然大悟,挥挥手道:“东西收起来,不要拿到我面前丢人现眼。” 孟元达不作解释,立即点头:“是,长官!” 他拎着西装袋离开办公区,悄悄把西装放进长官的衣柜格子叠好,其余差员看在眼里一句话都不讲。 因为,新官上任,有人受到提拔,有人要讨好长官,按照规矩,最近是送礼人最多的时候。 如颜雄、阿乐等人其实都备了一份礼。 底下各个警员大部分也有。 只是有人礼大,有人礼小,基本都是烟酒、糖果,鸡鸭肉,唯独颜雄送了一个金戒指。 没见长官衣柜最近都是打开的吗! 现在马屁达靠一套西装立压兄弟,兄弟们想不服气都不行,谁叫别人家里开西装店,每个月揾水近万。 何定贤等到猪油仔回来,方站起身道:“兄弟们到隔壁开个会。” “是!” “长官!” 二十名组员一齐起身,来到办公区旁的会议室,人手一个小马扎坐好,四条街的负责人坐在最前。 何定贤望着兄弟们精神抖擞的样子,微微颔首:“阿雄,我要你联系和合图在湾仔区的扎职人,递张帖子上去,就话花腰贤请他饮茶。” “知道,长官!”颜雄面不改色,欣然应许。 何定贤再看向孟元达:“达仔,你负责请和胜合在湾仔区的扎职人,一样递张帖子去。” “没问题。”孟元达拍拍胸脯自信道:“长官,一定办好!” “阿善。”何定贤换到下个人,语气变得严肃:“最近带兄弟们在街上走走,把湾仔区内的偏门档口,一间间查清楚,每个字号,每桩生意,有多少间。” “收到!” 钱伟善郑重答应。 这些数据上的东西已经可以提前准备,没有对市场的详细数据,谈何重定市场规则? 高永盛下令调查的整个港岛区数据,是涉及大范围改革时候用的,区区一个湾仔区肯定要底下来查。 江探长手上有一定的数据,但不能保准详实准确,有些社团为了不给差人抽水,是敢在私下开黑档的。 这些黑档一旦被发现就要死档主,可总有不怕死的,敢冒江湖之大不韪。 何定贤派出最信任的下属,就是想要一个详细数据,开会则是让兄弟们有个心理准备。 湾仔区要着手做事,肯定会闹的江湖鸡飞狗跳,要是一点风声都不放出去,兄弟怕是连枪都不敢开。 “我昨晚见了一趟盛哥,得到盛哥的亲自嘱托,湾仔区接下来要办的事很大,但绝不会少你们的好处……”何定贤点支烟,站在台上,眼神扫过组员:“各位只要保证把事情办好,我保证一年的红包比一年大。” 二十名警员坐在马扎上,抬头挺胸,双手放在膝前,张口吼道:“是!长官!” 当晚,何定贤约和字头两大社团的扎职人在酒楼吃饭,其一是和胜合堂主大彪伟,其二是和合图堂主黑脚贵。 这两大字号都隶属于潮汕帮势力,同时在湾仔地头开工,怎么也不可能扫花腰贤的面子。 也许,花腰贤在和记龙头“金牙连”,或者和胜坐管“甄国龙”面前只是小角色,但一定是堂口扎职人必须礼敬三分的人物。 何定贤找两个人并非是要谈判,而是要借力打力,整治钱庄的过程中,必定会引起五邑帮反击。 五邑商会会长李冠春家族名头很响,是港岛第一间华人银行的创始人,全港大半钱庄都跟五邑商会有关。 李冠春也持有很多钱庄的股权,在幕后暗吃分红,但“银行之王”李家早已名不副实。 因为自东亚银行创始人“李石棚”去世后,其四个儿子为夺家产争的不可开交,其三儿子“李春兰”售出股权,自创维记牛奶公司,退出银行业,剩下两个儿子只顾吃喝玩乐,无法维持家族影响。 大儿子“李冠春”虽继续持股东亚银行,并且当选五邑商会会长,但在商会内已经没有话语权。 甚至随着东亚银行发生过信任危机,业务量下滑,间接导致五邑商会内部疏离。 五邑商会是由粤省“新会、开平、恩平、台山及鹤山,五市为连结同乡友谊,共拓发展,共谋福利而成立”,至今已经有三十年历史,最早的名字是“五邑维持总会”,在1921年便出现。 早年根基是鹤城商会、新会商会两个同乡商社,后来才吸纳开平、恩平、台山三邑。 一如潮汕商会是由“潮州商会”与“汕头商会”合组而成,商会势力虽然强大,但是越庞大的组织越容易在内部瓦解,商会也可能会解体,疏离,泯然众人。 一个不够强势、不具有代表性的商会会长,对于商会不见得是个好事。 何定贤还真不怕五邑商会来找麻烦。 因为,他没有一开始就朝五邑商会的正行生意下手,重订钱庄规矩,不改正规的抵押、典当、给其留够面子,只改违规的高利贷,贵利。 且只把行业限定在与李冠春有深度连结的钱庄业,实质上有把李冠春从五邑商会里剥离出来的意思。 不是他看不起五邑商会,而是李冠春没有让人惊惧的才干,而五邑商会内倒有一大批会员能量颇大。 例如华东三院主席“张之珊”,其家族涉及医疗、教育、地产多个行业,又是太平绅士,爵士爵位。 例如,议事局成员,洋行买办“冯炳芬”,例如大律师“简乐强”等人。 但他们或是攻于政坛,或是不想接管五邑商会,总之都没有站出来挑大梁的意思。 毕竟走买办、律师、慈善家路线的大老板们,想要在政坛步步高升,是不需要借助社团乃至商会力量的…… 这也导致他们在底层基础薄弱,将来五邑商会英杰渐少…… 但李冠春作为商会会长,再是没有名声,一句话发下来,五邑社团也是要豁出命拼的。 街头要是比之前还乱,惹的鬼佬不开心,改革或许就会终止,事情会失败,五邑帮也会赢。 何定贤后台有人撑腰,甚至可能是整个警队,鬼佬包括华人的集体撑腰,大势滚滚之下倒不怕一个大老板作阻力,就是面子上得做好看点,自然就想到让地盘上的潮汕社团出面。 胜合堂主大彪伟,合图堂主黑脚贵来到茶楼,得到暗许的利益之后,便纷纷答应派人搞定五邑帮。 三天后,猪油仔带着造纸工厂牌照,来到信亨钱庄。钱庄业消息非常灵通,早就暗中把他的背景调查一遍。 (本章完) 81 春园酒楼 信亨掌柜见到肥胖的身影入门,立即笑呵呵走出账房,拱手恭维:“仔哥,一天来一次钱庄,让我们信亨财源滚滚啊!” 猪油仔面露不悦,坐到茶座上,出声喝道:“昨天我开的价,能不能答应?” 掌柜笑吟吟站他跟前,委婉道:“三十万港币是一个大数目,就算贵号一个月能赚五六万,我们钱庄也不能轻易借出。” “每一笔钱都是钱庄的命根子,要是人人开口都是三十万走,钱庄没几天就要关张呀。” 猪油仔带着怒气,出声说道:“我们厂专门为《星岛日报》供纸,还在同《港岛工商报》,《华商报》谈合作……前来贷款是为了扩张工厂,等新的机器开工,每个月入账能超过十万。” 钱庄掌柜连忙奉承:“是呀,仔哥,东方纸业欣欣向好,未来一定是港岛纸业的翘楚,还同星辉商会有合作,这些我们都知,但钱庄有钱庄的规矩,以东方纸业现在的规模,真的贷不到三十万。” 猪油仔一拍桌子,冒火道:“要是能贷到,我就去找银行了!” “钱庄也贷不到啊。”掌柜还是很为难,借钱要借垮一间钱庄其实很难,但以小型钱庄的规模,要是有三十万坏账,掌柜同老板都要一齐跳海,只不过,钱庄银号被人卖下,继续接手经营。 信亨也是港岛几百间大小钱庄里的小银号,一般都是一万、几千的往外边贷,三十万不是掏不出,而是风险太大,本能就要规避 猪油仔冷笑一声,正打算放低要求,借二十万就走。像他一样来借钱的人,自然都是狮子大开口,先往高的要,还要扮的火急火燎,最后才不甘心的答应。 掌柜却咬咬牙,跺跺脚,出声道:“这样,仔哥,正好老板在银号里喝茶,我亲自去同老板谈谈。” “好。” “我等你。”猪油仔欣然答应,心里却起了警惕,银号老板摆明是在等他。三十万的借款不可能不早报给老板,可能一千块都得同老板讲,掌柜只负责定息,催债,评估。 钱庄掌柜绕过帐房,登上楼梯,来到二楼一间茶室内。 茶室里。 一张六米长的实木茶几横摆,十几个穿着长衫,年龄不一的银号老板,或站或立,手里都端着杯茶,气氛也有些沉重。 信亨银号的老板名为“黄有维”,是五邑恩平人,祖上在清朝末年来港开办钱庄,在钱庄行业里也是老江湖,颇有号召力,手下不仅有“信亨”,还有“宝德”,“利来”一共七间商号,有些衰仔想以贷养贷,都不知背后是同个老板,最后给人丢进江里。 湾仔区钱庄业他算是最大只,周围十几位银号老板,全都是在湾仔区揾水的钱庄老板。 今天他们齐聚一堂是因为钱庄业有个老规矩,一条街上的银号,要是有接不下的单子,可以由德高望重的行业前辈召集同行,一起将单子吃下,有钱一起赚,亏损一起担。 这时黄有维在掌柜开口说完消息,表情平静的放下茶盏,朗声说道:“各位同行,猪油仔背后是谁,想必诸位都知道。” “我不觉得一个每月揾水十几万,能够逼死总华探长的探目,会来同我们商号借区区三十万。“ ”今天找各位来,也不是同各位讨论,要不要接他的单子,而是接下他的单子该怎么办。“ 一人上前一步,端着茶盏,说道:“如果猪油仔是真心来借钱最好,马上就把钱借给他。” “如果是花腰贤想来削凯子,少借一点,让他削一笔开心开心得了。” 有人闻言冷笑:“他要是想削凯子,三十万送给他都得,怕就是怕,没那么简单。” “警队那群豺狼虎豹,一个比一个贪,要是他代表警队来的……” 黄有维感叹一声:“那就要同警队好好过个招了。” 半小时后。 猪油仔茶都喝光两壶,钱庄掌柜终于姗姗来迟,主动上前笑道:“仔哥,有没有袋麻袋来?” 猪油仔笑道:“麻袋没有,等会叫辆黄包车。” 钱庄掌柜笑容依旧,语气骤然冷峻:“没关系,我们有。” “唰!” 脑后风声袭来。 “嘭。” 猪油仔脑袋回荡起重响,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一晕,整个人便失去知觉摔倒在地。 掌柜朝着打手使一个眼色,出声说道:“把他丢进香江洗澡。” “知道了。”打手穿着短衫,腰间配把匕首,壮实手臂我握着短棍,神貌凶厉,吹个口哨就有兄弟涌出后堂,用麻袋把人给套起。 大概是觉得猪油仔体虚肥胖,没什么战斗力,扎好袋子就装上板车推走。 整个过程连银号的门都没关,倪坤蹲门口简直看的目瞪口呆,连忙抬起黄包车悄悄跟上。 傍晚。 何定贤在家里看见刚换好衣服,手上还拿着毛巾的猪油仔,脸上浮现出怒色:“TMD,连我的人都敢动?” 猪油仔惊魂未定,直接拱火道:“贤哥,他们可真是一点不把你放在眼里。” “我知道一群成精的家伙,不像贵利东一样好骗,但想着探探他们的底。”何定贤怒极反笑:“呵,没想到,他们反客为主,敢给我一记下马威!” 猪油仔抱怨道:“我只是去借钱而已,不欠他们的钱呀,竟然也把我丢江里,要不是阿坤在门口守着我,贤哥……你就见不到我啦!” 何定贤拍拍他肩,宽慰道:“就当去游泳了。” “阿雄。”何定贤回头喊道。 “长官!” 颜雄立正敬礼。 “查查哪个字号在帮新亨钱庄做事,把他们话事人的头摘下来给仔哥踢。”何定贤朗声说道。 颜雄眯起眼睛:“港岛区帮五邑商会做事的字号只有一间,名头不小,叫作五江社,话事人名为’潘立强’,花名‘大头潘’。” 何定贤突然面露不爽,怒声吼道:“我叫伱把他的头摘下来给仔哥踢!听得明白吗!” “谁问你他们话事人叫乜名!” 颜雄当即立正并腿,肃声回答:“是,长官!” 猪油仔也被吓一大跳。 何定贤则有语气讥讽的骂道:“什么吊毛杀手雄,杀一个人唧唧歪歪,改名叫八婆雄最好。” 猪油仔再度变得会察言观色,战战兢兢讲道:“贤哥,阿雄也是帮你做事的人……” “我知道。”他皱起眉头,看向猪头仔:“还有没有事?” “没事。” 猪油仔捏着毛巾,憨笑着道:“游游泳而已。” “行吧,你回九龙,港岛没你的事,阿乐,你去通知阿洛、蓝刚他们,叫他们晚上七点带兵围了春园酒楼。”何定贤转头同一位跟班吩咐道。 猪油仔、陈嘉乐全都起身:“知道了,贤哥。” 何定贤望着两人离开,叼着烟斗说道:“当我是吓大的?丢我一个小弟就想吓我,靠,你丢他全家都得。” 本来信亨钱庄派人来下贴,请他晚上到春园酒楼吃饭,本以为是信亨钱庄老板想要低头,或者是来收风的。 何定贤还想着对方识趣,收一笔钱,再通过信亨为中间人,把规矩修订一下,能不闹出流血事件最好。 没想到,TMD竟然是一场鸿门宴,行! 湾仔区一百号便衣探员不知坐不坐得下! 雷洛、蓝刚等探目其实刚刚放工,有的在吃饭,有的在泡妞,但活动地带都在湾仔一袋,收到消息马上就回差馆集结警员。 搞定钱庄是目前整间差馆的头等大事,别说先前五人有共同约定,就算仅是江探长给的压力,都不得不让四人慎重。 晚上七点,何定贤穿着一套合体的黑色西装,系着领带,叼着一个烟斗,乘黄包车来到春园酒楼门口。 他摘下烟斗,吐出口气,踩着皮鞋落车,见到酒楼门口站着一群五江社打仔,蔑笑一声踏步进入酒楼。 酒楼位于的春园街也算是他地盘,由于地盘上钱庄业存在,湾仔区确实活跃有一些五江帮势力,但全港五江帮总计不过一万多人,大部分靠航运,工程养活,岸上的打手只要负责暴力催债。 钱庄老板黄有维保下整间酒楼,会同十三位行业同仁,坐在二楼的圆桌上等客上门,一楼五张桌子摆开,一共坐了四十几名打仔。 何定贤进门就感受到一片目光扫来,旋即毫不畏惧的迎上前去,但没在一人身上多留稍许,坦然踏步就登上酒楼二层。 不得不说,马屁达眼光犀利,光靠目视,竟能准确判断他的腰身尺码,一套西装穿着不仅份外潇洒,气宇轩昂,而且合体舒适,行动方便。 这有他身材标准,长相英武的原因,也得益于马屁达从小在裁缝铺帮工,锻炼出好眼力。 马屁想要拍的好,不仅要醒目,还得有家资,有本事。 黄有维听见皮鞋登楼的踏步声,当即就在主位上站起身,视线里正好出现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同时他远远的拱手含蓄:“何长官,久仰大名,本该早日登门拜访,但是害怕冒昧,特邀业界同仁一起为何长官摆酒祝贺,多谢何长官赏面出席。” 十三位在湾仔区开工的银庄老板一起站起身,手上抱拳行礼,眼神却毫不避讳的打量来者,眼光锐利的想要吃人。 (本章完) 82 一杆爆首 何定贤把烟斗放进口中,深吸一口,眼神对上主桌的老板,忽然合拳拱手,大笑道:“哈哈哈,各位老板客气。” 他踱步来到酒桌右侧空着的主宾位,寒暄道:“我只是七号差馆一个打工仔,承各位老板薄面看得起,包下整座酒楼,那要我两个月薪水啊!” 黄有维面不改色,请客人坐下,再入座主位,客气的笑道:“何长官讲笑,谁不知您在九龙开办实业、垄断影店,我们搞银庄的您面前,上不了台面,全都是小生意。” 黄老板眼神落在何定贤手上拿着烟斗,瞳孔猛缩一阵,表情微微有些色变,显然是认得出烟斗来历。 何定贤吐出口烟,轻飘飘的道:“小生意?呵,我看你每个月赚的不少。” 黄有维客气的奉上茶,语气小心:“同仁们多少要赚一点,但在湾仔的地头上,赚多赚少,得仰仗何长官,阿泉,把礼物送上来。” 昨天在钱庄里的掌柜,正站在桌旁伺候,闻言立即捧上一个牛皮包的长盒,来到兵位把长盒打开,深深弯腰,谄媚的抬手介绍:“何长官,英国进口的高尔夫球杆,同英女皇用的一模一样,一个工厂制造的。” 黄有维也大笑道:“何长官,我听闻您前几天到了南区球场一趟,想着您可能会对打球有兴趣。” “毕竟以何长官的身份,才干,将来肯定是要出入议事局、总督府的人物,正所谓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届时都是与爵士、议员、太平绅士一起聊天,难免要打打球球,赛赛马。” “说到赛马,对了,李老板家里好像有一匹良驹,到时选出来给何长官看看。” 坐在下首一位留着八字胡的老板当即笑道:“没问题,等着何长官挑一个时间出来。” 何定贤眼神转到那盒球杆里,最吸人眼球的不是一套球杆,而是球杆下面摆好一叠又一叠的港币。 粗看一下,至少都有十几万港币,端得阿泉已经手臂微微颤抖,足可见其诚意。 何定贤站起身来到球盒面前,仔细打量了球杆一阵,最后挑选出里面最有份量,最为结实的一根。 他把球杆放在手掌里掂量一阵,眼神扫过面前的掌柜,掌柜连忙伏的更低,胆怯的避过目光。 在场一共十四位钱庄老板,目光也都汇聚在他身上,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何定贤算是看明白了,动猪油仔是威,给钱是恩,恩威并用,球杆都是在警告他! 我们知你去见过总华探长,但是,有总华探长撑腰又能怎样? 只要收下球杆跟钱,接下来,就是把钱跟警队分一分,井水不犯河水,继续相安无事。 “他们根本不知,警队华人已经与鬼佬达成一致,要拿他们杀鸡儆猴,打破陈规!”何定贤想到此处,嗤笑出来,表情里的讥讽,令桌边老板们都是一愣。何定贤则拿起球杆,用手把盒子关上,出声说道:“球杆收下了,其它拿回去。” 老板们很是油滑的纷纷大笑,看起来是一幅宾主尽欢的场景,黄有维却凑上来热情的道:“何长官,是不是东西用不顺手?” “我让手下人去换。” 何定贤摇头拒绝:“不用,其它的东西用不上,留一根球杆就好了。” 他手里拿着球杆上下打量,好像在掂量怎么握舒服,黄有维见状有点捉摸不透,但觉得大势被他们掌握,拿捏一个探目肯定不成问题,当即就向门口侍应使了一个眼色。 “上菜。” 侍应生立在门口,连忙鞠躬点头。 何定贤却举起手叫住:“稍等。” “何长官,有什么吩咐?”黄有维按下心底不耐,面上却笑的开心:“要什么好酒好菜尽管提,只要能够买的,就一定有!” “黄老板真是大方。”何定贤付之一笑,语气依旧平静:“只不过,我喜欢把事情谈完再吃饭,免得浪费粮食,让大家都吃不饱。” “毕竟,每次吃饭都掀桌,形象不好。” 黄有维脸色耷拉下来,一众老板们也默不作声,黄老板沉重的道:“何长官有什么条件,开出来吧。” “不是同你们谈条件,伱们没有同我谈条件的资格,只是饭要吃的开心,总得同朋友一起食,酒要饮的痛快,也得跟兄弟一起饮,我得要把不同路的人赶下桌,我才吃得下饭。” 这一番话里的威胁非常露骨,杀气更是溢出齿缝,黄有维不复先前客气,收手而立,回到主位上看向他道:“何长官,这桌子上坐的都是业界同仁,你莫非是想一个吃独食。” “小心噎死呀!” “后生仔!” 何定贤双手握住球杆,猛然侧身甩起,杆尖划过一道弧线,猛然击破一颗头球。 “嗙!” 毫不留情的一杆重球下,黄有维脑袋就像充水气球般爆开,红色血水四处飞溅,人也转了一圈摔倒在地。 桌边十三名钱庄老板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心脏狂跳,好明明事情还可以谈,好好的一餐饭,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真不把五邑商会放在眼里吗! 区区一个探目就算有总华探长撑腰,怎么够资格在酒桌动手。 何定贤却甩手再将球杆重重砸在实木桌上,将木头都砸出一个豁口,继而一脚踩在椅子上,叼着烟斗环顾众人一圈:“把钱庄底帐全部交出来,规费重新定,往月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警队绝对不能收的比鬼佬少。” “呼。”他松开一只手摘下烟斗,吐出口气,目光一个个转过去:“包括金管局的那一分也先交给我们。” “将来,所有的规定,警队订,所有的规费,警队发,叫你们金管局的头来警队拿钱。” “就这样简单!” 这一杆不是为猪油仔出气,阿仔的气有人去出,这一杆是为了脸上的面子! 他的人! 不是什么瘪三都能动的! 与此同时,这一杆也图穷匕见,将警队最新的内部意见,正式向整个江湖公开,服、不服,结果都摆出来给大家看。 醒目的人,眼下就该猜到七分,识趣的低下头,可港岛地下混乱已久,各行老板们威风惯了。 他们眼里总华探长就是个高级打工仔,小小探目更是一个不上台面的角色,要不是何定贤有几分才干已经加入潮汕商会,连他们摆一桌的资格都无。 新的秩序在没有建立前,也是不会受到认可,阻力最大的时候…… 唯有被人接受的秩序,方叫作秩序,当然,也可以让人被动接受。 眼下,大部分人都还是转不过弯来,老板们见到推选出来的业界代表被人干趴,又气又怒,也有人意识到,事情不一般,警队就连金管局的数都要包圆,看起来不像是简单来吃一口,但更多人觉得心肝肉都给人挖走了。 TMD,之前收规费就算了,全当是江湖规矩,为大家好,现在底帐都要查,那么利润完全公开,岂不是他们给警队打工? 警队只要改改规费数额,就能剥削他们利润,实打实的强权行为,总督府都不这样干。 你倒是替总督干了。 凭什么啊? 有人忍受不了,一拍桌面,怒气勃勃,指着何定贤就是破口大骂:“TMD,一个花腰仔而已,港岛从没有人敢这样嚣张,真当我们五邑商会不会做事?” “现在就斩翻你!” “阿强!” 这人扯开嗓子大吼一声,底下的人仿佛得到信号,哗啦啦,马上就人行动起来,与此同时,一大批手持警枪,身着便衣的探员冲进现场,紧接就是枪声响起。 “砰砰砰!”率先在桌底抽刀的五人顿时胸口中枪,相继倒地,其余五江社马仔纷纷停手,望着眼前布满大厅的探员,第一次见到枪比他们人多! 楼上,喊人的人老板闻见枪声,骤然色变,心底已发虚,脸上却还在强撑,用手指着何定贤道:“花腰贤,钱庄背后都是李老板在支持,你最好要懂的分寸。” “嗙!” 枪声没有把所有人都吓住,依旧有人站起身,拍桌大喝:“对!没有社团能欺负五邑人,也没有人能欺负我恩平施!” “花腰贤,你一个潮汕人,没资格对钱庄业指手画脚,乖乖去做你的造纸、影店、去好好伺候你的楚小姐!” 何定贤呼出一口烟,将烟斗反抠,倒出烟丝,再放在旁边柜子上,动作行云流水,慢条斯理。 一直等到两个人把话讲完,才回头看向他们:“还有没有要跳出来逞威风的?” 其余老板们默然不语,也许是两人把话都讲完了。 这时雷楼下蓝刚、林耀文已率人控制好局面,余下一个小组则在门口把守,雷洛特意带着一队警员冲到楼上,踹开房门,顿时所有人涌而上,纷纷用枪口顶住在人后腰,把人摁在嵌着球杆的木桌上。 “都不讲话,那就是都讲完了。”何定贤拾起杆尖带血的球杆,抬头吩咐一句:“把地上的那个先丢下楼,我再讲。” “好。” 雷洛干脆的张口答应,努努嘴,马上有人动手将黄有维扔出窗户,伴随重重一声落地音,酒桌旁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刑事组的全员出动,已经证明是集体性的行动,不是一间差馆要揾水! 是整个警队要做事! 这种局面的层次,既不受他们而掌控,也不受他们影响,无论谁能够赢到最后,总之被车轮碾过的虫子都要先死。 或许翻车后,开车会撞成烂泥,但虫子早已腐败。 何定贤托着球杆,踏着皮靴,踱步来到第一个呛声的老板面前,抬手扫扫他衣领,笑着道:“你要斩翻我呀?” 老板凛然不惧,昂首道:“定下的规矩不可改,多少规费就是多少,要交底账是不可能的。” 何定贤颔首回道:“交给鬼佬,不交给我们,是觉得我们没权力。” 他目光转过:“阿洛,把他带下楼,让他见识下警队手段有多硬。” 雷洛轻轻颔首,用枪顶着老板后腰,老板却硬着不走,雷洛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旋即举起枪瞄准脑后:“砰!” “比骨头硬点。”雷洛答道。 何定贤走到恩平施面前的时候,已经有两名探员读懂眼色,将恩平施压在地上,挟持双臂。 何定贤双手握着球杆叹道:“不要随便学人拍桌子,因为,老子欺负的就是你!” “啪!” 他毫不犹豫的甩起球杆,一杆砸进恩平贵嘴里,将其两排牙齿全部砸烂,就连嘴角都豁开一个大口。 何定贤旋即将球杆丢在地上,叮当一声,清脆的回音让人发怵。 这时他拍拍双手,再环顾一圈,出声问道:“底帐交不交!” “规矩!” “认不认!” 还是没有人回答。 恰巧,颜雄去而复返,拎着一个染血的布袋回来,将布袋摆在桌面,出声说道:“长官,五江社话事人,大头潘到了。” 何定贤眼神一瞄,冷笑道:“确实很大!” 江湖人,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 余下十人终于被血淋淋的现实压弯了腰,明白警队的意志是从上到下,再也挺不住,低头道:“交。” “认!” “何先生,底帐我们交,规矩我们认,但是金管局那边……” 何定贤闻言眯起眼睛,出声说道:“金管局是你老豆呀?要钱喊他来找我!” “是。” 问话的人连忙低头。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关切的道:“正行生意好好做,要捞油水,也得照警队规矩好好捞。” “这规矩,我定的!”他松开手昂首走出房门,路过雷洛身前的时候,侧头对他说道:“地上的钱同兄弟们分一分,出门不能白跑一趟,另外把那个掌柜带回警队审一审,我怀疑他同一起杀人案有关,最后球杆记得帮我带回去,用起来挺顺手的。” “以后派上用场的机会多。” 何定贤突然笑起来再问道:“刚刚我打球帅不帅?” “贤哥打球犀利,一看就是练过!”雷洛闻言笑赞,何定贤也虚心的接受了,颔首道:“看来我还是有点天赋的,有机会一起打球。” (本章完) 83 乱世恶狼 何定贤回到屋企,休息一夜,夜里,警队兄弟却押着钱庄老板,直接回到家里或钱庄取出底帐,同时,探员接到命令,多处出击,将湾仔区内其余大小钱庄,总计二十一个银号,查了个底朝天。 翌日,上午。 何定贤穿上西装,来到差馆,办公区内,探员们空了大半,剩下十几人在一堆账本前连打哈欠。 他们见到长官到来,连忙敬礼:“长官!” “长官!” 何定贤微微颔首,来到办公桌前,望着如山般的账目也是头大:“这么多?” 账本有薄有厚,全部装订成册,正面写有钱庄号名,内页有时间,分号,里面是用繁体书写,从左至右,从上往下,其中还有一些暗语。 足足铺满四张办公桌,另有一些还被探员拿走,在手上查阅。 何定贤拾起一本随手翻翻,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书里有毒,连忙把书丢下骂道:“靠他娘,真的不是在刁难我们?” “长官。”探员强迪面露苦色,出声道:“昨夜,雷探目他们去取账本的时候,发现每个钱庄账本都有一柜,同一个月都有四五本,有些是给税务局看的,有些是给警队看的,有给金管局,还有专门写给参股老板看的……” “为了保证账目精确,干脆就把全部账目都带回差馆检查,以其中金额最高的一本为准。” 何定贤咽咽口水:“奸商!” 强迪也是无奈,他作为蓝刚的头马,打打杀杀见过了,一辈子头一回见这么多书,但讲出一件好玩的事:“昨天给你打破嘴的钱庄老板,底帐竟然藏在衣柜里,老婆的内衣底下。” “哈哈哈,香不香?”何定贤闻言笑出声来,挤眉弄眼的问道,强迪咧咧嘴:“又不是他小妾家里,四十多岁的阿姨了。” “但确实挺香。”强迪回忆片刻,竟然点头,语气似有一分向往。 何定贤拍拍他肩,朝着账目努嘴道:“不用查了,把账目全部按字号归类封箱,我去请专门的会计师来。” “你们算也算不准,真靠你们,差馆整年都不用开工了。” 下面的人捉摸不透上面想法,有事情干肯定要往下干,但是作为长官的不能为难人,让拿枪杆子的去拿笔杆子,专业的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多谢长官!”路迪表情欣喜,满口答应。 何定贤在口袋里掏出两张二十元港币交给他道:“拿去请兄弟们吃早餐。” “谢谢。”路迪咧开嘴笑的很是开心。 何定贤来到更衣室,照习惯检查柜子,要是柜子里没什么东西,就可以把柜子锁上。 未想到,一开柜子里面就有一整沓的港币,拿起看看,总共五大沓,一沓两千,总计一万。 “嘿嘿。”他随手取出一沓,看见上面有银号封条,当即明白是雷洛清点完盒子分润出来的。 这种钱兄弟们有,探目有,华探长也得有,其中华探长还得拿大头,估摸一下也没有少给他。 “当差就是好。”何定贤把港币揣进兜里感觉鼓鼓的,干脆就走出差馆门口一趟,让阿坤把钱送回家,他那一格柜子继续开着,里面摆着一个烟斗…… 华探长办公室里,江祖辉叼着支烟,坐在椅子上,重重把一个烟灰缸拍在面前,高兴的道:“阿贤,抽烟!” “谢谢辉哥。”何定贤坐在办公桌对面,抖抖烟灰,吐出口气:“我想请一个会计帮兄弟们核对账目。” “将来要厘清的账目肯定不少,不用会计师的话,钱都会从指缝里漏走,下面那些老板也不服气。” 办事最好有理有据。 江祖辉爽快点头:“请!” “有本事为我们赚钱的人,就该拿着钱去请!” 何定贤颔首。 江祖辉继续道:“另外,昨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办的漂亮又威风,高总探长非常欣赏伱的球技。” “他话事情忙完,一定再约你打球。”他忽然想到什么,用膝盖将办公柜给顶上,显然捞到不少好处。 何定贤假装没有看见,笑着说道:“打球都是同盛哥学的,有机会还要盛哥多指教。” “昨晚那些扑街是不知道警队要办大事,还以为我故意找麻烦,想刮他们油水,边个能想到,现在不仅是盛哥发话,连鬼佬都同我们站一边。只是我年轻气盛,做事可能有点过火。” 江祖辉甩甩手,满脸不屑一顾:“不算过火,就是大头潘吗?五江社话事人,看起来威风,但我们就要踩扁他!” 他复而正色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麻烦,对我来说也麻烦,唯独对高总探长不麻烦。” “有什么事情也是高总探长扛,不过你能亲自让人去取他的头来,确实够巴闭。”江祖辉把烟头摁灭,认真道:“要是没有这颗头,说不定那些老板不会胆丧,对于商人而言,底帐就是命根子。” “你在捏他们命根子呀,嘿嘿。”江祖辉发出贱笑。 确实,想要定偏门规矩,首先就要树立警队权威,一定要把社团龙头踩扁! 因为社团是商会老板们的拳头,踩扁他们手下社团,就是打断他们一只手。 五江社的“大头潘”一朝生死,各大堂口立即开始夺权,但是敢报复的一个都没有。 商会也就丧失报复权力。 除非商会决定不死不休,集资砸钱下去买命,但那样又可能引来当局不满,导致生意都会受损。 资本阶级的妥协性、软弱性,暴露无遗。 这也是在动荡年代强权可以压垮资本的原因,港岛若不是有另一个强权在上面顶着,早早就被警队给踩扁,不可能出现商人把差人当狗使唤的情况,现在警队权力想要上升,窃取鬼佬退让的空间,立即就敢向商会下手。 当然,以港岛的社会环境警队想要压住老板不可能,毕竟,老板一合力就能让当局动手。 唯独在不搞正行生意,只动偏门生意的情况下,可以拿捏好尺度,重定江湖秩序。 说到底,华资老板、警队、社团、全都是在殖民地乞食的三等人,不打赢鬼佬前,个个都得看鬼佬眼色,商会老板是靠着建设港岛,上缴税收得到鬼佬下放权力,警队现在却靠着勾结鬼佬,输送利益,开始获得鬼佬进一步的权力下放,只要互相触碰到对方的领域。 不触动到另一批鬼佬的利益,大家背后都有鬼佬撑腰,谁怕谁? 虽然给人当狗底人一等,心头总是不爽,但是在殖民地、说的更难听,在沦陷区里挣扎生存! 就得先低头! 将来手腕硬了,自然能把上头的人赶下台,事实上,这是港岛华人的普遍观念,也是未来华资崛起的内因之一。 港岛组织海外华侨,战时捐款,战后建设,其实都是为了华人能抬起头,为了祖国能收复失地,不再低人一等! 这些人也是将来官方认证的爱国企业家、实业家,是“港人为港”的主力,当然,也有一批铁杆买办,一心为外族服务,以外籍人士自居,那才是真正的走狗。 何定贤一直觉得想获得自由的人,有野心者是“狼”,安于乞食,背祖忘宗者为“狗”。 他之前没有感觉,只想获得权力,不要被人踩低,现在见识到港岛的斗争之后,心里愈发觉得不爽。 这是来自一个现代人的基本心理,无关前世是好是坏,他想当一匹狼! 就算是一匹恶狼! 也好过做一世败犬! 而警队在权力上升之中,不可避免会遇到阻挡,其中最大阻力是商会资本,最大对手则是社团。 商会资本只是在幕后,社团才会被推到台前,而且警队、社团一直是在同一个位置上,警队突然间的上升,必将会引起社团反弹。 社团愿意卖华人探员三分薄面,为了吃饭自矮一头,但不可能希望头顶多个爷,将来既给商会打工,也要给差人当狗,那岂不是狗中狗? 所以警队必将要把社团打垮,统一江湖,这也是眼下为何社团嚣张,能和警队过招,历史上,再过十几二十年,社团却要仰仗警队鼻息的根源。 当然“警队”是一整个大集体,大势不会改,可“潮汕帮”一系从高永盛往下到最普通的潮汕帮探员,也只不过是警队集体的一部分,潮汕帮想要引领大势,拿最大的红利,面临对手可就多了。 有社团、有商会、有警队内部的东莞帮、五邑帮、也有鬼佬,乃至自己人…… 何定贤离开办公室后,并没有在差馆久留,走出差馆大门,叫来一直守在门口的倪坤:“陪我去九龙一趟。” “老板,请上车。”倪坤弯下腰恭敬请道,他自从来到港岛区上工,逐渐变得见多识广,就连高高在上的警队探目,竟然也对他和颜悦色。 这导致他在社团、工会内的地位都是一路高涨,不仅港岛区的车夫已经叫他“坤哥”,就连在社团内都扎了一个草鞋的职。 要知道,他这种只给社团交数,不为社团砍人的工人,一般都是背一辈子四九,往往也没人想要出头,愿意上位的是另一批人。 社团给他一个草鞋职位,已经是大大的看重提拔。 同时,他也不再跑去外边接客,一整天就守在差馆门口,专门等着老板用车。 近来还有四五个想要跟他混的年轻车夫,也会陪他一起在差馆等车,往往也能拉到不少客人。 在工会里七号差馆街似乎已经默认为他的地盘。 他自然知道一切改变是因为什么。 何定贤坐在车上,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开口道:“阿坤,听人讲,你最近快要结婚了?” (本章完) 84 收纳新人 倪坤拉车的脚步放缓,讶然道:“是的,何老板。” 他不是惊讶老板会知道,而是惊讶老板会张口问他,何定贤坐在车上,翘起二郎腿,失笑:“恭喜你。” “都是托老板的福。”倪坤真心实意的道:“要是没有老板,我一个车夫哪里交的起聘金。” 何定贤微微颔首:“男子汉,成家立业,好事。将来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一定要好好工作……” 倪坤闻言兴奋,果断的道:“一定专门为老板做事好。” “摆喜酒的时候记得请我,只要有空一定去,那一天的轿子队,钱我出了。”何定贤豪气道:“再给你加一只猪!” 这年月港岛喜事流行用轿,有专门承办的轿行,普通人家一定轿子,大富人家六顶起步。 有喜欢排场的甚至会用八台大轿,一路敲敲打打,唢呐鞭炮,好不热闹。 结婚当天迎亲时,新郎官还要抬一只活猪上门,以供娘家请客使用。 当然,穷苦人家几百港币就能买走女儿,嫁个有公司上班的就算高攀,像倪坤这种车夫在街头揾食,混靠卖苦力,结婚哪里有钱请轿队,心生惶恐之余连忙拒绝:“不用老板破费,我约了几个兄弟,到时候上门拉车去给我接亲…..” 何定贤皱起眉头,颇为不爽:“你要别人在背后指着伱骂,说你是个拉车的吗!” 倪坤表情一愣,张张嘴道:“拉车很好,帮大老板拉车,我很开心。” 何定贤闻言心里竟有些惭愧,下意思的挪了下屁股,放缓语气温言道:“大喜的日子同平时不一样,一个人再穷,结婚那天都要风光,要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阿坤,你既然跟我,我就不希望你被人笑,每一个兄弟既替我卖命,也是我的脸,你回去问问弟妹,要是不钟意坐轿子,我给你们租车队。” 港岛目前已经有出租车服务,但公司都掌握在英资手里,没有正式颁布“出租车牌照”。 出租车也只在码头、酒店门口出现,其余地方要用车需先致电出租车公司。 港岛区的中华巴士、九龙与新界的九龙巴士,也已经获得特许的地区运营牌照。 但出租车与黄包车的区别,就是底层人和上层人的区别。 一座城,两种命。 中华巴士的老板“颜承坤”更是祖辈就做轿行,生意十分红火,后来看中汽运前途在33年斥资34万港币,拿下港岛区的巴士专营权。 颜氏轿行到现在还是港岛最大的一间轿行,很多鬼佬都喜欢坐轿子,由四个轿夫抬着,到汽车不好行驶的公园、山路游玩。 倪坤听完大老板的话,心里很是感动,沉默后开口讲道:“轿子就够了,老板。” “好。” “记下了。”何定贤轻声回答,闭上眼睛,不再作理会,倪坤一路把他送到码头,再一起登船,来到九龙继续拉车,直至来到上海街的一元店公司。 他离开上海街的日子,掰着手指算也不到一周,回来不会有半点陌生感,进入一元店时,六七个穿着短衫,正在打牌的马仔就转过头来,面露惊色,连忙丢掉牌起身喊道:“老板。” “老板。” 猪油仔听闻声音推开办公室,表情露出欢喜,大声说道:“贤哥,你怎么来了?” 何定贤上前拍拍他肩膀,笑着道:“看看你有没有感冒。” 猪油仔摸摸鼻子,旋即骄傲的挺起胸膛,在兄弟们面前故作英勇:“下香江算乜?那点浅水够我游?不是我吹牛,有大老板在岸上拉我,跳太平洋都能轻轻松松游回来。” “不要装大晒,那天谁在哭?”何定贤毫不给他留面子,一句话就戳破牛皮,四周兄弟都不约而同面露轻笑,但眼里对仔哥的敬重不似作伪。 混江湖,不怕死是假的,敢顶上去,值得佩服! 猪油仔当即作出为难的神色,嘟囔道:“贤哥,这样子我很难带兄弟呀……” “每个月好吃好喝养着,电影店工钱发着,需要你来带呀?”兄弟们闻言都是哄笑。 猪油仔瞪了兄弟们一眼,让扑街仔们坐下打牌,再把大老板请进房间里,奉上一杯茶,关上门,恭恭敬敬的问道:“贤哥,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以为港岛区的事情还没完,何定贤却摇摇头,出声说道:“我不是来找你,是找邱德更的。” “你来找邱经理呀……”猪油仔语气惊讶,但神色对没有半分轻蔑:“我去帮你喊人。” “等等,邱德更最近干的怎么样?”何定贤出声询问,猪油仔也没藏着掖着,爽快道:“老老实实干着。” “一元店有邵老板的股份,又没有他的股份,犯不着为难我们,就是账目查的很认真。” 猪油仔嘟囔着道:“做事情很勤勉,下班还帮老婆一起洗盘子。” 何定贤点点头道:“叫他来吧。” “好。”猪油仔推开门出去一趟,不到两分钟就把人给带进办公室,邱德更穿着夹克外套,戴着眼镜,表情有些拘束的鞠躬问好:“何老板。” 何定贤在椅子上站起身看向他,邱德更眼神有些回避,何定贤心知对方是打心里畏惧他,当即失笑道:“邱老板,抬起头,有些事情同你聊聊。” 邱德更动作僵硬的抬起头,一张黝黑的脸庞暮气沉沉,与初次碰面时的意气风发不一样。 在港岛一次创业碰壁,带来的后果极其严重,让邱德更意识到打工跟创业的区别。 至于他脸上的疲惫和皱纹算什么事,一辈子都是在底层摸爬滚打,辛辛苦苦走过来。 一点挫败既无法击垮他野心、志气,也打不倒一个能白手兴家的商业巨鳄,但是欠邵老板的人情却把他死死困在电影公司,若一辈子当个财务经理,就算吃得起饭又怎样? “何老板,有什么事请讲。”他说话嗓音沙哑,有点难听,何定贤则道:“有没有兴趣开一间会计公司?” “嗯?”邱德更表情一愣,心生疑窦,会计事务所可没那么好开,一来要考正规的会计师牌照,二来需要关键的生意渠道。 目前港岛的会计事务所没有几家,基本上都是在大洋行服务,毕竟除了洋行谁需要职业会计师? 港岛会算账的人太多太多,几乎每个商号的账房伙计,算起来账都很麻利,大商号的账房掌柜更是“精算师”。 何定贤继续问道:“我在港岛区可能有一些账目,需要专业的会计师帮忙计算、核对。” “将来这些账目也会越来越多,甚至需要请一批帮手,与其让外人把钱赚光,不如介绍给朋友赚。” 他眼神投向对方,郑重其事的道:“你在电影店管帐干的不错,想来邵老板会让你负责管帐,你也是学过做账的,而我说到底是电影店老板,你为邵老板做事不假,严格意义也是我的员工对吗?” “对。”邱德更不得不点头承认:“我的工资是公司发的。” 何定贤点点头:“吃我的粮吃了几个月,有没有想过帮我做点事?顺便也可以再谋划一下出路。” “你也是我出来做事,商业路上的第一个对手,虽然不够老练,付出过代价,但是我欣赏你,你也总不能一辈子困在一元店吧?” 邱德更失笑道:“承蒙何老板看得起,不过我称不上是什么对手,只是当时也想赚点钱罢了。” “何老板,晚上可以把账目送过来,至于成立会计师事务所的事,之后再说吧。我看不懂英文,考不上会计证,但帮何老板做点事也行。” 何定贤微微颔首:“对于邵老板而言,你就是随手安排的一枚棋子,负责看住我,但你如果肯跟我,将来还有一展宏图的地方,我对兄弟们怎么样,你平时也看在眼里。” 他在桌上倒了杯茶,转身递到邱德更面前,沉声说道:“一杯茶的功夫,够你想清楚跟不跟我。” 聪明人做选择不需要太长时间,何况是选边站队,上一次邱德更选错差点输掉身家性命,这一次邱德更又会怎么选? 他心头有所悸动,内心有所期盼,毫不犹豫的接过茶杯,举杯一饮而尽后道:“何先生,有事请吩咐。”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出声笑道:“邱生,往后都是自己人,我会有很多生意要你搭手的。” 猪油仔脸上立即堆起肥肉,乐呵呵的帮邱德更把茶杯端走,回头讲道:“邱老板,以后靠你关照了。” 以他的精明油滑自然知道邱德更会受重用,拿下邱德更不仅是为电影店拔一颗钉子,更重要是老板在商业有很高追求,需要能够在商业上帮手他的人。 猪油仔自认没有干大生意的魄力,只能帮老板处理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是邱德更不一样。 这段时他可是对邱德更开了眼,这家伙不是人,是头驴啊!一只抠搜的驴,很难不让人欣赏他,毕竟连这种人都不发财,那就没人可以发财了…… (本章完) 85 狗要吃骨头 何定贤让邱德更负责核对账目,一来是确实需要人手帮忙,二来是想试试邱德更的能力。 他可不仅是想要邱德更管一个会计公司,过两年,公司资金宽裕,是要着手购置地皮,成立院线+电影公司的组合。 那时整条院线将成为现金奶牛,源源不断的提供金钱,必须要一个有能力,够忠心的人看着。 以他对邱德更的观察而言,邱德更能力没问题,够不够忠心…… 先找一个次级项目干两年,日久见忠心,当晚,就有探员将封箱锁好的账目送到九龙,一共足足五箱账目,一百多本,邱德更也没有请人,叫来老婆,两个人一头扎进茫茫帐海。 三天后,何定贤就收到消息,邱德更将账目核对清楚,效率十足,心头惊讶之余,立即派人将邱德更请来港岛区。 厦门街,和福茶楼,何定贤摆了一桌早茶,邀江祖辉、蓝刚、雷洛等人齐聚一堂,邱德更到场后,见到五人腰间挂着配枪,表情很是拘束的鞠躬问候:“何先生。” “呵呵,阿更,坐。”何定贤笑容满面让他坐下,在侍应生倒茶时,向同僚介绍道是:“这是我公司的帐房师爷邱先生,先前接手了钱庄账目。” 江祖辉看向穿着长衫,戴着眼镜,斯文瘦弱的邱德更心下惊讶:“这么快?” 邱德更抬头应对:“长官,那些账目看起来多,实际上很多都是假账,一旦区分出哪本是真账,核对起来就很快,我同拙荆两个人每天看到半夜,花三天时间已经核对过两遍,准确无误。” ”这是核对出的结果,单独另立了一本账目。”他在怀里掏出一个没有封皮的小册子,站起身弯腰递给何定贤,何定贤使了个眼色,他便转手递给江祖辉,江祖辉接过账目,没有去看,而是笑吟吟道:“有本事。” “阿贤,你手底下真是什么人才都有啊。”江祖辉望向何定贤,何定贤笑而不语,邱德更拾起茶杯饮了口茶,蓝刚、雷洛等人则是大为佩服。 招贤纳士是种本事,也是要实力作为底气的,一个人手下人才越多,手腕自然越硬。 这时邱德更虽然是个帐房师爷的身份,但是看起来斯斯文文,有点读书人的样子,曾经在上海滩见多识广,真到场面上也不会露怯,关键是警队最近正需要帐房做事…… 导致蓝刚、雷洛、林耀文等人都对他挺尊重。 早茶饮完,一行人离开茶楼,江祖辉揣着账目进入办公室,何定贤没有看过那本小帐,但心里对钱庄收入的数字了然于胸,如“信亨”那种银号一个月通过放贷,抵押至少能赚三万多,较小的银号一个月也有一两万,大银号能够超过五万港币! 这笔数目是没有包括正规典当,借贷的收入,如果加上正行方面,一个月能再加三成! 对,钱庄的正行收入,不到偏门收入的三分之一,湾仔大小二十多间钱庄,黑色收入每个就达到七八十万! 且在年年逐步上涨,每月都有增长,足可见钱庄之暴利,港岛地下融资之需求旺盛! 难怪,钱庄在明面上交完警队规费,还能够再给金管局的鬼佬上供一笔。 因为,钱庄是没有亏本生意的,高利贷也极少坏账,手下养的五江社马仔,一个个都轻易断人手脚,推人下手的催债打仔,经营方式与正规银行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这些是一个片区,整个行业的月收入,一共有十几个老板来分,扣掉手下员工,养马仔开支和资金风险等,收入看起来夸张,但也在他的预料范围内。 因为他清晰知道港岛近年的经济一直向好,不像大部分警员根本不关心港岛商业信息。 不过警队收钱是按地盘划分,定规矩是按行业划分,一收就是收所有的人! 收到手自然是一笔大数字。 下午,何定贤、蓝刚、雷洛五人一起来到长官办公室里,站在办公桌前看着江探长开口道:“我已经同总华探长打过电话,决定把钱庄的规费,一律加收一成半,月底开始照新规矩收,之前的账目既往不咎,其余钱庄老板暂时不要为难了。” “是,长官!”何定贤、蓝刚、雷洛五人纷纷敬礼,表情郑重,语气中难掩激动。 警队收到的规费一旦增加,每个人都是能分润到好处的。 就算鬼佬把最大头的钱给吃下去,剩下的也要按大小一层层摊好。 这回五人不仅把鬼佬砸下来的压力成功扛起,还把事情干的非常漂亮,让湾仔差馆每个兄弟们都得到好处。 江探长也大为满意,在抽屉里拿出一叠港币丢在桌上,整整五千块钱:“阿贤,专门给你的,拿去给会计师们发工资,诶,不要拒绝!” “盛哥特意找人重新核对过账目,得出的答案是一模一样,非常好!将来警队肯定有大笔账目需要核对,总不能让你自掏腰包吧?” 江祖辉笑脸吟吟:“何况,找华人算账比找鬼佬会计师便宜很多,自己人也更信的过,收下吧!” 何定贤上前两步,拿起港币,咧嘴一笑:“嘿嘿,谢谢长官!” 江探长甩甩手,讲笑道:“湾仔忙活完了,整个港岛区钱庄却要倒大霉,哈哈,好在我们能轻松一阵。” 蓝刚、雷洛、林耀文等人都露出笑容。 江祖辉却暗含警示的道:“不过,伱们千万不能让兄弟们放松警惕,钱庄业只是刚刚开始,剩下的赌档、字画摊、烟档、粉档、码头走私、洗浴城……每个行业都要一刀刀切过去,盛哥说了,整个港岛的江湖都在盯着湾仔,湾仔的每一步路,都是警队的下一步。” “好不夸张的说,湾仔兄弟们全都被架在火上烤,既然,第一个拿到钱,就要第一个就要上去拼,将来能不能上位,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雷洛、蓝刚等人面色肃然,齐声应命:“是,长官!” “如果有什么需要临时决断的事情,你们都听阿贤的,阿贤要是派人要用兵,兄弟们都得上。”江祖辉想的很是通透,点起一支烟,吩咐道:“军装组我也派人打过招呼,兄弟们都会支持你们。” 何定贤明白江祖辉是不想出头冒险,也可能是自知实力不够,干脆就全权下放给他。 “明白!” 五人刚刚走出办公室,蓝刚就搭住何定贤的肩膀,出声道:“阿贤,总华探长这么看重你,以后就靠你多关照了。” 何定贤干笑两声,说不出是喜是愁,答道:“我就是在九龙怕被人打黑枪才调到港岛,没想到,在港岛被打黑枪的机会又多了。” “哈哈哈,贤哥,这也是你的本事呀!”雷洛闻言大笑。 差馆里,探员们多少都听说月底规费会加,做起事来也干劲十足。 何定贤几乎没有对下属额外关照,对其它组的探员们更没有过多接触,可却已经能够对手底下的人做到如臂所指,道理是很朴素的,上下级关系的组成,本就是利益关系的一种体现,一个上级再懂的体贴下属,要是不能给下属争取利益,一样获得不了下属的拥戴。 反之,一个上级就算平时对下级公事公办,但是,只要能够给下属争取到利益,下属都会抢着想为上级卖命,无论公事、私事,绝对伺候的舒舒服服。 江湖上,却远没有差馆平静,湾仔差馆仅局限一地,办完一件事,收尾十分迅速。 港岛区潮汕帮却一共占有七间差馆,包揽中环、上环、西区、东区等主要地段,一旦展开行动,影响远比湾仔一块更大,虽然钱庄没有湾仔密集,但是零零散散,大大小小,加起来是湾仔的三倍之多,幕后不止有五邑商会的老板了,还涉及到华侨商会、东莞商会,乃至本乡的潮州商会,但是警队在规费上只能一视同仁,光是当街的枪杀案,半月内就发生不下五起。 好在,上面的事情有上面顶着。 何定贤主抓下面就得。 近期,他与蓝刚、雷洛等人倒是交往更深,同时,常约合图、和胜两间字号的扎职人见面。 或许是两间字号龙头与高永盛已经谈好,两位扎职人表现的都很配合,主动把烟档、赌档、字花摊、洗浴城的底帐叫出来,主要也是这类档口直接归警队管,警队有权处理。 其次,这种档口也躲不过警队的眼睛,哪家生意好,哪家生意差,用眼睛看都看得出来。 关键点在于,一次性把食品局,军装警,乃至水警的钱,全部都上交给便衣组。 这件事情等于是把其它部门全部甩开,完全靠向便衣组,很容易让社团心存顾虑,就算便衣组手上有枪也没用。 万幸是合图、和胜两间字号都非常给面子,答应档口一旦重新划好,马上就把规费上交给便衣组。 何定贤决定让邱德更把各个字号的档口全部统计出来,对湾仔区内每条街的地下生意有一个粗略评估,再把各个字号的扎职人请出来聊天。 虽然,邱德更没有正式注册会计师公司,但是,何定贤在江探长给的五千块钱之上,又添了两千块全部交给邱德更,让邱德更请了五个懂算账的伙计,正式组建了一个专职“帐房”。 他们点档口和算生意的方式特别简单,就是蹲在街上找到档口,然后蹲一天一夜,足足蹲满一周,按照人头一个一个点,有消费,没消费的还分开计算…… 月底。 何定贤来到差馆上工,一进门就见伙计们脸上堆满笑容,可是走进差馆大门时,又好像缺了点什么,让他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直至来到更衣室想开柜子的时候,正好碰见几名军装警员在信封袋里点钞票。 “长官!长官!”警员们见他进来连忙收起信封,立正敬礼,何定贤方恍然大悟,笑着说道:“警队发粮呀?” “是呀。”三名军装警把钱贴身收好,锁上柜子,将木棍挂在腰间,回头同他讲道:“都托长官的福,每个月比往月都多了五十。” 何定贤微微颔首:“客气,都是兄弟们做事。” 军装警多出五十元便沾沾自喜,殊不知,一波清理下来,上头的鬼佬得多拿好几万。 何定贤也打开柜子,取出里面的一个信封,倒出来看看,十六张二十块的港币,加起来就是三百二十块,比往常要多一百二十块。 这只是规费,没算上工资,等到月初还能再领一笔两百五十块,加起来有五百七十块,已经接近六百块的薪水。 这怎么样看都是一个高薪工作,就算没有其它收入,也能够一家人过的舒舒服服,要是单身攒五年钱,已经可以购置一套小型屋宇。 “贤哥,早上好。”等何定贤把钱重新放回信封,并将衣柜锁上时,雷洛刚好来到旁边柜子,更换警靴,同时看了规费。 “阿洛。” 何定贤笑了笑,顺口问道:“今天怎么没有排队领钱了?” 雷洛套好袜子,穿着皮靴,笑着回答:“上次听你讲完,我也觉得排队领钱很难看,同江探长在私下说了一下。往后,每月规费钱庄、社团、档口都会主动送上门,由傻子涛负责收好统计,再分好放在兄弟们的衣柜里,低调些,也好看点。” “那好。”何定贤笑着点头,觉得也很不错。 傻子涛则是江探长的收租佬,一直都负责兄弟们规费的统计,不过先前是跟催债鬼一样去要钱,现在却是坐着等别人送钱上门。 何定贤来到办公区时,正好碰见两名穿着西装的鬼佬,胸口别着金管局证件,在鬼佬署长的带领下走下楼,有位金管局鬼佬还提着一个皮箱,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但鬼佬之间并没有撕破脸皮,勉强算有说有笑。 雷洛在旁隔着窗户看着鬼佬出门,凑上前来挤眉弄眼的问道:“金管局那边摆平啦?” 何定贤摇摇头,脸上写着早有预料,语气略带讥讽的道:“狗要吃骨头总得上门拿,忍不住的。” “吃了你的骨头以后,就是你的看门狗啦,哈哈哈。”他忽然笑的很嚣张,雷洛也意味深藏的笑了。 (本章完) 86 差人办报 半个月后,湾仔,三板街,一间茶餐厅内。 邹怀文风尘仆仆,刚刚过海来到港岛,见到老板大方的替他点了饮料点心,出声汇报:“大老板,最新的三台造纸机已经进入工厂,经过技工可以调试可以投入使用。” “新的一台印刷机也正在作业,造纸厂每天可以产纸一万两千刀,由于我们价格便宜,《星岛日报》已经全部用我们的纸。” 何定贤拿着服务员递来的柠檬水,吸了一口点头道:“《工商报》和《华商报》是不是已经搞定?” “看你最近天天都往港岛区跑,应该不会浪费轮渡的票钱吧?”这些钱可都是公司出! 邹怀文也早在《星岛日报》辞职,专门负责东方纸业运营,生产销售一手抓,此时笑道:“《工商报》的合同已经敲定,《华商报》一直在谈,因为《华商报》同四海纸业的关系很好…..就算我们的价格低,别人也不一定买。” “算了,《华商报》一个月才卖多少份?一周也就发行一期,在港岛没什么销量,我看他迟早倒闭。”何定贤端着一份云吞面,拿着一双木筷,吸溜着大快朵颐。 邹怀文面前则是一份猪扒饭,一大块猪扒带着骨头,油滋滋的香气扑鼻。 “是,拿到《工商报》的合约之后,纸厂每个月利润就达到五万以上,市面上也总有些公司不看产品,只看人。”邹怀文其实也没把《华商报》放在心上,说完就补充道:“工厂多招了五个工人,让阿仔出面招的。” “行,人还是阿杰管。”何定贤爽快点头,邹怀文继续说道:“我在《大公报》有点关系,想要拉拢《大公报》的单子,但是《大公报》的社长狮子大开口,要这个数。” 他举起一个手掌。 何定贤随口答应:“如果是五千就给他,如果是五万就给他一巴掌。” 邹怀文低下头表情悻悻,专心吃饭,《大公报》作为全世界发行量最大的一张中文报纸,发展历史是与革命史息息相关的…… 最早是在津港创刊立报,靠着与当权军阀“袁大头”对喷火爆全国,一向以“敢言”著称。 而后,随着战乱《大公报》在上沪、汉口、港岛、桂林、川渝多个城市建立分社,报纸股权也几经转手,一度还沦落到受鬼子控制。 1926年9月,吴定昌、张继鸾、胡正之接办《大公报》,成立“新记大公报”公司,寓意为新的大公报。 这阶段的大公报奉行“不党、不卖、不私、不盲”的四不主义,成为全国公信力最强的报纸,迎来了一段最辉煌的时期。 《大公报》不仅坚定抗日,作爱国宣传,还涌现出一大批“文化斗士”。 而在国内战争结束之后,津版《大公报》已经改组为《进步报》,沪版大公报则继续发刊,港版则伴随溃兵而停刊,直到三年前才在内地港澳工委的领导下复刊,与《工商报》,《文汇报》一起组成中资背景左派文化阵线…… 目前《大公报》还是全港排名前三的报纸,每期销售都达五千多份,不过报纸定位跟负责人是两个概念。 《大公报》大公无私,负责人却是要吃饭的呀…… 东方纸业草创没有半年,确实缺少报业的大主顾光临,但是依靠价格优势的情况下,白报纸还是不愁销量的。 港岛有大量的字画报,马报,小姐报…….这些多如牛毛的报社加在一起,很容易就能消耗掉纸厂的产量。 邹怀文是为纸厂未来的发展考虑,才在想办法搭上《大公报》,可是何定贤也有他的考虑,吃到半饱时,哈出口热气,提议道:“阿文,有没有考虑自己办一间报社?” “何生。”邹怀文顺口答应一句,下一秒就面色了然,好似早有预料:“你真打算办报纸?” 他在负责起纸厂之后,对何定贤的了解愈加深入,大致猜到何定贤是一个做生意有眼见的人。 生意人的眼见,不是预知未来,而是走一步,看三步,立足眼下,展望未来。 以纸厂为事业根基的话,下一步就是办报! 一旦报社成功立起来,销量好的话,纸厂也能水涨船高,不愁销路,形成压制其他纸厂的产业链优势。 未来不说做成全港最大的纸业公司,但也是财有流水,源源不断啊! 何定贤笑着问道:“办报社不好吗?” 不邹怀文苦笑道:“办报社当然好,但是报纸想要打开销量很难,管是《马报》,《商报》,还是《风月报》,《日报》,每个报纸都有不同的客户群体,否则客人为什么要在报亭上百份报纸里选你?” “就连英文报纸,中文报纸,乃至于华侨商报,其实也是在针对不同的客人,办报纸利润虽然高,但是难度更大,甚至还需要点运气。” 何定贤点点头:“有道理,往前推十年,办报纸还是文人专属,从来没有商人办报一说,何况我还是差人办报!办的又不是鬼佬《警讯》!” “就算商人办报也不是个个都办得成的,倒是文人办报有号召力,但一个个打嘴仗不专心揾水,” “但如果我说自有办法打开报纸销量,想请伱替我操办报社,担任总编,你有没有兴趣?” 邹怀文下意识心里就有所意动,他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猜到大老板有心要用他,但是又没把握将报社办好。 虽然,他是学新闻专业毕业,又在《星岛日报》担任过主编,但是编辑一个板块和操持一张报纸是两种概念,历史上的邹怀文直到发家成为富豪之后,也没有单独管理过一张报纸。 可以说,这是他完全没有涉足过的领域,但又是那么的合适,让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想到大老板会解决打开销路的麻烦,如果主要是负责报社组织和编辑的话,却很渴望试一试。 他稍显犹豫便立即点头:“单纯负责编辑新闻和排刊出版的话没问题!” “要是大老板答应给够经费的话,我还可以拉几个适合的编辑,记者一起创刊,至于注册报社的手续就更简单,对于业内人士而言基本是没有门槛的。” 何定贤面露喜色,果断的道:“好!我特意让人从帐取了一万块钱,先作为组建报社的经费。” “你把报社的架子搭起来之后,纸厂就可以换一个人来管,到时候再给你两万块的初期经费。” 办报社有三万块作为启动成本已经完全足够,一个轻资产行业初创就只需要场地、人工和一些手续费的成本,何况,他还有自己的纸厂可以供纸、印刷。 邹怀文见老板早有准备地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沉甸甸一万港币,接过时心情还有些复杂:“老板,你做事真是雷厉风行呀。” 何定贤略带自嘲的说道:“我同你不一样,屋村仔出身的嘛……从小肚子饿怕了,看准机会就要上去抢食,来不及想太多的,抢不到大不了给人打一顿,但是得先上去抢才可能有饭吃。” “放心,报社办亏本,不干你的事,继续回来纸厂做我的总经理,报社要是办起来,我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 邹怀文眼前一亮,本以为等来的会是对赌协议,没想到抠搜的老板大方起来了。 “多谢老板。” “不用谢我。”何定贤很是诚恳的道:“谁让办社是一个人文为本的行业?就算是商人办报也得看总编辑的本事,有些报社一换总编就没销量,我不给你股份,你怎么帮我把报社搞好?” 邹怀文对大老板的诚实感到无奈,好不容易心里对你有点好感,你非要把好感给败光? 合着找一直都是工具人,赚不到钱就一文不值呀?好吧,看在牛皮纸袋份量十足的面子上,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何先生您请放心,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把报社办好,对了,你作为老板,想给报社取一个乜名?” 一间报社的名字非常重要,最好简洁明了,主旨清晰,有记忆点,按照业内的话讲,名字叫起来要“脆”,听起来要“亮”,说出来要“响”! 如果能够再兼顾些特点、风格,针对好用户群体就绝佳了。 所以,很多报社的名字就极其相近,往往都在四字以内,不同类型的报纸名也各有特点。 何定贤根本不用思索,显然是早有腹稿,当即说道:“东方日报!” “行!”邹怀文也很干脆的开口应下:“下个月,东方日报的第一刊就会面市,老板你且看着。” 至于报纸该侧重新闻,时事、还是工商方面,他便没有再过问何老板,因为,这是作为拿股份总编应该思考的事情,邹怀文个人还是偏向于办时事新闻,因为这一类是最受普罗大众欢迎的报纸。 你要说娱乐报、花边报更受欢迎,那邹怀文可就不服气了,嘉禾公司都还没成立,娱乐圈都没有! 《风月报》是召妓的! 哪里来的娱乐报! 另外,光从何老板的定名里就能看出两个意思,一是何老板打算把“东方”二字招牌发扬光大,目前看来是一脉相承,未来搞个“东方集团”出来都不奇怪,二是何老板有心要做一日一刊,发行量最大,收益最高的“日报”,挑战性不可谓不大。 (本章完) 87 一头扎进豪门千金窝 这晚,铜锣湾,轩尼诗道,百乐门夜总会。 何定贤在家里吃完晚餐,换上一套衬衫外套,带着一包港币来到夜总会门口,眼尖的侍应生连忙上前迎接,竟然很是顺口的报上名字问候道:“何先生晚上好,欢迎观临百乐门。” 何定贤心下有些诧异,惊讶道:“你竟然记得我的名。” 侍应生微微一笑,出声道:“我们经理特意交代过,如果你来百乐门的话,一定要安排最好的位置。” 这种社会地位的大幅提高,很难想象是因为什么原因。 他当即笑笑恍然道:“也对,我这种来了两次,一文钱也没花的人,想必在百乐门也是稀客。” “何先生讲笑。”侍应生鞠躬道。 “带我去找楚小姐。”何定贤说道。 侍应生心领神会,轻点下头,恭恭敬敬的人带进夜总会大门,轻车熟路地来到楚小姐包厢门前。 楚韵南穿着垫肩黑西装,一抹红唇,眼睛很大,闪闪动人,仔细打量才能看出勾了睫毛,画了眼线,白嫩的鹅蛋脸魅力更胜舞场花魁一筹,在整间百乐门的客人里都称得上独具魅力。 灯光下,夜莺姑娘的舅少团依旧围在楚小姐身边,楚小姐也很快注意到专程赶来的何定贤,朝他招招手:“何老板过来坐。” “坐我身边来!”她拍拍旁边的空位,让朋友挪了一下,何定贤很快穿过人群来到楚小姐身边坐好,笑着说道:“我就知道楚小姐今天又过生日,来百乐门找你果然没错。” 楚韵南也不装模作样,豪爽的道:“一周前,星辉贸易的船队成功从东南亚拉货到深城,整整五艘船一千多吨的橡胶,价格比在港岛卖的多三成!” “托伱兄弟们的福,路上搞定毛贼,顺风顺水,真金白银打进我户头里,现在船还在海上跑着呢,我也没事干,就想着出来庆祝庆祝。” “一庆祝就庆祝了一周。” 钱多没地方花啊! 钱省下来买船不好吗? 想到别人有个爹,何定贤只得苦笑:“楚小姐真爱玩,开一间夜总会算了。” 楚韵南却摇摇头,摆手道:“开夜总会是赚钱的,我来夜总会是花钱的,不要把花钱的事办成赚钱的嘛……” “阿贤,你来找我是喝酒,还是有事?”她将一杯威士忌摆到桌上,豪气干云:“喝酒就喝!有事就话!不要打扰我兴致!” “呵呵,我是来履行承诺来。”何定贤拾起桌面威士忌杯,饮下一大口,呼出酒气:“当初将造纸厂赚了钱,一定来捧夜莺姑娘,这里是三万块!” 他将一袋钱直接洒在桌面上,也很痛快的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是来送钱的!” “好!”楚韵南闻言开心的鼓掌,四周舅少们都连连叫好。 这笔钱与其说是送给夜莺姑娘,不如说是送给楚小姐,商业关系也是需要花时间,精力维持的,不可能做好一单生意就扔下不管,否则将来再遇到什么难题,两人间的情分都已经没了。 于是何定贤正好有时间就来到夜总会,借着履行承诺的名义来捧一捧楚小姐。 果然,楚小姐对阿贤大方阔绰的做法很是满意,大手一挥就同侍应生喊道:“把桌上的钞票全部换成花篮,就说是东方纸业何老板赏的!” 此时,夜莺姑娘正在台上献唱,侍应生很懂的欢唱规矩,连忙鞠躬道:“好的。” 三十个大花篮就被排成两队的服务生送上台,每个花篮上面还挂着写有“东方纸业何老板”的红纸,场下客人们一看就知道是有大老板出手。 夜莺不仅在台上出言鞠躬感谢,不仅连抛媚眼,还特意撩开旗袍露出一双丝袜美腿。 楚韵南在台上尽展御姐的美人风姿时,扭头对旁边的何定贤笑道:“怎么样?” “当老板是不是很爽!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舅少团?做夜莺的第六十四位娘家人!” 这舅少团成员非富即贵可不是寻常客人,加入舅少团更像是入了一个社交圈子,可以在里面认识很多人脉,普通的差人、烂仔、只配给“舅少”们当狗。 何定贤却深知人脉有没有用,取决于自身的价值,唯有你可以给人带来好处,别人才会帮你做事。 加不加舅少团对他无关紧要,只要他一直跟楚小姐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楚小姐的人脉自然就是他的人脉….. 于是何定贤摇摇头,干脆的拒绝道:“算啦,楚小姐,我一个当差没钱天天来玩,但凡赚到钱就一定捧夜莺!但是做舅少就算了,拿不出嫁妆来,免得以后给各位娘家人丢脸。” “哈哈,我看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摆明是不喜欢玩素的,喜欢吃荤的啦。”楚韵南在灯光下浪荡大笑,有意调侃道:“等会夜莺下来,让她给你点甜头尝尝,你再考虑考虑也不迟,毕竟台上那双腿那么靓,多少人看的流口水……” 何定贤笑而不语眼神却死死忍住没有往桌下看,因为他面前就有一双更靓的腿,就算是穿着西裤也能勾勒出饱满的臀部曲线,使裤子里藏着的修长玉足更引人遐想。 半响后,他在喝酒的过程中也认识了一些其他舅少,舅少们对他客客气气,十分礼敬,显然也是给楚小姐面子……不过他却忽然发觉今天包厢区里女多男少,忽然心生不妙。 这正经场合楚小姐不会真过生日吧! 何定贤心里有点慌,他可是一点礼物都没带,但也不能佯装不知,因为事后就算补一个礼物也比没礼物好。 他想到了前世看过的一句话:“攻略客户就要像泡妞一样用心,如果客户是一个妞的话更要用心!” 于是何定贤开口试探道:“楚小姐,今天怎么没见到上次那几个公子?” 楚韵南转过头动人的眼里带着笑意:“上次的那公子出场一次得几百块呢,几个朋友见他们表现不好,就没有再请他们了。” 何定贤先是一愣,又好笑道:“难怪上次看他们伺候的那么卖力…..” 原以为是他们在玩妞,到头来是妞在玩他们,你以为是享受,其实是在打工啊! 上次陪酒的那些妞到头来才是富家小姐,豪门千金,前两次来都是目标明确的要办事,眼拙也是难免的。 楚韵南则朝他眨眨眼:“听说你在湾仔当差很是风光,也得上司看重,有没有兴趣找个女朋友?独身一人没有家族帮忙,想在港岛兴家可不容易,要是有妻子家族帮手一把,不说飞黄腾达,也能事半功倍。” “你旁边那个黄头发,蓝眼睛,像是洋妞一样的人,就是冼德枫的小儿女冼雪珍,再过去两个是罗文景的侄女罗彩云,另外一个是罗贵祥的女儿,长的有点丑,你不介意最好,其它要么有老公,男友,要么是已经被安排家族相亲,你就别想了。” “这三个是年龄适合,身家也好,除了跟我一样爱玩都没有其他缺点,要是不爱玩也轮不到你了。” 楚韵南努努嘴道:“你说对吧?” 何定贤张张嘴,竟然无言以对,旋即又摇摇头。 他又不打算真的去入赘,为什么要怕戴绿帽子?谁想要嫁入豪门谁去忍着吧! 冼德枫是港岛四大混血家族之一的豪门望族,祖上是英籍军官,冼德枫本人就有爵士爵位,还是上一届东华三院主席,参与了西九龙的填海造陆工程,手上握有大批土地。 罗文景则是著名华人买办家族,一家两代都是怡和洋行买办,本人靠着与何东家族联姻成为议事局官员,著名华官要员。 罗贵祥倒是家世清白,白手兴家的内地移民,本人与何东家族也有联姻,同时是港岛豆制品协会会长,“维他奶”创始人,旗下“维他奶”公司已经在战后,成为全港最大的豆奶公司。 至于何东家族则是四大混血家族的第一家族,一直以华人的身份自居,是洋行买办时代的买办领袖,家族联姻版图遍及港澳,也是第一个住上太平山顶的华裔,号称曾经的“港岛第一”家族,何东本人去世时港督为其扶灵,显赫一生,风头无两。 到现在何东家族已经不在担任买办,但是手上囤积着港岛一百多间豪宅,大量市中心土地,家族与诸多显赫的华人富豪融为一体。 何定贤是百分百的华人完全跟何东家族没有任何关系,摇头拒绝后,开玩笑道:“楚小姐,我牙口很硬,吃不惯软饭。” “没关系,软饭也可以硬吃嘛。”楚韵南甩甩手,心情很是不错,出声道:“这一批不喜欢,下次再介绍一批给你。” “认识我算你有福气,全港千金任你挑,当然,技术不好被甩了别怪我。”她眨眨眼睛:“等会留下看看哪个喝醉了,你先试试钟,呸!” 楚韵南改口道:“你们晚上先培养下感情。” 何定贤无语片刻,问道:“楚小姐,有没有看过斗狗?” 楚韵南蹙起眉头,出声说道:“楚家有家训,不允许碰赌、毒,其余吃喝玩乐所有不忌。” “我知道港岛最近很流行斗狗,但确实没有去玩过。” (本章完) 88 楷油,摸摸。 何定贤计划用来打响日报招牌第一招就是办《狗经》。 港岛目前十分流行“赌狗”,将斗狗关于笼中捉对厮杀,买输赢,定胜负,按照“斗狗”以往战绩敲定赔率。 这是一种在明清时期就流行于“粤省”的玩法,战后传至港岛发扬光大,又因鬼佬爱“赛马”引起一阵风潮,鬼佬玩洋人的赛马,华人养不起马就不能斗斗狗吗? “狗经”则是与字花摊的“字花报”一样,属于故弄玄虚的东西,一般是以古籍《相狗》里的术语,再结合一些运势学说,充作资料,助赌徒们买狗。 目前“斗狗场”多在九龙、新界、屯门一带甚至有“狗村”,以养狗、赌狗一条产业链为生……幕后也是在社团控制,港岛地区少有“斗狗场”,但在赌档买狗的也不在少数,一般都是找赌档马仔咨询资料,而新界、九龙的人口基数却是最大。 历史上,马氏兄弟《东方日报》就是靠《狗经》一炮而红,现在全港却尚未有人着手整理《狗经》。 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而他来找楚韵南本来是想带千金小姐去狗场玩玩,顺便推销一下新办的报纸,要几个广告来…… 他同邹怀文承诺过替报社打开销量,那么既要有炒红报社的手法,也要能拉到刊登广告的金主。 毕竟报社两大财源,其一是报纸销量,其二就是广告佣金。 其中广告佣金的多少取决于报纸销量,销量越高的报纸,广告效应越强,佣金自然越高,大报社收广告费赚的都比卖报多。 可惜,楚小姐既然有家训,何定贤也就不好带她做坏事,当即耸耸肩膀,笑着说道:“没玩过就算喽,继续饮酒。” 楚韵南却大感兴趣,拍他肩膀,询问道:“要不然请我去玩玩?” “不行,楚小姐家教严,既然从未碰过赌,我也不敢带你去赌。”何定贤苦笑两声:“不然楚老板肯定要把我斩翻!” 他其实也是有点意外。 本以为楚小姐的作风,肯定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没想到,玩归玩,家风守得还严。 仔细一琢磨也不奇怪,港岛太多豪门子女好赌,乃至赌光家业,大家族里必然是严禁赌博的! 楚韵南却精明十足,笑着道:“你花钱请我玩,不就是你赌,而非我赌了?” “好家伙,伱想白嫖我?”何定贤心里大为惊讶,连忙回绝道:“你赌钱,我买单,赢得归你,输的归我。” “你当你谁呀?” “违背赌场规矩,英国女皇都不敢这么嚣张!” 楚韵南撇撇嘴:“吝啬鬼。” 何定贤开开玩笑:“你可以让舅少团的好姐妹,千金公主们请你玩呀。” 楚韵南嗤笑一声:“就当你聪明,别人都是傻的?连你都不肯干的事,鬼才有人干。” “有道理。”何定贤深以为然,有钱不代表蠢啊!富人往往最恨别人骗。 何定贤其实也并非不舍得出钱陪赌,甚至于在开口前就做好垫资的准备,总不能主动请楚小姐去玩。 第一次就让楚小姐输掉内裤吧? 但既然楚小姐没有逾越规矩,他也不想做破规矩的人,且见眼下气氛还不错,他索性开口白嫖:“楚小姐,我近来新办了一间报社,下个月就会发行首期,想要为报社拉点广告,有没有兴趣包一版捧捧夜莺小姐……” 何定贤看着楚韵南坨红的脸蛋,上面那对瞳孔里一幅“当我白痴”的眼神,当即笑着改口:“很便宜的。” 楚韵南突然放肆大笑,对他公开处刑:“哈哈哈,实在不好意思,我一般不笑人的,除非真的憋不住。” “阿贤,你倒是真会做什么,什么生意都做,说要办报纸真是吓我一跳,下一回干脆开电视台好了。” “不是我不捧你的场啊,主要是擦屁股的纸再便宜也卖不出价啊!” 何定贤脸上有些无光,但有无可奈何,只得郑重声明:“报纸一定会红的,我有很多办法,一个不行就再来一个,信我一路长红。” 楚韵南拍拍大腿,又拍拍他肩,笑的更大声了:“你说杀完一个再杀一百人,我信,你说办报纸,你让我怎么信?TMD,差人办报,头一回见,真是耶稣也来塑金身,那个,桌上的人头马一瓶两百多,拿回家喝。” 何定贤察觉到四周靓女阔少多少有目光扫来,心里头一回涌起把楚韵南脑袋摁进马桶的冲动。 行啊! 竟然敢看不起我? “楚小姐,朋友一场,多帮帮忙嘛……”他才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果然,楚韵南见他表情诚恳,一幅放低姿态的样子,也就不好再肆意嘲笑,否则真是故意贬低了。 而且刚刚她毕竟笑了何定贤一场,心里掂量一下,才是点头道:“好,我帮忙找找朋友,尽量拉一些广告给你。” “虽然我们家卖油粮的不需要打广告,但是商会里一些叔伯家中,有人开百货,有人开公司,有人做航运,总是需要打广告的。” 广告种类繁多,有卖货、有招聘、有的单纯为打响名头。 甚至真的有人会捧花魁。 所以,只要有人用心推荐,多少是会有生意上门的….. 何定贤当即点头感激,举起酒杯:“多谢楚小姐。” 楚小姐举起杯子,轻轻碰了一下,饮完一口酒时,烈焰红唇展开,小声嘟囔一句:“我看你牙口也不好嘛…..装的那么硬,也没二两丁。” 何定贤貌似是听见的,但有好像没有听见,喝完酒转头就跟其余舅少们玩乐,此行目的圆满完成。 十几分钟后,夜莺姑娘穿着舞台上那套靓丽的丝袜旗袍,身材曼妙动人,下台前来感谢金主。 她先按照规矩向舅少团长楚小姐问好,然后坐到何定贤身旁向他敬酒,随之就坐到两人中间,一边舅少团长,一边榜一大哥。 何定贤饮了两杯洋马尿,酒意上头,也玩开了。不顾有其它舅少在旁,手掌已经开始在大腿游移,伸进旗袍来回揣摩丝袜,亲手丈量一下身材曲线,没办法,花了钱的! 大胆玩! 楚韵南笑吟吟在旁也没做什么表示,因为花了钱捧,揩揩油确实寻常,也是舅少团里的“潜规则”,来夜总会不就是摸摸唱、摸摸跳、摸呀摸呀的吗?难道有人真的蒙头喝酒来听歌? 不过,大红大紫的歌姬也仅限于在夜总会里的摸一摸。 他要是无动于衷装什么圣贤,无非只有两种答案,一种是没把她楚韵南当朋友,第二种是没有卵蛋! 深夜十一点钟。 他方走出夜总会,坐着倪坤的车回家,隔天上午,他起床洗漱猛然发觉手臂青了一块,一看就是被人掐的,哪个妞敢在夜总会里掐他? 夜莺是吧?老子花了钱的!这么不敬业,下回再去花钱非得掐回来…… 何定贤心情有点愤恨,但想想也就算了,光掐回来有什么意思。 …… 差馆里,何定贤坐回办公桌后,朝向最机灵的孟元达招招手:“达仔,过来一下,有事找你帮忙。” “贤哥,什么事。”孟元达穿着夹克衫,笑呵呵的上前,笑容里有意无意冒着一股傻气。 何定贤知道孟元达在警队里一直被人看不起,自然就要曲意逢迎,拍马屁,装傻佬。 实际上,他心里是非常精明的,而且对江湖上的事情很熟悉。 何定贤见他上前,直截了当道:“有件事情帮我办下,找几个懂相狗的师傅来,我有件案子要跟他们咨询一下。” “记住,要有真材实料的,不要影响我办案。” 实际上,相狗确实真有门道,如同相马一般,但是“赌狗”绝对是被庄家控制的,输赢都在庄家的计算当中。 不过报纸上出的《狗经》只要能糊弄住人就行,因为幸存者偏差的缘故,总会有一批人迷信《狗经》。 自然而然能给报纸带来销量,同时销量一高名声一大,信的人就更多,也有赌徒的心里因素。 因为好赌的人往往会陷入思维偏差,俗称“魔怔”,明明不赌的时候知道庄家有鬼,资料内幕全都是假的,偏偏一旦要赌就钟意买资料,找内幕,大概是需要心里安慰罢了。 《狗经》,《字画报》,《马报》,《股票内幕》等……兼具有吸引人赌博,操控赔率,给赌徒做安慰剂的多种作用。 孟元达闻言自信十足的拍拍胸脯,大包大揽道:“放心吧,贤哥,等会就去给你捉几个狗场老板回来。” “要他们给你做黑庄很难,问他们要几个相狗师傅还不是简单?” “对了,贤哥,你要买狗呀?”他眼珠子一转,好似又想如何拍马屁。 何定贤摇摇头,笑道:“办案!办案!” “喔!” “我明白的!” 孟元达啪嗒一声,左脚跺地,立正敬礼:“是,长官!” 何定贤让手下去请相狗师傅回来,速度非常之快,毕竟便衣探员有枪有牌,要扫几个小狗场轻轻松松。 不过考虑到上司是要用相狗师傅,手下人办事倒也留有余地,基本是和和气气请回来的。 何定贤在审讯室里同一位叫周元的老师傅聊了聊,便放人离开警署,第二日,周元带着几名同行前往湾仔道的一间新公司。 对于他们而言给狗场收码,赚的不少,但不稳定,给报社写狗经却非常稳定,每个月都有两百块拿。 老板还许诺报纸要是卖的好,将来还能有奖金,最关键是相狗的师傅很多,乃至于老赌客耳熏目染之下都能掰扯出一通道理,至于怎么润色,排版交给编辑部的人就行。 何定贤同九龙的潮义勇、中环的和胜、新界的老福、号码帮的“狗主们”打了一个招呼,让有办狗社的各字号,如果有愿意的,尽量把“名犬”和“新犬”资料上报,到时候报社给他们打打广告。 这些社团的“狗主们”虽然心存顾忌,觉得自己是被白嫖了,将来“狗斗场”的名气,甚至于“名犬”排名都可能会被报社操控…..但是港岛本就立法禁止开赌,斗狗完全就是偏门生意,多少要卖警队的潮汕帮红人“花腰贤”两分薄面,且顺着他的意思,看看他能办成怎么样在说。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赌狗”在省港地区盛行几十年,唯有马氏兄弟才能够在报纸上创办《狗经》的原因。 因为,《狗经》会牵涉到狗主们的利益,要是没有点江湖力量,各大社团的“狗主”们可不见会卖你这个面子。 到时候你的《狗经》上的狗都跟狗场不一样,顾客们买来擦屁股都显纸硬! 同《马报》背后需要有英资撑腰一样,《警讯》也得有警队通风,《狗经》自然要有狗主点头。 任何一个容易想的道,却又没有人办的事情,一定是具有操作门槛的。 办《狗经》的注意或许早有人想过,否则,江湖上不会有类似的一些小册子,但是,能想到又有财力,有能力,有意愿办下去的少之又少。 何定贤挺身而出算是一个,依靠着身上的皮,腰上的枪,手下的人,倒也勉强能搭一个《狗经》的架子出来。 这也是他让孟元达帮忙出面联络的原因,而不是直接让邹怀文去找人……还是那句话“多大权,赚多大钱!” 要不是何定贤正当红的话,起码得当上总华探长才够面子办《狗经》,好在办起来也算是顺风顺水。 邹怀文倒是对办《日报》里夹杂着《狗经》不太舒服,但他本身行事风格就是“商人属性”大过“文人属性”的,俗称“爱钱”,干脆一句话也不讲,单独给《狗经》一个办公室,并且在预计两开,四个版面的报纸上留下足足一整个版面发行《狗经》,只能说钱是一个好东西,有脑子的都喜欢。 这样看四个版面的《东方日报》实际上只有两个版面会报新闻,剩下两个版面一个要登《狗经》,一个要刊广告,但无论是邹怀文还是何定贤都秉持着一个想法,既然是做生意,那就先把钱揾到手再讲,只有把报纸销量提上来,才有资格去谈“政治”,“宣传”,谈炒作“热点”,谈搏名! 只因现在的报纸行业,不再是五十年前,一片机会的年代,每发行一张报纸都有会格外关注。 现在全港一百多张各类报纸,新老报社层出不穷,是一个需要先突破重围,打响名头,才有资格谈立住阵脚的时代! 喉舌喉舌,要讲话大声,有人听见人,才有靠山找你当喉舌! 真以为“私人办报”可以同某些报社一样,一上来就搞大新闻吗?你背后有鬼佬、有港澳工委撑腰吗? 反之现在的做法才是真正风险最小,最让人安心的策略….. (本章完) 89 江湖风云起 次月一号,《东方日报》首期正式发售,得益于《狗经》出现,首期报社就热销一千两百余份,跻身港岛“千份名报”之一….. 目前港岛最热的报纸,单期销量也未达到过五千份,每期销量超千份便是站稳跟脚,小有收益的情况。 这时何定贤却没有精力去关心报社运营,一心在着力于差馆事业,因为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港岛各区摆平钱庄,上层事情一了结,下层又要推进改革了! 江祖辉在办公室朝向下属问道:“阿贤,湾仔区的各行档口厘清没有?” “辉哥,赌档、桑拿、烟档,码头各类档口都已经厘清。”何定贤表情严肃,眼神犀利:“新制度也已经定好。” “嗯,上个月你给的报告已经交给总华探长查阅,盛哥看完觉得非常满意,已经批准。”涉及到具体的档口数字,收入,肯定不能光凭口头描述,相关数据早就形成文件上交审批。 江祖辉没有谈具体数字,顺下去讲道:“你的方案也很不错,先从岸上人手少的档口入手,码头的事务下一步再办。” 上一次打击钱庄生意,表面上触及到正行,本质上也是打击黑色收入。 只是钱庄业底下资金复杂,处理起来麻烦。 这一次打击的依旧是偏门生意! 处理起来却会比钱庄业简单。 因为,上层鬼佬已经表现出和华人探员的深度合作,因为,其余黑色收入藏不住,本就隶属于警队管辖。 唯独,码头生意涉及走私、航运、还有大批社团劳工,要是现在强硬插手一来会引起大规模混乱,二来可能会逼得商会下狠手! 因为,码头是社团与商会的命根子! “事有轻重缓急,总得一步步来,不愧是提出改革方案的人,你能想清楚具体步骤,肯定就能把事情办好。” 江祖辉很顺口的夸赞一番。 “这次同辖区里各大社团的负责人立规矩,全权交给伱有没有问题?” 何定贤立正敬礼,大声喊道:“没问题,长官!” “嗯!” 江祖辉点点头:“湾仔地盘上的古惑仔都知道你是红人,肯定也会给够足你面子。” “本月收规费的日子前,我要一个满意的答案。” “是!” “长官!” 何定贤再度敬礼。 江祖辉挥挥手道:“去办事吧。” 何定贤放下手臂转身离开探长办公室后,江探长眯着眼睛抽着烟,拿起桌边一份报纸聚精会神看了起来,目光一直焦距在《狗经》板块。 《狗经》上没有任何博彩信息,好似在单纯评论某只狗的性格特点和战绩,这也是《狗经》,《马经》等报纸规避法律的办法。 一座宣称“言论自由,经济自由”的城市里,谈谈狗还不行吗? 何定贤回到办公区内,吹了一记口哨,目光看向抬头的雷洛说道:“阿洛,替我把全区的扎职人喊来。” “到什么地方。”雷洛穿着长袖衬衫,额前刘海飘逸,干脆利落地起身答道。 “晚上七点,三板街,陈姐茶餐厅。”何定贤报上一个名字。 雷洛最后抿上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上,碾了一脚带人匆匆离去。 蓝刚身着棕色夹克,迎上前来问道:“贤哥,准备办事了?” “嗯,在差馆里憋疯了,总要出去透透气。”何定贤坦然承认,拍拍他肩膀:“无头哥,晚上辛苦了。” “小事情。”蓝刚轻笑一声,回头同办公区里的探员喊道:“今晚全部留下来加班,事情办好下个月涨规费!” “是!长官!”探员们齐齐起身,肃声应命,士气高涨! 何定贤望着伙计们的样子颔首关切道:“记得检查子弹,带上备用量。” 蓝刚笑笑不说话,显然早已习惯他的作风,自钱庄业的事情搞定,何定贤就已经在差馆内具有独特的政治地位,论资排辈在前的四个探目,个个都心甘情愿伏低做小。 晚上,六点三十分,三板街,陈姐茶餐厅。 何定贤坐在搭板建起的二层阁楼上,面前摆着一个菠萝包,一份炸鸡排,两根炸鸡腿,加一杯柠檬茶。 颜雄,孟元达两人穿着白衫,搭着配枪,竖立身后。 和合图湾仔区扎职人黑脚贵,一身黑白搭配的练功服,脖子上挂着一个玉观音,带着三名心腹兄弟来到餐厅门口,掀开塑料帘子要进入茶餐厅,眼神略带警惕扫地过室内。 他身后三名兄弟则在门口警员伸出手臂作栏后,自动后退两步,同时瞧见门口十名便衣探员个个眼神凶悍,不是善茬,便罢休到旁驻足等候。 “呵呵呵。” “贤哥!” 黑脚贵拱手双手,抱拳笑道。 却是直接忽视了雷洛、蓝刚、林耀文、郑培基四位坐在一楼餐桌上的便衣探目,昂首仰视着二层餐桌上的人物。 只见餐厅一楼,四位便衣探目各占一张桌子坐着饮茶,桌子各有两名心腹探员搭枪而立。 小小的茶餐厅里总共八张长方桌,光是探目们便各站五张,剩下三张也不知够几个人坐…… 茶餐厅老板娘同一个小工倒是在厨房忙碌。 何定贤向他招招手:“贵哥,来,到楼上,坐我身边。” “好叻,贤哥。” 黑脚贵爽快一声,倒是豪迈。 随后,和胜和扎职人大彪伟进入餐厅,眼尖的看见楼上场景,畅快一笑:“贤哥!” “来!” “一起等饭食。”何定贤再招招手,把人给拢到身边。实际上,茶餐厅的选择很有讲究。 这种空间不大,入口狭窄的地方,卷帘门一拉闸就是一间笼。 江湖大佬们依仗的兄弟们能冲进来几个? 探员把枪一拔却是能横扫一片。 而雷洛在去邀人的时候,只说约人到茶餐厅吃饭,却没有说是几个人,谈什么事。 大部分人都会心存警惕,但该来的迟早要来,躲肯定躲不掉。 和胜和、和合图等潮州帮字号,又早早被人通过风,顿时心里有数。 很快,和安乐、和联盛、东福社、号码帮、新义安、五江帮、东义堂、福义兴…… 大小总计十三个字号在湾仔区的负责人,全部一一登上,其中有十几岁的年轻人,也有三十多的青壮年。 其中,还有两个女人。 这些人当中何定贤大部分都没有见过,只是听说他们字号在湾仔区揾水,现在陆陆续续在茶餐厅坐下,马上把茶餐厅坐地满满当当,鱼龙混杂,颇有一番开江湖大会的即视感。 各字号扎职人也孤身进门,正襟危坐,不敢开口,令气氛肃穆。 不过,这么多人里只有合图、和胜两个字号的扎职人坐在二楼,陪着花腰贤一起聊天。 其余扎职人都是坐在一楼,时而互相使眼色,轻声交谈两句,时而昂首看看楼上,眼神里带着不满。 何定贤叫下属拆了一扑副克牌,同黑脚贵、大彪伟两个人打起“锄大D”,既不再同楼底下人的讲话。 也不请各位吃饭。 茶餐厅里,四位探目喝着饮料,三人楼上打牌,不时有黑脚贵的叫骂声响起。 “洛哥。” “叫我们过来开会,一杯喝的都没有,是不是有点不讲礼貌?”这时号码帮扎职人陈水生朝一位熟识的探目问道。 “TMD!” “剩下一张3打不出去!” 楼上,黑脚贵的怒骂声忽然响起,大彪伟嬉笑道:“贵哥,你牌技真是越来越精呀!” 该什么时候输,什么时候输。 赌神来着。 黑脚贵露出泛黑蛀牙:“阿伟,你更会打牌!上把天胡的牌都会输!” “啧,我那牌,也能赢?” 大彪伟不屑说道。 何定贤将桌面的散牌收起,一边用手洗着牌,一边笑道:“好了,刚刚底下有人说话来着。” “谁说我没礼貌啊?” 他把洗好的牌放下,眼神扫向楼底,号码帮“水生”站起身应道:“贤哥,你请兄弟们来…..” “我请你们吃饭。”何定贤却抢断他的话,慢条斯理道:“那什么时候吃,吃多少,谁配吃。” “是不是我这个作东的人说的算?” 陈水生话语一滞,嘴笨口拙,不知怎么应答。 和安乐扎职人“大姜”站起身道:“贤哥,你这话说不太讲规矩了,吃饭凭本事,要是吃多少都一个人讲的算。” “那吃的不是饭,是泔水!” “只有猪圈里的猪,狗舍里的狗,才会去吃泔水!” 这番话立即让在座数个江湖扎职人脸色微变,就连黑脚贵,大彪伟都侧目看向他。 何定贤却风轻云淡的点点头:“有道理,但起码当猪、当狗,有饭吃。” “今天,我请客,必须人才到齐才能吃。”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洗着领带,将烟斗里的烟丝点燃,叼起烟斗,后仰身子,靠在墙上,目光蔑视地看向下面出声问道:“人没到齐,一个都别想吃!” 参会的和胜和、和合图、和联盛是潮州字号,福义兴是闽字旗,和安乐、号码帮是老字号,新记是上沪旗,五江社属于五邑商会。 东义堂是全港最大的东莞帮字号,东福社则是有客属商会背景的东莞帮分支。 小小一个湾仔区竟能挤得下一十三间字号。 港岛的鱼龙混杂,江湖水深,一间茶餐厅里,各色面孔,管中窥豹。 ….. 正当各个字号扎职人们在想有谁未到时,哐挡,一名探员忽然托着一个人进入茶餐厅,满脸血痕,被砍成死猪的人丢在地上,引得在场人马纷纷投去目光。 “长官。” “人到了!”探员报告一声,转身离开后,把茶餐厅的卷帘门狠狠拉下:“砰!” 街头一声脆响。 蹲在街边等待大佬出来的数十个马仔们纷纷起身,一拥而上,却被探员们拔出武器,大声喝止。 有人转身直接去打电话喊人,也有人开始推搡探员,但有大批军装警突然在巷口一栋楼内冲出,七十多人顿时街道封锁,而后更有两组探员出现街口,坐镇大局。 “你们要做乜!” “把我大佬放出来!” 探员们表情冷峻,任人叫骂,巍然不动。 同时,茶餐厅内,雷洛、蓝刚、林耀文等人也带人起身,不约而同把手搭在腰间,气势逼人,不留余地! 在场的扎职人们表情各异,有惊有惧…… 推荐朋友一本书《灵气复苏:现实游戏化》 (本章完) 90 今朝我洗牌! 场上,老福的扎职人“大飞”用脚踢了踢地上被斩过的衰佬,惊讶道:“是联公乐的阿刀。” 这是联公乐在湾仔区的扎职人。 东义堂、东福社扎职人闻言脸色微变,心生不妙,气氛更为紧张,因为联公乐到底算是东莞帮的社团,一开始就被斩翻拿来立威,下一个立威的会不会是他们? 其它东莞社团能讨到好处? “是联公乐的人。” “至于是阿刀还是阿猫阿狗,唔好意思,我都没听说过。”这时在楼上的何定贤开口了:“不过,我请他,他必须来!” “既然不肯站着进来,那就有人抬他进来。” 他的话非常霸道。 联公乐创始人“刘荣驹”则是刘福的侄子,历史上依靠刘福的撑腰发展很大,江湖人称“大驹”。 未来那位濠江强人都只能称之为“小驹’。 不过,眼下联公乐还只是一间三流社团,在失去刘福撑腰之后,一日不如一日,大驹哥的名望也不够大。 刘福还是折在眼前的探目手上。 联公乐扎职人心里发虚,怕了,自然不敢来,实际上,他不来还省了点口舌,直接动手就是! 何定贤指着楼下不断哀嚎,意识模糊的衰佬,喊道:“这家伙害我做坏人,害这么多兄弟在饿肚子,斩翻他不过分吧?” “就当是我道个歉。” 大姜、阿飞等人齐齐沉默。 何定贤吐出口烟,居高临下望着他们,不屑一顾的说道:“在点餐前,我也得先把菜分好。” “诸位红棍、白纸扇,在江湖上是有身份的人,肯定听到警署最近的动作,今天我就是代表警队站在这里通知各位,往后交给各个部门的规费,全部交到我这里!” 新记扎职人堂主“苏龙”呛声大叫:“这么多钱,警队收得住吗?这么多部分,你摆得平吗!” “花腰贤,你要定规矩,没问题,但是你得罩得住!” 何定贤拿着烟斗,冷笑道:“我养他们,他们要摇尾巴,摆平个屁!” “金管局的鬼佬又点样?照样乖乖来警队拿钱,既然一条狗都能养,那么多养几只又有什么了不起?”他丝毫不给鬼佬面子,破口大骂:“伱以为鬼佬就硬气,鬼佬就大晒啊?” “白天他们说的算,晚上我们说的算!” “没有我们,他们还想还喝红酒,打高尔夫,玩赛马?全部都去吃屁!” 这番话他完全是代表警界同仁说的,此时此刻,不提全港范围,在这间茶餐厅里,在十几个辖区扎职人面前,他就是警队的代表! 既然是代表警队,那么完全就可以不用给扎职人面子,什么话都能讲!因为没有谁能够大过他! 因为潮汕籍警员从上到下都支持他,因为鬼佬在金钱下也低头,选择撑他! 他既不是华人代表,也不是潮汕帮代表,他是一个用撬动警队规矩,江湖秩序改革的人。 说话的底气不仅源于自身,而是愿意上层已经摆平,警队高层达成一致的形势! 所以,在他面前什么狗屁社团扎职人,一个个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水沟老鼠,怎么嚣张怎么来。 但凡有个社团龙头出现,或许都要敬畏上位,但一个层次的人跟一个层次的人打。 他又不是没有靠山,自然碰不到社团龙头,现在必是以势压人,用最狠、最绝的姿态逼死一群烂仔! 江湖上,同烂仔们和和气气,讲道理是没用的,只有打他们,逼他们,赶绝他们! 他们才会认输! 所以,何定贤本身也不想嚣张,更愿意低调做人,奈何,奈何……眼下的江湖人听见他一番言辞也有些目瞪口呆,一向为鬼佬打工的警队探员,什么时候敢讲大话,把鬼佬当成狗一样的东西了? 他们可没有商人那么精明,脑袋没那么轻易转过弯,只觉得眼下的警队探员跟以往大不一样。 但是,不一样的底气在哪儿? 江湖扎职人惊惧之余,心底也起了退让之意。 大部分人在搞不明白的情况下,往往都会趋于保守,退一步,真正会莽,会往前冲的实则少之又少。 黑脚贵当即开了一个头,在楼上扬声说道:“贤哥,你既然能代表警队,能摆平鬼佬。” “那么规费交给你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交给谁都是教,到时候别让鬼佬再来收钱就行。” 何定贤点点头:“警队会把规费同各部门分好,保证能够照常营业,否则,其它部门的人也不会放我。” 大彪伟旋即站出来捧哽:“那就行了,这事没损害兄弟们利益,我们肯定支持。” “大家都没问题吧?” 他探头朝下问道。 一群扎职人神情漠然,因为谁都知道警队全权收钱,收的不仅是钱,亦是权! 收权之后,能够安然无事? 果然,何定贤出声又道:“最后一件事,谈完就能吃饭了。” “贤哥,请讲。”黑脚贵心知肉戏来了。 何定贤笑道:“我觉得湾仔区现在市面上太乱了,任何字号都能插一脚进来,我就说赌档吧。” “整个湾仔区各个社团加在一起,大小六十三间赌档,小的只有两三张桌子,专门给姨太太们打打麻将,大的呢?最多也不过十几张赌桌,一群人扎在一个槽子里拱食,有钱赚吗?” “没有!”何定贤未等众人答话,就拔高音量,用语气毋庸置疑的讲道:“不如限制赌档,小街做小,大街做大,按照每条街的客流,消费,规定具体赌档数目。” “除此之外,谁敢来湾仔区开赌,谁去填码头!” “烟档、马栏也一样,整个湾仔区该有多少个赌档,多少家烟档,多少间桑拿,多少马栏,我都请会计替各位计算好了。!” “我保证各位只要站我一边,团结起来,将来只能赚的更多。” “阿洛,给他们看看地图!” 随着何定贤挑眉时一声令下,雷洛竟然真的站起身,在衣衫里掏出一幅港岛地图,当着众人的面甩手摊开,上面湾仔区每条街道都标注着字母,数量,其中字母代表档口行业,数量则有编号,从第一间到最后一间,极尽详细。 唯独没有写上归属里哪个字号。 在场的社团扎职人们先把目光看向地图,但本能的产生剧烈抗拒,首先,他们知道地盘是有限的,压缩档口,自然就会让生意做大,可实际上跟抢地盘的道理是一样,有人做大就要有人退出。 其次,本来各大社团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是互相竞争,市场经济,谁都有可能做大。 可一旦按照警队拿的“地图”做生意,那就是受制于人,将来有没有饭吃全看长官心情。 在社团扎职人眼里他们同警队是一个层次的人,谁也没有比谁高级,凭什么你说的算? 这是触及到根本性利益,也不管理不理智,马上就有人受不了刺激,站出来喊道:“贤哥,你比港督威啊!港督都没有在港岛发赌牌,你就开始发赌牌了!” “既然要发赌牌,我就问一句,谁说的算,档口怎么定?我们凭什么要认?” 何定贤看向东义堂的扎职人“七叔”,也不发怒,点点头:“想要有饭吃的留下,不想要吃饭的,可以走。” 七叔没有选择转身,而是继续说道:“这些档口都是兄弟们拿命拼,一点点经营起来的,你说废就废,兄弟们不满意,会出大事情。” “就给我一句话,你有什么资格?” 何定贤看向三十老几的人,哈哈哈大笑:“我有什么资格?我养狗了,你们养了吗!” “还是说,你们养得起?” 别TM做梦了。 有牌烂仔才有资格养狗,无牌烂仔就突出一个烂,一辈子都当狗骨头的份。 七叔一时语塞,闭上嘴不再说话,但也还是没有走。 门都被人拉上了。 现在是能说走就走的吗! 何定贤却大手一挥,出声道:“既然东义堂不认我的规矩,阿洛,三天后,湾仔只要有一间东义堂的档口还开张,打到他们关门!” “收到。”雷洛转过目光,鼻梁上方,一对眼睛锐利如鹰。 何定贤再用手一指:“东福社的档口也拔了!” “剩下的兄弟们分。” 联公乐的人一点都没有猜错,差佬开会摆明是要分化瓦解,拉一批,打一批,在潮汕帮的地头上肯定是东莞帮被打,加上花腰贤一直跟东莞帮有仇,完全就是靠打东莞帮上位。 不管你乖不乖,肯定都会先削你,立场问题,不管好恶,另外,规划档口确实是一种“专营制度”,说是开市场经济的倒车都没问题,但这可是偏门生意啊! 只有“专营制度”更好管理,而且掌握牌照,就是掌握社团生死,更加轻易能榨出油水,也更能趋势社团做事。 拿到牌照的社团,虽然会交比例更高的规费,但是生意一上来,照样也赚更多….. 对于能够拿到牌照的社团而言是利好。 同时,地下秩序一旦确立,街头上血拼,凶杀的事情就会少,某种意义上,对治安还是有意义的。 黑的藏在水沟里,白的走在马路上。 “知道了,贤哥。”蓝刚盯着东福社扎职人。 何定贤道:“今天,我只是通知你们,不是跟你们谈,因为,有新的秩序,就会有新的洗牌。” “让大家伤心了,湾仔区的牌,正好由我来洗,我自问是个好说话的人!现在打算吃饭的坐下来吃饭,吃完饭把各街道,各行当的档口分一分,划一划,不打算吃饭的,站到旁边。” “干站着!” 何定贤瞪了东福社、东义堂的两人一眼,其余扎职人都知道今天只要坐下,往后有没有饭食。 就全是上面那位说的算了! 茶餐厅的门竟然关上,事情不谈完,不可能打开。 东义堂、东福社两个扎职人,竟然真的就干站在旁边,挺着腰杆,很是硬气的在罚站。 随后,老板娘同帮工给一人上了一份猪扒分,一群在吃饭的时候,东义堂七叔好似想通了什么,忽然也不忍了,直接出言讥讽道:“区区一个花腰仔,搞什么顺者昌,逆者亡,好大的威风,TMD,一个个江湖大底也真当起猪狗要添食泔水了!” “真是丢三英五祖的脸!” (本章完) 91 一辈子做噩梦! 四大探目带手下探员们站在茶餐厅里,以俯视的心态看着各位扎职人吃饭,脸上笑容本很有意思。 突然听见东义堂扎职人的咒骂,顿时脸色骤变,悄然握枪,眼神欲要杀人! 就连在场吃饭的各区扎职人,表情也变得难堪,气氛更添一分肃杀。 这些扎职人既然吃了何长官请的饭,将来就是要同何长官站在一边,心态立场转变后怎么甘心挨骂? 便衣探员们更是头一回尝到一脚踩扎职人头上的感觉。 你们不是威风吗! 让你们看看谁更大晒! 东义堂七叔还是骂个不停,唾沫星子横飞:“先喂饱你们,再把伱们当猪杀!” “出来行,一点眼界都没有,给你一点蝇头小利就给人当狗。” “比鬼佬还不如……” 何定贤听的心烦意乱,猛然一牌桌子,大声喝道:“我让你站着,让你讲话没?” “啪!” 雷洛扬手上前一步,毫不犹豫举起配枪,用枪柄狠狠砸在七叔头上。 砰。 七叔捂着脑袋,半蹲下身骂道:“干你娘!” 雷洛则道:“天仔,削烂他嘴。” 一位探员毫不犹豫在柜台上摸出一把水果刀,走上前拉起他的头发,在对方愤恨的目光下用刀狠狠一划。 “啊……”刚刚还一身骨气的江湖人,下一刻就蜷卧在地板上,哀嚎声传出,在安静的环境下,如似背景音乐,令茶餐厅多了两分肃杀之气。 同时,东福社扎职人微微后退两步,靠在墙角,不断吞咽口水。 何定贤心满意足的叼起烟斗,深吸一口,冷笑道:“这就对了。” 半小时后。 湾仔区各字号扎职人,全部在茶餐厅里敲定地盘划分,各行档具体数字不再赘述,赌档裁撤二份之一,马栏裁撤三分之一,烟档只剩下三间,直接裁有十二间。 另外,典当行,军火,一条龙也都有裁测。 其中,三间烟档,和胜合一间,和合图一间,老福一间…..明面上是三间,实则是三个牌照,必然有开分档的可能。 这三间社团是在改革中吃的最饱,也是同何探目关系最好,其余如新记、号码帮等社团生意基本没变,只是规模缩小,集中经营,又如和联盛、和安乐、五江社等社团,生意规模有所缩减,但起码还有一口饭吃,如东义堂、东福社、联公乐等更是要被打出湾仔。 三间大字头有心思,够配合,自然吃大头,新记、号码帮背景强硬不好乱动,和联盛、五江帮好欺负,又没什么关系,自然要削。 东莞帮死对头了。 摆明拿来祭旗! 何定贤等到楼下的议论声尘埃落定,方在雷洛卷起地图的时候,一马当先带着颜雄、黑脚贵等人走下楼梯。 “都没问题了?” 他顺手在雷洛手中接过地图,卷紧之后拿在手上,目视众人一圈,根本没把众人放在眼里,轻佻着道:“没问题就回家了!” “嗯。” “好!” 苏龙、水生、大姜等扎职人齐齐点头,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离开此处,此刻,黑脚贵却插嘴说道:“贤哥,不用急,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办!” 一群扎职人们转头看他,不明所以,倒是苏龙、大彪伟目光闪烁,面露不忍,想到不好的事。 何定贤也只得点头:“那你办。” 黑脚贵得到允许,面露狞笑,转身快步走进厨房,马上就拎着一把菜刀出来,手持菜刀,盯着地上的七叔恶笑:“七叔,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站错边。” 七叔早已浑身虚弱,面色泛白,衣衫裤腿都淌满血迹,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捂住嘴巴伤口,见到黑脚贵快步流星,举刀杀来,更是目露惊骇,硬气了一辈子,死到临头终究起了贪生之念。 第一刀下来! 他丢掉衣服举起双手作势要挡,口中喊道:“贤哥,我服了!” 噗! 第二刀, 第三刀, 黑脚贵转身持刀朝着众人喊道:“你们站着干什么,一起来啊!” 其余人方在恍然大悟,大姜第一个手上接过,弯下腰,又是一刀……众人围成一圈,如剁案板,第五个接刀的陈水生竟然手脚发软,站在桌旁浑身打颤,直到下一个人接过刀看了地上一眼,干脆调头一刀往早已吓呆,站在较多的东福堂肩上斩去! “啊!” 终于又有声音响起,下一个人被团团围住….. 何定贤哪里见过一群罪犯干这种场面?作为堂堂湾仔区一任探目自然不得不管,连忙朝着手下挥挥手:“赶快把门打开,我要出去叫警力支援!” “知道了,贤哥。”守在门口的探员弯腰奋力一拔,将眷帘门扒开一米多空间,刚刚好露出一群人的双腿,和地上想要爬到门口的人脸….. 何定贤则穿着西装,弯腰踏出大门,在最前方率众一一走出卷帘门,望着街头上密密麻麻的军装警、探员。 “长官好!!!” 军装警察、便衣探员们纷纷立正,大声怒喊。 街外,一千多名身着短衫,手持利器,来自各个字号的打仔,突然在音浪中沉浸下来,目光都在眺望中间穿着西装的男人。 何定贤叼起烟斗,面不改色,随手招招手,倪坤拉着黄包车在警察中跑出来,搭起汗巾一如既往的弯下腰:“大老板。” 何定贤扭头朝兄弟们吩咐一声:“处理一下,我不希望见到街上有血。” “知道了,贤哥,我们会打扫干净的。”雷洛回应一声,满脸轻松,显然也没把一群烂仔放在眼里。 “走!” 何定贤坐在黄包车上翘二郎腿,手腕搭在膝盖上拿着烟斗,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出三板街。 一路上社团烂仔们都死死盯着他,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直至黄包车离开街尾。 随后,大姜、苏龙、黑脚贵等社团坐馆纷纷走出茶餐厅,有人边走边骂:“扑街,一群没人性的东西,害我一辈子做噩梦啊!” 大佬出面后,三板街的风波,终究归于平静。 当晚,整个江湖都知道湾仔区警队收权,东义堂、东福社、联公乐三间社团的扎职人全部在餐厅被斩翻。 随后,三间社团话事人自然要出面做事,否则,一会丢掉湾仔区的生意地盘,二会在社团内威严大损。 随即,根本不需警队出面动手,和胜合、和合图、老福、新记等公司立即派人出马,一方面为了守住地盘,一方面为了以表忠心,不分日夜的展开血拼。 …… 江祖辉为手下办事的效率感到震惊,下午吩咐的事,晚上就已经全部办妥,不愧为潮汕帮最红的年轻人! 隔天。 差馆内。 江祖辉指尖叼着烟,绕出办公桌,近前来拍着下身肩膀道:“阿贤,雷霆手段,处理的很不错呀。” “多谢长官夸奖。” 何定贤谦虚的笑笑:“都是长官在上头撑腰。” 江祖辉没有在意下属的吹捧,而是说起最要紧的事:“有没有办法让社团们少打几架?鬼佬上头发话,最近报案率猛涨,希望风波能快点过去。” 这是快刀斩乱麻的副作用。 但改革的阵痛不可避免。 何定贤沉吟片刻,出声道:“没办法,只能让他们打,打爽了,打痛了,自然就会收兵。” “毕竟,兄弟们也是要安家费的,为了一块已经丢掉的地盘,真砸几十万真金白银来打,不可能。” “反而是和胜合、合图几个字号,守住就有钱赚,下手自然更猛,据我所知,目前靠向我们的字号大占上风,鬼佬多少有点贪心不足。” 又要改制,要多收钱,又要别人不反抗,要街头平安….. 怎么可能! 不过,军事是政治的衍生,某种意义上,江湖血拼也是一样,政治上的胜者底气更足,政治上的败者也是劣势尽显。 何定贤发笑道:“估计也打不了多久,想更快结束,我让便衣组去撑撑场子,再让军装多巡逻,相信我会有点结果。” “这就对了。” 江祖辉笑道:“尽点力去做,总会有效果,当然,要是实在不行,不强求。” “这个月报案率猛涨,下一个月规费猛涨嘛……鬼头们替我们挨挨骂,下个月钱到手自然开心。” 何定贤点头:“是。” 江祖辉突然问道:“你最近也要小心点,我在江湖听到点风声,东莞帮有几位大老板对你很不满,如果他们要先点你,以示效尤,你切记不要硬拼。” 何定贤心中有数,展颜笑道:“放心,我最近出入都带着五个兄弟。” 目前他已经具有一定权力,早已不是轻易会被打黑枪的人,更不是惹到就要安排老妈避风头的那个屋村仔。 以港岛的地形,人口,差馆密度而论,随身五个探员兄弟跟班,遇上职业杀手也能强拼一阵,而且街头的社团兄弟、军装警察,一旦知晓马上就会呼叫同僚支援,在港岛区内快则几分钟,慢则十几分钟,立即就会有人马到场。 要是对方是悍匪团伙,有快枪,有退伍兵,也可以借助地形跑路,躲藏,等到援兵的问题不大。 事实上,华探长出门一般就四五个人跟着,总华探长都不会超过十个人。 一来,枪击事件很少出现,二来差馆里的伙计们还是要办公务的,不是某个人的私人保镖。 要不是目前确实有风险,何定贤往往也只带两个人在身边,现在有所提防准备,同根完全没有准备是两种情况。 目前,潮汕帮借他的力,大刀阔斧收权,一方面踩低社团,一方面也仗权欺凌外向商会的倾向,首当其冲就有东莞商会的大老板开始厌恶,如果东莞商会想要破势的话,将他这个关键人物做掉确实是一个办法。 因为,何定贤在潮汕帮内的位置再重要,本身权力也还是一个探目,一旦成功做掉,会引起的波澜并不会有想象中大,人死如灯灭,没办法的。 潮汕帮甚至可以再推下一个旗手出来接着干。 计划已经有了,能上位的事,不缺卖命之徒。 何定贤自问要是东莞社团的大老板,或者是九龙总探长张景荣,有八成的几率真找人来解决他了! 反倒现在平平安安的,有点让人纳闷。 江祖辉吐出口烟雾,笑道:“那就行,我谅东莞帮那一群扑街仔,也没本事朝你下黑手。” “怎么说?”何定贤眼前一亮,有点好奇,江祖辉却神秘笑笑,故作矜持,摇摇头,直到他离开都一言不发。 毕竟,你总不能当人家面,说人家吃软饭吧?江湖上,谁不顾忌这层关系?要不是有个好丈人在背后撑腰,东莞商会养的新加坡杀手早就在门口蹲你了。 三日后。 九龙区,何定贤正在同猪油仔谈天时,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黄俊?” 这人是当初电影店里选出的二十个屋村仔之一,常爱在腰间挂把斧头,擅用斧头斩人。 在同星辉商号出海之后,撞上海盗,更在接舷斩中连斩五人,一战成名,绰号“斧头俊”。 目前已然是楚小姐手底下一员猛将,是商号屋村仔里的领头人,一般都是留在商号里听用。 何定贤认识他,还算是他的半个老板,但却与他不熟悉,没想到斧头俊主动找上门来。 “喊他进来。”何定贤同门口的小弟讲道。 一个穿着黑色短袖,臂膀健硕,脸上多斑,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走进门出声喊人:“何老板,仔哥。” “有事吗?”猪油仔见大老板没有开口的意思,代替老板主动问话。 黄俊出声道:“我在泰国码头上碰见豪哥了。” “阿豪?” 何定贤骤然听见伍世豪的消息,表情惊讶,回过头道。 斧头俊点点头:“豪哥带着大虾、小虾、阿明几个人,到了新加坡找果栏老板,现在正负责到新加坡运货。” “我同他讲,老板已经升职,刘福也死着,他就想回港做生意,带了一个东西给我,托我转交给你……” “问问老板,这东西在港岛有没有钱赚。”斧头俊得到大老板点头,在门口抱来一个纸箱打开:“豪哥说,老板让他回来,他就回来。” 言下之意是不让就不回? 何定贤眼神投向纸箱里,忽然笑了:“TMD!” (本章完) 92 做大做强 何定贤在心里想过很多答案,包括最坏的答案,但万万没想到,阿豪那个扑街给他送来一颗榴莲! 扑你阿母! 太懂我! 何定贤笑着起身,摘下黄俊腰间的斧头,把榴莲拿到桌上,对准缝隙一斧下去。 “啪!”榴莲对半裂开,旋即用斧尖翘开,把榴莲分好,开心地招招手道:“愣着干嘛,一起来吃呀。” “贤哥,什么鬼东西来着。”猪油仔捏着鼻子,面色难色。 斧头俊在旁介绍道:“叫榴莲来着,阿豪同新加坡老板就在卖这东西,虽然味道有点重,但是吃起来还不错,我在泰国吃了好几个。” 何定贤点点头:“这是泰国的特产,最早产地好像是大马,缅甸,在泰国有大面积种植,很不错的。” 猪油仔见到大老板大快朵颐,满脸舒爽的样子,皱皱眉头:“食屎呀。” “哈哈哈。”斧头俊朗声大笑。 这年头榴莲刚成为东南亚的新型水果,是继香蕉、凤梨之外的新一代拳头产品,在欧美也受果商大肆推广,逐渐流行起来,且易运输,口感好,营养高,大受市场欢迎。 这同香蕉靠廉价打市场不一样,榴莲一年一熟,采摘困难,一面市就注定是高价水果! 新加坡的果栏老板,为了赚取利润,跟风市场,肯定是要大做榴莲生意。 何定贤觉得阿豪跑去卖榴莲很搞笑,但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有钱不赚王八蛋嘛!” “能够靠着果栏赚钱,谁去搞白面粉?” “阿豪没有让我失望。” 这颗榴莲吃下肚,他已经决定大用伍世豪。 伍世豪没有资本搭上榴莲火热的风口,他却有,完全可以拿钱让伍世豪成立果栏,去做水果贸易的生意。 要知道,东南亚可是个得天独厚的宝地,出产的热带水果世界最优,人工同时是世界最廉价! 目前,国内、夏威夷都没有种植榴莲,未来就算种植也不过泰国货,现在做欧美市场,将来做世界市场! 猪油仔见大佬吃的欢,也闻惯味道,拿起一颗果肉试了两口,表情竟然有点震惊:“吃起来跟面糊糊一样!” 何定贤有面糊糊的形容感觉讶异,一般人都会说冰淇淋,但想到他们哪里有资格吃到冰淇淋呢? 就连想象都想不出冰淇淋的味道,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吃完后说道:“阿俊,你下次到泰国,帮忙找一下阿豪。” “让他抽时间回港岛一趟,顺便带一批水果回来,我觉得这生意能在港岛做下去,说不定有得赚。” 普通人吃不起榴莲,鬼佬们还是可以的。 斧头俊闻言干脆点头:“知道了,老板。” “晚上有没有事,一起留下来吃饭?”何定贤出声询问,也是想跟斧头俊打好关系,对方在楚小姐手下办事也是有前途的,斧头俊犹豫一阵却道:“唔好意思,老板,我一个月没回家了……” “回屋企陪家人重要。”何定贤面露会意,欣然一笑,斧头俊感谢的点头:“好,我顺便同公司挑好的新兄弟见见面。” “你已经是商号兄弟的阿头,有伱提前掌掌眼我也放心。” 斧头俊这类人就是抓住机会,完全靠打出头的,又因为没有字号身份,所以不需要人扎职,一个人就坐稳兄弟头目的位置。 何定贤、楚韵南都是给他工开,养他的老板,他只要用心办事就行。 在斧头俊离开之后,猪油仔有所警示的说道:“我想象不出,阿豪在港岛干出惊天动地的事,跑路新加坡会真的甘心卖水果。” “惊天动地吗?”何定贤首先反问道:“要是惊天动地的话,谁都要向他低头,他怎么会沦落跑路的下场。” “人离乡贱,就像孩子没了娘,处处都要受人欺负,说实话,我都没想到新加坡同乡真的收他,大概是缺人手用吧。他能得一间果栏揾水已是不错,还能怎样?” “虽然阿豪不是本港人,但兄弟,名声可都在港岛……不然他也不会想着回来,现在让他偷偷回来一见,之后再去泰国负责进口水果,只要不太露脸,我们也能罩得住。”刘福一死风头确实过去了。 猪油仔语气却依旧谨慎:“贤哥,我觉得阿豪那种人不甘寂寞,带了一批兄弟跑去南洋,会弯腰低头给人打工?” “他可是握过枪的!要小心!” 何定贤闻言眯起眼睛,出声说道:“总之,阿豪是我兄弟,他说自己卖水果,我就得信他,他说自己要回来,我就要帮忙,不过我们公司不能有字号,更不能捞偏门,你是总经理!你要负责!” 猪油仔面色肃然:“我负责!” “对了,你同报社那两个编辑谈的怎么样了?”何定贤忽然问起另一件事,猪油仔苦笑道:“不好谈呀,那个叫‘梁慧如’的有所意动,但是叫‘姚馥兰’的那个人很拽,根本不叼我们。” “梁慧如”是梁宇生在《新晚报》担任编辑时期的笔名,“姚馥兰”则是查娘镛在《新晚报》担任主编时的笔名。 今年,梁宇生在《新闻报》副刊“天方夜谭”编辑,同时,查娘镛负责《新闻报》副刊“下午茶座”。 《新闻报》隶属于《大公报》,是去年方刚刚创建的一张新副报,特意调用了一批年轻有才的文人做编辑。 其中“武侠四大名家”中的两位“金”,“梁”二位正在其中,还是在同一个办公室,用同一张办公桌的同行。 “温”,“古”两位一个还在读书,一个还没出生,且都是长居国外的人物,在港岛最有名也最好早的就是“金”、“梁”。 何定贤靠《狗经》把报社给做起来,销量正在一步步稳步上涨,可以说《东方日报》的根基是打牢了。 但是怎么把《东方日报》做大做强呢?这四个字可是要成为全港销量最大的报纸! 且说,马氏兄弟的领导下《东方日报》一度雄踞报坦一哥位置三十一年,把《星岛日报》,《大公报》,《南华早报》全部都给打趴下。 单日销量最高达五十三万多份,读者超过三百四十多万人,远远抛离其它报章的原因。 其精髓就在于《日报》两个字。 何定贤怎么也不会比马氏兄弟眼光差,早了解到《日报》想要赚钱,与《商报》,《字花报》最大的不同就是要“料多”,简而言之,客人们上午打开报纸,就得看见新鲜事,“一日新鲜事”就《日报》的精髓。 港岛目前《日报》类刊物,新鲜事局限于本港、最多涉及到澳门、夹杂一些英国事。 市场空白很大! 历史上,《东方日报》就是靠“快、准、狠”出门,号称足不出户包揽天下事,被人称为“大摆龙门阵”,不仅产经、狗经、娱乐、体育、波经、马经、副刊皆有,还有针砭时弊的“正论”和名嘴说道的“功夫茶”,以及内地、港澳、两岸、英美、新马泰多国消息。 从最早的1张对开发展到一张半,再到后面加副刊,报道可谓全面翔实。 最大武器则是在全球各地包括美、英、法、澳主要城市驻有的特派记者,并在内地设立的驻京、沪办事处,及遍及全球的采访站。 可是当时马氏兄弟靠着卖面粉赚来的钱,有钞票花钱请记者,能够越做越大,大笔投资。 社会环境又是十年之后,内地、海内外很多消息站都开放,顺着大势报几次国际新闻,报社自然能乘风而上,受普罗大众接受,而报道类型越多,越快,受众群体自然越大,读者也越爱看,这也是为什么“面粉报”被骂却能翻身的原因。 “龙门阵”是一招最好用,也干脆的手法,就跟后世网络扑街写手日更万字一般。 某种意义上,还有后世“门户网站”的效果,就算是打发时间,读者也爱看字数更多,品类更多的报纸。 何定贤懂得道理,但没有卵用,因为以现在的国际形势而论,各国记者证拿到的难度不一,有的根本拿不到,有的需要大价钱,社会形势比十年后要“沉闷”很多。 其次,有些地方派记者,做采访是需要立场的,立场不好,搭不上线也免谈。 最后,派那么多记者,搞那么多采访站是要花钞票的! 何定贤根本没有那么多钞票,也没有足够的身份摆立场,更没关系拿主要国的记者证,所以圈子又兜回来,报社必须先赚钱,赚到大钱,将来一切就好办了。 一旦《东方日报》的销量能够达到“三千份”以上,当前时代来讲,多少就算一个喉舌。 到时不管是为潮汕帮,为警队自己人,还是为公义、时政、都有资格发声。 来找他的,要他帮忙的也会多,《东方日报》将成为他手上比电影店、纸厂更重要的东西。 舆论的阵地谁都忍不住要来占领嘛…….他就可以开门接客了…… 问题来了,怎么把销量提高到三千份以上?何定贤决定请现成的“四大名家”替他出手,因为找打工仔毫无疑问是最省力,最省成本的方式,事实上,港岛“武侠”渊源已久,前朝时就有很多文人靠写谋生,30年代《黄飞鸿》系列的武侠都已畅销港澳台。 而真正让武侠火爆东南亚的原因是50年代“吴公义”与“陈克夫”在濠江的一场比武。 文章说到底是要结合时事的,时事有热点,相关文章才有热点,“武侠”也是蹭别人热度起家,何定贤蹭蹭“武侠”怎么了?大家都是出来卖的,谁也没比谁了不起呀! 吴公义与陈克夫何许人是也? (本章完) 93 武林逸闻 吴公义乃“吴氏太极拳”第三代传人,其父“吴建泉”为“吴氏太极拳”创始人,其祖“吴全佑”为一代太极名师,其弟吴公藻亦是富有名望的武术高手。 吴公义本人在20岁时就出任SD省武术总教习,后担任过“上沪精武体育会”教习,黄埔军校教习等职,三十八岁时来港创建“建泉太极拳社”,是最早一批赴港的武林中人。 其父“吴建泉”则是首都体育所创始人之一,曾担任过上沪精武会和国术馆教授,还在首都打赢过美国大力士“威廉”,当时名震一时,是精武精神的代表人物。 其兄“吴公藻”也相继担任过军队教头、精武会主任、湘省总教习等职,战后太极拳发扬光大,吴氏家族出力繁多,战后诸多知名武师也多出“精武会”,“首都体育所”。 目前,吴公义,吴公藻二人都已经移居港岛,依靠“建泉太极社”给家人混一顿饱饭。 主要是给华人富商的子女当上门教习,体育老师,陈克夫则是刚刚拿到“远东拳王金腰带”的白鹤拳传人,属于中西兼习的实战派武师。 眼下的港岛由于战后大批溃败人士移居,文人、武师众多,各派传人皆有,当下出名的吴氏兄弟、未来出名的叶问,一个个都在苦哈哈的打工。 导致拳馆行业有所兴起,文化行业也孕育出“新文化运动”,大批拳师,文人都在想法设法的出名。 本来陈克夫与吴公义的比武,就是二人为了出头故意炒热度,先是吴公义在接受《中文之声》报纸采访时,大放厥词,表示太极拳实战力强,愿意接受所有中西方拳师的挑战。 随后新鲜出炉的远东拳王陈克夫一看报纸,哇哈,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啊!当即登报应战! 本来吴公义只是想吹吹牛,没想到,真有不讲武德的人出头,为了家门名声不得不出面应战。 那时吴公义都已经五十余岁正是身体衰老的时候,陈克夫却是三十多岁的当打之年,很不讲武德,但一众报社闻到热点,大肆炒作,最终吴公义在濠江摆下擂台与陈克夫对战,结局是前两局一胜一负,第三局二人破坏规则,乱拳招呼,打成“王八拳”,裁判最终判“和”。 当时港澳台都风闻此事,关注者不下百万,堪称是轰动一时,平手结局也让人不尽人意。 甚至传言吴氏太极拳同一位濠江富豪关系密切,擂台摆到濠江就是警告陈克夫不能打赢。 否则,就要陈克夫进濠江喂鱼!也有传言是濠江赌场开盘,收数千万,在背后操控拳赛。 不管事实是什么,市民们大为遗憾的同时,有报社关注到读者对武术的热情,于是专门邀请“金”、“梁”前来写作武侠连载,顿时报社销量大为提高,武侠的时代由此开始。 这场真实发生在1954年1月17日的拳赛,其实关键人物都已经具备,并且都是何定贤可以拿捏的“底层人物”。 一个靠着军官提携的太极拳武师,不管在武术圈名气多大,曾经有多威风,逃港之后没落困苦都是最底层! 只能拿笔杆子,内地资产都被充公的文人拿捏起来更毫不费劲。 作为报业人,没有热点就创造热点! 何定贤有心炒作热点把《东方日报》给盘活,自然要先联系“金”、“梁”二人,再联系拳师。 其实“金”、“梁”、“吴”、“陈”四人不给面子都没关系,港岛一大批战后逃难的人里挑不出几个背景适合,文材武材吗! 说起来,这场大比武颇有些上世纪“混元太极形意掌门人”大挑战的感觉,可见国人不论哪个年代对于擂台比武有天然的热爱啊!难怪读者会有“武侠情节”让武侠长红二三十年! 吴公义则大概是比“马掌门人”有真材实料的,起码没有在拳手面前输得太难看,导致比武后吴氏太极拳大火,“建泉太极社”报名者众多,在新加坡、吉隆坡、马尼拉等东南亚都建立起分社,濠江的擂台比武更像是一场“武术路演”。 何定贤询问猪油仔道:“有没有同他们讲,来报社是写武侠,不是当专栏编辑的?” “讲了。” 猪油仔无奈道:“就是因为写才不来,姚馥兰回绝的时候就讲,当编辑赚得比写多,薪水比稿费更稳定,写死路一条来着。” “呃……”何定贤发愣片刻,忽然笑道:“还是我犯傻了,现在谁都觉得写没前途,怎么会放着编辑不当来写。” “你问他们,如果不用入职《东方日报》,下班兼职写行不行,一个字按照一仙来算(一分)。” 猪油仔点点头:“我再去试试。” “嗯。”何定贤颔首,点起一支烟,甩灭火柴再问道:“找一下建泉太极拳社的吴公义、叶氏咏春拳馆的阿问,还有叫陈克夫的,如果有人,再找个有名,又够会打的来。” “我想办一场拳赛,热热闹闹,家喻户晓的那种,懂乜?” 猪油仔先是惊讶,旋即答应:“明白。” 他立即把拳赛同武侠给关联在一起,不得不说大老板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何定贤满意的道:“记得对待吴师傅、叶师傅用拜帖,要讲礼貌,不然以后是要被人挂上画幕当反派的。” “你身上当反派的黑点够多,千万别再给自己招黑,不然儿孙很难看的。”对于将来要上电视的人确实得特别关照下。 谁也不想被人骂嘛。 猪油仔却搞不懂大老板在担心什么,但也照例点下头道:“知道了,讲礼貌…..” “靠,我连老婆都没有,为什么要怕儿孙难看?”他心头暗怨起来。 倒是倪坤与阿芸的婚礼已经在上个月办完,有交情的兄弟们都去了。 湾仔四位探目都冲大老板面子封红包。 那轿队、大猪、啧啧,真是风光。 大老板不仅花费了五百多块办场面,还包了一百的大红包,阿坤真是跟上好老板! 好像,这个月他老婆还怀孕了? 猪油仔很想问问他,拉车脚软不软呀…… 隔天,早上,原名陈文统,笔名梁如慧,将来叫作“梁宇生”的文人穿着夹克,戴着眼镜,步行来到《大公报》楼下上班。 他前天之所以没有允许《东方日报》的拉拢,一来是《东方日报》给的价钱太低了,二来是《新晚报》作为《大公报》副刊之一更有前景,三来是真不写武侠。 此时,他尚未进入公司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肥仔蹲在门口吃包子,见他到来连放下包子起身道:“梁先生。” “我姓陈。”陈文统无奈笑笑,早已习惯:“你叫梁先生也行。” 笔名本来就是文人的第二个名字,一旦出名比真名更具代表性。 猪油仔则道:“有没有兴趣给《东方日报》兼职写,一个字一仙,每个月我私人掏二十块给伱。” “帮帮忙,我大老板真的很欣赏你的文章。” 陈文统见他装模作样的哀求,心底却打起算盘,一个字一仙,一个月写一万字就有一百港币。 加上猪油仔许诺的二十块,加起来就是一百二十块,价格已然是不低。 因为他在报社上班每个月也就一百七十块。 以他平时的写作速度,一个月下班时间搞一万轻轻松松,狠一点都能搞三万出来。 “行!” 陈文统咬牙答应。 猪油仔面色惊喜:“多谢梁先生,写完稿子交到湾仔的《东方日报》就行,稿费报社会给你结算。” “来,这是两百四十块,一年的奖金拿好。”他竟然直接就在口袋里掏出一摞港币放到陈文统手中。 陈文统收下港币握在手里竟然有些不真实之感,可没等道谢猪油仔就带着人跑走了。 “收了别人钱,不可能不干活呀。”陈文统心里感慨一声,拾阶进入报社大楼,刚来到办公桌放好东西,打算照旧去给盆栽浇水,同桌对面的查娘镛就道:“刚刚朱先生找你了?” “嗯。” 陈文统点头答应,似有些自愧,查娘镛则道:“一个字一仙,价格不错,你家里困难可以写写。” 陈文统早就猜到朱先生肯定会再找对方,心里并不意外,因为,他父亲前年刚刚过世,来到港岛安身日子难捱,不像查娘镛一样有家人帮衬,自然没对方的清高与骨气。 当然,他本人也是不爱写武侠的,无它,写出来读者不多,哪有写专栏那样受人追捧? “查生,你文笔比我好,或许可以谈个更好的价格,我观他们报社很爱才,想来是会答应的。”陈文统突然道。 查娘镛摇摇头:“那间小报社又是写狗经,又是要搞武侠,没前途的,浪费精力。” “写武侠哪有写文人茶座舒服,要我讲,我宁愿饿死,我都不会写武侠。”他说完喝一口茶水。 陈文统笑道:“一个字一块钱写不写?” 查娘镛表情一愣:“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陈文统笑出声来:“哪里有一字一元的稿费,我先写到天荒地老。” 事实上,没有文人一开始就想要写武侠的,包括“梁宇生”,“金镛”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色。 对于他们这种文人而言写文章是高高在上,写要伺候读者,能一样吗!唯有看见巨大利益才可能放下傲气甘心读者服务。 何定贤收到“梁宇生”答应为《东方日报》写的消息,心里感觉开心之余也觉得正合情理,因为“梁宇生”不像“金镛”一样具有文坛背景(金镛表哥是新月派代表徐老师,父亲与矛盾为同学,与鲁迅先生是同乡,浙帮文人在文坛势力极强),所以梁宇生肯定更愿意折腰一下。 另外,金镛不管是在商业还是文坛上,其实都有很强野心和抱负的,属于自命不凡,野心勃勃之辈,相较而言,梁宇生也更好说话,不容易跑路。 有一个“梁宇生”做台柱子,再招几个逃港文人凑凑班子,武侠连载就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则在“武林”之中。 (本章完) 94 管炳森之谋 何定贤登门来到九龙区利达街的叶氏咏春拳馆,见到身着长衫,理着寸头,举止斯文的叶问。 他朝向叶问拱手说道:“叶师傅。” “何探目。”叶问带着几名弟子上前,抱拳行礼,丝毫不敢怠慢。 “叶师傅,唔好意思,冒昧登门,实则是久仰咏春拳大名,想要见识一下技击技巧。”何定贤在拳馆大厅的茶座坐定,很有礼貌的接过茶盏,颜雄、孟元达则站在他身后。 叶问闻言笑着谦让:“南方小拳种而已,修身养性是可以,但是论技击不敢称雄。” “叶师傅名气可是不小,深受饭店工会理事长梁先生推崇,据说在九龙也有警务人员同你学拳。” “我也是慕名而来。”何定贤笑脸吟吟,表现的倒是很客气,叶问摇头笑道:“强身健体而已。” “不过,何长官想要见识一下,我可以让弟子们表演一番。”他使了个眼色,背后两名弟子“叶步青”、“徐尚田”各自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旋即默默走到堂下练功场。 “叶步青”身手矫健,打了一套《小念头》,“徐尚田”拳劲凶猛打的是《木人桩法》。 两人动作漂亮,手脚犀利,收功后再去架子取来兵器,一人手持双刀舞《八斩刀》法,一人手持长棍打的是《六点半棍》。 咏春自苏三娘到黄宝华、梁二娣,梁赞、陈华顺至叶问的传承清晰无需赘述。 再下还有“李小龙”等杰出门人,在港岛混口饱饭是有的,何定贤看完大概知道咏春为何会出名,一来是背后后饭店公会的大老板支持,二来是有门人做宣传,三来是动作漂亮…… 能不能打嘛。 何定贤挺直腰杆,腰间被枪袋嗑了一下,笑而不语。 另外,《咏春》是南方拳,叶问是佛山人,在港岛有天然的人缘优势,要比大名鼎鼎的“吴氏太极拳”吃得开,武林也要讲人情世故。 何定贤询问了叶师傅是否有想要打擂的问题,叶问细眉毛一跳,满脸谨慎的出言回绝:“我身上有旧疾,弟子们又不行,也就不再掺和江湖事搏名了。” “在九龙揾口热饭就好。” 何定贤想着冲“李小龙”也得结个善缘,免得日后开电影公司诶喷,也就不再纠缠,拱手说道:“叶师傅既然无意为咏春扬名,是在下唐突了,将来在是九龙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找油麻地差馆的陈警长。” “陈警长是是我磕头敬茶的师父,曾探长也是我交好的前辈。” 叶问板着的脸突然松弛,乐呵呵的抱拳道:“多谢何长官的情谊,如果何长官要摆擂台缺少人手,阿田。” 徐尚田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师傅!” “你同何长官去打一场。” 叶问话道。 何定贤表情一愣,笑笑不好推辞,当即点点头:“好,有事情我会派人来递话。” 叶问不愧是个懂人情世故的。 旋即,他在叶问与门人的相送之下离开武馆,之后并没有去找“建泉太极社”的吴氏兄弟,因为吴氏兄弟完全是失了根基的人,将来在海内外拳馆生意做的大,但是论名声背景是不如叶问的。 他需要给叶问三分薄面却懒得搭理吴氏兄弟,主要是看出叶问、吴氏兄弟等江湖高手的秉性。 他干脆让邹怀文带着两名报社记者,前往吴氏太极拳做采访。 吴公义、吴公藻两兄弟直到收到拜帖时,便对记者到来做足准备,上天开眼,竟然能港岛报社给他们做采访。 《东方日报》据说销量还不错,也是一间有背景的报社,要是能够多拉几名学员来也是好! 邹怀文等人一进门就见到建泉太极拳社内三十多名弟子,身着白色练功服,整齐划一,动作娴熟,正在打太极,粗粗一看颇有一点气势,看得出吴氏太极拳社经营有道。 吴公藻、吴公义两人悄悄给三人递上红包,邹怀文嘴角带笑塞进怀里,欣然笑纳,旋即吴公藻一板一眼的去授课,吴公义以大哥的身份在棠中接受采访….. “吴先生,吴氏太极拳是国内知名拳种,而我们报社正在做一期港岛国术社的专栏采访,采访了吴氏太极拳内的多间拳社,包括咏春、白鹤拳在内。”邹怀文坐在椅子上侃侃而谈,一幅居高临下的文人姿态。 “嗯。” 吴公义身穿练功服,端着架子,满面春风,浑身自信。 邹怀文突然道:“前天,我们前往咏春拳社采访的时候,有一位咏春拳门人宣称在实战技击方面是港岛第一,吴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 拱火拱的太粗糙。 吴公义表情一愣,捕捉到邹怀文眼里的暗示,突然觉得是一个好机会,连忙讲道:“各门各拳种都有擅长的地方,但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技击第一不是靠嘴皮子吹出来的。” 吴公义有心想要搞点事情炒红太极拳,自然对邹怀文搞新闻非常配合,他又不是傻子,无利可图怎么会往套里钻? 邹怀文点头:“太极拳一向以养身拳家喻户晓,技击方面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吗?” 吴公义微微颔首:“任何一个拳种都有技击术在内,实战表现则要看个人发挥,影响的因素有很多,太极拳讲究的四两拨千斤,本身就是一种技击理念,简单点说,就是借力打力,以守为攻。” 邹怀文再度点头:“吴先生有机会的话是否愿意接受武行同人的挑战?” 吴公义坦然笑道:“如果有人前来挑战的话,不管是谁,我都会应战,因为,这是一间武馆活下去的根本。” “好!”邹怀文满意的点点头,身旁的编辑已经写上:“吴先生答应接受一切中西拳种的武师挑战。” 第二天,吴氏太极拳社喊话武林,叫嚣愿意接受一切挑战的报道出现在《东方日报》之头版,头版之所以重要便是会被摆在报刊正面,读者们一言就能看到挑选。 “一周时间内,《星岛日报》《中文之声》《港岛商报》《文汇报》《大公报》总计三十多间报社都转登了拳赛消息,咏春拳徐尚田,白鹤拳陈克夫,杜笙的门生江肇华都纷纷登报应战,大老板,拳赛炒作的非常成功。”湾仔区,报馆内,邹怀文穿着西装,语气激动的出声说道:“根据粗略统计的数据,起码有五万多份相关报纸售出,至少数十万市民知晓相关消息。” “这次拳赛已经成为港岛目前最大的一个新闻,就连《南华早报》都用英文刊登了。” 何定贤发现新闻比想象中热度更大,突然有所明悟起来:“港岛在战后已经很久没有公众性的娱乐新闻了。” “一旦出现市民们难免追捧、议论,也算是时势造英雄。” 邹怀文理所当然的讲道:“市民们在报纸上看战争新闻看腻了,有娱乐新闻看当然开心。” “这一回吴公义、陈克夫、叶问等人也算是搭上顺风车,目前全港都在期待吴公义接受谁的挑战。” “是咏春拳、白鹤拳、还是洪拳、形意、八卦掌?” 何定贤笑出声来:“呵呵,吴先生算是被架住了,不得不应战,不过我们算计了他一把,不能别人白白吃亏,等会猪油仔会送一万港币过来,你转手交给吴先生让他好之为之,另外,交一个礼物给他。” 邹怀文看见老板在怀里掏出一枚子弹放在桌面,当即心领神会的收入衣袋:“我懂。” 他倒是对大老板的做法没有丝毫成见,商人秉性在骨子里自然是利益当先,何况《东方日报》卖的越好作为股东身家也更高,同时还展现出总编的领导能力。 报行内部各种“瞎报”、“假新闻”也是屡见不鲜,为了炒作出一个热点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够炒出热点便都是成功的报道,作为一张小报纸的负责人,创业初期几乎不会有道德负担。 一周时间,《东方日报》就已经突破两千份的销量,正在持续往上走….. 与此同时,九龙尖东信森纸业的办公室内,大老板“官炳森”面前摆着十几分报纸,每一份上面都是关于拳赛消息的报道。 “呼。” 官炳森坐在皮沙发上,手骨扣着香烟,深吸一口,吐出浓烟:“TMD,花腰贤是要赶尽杀绝啊。” “大老板,怎么讲?”纸厂负责人青头仔一身短衫,侍立在办公旁,表情严肃。 官炳森弹弹烟灰,一眼就看破花腰贤的计划:“做报纸咯!” “把报纸做好,一方面给自己的纸厂销纸,一方面,利用报业成员的身份推销白报纸。” “全港既办报社,又办白报纸的人有几家?就他一间!” 青头仔露出惊讶之色:“这么绝?” “我们也办报纸怎么样!” 官炳森忍不住笑出声来:“嗤!报社是说办就办的吗?我要是办的起来,用得着伱提醒!”他翻一记白眼,似恨似赞的道:“又能搞定进口原料,又能搞起来报纸,真TM是个人才,最近听同行讲《东方日报》的总编辑邹怀文已经申请加入报业协会,将来有他在里面剧中调节,我们卖白报纸的都不用混了。” 官炳森是港岛纸业的名誉会长,同时是白报纸行业的第一大工厂主,是第一个在九龙区建纸厂的人。 光是在九龙区建成的地皮,现在就增值数倍,价值百万。 他与东方纸业有直接的竞争关系,自纸厂开办,一直就在关注相关动态,本以为是一个趁势入场,喝点汤水的小角色。 没想到,东方纸业靠着产业联动迅速扩张,肆无忌惮的抢占市场,隐隐有后来居上的态势。 青头仔作为纸厂负责人,厂内工头,当即肃声道:“大老板,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入股《东方日报》”官炳森沉吟片刻,手指轻敲桌面出声道:“后生仔有本事做大做强很巴闭,但是总要给前辈一把椅子,不然谁愿意退位让贤?” “你派人去湾仔警署递个话,说我要请花腰贤吃一餐饭,在湾仔区找间好点的酒楼。” 青头仔爽快点头:“知道了,老板。” 官炳森啜一口烟,心里存着合并经营,做大做强的念头,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希望打价格战。 当然,别看他目前仍旧坐白报纸行业第一把交椅,但是真摸不准花腰贤卖不卖一个面子。 第二日,中午,何定贤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带着两个手下就赴约来到春园街酒楼,好歹是一个行业名誉会长出声邀请,就算是一个手下递话,该来还是要来的。 他心里多多少少也能猜测到官炳森的一些想法,来到酒楼二楼时见到正主起身便连忙拱手笑道:“官会长,久仰久仰。” “阿贤,来!”官炳森五大三粗,理着寸头,身上带有股子江湖气息,很是豪迈的上前揽他入座。 何定贤知道官炳森是一个出生社团的商人,最早在南洋的一间纸厂打工,后来跑到港岛创办工厂,本身是和记字号的四九,但祖籍又是东莞,为东义堂在九龙的发展出力出钱,算是东义堂的幕后老板之一,一生算得上是颠沛流离,曲折离奇,出生草莽,做事自然狠辣。 两人寒暄一番,酒足饭饱,何定贤主动点题讲道:“官会长,我再过一会就要回到差馆办公,有什么事不妨当面直言。” 官炳森把刚刚举起的酒杯放下,含笑说道:“阿贤果然是年轻人,快人快语啊!好!我也不喜欢同那些老骨头一样说话绕圈子,有事情我就直说了,最近白报纸行业又重新活跃起来,我们也学你一样去东南亚进口原料,但是我没有办报纸的本事,看见你报纸办的这么好,有心想要掺一股。” “放心,在价格上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我愿意用六千块买百分之一的股权,一共买百分之三十,作价十八万港币,同时,将信森纸业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售予你,合价十五万,互相交换持股如何?” 前两章有读者反映水一点,俊仔思考了一下,一是这个年代了解的人少,不得不填充资料作介绍,否则很多读者看不明白,缺少代入感,作者还是要考虑的,二是更新多了,可能地方有些不够紧凑。 俊仔会尽量避免类似情况发生,把该交代的东西,融入剧情里面,尽量让读者老爷们看到更多进展,抱拳了! 友情推荐一个新人作者的书《财阀家的贵公子》,看书名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试试看。 (本章完) 95 纵火夺纸业(高潮6k二合一求订阅) 互持股份是商业上一种常见操作,往往在竞争双方无法兼并对方,导致合作产生的利益更大时出现。 何定贤心中盘算着道:“森信纸业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价值起码在五十万以上,官炳森表面上是很阔气的,但实际上《东方日报》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未来价值绝对在纸厂之上,让官炳森入局《东方日报》的管理,邹怀文就会有一个天然的商业伙伴。” “以我目前百分之九十的控股权,将来怎么样都不可能丢掉《日报》的权力,但邹怀文的百分之十加上官炳森的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会对我造成威胁。” 生意场上,瞬息万变,未来有缺乏资金的情况,兑现一些股权是很正常的。 同时,邹怀文、官炳森也有机会做局收股,所以光从《东方日报》的控股权考虑,他就不可能把股份兑给信森纸厂。 何况官炳森是东莞商会的成员,他最好不要与东莞商会弄的不清不楚,面上晒然一笑,出言拒绝:“官先生的好意,在下心领,也多谢官生看重,但是《东方日报》是我同朋友创建,我需要尊重朋友的意思,你也知,真正管理报社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官炳森笑吟吟的道:“邹怀文是报社负责人,但你是报社大老板,报社的事情肯定你说的算。” “如果伱答应让我入股报社,股份我可以少要些,价格也可以再谈,同时,我还能替他在东莞商会中周旋,这对你改善自身境遇有很大好处。” 何定贤要是一个纯粹的商人,还有空间跟东莞商会暧昧,可是他还在警队握着权力,立场要比商人更明确,相应的要承担更大风险,当即强硬表态:“价格就不用谈了,如果官先生要同我一起做纸业生意,我可以考虑一些,但是要做报社生意,唔好意思,没得谈!” 他站起身掉头就走,根本不给官炳森再开口的机会,官炳森本能地离座想要送客,可是却止住脚步站定主位,眼神阴霾密布,望着何定贤离开酒桌的背景说道:“后生仔,年轻气盛,有种!” 手下青头仔靠上前道:“老板,要不要请人警告他一下?” 官炳森面露冷笑:“这种人是吓不住的,要动手就要上真格的,晚上请张景荣到我家坐坐。” “知道了,老板。”青头仔点头应命。 “哒哒哒。”何定贤踩着皮鞋快步下楼,途中点起一支香烟,走出大门后忽然回头一望:“衰佬,这个价就想买我的报社,是不是太看不起我?” 孟元达站在旁边,忍不住面露慌张,几十万的价码都不够,大佬到底是有多大野心啊! 实际上,以《东方日报》的势头来看,官炳森给的价格确实不够高。 资本市场上的主动求购方是要为未来价值买单的,可官炳森偏偏只按眼下的价格出钱,与其说是诚心求购,不如说是夹枪带棒,想要欺负年轻人。当然,官炳森作为一间造纸厂的老板能够拿出筹码有限,总不能把整间造纸公司都兑给对方吧? 这是市场竞争双方不可调节的矛盾。 何定贤别说压根不想卖股,就算想卖,也不会卖给他一个二流商人。 “阿坤,你去找邹怀文、阿仔托个口信,告诉他们最近小心信森纸厂抢客源,做好打价格战的准备,报社要小心其它同行抹黑,千万不要让纸厂的工人搞出事。”何定贤出于警惕,进入差馆前说道,倪坤连忙点头:“收到,老板。” 何定贤在警署内还是不放心,又叫来钱伟善道:“阿善,派两个伙计盯住吴公义、陈克夫,我知道他们每天都见过谁,同时知道见面人的背景。” “明白。”钱伟善点头应命,马上离去。 像官炳森此类的草莽商人,一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因为,他们正是靠着一股勇劲才能从底层爬到上面,但凡韧性不够都会中途出局,所以何定贤深知对方可能报复。 某种意义上讲,他也是类似的人,好在商业上的事,报复手段局限性小,动用社团也可以摆平,有所防范的情况下,顶多是近期少赚点钱,跟对方打打价格战,除非官炳森能够在纸业上想到什么新招,大不了到时候抄一抄。 反正纸业是不可能垄断的,良性竞争也算好事,报业是不可能松手的,唯独害怕武林拳赛被人破坏。 眼下,吴公义已经在报纸上回应,决定接受白鹤拳武师陈克夫的应战,理由是陈克夫拿过远东拳王金腰带才配同他一起上台,其它小角色都不够资格。私下里省港澳三地已经有人开设赌局盘口,对赌胜负。 有多个赌坛大佬在幕后帮忙宣传,暗自收注,如果吴公义、陈克夫出什么事麻烦不小。 好在,何定贤没有插手赌业,牵连不大,属于同一件事的两种玩法,甚至“傅老榕”等赌坛大佬还有借鸡生蛋的意思,不好直接同他碰面。 张景荣在九龙塘警署内见到官炳森的手下青头仔,靠着椅背调整好坐姿,眼神高傲的看向他问道:“官老板有什么事吗?” “老板只话约你到家里吃饭。”青头仔留着寸头,满脸痘坑,语气干巴巴的,张景荣闻言挥挥手请他出去:“知道了。” 总华探长经常受商会老板邀约是常事,官炳森在东莞商会内不算什么举足轻重的人,连一个理事席位都没有。 莫说同高等华人“周骏年”大律师家族及“爆竹大王”陈兰芳等人相比,就连跟罐头大王“王忠明”都相差甚远,不过作为白报纸行业首屈一指的老板,在东莞商会里也是中流砥柱似的人物,请他吃家宴该给的面子要给。 张景荣是多一个老板撑腰,腰杆子就硬三分,加上有福爷的前车之鉴在,他一向同东莞老板们联系更紧,甚至说得上是低眉顺眼,卑躬屈膝。 晚上,张景荣乘坐私人轿车来到尖东临海的一座洋房门口,一身黑色风衣被海风吹的衣角飘动,曾经的尖东华探长回头一望正好将繁忙的维港收入眼中。 如今维港码头上轮渡冒着黑烟,汽笛声不时响起,没有风景可言,只剩下忙碌的工业气息。 “官老板,你生意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张景荣两人在一楼餐厅酒足饭饱后,移步到二楼的花园露台喝茶,一番互有试探的交流后,他选择主动打破话题,将主动权交给官炳森。 如果官炳森的麻烦他可以解决,他几乎就没有再拒绝的说辞,可见他姿态之低:“只要在九龙的地头,是我可以帮手的事情一定别无二话。” 官炳森叼着香烟,深吸口气叹道:“既然阿荣你这么给面子,那我就同阿荣你掏心掏肺啦,说实话,我做生意撞上了一个对手。” “花腰贤在石硖尾有一间造纸厂你知道吧。”他抬起眼皮看了张景荣一眼,张景荣表情一愣,颔首说道:“我知道,叫作东方纸业。” “我同他谈互相控股,一起发展,他一点面子都不给。”官炳森说道:“他一个在湾仔差馆做事的人,搞得整个九龙都是他地盘一样,干!” 张景荣垂下眼皮,暗自沉思,心底早已思绪翻涌,想到很多可能。 官炳森继续道:“我想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光靠楚伟南,靠高永盛罩着是不够的!” “我花大价钱买通了工商暑的鬼佬,剩下几个戴枪的帮忙做事,你行不行?” 张景荣张张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道:“怎么做?” 官炳森没有立即把计划告诉他,反而说道:“我知道,你被刘福的事情给吓住了,但是九龙区有我们商会支持你,你照样是九龙区的话事人,高永盛在中区搞改制,搞得风风火火,手底下人都很忙,一时半会顾不到九龙区,且他在九龙区鬼佬们眼里没份量,就算高永盛有心想要支持何定贤,港岛区的人马也过不了海。” 张景荣半响没有回答,但一开口就很果断:“好!我答应你,不过事成之后,我不要钱,我要一间工厂。” 他永远都忘记不掉福爷临死前,用嘴含着枪时说的话,一个人总华探长捞多少黑钱都不算本事,要抓住一切机会想办法拿到正行的立身之基,将来才可能被人看得起。 如果对方能够开出一个让他满意的价码,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可以奋勇搏一把,全港不是只有潮汕人敢拼! 何况,他替东莞商会大老板做事只有生命危险,却没有政治危险,橡胶而言,总体是占优势,有靠山,有人手的。 他倒是知晓自己没有经商创业的能力,与大老板合股是最好的办法。 官炳森闻言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他一番,良久后,于夜光下稳稳颔首:“好!事成之后,要么我给你盖一间工厂,要么我把工厂股份给你,价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张景荣在去拾茶杯前不自觉用手摸了下枪,方才拿起茶杯,饮下茶后问道:“怎么做,什么时候动手?” …… 辛卯年,兔,丁酉月,庚辰日。 万事大吉,百无禁忌! 渐入深秋,天干物草,海风里充斥腥味,夜幕之下,刘荣驹叼着一把匕首,望见路旁一座工厂里打开电灯,匆忙的工人正在生产,不时有工人走到厂门空地吸烟,密林当中,一百多个身穿长衫,夹克,手持利刃的打仔屏息凝神,一个个都在等待大佬下令。 刘荣驹摘下嘴里的匕首,将匕首插在腰间皮鞘,眼神里溢满仇恨:“今天是吴公义拳赛开打的日子,花腰贤同一干手下肯定在看比赛,冲上去,十分钟之内斩翻工人,然后一把火把报纸仓库全烧了。” 官炳森的商战计划一点都没有想象中高端,简而言之,就是放火烧掉东方纸业的仓库,堪称是“返璞归真”的商战手段,不过最真实的商战,往往用最下流的办法,什么股权交易,金融大战,经济课上看看就得,真正的大老板永远不会告诉你,为了争夺利益他们敢做出什么! 杀人犯火,敲骨吸髓,修订法律,篡改条款,无恶不作! 某些浮于纸面上的经济战、商业战,也无外乎是暴力手段没用,或者是法律铁拳压制,君不见,黄浦江上夜夜浮尸? 只不过,大老板作为聪明人,时机、手腕都是一等一,不仅能够勾连到上层鬼佬作法律基础,还可以驱使警队、社团卖命,事情若是一战功成,谁都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生生吞下恶气。 官炳森忍了足足一个月多,一直忍到《东方日报》炒作的中西拳赛开幕,方才派人出手做事….. 今晚,对于《东方日报》无疑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工厂正在加班印刷报纸,一把烈火下去足够让《东方日报》的辛勤筹谋都毁于一旦,届时其他报社会把热度引走,《东方日报》连一张报纸都拿不出来,成为业界笑料的同时,还要遭遇读者“飞刊”的怒斥,不知会流失多少客户,损失多少热度。 他就是要让何定贤知道没有他,何定贤在九龙的厂子保不住,要让何定贤低下头让他入局,将来合则两利,一起把报社做下去! “联公乐”字号内一百三十多位精挑细选出来的忠心打仔,每人手臂都绑着红色布条,听闻龙头大爷亲自下令,当即齐声应道:“是!顶爷!” “刷啦啦。”他们不再隐藏纷纷行动起来,夜幕下的树丛里传出窸窣声,大批人马手持利刃小跑着跳上乡路。正在空地上抽烟的一些纸厂工人,猛然间看到黑夜里蹿出一大批携带武器,组织有序,杀气腾腾的江湖猛人,眼里都露出惊骇之意,顾不上抽烟扭头跑。 伍世杰正在纸厂里监督工人印刷,加班加点把编排好的板块印好,虽然中西拳赛正在打开,比赛都还没有比完,但是不得不说《东方日报》也没能免俗,终究是在几大赌庄老板的暗示下,让吴公义与陈克夫打了假拳,倒不是何定贤一定要卖赌庄老板的面子,毕竟他又没有开庄!博彩搞假赛也是不合规矩的! 但是,谁赢谁输都不符合“武侠”的利益,读者们正是因为比赛平局,结果荒唐,才对武侠涌起一阵热潮。 所以,何定贤干脆默认式的看着吴公义、陈克夫两人收下重金,卖了几大赌业老板的面子。 于是邹怀文也亲自编撰了头版新闻,提前交给伍世杰印刷,打算明天抢在所有报社前发刊,趁机把事件热度给抢下来。 为了防止有工人走漏风声,干脆把工厂里所有人留下来加班,同时调了一批电影店的打仔来看门。 “杰哥!杰哥!有人带兵杀过来啦!”影店经理辛楷急匆匆地跑进来喊道。 “妈的!” “谁这么大胆。”伍世杰跑到角落抄起一根钢管,才回头表情凶厉,语气带杀气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辛楷咽了咽口水:“一百多个,人人手上都有刀,跑路吧。” 他这辈子才没参加过一百多人的街头血拼呢。 伍世杰也是动作一滞,脸色发慌,语带颤音的道:“多少人?” “一百多个!” 辛楷出声道。 这时刘荣驹已然亲自带着兄弟们冲到工厂门外,一个个“联公乐”打仔们将刀上的报纸抽掉,亮出反射人影的锋芒,几乎一个照面就将工厂门口抽烟的无辜工人全部斩翻。 伍世杰听着外边的惨叫声手脚发软,几乎已经产生想要逃跑的念头,但一想到今天仔哥郑重其事的交代过他,晚上的报纸对大老板而言非常重要。 一定要盯紧工厂! 伍世杰立即咬住牙关,恶狠狠的说道:“一百多人又点样?跟他们干!” 辛楷出声呐喊:“你找死呀!” 伍世杰握紧铁管面目狰狞地说道:“我是工厂负责人,我要是跑路,大老板肯定扒我的皮,出来混就是一脚棺材,一脚天堂,碰上事情得扛!” “你只是电影店的负责人,要跑就跑,跑快点。” 辛楷闻言竟然真的扭头就跑,同时工厂里正在上班的工人们,一个个听见喊杀声,连忙丢下机器跑路。 蒋彦宏晚上正好也在工厂里值班,慌乱当中,带着一批人手持砍刀逆着人流往上冲。 “楷哥!” 他看见拉住人群中一段衣袖。 辛楷回过头:“怎么了?” 下一个动作,他就甩开蒋彦宏的手,想要随着人流继续跑路,蒋彦宏就搭上一句话,心底是又惊又怒,转身一刀就砍在辛楷背上,狠狠吐出口唾沫:“乐色一个!” “走!”他带着二十多个兄弟继续往前冲。 “砰!”此时,联公乐马仔将工厂大门撞开,一窝蜂地冲进工厂,见到手上没绑红色布条的红人举刀就斩! “斩翻他们!给我狠狠地斩!”刘荣驹身为社团话事人竟然身先士卒,一直顶在最前面,几乎是见人就砍,可见心底压抑着巨大怒火。 花腰贤! 都是花腰贤! 一个小小的便衣探目竟然敢做掉他总华探长的叔叔,害得他丧失在港岛江湖安身立命的最大靠山,导致创建两年的社团连续丢掉地盘和生意,将来也不可能再达到上万门徒的盛况。 此仇不报!如何在港岛立足! 这一战,官炳森在官面上联系了同何定贤有仇的张景荣,又在江湖上联系了同何定贤有仇的刘荣驹。 某种程度讲,这可以算得上何定贤踩着东莞帮上位的反噬,不是没有敢,而是没好处! 一旦有人盯上何定贤手里的肉,愿意拿出好处,那么局势就形同干柴烈火、一点就着,马上有人愿意出面办事。 挺过去,未来一片坦途,挺不过去,曾经的名头就像海市蜃楼,一夜之间,梦境破碎,轰然倒塌。 幸好,何定贤在工厂里养了一批兄弟,虽然绝大多数工人不可能迎着上百刀手对斩,一来没有组织训练,二来没有领头的人,三来武器都不够用,但是多少一些热血上头,逞凶斗狠的工人拿起最近工具,开始同联公乐的人马拼杀。 没办法,工人们为了保饭碗,保工厂,同一般古惑仔械斗没问题,死一些人也寻常,但是对方来势汹汹,一看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凶人,工人们没有胆气组织起来去打的,一个月一百多块就要人卖命? 联公乐一百多个好手出门前也是拜过关公,烧过香,一个个发过安家费的……刘荣驹几乎是用摧枯拉朽一般的姿态就把工厂兄弟给打垮,蒋彦宏,伍世杰两人组织对拼了一阵,不仅蒋彦宏中了两刀,还丢了十几个兄弟,不得不带兄弟折返,从工厂后门跑走。 刘荣驹没有派人把后门封住,毕竟一百多个人不可能封住整个厂三四百号工人,他也没有继续带人前去追砍逃兵,而是当场以刀指着机器,大声说道:“把机器全部都给砸了!” “老顶,不是说好烧仓库吗?”联公乐一名社团扎职人出声说道,剩下的兄弟们全部开始上手,拿起身边任何一个可以用的东西,小到桌椅、石块,大到钢管,砖头,开始对造纸进行肆无忌惮的破坏。 刘荣驹杀红了眼,厉声说道:“烧仓库是帮大老板做事,砸了这些机器是替死去的刀仔报仇,等会我还要烧掉整间工厂,祭奠我叔父的在天之灵。” 扎职人闻言也就不再说话,回头打了个手势,带着一批人出去把藏起的煤油搬进来。 伍世杰扶着蒋宏彦带一群兄弟伴随人流跌跌撞撞地跑到后山脚下,忽然回头一看,出声说道:“仓库不能丢!” “阿杰,你回去真是找死。”蒋宏彦无奈叹气,伍世杰眼里闪过决绝之色:“邹先生把底稿都交给我了,要是一张报纸都没有拿出来,大老板连找同行补印的机会都没有……” “你带人先走,去最近的深水埗找蔡探长,我去抢一张报纸回来。”仓库里不仅仅存放有十几吨的白报纸,还有大量已经印刷好的《日报》,本来是要连夜送往港岛区的。 求订阅,求月票。 老爷们要是喜欢大章的话,之后有进入高潮都给大家搞多点。 (本章完) 96 石硖尾大火 蒋宏彦看着伍世杰孤身折返,心血沸腾,一咬牙带着兄弟们向前逃去。 今夜,大老板不是没在工厂做有准备,比如有一批兄弟就在石硖尾等着,只是没想到联公乐如此丧心病狂,能摆出一百多人的兵马,已经不是单纯的利益争斗,是一个你死我活的状态。 张景荣用刘荣驹来做事,也是因为刘荣驹敢做,却没想到刘荣驹不仅敢,更胆大包天! 何定贤不可能把每个人对手的全家都赶绝,当初送刘福离开,心知有个刘荣驹执掌着联公乐。 但彼时刘荣驹大势已去,将来不可能再搞出名堂,另外借势杀人,干脆利落,无法牵连家人。 那太过了! 正如刘荣驹此刻的行为,不仅要纵火货仓,更是砸烂工厂,伍世杰在混乱中摸到仓库窗户外,见到有人将煤油泼到成箱的报纸上,用火柴点燃,火光已现,照耀着他的脸庞。 伍世杰瞳孔里映射着大火,心里说不畏惧是假的,但想到大老板一手提携他们兄弟二人,又念及大佬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心里暗下决心,打破窗户,翻身进入仓库,打开最近的一个纸箱抓出一份报纸,转身就继续翻窗逃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竟然真的成功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机会就要抓住!”他内心充斥着兴奋与慌张,攥着报纸跑出几步时,眼前突然出现几名联公乐几名刀手,带头一人眼神讥讽,满脸杀气,举刀快步上前:“斩他!” 当头就是一刀斩来。 伍世杰几乎没有来得及反应,面门就多出一刀血痕,惨痛失力的伏倒在地,举起双手护住脑袋,后背却又被人连续围斩数刀,一时间伤痕累累,几近昏厥。 带头那人好似不过瘾,停住手放声道:“敢斩我大佬?把煤油拿过来!” 马上就有拿来一罐剩下的煤油递到大哥手中,那人拿起煤油哗啦啦,全部倾倒在伍世身上,随着一根火柴掉落在地,大火瞬间在地上腾起。 伍世杰在晕厥中猛然清醒,挣扎着向前夺命,扑倒在一片田沟的草地中,随手中的报纸一起燃烧成灰烬….. 此刻,一批手持砍刀,身着白衫,气势汹汹的打仔排成十几列,一步步走出屋村,带头一人紧盯着前方工厂火光,眼神桀骜的举起刀:“斩趴他们!今夜,让他们同野草一般烧成灰!” “是!” “豪哥!”大虾、小虾、阿明等人站在大佬左右,齐声应诺,举刀直扑敌人。 伍世豪一马当先,见到臂绑红巾者举刀便砍,他也没想到刚会港岛不到两天,大老板的工厂就会遭遇纵火,待到杀到工厂门前,左右四顾,见局势混乱,地上伤者众多,心中也微微惊颤,唯有将手中刀柄握得更紧。 工厂内,联公乐一名扎职人冲进龙头坐馆面前,面色慌张,惊叫道:“顶爷!屋村里有一批人冲出来了!” “怕乜野?”刘荣驹表情镇静,回头怒斥,扎职人咽咽口水:“火!” “火烧起来了!” 刘荣驹见到大火已经将四周照亮,不断有浓烟顺着窗户滚进来,脸庞也僵硬错愕,果断下令说道:“杀出去!” 他们没有选择对手逃跑的路径,而是干脆调头选择来路,因为那里的情况最清晰,距离也最近,但两班人马却好死不死,面对面迎头撞上。 …… 深水埗,便衣组办公区,蔡兆光正在同伙计一起食夜宵,听广播里的月中赛马赛,忽然见到一名军装警动作慌乱,语气紧张的冲进来,结结巴巴道:“蔡长官,石硖尾着火了。” “着火了?”蔡兆光放下筷子,表情一愣,笑着骂道:“着火,着火你去找消防署呀!找我做乜野?” 今天他是得到陈立的电话通知,要他关照一下东方纸业,免得晚上有什么人搞事,干脆就带伙计们在办公室值个晚班。 这段时间东方纸业不仅时不时会送点红包,里面打工的一些组长,管理,也都是他的亲戚、同乡。 有一个厂子可以随手安排工人,他也觉得很有面子,并且会受到亲戚吹捧,他自然愿意多帮手一下。 军装警长却调整好语速,利索的重复一遍:“有人去东方纸厂纵火,现在整个石硖尾都烧起来!” “烧起来啦!” 蔡兆光心知石硖尾全部都是新移民搭木屋建得,偶尔发生火宅很寻常,有时候一连会烧掉几间屋子,死十几个人,但是,蓄意纵火和失火情况不同,一来失火被人发现的快,往往火势刚起的时候就会有人扑灭、呼叫,过程需要一个时间,二来失火的时间一般在前夜,那时候屋村居们都还没有睡觉,真要睡觉也没人会点着烛火谁! 蓄意纵火则必有引火物,火势一起就非常凶猛,往往几户人家是扑不灭的,二来眼下时间进入后半夜,大部分屋村人口都已经休息,三来着火的是纸厂! 其他的先别提,纸厂里面有多少可燃物?四周起码得有两百多米的外才有居民,另外东厂纸厂是依山而建,或者说整个石硖尾都在山脚下,而纸厂又建在石硖尾入口处,地形上是一个山谷口袋。 办公区里,二十多名便衣探员不约而同的站起身,表情夹杂着僵硬、错愕和不可置信。 蔡兆光就连一句命令都不再发话,抓起枪就冲出差馆大门,当他站在差馆门口看见远处的火光时,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风真大!” 远处,几公里外的山脚下,滚滚浓烟已经布满天下,大火烧山,连绵十里! 油麻地,一间公寓里,陈立双手不断拍向客厅餐厅,表情愤恨而又悲戚的道:“争!争!争!” “眼里只有钱,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石硖尾十万多人啊!” “十万多人!” 大基穿着军装,满头大汗,先是在警署借到消息,又跑来长官家里报信,眼下的局势让他局促不安。 因为,他也有亲戚好友住在石硖尾。 猪油仔带着一批兄弟赶到石硖尾工厂时,整个工厂都已经变成一片火海,就连石硖尾屋村里都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消防署的救援车姗姗来迟,在路上不仅没有加速,反而越开越慢,因为,消防署都对前方的火势产生畏惧之心,鬼佬长官不可能为了救难民区的华人奔赴火场,做消防员的华人也难免起贪生怕死之念,一切都是因为政治政治才来,甚至署长在了解情况后,都默许下面的人放任火势自燃,有机会的话在山上做一个隔离带出来保住山林就好。 石硖尾不过是一片难民区,住着十万余难民的乡下。 “人呢!” “救火的人呢!”猪油仔手脚都变得灵活起来,双手抓住一个小弟衣领,小弟呆楞着道:“没,没人救火。” “操!” 猪油仔猛的松开衣领,怒骂一声,忽有一股火焰在风浪下卷来,似有一股热浪扑面,连忙抬手遮面,待到热浪过去,手臂袖子已经被星火打穿几个小孔,一股火星子又在更远的地方吹去。 猪油仔明白不是没有人试图赶来救火,只是火势实在太大,大到任何人都绝望。 跑路! 逃命! 远比救火重要! 猪油仔缓过口气,阴沉着道脸说道:“阿杰、辛楷、豪哥他们呢…..” “仔哥,阿杰去仓库拿报纸,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人了,辛楷是我亲手斩趴的,最好是死在火场里,至于豪哥……”蒋彦宏满脸灰尘,多少像个黑炭:“我听人讲,他带人同刘荣驹拼了一场,把刘荣驹从后门赶走,赶到屋村里去了。” “好,干进屋村,好呀。”猪油仔咬牙切齿的道:“烧!同村民们一起烧!烧的灰土天天给人踩!” 蒋彦宏看仔哥的神情颇为癫狂,砸砸嘴,不再讲话,猪油仔又问道:“真的是刘荣驹?” “真的。” 蒋彦宏点点头:“我同他交过手,虽然之前没什么交情,但是起码在街上见过,一定不会认错!” “好,太好了。” 猪油仔哈哈大笑道:“他这么爱烧,怎么甘心只烧区区一个仓库,一个纸厂呢!对嘛!干大事的人,烧的越多越好,越多越好,他们都要下去陪葬!” “去死!” 猪油仔双目赤红,嗓音沙哑,作为一个内地移民,落脚屋村,靠屋村生意安身立民,可以说一辈子都打上屋村人的烙印,又怎么会见到屋村被烧而无动于衷?这里是他经历过动荡时代,第一个过上好日子的地方,不知何时早已成他故乡。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几滴泪珠已经滑落眼角,其余人也没有意识到,因为眼泪早已被热气烤干。 蒋彦宏看着猪油仔的样子,不禁暗叫:“疯了!仔哥疯了!” “你们同我一起进屋村里赶快通知大家跑,千万不要拿财物,跑就对了!”蒋彦宏扭头说道。 “知道了。”一干人绕过火势最大的地方,冲进屋村,在慌乱的逃生人群内逆流而上,蒋彦宏也要回家! 他父母都住在屋村! 同时,九龙塘、深水埗、旺角、油麻地警署都已派出人员来到现场,一方面是疏通交通,组织逃生,一方面是以图控制现场,防止民变发生。 涉及到整个石硖尾屋村十万余人的火宅,情况是会直接上报总督府的,九龙警区承担着巨大压力。 整个警区最高级别的高级助理处长都已经在现场坐镇,张景荣、曾少珂、蔡兆光等华探长、军装警长更是带着华警在第一线组织疏散,其余印警,英警则是手持盾牌,荷枪实弹,随时准备弹压现场。 此刻,消防署车辆已经抵达现场,鬼佬消防署辖区区长来到高级助理处长面前,立正敬礼,出声报告:“长官!” “消防署现在是什么意见?”高级助理处长闻言回过头,望着火势强大,灾情严重,话语也变得直接了当。 消防署区长放下手臂,出声回答:“火势太大,没法强行扑灭,唯一的办法是尽量疏散灾民,提前设立隔离带。” “尽可能的救火。” 高级助理处长颔首道:“好!” 忽然,他皱起眉头,看向外围激烈的人群问道:“什么情况?” 曾少珂抢先一步,立即上前敬礼:“长官,是本地的民意代表同受灾难民。” 高级助理处长显然是表情一愣,有点意外,默然思考一会,点头说道:“请他进来。” 猪油仔在两名华人探员的引领下,来到一群身穿制服,威风凛凛的长官面前,四周站满手持盾牌,腰佩武器的鬼佬警员,此时,数十双眼睛在盯着他,可他却巍然不惧,拿起一个袋子,当着一众鬼佬的面洒下满袋钞票。 哗啦啦,整整一大袋港币漫天飞舞,在火场之外显得如此扎眼。 里面里小到一仙的硬币,也是十元、二十的港币,华人、鬼佬看见一袋子钱都不禁面露愕然。 猪油仔随后丢掉袋子,掷地有声的喊道:“开喉!” “开喉啊!” 无人回答。 他跟疯了一般,出声叫道:“伱们不是没钱不干事,有钱什么事都干吗!这里是刚刚灾民们凑出来的钱,我也添了一点,拿去吧!给我救人、救火!” “拿着呀!狗娘养的洋鬼子!” 一干鬼佬们就算听不懂猪油仔的话,也懂得将钱撒在地上的意思,一时间表情各异,在火光下变得份外奇特。 张景荣刚刚想要搭枪上前警告,看见猪油仔赤红的眼睛扫来,猛然惊觉配枪在有时也无法给予底气,心头一发虚,刚跨出的右腿不自觉又收了回来。 作为酿造出石硖尾大火的当事人之一,他心知一朝踏错,已经处在一个很危险的边缘,下一秒就可能万劫不复,又怎么敢再跟猪油仔对呛? 今夜,不知多少人失去家人、失去双亲、家财、不知多少人想要杀他而后快! 最终猪油仔还是被人给架走了,那些钱也被军警收起送回,消防署终究是开喉救火,同时选出了一批敢上的华人消防员进入火场搜救灾民。 (本章完) 97 现在就做掉他!(感谢“哈哈我来也的”盟主) 何定贤晚上同大多数预料的不一样,既没有去跑马地的临时擂台观看拳赛,也没有留在差馆处理公务,而是早早就回到屋企准备睡觉。因为,一场早有结局的拳赛无所谓期待,因为湾仔区没那么多公务可办…… 可是当倪坤赤膊请见的时候,何定贤不禁一时愕然,望着面前浑身海水的车夫问道:“石硖尾被烧了?” “是,工厂被烧了。”倪坤身上只有一条短裤,当他还是神志清晰,语气干脆的点头道:“联公乐的人烧了石硖尾纸厂,导致石硖尾屋村出现大火,九龙区半边天都烧透了。” 何定贤深吸一口,快步走到二楼,望向九龙方向,本该寂寥的夜晚,竟然也隐约可见赤光。 他顺手在衣柜里拿出一件短衫,快步流星回到楼下,甩手把衣服丢给倪坤:“穿上。” “多谢大老板。”倪坤接过衣服,放下手上的毛巾,点头道谢。 何定贤内心有点慌乱,因为他发现一场载入历史的大型火灾,竟然是因为他一己之私,争权夺利而起,要是仔细盘算的话,官炳森、张景荣、刘荣驹等人顶多负责三分之二,起码有三分之一的负责要到他头上,但是一转头,他心里就更加愤怒:“干你娘,烧仓就烧仓,打黑枪都无所谓,有什么矛盾在江湖上不能解决吗?” “要烧到屋村移民的头上?那些移民是什么人,TMD,是刚刚经历战乱没有平安两年,一直被鬼佬踩在最底层的人!” “是将来建设全港的主要劳动力,是这座城市的根啊!” 港岛的根,永远不再富人身上,而在穷人身上。 何定贤切身经历过太多的动荡不安,深知动乱对于人性的摧残,刘荣驹、张景荣、官炳森的胆大妄为,丧心病狂,还不是在战争时期留下的野蛮手段?换到五十年,二十年,乃至十年后,有人敢这样做吗! 偏偏他们敢! 你们凭敢什么啊! 何老板此时怒火攻心,已经丧失理智,一点点慌乱更被愤怒压制,焦躁着下令道:“帮我联系合图借一艘船过海,叫阿善、阿乐一起出来。” “是,老板。”倪坤张口答命。 从始至终,阿坤都一直住在九龙区的出租屋里,跟老板一起来到港岛区后,每天早上都乘轮渡来到湾仔,如果老板事忙,前天收工早,有时候在街口睡地板,有时候会睡在老板楼院的大厅。 因为,港岛区比九龙区的租金贵,刚刚结完婚的阿坤宁愿一天睡五六个小时,早上六点起来乘轮渡,也舍不得多付几十块的租金。 这晚,他是收到消息从九龙赶到港岛,又因九龙城渡已经关门,不得不直接游过海来找大老板汇报。 此时,凌晨一点多钟,钱伟善、陈嘉乐二人早已进入梦乡,但是被拍门叫醒,惊闻大事,抬头看了看天,还是连忙穿起衣服,戴上佩枪,赶到大佬家门口。 三辆黄包车已经在家门口等候,何定贤刚要带人上车,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同倪坤说道:“阿坤,你把消息带给雷洛,他家也是住在屋村的,事情办完到我楼上睡觉。” “知道了,老板。”倪坤表情一愣,脑袋里马上响起雷探目的地址,转身就去传递消息。 何定贤坐车渔村带两人来到九龙区后,又坐黄包车赶到石硖尾,紧赶慢赶,时间已经到凌晨两点四十分,整个石硖尾地区火光冲天,一片杂乱,成千上万的灾民们已经跑到九龙塘、深水埗附近的街道、楼宇底下蜷缩休息,许多身上染着灰烟,表情惊魂未定,更多是同家人抱团取暖,满脸劫后余生,但也不乏哀嚎、哭泣之声,空气中弥漫着苦难的情绪…… 愈加靠近石硖尾宅区,人群则愈加沉默,市民则愈加麻木。 何定贤、钱伟善、陈嘉乐望着此情此景,一时失语,头一回,何定贤心里有了愧疚之心。 他觉得不该把苦难再加给苦难的人承受…… 可偏偏,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往苦难者身上踩一脚!因为,他们是最底层,是最好欺负的人! 第一次,何定贤想要为港岛华人做点什么。 重生一次。 争权没问题! 要发达,要有钱,要做大老板,都应该,但是这样好像不够,如果可以为底层华人做一些有益的事,改善底层市民福利的事,乃至让港岛发展的更好,让市民们有工开,涨工价。 也比一个人享受来的强! 或许,这些行为在他潜意识里都不是一个商人或者差人当作的,应该是港英政府要做的,不关他的事! 但是,鬼佬作为殖民统治者注定不会把伱当自己人,华人想要站起来只能靠自己,那么,他一个人也该去做! “贤哥,贤哥,老板……” 一处安置区,一众或是受伤,或是受灾的纸厂工人纷纷起身,表情阴郁的望着老板说道。 何定贤没有立即进入长官如云的警戒线内,而是找到猪油仔的身影,抵达兄弟们安置的地方。 “阿仔,情况怎么样?” 猪油仔黑着脸,张口就道:“是张景荣干的!” “我问你,屋村的情况怎么样!火灾怎么样了!”何定贤大吼一声,其余齐齐沉默,猪油仔犹豫片刻道:“你回头看看,能怎么样?石硖尾没有了。” 何定贤也是一时语塞,长叹口气,给出一个答复:“放心,总要有人给屋村百姓偿命,可能是我,可能是张景荣,也可能是所有人。” “贤哥,都是他们东莞人干的,一定要杀了张景荣。”猪油仔斩钉截铁的讲道:“不杀他,屋村底下的厉鬼不会放过我们!” “你害怕就去求神。”何定贤冷冷看他一眼,出声说道:“至于该死的人肯定会死,屋村里的情况算不出来,但厂里工人们什么情况?” “死了二十多个,当场反抗给活活斩死的,另外有三十多个人受伤。”猪油仔早有答案,张口答道:“剩下两百多人都没有大事,毕竟工厂是第一起火源,兄弟们跑的快,也算是件好事。” “哧。”他讥笑一声:“不过有很多兄弟走散了,暂时收拢不会来,算不清楚。” “我知道,急着赶回家救人,事后记得再统计一遍,把安家费给人补上。”何定贤交代道。 猪油仔下意识地先点下头,随后惊声叫道:“工厂要重建,机器要重买,哪里有钱发安家费!” “找钱庄借高利贷!知道吗!”何定贤猛地瞪大瞳孔,怒喝一声,猪油仔努努嘴也就不再吭声。 “这么大的火灾付什么安家费?人人都是受害者来的!借高利贷付安家费更是扯淡!” “港府真有打算安置难民自然会出钱。” “不过大老板说借就借喽,能借到自然好,要当菩萨到时候自己去跳楼。”猪油仔暗自腹诽。 何定贤则是知道今夜过后,会有很多人在大火中失踪、走散,鬼佬为了防止灾民聚众闹事,也将调集军警进行临时军管,有亲戚,有钱人还可以继续留港,没身份证,没钱的人可能将被遣返,有些人可以再次相遇,有些人再难相见。 “对了,阿豪呢?”他突然问道。 猪油仔张口就答:“带一批兄弟追斩刘荣驹去了。” “不过豪哥去追的时候已经起火,主要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事。”猪油仔倒是不觉得伍世豪一定能斩死刘荣驹,毕竟烈焰汹汹,不过伍世豪可以跑,可以躲嘛,两批人不见得会直接扎进火场里,石硖尾还是有大批木屋尚未着火的,火势的扩张需要一定时间,只是以港英政府在石硖尾的布置,以及消防署鬼佬的禀性,迟早坐视着大火将整片屋村吞噬。 纵然有华人消防员已经进入救火,救人,但实际上起到的效用并不大,先前纸厂安置的水喉反而还起到奇效,对救火产生很大的效果。 “只是有人看见阿杰…..” 何定贤心里一突,陷入沉默,忽然间,他摘下腰间的配枪丢到地上,出声说道:“张景荣就在那里,谁敢去做掉他!” 猪油仔等人心里升起一股荒谬之感,在一群鬼佬长官面前持枪射杀一位总华探长,众目睽睽之下将会有什么结局? 但是猪油仔顿时明悟没有什么是比兵荒马乱,是比大火连天更好的时机,如果要做,不如现在! 现在就是做掉他最好的机会! 与此同时,安置区内不约而同有十几个人站起身:“交给我!” “贤哥,我来!” 这里有家破人亡,满腔恨意的屋村仔,有丧亲失友,心生绝望的灾民,有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无敌之人! 莫说是一个总华探长,枪一丢下,港督都敢开! 猪油仔第一个上前抓住枪,钱伟善却心思敏锐,摘掉配枪丢到后面一人手中,出声话道:“用我的枪!” 那人接到警枪毫不犹豫的打开保险,竟然是一个真正识枪的人,旋即就在众人目视一步步走向警戒区域。 何定贤看着猪油仔问道:“那位兄弟叫什么名?” “好像姓周。”猪油仔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周兄弟来到警戒区后,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我有事情想找张总探长……” 持棍警戒的军装警员自然不会应许,但在上前拒绝的时候,让警戒线出现一个空档,周兄弟佯装折返,突然转身举枪,一言不发,连叩六下扳机:“砰砰砰!!!” 连续六枪乱射没有精准射倒某人,或者是有意击中更多目标,一阵枪响后,警戒区内,两华三洋,五个长官齐齐倒地。 曾少珂、蔡兆光两人骤然听见枪响,毫不犹豫伏身扑倒在地,紧接着又是一串枪响:“噗噗噗。” 开枪者身中数枪而亡。 曾少珂再度抬起头时,张景荣、袁义、高级助理处长,消防署区长,九龙塘署长五人相继中枪,有人捂着伤口跌坐在地,有人瞪大瞳孔,底下脑袋,满脸不可置信,有人脸色慌张,吼着英文….. 中枪者乃事现场最核心的一群人。 曾少珂一时间觉得世界很荒唐,但恍然间又觉得天经地义,不管是什么级别的长官,出来行,也终有可能被一枪杀死。 何况是在兵荒马乱的灾情现场,可以说,任何踏足灾区,前线,乃至在办公室里拿到指挥权的人,实则都是置身于险境,卷入纷争,终究有被毙的可能。 港岛华人从来不缺乏抵抗精神,若是形势缓和,可以谋生,那人人都愿意放下武器,若是风云突变…… 多的是人愿拿起武器! “保护长官。” “保护长官……” 警戒区,一阵混乱不提,何定贤远远看着六枪发出,多名长官中枪,心底突然明白什么叫兵锋凶险! 利刃一旦出鞘,不见血就收不回来,出手做事人的怀揣恨意,永远是不受掌控的! 权力推动下的血斗,不见得是一来一回,也可能是直接掀桌。 棋子也有想法。 正如持枪复仇者,欲杀之人,多也! 何止区区一个张景荣。 “呼……”他长长吐口浊气,眼神转向钱伟善,感慨道:“阿善,为乜要用你的枪?” 钱伟善反而是早有预料般笑道:“贤哥,人有人的命,枪有枪的命,我这把枪能够射三个鬼佬,值了。” “我想办法帮你周旋。”他上前拍拍钱伟善肩膀,钱伟善却摇摇头:“无所谓,总不能大佬掏枪了,小弟抓着枪看戏吧。” 何定贤骤然间表情一变,厉声喝道:“阿乐,把钱伟善抓起来!” “送回湾仔差馆!” “是,长官!”陈嘉乐在怒喝中回过神来,连忙张口答应,看了善哥一眼便连忙带人离开。 何定贤上前拍拍猪油仔发黑的脸蛋,冷笑着道:“怎么样,戏好不好看?” 猪油仔深吸口气,释然道:“屋村的兄弟们都看着呢,谁对屋村人好,屋村人心里都记着。” 他知晓老板需要一枪,一条命来收屋村人的心,同时,眼下事情搞的越大越好,目前大老板已经占据绝对优势。 因为一场波及十万人的大火是需要有人负责,否则,港英政府怎么平息动荡的人心?怎么平息国际舆论? 无论是从法理上而言,还是从江湖规矩上来讲,负责人当然不可能是他,毕竟火不是大老板放的! 反之,大老板是处在一个受害者的地位,就算有些许干系,本身也不会受到指摘,一旦做出承担风险,为屋村人出头的举动,马上则会受到加倍同情。 如猪油仔,他其实也对大火造成的严重后果,对大老板有些离心离德,倒不是说觉得大老板有错,而是觉得争权夺利的做法有些违背良心,短时间内不说出口,将来也会有间隙。 但随着六枪子弹打出去,心里的恶气散去,猪油仔也更加觉得该支持大老板! 大老板是一个真正会为屋村仔出头的人。 同时,屋村人不支持一个大老板出来,就算有多少同乡,有多少亲戚当官,做阔佬又点样? 石硖尾十万余屋村人需要一个代表,一个将来真正愿意为他们出头,为他们做事的代表。 这个人毫无疑问是大老板。 何定贤却好似没有听懂猪油仔话里意思,而是平静的评述道:“晚上你会很忙,我要你办几件事。” “老板你说。”猪油仔道。 “第一件,去港岛区把邹怀文叫起来,让他马上会报社重新编一份报纸,把九龙区的消息告知他。” “让他在火宅的新闻放到头版,要报道灾情,也要呼吁捐款,把拳赛的事情放置到第二版,同时告知全港市民,拳赛募得的二十万港币奖金,将会全部捐给受灾百姓。” 这二十万港币的奖金其实是各大赌业庄家筹集的。 目的是炒热拳赛。 不关他何定贤的事,颇有替人花钱的感觉,但是赌庄本来就是借他的鸡生蛋,欠他一个大人情。 用这笔数问题不大。 因为,昨夜省港澳几大赌庄起码揾水数百万,区区二十万共筹的奖金,洒洒水。 吴公义、陈克夫要是有意见的话,先想想全港市民的口水,够不够量淹死他们! “第二件事,帮忙去查查官炳森在哪里,千万不要让他跑路了。” “一个个排好队都别想跑!” 何定贤面带杀气。 猪油仔重重点头。 “第三,明天早上去浅水湾楚家门口等楚小姐、或者楚先生睡醒,总之,屋村里多少潮汕同乡,潮汕商会不可能视而不见,一面让商会帮忙筹备物资,一面让楚小姐帮忙找找印刷厂,空几台机器出来刷报纸。” 何定贤出声道。 猪油仔反应极快,立即接话:“等他们睡醒会不会太晚,赶不及刷报纸了?” 何定贤摇摇头:“这个时间,全港早报、日报都已经刷好封箱,只要明天正午前《东方日报》能够出刊,我们就是全港第一间报道灾情的报社,再加上我们有独家新闻,拿拳赛的奖金做慈善,报纸卖的一定比原本好,也算是抓住热点,一边印,一边卖,名头打出来就算赚。” “只要在《午报》上市前就好。” 猪油仔点下头:“知道了。” 毕竟楚家是商人家庭,楚老板公务众多,社会活动也多,不可能睡懒觉到八九点。 可以打一个时间差。 “最后,你找几个信的过的兄弟,分别过海去濠江找‘傅老榕’,去南粤找‘孙六’,想办法找他们讨点钱来。” “这些大赌庄一夜间赚上百万,掏点出来给难民们花花怎么了?总该要点脸!” 猪油仔咧咧嘴:“去当乞丐啊?逃难时我还真当过,行!” 去化缘真没什么好丢人,总比灾民们吃不饱饭强。 何定贤等到猪油仔转身离开,匆忙前去办事,再看向警戒线内,一群喊着洋文的警员将上司纷纷送走,竟然生理性把华人与洋人分隔开,在现场就连华人探长都不再信任。 而先前抵达现场的救护车一直是没动,医护人员也没有下车救治灾民,原来是为了给鬼佬高层、警队、以做准备。 张景荣、袁义二人就算同时中枪,也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而是眼睁睁放在一旁,看着救护车把鬼佬先送走。 混乱之中,探员们也不敢乱动,只得做基础止血,但张景荣、袁义二人明显进气多,出气少,越来越快不行了。 何定贤来到警戒线外,撩起衣衫,露出配枪,出声说道:“湾仔便衣探目何定贤。” “贤哥,我知道你,但是长官下令,除了医护人员,不允许放任何人进去。”维持警界的一名军装叹气道:“不要让我们难做。” “我找自己师父。”他目光看向场内,陈立也注意到他,吸着烟,满脸愁容,走上前来:“让他进来。” “是!” “长官!”军装警见有阿头担责,不再犹豫,放人进入现场。 陈立眼神瞟了他腰间枪袋一眼,竟然犹为警惕,抬抬手道:“撩开看看!” “师父。”何定贤撂开衣角,枪袋里的配枪沾有尘土,却让陈立吊着的一颗心安稳下来,只听他说道:“刚刚枪声一响,我就知道是警队的制式配枪,脑袋几乎不用转,我就想到了一个衰仔的名字,衰仔自己衰不要紧,我就怕老骨头被他给拉垮了。” “你说,得挖多大一个坑才埋得下我们俩?” 何定贤勉强笑道:“九龙那么多海要填,总不会……” “我是跟你讨论挖坑的事吗!”陈立瞪他一眼,旋即说道:“算你有点理智,懂得让丢手下的枪出来,报告怎么写?探员在灾区遭到难民围攻而失枪?” “这也行?”何定贤听出师父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陈立则点头道:“有什么不行!” “警队内,整个东莞帮都要为这一场大火殉葬,往后警队就是我们潮汕帮的天下,要是连一个小探员都护不住,高总探长就别干了。” 陈立回头望向大火,眼里似有不忍,又似冒出野心:“这把火把石硖尾烧光,将来你要怎么做?” 何定贤毅然决然的说道:“建一个更好的石硖尾!更好的港岛!” “哈哈我来也”是老兄弟的,俊仔每本港文都上盟,昨天一次性上了两天,感谢感谢。 本来是想加更,但是一天万字压力太大,精神、身体上的双重压力.还是不下承若了。 等过两个月更新轻松的时候,择机多更新点以做回馈。 至于这段剧情好坏任评,全都受着,也能加深俊仔对写文的思考,但总之,这两天压力确实挺大,今天甚至差点绷不出,明天想要少更,但起码更出来了。 这章提前更新也算一点心意哈,明天早上是没有了,要傍晚这样,还望谅解。 (本章完) 98 旺角华探长 天色破晓,黎明将至。 各华人商会,周边工厂,店铺,陆陆续续送来一些物资,有水果,面食,衣物等。 军装警察分批维持秩序,每队有鬼佬督察负责,昂船洲驻扎的正式军队,亦抽调部门来到现场坐镇。 在华人警员们的剧中调节下,大部分难民还是接受安抚,在临时安置区进行休息,一个晚上陆陆续续也爆发多起警民冲突,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共有二十多位警察受伤。 不乏有丧心病狂之辈,狼心狗肺之徒,趁势劫掠,搜刮财物,发难民财,为此数区华探长身先士卒,率领便衣组果断出击,当场枪毙数人….. 何定贤也算见识到什么叫作灾情险恶,险的是灾,恶的是人,好在东华三院董事局在凌晨收到消息,黎明前便有持牌的华人医院来到现场,为现场受伤的华人进行救治,同时无牌中医也获得支持,立起大锅为灾民熬安神汤,解毒汤,避免病邪入体。 不时有记者、亲属来到灾区采访、寻人,就连风水师都来赶场子,惹得何长官下令,让探员们毫不客气地轰走。 猪油仔也在凌晨五点多钟就进入楚家大门,捐款,报纸印刷的事一路畅通,没有遇到一点问题。 何定贤没有收到消息,但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正午时分,一张《东方日报》加急刊就送到他手中,望着手里的报纸,他终于长松一口气,消息扩出去了,能办的事情也办了。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火势从猛烈到渐衰,在隔离带的阻隔下,终于没有顺着毕架山一路烧遍九龙,最终大火在一场秋雨下渐渐平息,难民们几乎都能拿到救济物资。 十余万难民和连续不断的冲突、犯罪行为、甚至有高级助理处长、总华探长等人遭受枪击的影响,终于让港府开始正视石硖尾难民,不断有金钱、物资的投入,且在舆论影响下将要修订政策。 一周后,灾情渐渐平复,千头万绪的事情,开始逐渐收尾。 《东方日报》通过抢先报道灾情,通过慈善募捐,一举走进港岛读者的视野,成为目前最热销的日报文章不说,商业、警队内部、一些动作也已经传递出重要信息。 首先要提的是,内地对石硖尾火灾表示关注,港澳工委,左派阵线都有组织捐款行为…… 但,港岛移民背景复杂,加之逃港者自动脱离国籍,与港岛尚处于条约期内,粤省关禁严苛,半岛局势紧张等种种因素相加。 内地是绝对不会对港岛有直接插手的可能,但港府确实需要顾及内地舆论与国际形象。 否则,港府也不可能拨款,拨物,在表面上做的冠冕堂皇。 张景荣则在医院抢救无效,失血过多后宣告死亡。 这天,何定贤刚刚来到差馆门口准备上工,就见到雷洛提着一个餐盒,在门口抽烟等人,见状心下会意,迈步走上前去,打招呼道:“阿洛。” “贤哥。”雷洛竟然下意识的丢掉香烟,用脚踩了一下,提着餐盒迎上前来:“这是阿霞包的云吞,带来给你当早餐食。” “不用这么客气吧?”何定贤面带笑容,夸张的叫了一声,旋即拍拍雷洛肩膀,倒也是很不客气的接过餐盒:“不能有下次。” “呵呵。” “一点点心意。”雷洛憨笑着弯腰,在何定贤面前已然是小弟姿态。 灾情发生的那一夜里,何定贤亲自坐镇一整晚,在难民里找出雷洛的恋人阿霞,将阿霞送回到雷洛的身边,雷洛心里的感激无以言表。 若非何定贤出手相助,阿霞不说来到他身边,在灾情中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因为阿霞是个靓女。 一眼就能勾人的那种。 何况,何定贤还记得他父母在屋村,一边派人通知他,一边替他搜寻家人。 可惜火场太大,早早卷过雷洛家中,待雷洛抵达现场的时候,家里已经被烧成一片灰烬…… 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当时雷洛的悲伤也是显而易见的,但事情过去,还得生活,与此同时阿霞的存在更加重要,近乎成为雷洛维一的感情寄托,救出阿霞的何定贤更成为雷洛两口子的恩人。 这已然是超越权势、职级的恩情。 就算何定贤是他的下属,雷洛也不得不承恩,遑论,何定贤比他更有前途,更高半级。 有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那就是阿霞的父亲也在火灾中失踪,导致,雷洛与阿霞再没有任何阻力,可以比翼齐飞,喜结连理。 要知道,阿霞的父亲可是一个老赌鬼,嫁女儿只看钱,也就是雷洛还有一个探目的身份,否则,他早把女人嫁给阔佬做小妾,怎么会等雷洛凑够五万块聘金呢? 现在钱没等到。 人等没了。 而何定贤在接过餐盒回到办公区后,在座位上便打开盒子,发现云吞的汤、面是分开装,虽然面多少有些凉了,但是倒进汤里,又是美滋滋一顿早餐。 “弟妹手艺真棒。”他是真心实意的暗自赞叹。 “贤哥,江探长让你到办公室一趟。”这时阿乐来到办公区喊道,何定贤朗声回应是:“知道了。” 他将最后一个云吞吃下嘴里,又喝了一口热汤,旋即站起身走出办公区,伙计们不少都将眼神看向他。 其中犹以钱伟善表情最为紧张。 因为,警队上下都知道,自高级助理处长中枪退役,总华探长中枪身亡,港岛警队必将产生重大人事变动,可能是好,可能是坏,但大动荡不可避免,大多数潮汕帮警员也相信会对自身有利。 很简单,火宅发生在东莞帮的地盘,枪击案发生在东莞帮的地盘,就连死的都是东莞帮魁首。 真有什么坏事,肯定东莞帮首当其冲,要有什么好事,肯定是潮汕帮第一个上位。 这年头想要升职上位,没什么条件,只有一个! 打垮对手! 对手垮台,你就能上位,除此之外,规费收的再多,秩序定的再好,也不过是加强自身实力与根基,让鬼佬在关键时刻,不得不用潮汕人罢了。 但擅长左右平衡,殖民统治的鬼佬,又怎么可能不分化华人,制造斗争,除非发生什么重大事件。 否则,平衡不会被打破,上位只能靠资历,一年年熬,俗话说,打不垮对手,就想办法干掉长官嘛…… 而现在重大事件已然发生,潮汕帮上层肯定会有所动作,湾仔区刑事组的人看不到最高斗争。 仅能看看何探目的结局,还有,当时枪击总华探长等五人的配枪,早已被查实是警枪,且被查出编号、警员、怎么处理也需要一个说法。 所以,陈伟善近来颇为忐忑,那晚,勇是真勇,但怕也真怕,幸好没有被捕入狱,否则得要准备跑路…… “哒哒哒。”何定贤站在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看着里面出声喊道:“长官。” 江祖辉坐在办公桌后,抬起头看向门外,笑着说道:“门不是没关吗?” “进来坐。” 何定贤将门锁上,来到办公桌前,见到气氛轻松,干脆省掉敬礼,笑着坐下来道:“有什么吩咐?” “谈不上吩咐,告诉伱三件事,第一件,阿善的枪是个麻烦,得要穿军装调去守水塘了。” 江祖辉递出支烟语气怅然。 何定贤划着火柴,似早有预料,语气无奈的一叹:“够了。” “起码能保住一身衣服,将来迟早有机会调回来。” 江祖辉微微颔首:“那晚的事情很混乱,别说鬼佬能不能弄清楚,我都分不清,盛哥肯定要想办法周旋。” “结局也算不错,将来调回来,总有机会起来。” 何定贤点点头:“是。” 只要上层记得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又没有脱离体制,将来风头一过寻机提拔并不困难。 保住衣服就是守住全部。 江祖辉吐出口烟雾,又笑道:“另外,东莞帮在九龙区一年内连折两任总华探长,速度太惊人,鬼佬已经不可能再用东莞帮的人,毕竟,鬼佬养一条狗,不能咬人,总的会看门吧?” “呵呵。” 何定贤语气轻佻:“看门都看不好的狗,肯定杀了烧火锅咯,再忠心也没用。” “是这个道理。”江祖辉坦然承认:“虽然东莞帮在九龙区经营两年,深得高层鬼头的喜欢,但是事已至此,谁也不敢用他们了。” “嗯。” “毕竟九龙区一场大火……”何定贤刚刚点下头,话都没有说到一半,江祖辉却摇摇头:“不关九龙区大火的事情,大火不管烧死多少人,只要没有烧死一个鬼佬就得。” “偏偏是打在高级助理处长身上那一枪,打断了东莞帮的脊梁骨。” “上头已经决定升中区华探长陈统为九龙区总华探长,陈统是盛哥同辈的兄弟,以前木哥身边的老人,这一回升职是盛哥花了大力气保举的,背后也是潮汕商会多位老板的意思。” 何定贤听见陈统的名字,眼里流露思索之色。 他不是在想陈统是谁。 是在想陈统跟师父有没有亲戚关系,不过,港岛区陈、黄、何、李都是大姓,说没有关系可能都拜一个祠堂,说是亲戚也可能都不认识。 江祖辉则是语气一顿,看着他笑道:“同时,九龙塘差馆华探长被免职,旺角区华探长中枪,此番陈总探长上任手下就有两个华探长的空缺,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何定贤闻言一个激灵,马上回过神来,望向长官眼里的笑意,乐呵呵的出声道:“辉哥,惊喜来的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红包。” “你会没钱吗?” 江祖辉晒笑一声,半点不信:“没钱天天去百乐门泡妞?谁帮你付钱呀!” 何定贤憨笑着道:“出门喝酒全靠蹭,你懂的,生得靓嘛……” “盛哥点名让你上位,否则,大家看着谁能服众?不要让盛哥难做。”江祖辉半是警告,半是玩笑的道:“九龙塘和旺角区选一个吧。” 这两个辖区各有好处,首先,九龙区管辖范围大,又能直管纸厂、电影店,将来做生意必然方便,还能更妥善的为屋村做一些事。 而后,旺角是第一大银行区,店铺最多,油水最足。 要论坏出的话,九龙塘油水少,上头又有总华探长压着,旺角区则是社团多,血拼多,不好管理。 何定贤很是乖巧的说道:“辉哥让我去哪,我就去哪,辉哥不会害我的。” “哈哈哈。” 江祖辉爽快的答复:“那就去旺角吧,那里才是你施展能力的地方,剩下一个华探长的位置,你猜猜是谁的?” “嗯……”何定贤心思敏锐,脑袋里闪过几个人名,但最终摇摇头:“总不是我师父吧?” “是阿洛。” 江祖辉给出一个答案。 何定贤表情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颔首说道:“我支持他。” 他当然得支持,因为阿洛根本不需要他支持,很显然,雷洛与新上任的陈统探长关系匪浅,否则这个华探长的位置根本轮不到他,论资排辈,全港有几十号潮汕籍探目。 这样看来他到旺角当差也是一件好事,不会耽误雷洛与陈统搞什么秘密交易。 江祖辉听见何定贤的答复,也是表情微怔,接着摇头:“两天后,陈总探长就会到九龙区上任,你们当天就要带上钱去找他报道。” “等会出去以后,把雷洛叫进来。” 何定贤点点头,将烟蒂摁进烟灰缸里,并没有离开,而是问道:“官炳森人呢?” “逃到濠江去了。” 江祖辉言简意赅道:“做出这种事情,别说是一个纸业老板,就算是东莞商会会长,莞商也保不住他!但是指望莞商自己动手是不可能了,我们需要有一个人过海办了他。” 至于刘荣驹本人也早在火灾当晚就被斩死,随后联公乐也遭遇到警队毁灭性打击。 警队方面只能查到火灾起因是社团血拼纵火,至于背后的弯弯绕绕,已经不属于法理范围,穷追是没有意义的,江湖上再没有“联公乐”的字号,就连东莞帮都一蹶不振。 何定贤欣然点头:“我来办吧。” (本章完) 99 提人审讯 钱伟善看见大佬回来,马上走了上去,大佬却跟雷洛说了一句话,才看向他讲道:“没事了,去守两年水塘,风头过去继续回我手下办事。” “多谢长官!” 钱伟善心里一松,连忙立正,紧接着就去交枪,办手续。 何定贤则同阿乐招了招手:“替我到濠江走一趟,把官炳森带回来。” “走法律程序吗?”陈嘉乐面色不解,因为港岛警员在濠江是没有执法权的,相应的,要下黑手应该找社团的人出面。 一位华探员不值得为一个将死之人冒险。 何定贤却点头道:“对,不过,在动手前去找一趟傅老榕,这位濠江赌王号称傅半城,葡萄牙人也要给面子,让他调司警走程序抓捕,再到码头上交接就行。” “石硖尾的火灾上头要结案,纵火犯已经定了,还差一个幕后主使,不抓他回来没法交差。” 陈嘉乐恍然大悟,颔首道:“明白,马上去办。” 何定贤冷声道:“快点!” “我可等着他呢!” 这一次,官炳森捅出大篓子,肯定知道情况不妙,跑路到濠江是情理之中,甚至据可靠消息,他在联公乐动手的前一晚就去濠江赌博了,但是要他急切之间跑到新加坡,欧美等地方藏起来,理论上可行,实际上不可能的。 因为,目前国际客运没有那么便捷,匆忙间订购机票需要时间,因为他不可能放弃港岛的身家、资产,因为,人总是有侥幸心理。 就算官炳森足够果断,变卖资产也需要一定时间,否则急切间跑路,剩下一条烂命又用什么用? 家人不用管了? 钱财不要了? 身无分文跑到海外也是一个死! 然而,官炳森的纸厂短时间内没人敢接手,就连位于尖东地区的楼宇也没人出价,好似全港富商都在冷眼相看,等待一个结果…… 当晚。 陈嘉乐带着三名便衣探员来到濠江客运码头,准时准点等到一队司法警察的到来,两名华人司警手中正抠着一个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的中年人。 “多谢。” 陈嘉乐递上支已经点好的香烟,司警叼在嘴里,吸上一口,笑道:“小事情。” “人交给你了。”司警回头挥挥手,两名下属立即松开手,转而由两位华人探员接手。 陈嘉乐冷冷瞥向中年人一眼:“官老板,跟我们回去吧。” “大家都在等你给个交代。” 官炳森吞下口唾沫,浑身颤栗,慌张着道:“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我只是让他们防火烧个仓库。” “没想到……” “这TM不够吗!”陈嘉乐突然厉声大喝,指着鼻子骂道:“看没看新闻,白田村、窝灾村、石硖尾村、大浦道村……十万多屋村人受灾,七万多人无家可归,新闻报纸上公开就烧死了两百多人。“ “剩下失踪、找不到尸体的,一两千人,不关你的事,呵,火是我放的啊!” 官炳森给人指着痛骂一番,张张嘴,竟然说不出解释的话。 司警在旁低头抽烟,一言不发,显然也看到过新闻。 陈嘉乐也不再讲话,带着人上船离开,当晚就给送进湾仔警署。 厦门街。 何定贤坐在屋企院子中饮茶,见到雷洛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出声问道:“阿洛,有什么话就讲。” “贤哥,我想借点钱。”雷洛想了想,终于开口。 “十万块?”何定贤心里有数,笑脸吟吟。 雷洛咬牙讲道:“是!” “不瞒贤哥,我本身还背着高利贷没还,想要再借的话,一来钱庄不一定卖面子,二来利息恐怕很高。” “我之前也没想到有机会能上探长的位置,足足十万块规费啊!” “我全身家当放在一起只有一千多块。”他叹了口气:“要是平时欠陈总探长一点钱,陈总探长也不会同我计较,恰逢陈总探长也要掏钱给鬼佬,不好再欠总华探长的钱。” “当然,我知道贤哥要重办工厂,花钱的地方多,要是拿不出来……我再想办法。” 何定贤摇摇头:“伱能想到什么办法,要么找社团的人借钱,要么找背后老板拿钱。” “我早看出来,你背后有老板撑腰,但关系不是很近,想来陈总探长与那位老板关系也不错,总归是潮汕商会里的人。” “但是拿了钱,不受人所制吗?我可以看自己兄弟矮人三分,但看不得兄弟做狗,拿社团的钱更别说,迟早要你加倍吐出来,十万块!我帮你借!” 雷洛面露惭愧之色,出声答道:“多谢贤哥。” 华探长级别调动其实算是比较频繁,平均一两年的时间,或者调换防区,或者调职。 总之,别的华探长调一个区,就在一个区买座楼。 像他们这样调一个区,租一套房的真是少数,倒不是说两个人清贫,而是底层的人爬上位,积蓄资本也要一段时间的。 别看十万块对两人都是一个大数目,但不需要一年的时间,两个人可以拿出很多个十万! “阿贤,你要到哪里借钱。”这时老妈端了一盘开好的榴莲上桌,面色警惕的顺势问道。 何定贤出声说道:“找点私人关系。” “阿姨。” 雷洛连忙打招呼,多少有些尴尬。 何定贤倒是无所谓,还指着榴莲介绍道:“我兄弟从东南亚带回来的好东西,尝尝鲜。” 彭玲珊则道:“我这里有一千多块,虽然不多,但是先拿去用。” “够多了。” 何定贤惊讶之余,却没有拒绝:“等会放桌上就好。” 很明显,老妈把之前给的零花钱、伙食费都省了起来,就算一千多是杯水车薪,但收下总好过客气。 让长辈感觉自己也为家里献一份力,多少能安慰长辈的内心。 而石硖尾的事情其实也很让老妈伤心…… 雷洛却更露惭愧之色。 “不要管我妈,她一个被抄家的地主女儿,死了老公,整天也怕我死着。”何定贤开了句玩笑,雷洛眼含泪光,抬头望天色明月,心里想念妈妈。 “榴莲有这么难吃吗?”何定贤不解风情的笑笑,却不去深究,而是说道:“今早港府正式公开石硖尾的重建计划,说是要在原址上修建公屋,遭灾的市民们都可以申请一间免费公屋居住。” “你有听说?” 雷洛颔首讲道:“听说了,鬼佬难得摒弃一向的‘不干预政策’,主动出钱修缮大厦,目前打算修缮六十座七层楼高的徙置大厦,用来安置有身份证的灾民。” “能够上楼住大厦,不用再蜗住棚户区,对于屋村市民而言也算一件好事。”雷洛叹了口气。 何定贤却冷笑道:“根据公开的方案,徙置大厦每个单位只有一百二十呎(13平方),每个单位却至少要住五个人,儿童算半人,这也算是好事?” “鬼佬就是出钱保平安,堵天下嘴罢了。” 这个方案是公开在新闻报纸上的,同历史一模一样,事实上,港岛最早的屋村大厦也是由此开始。 当然,“上楼”住大厦确实比住棚户区好,起码水泥房发生大型火灾的概率会降低。 徙置大厦也会采用公共厕所,留出走廊区域给市民洗漱、做饭,饮水用的水喉也会增多。 但是,从木屋区搬上楼住棺材房,不代表生活品质有所提高,同时,港岛地产行业也由此兴起。 屋村市民为了生活,将会把楼栋所有面积都利用起来,例如在天台开办操场、小学等,形成港岛一种独特的生活气息。 雷洛闻言也流露感叹:“要在鬼佬的地头谋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真难。” “港岛是我们华人的地头。”何定贤纠正一句,旋即无奈:“你同我现在连十万块拿不出来。” “算了,没什么好讲,将来出头再说。” 雷洛沉默不语,坚强的外表下,内心实则已经发生剧烈改变,一场大火烧死的不止是人,也有很多的人灵魂…… 第二天早上,何定贤来到差馆上工,一进门就朝陈嘉乐问道:“阿乐,人呢!” “羁留室。” 何定贤冷峻地点下头:“把人提到审讯室。” “是!” “长官!” 陈嘉乐立正敬礼,拿起钥匙,马上前去办事。 何定贤用手指了两个人:“达仔,阿雄同我来。” “是!”孟元达,颜雄立即起身,同长官一起走到审讯室,湾仔差馆的审讯室很干净,每天都有人打扫,但推开门却很嗅见一股很刺鼻的血腥味。 在何定贤坐在审讯桌后,拿着茶杯饮茶时,孟元达、颜雄两人已经开始准备审讯工具。 首先,颜雄将室内的铁椅撤掉,将一根带着血渍的麻绳悬在房梁上,孟元达则拎起一根木棍,觉得不过瘾,又换了一根铁棍,把铁棍塞进点好的煤炉里。 官炳森在一阵挣扎声里被拖进审讯室,望见坐在桌后的人影吓得心惊破胆,用脚底抵着地面,不断哀嚎尖叫,却被探员直接抬起四肢,捆住双手,活活吊上房梁。 差馆里“提人”、“喊人”、“请人”。 各有一套规矩。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何定贤放下茶杯,风轻云淡:“叫这么大声,力气很足啊,先请他吃一套B餐开开胃。” “小意思。”颜雄冷笑一声,掏出一把小刀,将官炳森的一只耳朵狠狠割下。 何定贤平静看着面前的场景,抬头看一眼墙上时钟,开口道:“再过五分钟,有一位执业律师会到场,我请来的。” “当然,不是给你请的,是我的财务律师。” 官炳森立即会意,嘶声吼道:“好好好!” “我的楼、我的工厂、公司、全部都给你,总共价值两百多万,我签字,我签!有没有可能放我走?” 何定贤摇摇头:“不行。” (本章完) 100 永远坟场 官炳森满脸绝望,哀嚎不止:“我给你啊,我给你两百万不够吗!我还有,还有一些现金,三十几万,我可以告诉你户头密码,给伱开支票!” 何定贤吐气道:“你是警队用来结案的罪魁祸首,法庭程序都没有走完,放你出去,我拿什么同市民交代?” “好,好,那就上法庭,我愿意招供,坐监,那些钱也可以拿出来赔偿。”官炳森忽然欣喜若狂,扭动起身体,自以为绝处逢生。 何定贤笑了:“上法庭也得死啊,我从来就没说过你可以活,只是你死的要有价值,给市民一个答案就是价值。” 官炳森急忙辩解:“何生,何长官,雇凶杀人都不用死刑,何况,我只是纵火而已。” “这场火有多大,死多少人,不用再提。”何定贤抢道:“我下午还要去参加一个兄弟的头七。” “那晚被人活活烧死的!” “至于你的钱,我收下一半作赔偿,重新建工厂,给兄弟们发安家费,剩下一半替你捐了。” 何定贤冷笑道:“我胃口不像你一样大,什么事都敢做绝。” 官炳森面如死灰,忽然又浮现狞笑:“呵呵,你一分钱都拿不到!人身自由受威胁的情况下,签订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效力。” “你当我律师是白请的吗?” 何定贤感觉好笑,甚至有心情点上香烟,孟元达感觉罪犯脑子有点不清醒,将煤筒里烧红的铁棍拎出来,半截铁棍已经烧得通红。 达仔手上则包着两条湿布,看起来是经验老道,将棍子贴在官炳森后背,一厘一分地在背上来回滚动。 “滋啦。” 三分钟后,一名鬼佬律师走进审讯室,鼻子耸动两下,脸上露出不忍之色,但依旧将一份份文件在桌面摆开,颜雄则拿着一根手指上前,一份一份地摁下手印。 “搞定了,贤哥。”颜雄把手指丢掉。 何定贤点点头,望向鬼佬律师:“可以吗?” “可以。” 鬼佬律师把文件收起,语气干脆:“只要没有人起诉,文件就永远合法,有人起诉的话需要多费点……” “有的起诉也没关系,官司慢慢打,吃进嘴里的,哪有吐出来的道理。”何定贤很是轻松地笑道。 律师点点头:“是这样的,先生。” “幸苦了。” 何定贤话音刚落,鬼佬律师得到暗示,匆匆带着文件离开现场,孟元达丢下铁管,解开手上布条,上前说道:“贤哥,人晕过去的。” “好好管着。” “明天送到旺角警署,日子太长,慢慢削他。”何定贤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头也不回离开审讯室。 孟元达在背后立正敬礼,出声讲道:“是!” “长官!” …… “阿仔,这几张楼契拿到钱庄典当换成现钞,钱拿回来先分成两份,一份捐给东华三院的灾民慈善安置会,拿给屋村乡民交租金,一份提二十万送到警署给我,剩下拿去给兄弟们发安家费。” 中午。 三板街,茶餐厅。 何定贤将律师处好的东西交给猪油仔,尽管猪油仔早有准备,但还是吓一大跳:“这么快!” “十五个点的律师费白花吗?” 何定贤冷笑一声。 “啧啧,鬼佬办事就是鬼。”猪油仔咧咧嘴。 要不是,官炳森情况特殊,谁都不敢帮,属于可一不可二的情况…… 他都想要劝大老板天天开工了。 何定贤继续交代道:“另外,记得信森纸业里的机器全部搬走,想办法接下信森纸业以前的客户。” “这件事情交给邹怀文办。”虽然做掉别人老板,还要接别人客户有点绝,但是报社白报纸断供,第一个要着急的是报社,加上东方纸业在价格上有优势,实则是有很大机会接手客户的。 猪油仔也爽快答应:“没问题,贤哥,肯定一一办好,只是……用的着这么急吗?拿到典当行又要被削一笔,那些人可不会手下留情,特别是对你。” “当出去吧,来路不正的偏财,早点花早安心。”何定贤的理由朴实无华,猪油仔也不再纠结:“好!” 傍晚。 倪坤带着一包钱进入警署,路上畅通无阻,来到刑事组的办公区:“贤哥。” “阿坤。” 何定贤朝他招招手,语气亲热,办公区内许多探员都投去目光,记下这位长官的心腹车夫。 倪坤穿着衬衫,夹着手臂上一个厚重纸袋,鞠躬两下,小跑来到办公桌前把纸袋放下,轻声说道:“仔哥叫我给你的,二十万,一分不少。” “好。” 何定贤没有打开纸袋,只是轻轻点头:“幸苦了。” “那我出去了,贤哥。”倪坤见到无事,连忙退出办公区。何定贤打开纸袋来到雷洛的办公桌面,取出一叠又一叠的港币,足足十万港币,二十沓。 雷洛望着港币零散的堆在桌面,眼神雀跃,但姿态保持的很平静,稳稳点头:“谢谢贤哥。” “自己人,不用谢。”何定贤轻轻一笑,再把剩下的纸袋递给他:“一起帮我交给陈总探长,晚上我还有事,吃饭饮茶,单都算我的。” “好。”雷洛接过纸袋,里面也有十万块,待大佬离开又将桌面十万块复装回去。 何定贤当着兄弟们的面掏钱给雷洛,倒不是要让雷洛感恩戴德,也不是踩雷洛的脸……而是由此透出一个信号,未来两个人是一体的,共担风险,共谋前程,顺便也让差馆人其他人知道,跟他何定贤的好处! 可以说,蓝刚、林耀文、郑培基三人在看见满桌的钱时,眼睛都红了,不知是眼红十万块,还是眼红华探长的位置,时运难料,在五位探目之中资历最浅的两位,却最先拿到华探长的一区权力! 这在港岛警队组建新秩序之前,是掌握一区规费,大捞特捞的位置。 在港岛警队制定江湖新秩序后,是执掌一区黑白两道,一言九鼎的位置! 待大佬回到办公位上喝茶,颜雄,孟元达,阿乐等下属终是忍不住,围到办公桌前出声讲道:“贤哥,你要升职啦?” “谁告诉你们的?”何定贤面不改色,轻描淡写。 马屁达一脸谄媚,吹捧道:“警署上下都传遍了,九龙区两个华探长的位置,一个是贤哥的,一个是洛哥的,江湖人都话你们是湾仔双龙。” “去去去,土掉渣的名,整天不是虎就是龙,下次叫你湾仔枪神好了。”何定贤甩开装作不耐,脸上却笑得很开心,顺手还接了递来的一支烟。 他在颜雄点燃的火柴下把烟吸着,吐气说道:“我知道,我升职的消息一传出去,你们肯定很开心啦。” 他白了众人一眼:“不是替我开心,是替自己开心,有位置空出来了嘛,一下子还是两个。” “你们几个便衣也想当探目啦,要是有阿善在,多少有个能服众的,现在阿善去守水塘,你们个个肯定都想抢位置。” 阿乐急道:“贤哥,我没那么意思。” “不要解释。”何定贤出声道:“有没有都不重要,毕竟我有机会肯定得升自己人,你们不就是自己人喽。” “将来阿善肯定不止是一个探目,至于现在……湾仔区的探目一个也没有!” “有想升职的一起去九龙,去旺角,去我的地盘!怎样?” 颜雄、孟元达、钱嘉乐面露惊喜,一个个连忙出声喊道:“多谢贤哥,谢谢大佬。” 不管是喜欢拍马屁的达仔,还是靠恶出位的杀手雄,乃至小跟班的阿乐。 这时都难掩情绪,立即表明心迹,出来混,到头就是求一个升官发财,大佬愿意给,必须谢! 何定贤也毫不意外的点点头,手指上还夹着烟,然后点点桌面示意:“规费。” “啊?” 阿乐、孟元达、颜雄等人齐齐反应过来,相继哑然,紧接失笑:“哈哈。” 这笔钱不管大佬有没有钱,阔不阔,肯定都是要收的,总没有大佬上位要给头上交钱,小弟可以一毛钱都不掏就上位的道理吧? 三人在心底已经开始盘算存款,幸好三人中有个家境富裕的达仔,只要达仔肯出手一定能凑齐钱。 “知道了,贤哥,下班前一定把钱凑够。” 何定贤摇摇头:“我是缺你的钱吃饭吗?晚上收拾东西,明天到旺角差馆报道,到时候把钱放在衣柜里。” “收到!” “贤哥。” 何定贤将烟头丢在地上,站起身道:“我先下班,今天湾仔天下太平,不会有案子。” 孟元达心里会意,张口说道:“长官去忙,我们会帮忙看着。” 傍晚。 港岛华人永远坟场,一座墓碑前,伍世豪身穿汗衫短裤,裸膝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狠狠磕下三个响头,昂首头望着碑上的名字:“阿杰,是大哥对不起你!” 一群表情难言,神色肃穆的兄弟一字排开,悲戚的气氛中溢出沉重。 秋雨绵绵。 倪坤撑着一把伞站在大佬身边,一路跟随大佬来到墓碑前,一排烂仔齐齐鞠躬:“何先生!” “何先生!” 何定贤一言不发,拿起三支香在烛火前点上,深深鞠躬三拜,弯腰插进坟墓前的一座铜炉里。 “阿杰。” “走好!” (本章完) 101 见鬼佬 伍世豪在墓碑前站起身,用拇指拭掉脸颊的泪痕,调整情绪道:“贤哥。” “唔好意思,没替你看住阿杰。”他一掌搭在阿豪肩头,万分感概,带着歉疚。 伍世豪摇摇头:“阿杰活着的时候,你有关照他,我听兄弟们讲,阿杰负责纸厂一个月能有四百多块……” “纸厂出事他肯定得往上顶,没了,是他命不好。” 何定贤叹出口气:“其他兄弟呢是?” “汤药费、安家费都发下去了。”伍世豪粗声道:“活着的自己领钱,死着的家属领。” “老板钱给的爽快、大方,总归只能认命。” 何定贤语气悠悠,意味深长的道:“道理是道理,感情是感情,失去家人兄弟谁不难过?” “阿豪,你们两兄弟是我一直以来最看重的人,没了任何一个人我都很难过,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这里有三万块,伱拿着。”他在倪坤手里接过一个纸袋,将一袋纸币放到阿豪手中,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别拒绝,拿去做生意用。” 阿豪抓住钱点下头:“谢谢老板。” “好好干,卖榴莲也能赚不少,一个个果栏老板都到南洋买房了,将来靠榴莲在港岛立足,没问题的。”何定贤鼓励道。 “我一定好好干。” 伍世豪脸色不改,语气万分有力,出声话道。 何定贤再度抬手拍拍他肩,转身在雨中走出坟场。 华人永远坟场位于港岛田湾地带,始建于辛亥革命之后,是当时港岛华人知名人士,进行政治努力之后,自资兴建,为全港第一个华人自用陵园,下葬有众多华人英杰,港澳知名人士…… 何定贤能够让阿杰葬在华人永远坟场,也是花了大价钱,让阿杰走的十分风光。 伍世豪等人目送大老板离开陵园之后,收回目光,大虾上前一步,不甘心的问道:“豪哥,我们真的去卖水果吗?” “卖!” “为什么不卖!” 伍世豪厉声说道:“有钱赚,我们都要赚!唯有钱够多,势够强,将来才能当人上人!” “才不用丢命,才护得住家人!” 不提伍世豪心里如何想的,光是何定贤心里也知道阿豪远没有表面看起来平静,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路是自己选的。 他一个当老板的人,只要给兄弟们发粮,发安家费,一切就已经尽力。 他不可能既然给兄弟发钱,又不让兄弟们拼命,钱谁来赚?命谁去拼? 只要伍世豪按照他讲的话,卖榴莲,办果栏,将来自有一份前程。 翌日。 何定贤乘黄包车先来到九龙塘警署,在刑事组办公区撞见刚到的雷洛探长,互相间点了个头,便独自一人来到总华探长办公室门口,举手敲门:“哒哒哒。” “进来。”一道沙哑沉稳的声音传来。 “啪哒。”何定贤拧下门锁,推开木门,立正敬礼讲道:“旺角华探长何定贤报到!” “阿贤呀。”陈统身材矮小,满脸皱纹,笑起来却透着和蔼,眉宇间充斥凶厉,手上还夹着一支烟,丝毫没有总华探长的风度,像是个茶餐厅阿叔,可见是最底层爬起来的狠角色。 “长官!”何定贤关上门,再度敬礼,一打量陈统就知道,对方绝对不是善茬,想要装都装不成好人。 也对,真正的善善茬怎么可能做到华探长的位置,再好的人往刑事组一丢,久而久之都会变恶人。 别看有些电影里雷洛与陈统关系不错,给了陈统一个正面形象,其实,陈统也是看重雷洛的能干,一直教训雷洛帮他处理脏事,要不是肮脏事办的好,陈统又凭什么提携雷洛? 虽然,提携雷洛的举动让陈统看起来有正面形象,但是,雷洛本身就是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坏人。 雷洛的贵人。 不可能是好人。 “来支烟吗?”陈统站起身绕出办公桌,笑呵呵的递上支万宝路。 “多谢长官。”何定贤没有拒绝的理由,用手借过却先为长官点起香烟,陈统坦然受之,深吸一口,方说道:“港岛区各间差馆的地头、正行偏门档口的已经厘清,可是九龙还没有推行开。” 何定贤叼起烟颔首道:“我知,之前九龙华探长是东莞帮的人,东莞帮下手慢,导致东莞社团早有准备,一度造成很大阻力,竟然有社团能联系到鬼佬,让张景荣想学我们都难。” “而我们在九龙区的地盘又少,一共就深水埗、油麻地两块地,上头还要受制于人,干脆也就没有学着港岛。” 陈统点头道:“是,不过既然来到九龙区,往后九龙区也要照我们潮汕帮的规矩办!” “是,长官!”何定贤出声答命,陈统笑眯眯的道:“你办事,我肯定是放心的,至于规费已经交给鬼佬,证件拿着,去旺角警署找鬼佬报到吧。” 何定贤在陈统手中接过一张证件,别在胸口,再度敬礼:“再见,长官!” 他再度路过九龙塘刑事组办公区时候,就见雷洛穿着牛仔夹克,斜刘海,手上拿着一杯茶,靠着门墙朝他挑眉:“何探长,来公干呀?” “来给长官马屁啦。”何定贤脚步不停,路过时拍了雷洛肩头一下,径直离开警署:“有时间来旺角一起吃饭。” “没问题。” 雷洛张口答应。 何定贤又乘黄包车来到旺角区,亚皆路,商铺林立,食肆众多,旺角道,百货大楼,街市繁华,砵兰街、弥敦道、通菜街、洗衣街、花园街…… 不见未来的超级商场,豪车遍地,可依旧热闹非凡,路边有轿车,道上行人多,来来往往的黄包车,出租车。 这里是他的了! “大老板,旺角警署到了。”倪坤停下脚步,放下车辕,不知不觉语气更恭敬尊重。 何定贤穿着便衣衬衫外套,内搭一件汗衫,胸前别着证件,腰上挂着配枪,下车进入警署立即有目光扫来,凡事回以对视,被视者皆是挺直腰杆,立正敬礼:“长官!” “长官!” “嗯。”何定贤微微颔首,不与门岗军装作过多交流,来到便衣组办公区时,颜雄、孟元达、陈嘉乐与一位年轻干练,鹅蛋脸的探目便已率众列队,啪嗒,以脚跺地,齐肃响亮的皮靴砸地声响起,六十余名探员纷纷立正,抬手大吼:“长官好!!!” “省点功夫,把喊人的力气,留起来捉贼。”何定贤显然是对伙计们的态度很满意,但嘴上却来一记不轻不重的警告,众人都知晓,是长官在告诫各位,拍马屁没用。 他看的是能力! “是!长官!”又是一阵齐声大吼。 何定贤目光扫过众人,微微颔首:“气势还是不错的,不过,我没兴趣知道你们的名,报名的步骤省掉,阿乐,挑两个人平时跟着我,达仔,阿雄,统计一下旺角有多少间社团,联系他们的扎职人出来谈话,告诉他们,我花腰贤回来了,是不是要给点面子?” 颜雄、孟元达两人昂首应命:“收到,长官!” “那个,你叫阿鬼是吗?”何定贤指了四位探目中唯一脸生的,阿贵连忙喊道:“是!阿贵!” “行,阿鬼,你再交一份规费到我这里。” 华人探长可以全权任命手下探目,理论上是要报给鬼佬督察作审批,实际上,规费交足,鬼佬督察看都懒得看审批表。 一个探目调职的话,很难带几个便衣探员走,但是,一个华探长就职的情况下,往往可以把手底下的探目一整批换掉,前任探目要么跟长官一起调职,要么就降职保留待遇继续开工。 若是长官失势的话,轻则坐冷板凳,重则要穿回军装。 这个野蛮时代,能力不够的话,命运前程就全系于靠山一人之身,一山倒,泥沙俱下。 旺角警区一共四个华探目的位置,三个位置全给了他自己人,剩下一个位置则在原本东莞帮四个探目之中,留下一个潮汕籍的华探长,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早年姚木在九龙区提拔大批潮汕籍探长,下面自然会有很多潮汕籍探目,刘福上位启用东莞籍华探长,但东莞籍华探长为迅速掌握权力,不可能全面淘汰掉潮汕籍探目,两年时间陆续更迭,尽管使东莞籍探目成为九龙区底层最大的力量,但是少数潮汕籍探目也能生存下来…… 因为只要一旦产生利益关系,就不可能随意剥夺,必然有一批好用的人会被留下。 随着潮汕帮卷土重来,一举掌握警队权力,东莞籍淘汰之余,剩下的潮汕籍探目多少得留点。 起码,何定贤现在选择把阿鬼给留下来,否则,手下四个探目加他全是空降兵,短时间内很难厘清旺角区,甚至难以做到政令通达。 当然,何定贤也得稍稍警示一下墙头草,收对方一份规费,有让对方改过自新的意思,也有暗含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警告。 “是!” “长官!”阿鬼立正敬礼,心里有苦难言,一年工白打,但相比之下,能够保住华探目的位置总是值。 何定贤旋即来到更衣室,见到开着的柜子里塞满香烟,红包,心满意足的选出三个最大份的袋子,打开来数数,果然一份是两万,接着就转身走人,衣柜门也不锁。 而后,来到二楼鬼佬警司的办公室门口,手臂间夹着纸袋,立正敬礼:“Good morning,sir!” 旺角署长为总警司衔,是目前全港署长级的标配警衔,多少如“水塘署”,新界“乡下署”署长会降至高级警司,但更上层的助理处长,高级助理处长,却一定是九龙区的警队总指挥、副总指挥官。 旺角总警司英文名为“威廉姆斯”,但常驻港岛的英籍长官,至二战结束后,相继都取了中文名字,目的自是为了融入港岛社会,方便殖民统治。 威廉姆斯的中文名唤做“卫少臣”,下头的警员称之为“卫少”,这时卫少见到门口站着的华人探员,面貌依旧严肃,语气却松:“请进。” “Thank you, sir!”何定贤出声说道,来到署长办公室内,将手臂三个纸袋放在桌面:“长官,这是我的就职报告。” 卫少穿着一身绿色的总警司制服,戴着帽子,眼瞳褐色,鼻高唇薄,长相是标准的鬼佬。 “知道了。”他用手在纸袋上摁了一下,大致感觉到份量,但眼神马上又盯住何定贤:“我听说你在华人中名气很大?” “没有长官!” 何定贤连忙回答,但补充道:“愿为长官竭尽所能。” “呵呵,何探长,我在港岛有七年了,就算是日据时期,我都在港岛生活,对于你们华人非常了解。”卫少臣站起身用手撑着桌面,语气暗含警告之意:“有人觉得你们像蚂蚁,像蜜蜂,但我觉得你们像血蛭,一旦给你们机会,你们就会钻进来吸血。” “你来旺角当差,我希望你,不要把九龙搞成港岛区一样,天天血溅街头。” 何定贤重重颔首:“明白,长官!” “好好干。”他直视着何定贤,何定贤不假辞色,再度敬礼:“goodbye,sir!” 何定贤离开署长办公室,将木门锁好,不顾四周鬼佬督察来来往往,很干脆的在门口吐了口唾沫:“呸!” “装模作样。” 满口仁义道德,也没见耽误你收钱啊!钱收下去,放任权力,卖官鬻爵的人是谁? 几名鬼佬督察见他的动作眼神怪异,但看到其胸前华探长的牌子后,也都假装没有看见。 这是何定贤升职之后,第一次有机会接触到鬼佬层面,凡是能跟鬼佬高官搭话上,无论处在什么位置,某种意识上都开始接触高层权力,但从卫少臣表达出来的态度上看,鬼佬对的看法华人是“要用、又要防”,非常的吊诡,简直是做贼心虚。 孟元达、颜雄等人见到长官报到结束,没有回到刑事组办公区,而是独自一人进入办公室休息,便各自前去做事,以长官的行事作风,在旺角肯定又要大动干戈! (本章完) 102 派系之别 “不好搞啦,鬼佬上面要太平,底下又等着给你好看,偏偏陈总探长要效仿盛哥,师父,你教我怎么办?” 上海街,一间酒楼内,五名便衣探员坐在一旁,饮茶吃饭,守住大佬。 大佬则同油麻地军装警长坐在一起,喝着茶,满口抱怨,陈立手上拿着咬过一口流沙包,乐呵呵道:“只能按照上司要求往下干。” “干的好,就有得食,干不好,你就要被一脚踢掉。” 何定贤心里明白:“港岛区订下新秩序,之后所作所为,已经论功行赏,华探长的位置就是赏!” “至于九龙区大火实则是高层出力,有凑巧的成分,不可能再给他一次功,因为火灾烧归烧,没有上层的力量,潮汕帮一样没法上位,现在华探长的位置干不好,下一步就是被扫地出门了。” “但起码也能干个两年,捞一大笔钱,面子上不会难看。”旺角区华探长的位置,在江湖上就是一区扎职人,有独立的堂口人马,地盘财路,但是上头也会看伱本事,做的不如别人,被一脚踢开很正常。 相应的,旺角差馆也会成为他的根基,要是能够干得好,将来不需要靠别人,已经有机会自己搏上位。 多少人为图一个立身之基,打生打死,不得逐愿。 “好好干,那就要不打不杀,乖乖让各大社团把档口拿出来?”何定贤啧啧称奇:“真是敢想。” “鬼佬也是没办法,火灾一烧,花了多少钱,总督大为冒火,当然不希望街面再出事。”陈立把半个流沙包塞进嘴里,咀嚼着配上口茶:“他们现在宁愿少收钱,也不希望惹事,否则屁股下面位置不保。” “师父,你在警队十几年,应该知道鬼佬内部的情况吧?”何定贤出声道:“争的怎么样?” “很凶!” 陈立本能的压低声音:“鬼佬也是人,一样讲站队,讲利益,军队派、府官派,本港派,一直在斗,港督府也善于玩平衡,但势力最大的就是军队派,随之则是府官派,本港派势力小,算是府官派的一个分支,好在鬼佬们斗归斗,但不关我们的事,华探员对于鬼佬而言只是工具。” “别误会,是敛财的工具。”他暗有深意,摇头笑笑。 何定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尽量办好事情。” “你找我抱怨,是有事要问吧?”陈立看他一眼,直白的道:“陈统搞盛哥那一套,表面上是看盛哥看齐,实际上嘛……就是要抓权力!” “港岛区总华探长能管黑白两道,凭什么九龙区的就不行?陈统看似是盛哥提起来的人,但实际上与盛哥是互卖个面子,真论起来地位不比盛哥低,当然要把黑白两道都抓住,不然岂不是弱盛哥一头?” “你也一样,要是不抓住黑白两道的权力,也弱其他人一筹,所以,你既是为长官办事,也是为自己办事,不可能不办,找我是为探陈总探长的底?” 何定贤竖起拇指:“师父高明!” “啧,你心里的小九九谁看不出来?”陈立嗤笑一声,当场摊牌:“我跟陈总探长交情不深,更不是兄弟,但当年一起共事过,算是同僚吧,如果没有利益冲突,肯定不会刁难你,但如果有利益冲突,你也别指望我,否则旺角区华探长就是我的了,轮得着你做?” “也是。”何定贤深以为然,陈立又道:“高总探长欣赏你,但不把你当自己人,因为他知道是借你的力,互相利用,你不会感恩戴德,陈总探长也不可能把你当自己人,将来何去何从,你要好好把握,有时候吃软饭也行,当大哥也罢,有好处最重要。” “不要随便意气用事,也不要羞于求人,全港可就两个华探长的位。” 何定贤摆出深受教诲的模样:“多谢师父提点。” 心里则是在想鬼佬内部的派别,军队派顾名思义就是驻军专业当差的鬼佬长官,因为港岛警队就是在驻军协助下成立的,成立之初骨干完全是当地驻军,毫无疑问军队派是港岛警队势力最大的鬼佬派系。 紧接着便是府官派,众所周知,港岛殖民地体系都是“流官”政策,不仅任期短,换的快,官员也在一个圈子内流动,多为外交人员出身,部分是在边缘化的祖家官僚。 这些人开始把控港府大权,随后渗透警队系统,是只属于港督府的力量,专用以压制军队派。 剩下本港派则是指在港岛生活两代以上的鬼佬警员,有些是在港岛定居的商人家庭子弟报考警校,入选后慢慢获得提拔,有些是军二代,警二代,与府官派关系密切,但因家庭财产都安置在港,与大部分心心念念想要回祖家的鬼佬,有很明显划分。 其实要往上走鬼佬是绕不开的一个门槛,但与其想着给鬼佬当狗,不如想想怎么腐蚀鬼佬的权力,不同派系之间的矛盾,或许就是一个下手的好地方。 何定贤与师父一起饮完午茶,各自收工回家,约好过两天与曾探长、蔡探长等人聚聚。 他现在已然是一区探长的身份,手上管的还是油水区,地位与曾、蔡二人平齐,自然会互相加深联络。 到时要带上新上位的雷探长一起,四位探长合起来,已有资格在九龙区操弄风云! “霍警长!” 何定贤同旺角区的军装警长碰了个头,在军装警长表态完全支持华探长办事之后,他便来到一元电影公司饮茶:“呼。” 他吹吹杯中热茶,轻轻啜入一口,出声问道:“阿仔,这两天阿豪怎么样?” “果栏办起来了。” 猪油仔站在桌边,堆笑着道:“主打货是榴莲,香蕉和椰子,有兄弟们支持,加上大老板的钱。” “也算是顺风顺水,讨口饭吃肯定没问题。” 何定贤点点头:“果栏竞争压力其实很大的,之前港岛也有果栏卖榴莲,但缅甸的货不行。” “泰国货,南洋商人赶着往欧美卖,他算是打了一个时间差,第一个拿回来港岛卖,有得赚,要是遇到麻烦的话,公司账目能支就支些给他。” 猪油仔颔首道:“我明白老板。” “报纸宏呢?” 何定贤问出一个人名:“仓储里的报纸、木料都付之一炬,要赶紧从东南亚拉点木料来港了。” 猪油仔仔细一琢磨斟酌道:“工厂快重组好了,工人陆续也回来上工,是该补充一批木料,可是报纸宏上次被火燎到,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出海怕是经不起风浪,干脆换一个人负责?” 何定贤略作思考望向他:“你有推荐?” “公司里有个叫小B的,以前跟阿宏一起出海,办事能力还不错,就是年轻,不到十八岁,要不然让他先跑一趟?”猪油仔小心翼翼的问道。 何定贤爽快点头:“行,试试吧,这次货要多运些,工厂规模也该扩大了。” “昨天邹怀文给我托口信,信森纸业的客户,大部分都被我们公司揽下,将来《文汇报》、《星岛日报》、《中文之声》、《南华早报》的报纸都归我们供,原料要是缺了,客户都要跑。” 猪油仔心下明白,立即点头:“我马上吩咐下去。” 实际上,信森纸业倒台以后,在白报纸行业已经没有厂子可以同东方纸业掰手腕,其它厂子的价格根本打不过东方纸业,但不代表东方纸业完成行业垄断,因为东方纸业的重组需要时间,很多报社的报纸供不上,其余报社只能找小纸厂拿纸,小纸厂顺势就会签下供纸合同。 另外,总有些纸厂维护客户关系有一套,能够让报社不看价格,盲选供应商。 不过,东方纸业的客户规模已经达到之前三倍,每月盈利估算会超过十五万,吃到最大的一口肉,总得给人留一口汤水。 而东方纸业能够迅速重建,主要功臣就是信森纸业的机器,既节省采购机器的成本,又能够节省时间,光是十七台机器,就比先前东方纸业的规模大三倍,但未来销路畅通无阻,肯定还要更新换代,加购机器。 何定贤脑海里想着些事,突然问道:“阿宏家里人怎么样?我记得那晚他也进屋村找人,后来好像没有找到?” 猪油仔脸色一黯,叹气道:“只有一个在手表店当学徒的细佬不在家,算是躲过一劫,父母同两个妹妹都走失了,不知道是被遣返,还是遇害,但找了他们家邻居问过,父母同妹妹都有逃出火场。” “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到家人难讲,万幸是两兄弟可以互相照顾,据说阿宏弟弟想要自杀,阿宏为了宽慰他,给他改了个名。” 何定贤顺其自然的问道:“乜名?” “蒋天养!” 猪油仔道:“阿宏也改作蒋天生,既是劝弟弟,也是告诉自己要振作,要活下去!” 何定贤表情一时愕然,半晌后,点下头道:“好名字!” “叫什么名不重要,人还是那个人就好……”猪油仔倒是很看的开,何定贤饮了杯茶,也摇摇头,把蒋氏兄弟抛到耳后,旋即说道:“我之前讲过,当上华探长,让你来当我的收租佬。” “准备一下,过两天,等我摆平地头上的社团大佬们,就轮到你该登场的时候。” (本章完) 103 白月娥 猪油仔得到允诺,骤然间万分欣喜:“谢谢贤哥!” 收租佬是华探长的标配,专门帮华探长收取规费,核算下发,是华探长在街头的代言人,本身江湖地位就高,灰色收入更高,黑白两道都要卖面子。 黑道得顾忌华探长之权威,白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底下的探目都得把收租佬当上司看。 当然,收租佬往往都是警队编外人员,一切权力都来自于华探长,同华探长是休戚与共的关系,一旦华探长甩掉收租佬,收租佬立即变得一文不值。 收租佬也都是由华探长的心腹担任,有的是兄弟,有的是亲戚,地位比较稳固。 何定贤也不藏着掖着,直言相告:“收租佬是管钱的,肯定要找信得过的人,要是弄丢一期规费,我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呀!” “嘿嘿。”猪油仔咧嘴笑道:“谁敢动警队的规费?天王老子都不敢!” “这倒也是。”何定贤笑而不语。 规费是警队的命根子,旺角一区每月得大几十万,谁要是敢乱动,有鬼佬军队当靠山都得给人吊起来。 “呼……” 何定贤抽着香烟,吐出烟雾,出声讲道:“往后,每月给鬼佬交钱时,记得摸摸不同人的底。” “将来跟鬼佬打交道的机会多,心里得有个数。” 猪油仔颔首道:“我尽力而为。” 跟鬼佬攀关系没那么容易,他懂些英文倒是有沟通基础,随着在旺角区扎根愈久,终有摸清的机会。 “再让阿更照湾仔区的办法,把旺角区的档口厘清一遍。”何定贤说罢,站起身:“走先。” “知道了,贤哥,阿更两天前已经带伙计在办了。”猪油仔连忙起身相送,笑着说道:“兄弟们心里有数。” “那最好。”何定贤轻轻点头,路过办公区时随意看了几个小弟一眼,小弟们立即起身喊道:“老板,老板。“ “走了。” …… 弥敦道,上华酒家,东福社旺角区扎职人“丧门通”撩起裤腿,露出满腿毛,单脚踩在椅子上,用竹签挑着牙缝讲道:“饮茶,饮茶,潮汕帮几时请你喝过好茶。” “今天来个探长请你饮茶,叫你交钱,明天来个探目请伱饮茶,叫你买单,TMD,整天给人低头做小。” “气死人!” 东义堂旺角扎职人“国军”拍拍桌面,震得杯盏作响,语气不妙:“给钱没问题,请客吃饭更简单,关键是得给我们一口饭吃。“ “花腰贤不用说,你们都知啦,东莞杀手来着,专门逮我们杀!” “上回他在湾仔的时候,我、你、两间社团的扎职人没去吗?去了!人呢?入土啦!” 东英社扎职人“良友”长叹口气,瞪眼问道:“那能怎样?怪就怪警界同乡不争气,给人打趴下,害我们混社团的连累挨打,同乡结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我们能不去吗!” 丧门通放下牙签,用舌头挤着牙缝,狞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能不去?” “不过,我们可以用对付张景荣的办法对付他!” 良友微微色变,语气狐疑不决:“有用?” “张景荣同我们是同乡,有想要攀我们背后老板的关系,自然会对我们手下留情,可是花腰贤怕是除我们而后快,急着让潮汕帮进场。” 国军脸上则露出奸笑:“拖字诀显然是不好用,但是我们嘴上答应,照样多开黑档,他能拿我们有办法?” “他花腰贤可以借着石硖尾一把大火上位,把我们逼急了,也可以放点火,搞点动静赶他下来。” 良友脑子转过弯来,询问道:“你们的意思是,忽悠他?” 丧门通摇头:“是看他敢不敢来硬的!要是他敢来,我们的招数没用,要是他不敢来,就代表鬼佬希望最近清净些,能压住他的不是我们,是鬼佬!” …… “旺角一共有六间社团开工,四间东莞社团,一间上沪旗,外加一个号码帮?”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出声问道。 颜雄坐着答道:“是!” “好家伙,当初袁义真是把旺角经营得跟铁桶一样,一点潮汕帮的势力都不让进。”何定贤语气带着警惕。 颜雄闭口不答。 东莞帮五虎的名头已经不够亮了,但是,才干肯定有一番功夫,否则招牌都打不出来。 “这些帮会当初在湾仔都打过照面,照常约吃饭吧,看看他们有什么招。”总归是手握一区权势。 何定贤不忙不慌,打算见招拆招,颜雄点头应诺,随后说道:“有两位潮义勇两位扎职派人来警队托口信,自报家门为四二六红棍潮州邹,四一五纸扇白饭鱼,约你晚上一起到油麻地的酒楼食晚餐。” “老熟人啦……”何定贤笑一笑,心里对两人目的很有数,但不妨碍他开口答应:“告诉他们,叫几个妞陪酒。” “明白。”颜雄会心一笑,嘴角也难得露出笑容。 “你陪我一起去。” 何定贤出声说道。 颜雄忙不迭点头,离开办公室,带人巡逻,本来刑事组很少上街,但是新探长上任需要摸清地盘地头,各探目每天都带手下出街,顺便也熟悉一下底下人马。 偶尔也要抓点人头回来顶案。 何定贤就职后没有急着把老妈接回九龙,一来港岛的房子有合约,不租损失比较大,二来九龙比港岛危险,老妈带着港岛洗衣服赚的钱都多,三来,他一个人也更自由些,不用担心叫女人回屋企声音大。 何定贤笼络人心的手法也很低级,第一招是给钱,第二招是给官,第三招是带兄弟们洗桑拿。 他打算过个半年捞够钱,买一栋楼,再买一辆车,到时安顿下来,再把老妈接到九龙。 这个华探长的位置肯定得坐牢,能坐多久坐多久,既然短时间内没有上位的空间,那就要将根基好好打牢。 晚上六点,白饭鱼穿着一身码头筹佬常见的排扣黑衫,同一位穿着红色旗袍,浓妆艳抹,小腹都是赘肉的妇女,及老熟人潮州邹一起迎上前来,三人齐齐抱拳说道:“贤哥,贤哥。” 何定贤带着颜雄、阿乐、孟元达三人来到酒楼,大笑一声,上前同两人拥抱:“哈哈,鱼叔、邹哥,好久不见。” 白饭鱼、潮州邹被何探长热情过分的动作吓一大跳,但连忙豪迈的回应拥抱,随后朗声说道:“贤哥,去港岛一趟区区几月就平步青云,再回九龙都是一区探长的位置了!” “果然,人才是需要舞台的!” 白饭鱼口齿伶俐,竖起大拇指赞道。 何定贤表现的非常谦虚:“运气,都是运气,给鬼佬长官多赚点规费!” “哈哈,贤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潮义勇在旺角区的扎职人婷妈,潮字旗的一朵金花,在上沪的时候就是头牌女郎……”白饭鱼对着身边的旗袍妇女一番介绍,婷妈本姓叫什么不知,但本性一定是骚! 笑起来自有一股丰韵熟女的媚意,特别是旗袍在腹部勒出的赘肉,一股熟透的风韵自有一番母性色彩。 修长肤黄,膝盖淤青的大腿,有年龄却用粉黛掩盖,依稀可见年轻时秀美的脸庞。 明明身体每个部位,特征,都毫不掩饰的告知年龄,展现媚骨,但大概是天资好看,每个年龄各有韵味,硬是让人觉得她这位半老徐娘,有些姿色。 或许江湖上“婷妈”的风格很吃香,但何定贤钟意吃嫩女,还未吃腻呢,礼貌性的同她握一下手,扭头就朝白饭鱼问道:“之前怎么没见过婷姨?” “呵呵,前两年东莞人抓住大权就把婷妈的场子陆陆续续扫干净,哪里敢再开门做生意?现在她偶尔送些妞给老客户,剩下的时间都帮社团找妞,我在油麻地的妞有大半也是婷妈的。” 白饭鱼说道。 何定贤点点头,不再言语,心里知道婷妈的出现是为什么,而白饭鱼也在一声“婷姨”里听出探长喜欢年轻的。 在座都是人精,一句话该说着什么,藏着什么,过一遍脑子都懂。 潮州邹连忙请他入座,主动招呼:“来来来,何探长,我们是以老友的身份为你接风洗尘呀,先坐下喝两杯再谈。” 何定贤爽快点头:“好,先坐下来吃饭。” 他在越过众人以上宾姿态第一个走向餐桌时,忽然见到白饭鱼身后藏着一位身穿白裙,黑发飘飘,眉如弦月,靓丽逼人的年轻女仔,眼神顿时微微定格片刻,接着再坐到主位上一言不发。 短短不到三秒的视线定格,乃至脚步都略顿一步,不仅让当事人有所察觉,落在所有人眼里也十分清晰。 潮州邹暗道一声:“有戏。” 那女子嘴角似笑似嘲,竟然嗤了一声,声若铜铃,清脆可闻。 白饭鱼连忙抢住话头开口介绍:“何探长,这是上回向你提到的小女月娥,今天她下工回家没地方吃饭,我就带来一起吃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都坐下来吃吧,阿雄,你们也坐。”何定贤招呼一声就率先坐下,颜雄、孟元达、阿乐却自觉坐到旁边小桌,与十几个潮义勇的兄弟坐在一起,阿雄等人也不在乎有没有妞陪酒。 此时,连潮义勇的金牌老鸨都出场了,无非是大佬们要聊事情,打算把娱乐活动推后,等会谈完事还把没有靓货吗?看对方的样子怕是吃奶劲都得使出来,别说靓货,要吃老母鸡都没问题啦! 此时,白饭鱼、白月娥、黎婷、潮州邹同桌而坐。 阿贤在亲眼见到白月娥之后也就无所谓之前的好奇,因为将来多的是时间好生研究…… (本章完) 104 送楼又送女 黎婷有意坐到何先生身侧,双腿叠放,整理好旗袍,依过去为何定贤斟茶:“何先生,饮茶。” “多谢。”何定贤手指轻叩桌面,语气随性。 白月娥则坐在父亲白饭鱼右手边,正好与何定贤面对面,一双水汪汪的媚眼时不时扫来。 “何先生,要吃点什么?”潮州邹拿来一张菜单,把单子交给主客,充当起服务员的角色。 何定贤笑笑说道:“随便就好。” “那行,我来安排。”潮州邹明显是早有腹稿,单子上一笔都不划,转手递给酒楼女服务员悄悄打个眼色,服务员便拿走单子,转身离开。 这张餐桌位于二楼的窗台处,空气新鲜,环境很好,楼下就是热闹的市井。 虽然不像单独包厢一样安静,但是,一张屏风隔开外界,加上三桌小弟坐在旁边,具有很好的私密性。 白饭鱼笑道:“哈哈哈,何探长,我在来油麻地之前,一直在码头上做事,认识不少码头兄弟,早上特意让人挑了一支最大,最好的东星斑和一些鲍鱼、响螺来,等会好好尝尝。” “那就多谢白老板费心了。”何定贤拱拱手,坦然接受。 潮州邹附和着道:“何先生喜欢就好。” “我们跑江湖的,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何定贤直接了当:“一条东星斑在市场上得卖几十块,鲍鱼、响螺都是顶级海鲜,费心…费心……” “两位要是有什么事的话,直接讲,我如果能帮手上忙一定帮。” 潮州邹面露喜色:“江湖都是说何探长是个重感情的人,果然不会忘记我们的交情。” 白饭鱼立即举起酒杯捧场道:“来,我们敬何探长一杯,恭喜何探长上任,也祝何探长在旺角顺风顺水,万事逐意。” “何探长。” 潮州粥、黎婷、白月娥纷纷举起酒杯,出声祝贺,场面宾主尽欢,一道道早已备好的菜肴也陆续上桌,众人开始边吃边聊,继续叙着感情,一时间好像真的别无所求,就是朋友间吃餐饭,个个都能耐得住心思,谈生意果然要想谈恋爱一样。 白饭鱼则在酒过三巡之后,洋装醉意上头,开始装作豪迈,连连敬酒,等气氛达到肆无忌惮时,黎婷已经脱掉一只高跟鞋,用穿着丝袜的脚尖,不时在桌下撩拨主位上的贵客,白月娥目光时不时在二人身上扫过,眼神里藏着玩味的笑容,像是在看好戏,也许是在看男人女人的能耐。 潮州邹再又饮完一杯酒时,放好杯子,好似刚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说道:“我给忘了!” “何先生,前两天听我手下人讲,你之前在上海街住的那套房子已经退掉了?” 何定贤面色微红,已由三分醉意:“是啊,前两天在砵兰街租了一间公寓。” “这样啊?可是一间公寓怎么够住!”潮州邹语气十分关切,带有一丝不忿:“你公务繁忙,时不时要跟同僚开会,要接待一些客人,一间公寓太小啦。正好,我在砵兰街有一栋楼,是一位濠江朋友闲置的,租金便宜,干脆拿去住好了,也能省点钱。” 何定贤甩甩手,满不在乎的道:“不用啦,我住不习惯大房子,一个人住间房就够了。” “什么大房子呀?就是一间小套房!租出去每个月只能收几十块回来,干脆不如不租!”潮州邹心里会意,站起身在口袋掏出一串钥匙,手上前放到何长官口袋,赖皮道:“就当帮我一个忙,替朋友看下房。” 何定贤心安理得的摇摇头,倒也不把钥匙拿出来,只是说道:“邹哥,我知你朋友多,以后少给我找麻烦,哪有这么多时间给伱看楼嘛……” “就这次,就这次,当阿叔求你了。”潮州邹回到位置上,双手合十,一幅摆脱的样子,嘴角难掩笑容。 何定贤爽快道:“行!”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这个忙我帮了!” 白饭鱼、黎婷二人眼里顿露惊喜之色。 这二十多万花的不冤! 何定贤继续饮酒吃饭。 半小时后。 白月娥在父亲催促下,撩好头发,捧起酒杯,开始连连敬酒,由于隔着桌子,双手捧杯,弯腰鞠躬,傲人的身材尤为突出,沉甸甸的又大又圆。 白饭鱼见何长官看的很爽,心里也暗自得意自己生了个好女儿……这种女儿可绝不是嫁笔彩礼回来那么简单,要是用对路子,怕是可以成为翻身上位,飞黄腾达的重要筹码。 何定贤也知道这年头的女人社会地位低,纵然是亲生女儿也多看利用价值,某种程度上而言给子女花下去的钱是要有回报的,儿子的回报是支撑家庭,出来卖命,女儿的回报是回馈家庭,出来卖身,仅此而已。 当然,这与他们爱不爱子女没有关系,社会资源匮乏,每个人为了生存,更好的生存都不得不投入一切。 豪门千金都不得自由,何况是江湖扎职人的子女,没有沦落到去马栏里接客都没资格说声命苦。 一如将来,物质生活更富裕之后,父母也更疼爱子女,但是依旧会督促儿子赚钱,在女儿结婚时要彩礼…… 这无非是方式上有一些变化,本质上不依旧相同?变化的只是时代,而不是各个阶层的特征。 “何探长,时间刚好,要不要安排一间歌舞厅醒醒酒?”这时潮州邹看时间差不多,适时的出来提议。 黎婷醉的眼神迷离,骨头都像喝酥了,举手投足之间更有抚媚之气,明明是在餐桌上,氛围却像躺在屋企床上,喝完酒,跳跳舞,正常流程。 何定贤站起身,笑着拒绝:“明天有公务,不宜玩的太晚,先行一步。” “那好。” 白饭鱼连忙起身与三人一同相送,眼神示意女儿上前扶住长官,不着痕迹的趁势说道:“天色也已不早,何长官既然要休息,路上得要注意安全,月娥,你酒喝的少,送何长官一起回屋。” 何定贤恍然间就感觉到一双细嫩的手掌已经扶住他臂膀,一股雪花膏的味道蹿入鼻尖,回头就见到一幅眼神明亮,端庄大方的漂亮面孔,目光毫不怯场,带着笑容与他对视。 虽然笑容间带有几分客套和疏远,但是二人间不知是偶然、巧合,后背贴胸前,肌肤紧密已然能感受到体温。 “行!” 何定贤张口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甚至在想嘴里酒味会不会太大,不自觉都放低说话的音量,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白饭鱼欣然笑道:“月娥,晚上照顾好何探长,旺角区乱不乱,可得靠何探长话的算!” “知道啦,老豆。”白月娥声音清脆,高扬有英气,温婉惹人亲近,一路轻轻抚着何定贤下楼,生怕何定贤磕着碰着,一干人来到酒楼门口,潮州邹见倪坤拉着黄包车上前,突然出声笑道:“何先生,你玩开心啦,我还差一点点,要不然带着兄弟们到歌舞厅再喝两杯,之后再洗个桑拿醒醒脑袋,兄弟们也辛苦一天了,总该放松放松。” “去去去。”何定贤靠在黄包车上,叼着香烟,不耐烦的挥手斥道。 白月娥早在把何先生扶上黄包车后,轻手轻脚,登上车做到身旁,本来一个人坐着宽阔的黄包车,坐上两个人就是摩肩接踵,如抱怀中。事实上,何定贤摘下烟弹弹烟灰,顺势就搭在白月娥的肩头,当着别人老豆的面开始抱人家女儿了。 颜雄、孟元达、阿乐等人见大佬要回到温柔乡里睡觉,自知不能去打扰大佬好事,连忙出声点头:“多谢长官,谢谢贤哥!” “走啦。”何定贤翘起二郎腿,将美人拥入怀里,指尖的烟早已丢掉,开始体会起肌肤的温度。 潮州邹朝颜雄、孟元达、阿乐笑道:“各位长官,忙活一天了,我带各位好好玩一下……” “婷妈可是给各位准备一批新货,一定靓!” 黎婷身上风韵不减,清醒的道:“麻烦各位长官试试钟……” 这几位探目都是旺角华探长的心腹手下,社团中人自是要好好招待一番,对将来开工肯定有用。 颜雄、孟元达、阿乐欣然笑纳。 “诶,晚上又是送公寓,又是送女儿,下血本啦。”马路边,潮州邹抽着烟,拍拍白饭鱼肩膀。 白饭鱼耸起肩膀,一脸得意:“赚大啦。” “以何探长的本事将来只要不死,起码能坐一届总华探长,阿娥但凡能做一个小妾,将来都能富贵一生,不愁吃喝。” 潮州邹点头道:“这倒是!” “亏你能想得通,下的去手,亲自把女儿送上桌,我看到阿娥有来都吓一大跳。” 白饭鱼冷笑道:“女人伺候谁不是伺候?同谁睡不是睡?给华探长睡总比给路边一个烂仔睡来的强!” “起码别个现在就是个总华探长,轻轻松松能捞百来万身家,又有脑袋,有本事,又是个后生仔,长的还不错。” 潮州邹越听越无语,讥讽的道:“白饭鱼,知道的你是送女儿,不知道,还TM以为你在挑女婿!” “草!” “一个道理!”白饭鱼咒骂道。 黎婷已经左手一个杀手雄、右手一个马屁达,踩着高跟鞋,晃晃悠悠走在路上,众人在街口折进一间歌舞厅。 事实上,三个扎职人都知何探长是个聪明人,只要能搭上何探长的关系,迟早能够在旺角区分一杯羹。 将来要是能够再升一级的话,三人下的功夫都能加倍拿回来,最关键是攀上何探长的关系。 何探长要是刚刚不收楼、或许事情还困难,但是何探长又收楼,又收女,一口气把东西全吃了。 看来是早就想清洗一番地盘。 虽然华探长清洗地盘上的东莞帮势力是一定的事,可是空出来的地盘生意交给谁就不一定了。 莫说有上沪旗、老福、新记、客属社团等,光是潮字旗就还有合图、和胜等字号,潮义勇就算是全港最大的潮字旗社团,能不能分到旺角区的生意还是两说。 在潮义勇的坐馆看来岸上生意是小头,码头生意才是大头,但是对于眼下三个人而言,旺角区地盘能不能拿下却关乎自身实力,要是能拿下三人每月起码多赚十几万,实力也能翻个两翻。 特别是已经丢掉地盘,只能给人供妞的黎婷,把全家人卖了都希望让旺角的档口重新开张,没有档口的话光靠妞可是会少赚三成。 …… 砵兰街,一间出租楼宇的入口处,何定贤在白月娥的搀扶中走下车,随手把腰间钥匙丢给倪坤:“阿坤,到新楼看看环境,可以住的话,晚上就住那里。” “知道了,老板。”倪坤用手接住钥匙,见到钥匙上贴着纸条,写有地址,当即点头守在楼下目送老板上楼。 直到大老板住的房间电灯亮起,拉上窗帘,他才前去地址上的房子休息,作为小弟肯定不会打搅大老板的好事,大老板也不可能随意就住到新房子里,起码有什么急事得让小弟们找得到他。 真打算搬也得过几天。 “啪嗒。” 白月娥脱掉鞋子,换上拖鞋,在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倒进杯子中给躺在沙发上的男人送来:“何探长,喝杯热水。” “叫我何先生就好。” 何定贤接过水杯吹了一口气,发现是用凉水配过的温水,干脆饮了一大口,旋即放下杯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眼睛开始肆无忌惮的在女人身上扫视,低俗的欲望充斥着野性无法掩饰。 白月娥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心里还是忍不住产生退缩,出声说道:“何先生,我先回去……” “呵!”何定贤语气带着讥讽,竟然发出一句冷笑:“你回去告诉你老豆,我打算把旺角的马栏都交给他做,看看他会不会打断你的腿,或者把你扒光衣服重新送到我床上!” “何先生……”白月娥轻咬嘴唇,早已是板上鱼肉,由人玩弄,畏惧夹杂着愤怒,何定贤却用手划了一个圆,出声说道:“转一圈看看。” “我要好好看个清楚!” (本章完) 104 三妻四妾 这晚,何定贤不仅大饱眼福,还大饱口福,吃的满嘴流油,身心愉悦,汗流浃背,舒爽! 第二日,上午。 何定贤在房间床上起身,掀开被子,在衣柜里取来衣服穿上,昨夜客厅沙发已经乱成一团,零散的衣服丢在地上,拖鞋早已被踢进床底,衣柜面板上留着两道轻微划痕,一看就是指甲刮擦,沙发弹簧也坏掉一个,有明显的跪姿膝印,好在床尾质量更好,没有坐塌。 “下次得换一个皮沙发。”何定贤嘟囔一声,前往浴室洗漱干净,整理清楚回到房间时正好撞见白月娥在捡地上的衣服,白月娥表情稍微有些慌乱,想起昨夜的云雨更不知所措,暗怨自己不够矜持,怎么能一下就被人征服成那样! 其实,她根本没有跟何定贤讨价还价的本钱,叫她怎么做,她就得怎么做,心里羞耻,委屈又怎么样? 她敢不做吗! 何定贤见到她白皙大腿的膝盖有一片红印,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在衣柜里取出一件白色衬衫丢到床上:“衣服裤子昨天弄脏,先穿我的衣服吧。” “好。”白月娥见到裙边都踩黑、勾丝,接过衬衫不再拒绝,穿上男人的白衬衫,低头匆匆走进洗手间。 何定贤扭头顺着她离去的背影,竟然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同昨夜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千面靓女果然各中打扮又各种美,好好研究下去,一个能研究出百种花样…… “这妞真是天生的妖精,好媚骨呀。”何定贤想到昨天是第一次同白月娥见面,白月娥也是第一次送男人回家,就觉得有些女人真是天生讨男人喜欢。 就算明显感觉到她动作有些生疏,但是体验感依旧是最顶级,只能说是无师自通,天赋异禀。 “唰!”何定贤掏出支烟叼在嘴里,划着火柴,点燃之后甩掉火烟,随手一丢,深吸一口:“呼……” “爽!” 他当即神清气爽,再把配枪挂在腰间,打算前去上班。 白月娥整理好卫生,一件白衫松松垮垮穿着,下身一条黑色短裤,扭头看来,习以为常地走进厨房打开火,垂下头看着灶火,朗声喊道:“何先生,上工前要不要下面吃?” “好。” 何定贤仔细一想,坐到椅子上,静静看着女人忙碌,同时一口一口慢慢吸着香烟。 虽然白月娥是出于利益关系陪他回家,但是看起来明显不是一次性关系,若是一次性关系也用不到扎职人的女仔上场,更不会送出女人最重要的东西…… 白饭鱼肯定是存着让女儿长期照顾他,跟着他的想法,看白月娥主动开始操持家务便可见一斑。 何定贤与他们也是自有一番默契,将来注定是多照顾一下白饭鱼、潮州邹等人的堂口。 若是在白月娥伺候的顺心、白饭鱼做事合意、潮州邹等人识趣的情况下,未必不可以给白月娥一个妾室的身份。 港岛华人是可以按照《大清律》合法娶妻纳妾的,直到二十年后,《大清律》才会被明令废止。 目前高等华人,有钱富商,三妻四妾是合理合法的,一个正妻,两个平妻,四个妾室,超出的部分才不受法律保护,实至名归的三妻四妾,将来等到《大清律》废止一切妻妾都将受到婚姻法规的合法保护,具有继承财产的法理权力,只是口头上称呼依旧是正房、姨太,论资排辈,尊卑有别…… 因此,港岛华人娶几个妾,有几房姨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是一个华人成功的标准,不仅没有人会看不起,只会受人羡慕、尊重。 更有甚者,三妻四妾之后,还要养十几房姨太,那才是真正的花花公子,贪财好色,三妻四妾?基本需要来着! 何定贤现在娶一房小妾一点不影响将来结婚,升职等要事,只不过就算是小妾也得慎重,有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纳的小妾首先要够靓,够味,否则只会被人笑没品味,在社团圈里被人看低,就像娶妻不顾利益,品德一意娶舞女一样。 在港岛纳妾就算纳个舞女也会被人笑的……在有纳妾自由的年代可没人钟意娶女明星,豪门娶女明星都是法律规定下的个人妥协,有人就喜欢漂亮的嘛! 因此,白月娥在长相身材是够资格被纳为妾的,所以可以好好考虑下,但也只是考虑。 毕竟,妾室也是法理上的妻子之一,有生之年内就会享受法律权益,所以,具体也得看将来同白饭鱼、潮义勇的关系怎么样,也得看白饭鱼是不是个懂事的马仔。 何定贤看月娥在厨房里忙碌出汗,面色潮红的样子,心下一动,抽完烟后也进厨房帮忙。 一忙就是三十分钟,起床接近两个小时,他才吃完面下楼坐车,路上时,倪坤出声说道:“大老板,昨夜的宅子看过了,足足有两千呎,一个大阳台,两个小阳台,装修的很精致,家具电器一应俱全。” 何定贤坐在车上心情很好,调侃着道:“电器?能有什么电器?” 家具装修已经搞定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哪有送楼送一个大白墙的,就算老板不喜欢打算翘掉也得把房子装好再送出手呀。 倪坤答道:“电灯、风扇、烧水壶、电话、收音机,电视机都有,电话线还没有开通,还需要找一下电话公司。” 何定贤略微惊讶,笑着赞叹:“大手笔呀,光是一整套电器就得七八千块,不错,不错。” “呵呵。” 倪坤陪笑两声,并不接话,昨夜他没有敢睡在大佬的新房里,依旧是回到出租屋楼下睡垫子过夜,免得有什么紧急情况大佬找不到他。 隔着五层楼的出租大厦,想听到什么墙角是不可能的,但用脑子想也知道老板心情有多好。 “贤哥。” “贤哥。” 孟元达、颜雄、阿乐、阿鬼等人见大佬步履轻快,面带笑意的路过办公室,一齐出声喊人。 何定贤见到他们点头致意:“早上好!” 颜雄、孟元达等人目送大佬上楼后,有人撞了撞同僚的肩膀,挤眉弄眼:“雄哥,昨晚开心?” “寻开心当然要开心,要尽兴咯。”颜雄语气轻快,坦然回答,阿乐在旁凑趣:“往后我们要多个大嫂咯。” “有大嫂是好事,真有什么事情没办好,惹大佬不开心,还能通过大嫂斡旋一下。” 事实上,每个大佬都需要一个大嫂的角色,手底下兄弟们有些不方面开口的事,就可以通过大嫂进行转达。 大佬有不好同兄弟们讲的话,也可以由大嫂来开口,一个称职的大嫂无疑是会助男人事业腾飞。 在伙计们看来出身江湖的白月娥确实一个大嫂的好人选,尽管还没有见识到大嫂的表现,但是作为江湖扎职人的女儿起码懂规矩。 孟元达却是一个精通人性、消息灵敏的人,闻言笑道:“是不是大嫂还言之过早,但那脸蛋身段起码也是个姨太太,我劝你们不要得罪,但是不值得太讨好啦……” 阿乐、阿贵眼神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颜雄则重重点头,下午,午休结束,孟元达来到华探长办公室门口,举手敲门:“哒哒哒。” “长官!” 他出声喊道。 “进来。”何定贤朗声回应。 他拧开木门进入办公室内,用力跺脚,立正敬礼:“长官!” “说!”何定贤头也不抬,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正是新一期的《东方日报》。 《东方日报》如今在二版上开设了一个武侠专栏,作者笔名“梁羽生”正在连载人生中第一部的武侠作品《龙虎斗京华》,结构质量上与成熟期的作品《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有一定差距,但是依旧引起热潮,长报纸在新闻热度消散后依旧维持每期超过三千份的销量,成为港岛一线报刊,平均每期阅读数超三万人,以全港目前的识字率和人口而言已是不低。 梁羽生无论是在此时,还是历史上,都成为港岛第一个在报纸上连载武侠的人,正所谓“开风气也,梁宇生;发扬光大者,金镛。” 他注定会喝到武侠风潮的第一口头汤,专栏连载收益肯定不俗,下一本估计得提提价。 但目前梁宇生对稿费实则是满意的,一个文人也知道平台的重要性,一字都没跟报社谈过价。 何定贤也没有推波助澜去干扰梁宇生创作,男人嘛,有自尊心的,作家嘛,有傲骨的,做啥不好非要指手画脚,别把人给玩坏了。 孟元达知道长官每天都有看报纸的习惯,还是看自家报社,导致旺角差馆里常常有人买《东方日报》看,无论军装、便衣,有空都会看看当天新闻,免得同华探长打招呼都缺话题。 当下马屁达简略汇报道:“东福社、东义堂、东英社、号码帮,和忠孝五间坐馆的扎职人晚上都会到通菜街福旺酒楼,几个字号抢着做东,包下了整间酒楼等你。” “知道了,晚上会会他们。”何定贤放下报纸,露出一张带笑的脸庞,眼神暗藏锋芒。 (本章完) 105 公道 晚上七点,旺福酒楼,东福社“丧门通”,东义堂“国军”,东英社“良友”,号码帮“肥龙”,和忠孝“利哥”五位扎职人坐在茶桌旁,主位上的何探长坐好举杯饮茶,一言不发,不接丧门通的好话,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酒宴顿时冷场。 何定贤放下茶杯,望向他们一圈:“阿通,我有一个习惯,只同朋友吃饭,在座的人肯定都是我朋友对不对。” “对,我们都是尊重贤哥,一直把贤哥当偶像,当大佬的!”丧门通口齿伶俐,连忙接话:“这当然要算朋友!只要贤哥认我们这群朋友……” “好!” “朋友之间是不是该互相帮手,互帮互助?”他再度问道,语气咄咄逼人,气势不容反抗。 丧门通作为代表连忙应道:“对!” “我们就该互相帮手!”他回过头目光闪烁,扫了几位江湖同道中人,余的人连连颔首。 “那就好……”何定贤长嘘口气,拾起筷子,出声感叹:“自从上回同张总探长一起吃饭,吃得不开心,浪费一桌酒菜,我就下定决心,以后不把事情谈好不开餐!” “你们不会介意吧?”他反问道。 丧门通脸上堆笑,满脸皱纹,连忙答道:“这是个好习惯。” 利哥等人:“不介意,不介意……” “那我在旺角区划档口,定数目,收规费,诸位会帮忙的吧?”何定贤语气带有威胁。 丧门通等人表情微变,马上脱口而出:“帮,一定帮!市面上乱糟糟的,东边一个档口,西边一个档口,搞得大家生意不好,时不时还要打一架,鬼佬更是一个接一个的上门收钱,消防署来玩食品署来,食品署刚走,工商暑又来,就该有一个人替我们出出头。” “贤哥,我们支持你!” “支持你!” 国军、良友、利哥齐齐说道。 何定贤微微颔首,表示很满意,心里却泛起冷笑,摆明是要嘴上一套,背后一套,把他傻仔来忽悠吗? 把他的话全说完,让他无话可说是吧! 何定贤冷脸相对,提起茶壶,自顾自斟起茶水,同时朗声喊道:“阿仔!” “贤哥。” 猪油仔穿着夹克,手拿纸扇,双手抱拳,尽量把大肚子收起,满脸憨笑地走到餐桌前:“呵呵,呵呵。” “各位大佬晚上好。”他站在大佬身边止步,依旧抱拳憨笑同各位大佬打招呼,各位大佬也把目光投向他。 何定贤放下茶壶,举起茶杯:“往后,阿仔会替我收各间社团的数,旺角区的档口、街道、地盘怎么分,阿仔也会告诉伱们,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现在可以谈,走出这个门就没得谈了。” “懂吗?” 他低头饮茶。 利哥、国军、良友等人眼神带着轻视,上下打量新来的旺角收租佬,知晓这个猪油仔是何探长的钱袋子。 猪油仔继续笑道:“各位大佬,将来一起都在旺角讨口饭吃,还望各位多多给面子。” “我猪油仔是替长官们收租的,不是来催债的,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哈。” 利哥、国军五人纷纷点头。 “阿仔,坐。”何定贤一句话吩咐下来,猪油仔便搬来一张椅子坐好,号码帮肥龙看起来倒是很欣赏猪油仔的样子。 猪油仔随后把旺角区的档口说了一遍:“从今往后,旺角区烟档粉档一共发四个牌照,潮义勇一个、东义堂一个、号码帮一个、和孝忠一个。” “烟档在通菜街只能有两间,在砵兰街可以有五间,在花园街可以有三间,弥敦道近油麻地路段七间,弥敦道近九龙塘路段六间……” “赌档可以多些,二十三间,桑拿店不动,但鸳鸯茶餐厅,按摩等需要重新定……” 猪油仔说了一半,端起茶杯喝酒,旋即继续往下讲,足足讲了十几分钟,划分的非常详细。 旺角同湾仔局势有一定区别,首先旺角刚刚归潮汕帮,湾仔却已经拿回来一年,在湾仔可以把利益大头都留给潮汕帮,乃至在整个中环都可以给潮汕社团吃最大,但是旺角之前最大的是东莞帮,一下把东莞帮全部吃干净是不现实的,一来东莞帮不会坐以待毙,二来局势上需要平稳,没必要影响政绩…… 何定贤在档口划分上还是给东莞帮留了余地的,首先只在烟档、马栏两块给潮汕帮机会,其次,只收了联公乐之前的地盘,并没有大肆收回东义堂、东福社等人的档口,国军、良友、肥龙等人听完竟然都觉得“公道”。 众人一听档口划分的如此详细,也知道是专门调查过市场,是一份很有决心的方案。 丧门通当即就作表态:“多谢贤哥。” “要是同意的话,饮茶先!”何定贤举起茶杯。 “谢谢贤哥。” “谢谢贤哥。” 丧门通,国军、肥龙等人举起茶杯,桌上六人一杯茶饮尽,重新坐下吃吃喝喝,凝重的气氛终于变得热闹。 九点多钟,宾客尽欢,酒楼门口国军将探长送走,吐出口浑浊的酒气,回头道:“怎么办?” “看样子何探长还挺客气的。” 丧门通面露沉默,显然犹豫不决,倒是良友沉着冷静,语出惊人:“他越客气就证明越是纸老虎。” “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他望向读过书的利哥。 利哥道:“外厉内茬。” “对咯。”他得意一笑:“怎么办?是要在狗盆里刨食,还是想要吃大餐呀?” 猪油仔坐在黄包车上朝着右前方的一辆车讲道:“贤哥,事情很顺利,安排好这几个人,再让潮义勇进场,过个一两年慢慢把他们赶出旺角…潮义勇的人要感恩戴德,其它也闹不出事情……” 何定贤眼神微眯,吹着凉风,轻松惬意的发出笑声:“呵呵,事情越顺利就越不对,全程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我比美国总统还牛吗!他们越是顺从,就代表越没当回事,肯定想着阴奉阳辉,暗开档口,毕竟连狗都会护食,几个字号扎职手下几千号兄弟总归不会连狗不如吧!” 猪油仔依旧在笑容满脸:“那贤哥,你话点办。” 何定贤沉吟半响,温吞如水:“先等一等,我也想借他们试试鬼佬的成分,看看鬼佬哪些更爱钱,哪些更爱面子,哪些是真想捞一笔就走,哪些是想在仕途上发展的……” 猪油仔胸有成竹的道:“贤哥,我就知你早有想法,否则哪会让他们全须全尾的把正餐饭吃完。” “早就掀桌子了!” 何定贤笑而不语。 鬼佬上司们禀性怎么样,靠平时接触是很难分辨出来的,公务上人人都呆着面具,绝不会轻易给人看透,唯独到涉及利益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顺从本性行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既然三大派系的鬼佬存在间隙,乃至不同立场、政治方针,那么必然有利用冲突、可利用的地方。 在港岛要上位躲不开鬼佬,必定是同鬼佬打交道,获得鬼佬某一部分的人支持,方式很多样,靠拢、收买、威逼利诱,但一定得得到支持! 躲不开,不如迎上去,利用社团阳奉阴违,暗开档口的手段,让鬼佬们比港岛区少收一点点,不比以前低,不比以前高。 让鬼佬的期待落空,自然会有贪钱的鬼佬跳出来,到时不仅可以找到收买目标,也可以一步步分辨出鬼佬中的敌我,说实话,在旺角署长亲自下令要平稳的情况下,华探长也不好大肆插手江湖事,一干扎职人确实抓到关键,想要迅速摆平江湖上的人,最好就是借力打力,让鬼佬里的站出来支持,只要贪财的鬼佬够多,旺角署长肯定顶不住。 至于贪财的鬼佬多,还是清廉的鬼佬多? “呵呵。” 何定贤心里把握其实是很大的,而且就算计划不成也没问题,无非是多花点时间,毕竟潮汕帮已经进场,他只要肯帮手,一步步就能抢掉东莞帮生意。 “不过,九龙区是潮义勇一间潮汕帮独大,潮义勇也是靠在九龙的生意稳坐潮汕第一大社团。” “相比之下,港岛十几间潮汕社团在一起抢饭吃更好,在警队华探长眼里,潮汕社会都是一体的,给谁都一样,不会让一间社团独大。” “在九龙区要么再扶几间潮汕社团出来,要么就得留一批东莞社团做事。”何定贤心中明白:“现在只是先用一用潮义勇,将来不可能把地盘全给一家,不然江湖上谁说的算?” 身在华探长的位置上,他已然是够资格在辖区玩一手平衡,黄包车抵达出租屋楼下,何定贤上楼回到家门口,刚准备掏钥匙打开门,房门就从屋内打开,白月娥换了一套居家服,胸前裹着厨裙,弯腰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地上,清声说道:“何先生,你回来啦?” “没有回家吗?”何定贤脱下鞋子,进入屋内发现整个房间打扫的焕然一新,上工一天回来,屋企完全变了个样。 白月娥笑道:“知道你晚上收工晚,肯定要喝酒,特意给你煮可一份酸梅汤醒酒,等会就回家了。” 何定贤随意地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喝完酸梅汤,起身在柜子里拿出一叠港币丢到桌面:“明天早上再回去,顺便告诉你老豆和潮州邹,旺角马栏的生意给他,烟档归潮州粥,多少个档口去找猪油仔问,怎么分他们自己决定。” “再叫几个兄弟帮忙搬个家,明天晚上同我一起睡新居,懒得拿衣服就多买几套靓的。”他眼神落在白月娥腿上:“这是这个月的零花钱,拿去花,没事别给我惹麻烦。” 白月娥脸色初时有些愕然,紧接着有点羞涩,最终应承下来,乖乖上前拿钱:“知道了,何先生。” “平时叫我贤哥,晚上没人的时候叫老公,叫老豆都行,随便你。”何定贤坐会沙发上甩甩手随性道:“今日起就我的姨太太,一口一个何先生像是梳发女佣,玩女佣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 (本章完) 106 华探长发规费 月底。又到一月规费日。猪油仔穿着衬衫,叼着香烟,手上拎着一个藤编木箱,带着两名小弟大摇大摆进入旺角差馆。 “仔哥。” “仔哥!”门岗军装,值班便衣见状纷纷开口招呼,语气中洋溢着欢迎。 “早上呀……”猪油仔含笑点头,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一行人很快来到华探长办公室门口:“贤哥!” “何先生。”身后两名马仔喊道。 “来啦?”何定贤打着哈欠,睡眼朦胧,也是醒了个大早。三个手下将手里的藤箱在桌面、茶几上摆好打开,一卷卷厚厚的港币铺满箱子,全都是十元大小的港币,摆明是到银行兑过,方便分发。 何定贤眼神落在港币上满意的点点头,猪油仔五指插进五圈港币的卷心中,将港币拎出箱子话道:“一卷两百块,三箱总共四十三万,每个档口,每间店铺都收齐了。” “呼。”何定贤吹出一口烟雾。 “本月全区正行店铺、街市、公司共收规费一十八万,各偏门档口、共收规费二十五万,其中东义堂收六万,潮义勇收三万,号码帮收五万,东福社收四万……”猪油仔一一把账目报好又掏出一个本子说道:“这是账目。” “收租佬把账目管好就行。”何定贤看了一眼账簿没有去拿,而是出声道:“我该查的时候会查。” “知道了,贤哥。”猪油仔再度把账簿收齐,莫名感觉开心,而何定贤有一个专门的会计小组帮警队做事,想要核查账目的时候,一声令下就可以交叉审核,完全不担心收租佬搞鬼。 事实上,他要是担心的话就不会用猪油仔收租,以猪油仔的精明更在规费上动手脚,收租佬本身就油水多,赚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把伙计们的钱拿上出来放衣柜里,早有兄弟把衣柜门都给你们开好啦,鬼佬那一份留下来就行。”何定贤吩咐道。 “那贤哥,我去做事了。”猪油仔应了一声,回头同两名手下使个眼色,三人拿走了一个箱子,留下了两个箱子,钞票的分箱一定是早有准备的。 “旺角区看起来不比中环冷清,甚至更热闹,商铺更多一点。” “但是,各类公司、行业同中环相比差很多,大多数是餐饮、杂货铺、小型歌舞厅,百货只有一家,钱庄也不多……规费同湾仔比差了一个档次,油水还是没湾仔厚啊!” “这是产业结构上的差距。”何定贤望着两大箱钱,心里有一个答案。虽然他没有见识过到过湾仔区每个月的规费总额,但是经手过一部分多少有点猜测。 湾仔每个月规费起码七八十万,一定比旺角区高一节! “不过,没办法,九龙就是比港岛开发的更晚,旺角就算是银行区也达不到中环核心区的水平,应该同中环郊区差不多,难怪人人都钟意在中环当差,难怪九龙总探长就算管的人更多、管的地盘更大、权力、地位也要矮港岛总探长一筹,不是职位能力上的问题,是地盘经济发展问题……” “总之,在旺角当华探长还是比在旺角当个探目要爽十倍、百倍,当然,规费不到五十的原因之一,有码头问题……”目前码头规费还是水警、警队、工商暑等分开交。 警队抓权唯独尚未抓到码头上,生怕牵一发动全身,要是把码头的规费也收过来估计能多二三十万。 何定贤心里隐隐有些心动,站起身不作多想,在木藤箱里掏出五万收进柜子里,旋即将剩下三十五万分成四份。 “四十三万的规费里,整个警队的华人警员一共分三万,其中便衣平均每人在两百左右,军装一百五,探目能够分到三百,军装组长只有两百,但是军装警长要给五千。” “旺角共有六十名便衣探员,八十名军装,四个探目,四个军装组长,三万块大差不差,无非是在便衣的零头上作调整,总不会少探目、警长的钱。” “啧啧,一百多号打生打死收十分之一都不到,剩下四份里最大的归鬼佬、余下分别是消防署、食品局、工商暑的……旺角区目前没有地产工程,否则还得同城建署分一份,如同在湾仔算上金管局一样,具体账目具体分划嘛……” “至于警队里各级警司、督察、乃至印警都由鬼佬署长内部分,他们自己里面也有相应的规矩定额。”何定贤拎着两个藤箱离开办公室,踏上楼梯,转过拐角,来到鬼佬高层的地头。 旺角署长办公室大门敞开,五名警员身穿制服,腰间配枪,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这五人全都是督察级的鬼佬警官,但五人见到他时竟然齐齐敬礼,像是下属见到上司。 何定贤面带微笑心里估计只有每月交规费的时候最有面子!他一口气在四十万里掏出五万块并不算什么,只因规费本就是他整合权力,背上黑锅,从下面收上来的,自然应该拿一份大的,只因华探长拿多少钱没有定额,只要钱能够让下面、上面都满意,多出来的都是他本事,只因这个月规费稍微有点多,看来是潮义勇、东英社表明功夫做的不错……只因他腰间有枪。 而他也绝对不是拿最多的一个!这时五位白皮鬼佬或站或坐、或身穿制服、或穿着西装、有人叼着雪茄,有人拿着烟斗,正在办公室里谈笑风生,好似是一场上议会缩影…… “长官!”一句坚定有力的报告声响起,旋即声一记皮靴跺地,重重踏在地上。 五人鬼佬一齐投来目光,看向门口的华人探长,鬼佬署长 “卫少臣”张开嘴,松开烟斗,缓缓吐雾时说道:“进来。” “yes,sir!”何定贤再度打生报告,旋即拎着藤箱走进门内,将两个箱子放在五人中间的茶几上打开,在五人眼神都流露出贪婪时,出声说道:“长官,本月规费共计三十万整,照规矩警队十万,工商暑五万、消防署两万、食品局三万……”这几万块分到工商暑、消防署的华人头上估计就剩下个三四十块钱。 卫少臣在听到数目的时候,表情明显有所色变,在场的工商暑职员更是皱起眉头,出声问道:“卫sir,数目没有想象中高。”这个数目其实跟他们平时收账的大差不大,总的来说会多个两三千块钱,但是只多出微博的利润凭什么让渡权力给你? 卫少臣再度拿起烟斗,抬起头眼神投向华探长,华探长却腰板笔直,出声说道:“sir,为了保证旺角区治安,刑事组在行动上有所收敛!” “你出去。”副署长总警司韩奕礼挥手斥道,显然是接下来的话题不希望被华探长听见,华探长自知鬼佬内部交涉向来防着华人,当即一言不发,再度敬礼,转身离开。”tmd,让伱们吵去,有想要钱的人自然会来找我。”何定贤走下三楼时面带冷笑。 这年头华探长的权力虽然达不到用钱砸鬼佬,让鬼佬低下头服软,但把握好分寸来两下软刀子未尝不可,卫少臣不可能为了一个月的规费就把他辞掉,要街头好看可是他下的命令,何定贤已经竭尽所能没有让规费实现微博增长,实际上是有功无错的,那么想要更多的规费就只能看他们的选择……何定贤回到办公室里翘起二郎腿,多少已经开始享受华探长的权力,随即发完规费的猪油仔重新回到办公室:“贤哥。” “坐下饮茶。”何定贤将一杯泡好的热茶递到对面。猪油仔连忙道谢:“多谢贤哥。” “兄弟们对规费满意吗?”何定贤可以不考虑鬼佬的想法,但必须考虑兄弟们的意见。 猪油仔喝了口茶笑道:“这个月比上个月多,兄弟们当然满意咯,只要给兄弟们涨一块钱都开心呀。” “哈哈。”何定贤畅快一笑。猪油仔则道:“东福社、东英社私下开黑档口的事情怎么办?” “不能不管。”何定贤表情突然冷峻起来:“我刚刚上楼一趟见到鬼佬已经快忍不住的,就算卫少也要做政绩的想法,但是手底下的鬼佬,乃至工商暑、消防署都不会甘心,快则一周,慢则半个月,肯定要开始做事。”猪油仔叹道:“东福社、东英社在私底下多开了十三间赌档,两间字花摊,三间高利贷,十六个马栏……这些场子收上来每个月还能多拿五六万……” “未来档口一年肯定是比一年赚钱的,九龙区发展的很不错,旺角是第一个收益的中心区。” “贤哥,你话的没错,他们就是在阳奉阴违。”何定贤耸耸肩膀,无所谓,手里揣摩着茶杯,甚至有些欣慰:“东义堂作为最大的东莞帮社团,手上还有一张烟牌,竟然没有私下开办烟档,有意思……” “贤哥,我观东义堂多少有点想靠过来的意思,东莞帮不行了,他们靠商会可以稳坐码头生意,但是岸上越来越繁华,总不能不管吧?未来起码两到五年内,警界一定是潮汕帮的天下,他们想在岸上揾水就得靠过来呀!”猪油仔分析的言之凿凿:“东义堂能够做大是懂得取舍的,九龙老大‘大癫’看起来癫,脑子可是很聪明的。”何定贤点点头:“我还以为东义堂会把烟牌借给两家东莞社团开黑档,现在看来没有,将来可以留他在地盘上揾水,警队现在既然拿下东莞帮了,在江湖上就不能再事事打压着东莞帮。”像高永盛、陈统两位与潮汕商会很深联系,乃至是商会老板们一致捧起来的总华探长。 商业上、江湖上、必定事事以潮汕帮为先。因为,潮汕帮社团也是大佬们各自捧起来的,绕来绕去都是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是会惹人嫌的。 何定贤却跟他们不一样,作为潮汕商会的一名会员,本身既是潮汕帮的一员,却又不受某位大老板控制。 上位的规费全都是自己掏、上位的机会全靠自己拼,只要不忘记潮汕会员的身份,稍微扶一扶东莞帮是完全没问题的。 因为没有人可以在道德大义、江湖规矩上制约他,倒是可以靠权势压制,但是有什么必要吗? 他做的又不过火!这样手底下的江湖力量就可以跳出潮汕帮界限,用一用东莞帮,再用一用老福、号码帮、和记等等……门户之见虽是团结的一种方式,但到一定程度也是固步自封的一种体现。 楚老板的成功就是把 “潮州商会”、 “汕头商会”合并为 “潮汕商会”。他希望的成功是在警界,无论东莞社团、潮汕社团、客属社团都可以为他所用,在他的秩序之下臣服! 是在商界可以得到潮汕商会的支持,将来再一样的跳出同乡结社的条条框框……越大的世界,越大的权力! 眼下谈这些看起来为时尚早,但旺角区东莞、潮汕来回更迭、一面倒的情况,多少回引起他的思索。 “贤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猪油仔笑着说道:“算良友、丧门通两人好命,实不相瞒,我都派兄弟们蹲他们了。” “呵呵。”何定贤笑了两声,不再言语,猪油仔喝完茶道:“公司有点事情要忙,走先。” “闪吧。”何定贤挥挥手让收租佬走人。猪油仔将办公室门锁关上,挺胸抬头,摇着扇子,耀武扬威的带着两个小弟走出警署大门。 今天,华人警员兴高采烈在衣柜里拿到规费,就连印警、普通鬼佬都心情愉悦,唯独鬼佬督察级以上感觉很不美妙。 他们代表警队高层同其余部门交涉了那么久、出力很多、为什么规费几乎没什么增长? 都给上头吃了吗!这导致警队总督察以上的官员承担很大压力,同时,署长卫少臣为了颜面一直死撑,也没有拿华人探长开涮,鬼佬警官们不得不活跃起来,其中旺角区管理科高级督察 “葛白”不得不代表同僚找到华人探长询问有关情况。 107 爱港币(求月票)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让下属递上茶杯,望着眼前长相刚正,浓眉大眼,笑容盛情的鬼佬高级督察也未想到,三天! 短短三天! 鬼佬就已经按捺不住,有人开始同他接触了! 他在见高级督察放下茶杯之后,礼貌客套地递上一支香烟,出声问道:“彼得长官,有什么事吗?” 他认得眼前的管理科高级督察,英文姓氏叫彼得,据说以前在伦敦大学,且在祖家哈的斯丁斯郡自治市的警察队当过警员,是战后为了补充港岛警队里的英籍警员,加强港府对城市统治力而调到港岛的众多警员之一。 在祖家警察队时就是高级警长警衔,调到港岛之后直接升职为见习督察,短短两年时间就升至高级督察,在内部的晋升速度很快,依照履历机关肯定是属于府官派。 其负责的管理科,兼管警队档案,情报分析等,是警队鬼佬的一个重要部门。 然而二十九岁的葛白督察在华人探长面前却没有年轻气盛,可以说一点架子都不摆,抽上香烟后,吐气道:“呼……何探长,叫我的中文名葛白就好。” “Yes,长官!”何定贤用英文回应,下意识的感觉名字有点耳熟,旋即瞪大眼睛,打量起面前的鬼佬。 “原来是你啊!大名人!” 七十年代最有名的鬼佬警官就在眼前,容不得不仔细看看。 葛白一开始觉得无所谓,还有闲心举手弹弹烟灰,随着目光越来越直接,心底不免有点发怵和变扭,讪笑两下开口道:“何探长,不用敬礼。我只是代表管理科的同事们来问问规费的事,这个月规费虽然比上个月多一些,但是跟港岛区的同事比相差很大,同事们表示很失望。” “这不应该是你的本事,因为你在湾仔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他竟然说的是粤语。 虽然粤语有点半生不熟像夹生,偶尔要掺杂几个英文单词,但是交流起来显然便捷很多。 因为何定贤的英文也是半生不熟像夹生,必要时得掺几个粤语,双方在同一水平线上完美达成语言交流。 事实上,来到港岛三年以上的鬼佬警官,多多少少都会讲一些粤语。 他们在生活和工作中接触最多的是华人,就算不刻意学习也会带上口音,有意学习一下成效会十分显著。 就如在港岛任职的英籍官员都有中文名一般,不取个中文名报纸都不好刊新闻,迟早给伱编一个花名! 何定贤之前不知道彼得的中文名,所以几次见面都没有把对方往“葛白”身上联想,现在得知对方是“葛白”便知道大贪官来了! 早知道的话,哪用一步步试探鬼佬,逮得葛白薅就得了! 何定贤则故作惋惜的叹道:“葛白长官,非是我不努力做事,实在是卫长官有重要指示,很多事情不方便做。你也知道,我是新来的,要是不动动手,立立威,江湖人的人不会听话。” “烂仔衰老们是要打,不打不会乖的。” 葛白深以为然的点头:“全世界的犯罪社团都一样,我们也理解你,但是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钱!” 他直言不讳的道:“没有钱,谁愿意来这里打工?谁愿意每天吹海风?” 港岛货币目前是与英镑挂钩,汇率锚定为16比1的固定汇率,赚港币其实就是赚英镑。 鬼佬当然是爱港币、爱英镑! 这也是港岛在英殖民体系中的一种表现。 未来,港币则会在1972年6月改为“自由浮动汇率”且改为与美元挂钩,最早,港币则是与银圆挂钩。 港币的变迁史亦是港岛的发展史,改为与美元挂钩也不是因为港币不行,而是因为当时的英镑不行!快崩了! 相反,港岛经济非常活跃,港币异常坚挺,为了不拖累港岛发展,只能让港币与英镑脱钩。 何定贤对上大贪官也肆无忌惮起来,大胆果断的道:“如果有英籍警官支持的话,就算是署长下令的命令,我也可以冒险试一试。” “钞票。” “谁都喜欢嘛!”他手指捏着烟,举在身前,嘴里吹出口烟。 葛白面露喜色,出声说道:“没问题,我们就是代表警署督察级和几位警司出面来和你谈的。” “之前还害怕何探长顾忌卫署长的职权,但既然何探长有本事做,我们就放心了。” “不怕告诉你知道,其实卫署长心里也是想多要一点,只是职位比较高,要给上面一个交代,但也得给下面交代,他现在是下不来台,已经默许我们的做法,当然,如果可以还请尽量缩小影响,真要是闹出大新闻,我们也要被牵连。” 何定贤微微颔首,爽快的道:“我知,现在整个九龙区经不起风浪啦,港府在石硖尾建六十座徙置大厦都心疼的要死,我怎么敢再让港府丢脸呢?” “真要搞太大,你们还不是第一个丢我出去平风波。” 葛白闻言有点尴尬,没想到华探长讲话如此直爽,鞭辟入里,当即笑笑道:“真倒霉也不止你一个倒霉。” 何定贤倒是赞同:“也对!” “总之,为长官们谋福祉,就是为我自己谋福利,放心,我懂的。” 葛白得到满意的答复心情也很不错,摁灭香烟站起身就要告辞。 何定贤坐着打开抽屉,取出两卷港币起身送上,塞进他手里轻声道:“长官,一点心意,辛苦你跑一趟。” 葛白心知每卷港币的厚度是一千,跑一趟谈拢事情还有两千块拿,年轻的面庞喜笑颜开,笑容满脸:“哈哈,多谢何探长。” “我看长官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按华夏的传统来讲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一定平步青云,大赚特赚!”他奉承两句后,说道:“就当交长官一个朋友,得闲常来饮茶。” “一定!” “一定!” 葛白办了事,收了钱,又听了一阵好话,此行出奇顺利,堪称是心花怒发,多少有点恰逢知己的感觉,离开华探长办公室时还依依不舍,多看了这位华探长两眼,走出两步又回来道:“何探长,中环跑马地有一间汉斯酒吧,很多猛男壮汉,是我们洋人寻开心的地方,你或许会喜欢的。” 他眨眨眼睛,表情猥琐。 何定贤表情顿时僵硬,转回身关上门,忍不住咒骂一声:“干你娘,死鬼佬,真以为自己生的靓啊!” 旋即他目露沉思:“不过,据公开消息,卫少臣以前是驻军出身,二战前的警务处长也多是军中出身,倒是现在越来越多府官派在警队得势,看来进入和平年代之后,府官派迟早将要拿到警队主导权,再随着一个个军队系长官退休,军队系五到十年内就将退出历史舞台。” “目前为止卫少臣都不能忽视府官派的意见,看来府官派在中层已经得势,用葛白坐桥搭上府官派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实用,最好的办法,以后找机会多给葛白送点钱。” “这家伙贪财几乎是毫不掩饰的。” 也对,警队上行下效,腐败糜烂,行贿受贿风气弥漫全港,消防救火要“开喉费”,护士打针要“茶水钱”。 收受贿赂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按照官方回答:“贪污在香港警察队伍中像是一种生活方式,如同晚上睡觉、白天起床刷牙一样,是非常自然的事。” 又有什么好奇怪,什么好掩盖的呢? 其实港岛英籍警官内部要升迁,要升职,就算立下大功,资历到位,有人提携,一样是要交“买肩章”的钱,规费一说不止限于华人内部,例如现在葛白发现何定贤出手阔绰之后,就已经想着开始从何定贤手上敲竹竿,想要凑十万块买下总督察的肩章。 最近好像每个警署都要成立一个“反贪污室”,负责人是总督察警衔,部门还未成立就标出“十五万港币”一个位置的价码。 鬼佬捞钱固然是比较快,比较便捷,但是鬼佬可没有华人商会撑腰,要出钱都只能自掏腰包。 正常来讲鬼佬防着华人,华人也不会轻信鬼佬,可偏偏何定贤对他这么阔绰,葛白很难不把他当凯子。 何定贤也同常人思维不一样,不把鬼佬当对手,也不把鬼佬当老板,颇有种海纳百川,像把鬼佬养成自己人的感觉,但正常鬼佬肯定不会轻易低头,可尚未发迹,又有能力,有历史背书的“葛警司”无疑是个好的突破口。 “要是能趁府官派起势的时候养一批自己人在里面,将来个个升迁发达,岂不是有机会突破警队华人的职级限制,试着超出历史,往更高的地方走一走。”他不得不产生联想。 …… “阿雄,阿乐,带兄弟们查查名单上的档口、歌舞厅、记住,不要同他们打生打死,两天一临检,五天一搜查,名正言顺的让他们开不了张,做不成生意。” 下午。 何定贤拿着一张登记在册的黑档口名单,甩手丢在下属办公室桌面,在场三十余位下属立即起身,齐声答道:“是,长官!” (本章完) 108 临检、手腕 洗衣街。 和联大厦,三楼一间单位,东福社赌档。一群赌客藏在房间里,下注看牌,抽烟喊叫,两名马仔坐着板凳守在门口,不时有巡逻的打仔在赌桌旁来回走动。 “嗙!” “嗙!” “嗙!”一阵用力的敲门声响起,砸得钢板门砰砰回响,守门马仔骂骂咧咧站起身:“TMD,哪个衰仔!” 门口响起一记吼声:“茶餐厅外送!” “叼,说好不能叫外送的。”马仔面色不耐,用手拉开活动闸口,语气嚣张的喊道:“滚呀!” 一支冰冷的枪口伸进口闸,距离他鼻子不到三公分的距离,下一刻,一道冷峻威肃的声音传来:“开门。” 马仔望着枪口和背后的人影,忍不住喉结滚动,吞下口唾沫僵在当场。 “你开门还是我开枪?”颜雄再度问道。 “我,我开门……”马仔颤颤巍巍的伸手去碰门锁,脚底已经趁势后退了半步,正打算转身喊人的时候,门口再度传来声音:“不要赌命,我的枪一定比你快!” 马仔的一点小心思彻底浇灭,干脆动手拉开钢门锁栓,锁栓刚刚移动出锁扣,外边就扬起一脚重力踹开:“嗙!” 钢门彻底被人踹开,马仔跄踉间摔倒在地,紧接着,十五名便衣探员如入羊群,拔枪大吼:“别动!” “警察临检!” 十余名军装警员紧跟在后,拔出警棍,扑上前去,棍子如同雨点一般在混乱的人群中砸下,有些赌客惊闻临检,连忙搂起面前的港币就跑,有些赌客慌不择路,头碰头撞在一起,有的赌客爬到桌底,机灵的避免挨揍。 随着大批警察的闯入先前热闹的赌档,犹如炸开油锅一般,响起一片惨叫,多少试图跑走的赌客给一棍砸晕。 军装警察奉命办案,不会同赌徒客客气,便衣警员则是打开保险,虎视眈眈,面向持刀上前的十几名档口马仔双手举枪,发出警告:“放下刀!” “放下刀!” 颜雄更是扯开嗓子,霸道嘶吼:“光头仔!” “雄哥。” 赌档负责人气势一滞,放刀止步,表情不甘的道:“能不能给条活路?大佬撂下狠话了。” “好巧,我们大佬也下死命了。”颜雄依旧双手举枪,眼神如狼般说道:“你们敢断我们大佬的财路,就要知我们大佬是个有脾气的!” 正常赌档一年也遇不到一次临检,偶尔做做样子也是放几百块赌注,可是黑赌档不交规费,无牌经营,同不交税无区别,赌客们肯定更爱在正规赌档玩,黑赌档为了揽客会故意开高赔率,吸引不计风险的赌徒。 眼下,赌档里起码有七八万的赌金,要是一次性被警队收走,损失很大,赌档要关张。 本来东福社,东英社见开档口快一个来月警队都没有动手,原以为还能够经营个一年半载,捞一笔再带着赌客转移到尖东区的地盘,没想到警队毫无征兆地说动手就动手。 光头仔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的说道:“雄哥,赌具、赌金收一半走,放一条路怎么样?” “有什么让我大佬去同何探长讲,说不定将来还能在一起揾食……” 这时一个赌客抱着一袋钱,在房间里突然冲出,攀到一扇打开的窗户前,试图爬窗沿着雨檐逃走。 “砰!” 一枪响起。 便衣探员双手稳健,动作果断,眼神决绝,显然是临行前得过叮嘱,开枪的动作毫不迟疑。 赌客更是一个翻身就滚到楼下,连一句惨叫都没传出,楼下只有军装警的叫喊声。 光头仔见到这幕终于放弃,松开手,叮叮当当,随之刀片落地的声音在房间响起一片。 颜雄冷笑着道:“谁同伱讲条件。” 光头仔咬牙切齿:“你们是把我们当猪养,养肥了就杀呀……” 颜雄却松开持枪姿势,单手抓着枪,回头说道:“赌具全部没收、场所查封登记,在场的聚赌人员全部带回警署,赌资就放在这里,留给光头仔带回去给他老板交差。”他眼神侧目扫过光头仔的脸庞。 光头仔脸色是变了又变,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警察正常查封黑赌档会把赌资、赌具全部没收,唯独不会把赌客给带走,赌客是赌档乃至警队的客户,要是下狠手得罪赌客导致辖区里无人敢赌,赌客就会跑到其他区的赌档。 这么一来辖区内赌档收入锐减,对社团、警队都无好处,只是平白便宜其他区的警察。 现在差人反其道而行之,不没收赌资,只收走赌具、带走赌客,当然还有看场的马仔,其原因就是要告诉旺角区的赌客,你们来规定档口赌博无所谓,就是不能到黑赌档赌,要赌只能在警队规定的地方赌! 同时再把社团最看重的赌资给留在档口,不给社团把事情闹大的借口。 社团想要搞事情也是得顾及江湖影响,社团招牌。 警队没有把他们往死里打,他们怎么好把事情闹大? 档口要是把赌资收为己用,就是砸掉档口的名声,要是把赌资还给赌客们,赌客们也不见得会买账。 警队可不会依法依规的把赌客们放走,一旦进差馆不死也得扒层皮下来,看赌客们此时眼里的畏惧、惊恐就知道了。 而赌客们一旦跑到规定档口去赌,油水一样就会进警队的腰包,黑档口开得没意义,警队办事的手法真是高明! 何探长的高,旺角江湖早有预料,却偏偏没料到何探长会用如此老练手腕来回应,一改何探长在江湖社团眼中心狠手辣,肆无忌惮的形象。 “何定贤当探长,真是当出味道,当出官威来了。”砵兰街,一间高利贷公司里,东福社扎职人丧门通坐一张凳子上,裸着小腿,一手搓着腿毛挠痒,一手捏着烟,明明是夸人脸色却黑的可怕,光头仔垂头丧气,站在面前:“通哥,怎么办?” “先想办法把赌客们捞出来,赌资照比例还回去,办法是没有了,要是想在旺角揾食就能跪下。”丧门通一向是个人性卑劣,擅下黑手的人,脑子却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变得胆怯:“这次玩不过他,只能被他玩了,我得找个够资格的大佬出来撑撑腰,否则皮得被刮了。” 他心里倒是门清,口里的大佬肯定不是什么商会老板,但是若是抬出东福社的几名元老就可能保命。 要知道,九龙区目前还有几个区在东莞华探长手里,陈总探长要换人也不可能一整波全换,得要一个个来,期间就有很多可利用的地方,就目前而言在九龙探长层面东莞帮还有些余威可以用。 当然,他隐隐觉得何定贤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否则谁也保不住他!可是人的名,树的影,贤哥曾经所作所为摆在那儿,谁赌输了不发怵? “大佬,那兄弟们之前准备的事情还干不干?”光头仔悄声提醒一句。 丧门通一脚就蹬在他肚子上:“对方这么高,你怎么这么蠢!形势不一样,大家都在揾食,你跳出来搞大的,其它社团先容不得你,就算拉何定贤拉下马,我们也要死全家。” “你想要冚家铲别连累我!何定贤留的一分余力,就是留着给我们钉棺材的!懂吗!” 光头仔捂着肚子后退几步,懂不懂都不重要,不敢开口…… 和联大厦赌档只是警队行动的一处地点,一天之内警队就临检了七个场子,在不同档口抓回两百多个赌徒,四十几个小姐。 针对的都是东福社及东英社的黑档口,由于警力限制和其它考虑,一天内警队没有把场子扫一个遍,选择一天一天给予两间社团压力,颇有一种逼人低头求饶的态势。 颜雄站在办公区门口手上拿着一份名单正在慢慢查阅,面前走廊从头到尾,两侧皆蹲满抱头掩面,沉默忐忑的被捕人员。 他看完名单收回目光转手把单子交给孟元达,语气冷漠却严肃的说道:“甄别一下家庭背景,有关系的直接放人,没关系的交钱走人,没人来交钱的拿去顶案子。” “小姐转给潮义勇,记得找潮义勇拿转手费,再抽几个没身份的驱逐出境,长官叫我们做点样子出来。” 孟元达接过名单欣然点头:“放心好了,我来做。” 颜雄靠着实干能力不知不觉已经在四位探目中取到主导权。 他转身来到探长办公室准备汇报时,得知探长有事公干不在警署,干脆回到办公室协助起公务。 这回警队算是真干一回实事了,起码扫赌是真扫了,就算目的不单纯但靠缴回来的赌具也算功劳一件。 由此可见,在港岛要真下定决心扫黑将会受到最大阻力,恐怕全世界都要跳出来打你,所以类似的“功劳”不能太多,适当即可。那么非法行业,岂不是愈加证明警队之无能? 此刻,油麻地,电影公司,伍世豪、猪油仔两人相邻而坐,望着眼前慢慢悠悠泡着茶,满脸轻松的大老板,气氛一时间变得非常微妙。 何定贤一套关公巡城的功夫茶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结束,口中才慢条斯理的问道:“阿豪。” “这次回来没给我带榴莲呀?” (本章完) 109 字号:义群,成立! “带了。” “在果栏。”伍世豪张口答道:“兄弟们晚上会送来。” 何定贤点点头:“多谢。” 伍世豪恭敬的道:“不忘记何先生的帮扶,没有何先生,就没有我阿豪今天……” 何定贤不置可否:“所以,你今天来揾我,就是专程要告诉我,你打算成立一个字号出来混?” “你知不知,我手下公司是不能有字号的。” 猪油仔见大佬眉头微皱,心里暗叫不妙,今天阿豪专程请见大老板谈事情,未想到开门见山就是要成立一个江湖字号。 大老板还以为是阿豪跑船一次,从东南亚回来要约他吃饭,本身三个人开开心心的,随着阿豪一句话场上三人各怀心思,情况复杂。 伍世豪则道:“我知大老板的规矩,但是果栏生意我有七成股份,大老板的钱折算成三成。” “这算是我自己的生意,所以我不打大老板的名号,是想要自己出来混。” 何定贤微微颔首,端起茶盏,浅饮一口,旋即放下茶杯问道:“靠伱自己,混得出头吗?” 伍世豪表情一滞,张口道:“大老板,你只做正行生意没问题,我也只想做正行生意。” “可是你有权,我没有,我没有权,就只能靠拳!”他攥紧右手五指,出声喝道:“拳头不够力,打不翻别个,别个就来打翻你!” “我开果栏安安心心揾水,然后呢?在泰国要同别个抢果园,要打,在港岛要同别个抢栏位,照样要打,为了卖一车榴莲,我要带兄弟从泰国打到柴湾码头,兄弟们个个卖命,我当大佬的,只能带兄弟们往上冲。” “贤哥,你能有今天,也不是靠自己一枪一刀,靠兄弟们出死力打出来的吗?电影院、造纸厂、哪个不是正行生意,哪个没有给人打上门过?期间又死了多少兄弟!” “死了多少人!” “啪。”何定贤抬手递上一杯茶,轻轻放在茶盘上,眼神毫无波澜,语气平静的问道:“你直说,成立字号要做什么生意?” 伍世豪深吸口气:“先卖果栏,再卖海鲜,只要能够多,我可以搞海鲜集市、卖鲍鱼、卖海带。” “有余力的话,再运点水货电器、黄金什么的,总之,多做海上生意,不做岸上生意。” “绝对不会让贤哥为难。” 他眼神瞥过华探长的面庞,捉摸不透,语气带有一分忌惮。 正常而言,作为一区探长的手下之一,要做生意必然要插足大佬的地盘,有大佬罩着一定赚钱。 大佬用自己人也放心,也能揾一笔,但他心知大佬不喜手下有结社出现,成立结社多少会冒犯大佬的忌讳,于是绝口不提要进旺角揾食。 “海上生意,风浪大。”何定贤吹着茶杯说道。 伍世豪身穿白色外套,内衬黑色短襟,大手一挥,出声吼道:“风浪越大,鱼越贵!” “大老板,出海闯荡的人,不怕风浪,怕空跑一趟!”他竖起一根手指,表情决绝,语气狠戾。 何定贤平静的点下头:“OK啦,你有那么多人撑,字号早就立起来了。” “也不需要问我啦。” 伍世豪点头弯腰:“兄弟们都赖大老板给饭吃,永远不敢忘记大老板的情义,愿意一世为大老板办事。” “以后大老板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吩咐一声,兄弟们肯定拼到底。” 何定贤举起茶杯,低下头,嘴角带笑:“多谢你,岸上的生意,不是不可以做,虽然我旺角区的地盘分完了,但是明年多加一个字号没什么问题,深水埗的蔡探长、油麻地曾探长、九龙塘雷探长都是我朋友,想要上岸打一声招呼总给留几条街出来。” “但是海上的生意先做吧,卖卖榴莲、鲍鱼、搞搞海鲜集市挺好,果栏三成股份就不用留给我了。” “不要误会,那三万块办果栏的钱,是我支持兄弟创业的,折成股份污了我们的情义。” 伍世豪沉吟半响,终是点头:“大老板,我明白!” 猪油仔坐在一旁长叹口气:“唉……” 这三成果栏股份在,反而是代表伍世豪同大老板还有感情,三成股份都不要,就代表二人只剩下江湖上的合作关系了。 何定贤品着茶味,目光放空,恍然道:“对了,你知道的意思吧?大烟面粉不能碰!” “这两样兄弟就算再赚钱,赚的也是黑心钱,将来好好做海鲜、榴莲、比卖大烟和粉更有利,更长远。” 伍世豪很快的点下头:“我知道,多谢大老板指教。” “嗯。” “事情就这样吧,果栏叫乜名?”何定贤开口送客时,忽然问道。伍世豪站起身深深鞠躬,弯腰说道:“义群!” “字号也叫义群!” 他抬起头。 何定贤颔首笑道:“义群果栏,好名字,义群字号很不错,义字当先,兄弟义群。” “大老板,再见。” 伍世豪没有接话,再度鞠躬,转身离开公司。 猪油仔坐在办公室里神情不安,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贤哥,阿豪也是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 何定贤感叹的道:“我知道,有时候不能怪人错路,多少江湖人也是被逼的,人都想安安稳稳揾一口饭食,但偏偏人善被欺,马善被骑,要赚钱,就得出来打。一步步打拼出来,就没人再愿意伏低做小,当初我就是感受到阿豪有野心,所以才让他办事、让他出海,给钱给人……” 猪油仔端详着大老板的表情,斟酌道:“有野心的人,办事才够狠,兄弟才服气。大老板,没野心都是废材来着,当初我说想做华探长的收租佬,那也是我的野心。” “对啊,人人都一样,所以阿豪既然是在开办自己的果栏之后,才成立社团,我也没理由阻止。” “他来通知我,没有要我同意的意思,只是希望获得我支持。”何定贤看得很透。 猪油仔却道:“都一样的,江湖上人人都知他是你的马仔,走出来人人给他三分薄面,全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包括他手下的兄弟,三分敬阿豪的义气,七分也是指望您的名头。” “现在你已经是探长,有资格抬一个小字头起来,就算成不了大社团,混个三流社团还是简简单单。” “正好,你也需要一批人帮你做事,乃至是压制潮汕帮,义群既是以屋村里的潮汕人为兄弟,将来也算潮汕帮的一份子。” “贤哥,阿豪站出来的恰到好处,可以用的。” 何定贤坦然承认:“你说的都对!所以我没有打算压住阿豪,将来也免不了要用义群,但是我不可能帮着阿豪让他肆无忌惮,今天起,他是他,我是我,兄弟们心里都要有个数了。” 猪油仔面带惋惜:“他自己选的路,他会走下去的。” 何定贤心知他和阿豪实际上算是一类人,同样曾被人给逼到角落,同样要拿命搏出位社,同样野心勃勃想要出人头地,只是他比较幸运,有一个穿军装的起点,有一些脑海的记忆。 他要是同阿豪站在一条起跑线上,不一定能够做的比阿豪好,人杰之所以是人杰,必然是会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所以,他很清楚阿豪会怎么把字号做大做强,要用多少手段,也很清晰的同阿豪划好线,等到阿豪踩过界一刀两断就行,到时阿豪怎样他都不会管,也管不来。 至于阿豪以前立过的功,做的事,一笔笔账以前都埋过了,否则,阿豪现在哪有资格带着兄弟们站出来要说要立字号的?一个屋村仔凭什么?还不是凭大老板提携他! “管他呢,反正你给我盯住义群,要是义群从泰国运面粉到港岛散货,立即同我讲。” 何定贤出声说道。 猪油仔咧开嘴很是惊讶:“不会吧?阿豪一直靠你混,怎么能做这种事情?你刚刚可还交代他。” 何定贤笑着道:“他以前靠我混,将来可不一定靠我混,我什么态度他心里清楚,一旦做大肯定会另找靠山。“ ”不过短时间内估计不敢乱来,还是要把果栏、海鲜、走私生意一步步做起来,但该防的要防。” “他要是打着我的名号,在我的地盘背地里销货,给江湖人知道会笑掉大牙的……” 猪油仔顿时肃然:“大老板,你放心,我一定盯好。” …… 油麻地,上海街,一间新开档的果栏店铺门口,一木框一木框的水果层层叠叠,有新鲜的香蕉、凤梨、也有堆积如山,直接放地上的榴莲,山竹、释迦。 十几个身穿短袖,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的马仔或蹲或坐,在果栏招牌下汇聚一堂,几个马仔在店铺里搬货,路过的一些市民上前问价,偶有购买。 “果栏”都是指连锁、或有自己进货渠道的水果商家,与小果摊、果贩不一样,多是做批发生意,零售水果可卖可不卖,店铺一开始港岛果栏同行就知道又有一个新人加入战场。 这时伍世豪叼着香烟,步履稳健,一步步在人群中走向果栏,果栏门口的兄弟们陆续起身,眼神盯住大佬,当大佬来到门前几步时,大虾、小虾两兄弟就忍不住问道:“豪哥,怎么样?” 伍世豪点点头,兄弟们脸上立即浮现出喜色,阿明叫道:“大佬,何探长果然会支持我们!” “字号叫乜名?” 伍世豪抬头望向店铺门上“义群果栏”四个字招牌,用力把烟头往地上一掷,大声喊道:“义群!” 今夜,油麻地,上海街一间水果店里,三十七名兄弟拜关公,斩鸡头,歃血为盟,立旗义群! 这既是何探长手下诞生的第一个字号,又是阿豪带兄弟们打下的一分事业,不过义群的成立暂时未在江湖上掀起半点风浪,今时今日的港岛几百个大小字号,每天都有死、有人起,有字号成立,有字号倒台,区区一个华探长手下的字号引不起什么风浪。 何况,兄弟们打算先做水上生意,步步为营,尚未踏足岸上,但从伍世豪为字号立下的发展路线来看,就可知伍世豪已然是个会审时度势,食脑的江湖大佬。 …… 何定贤晚上到中环见了邹怀文一回,邹怀文在报社方面给他带回一个好消息,查娘镛已经答应在《东方日报》连载武侠,答应同样以一仙一个字的价格,在《东方日报》连载首部武侠《书剑恩仇录》,要求则是想同“梁羽生”一样有一个连载专栏。 何定贤闻言不禁稍稍皱眉:“《东方日报》同期再开一个专栏,会挤压梁羽生的作品。” 邹怀文亦是点头赞许:“《东方日报》的版面有限,总不能把整个报纸都拿来连载吧?” 这样盲目的追求利润就等于放弃到报纸的舆论属性,是一种非常不成熟的行为。 何定贤摇摇头:“同查娘镛讲清楚,《东方日报》打算增设一个新刊,办一张《东方晚报》出来。” “他的《书剑恩仇录》就放在《东方晚报》上连载。” 邹怀文表示毫无问题:“好,有《东方日报》作为基础,《晚报》销量会有保证,可以在《日报》上提前通知《晚报》上市的消息。” “但是查娘镛条件提的很死,他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何定贤嘴角挑起笑容:“港岛有公司开价比我们高吗?一个字一仙,没有人会给他的。” “他既然打算出来写,肯定是看准了武侠火热市场,需要一个大众接受度高的平台。” “你告诉他,今时不同往日,一个字一仙爱要不要,如果能够把《晚报》销量给拉起来,我可以考虑大发慈悲买了他的版权,否则全港不缺一个查娘镛,多的是人写。” 港岛报社界在看见《东方日报》炒作成功之后,报纸销量靠武侠节节攀高,陆陆续续都紧急开通连载板块。 例如《大公报》、《港岛商报》、《文汇报》等等,甚至连《风月报》、《风情杂志》都在后部开始连载武侠,颇有让港岛文人很是抢手的错觉,令港岛涌现出一批早期武侠作家。 一个没出名的查娘镛靠“文人茶桌”主编的身份出道给专栏没问题,漫天要价就得敲打敲打了。 邹怀文当即点头:“好,我去同他谈,不过买他的版权……是不是太亏了?他的版权也值得买?” (本章完) 110 对白月娥的淳淳教导(6K) 何定贤对邹怀文的话深表赞同:“现在确实不值得,就当千金买马骨,赏查娘镛一口饭吃吧!” 邹怀文张张嘴,感叹道:“何老板,你真阔气。” “真大方!” 何定贤含笑着道:“你负责开价就行,记得不能超过五千块,顺便把梁羽生的版权也买下来,往后在我们报社连载的作家,记得提前让他们签个优先条款,版权必须优先卖给我们报社,如果违反合同的话,版权自动归属《东方日报》。” “如果私下交易,出售版权,亦属于违反合同。” “除非我们公司明确发文不要,否则优先卖给公司……” 邹怀文心里会意,若有所思,语速飞快的答应道:“是,大老板!” “一回去就在合同里补上条款,另外把《龙虎斗京华》和《书剑恩仇录》的版权合同都补好,请大老板放心。” 何定贤微微颔首:“好,往后每部要上刊的武侠,和比较优秀的投稿,记得都提前发到差馆给我看。” “我要亲自审核。” 邹怀文亦是点头:“没问题。” 邹怀文在报业摸爬滚打几年已经培养出一定的商业嗅觉,再加上总编《东方日报》的磨砺,他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报社编辑,骨子里的商业天赋已然被挖掘出来,他在大老板几句话的功夫里察觉到“版权”或许是一个隐藏着巨大利润的玩意儿。 虽然,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里,电影还是有钱人的消遣,华人第一家电视台都还未成立。 各类版权改编言之尚早,莫说动画、漫画等等、连电影、电视剧都摸不到边。 但是,偏偏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方可以培养出巨大的读者群体,等待电影、电视剧走入华人千家万户的时候,当年读的群体,就将为版权的赋予巨大价值。 如今的报社连载一如2G时代的网络,就是依靠文字的普适性快速抢占文娱市场。 在“文娱”概念都尚未出现的时候,牢牢抓住第一批用户群,谁能创作出第一批出品作品,谁就是未来的一代文豪,谁能够抓住第一批作品版权,谁就是未来的文乐业巨头。 何定贤如今抓版权的时机刚好,具有先发优势、平台优势、时代优势、既利用作者拉高报纸销量,又把作者的圈在围栏里,将来就算不拍电影,光靠卖版权都能卖成富豪。 当然,在有一元电影店、报社、武侠版权的情况下,将来成立电影公司,打入电影行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他打算一步步走,第一步是铺院线,第二步才是拍电影公司,因为在电影行业里院线是资本方、是坐地虎、要是抓不住九龙、新界的院线、在电影行业上是无法同“邵氏竞争”的。 因为,“邵氏”是电影、院线双发展、轻资产的电影公司,注定要被重资产的院线给削一笔。 实际上,后世的“嘉禾”、“邵氏”、乃至一切顶级电影公司,要么开办、收购、要么入股合作,总之都会向院线进军。 没有自己院线的电影公司,永远都不可能竞争过有院线的电影公司,所以,开办院线比开办电影公司更重要,吸别人血,总比被人吸强。 当然,开办院线需要一笔很大的投资,目前要打下九龙、新界地区都得上百万港币。 何定贤起码得花一年的时间筹钱,再用两年左右的时间,陆陆续续把影院给建起来。 正式院线同一元店是差距很大的,要有座椅、有幕布、有包厢等等……不可能跟简陋的一元电影店相同。 正好,再过几年,港岛市民的收入有所提高,慢慢地会开始走入电影院,港岛影业正是在五十年代开荒,六十年代起势、直到七八十年代才红遍世界,直至九十年代达到巅峰后落幕。 期间涌现的各类型电影、文化运动、明星大咖不胜枚举。 临行前,何定贤又道:“对了,其它报纸有热销的,都去找作者谈一谈,便宜的几百块卖来,贵的也不能超过五千块。” “记得要全版权。” 邹怀文有些懵逼,喝了口茶,发问道:“什么叫全版权?” “就是该作品一切衍生出来的版权所有权,全部都归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将来除了署名权之外,作品其它利益同作者再无关系。” 虽然自明清时代有出现之后,书商间诞生出版权的概念,近代更是早已写进法律条文。 当下中西法律皆有文学作品版权的保护条款,但主要都集中在刊印物,即杂志或报纸上。 如今港岛文人写一本只能赚两笔钱,一是报纸连载期的稿费,二是刊印成书时的版权费。 其中刊印成书多是按销量抽水,实际上是一种版权租借,而本次买版权的商业行为则是指“版权买断”。 他没有在口语上同邹怀文交代的很准确,但是邹怀文理解的很清晰,一次性付钱再无瓜葛就是买断咯。 这时邹怀文见大老板着重提出“全版权”概念,脑袋反而混沌了:“大老板,我们给你一笔钱,本身就是要买所有版权呀!” “难道版权还能拆开来卖啊?” 何定贤闻言一愣,旋即噗嗤笑出声来:“有道理!” “本来就是要买全版权嘛。” 他突然明白邹怀文未来为什么能成为电影巨鳄了!邹怀文心里则是纳闷:“难道版权真的可以拆开卖?改天得好好回去研究一下。” 事实上,不怪邹怀文感到疑惑,在版权没有经历过开发的年代,众所周知的买断行为就是全版权两清! 不管是梁羽生还是梁羽羽、金镛还是金镛著,总之,一旦签下合同都是心知肚明的全版权买断。 不卖就是不卖,有自信!有才华!有傲骨! 伱卖了! 就别唧唧歪歪! 看来把文学作品版权细分开来,一个个卖,一个个削的商业操作,将来还得靠何老板来开创先河了。 当然,何老板绝不是压榨员工到死的恶人,一来作家有自主选择权,不强买强卖,二来,大到五千,小到几百,在目前都不是一笔小收入,无非是选择拿快钱、还是赌命运的问题。 虽然,事实上可以预见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快钱,但是,快钱能吃饱饭,能解燃眉之急,能养孩子,乃至能创业再造一个富豪! 谁又算亏谁算赚? “以前在内地的时候,可怜那些网文作者,啧啧,现在我照样可怜。”何定贤离开茶餐厅后,坐着城渡赶回九龙,在椅子上吹着海风,表情庆幸:“写的好又点样?写到有颈椎病又点样?还不是老老实实的给资本家打工,能不能卖,卖多少,你说的算吗!” “只能每天靠靓仔读者们投投票,打赏一下糊口饭,可怜虫!幸好,老子就是资本家!” 何定贤咧起嘴:“提前带点内地特色的东西同港岛同胞们玩一玩,看看什么金、什么墉、将来还跳不跳的起来!” “咦?刚刚忘记在版权优先条款后再补一条,版权交易抽成一半了!等会打电话给邹……算了!” “报社也面临同行竞争,条款要是太苛刻不行,只有上辈子的网络可怜虫受得了。” “还是善待武侠大师们一点,给他们留下时代的最后一个铜板吧。” 隔天早上,邹怀文找到梁羽生、金镛二人仅花三千块就买下《龙虎斗京华》、《书剑恩仇录》的全版权。 金镛甚至在一个字都还没见报的情况下,就成功拿到三千港币的巨资,年纪轻轻的查娘镛尚不明白: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镛哥,你不是说绝不写武侠吗?”梁羽生补完新合同,拿着一个厚厚信封走出办公室同身边的老相识说道。 查娘镛举起手里的信封一笑:“今非昔比,武侠这么火,傻子才不写。” “你看,赚大了吧?我就知道写武侠有前途,真好赚,邹总编真大方……” 梁羽生摇头暗笑:“脸变得真快,臭不要脸的衰样真像大文豪,不愧是文人家族出身。” 前一晚。 何定贤回到砵兰街的套房里,打开灯,见到白月娥身穿紫色吊带薄纱睡裙,正在卧室镜子前试戴着一条珍珠项链。 白月娥转动身材,孤芳自赏的样子,在灯光幽暗的房间里,有一番私有的美丽。像是一颗独属于你的名表,每天安安静静躺在柜子上,等待你的宠幸。 她也在开门声中回过神来,快步来到客厅,看何定贤换好鞋子,便进入厨房来到灶台前打开一个铝锅:“贤哥,工作一天了,回屋企,喝一碗甜粥先。” 白月娥舀出一晚色彩鲜明,富有食欲的八宝粥,带着调羹一起放到沙发前面的桌子上。 何定贤打开电视机,扭头看了一眼珍珠项链,平静的收回目光,端起碗开始喝粥,眼神则直视着电视上的英文栏目,冷漠的让人害怕。 白月娥察觉到气氛不对感觉憋屈,刚一张嘴想吵两声,望见沙发上线条分明的侧脸又不够勇气。最终她站起身在桌子旁转了一圈,弯下腰故意让风儿穿过领口,讨好的出声道:“贤哥,新买的裙子好不好看?” 她见何定贤没有作答,贴上前来,用头蹭了蹭肩膀:“喜不喜欢?” “不喜欢换一件穿给你看,蕾丝?丝袜?还是连体薄衣啦……”她口吐兰香,越蹭越近。 “啪!” 何定贤重重地把汤碗放在桌面,转过头望向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二人眼距不到两厘米,白月娥吓了一跳,目露畏惧,想要后退又不敢,强挤出讨好的笑意却不敢开口。 何定贤则平铺直叙道:“若非我不打女人,更不打自己的女人,我早已经把你踹到角落里先打一顿!” “坦白讲,这段时间收了多少钱?”他眼神弱到白月娥脖子上的一条珍珠项链上,白月娥脸上的讨好变哀求,屈膝半蹲,双手摸着他大腿轻柔的摇晃撒娇:“贤哥……” “人人都知我是你的姨太太,多多少少会送点礼物给我。” “哪个华探长的姨太太不收礼物呀……要是不收,别人还以为我收不到,还以为你没面子呢。” 何定贤盯着她依旧不讲话。 白月娥依旧轻声解释:“何况,我这段时间按照你吩咐的,常常约雷探长老婆阿霞,蔡探长老婆美嫂、曾探长、陈师父的女人打麻将,有时候输输赢赢,手上要有点钱开支嘛。” 这几位九龙区探长级的老相识,关系肯定是要好好维护,几人的女人几乎每天都凑在打牌一起消磨时间,个个都算得上是通家之好。 当中只有雷洛是尚没有纳妾,只有一个合法的正妻,二人算是患难夫妻,长远不好讲,短时间雷探长肯定不会纳妾,免得徒惹污名上身,蔡探长则是妻妾关系比较好,常常是正妻带小妾出来社交,剩下曾探长、陈立警长实则都是后院一团糟,家里的女人乱成麻…… 华探长们都是出了名喜欢玩的,后院乱麻是寻常事,能够厮守一妻,专情一世的是凤毛麟角,能把后院处理好的其实都不多。 何定贤有女人当然要让女人承担起一些辅助作用,总不能整天睡了吃,吃了睡吧? 各位华探长妻妾们的后院社交,其实同名媛下午茶一样都是为男人们的友谊所服务。 何定贤要是不让白月娥去,说不定还会引起兄弟误会,但他要讲的不是这件事,更不会给白月娥的绕圈子给带偏。 他点起一支香烟,深吸一口:“你的意思是,我给钱给的少,让你丢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月娥急忙解释。 何定贤冷笑着反将一军:“那你是什么意思?” 一个男人若是家里的顶梁柱,有底气,不要同女人一字一句的讲道理。 女人最擅长的就是东扯西扯,把你的主旨意识给扯歪,再找到话缝反戈一击,旋即立刻反客为主,先发制人,闹一个别扭给你看看,再仗着性别优势撒个娇,等你慌了再打败你,俗称“矫情”。 这其实是一套用“感性”压制“理性”,用“情绪”甩脱“道理”的基本操作,从古至今都有,可以叫以柔克刚,也可以说是无理取闹,还有人觉得是“可爱的小脾气”。 要是觉得不爽完全可以用强权压制,或者以毒攻毒,在对方理亏的情况下,率先抢占感性的高地。 把敌人阵地全部抢完,让敌人没有阵地可守! 此刻,白月娥就变得进退失措,表情非常忐忑不安,哀声求道:“贤哥,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 何定贤冷声相对。 “我解释…我……对不住,我不该伸手拿钱的……”白月娥江湖出身,要么打,要么跪,行为方式就两套。 她在历史上同雷洛结婚时能呼来喝去,作威作福,压着雷探长一头,是因为当时她家里势大,拉了雷洛一把。 用的那一套就是上位者御下的“打”,其实就是母老虎,觉得雷洛欠她家的,雷洛上位之后不好抛弃妻子,自然在外边养了十几个姨太太随便玩。 而她现在给何定贤做姨太太,家里还得靠何定贤起势,遇见何探长有什么不爽的只能选择“跪”。 何定贤口中吹出烟雾,一只手捏着烟,另外摇了摇头叹气道:“你还是不懂。” “啊?” 白月娥跪在地上,彻底慌了。 何定贤说道:“你拿钱没问题,连我自己都拿,谁能不收钱呢?如你说的一样,有些钱不收,别人还以为有问题。” “但是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心里要有数!” “你果然是矮骡子养大的女儿,就算再有姿势,也不懂得怎么做好探长的姨太太,今晚我来教你!” “告诉我!” “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还有手腕上的金镯子哪儿来的?”此时,何定贤的语气已经变得严厉,白月娥张张嘴,辩解道:“我,我老豆……” “唰!”何定贤一下探手捏住白月娥的脸蛋,目光不善的说道:“你老豆要送早送你了!” “不会在现在!” 确实,白饭鱼有可能为了装点女儿,或者侧面表达对他给地盘的感谢,送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给白月娥。 但是,那些财物首饰应该早就送到,而不会是在地盘已经送出去快一个月之后。 白月娥则吓得眉毛颤抖,脸色煞白,急道:“你你你,你不打自己女人的。” “首先,我没有打你,其次,骗我的不算是人!”何定贤狞声道:“说实话!” “我没那么好的脾气!” 白月娥不敢再藏,连忙叫道:“是东福社丧门通送给我的……求我帮忙说几句好话。” “就是这样而已。” 何定贤松开本就没下大力的手,冷漠的道:“早猜到了。” 其实他就是吓吓白月娥。 白月娥也觉得不痛,只是吓得有点傻了,忙要把项链卸下,说道:“我马上还回去。” “不用。” “既然收了就戴好吧。”何定贤看了她一眼,眼神再度移向电视机:“下回记住教训就行。” 这种江湖出身的女人,不严厉的教一遍,下一回不知闯出什么事来。 他多少有点小题大做,但也是为双方好,否则,有大麻烦两人都要倒血霉。 白月娥垂下头道:“我再也不收东西了。” 何定贤嗤笑一声不屑的道:“人不要讲做不到的事情,记住,手下朋友维护关系的礼可以收,外人来求办事的礼,我没张口,一律不能收!专门送到你手上的更不能收!” “你有资格摆平别人的麻烦吗?不够资格,就别收钱!你的钱,都是我的!”他不用掏钱,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一切交易都是要有人买单的。 “知道了,贤哥。”白月娥一身吊带长裙,双膝跪在地上,神情有些狼狈,表情却楚楚可怜,果然靓女什么样都靓呀。 “进去洗澡吧,等会换上黑色的连体薄纱衣,有些事情还要好好教你。”何定贤目不斜视,头也不移的讲道。 “嗯呀。”白月娥声若蚊蝇的轻声答应,撑着沙发在地上起身,白花花大腿挡在电视机前软了一下,好似跪了太久,恢复片刻才不疾不徐地走进卧室洗澡,一边洗澡心情一边变好。 她可是江湖大佬的女儿,刚刚那算什么小场面!只觉得何探长跟外界传闻的不一样,也没那么凶、那么恶嘛! 起码没有拿马鞭抽她,没有给她浇热油,总的来说,小事情,折算下镯子和项链的价格不亏啊。 白月娥洗完澡换上衣服趴在被窝上双腿抬起交叉,撑着下巴守着卧室门心情大好。 刚刚在外边你有多威风,等会就让你有多狼狈,每个人都有熟悉的领域,进入我的领域就狠狠打败你! 让你威! 何定贤关掉电视机,起身离开沙发的时候,心里忽然突发奇想:“要是这一回教不好白月娥,下一回干脆把白月娥送到楚小姐那里,让楚小姐好好教她怎么做一个华探长的女人!楚小姐教女人的手段估计不赖。” “不然,做一个妾室名分都没有姨太太就这样嚣张,真让她有个小妾名分还得了?”他多少有点厌恶白月娥的不懂分寸,但进入房门之后,突然又觉得白月娥很有分寸,能够在方寸之间跳舞的人不多,凭她刚刚巧舌如簧的口才,还是给一个妾室的名分吧! 三妻四妾的名分也不一定能用完,这么省干嘛,大头赚钱小头花,哥哥拼命弟弟享福喽!想那么多道理、规矩干嘛,还能甩了她吗? 凌晨两点,白月娥重新找回自信后,双手抱着枕头,贴在男人身边轻声道:“贤哥,开心吗?” “开心。”何定贤语气犯困。 白月娥道:“我老豆上次问什么时候能正式纳我做妾…..” “明天再说,我累了。”何定贤如贤佛入定,心无旁骛,只觉七情六欲皆是虚妄,人间清醒不过如此啊! (本章完) 111 一十八桌和头酒 第二天。 早上。 “长官好!” “长官好!” 旺角差馆。 何定贤精神抖擞,满怀壮志地踏入差馆大门,向站岗敬礼的军装警员颔首回道:“早上好。” 男人。 就是要奋斗! 颜雄来到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哒哒哒。” “长官!”他在得到同意后,推开房门,立正敬礼。 何定贤站在窗台前,叼着支烟,望向窗外风景,背对着他徐徐出声:“有事?” “昨天晚上东英社良友找到我,希望请你到福旺茶楼一叙。”颜雄出声道。 何定贤回过头笑容灿烂,屈指弹弹烟灰,朗声问道:“就他一个人?” 颜雄张嘴道:“还有东福社的丧门通,以及东福社的一位元老宽叔。” 何定贤略作思索,问道:“什么来头?” “宽叔以前是东福社的二路元帅,二战前是尖东地区的华探长,是一位有字号背景的警队前辈,在日据时代曾拒绝宪兵队的招揽,地下参与过东江纵队,一直帮纵队筹集物资、负责出面与鬼子斡旋,战后年纪大了,就直接退休,没有再进入警队办事。” “虽然他已经六十几岁,但靠着资历、名声、一直是东福社的活招牌,连龙头大佬‘爆叔’都以子侄礼相待。”颜雄道。 何定贤听闻有江湖前辈出面,晒笑一声:“好大的招牌!” “既然有曾经的华探长、东江纵队的志士出面,我不能不给面子呀,你话给良友知,晚上七点福旺茶楼。” “请我饮茶是吧?摆够一十八桌,我带全旺角的兄弟一起去饮!” 颜雄点头:“好,这就通知!” 东江纵队是二战时期省港地区的抗日武装,在民间声望很高,在江湖上更有特殊地位。 当年有很多华商、华警、青年志士为东江纵队捐款捐物。在某老总的报告上,更是将东江纵队与“琼崖纵队”和八路军、新四军并称为“中国抗战的中流砥柱”。 何定贤拂一个江湖前辈的面子,也不能拂一个纵队志士的脸,该见还是得见一见的…… 通菜街,林记叉烧。 店铺里,良友、丧门通两个江湖大佬,如同乖乖仔一般,坐在一位披着厨裙,戴着袖套,一身工服,两鬓斑白的叉烧师傅对面。 叉烧师傅袖口上满是油渍,指间叼着烟,脸上层层叠叠皱纹与老人斑,透出着岁月风霜。 港岛江湖就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华探长可以是社团大底,大底又有可能是抗日英雄,人性的复杂,在混乱时代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位华人探员来到门口同马仔交待一声,收了茶钱转身离开,马仔满脸笑容,脚步匆匆的跑进茶餐厅,在桌前弯腰鞠躬,低声同大佬说道:“良友哥,差馆传来的消息,晚上何探长会到旺福酒楼,让你摆一十八桌酒,整个旺角的兄弟都会去饮!” 良友张大嘴,表情变了又变,出声道:“一十八桌酒是小问题,摆条堂皇台阶给何探长下咯。” “关键是整个旺角的差人都到场,会不会是要铲死我……” 丧门通表情铁青,出言咒骂:“良友仔,脑子秀逗啦?差人们来饮酒吃饭就没空铲伱,要是他们晚上都不来,才是在外边铲你全家呢!” “一十八桌就一十八桌,钱是小意思,就是有些丢脸。” “消息一传出去,谁不知东英社、东福社都跪在地上同他讨饶了?”丧门通一边讲话,一边用手打打自己的脸,故作姿势,随后再起身毕恭毕敬的给叉烧师傅斟好一杯茶,出声问道:“你说是吧?宽叔。” 宽叔丢掉烟蒂,举起茶杯,冷言答道:“是又怎样?自己丢掉的脸,不指望自己捡,还想着别人替你捡?” “脸面这东西别人给不了,只能靠自己挣,我一张老脸到现在就只配请人家出来饮杯茶。” “其它的事情插不上嘴了。” 丧门通坐回位置,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宽叔说的对。” 林宽放下茶杯,站起身道:“晚上该怎么做,自己想一想,我先烤烧鹅和叉烧,晚上还要给酒楼送去。” “一十八桌,累死人啦。” 他语气不爽。 丧门通则是点头哈腰,目送宽叔进入后厨,扭头低声同良友骂道:“老东西,没给他钱呀?唧唧歪歪。” 良友摇摇头,不言语,二人要是没有宽叔出面,光靠送钱送礼走关系,晚上怕是很难过关。 江湖上,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瞒不住,有的人活一辈子,受人敬重,面子是可以救命的。 有些人一辈子活到头,人人都想吐口唾沫。 晚上,差馆里的便衣、军装警员都收到消息,全副武装加班待命,就连军装警长霍家诚都在办公区等待探长下楼。 何定贤穿着西装,叼着烟斗,大步走下楼梯,两组人马在窗户看见立即全数起身:“唰啦!” “长官!” “贤哥!”霍家诚、颜雄等人出声喊道。 何定贤举手手中的烟斗,大手一挥,出声喊道:“旺福酒楼,我请客,大家敞开来吃!” 便衣探员、军装警员们表情一松,面露喜色,颜雄大声笑道:“走!” “同大佬一起饮酒!” 哗啦啦,一百四十余人便风风火火,排成长龙,走出旺角差馆,一路来到通菜街的福旺茶楼。 丧门通、良友二人带着小弟守在门口,见到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一百多位军警脸色骤变。 何定贤一步当先走在前方,背后是腰间鼓鼓的便衣,军装警长略微在后半步,更后面则是各组探目与军装组长。 丧门通双手抱拳带着马仔们迎上前,热情的出声说道:“何探长,霍警长……” 何定贤嘴角带笑,径直进入酒楼,回头喊道:“坐!全部找位置坐!” “知道啦,长官。”兄弟们纷纷三五成群找位置坐下,有免费的酒席吃,还怕找不到位置吗。 “对了,我们坐哪里?”何定贤见兄弟们陆续坐好,方回头看向丧门通,语气就像在问一个服务员。 丧门通也很好的摆正姿态,干起服务员的活,连忙引路:“主桌,何探长、霍警长请跟我来。” “走吧,老霍。”何定贤招呼一句,带着霍警长、四位探目走到主桌,一共六人在主桌入座。 他则当仁不让的坐好主位上,吐出口烟雾,放下烟斗,望着丧门通、良友二人坐到末席,刚好坐在对面。 “上菜吧。” 一句话的功夫,酒楼服务生们便开始上菜,兄弟们有菜就吃,毫无顾忌。何定贤也不像是来谈事情的,正像是做东请客,拿起筷子招呼一声,就率先动筷吃饭。 霍家诚、颜雄、孟元达等人马上该吃吃,该喝喝,酒楼气氛一下变得很热闹,底下的兄弟们已经开始推杯换盏,丧门通、良友二人被晾在一边,满心憋屈的对视一眼,良友率先举起酒杯敬道:“多谢各位长官赏脸,我先敬各位长官一杯,饮胜!” “饮胜。”丧门通亦端着酒杯起身,二人一杯黄酒下肚,笑着再度举杯添酒,良友说道:“对不住,各位长官。” “我们两个不懂事,坏了长官的规矩,甘愿自罚三杯。”二人见没人理会他们,自顾自的把三杯酒饮尽。 旋即丧门通拍拍双手,让兄弟端上一个盘子,盘子上摆满一卷卷的港币,桌上的人不由把目光投群。 丧门通弯腰谄媚的笑道:“何探长、霍警长,上个月少交的数,一共五万块钱,一点点意思。” 何定贤见到钱脸上反而流露出不悦的神色,啪嗒,用力将筷子拍在桌上,在桌的同僚们不约而同齐齐把筷子放下。 “上个月的数,我按照档口收的整整齐齐,少一分不行,多出来的也一分不收。”他抬头看向丧门通:“你现在什么意思?” “要我把定好的规矩坏了。” 丧门通脸色铁青,张嘴道:“贤哥,唔好意思,我不该开黑档口的。” “你开了吗。” 何定贤问道。 丧门通咬牙答道:“开了!” 良友垂头站在桌边:“贤哥,我们做错事,要杀要刮,你一句话的事情,我们都认。” “现在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呵呵,我上个月发话的时候怎么没人听呢?”何定贤感觉好笑。 林宽腰间绑着厨裙,手上戴着袖套,端着一盆叉烧拼盘上桌,吆喝道:“烧鸭烧鹅,极品叉烧……” “宽叔。” “宽叔。”丧门通、良友连忙张口喊道,霍家诚更是直接站起身,客气道:“宽叔,坐下来一起吃。” “不用了。” “后面还有事情要忙。”林宽语气十分和蔼的鞠了两躬,拿来一杯酒,倒上酒水说道:“我敬各位长官一杯。” “这些叉烧都是我亲手做的,希望各位长官喜欢。” 颜雄、孟元达、陈嘉乐等人本来打算起身,见到大佬没有挪屁股方又坐回去,何定贤则在缓了片刻后才举杯回敬道:“宽叔,这杯酒是你自己敬的,还是替别人敬的?” 林宽摇摇头感慨道:“自己敬的,但是也希望何探长高抬贵手,给年轻人一条生路。” “虽然我同何探长没有同乡情谊,但是华人在外揾食不容易,不要因为门户之见赶尽杀绝。” “当然,这件事情是他们有错在先,我只是来酒楼帮手一下后厨,台面上该怎么做何探长说的算话!” 何定贤微微颔首,举着杯道:“敬宽叔一杯。” “宽叔!” 颜雄等人方才一齐起身,朗声说道,一杯浊酒下肚之后,林宽摇头失笑转身回往后厨。 何定贤一干人重新坐下后又只留丧门通、良友二人站着,不过却没有再让他们干站着。 只听何定贤说道:“没听懂说的话?和头酒,要敬自己敬,阿雄,叫一箱酒上来。” “知道了。”颜雄回头打一声招呼,马上有服务员端来一筐进口啤酒,丧门通、良友二人望着重重砸桌面上的一筐酒,互相咽一口唾沫,因为他们都知道,何定贤不可能会用一箱酒来轻飘飘的放过他们,因为,宽叔没这么大面子! “那这箱酒怎么喝?”两人悄悄对视一眼,望向主位上何定贤略带玩味的表情,警长、探目们戏谑得眼神,大致也是能够想到结果,丧门通一向自负够勇,看着一筐二十四瓶的酒,心底也有点发怵,正要上前拿起第一瓶时,何定贤又道:“不要光敬我们,也要敬敬我的兄弟们,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摆酒带兄弟们一起来喝吗?” “因为你们这两只地沟老鼠不仅偷我的钱,偷的还是我兄弟们的钱,懂吗!”他手掌一拍桌面,丧门通吓一大跳,一咬牙,上前拎出一个酒瓶子,转身来到阁楼围栏处,望向一楼的十桌警队伙计,举起酒瓶就狠狠望头上一砸:“嗙!” 第一下就算用了十成力气,但是角度位置不对,进口啤酒瓶又厚又硬,楞是没有炸开,而是在脑门上沉声一响,砸的丧门通七荤八素,摇摇晃晃,稍等清醒几秒,重新拿起酒瓶:“嗙!” 啤酒瓶顿时四分五裂,瓶砸玻璃把头顶划破,啤酒哗啦啦浇了一地。 紧接着,良友手持酒瓶站在他身边,找准角度也将酒瓶狠狠砸到脑门上:“嘭!” 一下就碎。 楼下十桌楼上八桌,一百四十余名警员们齐齐停止手上的动作,扭头望向阁楼凭栏前的两位社团大底。 众人见堂堂两位东莞旗社团扎职人爆完一个啤酒瓶,就捂着伤口,哀声嚎叫,当即发出一阵嘘声:“切!” “乐色!” “继续吃饭啦。”伙计们刚低下头吃饭,颜雄就一手拎着一个啤酒,双手接连挥下,一人脑袋上一个:“砰!” “砰!” 孟元达也拿起啤酒瓶在桌面站起身,上前将酒瓶砸下,陆陆续续,二十四个瓶子纷纷炸开。 何定贤望着丧门通、良友两人瘫倒在满是酒水的地盘上,混身鲜血,丧失意识,突然发现电影里都是骗人的,啤酒瓶哪儿那么好爆,哪儿有连爆几个还能同没事人一样的。 难怪刚刚两个人看见一箱啤酒会牙酸,会胆颤,原来我想善良一把又做错事了? “妈的!”何定贤颇为气愤,将筷子拍下,惹得颜雄、孟元达等人立即回头待命,听他说道:“我叫他喝酒,没叫他拿酒砸头,浪费粮食!” 颜雄心中会意正要让人再让一箱酒来给两个人灌进肚,且见长官招招手叹气道:“算了算了,坐下来吃饭,吃饱再回家。” (本章完) 112 有钱钟意揸平治 这一次,何定贤没想要二人的命,意外错估酒瓶硬度把丧门通给敲死,只能怪丧门通自己倒霉。 而他没有把两间社团赶出旺角,东福社便换了一个扎职人接手档口,让街头秩序重新恢复到当初制定好的样子。 月底,又到每月收规费的日子,整个旺角区足足收到六十一万港币,华人警员们分四万,鬼佬们分五十万,剩下的七万块全部入何探长的腰包。 “阿雄。” “问问全港谁的车好,我打算买一辆汽车代步,要价格合适的。”他唤来颜雄询问。 颜雄穿着衬衫,解开衣扣,叼着烟,点头哈腰的问道:“贤哥,你要到洋人车行,还是买水货?” “有区别吗?”他打算升级一下出门的行头。 轿车在年头代表着社会地位与身份。 颜雄笑道:“洋人的车行贵咯,水货则是走私上岸,要便宜三成,普通人水货不好上牌,要交一笔上牌费,但是贤哥你不用,交给伙计们来办就好。” “有钱不省王八蛋,水货找谁买?”何定贤做出选择的速度很快,颜雄说道:“潮义勇的飞鼠、福义兴的老福,两间社团都是开车行的,论价格找飞鼠肯定优惠些,自己人来买嘛……敢赚你钱吗?” “不过飞鼠的车多是报废车拉回来,修完再出售,口碑很差,老福却专门做靓货。” 买车总要买靓的。 何定贤不假思索的道:“找老福喽,好车坐起来舒服安全,报废车我怕抛锚啊!” “哪天混不好要跑路,抛锚堵在路上,岂不是给人笑死。” 颜雄难得发出笑声:“哈哈,贤哥,很多商会老板的车,其实都是找老福买的,便宜质量好。” “等会下工,我找老福的人问问。” 何定贤点点头,嗤笑道:“行。” “难怪老福坐馆给人当司机,原来是买车的附赠服务来着。” 福义兴有南洋、欧美的闽省老板香火情,是港岛最早一批做车行的社团,几乎包揽了全港过半的水货轿车生意。 港岛洋行的汽车只能卖给鬼佬,以及公司、政府的官方采购,很多鬼佬私人都是在老福的车行买车。 车一上岸只要给管理局交五百块挂牌费,整套证件手续、牌照当场就可以拿走,实际上与洋行购车无异。 何定贤倒是挺喜欢坐黄包车,一来可以同人聊天,二来大街小巷随便串,整个港岛都可以跑。 轿车一到九龙乡下和新界,诸多泥土路和窄巷是进不去的,但他已经混到华探长的位置,总归要配一辆车充充排场。 港岛并非每一区的华探长都会配车,但是油水区和老资历的华探长必定有车,出门谈事的时候没一辆车会矮人一头。 “阿坤,会不会开汽车?”晚上,何定贤坐在黄包车上,翘着二郎腿,倪坤听见大老板的问话,张口答道:“大老板,唔好意思,没学过耶。” “嗯。”何定贤早有预料,轻声说道:“往后一个月,下午的工不用上,去学开车吧。” “我准备换一辆车了。” 倪坤心头会意连忙道:“我知道了,大老板。” “学费我出。” 何定贤道。 “多谢大老板。”倪坤是打心底里的开心。 拉黄包车与开车都是拉大老板出门,但拉车只是社会的最底层,开车的却是司机! 车夫与司机的区别,就像是玻璃和水晶,看起来都是一样,可档次却完全不一样。 在港岛要是会开车的时候,一辈子都能吃饱饭,混得好可以给老板、买办、经理们开车,混不好,最次也可以租一辆出租车揾水,每个月收入起码三百多,是码头工人的两倍,与普通军装警一样。 某些社团大佬的地位都还不如给大老板开车的司机。 只是底层市民们哪里有机会、有本钱去学车? 何定贤给他出学费,找教练,继续用他当司机,已经在无形中提拔了一次他的社会地位,改变了他的社会地位…… 倪坤感恩戴德的同时,只想为大老板好好做事,不过他忽然响起阿豪,出声说道:“大老板,最近豪哥在江湖上好像很红。” “喔?” “是吗!”何定贤稍微愣神,恍然笑道:“差点忘记伱还是个江湖中人,扎了草鞋大底的大哥。” “大老板讲笑了。”倪坤拉着车一路小跑。 何定贤道:“他红是他打出来的,靠他的本事啦,怎么?你羡慕他立字号,当大佬呀。” “你要是想,去找他.” 倪坤连忙摇头:“大老板,没有。” “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打着你的名号。” 何定贤轻笑一声:“我同意的,不过,你没必要羡慕他,他只是现在威风而已。” “人嘛,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倪坤若有所思,暗暗记下:“出来混,要还的吗?” 他总觉得大老板说的话暗藏深意,有时候发人深省,有时候需要细细琢磨,有些话更是藏着金钱。 “大老板。” “到了。” 砵兰街的公寓楼下,倪坤平稳的放好黄包车,捻起汗巾擦了擦额头汗水,何定贤微微点头:“早点回家休息。” 他来到楼上的时候,入户门开着,厨房烟熏火燎,一股股香菜香被风扇吹出窗户。 今天雷洛和阿霞回到家里吃饭,作为家里的女人白月娥自然早早开始忙活。 何定贤朝房间扫了一眼,看来雷洛夫妻二人还没来,换上拖鞋进门把收音机调到正在放音乐频道,旋即到房间里换了一套衣服,再过一会雷洛便带着老婆站在门口,一手拎着东西,一手轻轻叩门:“贤哥。” 阿霞穿着一身碎花长裙,扎着头发,青春靓丽,手腕上戴着金镯,挽着一个名牌包包。 虽然,神情里尚有屋村出身的朴素没有褪去,但是,衣着打扮已经稍有一点华探长夫人的贵气。 “阿洛。”何定贤走出房间招呼二人,眼神稍微扫过阿霞的身材,就上前接过雷洛手里的东西,轻轻锤他一下肩膀:“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一点点心意,应该的。”雷洛弯腰一笑,一身黑色西装格外英俊,牵起老婆的手踏进房间。 两个男人始终在叙兄弟情。 阿霞怯头怯脑的打量房间一阵,目光里带着好奇,见到厨房里有人忙碌又连忙上去搭手:“月娥姐。” “阿霞,厨房我来,把冰箱里的酒拿到桌上就行。”白月娥张口招呼一声,正在一份牛腩汤前尝味道,阿霞听得晕头转向,一连打开几个柜子都没发现啤酒,因为她压根没见过冰箱,还是要白月娥前来解围后方懂。 何定贤坐在餐桌旁抽着烟,顺手打开袋子,见袋子里装着六条香烟,但是分量明显不对,每一条烟里都塞满一卷卷的港币。 他稍微拿起来瞄了一眼便心里有数,笑着把袋子放下:“阿洛,上门提这么贵重的礼物?” “有点生分了。” 雷洛见到他掏出一条烟拿出来,当即用手摁住,出声说道:“贤哥,有借有还,应该的。” “多出的一条算利息。” 何定贤摇摇头:“兄弟之间谈利息……” “亲兄弟才明算帐,要是贤哥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将来都没底气同贤哥坐在一起开会。”雷洛语气强硬。 何定贤想了一下,干脆也就把烟收下,点点头:“行,就当你的心意,下次不要带了。” “九龙塘管的怎么样?” 雷洛笑道:“九龙塘有陈总探长坐镇,十几个字号没一个敢跳出来找死,我算是靠统叔罩着一切都很顺利。” “有总华探长罩着你,算你好运。”何定贤笑道:“不像旺角麻烦事多,好在都已经摆平了。” “我听说了,两间社团的扎职人一死一伤,伤的那个缝了二十多针,到现在脑袋上裹着纱布,躲在赌档里收帐。”雷洛笑道。 吃饭时,雷洛忽然问道:“阿姨呢?没来九龙吗?” “没有。” 何定贤摇摇头:“她说住在九龙经常有老街坊来找,麻烦的不行,干脆继续留在港岛区。” “两个女人一起待在家里也容易出事。”他瞥了一眼灶台后的白月娥,雷洛倒是理解:“这倒也是。” 家宴结束后,何定贤在家宴结束后,把一条香烟拿出袋子,摆在客厅桌上说道:“这两万块钱拿去给些电器送到雷探长家里。” 白月娥得到吩咐,看了一眼烟,点头道:“知道了。” “这段时间雷洛估计当上探长也是省吃俭用的想要还钱,一点探长的样子都没有。”只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过,雷洛将来的日子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三天后,观塘,一间土砖砌的大货舱内,一张摆在角落的茶桌旁,老福坐馆林大头穿着长衫正在泡茶,眼神望向仓库里六辆进口轿车,出声说道:“平治、雪佛兰、宝马、捷豹,要哪辆?” 何定贤端起茶杯望向外形极具复古风格,线条很有特色的六辆车,突然发现这年头汽车真不愧是富人的玩具,已经出现扁平化的运动设计,看起来一点都不过时。 事实上,再过两年平治就将推出双鸥翼门的一款跑车,平治——300SL,不过摆在仓库里的却是一款四座圆顶,有点甲壳虫感觉的黑色轿车。 “那辆平治多少钱?”他用手指道。 林大头如数家珍一般出言介绍:“何长官好眼光,这台平治170S,两年前刚刚在斯图加特发售,这是全港唯一的一辆,目前没有人开过,前轮的轮毂造型霸道,硕大的后尾灯更像一个盾牌,1.5L的动力,四档变速,二十五万港币就可以提走。” “何探长喜欢的话可以先付一半,剩下一半有闲钱随时还,不着急。”这套动力可以媲美后世的V12发动机,看林大头的样子明显是想卖一个人情。 “就它了!” “我有钱也钟意扎平治!”何定贤表情大为满意,声音铿锵有力的话道。 (本章完) 113 圈地大战 三天后,何定贤开着刚上牌的平治S级轿车来到差馆上工,停在鬼佬署长的宝马轿车旁,用机械钥匙把门锁扣上,使劲掰扯两下,把车门牢牢锁上,心满意足的走进差馆大门。 片刻后,葛白穿着制服,戴着警帽,路过新款轿车旁止住脚步,目不转睛地打量一番,再望向消失在差馆转角的身影,暗自咽了口唾沫,脑袋里思绪不禁活络起来。 这辆车到手只花掉十三万,剩下十二万过个一年半载再给也无所谓,要是他肯放老福进旺角揾水,十二万的数目大笔一划就可以勾销,上位华探长理所当然的连港币都耐花起来。 “长官。” “长官。”一楼的军装、便衣立正敬礼。 何定贤点点头,回到办公室里,拿起桌面的报纸,开始细细翻阅。 《东方晚报》面世之后,依靠《东方日报》带来的客户量,销售量在稳步增长,每天已经可以售出一千多份报纸。 金镛在《晚报》上连载的《书剑恩仇录》一面世就大受欢迎,寄到报社的读者信比《龙虎斗京华》更多。 只不过,《书剑恩仇录》比《龙虎斗京华》要晚发布一个多月,导致大部分东方日报的读者都汇聚在《龙虎斗京华》上,如果等到《龙虎斗京华》完结,读者很可能会大量转移到《书剑恩仇录》上。 “邵氏院线在油麻地购置商铺,打算把院线开进九龙了?”何定贤照常在看完后,翻开《商报》,在第二版看见一条非常重要的商业新闻。 “邵邨人真是好眼光。”他放下报纸心生警惕,开口将门口的值班探员喊进来:“帮我把差馆门口的阿坤带进来。” “是,长官!”探员立正敬礼,马上转身前去带倪坤进门,倪坤就算尚未学会驾驶汽车,但依旧每天不敢懈怠,带着黄包车守在差馆门口,生怕大老板什么时候要用车。 “大老板。”倪坤进门后弯腰行礼,顺手将门关上。 何定贤吩咐道:“帮我去油麻地把邱德更、猪油仔一起带来差馆,我有事情要同他们谈。” “知道了,老板。”倪坤马上打开门小跑着离开警署。 “邵氏父子公司打算在油麻地开办院线,等于是在我的地盘上抢饭吃啊,看来九龙区一元店的生意已经让他们看出未来九龙的电影市场潜力,怎么会甘心只在一元店里分一杯羹?” “一元店毕竟是我的生意,不是他们的,他们绝对一直在计划、筹备资金开办新影院。” “贤哥。” “大老板。” 不到半个小时,邱德更、猪油仔二人就坐在旺角差馆华探长的办公室里,何定贤也很直接的把报纸甩给他们,靠在椅子上,弹着烟灰道:“你们没收到消息吗?” 猪油仔表情难看,低头道歉:“唔好意思,贤哥,我以为院线和一元店没关系,所以没有放在心里。” “你也这样认为?”何定贤扭头看向邱德更,邱德更开口道:“何生,目前来看是没关系,但是长远来看,一元店迟早会被市场淘汰,市民们只要有钱,就一定会选择更舒适的地方。” “而且院线的电影质量比一元店好、比一元店新,邵老板在九龙开办院线,表面上与我们没关系,但其实是在堵我们的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何先生将来也是要办院线的。” 何定贤点头道:“对,邵老板是在堵我们的路,靠钱砸我们,其实旺角的两间戏院一直也都是赚钱的,就是钱赚的不多,投入又大。” “随着邵老板的加入,竞争又会变强,将来戏院生意会更难做……” 猪油仔皱起眉头:“明明看起来一桩很赚钱的生意,老板们都想做,为什么做起来会难?” 邱德更以一个生意人的角度分析道:“正是因为同行都看出能赚钱,一个个跳出来抢,市场赚钱才会难,一个和尚打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一元店之前的生意太扎眼了。” “同行门看在眼里,自然会对未来市场做出判断,八九不离十都会是对的,邵先生有财力,有片源,是第一个在赌桌下注的。” “大老板,赌桌下注的时间提前了,开牌的时候也会提前,要是我们下注恐怕会被甩下车。” 猪油仔目露思索,有所明悟:“原来难做是指刚开始,要是把大大小小的竞争者都给赶下桌,市场上的钱自然会流到最后的胜利者手中,一个市场容不下几个巨头,港岛顶多就两三个能做院线的老板。” “难怪港岛某个行业总是会诞生一个大王,剩下幸存的一两个竞争者拍马也赶不上。” 越大的市场能够容多的老板。 院线市场在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的厮杀,则是非常惨烈的,好在由于港岛电影市场不断扩大,导致最后赚的钱老板也有不少。 “你说的对,是该提前下注了。”何定贤对邱德更的说法非常赞同:“邵氏父子现在进军九龙,实则就是怕我手上有钱,否则,目前在九龙开办院线的风险还是很大的,照邵邨人父子的行事风格,一旦开办肯定会在三五年把戏院遍布整个九龙、新界。” “别看第一间戏院开起来只投入十几万,实际上,整个投资计划是以几十万,上百万制订。” “亏起来也是大几十万打不住,能够让他们元气大伤,对于邵氏父子公司也算是一场豪赌。” “现在我做了旺角区的华探长,又有纸厂、影店的生意,资金流比以前更充沛,倒也算倒逼邵邨人下定决心了。” 要是他还是一个只要电影店揾水的军装小组长,或许邵邨人会继续观察,慢慢来,邵氏公司雷厉风行的表象下,可能是一颗焦灼不安的心。 “但我们没钱下注怎么办?”何定贤望向邱德更、又望向猪油仔:“十万,二十万我能掏得出来,三五十万也能凑,但是同邵氏公司抢着圈地,怕是得烧上百万港币。” “我去哪里找钱?” “当掉全副身家都不够,难道去卖身啊?” 猪油仔张张嘴,想开口帮大佬凑钱,但一想到数目之巨,又没勇气的把嘴闭上,总不能真让大佬去卖身吧? 邱德更却是陷入沉吟,明显是个有注意的人。 何定贤也不催促,反而为他递上杯茶,静静等待邱德更的答案。 邱德更眼神闪烁,看了他几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终是把脑袋里的想法徐徐说出:“大老板,生意人是不能为钱束手束脚的,钱就像水,世界上可能没水吗?钱不在伱手里,只是钱暂时放在别人的口袋里,没本事的人,双手捧着,等天下落水,有本事的人就该挖一条沟渠给自己引水。” “没钱就去找钱,只要办法好,钱总会流过来,缺钱跟人打仗,那就办一个钱庄银号,用别人的钱打!” 邱德更一咬牙,语气决绝:“大老板出面扛银号的牌子,想办法让鬼佬、华警存钱,许一点利息。” “筹不到一百,也能筹到五十,总之先拿钱出去打,解了燃眉之急再说,不过恐怕就得赌上大老板的前途了。” “就看大老板敢不敢赌。” 何定贤在枪林弹雨的江湖上赌过几次命,未想到,有朝一日还要在商业上赌命,但商海之中就是如此,你想到的注意,别人可以抄、可以用,再用庞大的资本砸垮你! 你要么选择帮大资本打工,做小弟,要么就得出奇招,来一场商业豪赌,商场上的大老板谁个要赌身家性命的时候? 邱德更把话讲的很明白,就是开钱庄吸纳储户的钱,再拿储户的钱同人打商战,听起来是个合乎情理的商业操作,但实际上是非常危险的举动,钱庄老板资金爆雷给人千刀万剐,分尸填海的数之不尽,两三百年来太多太多,就连私募经理,股票经纪给人弄死抛江的悬案都很多。 每一个掏钱出来的人都是希望赚钱,一旦亏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何定贤要办钱庄最快的吸储方式就是利用华探长身份,在潮汕籍华经乃至鬼佬上司中吸储。 利息还得开高。 否则,普通客户都有固定的钱庄、银号可以储蓄,乃至买金买银都OK,为什么要交给你们银号? 要是这一把没有赌赢的,钱庄暴雷,莫说鬼佬像杀他,就连手下的兄弟们都可能拔枪,身上的皮根本罩不住! 头一回给人一弹未发就逼到悬崖边上,真有一种莫名愤怒的感觉,但“银弹”何尝不是一种子弹? 商业上就没有和和气气可以把钱赚到手的方式。 但以他华探长的身份有必要赌吗? 何定贤在邱德更、猪油仔二人的注视之下,连续抽了两支香烟,左思右想,突然厉声说道:“赌!” “有乜不敢赌?” “我最受不了踩在我头上,更受不了盯上的东西给人夺走,我看上的,就得是我的!” 他实在无法忍受预想中院线、影院、组成的一块商业版图给人抢走。 他可以接受被人打败后,失去一个机会,一块收益,但不能接受自己打都不打,有机会而选择避战。 江湖如流,不进则退,今天贪生,明天怕死,后面就给人吊在栏杆上曝尸! 不过赌不能盲赌,他调整好情绪,坐下来问道:“同样是要吸储,为乜办钱庄而不办银行?” “我记得办银行的手续也不难,办银行起码看起来正规一点吧?” (本章完) 114 踏足银行业 “银行注册资本需要100万港币,每月还需要把固定比例的钱转入金管局账户,钱庄注册资本只需要10万。” “另外,钱庄利息厚,银行利息薄,华人储户大多数还是喜欢存在钱庄。”邱德更有一个亲戚在上沪就是开钱庄的,倒是对银行业有一定了解,自从负责会计公司之后,更对港岛银行业了解颇深,有主动打探过相关消息。 历史上,他就是靠创办“远东银行”跻身上流社团大老板的行业,远东集团主席也成为他最大的金字招牌。 何定贤听出邱德更讲话很委婉,无非就是他连注册银行的资本也没有,目前港岛银行还是各大洋行的自留地,华商除了寥寥几位人杰之外,根本没有人能插得上手。 除了针对的储户群体有所不同之外,钱庄、银行实际都是靠信誉背书、存储方式大致是一样的。 在没有电子系统和ATM机的年代,去银行、钱庄存取款,要么用纸质账户,支票等,要么用钱庄的银票,两者间没有本质的区别,银行有记名支票,不记名支票,银行本票,钱庄也有定额、不定额汇票等,港币本身就是一种由港府以信誉背书的“汇票”。 港府本身是不印刷港币的,三大发钞行需要以“十足外汇”购买港府外汇基金的“免息债券”获取印钞额度,俗称“交多少外汇印多少钞”,是一点点水分都不能有的,等于放弃政府印钞的“注水权”,这也是港币一直坚挺的重要原因。 港岛目前三大发钞行为“渣打”、“汇丰”、“有利”、曾经的发钞行还有“东藩汇理银行”暨一间印度来港的全英资银行,但由于在金融操作中失利,因锡兰咖啡失收而结业,被汇丰银行收购借壳上市,也就是说,汇丰本身是没有印钞权的,只是偷了“汇理银行”的鸡。 有利银行也是全英资背景,将来亦将失去发钞权而被取代,唯有汇丰是英资、美资、德资等多国资本混血,后续不断增股,充入华资、乃至国资背景,一直坐大到下个世纪。 “汇丰”是资本无国界的一个成功代表,无疑是充满资本主义唯利是图的属性,但不可否认是东亚银行业的重量级选手。 何定贤缓缓点头:“行,猪油仔,到账目上提十三万给邱先生,招募一些人手把钱庄办起来。” “再租个地段好的房子,放在旺角区,装点下门面。” 猪油仔语气兴奋,欣然应诺:“知道了,大老板。” 邱德更吞咽了一记口水,内心抑制不住的兴奋。 出来打工的,不怕老板凶,就怕老板没胆量,一辈子都是做点小生意,没前途! 大老板赌下身家性命往上冲,要用手底下的人,小弟们自然个个都有机会。 他要是还留在电影店给邵氏父子做事,一辈子都是个小经理,现在摇身一变却将成为一个钱庄老板。 宛如战事一启,升官发财,封妻萌子的机会就来啦! “大老板,我一定用心操办好银号。”邱德更说道。 何定贤微微颔首:“会计组方面挑几个肯干的人到银号里,办钱庄更少不了算账,再选一个信得过的人继续管理会计公司。” 邱德更道:“大老板放心,会计方面我会安排好,将来也会继续盯着。” 现在会计公司承接整个港岛区、外加九龙旺角、深水埗、油麻地、九龙塘的生意,每个月揾水也有一两万。 大小是块肉,不可能轻易放弃。 “都出去忙吧,吸储的事情交给我,底下的事情赶快办好,两个月之内钱庄肯定要开业。” 何定贤定下一个时间,徐徐说道:“要圈地打战,比银弹!” “我们就同他打到底!” “是,大老板。”猪油仔、邱德更二人答应,一起起身离开办公室,二人刚刚走出差馆大门,邱德更昂头看了一眼天,待他垂下头时,猪油仔揽住他肩膀出声讲道:“邱生,发达了!” “仔哥,别笑我了,要是这一战没帮大老板打好,怕是要同大老板一起沉海。”邱德更摇头苦笑。 猪油仔脸上堆着肥肉,笑容带狠:“都嚯出命赌了,成则一飞冲天,输则一败涂地,放轻松啦……” 他比谁都了解大老板的商业眼光,十分相信大老板既然敢赌,就一定有赌赢的把握。 “你只要记住,在港岛,何先生看中的东西,早晚都是何先生的。” 邱德更闻言混身寒毛竖起,心脏仿佛触电一般,呆楞片刻,再点下头:“是,仔哥讲的对。” “同你讲件事情,蹲在那个角落在喝可乐,在看报纸的阿坤看见没?”猪油仔忽然朝街头瞥去一记眼神:“他最近一直在台岛的报纸看,知道为乜?” “为乜?” “因为他听说大老板要买武侠的版权,学着大老板一样收购版权,但是不敢同大老板抢港岛文人的地盘,就偷偷看台岛报纸,最近台岛报社也开始学港岛连载武侠。” “上回他就凑了两千块钱邮到台岛,买了一个叫乜‘卧龙生’的版权。” 邱德更表情愕然:“有头脑呀。” “有头脑没用的,世界上聪明人多了。”猪油仔嗤笑一声,语气大有深意的道:“越聪明的人想越多,越容易行差踏错,盲目自行,但是世上用心的人少,你缺阿坤的一份心。” “对大老板的用心!” 邱德更脸色变了又变,眼神非常复杂,许久之后方才把目光收回,重重地点下头:“我会好好向他学的。” “大老板有没有说银号叫乜名?”猪油仔突然发问。 邱德更摇摇头,又点点头:“虽然没说,但是没说就等于说了,东方银号,大老板的商号都唤一个名。” “记得就好,这是大老板的胸怀和志气,有些事情不需要大老板讲就办好,更会让大老板舒心。”猪油仔真是一个伶俐机灵的人,拍拍邱德更肩膀最后道:“恭喜伱咯,在大老板手下得到重用,现在是东方银号,将来说不定就是东方银行的老板。” 邱德更也嗤笑出声,心中暗想:“要是真有那一天,也不妄闯一回十里洋场,做东方银行的行长,比做洋行买办要威风多了,世世代代都可以吹下去!名头喊出来就是个豪门望族。” 猪油仔却真心觉得邱德更将来会比伍世豪更有前途,但目前而言大老板手下最有前途的人还是他本人! 第二则是倪坤,倒不是二人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而是因为同大老板最亲近,作为大老板的“秘书”和“司机”,两人天生就是大老板的影子,自然要比其他人有前途多了。 虽然外界都认为猪油仔是一个收租佬,但是已经暗暗把自己标高一级,收租佬只是工作,给大老板当秘书才是理想!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心里确实已经想着把银号办好,将来说不定可以办成银行。 虽然,钱庄业在港岛一直有市场,但是未来会逐渐向地下钱庄过渡,正行生意都会被银行抢占。 银行在宣传、吸储、投资上有天然优势,就算受到金融局监管,可收益是比钱庄庞大百倍的。 钱庄注定只能在港内小打小闹,银行却可以做遍全国,打出海外,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正是一个银行业兴起的年代,因为航运业加地产业的衔接,导致金融需求旺盛,银行业在几十年代毫无停滞的衔接,再加上内地改开之后注定要以港岛为金融窗口,在一个号称“东方华尔街”的城市,干钱庄业不干银行实在太傻。 当然,在航运业及地产业疯狂扩张的年代,再加上国际形势动荡,金融危机等原因,六十年代、七十年代、九十年代、几乎都有股灾及银行倒闭,可凭借他对历史走向的敏感性,适当控制投资规模,避过金融危机的问题不大。 东方银行要是真的能够办起来,说不定还有机会拿到“发钞权”,大不了学“汇丰”一样借壳上市,最不济也可以用爱国银行家的身份,等到97买一张牌照回来。 “发钞权”本身是不赚钱的,可有“发钞权”的银行名声响亮,市民信任,吸储速度是非常疯狂的。 这也是为什么“发钞行”永远是资本排名前几的银行原因。 不过,一切的提前是“院线圈地战”大获成功,否则资金无法回笼,利息无法兑现,银行分分钟破产。 银行业同钱庄生生灭灭十分寻常,大小银行爆雷之后,账户资金根本无法兑现。 因为,银行本身就是一场金融游戏,正规银行在一定监管下体制更健康,不代表不会陷入“庞氏骗局”。 若有一笔大型投资失败,银行运转失灵,产生挤兑,尚算健康的资金链都能被拦腰斩断,用一句充满恶意的话来形容,所有金融游戏都是“庞氏骗局”,无非是简单复杂的区别,游戏人物的问题。 周期的金融风暴本质上就是戳破泡沫,爆雷部分骗局,让剩下骗局能够继续玩下去罢了…… 何定贤没有故意隐瞒要办钱庄的消息,以至于在邱德更筹备钱庄开业的时候,商界上就多多少少传出相关流言,警界里不乏有消息灵通之辈收到风声。 上海街。 永兴茶餐厅。 何定贤望着面前的师父笑道:“立哥,有没有兴趣一起办钱庄?” 陈立身穿绿色制服,把一顶警帽放在桌上,朗声大叫道:“你小子还真来找我啦?” “嘿嘿,师父,有财一起发嘛。”何定贤递上一支烟,恭恭敬敬的讲道:“有发财的机会能忘了您?” “你记得我,我可真得谢谢你咯?”陈立嘴角带笑,指间夹着烟,目光审视:“不过,你对我真不错,既然没有叫我存钱,而是叫我一起办钱庄。” “怎么个办法?” 何定贤也叼起支烟,轻吸着道:“拿五万块钱,算你两个点的股份,将来银号每年按股分红。” “这么简单?” 陈立有些不信,坦言道:“有人说你要办钱庄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要怎么吸金呢?” “要是没有大人物背书,或者非是在钱庄业浸淫十几年的老字号,往往就只能做点高利贷、典当的小生意,之后再借信誉一步步做大。” “可你要做这种生意,找个人在辖区里搞就行,没必要打出自己的名号。”他语气一顿,轻笑着道:“既然打出自己的名号,肯定是要对警队里的自己下手了。” “那肯定从我开始喽!” 何定贤无奈笑笑:“人人都知你同我的关系,我办银号你不来存钱,边个敢信?” 陈立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是这样,所以我早就准备好十万块,打算支持你一下。” “但没想到是要我入股,你是打上油麻地差馆的注意了,说说看,怎么办。” 何定贤把柠檬茶拿到嘴边,喝了一口,方讲述道:“很简单,银号想要做大,我一个人的招牌不够。” “我想拉整个潮汕籍的探长以上同僚入场,以全港华警为第一批客户,也是最重要的一批。” “为了取得华警的信任,所有探长以上同僚最好都能占股,我打算把蛋糕拿出来分。” “总华探长要有、探长们也要有,这样短则五年,长则一二十年,只要华探长的权力还在,钱庄信誉就有保证,大家伙都有得赚。” 如果是某行业的个人生意,他的性格肯定是舍不得拿出来分的,但银行业本身就是合伙生意。 从创立之初就需要有“集资”属性,每一步扩张、壮大、也是要不停增股的,全世界没有个人独资的银行! 所以,他心甘情愿把这门生意拿出来分蛋糕,只要能把钱庄做大都算是赚! 陈立若有所思地道:“华警内还没有人办过钱庄,也没有钱庄能做华警的独门生意,照你这样办,确实有机会。” “华警们不说都很有钱吧,但起码吃得饱饭,还能有点积蓄,几千名华警吸个几十万存款不难,将来还会越来越多,上百万也有可能,可是几十万存款能够满足你的胃口?” 他目光炯炯有神的说道:“你是盯上警队的规费及高层数以千万、以亿计的规费了吧?” (本章完) 115 搞山头 “我要讲没有,大佬你也不信,但事情得一步步做,要是连华警的钱都搂不到,怎么搂警队的规费?怎么抓住鬼佬的钱?”何定贤喝着冻柠茶,拿起碟子里的一块菠萝包,咬下一口,胃口倒是很好。 在港岛华探长的规费其实是小头,整个警队最多的规费资金,完全把控在鬼佬长官的手中。 一个华探长可以拿出几十万,一百万,总华探长可以拿出几百万,但是鬼佬警司随随便便就能掏几百万出来。 除了警队之外鬼佬还有消防署、食品局、金管局多少部门? 这些钱撑起了洋行! 全部抓过来不现实,但只要能够抓到警队的一部分,钱庄就等于抓住一座金山,最关键,规费资金是要过华探长一手的,要是能够打通各区华探长的关系,再许诺一定利益,或许就真有可能把鬼佬的规费给捞到手。 当然,抓不住鬼佬光抓紧华人警员的荷包袋,其实也够钱庄稳打稳扎,一步步向上发展。 陈立望着他发笑:“这么讲,是要大干一场,迟早拉鬼佬入局咯?” “鬼佬胃口可是很大的,怎么分?分不好,可没人同你玩。” 分蛋糕确实是门艺术。 需要照顾好各个利益群体。 何定贤摊开手,直言道:“肯定是先给探长们分好咯,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要分得清。” “我打算给总华探长两个点,其余入场的华探长一个点,剩下适当给鬼佬分几个点,但如果钱庄能够经营好,警队内的鬼佬自然会知道,利息比银行高,肯定会鬼佬会上门。” 陈立懂了:“你先是做好华警生意,再靠信誉等鬼佬上门啊。” “对。”有一点没说,那就是等银行真正成立,开办承兑外汇业务时,可以承诺在关键时刻给鬼佬洗钱。 鬼佬是会敏锐嗅见上层风向的转变,倒是有警队背景的银行,自然更容易获得鬼佬信任。 鬼佬或迟或早,总有要用到的时候,就是银行飞速壮大的一次机遇。 而鬼佬们有钱有势,又会自发的团结起来保护银行…… 避免银行遭到当局清洗。 “现在不需要把所有人都拉进来,只要有一个总华探长,十个华探长就足够立起钱庄的招牌。” “华探长们聚在一起办事,同行除了正常竞争,又能拿我们点样?”实际上,何定贤还想要把入股钱庄作为卖好,愿者上钩,不入的别说没带他玩,将来亦可以用钱庄股东形成的利益团体,在警界内叱咤风云,排挤对手,收拢权力。 “好想法。”陈立赞叹一声,旋即问道:“可要是钱庄经营不善呢?” “港岛每天都有钱庄开张,也有钱庄关张,那些人的下场……” 何定贤轻笑一声:“如果钱庄真有关张的那一天,华探长的钱,如数奉还,鬼佬和警员的钱。” “我拿命抵。” “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各位华探长也可以随时退股。” 陈立微微颔首:“这就对了!” “看起来,我还是沾了伱的光,否则别说拿和总华探长一样的股份,普通军装警怕是连如数奉还的资格都无吧?” “你这个徒弟我收得真是好,五万块拿走吧,我会和曾探长打一声招呼,油麻地便衣军装的钱,尽量帮你去收,至于规费……照规矩是要拿现金的,不可能转到钱庄里。” 何定贤轻笑一声:“哪有收黑钱收银票的?放心,我懂规矩,先把钱庄名誉做起来,后面自然而然能吸到规费。” “鬼佬、探长们手上拿的钱怎么可能花光?又不会做生意,只能想着收息咯,肯定是等到招牌打响,把规费一分一毫的放到他们手上,再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给送紧钱庄。”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陈立吃饱喝足,将手上的牙签一丢,出声笑道:“你知道就行。” “师父我送你。”何定贤起身买单,来到街边拉开平治车门,请师父坐上后排,旋即亲自揸车把师父送回公寓。 陈立穿着制服翘起二郎腿,满脸得意的坐在平治车上,何定贤在路口回头看看后座,会心一笑:“喜欢的话,师父也买一辆开开。” 陈立闻言摇摇头:“一个军装警长开平治太招摇啦,不过,银行股东开平治好像就普普通通?” “合情合理!”何定贤大为赞叹。 …… “阿贤,听说你钱庄一个点的股份,五万块卖给你师父,是不是太黑了?”两天后,酒楼。 曾少珂,蔡兆光二人坐在左右两边,右手边的曾探长摸着茶杯,嘴角带笑。 “一点不黑,有卖给他就不错了。”何定贤站起身给二人添上茶,坐下后说道:“全港就他一个军装警察能分股,不卖贵一点别人以为我钱庄赚不到钱!” “哈哈哈。” 蔡兆光朗声大笑,调侃着道:“装!” “同我们两位老朋友还装?” 曾少珂也道:“对咯,对谁不知他们师徒两个感情好,以阿贤的性格,肯定不是这个价。” “说吧,什么底价?”蔡兆光眼神探究着问道。 何定贤双手一摊,十分难过:“诶,没一个好骗的,实话实说,两万块一个点,一分钱不能少,一点股也不能多。” “我师父肯定同你们讲过,钱庄将来是打算做什么生意的,只要兄弟们肯定把钱输进来,各位探长就一定就有得赚。” “说句稳赚不赔不过分吧?” 蔡兆光端起茶杯说着笑:“天底下哪里有稳赚不赔的生意?” 但三人心里都知没有稳赚不赔的生意,却有稳赚不赔的权力交易,就算真要的赔,也是割下面人的韭菜。 何定贤则笑道:“只要撑过一年,股份就会不亏,撑过两年,翻倍赚,三年五年,各位自己想。” 曾少珂摇摇头,在夹克衫内袋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面上递出去道:“有什么好想的。” “你阿贤做生意厉害,是警队第一个大老板,不信你信谁?” 蔡兆光同时把信封也放好,说道:“两万块钱,就当老哥支持你开业兴隆,没了没了,不值一提。” “我同曾探长也会尽力帮手,希望你越做越强。” 何定贤扭头驶过一个眼色,自由马仔上前把两个信封收下。 他则举起茶杯,出声说道:“以茶代酒,发财!” “发财!” 港岛警队内部,历史最悠久,最庞大的利益群体就此诞生,原因是一场商业竞争中迫不得已的选择,却意外将华警、英警、印警全部组成一个利益团体。 现在看来这个团体松松垮垮,大小猫两三只,但随着时代推移,金融业发达,同乡结社退出历史舞台,各商会影响力逐渐消退。 知情者称之为“钱庄会”的幕后组织,一直藏在水下不断发展,枝叶遍布金融、政治、商业等领域…… 辛卯年,庚子月,庚寅日。 开业大吉! “东方钱庄”在旺角弥敦道点鞭炮,掀招牌,钱庄掌柜邱德更穿着白色西装,戴着圆帽,拱手热情的开门迎客。 门口两边,摆满来自旺角四区差馆,义群果栏,星辉商号,潮州商会诸多老板的花篮。 作为同乡商会老板就算二人之间没有多深交情,乃至没有打过照面,收到消息出于礼貌都会送上一个果栏,邵邨人、邵醉翁都各自送了一个花篮出来。 浅水湾,姚府。 姚木坐在花园的茶桌上,端着杯热茶,轻轻吹拂散热气,问道:“韵南最近怎么样了?” “啊?” “有段时间没见她了。”何定贤老实的说道。 姚木点点头,也无所谓,只是道:“你现在已经是旺角区一区探长,面子比我一个退休的老人大,怎么突然来找我?” 何定贤笑道:“最近在港岛新办了一桩生意,给姚叔留了两点的股份,特意给送过来。” “需要亲自送来的股份不是小生意吧?”姚木伸手拿起桌面的文件,随手翻翻,恍然道:“要用我装点门面吗?” “不是。” “单纯孝敬,尽一点心意。”何定贤喝了口茶。 姚木不置可否:“随你便咯,只要我收下总能替你装点门面,偏偏我还真的会收下。” “不要钱吧?”他突然举起文件出声问道。 “不用。” 何定贤轻笑着道:“姚叔和盛哥、统哥都不需要出钱。” “啧啧,连我一个退休的人都算上,看来这一把没入股的人,将来都没机会入股咯?”姚木欣然把股份书交给桃姐。 “不过没关系,剩下的人要么是对手,要么是你们小弟,确实不用照顾。” 姚木眼神凝视他几秒,摇头畅笑:“你很会搞山头。” “呃……不搞山头,无山靠,没办法的嘛。”何定贤稍显愕然,旋即大方地张口承认。 姚木则道:“事情办完早点走吧,再待下去天都黑了,高永盛和陈统可不会在办公室加班等你。” “行,姚叔,先行一步。”何定贤把杯里的茶一口饮下,起身鞠躬,转身在颜雄的陪伴下走出姚府,旋即乘车前往中环到大馆找到港岛总华探长盛哥。 (本章完) 116 拿钱求你收 要在港岛警队内搞大规模的利益串联,自然是避不开总华探长,既然要给总华探长不如连退休的都一起给。 总华探长之间要分一个高下的话,那肯定是第一个找高总华探长,其次再去找九龙的陈总探长。 这不是三五个人的小打小闹,是涉及到整个警队华警的利益,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背后发展趋势。 高永盛和陈统出于自身位置,就算不在乎两个点的股份,但也对华警搞山头存在天生好感。 因为华警在港岛不搞山头是活不下去的,有一个愿意出来在华警内部搞一个大山头,既有钱分,又有前途,他们都是乐见其成的,何况还有分他们一份? 他们照样是山头的一份子。不觉得短时间内何定贤可以超过他们,若是何定贤靠着钱庄站在他们脑袋上,他们也早早退休等着享福了。 每任总华探长都很清楚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不可能超过五年,相比于眼前利益同样在乎身后利益……高永盛在爽快接受东方钱庄股份之后,陈统也毫无疑问的欣然笑纳,要是何定贤真的能够把钱庄给搞好。 把山头做大。他上位总华探长将是两位总华探长鼎力支持的事情!而当三位历任总华探长都收下股份之后,东方钱庄在警队的名号就再也压不住,钱庄尚未正式开始吸储,雷洛主动找门上来,出声问道:“贤哥,听人讲弥敦道最近开了一间钱庄?” “姚督察、高总探长、陈总探长都有入股?”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指间夹了一支烟,笑着问道身:“怎么,有兴趣啊?” “能赚钱的事情谁没兴趣。”雷洛坦诚承认:“如果是你的独家生意,我还真不好意思来。” “但既然连曾探长、蔡探长都有入股,怎么能少得了我?” “你不会没把我当兄弟吧?”何定贤吐出口烟雾,坐在沙发上,出声讲道:“怎么会……那就按照曾探长、蔡探长他们一样?” “一样。” “一样。”雷洛连连点头,笑着说道:“九龙塘的兄弟们,我也多替你宣传宣传,兄弟们想要赚息。” “肯定是放自己人钱庄里放心。”何定贤颔首着道:“多谢,但是出门不要同别人讲,股份我没打算卖太多。” “放心吧。” “哒哒哒。”门板响起叩门声,外边传来下属的报告:“贤哥,湾仔的江探长来找伱。” “知道啦。”何定贤朗声招呼。雷洛适时的站起身,笑道:“那事情就谈定了,晚点让人把钱给你送来,先不打搅了。” “慢一点,等会有客人,我就不送了。”何定贤道。 “不用。”雷洛走出两步忽然回头道:“对了,多谢上回送来的电器,很好用。” “呵呵。”何定贤含笑不语。很快,雷洛拉开房门关上,快步走下楼梯,在一楼撞见刚到九龙的江探长,连忙点头:“辉哥!”这也是他的老上司了。 江祖辉拍拍他肩膀,喜道:“阿洛,你也在呀!” “碰巧有点事。”雷洛道。 “是不是钱庄的事情?”江祖辉突然压低生意,凑上前道:“我也是帮港岛区的同僚们来问问,光总华探长有份就算了,蔡兆光、曾矮子他们都有份,怎么轮不到我们呢?” “我们就不是探长咯!” “辉哥,阿贤有好事怎么会忘记你们呢?”雷洛谦虚一笑,说着好话:“不过,我真不是来谈什么股份的,正好有件案子要阿贤帮忙,事情解决了,先走一步。”江祖辉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景,撇撇嘴,登上楼梯来到办公室。 何定贤提前就泡好热茶,见他进门连忙奉上:“辉哥,饮茶先。”江祖辉一口热茶都等不及喝,接过茶杯便出声问道:“阿贤,钱庄的事情给个准话呗?” “我知,你现在是九龙的人,不方便在港岛多嘴,但是那么好发财的机会,总不能真把兄弟们都甩下车吧?” “盛哥都答应同你站一起,那就我们全港岛区的兄弟们都同你站一起,希望你明白我们地心意。”何定贤给他搞得哭笑不得,连忙道:“懂的,懂的,不过钱庄生意有风险,哪儿有稳赚不赔啊。” “呵,骗兄弟就算了,你连自己都骗?外界早就传开了,你的钱庄已经打通了鬼佬的关系,将来鬼佬会把规费放在里面,三位总华探长替你站台,你还想怎么样?兄弟可以信你,但你不能骗兄弟啊!”江祖辉叫道。 何定贤都不知哪里流出真真假假,半真半假的消息那么多,果然一关乎到 “钱”就是引人注目,谣言遍地。最吊诡的是,一点都没人关心钱庄吸到储之后,拿去做怎么样的生意,投资渠道健不健康。 所有人都只关心自己能拿到手的有多少,关系钱庄利息薄厚,他第一次觉得钱这么好赚,银行这么好开。 也对,在有前景和高层背书的情况下,银行好像真的就是很好开!而鬼佬是否会把规费放在钱庄里也不重要,因为光是谣言传开后带来的影响力,就有可能变假成真,吸纳同样多的资金进钱庄。 这就是舆论的重要性,《东方日报》真是没白办,着实让他吓一跳。 “这个,其实鬼佬没把规费存进来。”何定贤喝了口茶,浇老上司一盆冷水,希望他能清醒一点。 江祖辉弹弹烟灰,无所谓道:“华警要是把钱存进钱庄,存取无忧,将来鬼佬迟早也会心动啦。” “规费那么多放谁手里安心?不如全部拿来钱庄里吃息吃到饱,说到底,这不是迟早的事吗?”他倒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比何定贤都还要自信,何定贤无奈撇撇嘴道:“行,本来就有留你那一份。” “老规矩,两万块钱一个点,钱不能少,股不能多。”江祖辉在口袋掏出一个信封,显然是连 “公价”都没有瞒过众人。 “早就备好了。”何定贤接过钱点都懒得点,直接塞进柜子里。江祖辉面色满意,继而又问道:“港岛区其他探长呢?不要同我讲,你只做大馆和湾仔区的生意?” “潮汕籍的探长按照规矩来,其它区的暂时不需要了。”何定贤说完,江祖辉也理解:“反正港岛警队现在是我们潮汕人的天下,九龙、新界、港岛算起来十几个华探长、总华探长帮手,也用不着其它探长了。” “到时其它区兄弟想来钱庄存钱,自然会找到人介绍,他们想拦都拦不住,分给他们外乡人股份还削薄你利润。”何定贤其实不是这样想的,他是打算先拉拢完实力最大的潮汕警员,再把股份当作一种 “入场券”的形势,用来收拢九龙的东莞籍探长,一来能够让恶狗抢食,二来可以试出谁算更肯帮他办事,三来也是害怕初期引入东莞籍探长,会使得潮汕帮有人不满,那倒是不美了……反正等到钱庄做起来,越做越强,自然会吸引到更多的人目光,倒是不用急在一时半会。 他嘴上笑着回应:“辉哥,聪明!” “嘿嘿,我多少有点做老板的潜质。”江祖辉摸摸下巴的胡渣,表情有点得意。 之后两天,陆陆续续有港岛区的华人探长登门,除了柴湾差馆的东莞籍华探长韩森没有出现之外,余下中区华探长在内的七位探长全数到来,简直是拿钱求着你收。 何定贤接待完一干总华探长之后,下班后特意乘车绕路来到弥敦道,进入钱庄里找到邱德更。 他把两天内收到的一袋港币放在桌面:“股份都很顺利的散出去了,加上三位总华探长和我师父的,一共三十二个点,换到五十六万港币股资。”这里有港岛区八位华探长,九龙区五位华探长,新界区一位华探长的股资。 总共两位现任总华探长,一位退休总华探长,十四位华探长。算上他自己,已经拿下警队华人三分之二的势力,比想象中情况更好。 邱德更让会计出面把钱清点,收进钱庄的账房,账房里会存放一定数额的现金,每天都有专人看管,既有义群的兄弟会带枪守门,也有警队兄弟会按时巡逻,一天多达五次,安全性绝对是九龙第一。 至于钱庄金库当然是租用银行的,并且在英资公司买了保险,一间新开业的钱庄怎么可能会在安全上有疏漏? 而这么多股份放出去,看上去占比多达三分之一,但却分摊到十几个人手里,组成利益网的同时,又能极大避免股权合流,使得三分之二的股份绝对是压倒性优势,不可能有股权被抢的危险,而要把股份从十几个探长手上吸回来,那难度不亚于把汇丰做成独资,不可能。 将来钱庄真的的发展银行,也必然是要上市发股,一步步增股,引入更多的股东,股价越高,股权越将被稀释……不过,何定贤和华探长们作为第一轮股东必然是最大赢家! 邱德更在给大老板奉上杯热茶后,喜笑眉开的说道:“大老板,饮茶。”他望着大老板喝下杯茶,方告知道:“昨天开始已经有人到钱庄存款,两天之内,钱庄吸储三万余港币。” “按照行业经验来看,钱庄开的越久,吸储速度越快,未来两个月吸到一百万港币肯定不成问题!” “另外,各位华探长多多少少存了一些进来,有十几万的数目,算是捧一个场,星辉商会的楚小姐也存了五十万港币进钱庄,这些人的钱单独开了一个账目,没有算在里面。” “关键是有鬼佬来存钱了!” 117 争端起 何定贤对于华探长、楚小姐来存钱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只是社交关系的一种方式,将来肯定是要还的…… 多请华探长们饮几杯茶,陪楚小姐在夜总会玩玩喽,唯独对有鬼佬来存钱感到非常诧异,放稳茶盏之后,出声问道:“是哪位长官?” 正常的洋人不可能到一间新开业的小钱庄存钱,既然来了必定是警队内部的人收到风声。 邱德更出声笑道:“一位叫作葛白的高级督察,来存钱时特意说过同老板在一间差馆上工。” “原来是他啊……”何定贤恍然大悟,会心一笑,露出酒窝:“老熟人了。” “看来是收到什么风声,前来投石问路的,对了,收股这么顺利,你肯定是放出了点什么风声吧?” 邱德更含蓄的道:“新店开张总是要搞点噱头,确实用了点含糊不清的小话术,大老板要是不喜欢……” “随意吧。” 何定贤摁着茶盏,缓慢摇头:“我们又没有把话说死,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能够把财路打通才最紧要。” 邱德更心头一松又道:“大老板,既然有新界、港岛区的探长们合伙,那么新界、港岛的分号要快点办起来。” “一来,港岛区差爷的油水厚,储蓄额肯定更高,二来,新界区钱庄比较少,我们提前开个银号将来在乡民们眼里信誉也好。” 新界不是没有银号,只是偏少,人穷的连饭都吃不饱,又没有钱来储蓄,开钱庄业注定不会发达。 钱庄业最发达的一是港岛,二是九龙。港岛区的差人们就算想来钱庄存钱,也不可能专门过海来一趟。 “普通人办钱庄没个三年五年不可能开分号,我们刚开业才几天呀?分号就要办起来了?”何定贤面带笑意,语气夸张,眼里却没多少得意:“一次性开三间银号是不是扩张的太猛,投资太大了。” 这样一来分股换回来的钱,全部都得投进去,钱庄里水位低,很容易出问题。 有盲目扩张的趋势。 邱德更亦是点头:“大老板考虑的对,所以我提议是每半年开一个分号,先开进港岛区,再开新界,这样资金的调动就不会太紧张,而眼下我已经联系了恒生钱庄的一位经理,那是同乡,他答应我们互相通汇,帮忙在港岛、新界收储,但如果在两区提现需要收一个半的点数。” 通汇就是银联的意思,果然现在的商业理念,在上世纪没什么好稀奇,让众人觉得时代在发展的原因,只是科技与生产力的进步,人依旧是那些人,方法也依旧是老方法。 恒生钱庄则是港岛钱庄业最大,最有信誉的一间银号,在1933年已经成立“恒生银行”,未来港股的“恒生指数”便是由恒生银行编制,但港岛市民与钱庄业的常称之为“恒生钱庄”,目前“恒生”既做银行业务,也依旧在乡下开办老式钱庄。 何定贤知道“恒生银号”的首任董事长,创始人林炳言是上海十三行的大老板,在上海滩时就与前朝交情莫逆,是财政方面的钱袋子,恒生银号几位联合创始人也皆是“省港澳”三地的顶级权贵。 “恒生银号”一开始就不是纯华资,面对普通市民的小钱庄,而是前朝财政放在港岛揾水的一个海外银行,率先拓展南北物资交流及汇兑业务大赚特赚,“内战”期间又主动投诚,大举捐款捐物,成功站队,且看中国统区货币贬值,在港岛黄金热、外币热潮中大肆炒卖,玩的高潮迭起,与其同行一样从中渔利,资金倍增。 说个好玩的事,当时上沪商人与粤省商人都钟意在港岛炒黄金,炒外汇,但历次外汇、黄金潮中,上沪商人总是铩羽而归,大肆亏本。 往往都是粤省商人笑到最后,吃到肚撑,好似粤省人在炒卖外汇当中天生就附加胜率。 何定贤谨慎的道:“一个半的点数尚算公道,同恒生在一起合作,也算是能沾沾光,多少让储户们有安全感。” “但是恒生这么好讲话?” 邱德更笑道:“东方银号有三位总华探长撑腰,开办就算仅有几天,在港岛也算是出名了。” “加上恒生的何主席正主导业务转型,喊出口号,服务第一,大小都做,这种利人利己的事情又什么好放过?” “也对,毕竟我们有自己的客户群体,实际上同他们没有竞争关系。”何定贤安下心来。 至于何主席便是带领恒生一手编制“恒生指数”的银号创始人之一,名为何善人,如这种大钱庄不可能“父死子继”,只能是有实力、能服众的创始人顺位继承,林炳言的长子目前只是恒生的副总经理…… “恒生的日子最近很难过吗?”他多嘴问了一句。 邱德更忽然压低声音,出声道:“恒生以前做内地独家生意赚钱,现在改朝换代做不成独家生意了,日子当然比以前难过,特别是半岛炮声一响,连南北生意都不能做。” “他们要是敢偷偷摸摸的做,鬼佬第一个干他们,内地好像也不相同他们做,要不是之前林主席捐了很多钱,做了大把善事,恐怕都要给北方抓了,另外,业内有个小道消息。” “什么消息?”何定贤很感兴趣。 邱德更则道:“何主席的妹妹是林主席一个小妾,他们合起伙想吞林主席的家业,正打算把林主席三个儿子都赶走,想林主席堂堂乱世金融巨子,出殡那天全港花圈都断货,人一归西别人就踩他儿子头上。” “多少大老板家业都是被后代败坏的?老豆是老豆,仔是仔,分明就是两种人。”何定贤端起茶盏,饮下一口,打断道:“好了,不用议论别人家的八卦新闻,你管好自己的老婆就得。” “恒生银号难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你作为他的竞争对手,他们居然不把伱放在眼里,你是不是得想办法让他们更难?” 邱德更面色一愣,惭愧的低下头:“大老板教育的是。” …… 晚上,何定贤乘坐黄包车来到中环的百乐门夜总会,在门口正碰见下车要进门的楚小姐。 “何老板,你也来玩呀?”楚韵南一身黑色风衣,画着淡妆,红唇鲜亮诱人,长发已经剪短,烫成大波浪卷到耳侧,整个人风度恍然一新,居然已经没有故作男性的姿态。 好似要彻底把女人的美丽展现出来,为之骄傲,自信,非常具有魅力。 何定贤一身白色西装,戴着帽子,手拿烟斗,眼神转向她也是看了半晌,随后笑道:“来找你的,楚小姐。” 楚韵南点点头,脚上踩着高跟鞋,风衣裙底正好离地三公分,海风将其微微吹动,如似站于水中起波澜。 “哒哒哒。”她细高跟鞋一步步向前,站定在何定贤面前,白皙的面庞,精致的下巴轻轻点头:“我知道,来感谢我的五十万嘛……” “呼……”何定贤吸上一口烟雾,鼻尖已经嗅到迷离的香水味,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十分干脆道:“是的。” “特意来感谢你。” 楚韵南轻笑:“不用客气,这笔钱我老豆让我存的,他说你的钱庄办的很厉害,有本事。” “欣赏你来着。” 何定贤连忙打蛇上棍:“多谢楚会长看得起,晚辈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你可真厚脸皮。”楚韵南说笑道:“他让我存,只是意思意思,五十万还不是我掏的钱?” “我要给你存五万呢?” “一样要去登门拜访一下……”何定贤道。 楚韵南笑道:“毫不掩饰的想要攀关系啊。” “楚老板是多少人的衣食父母?别人想攀都没机会,我为什么要害羞?”何定贤倒是满脸坦然:“而且我觉得你不可能白白掏五十万出来给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咯。” 楚韵南举起纤细的手,表情玩味,轻轻扫过他西装肩头:“海运生意真的很赚钱,我打算自己再购置两艘船,但是一时半会拿出这么大的资金,有没有从钱庄里掏一些出来给我?” 何定贤皱皱眉头,反而问道:“楚家肯定不缺两艘船的钱,既然是赚钱的生意,楚老板不会不支持吧?” 楚韵南举起涂着红色指甲油手,放在他眼前自我欣赏着道:“要是靠老豆,我找你做乜?” “知道我为乜脱掉西装不穿吗?因为,不需要了,女仔有本事照样可以在家里挺直腰杆。” “不用装腔作势。” “呵呵。”何定贤轻笑两声,吸上口烟:“没问题,等我生意上的钱用完,钱庄里多的就拿来给你买船。” “多谢,赚到钱给你分红。”楚韵南收回手,挑眉笑道:“上回《报社》没入股真是可惜,这回钱庄又没身份入股,只能蹭蹭你的财运咯。” 何定贤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说道:“随便蹭,而我不为赚钱,就为看你梳女妆,靓呀。”他大赞一声,大胆的打量起双腿。 “随便看,免费。”楚韵南大步一迈,踏出高跟鞋,露出修长的美腿,倒是很大方,正转身走进夜总会时,忽然回头看向一眼黄包车:“听说你买新了一辆车?” “怎么没见你开来。” 何定贤耸耸肩膀:“轿车不好过海的,放在九龙开就得。” “喔……”楚韵南若有所思,走进夜总会时喃喃道:“小妾也一样么?” “什么?” 何定贤在音乐声中没听太清,凑上前去出声问道,楚韵南摇摇脑袋,在侍应生的引领中,朗声答道:“今晚我请客。” “废话。” 何定贤出声笑道:“一个大富婆在面前,总不能轮到我请客吧?” …… 北角,百福道,一幢格调高雅,外观秀丽的五层别墅内,邵邨人穿着西装,翘着二郎腿,手上拿着一份商报,目不转睛的道:“何定贤倒是很巴闭,银弹不够开银庄!” “做生意有一套!” 邵维枚手上拿着一颗苹果,坐在沙发旁,用小刀慢慢削着:“东方银号搞得风风火火,下一步肯定同我们抢地。” “老爸,往后怎么办?” 邵邨人笑道:“没关系,论远的,圈到地又怎样?没有好的电影公司供片,院线也得亏本抛售,论近的,他们钱庄能不能搞好还不一定,那个姓邱的欠你大伯一条命,叫他还来先。” 邵维枚将手上的苹果递给父亲,邵邨人接过之后,用力咬下一口:“咔嚓。” 邵邨人又道:“另外,港岛现在也不是很太平,前段时间的抢劫金铺案,大馆辖区里交战三百多发子弹,华人警探竟然没有抓到,真是一班废柴。” “这些废柴能干什么大事?” 邵维枚目露沉思。 翌日,早上。 邱德更早常在出租屋内起身,从上海街步行前往弥敦道的钱庄上工,半路上,五个穿着汗衫,手持短匕,表情不善的马仔突然在马路旁站起身,迅速将他围在一起,堵到一面墙角。 邱德更反应很快,但无处可逃,背后冒出一片寒冷,表情紧张的说道:“几位大佬,我是跟何探长混的,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可以……” 当先一个马仔把短匕收起,语气稍微客气了一点,出声道:“邱老板,我们是上沪旗盛记,一直帮宁波老板们办事,想必你也知道吧?” “我知道。” 邱德更牙关打颤。 “邵老板请您去一趟,你会不会不给面子吧?”马仔又问道。 邱德更心知不妙,硬生生点下头:“行。” “我去。” 马仔松出口气,拉起他的肩膀往前推了一下:“黄包车都给你准备好了。” “能不能让我同何老板告个假?”邱德更走向黄包车时问道,与此同时,路面几名潮义勇的马仔投来目光,有人上前主动询问:“邱老板,撞见什么事了?” “只要你开口,没人能逼你走出旺角!”一名潮义勇的马仔神情郑重,几个马仔已经在档口门口的箱子处抽出长刀,虎视眈眈的看向上沪旗的“盛记”,“盛记”马仔则直勾勾盯着邱德更。 (本章完) 118 邱德更断指还恩 邱德更内心挣扎,脸庞发青,出声叹道:“我答应去见邵先生,麻烦几位兄弟同仔哥说一声。”挡路的潮义勇马仔放低刀尖,眼神凝重,缓缓点头:“放心去吧,邱老板,我一定同仔哥说。” “走吧。”邱德更坐上黄包车,无奈的叹道,几名盛记马仔自然明白潮义勇的人会通风报信。 但是没办法,请到人事情就算办好,其它的自然有上面人去摆平,真拦着几个潮义勇的人,他们就先要被斩翻丢进海里。 邱德更作为一个宁波人想要在港岛混下去,肯定是得同宁波商会的名誉会长讲清楚。 否则,就算搭上潮汕人的线,江湖上也没人看得起他。此刻,几个潮义勇的人则马上跑到一元店公司,找到睡眼惺忪的猪油仔汇报:“仔哥,邱老板前面被宁波帮的人请走了……” “什么?”猪油仔闻言表情大惊,一下吓的精神倍增,起身说道:“现在邱老板可不是一个财务经理。” “我要马上去找贤哥!”这时盛记的人将邱德更送到石排湾的宁波会馆门前,邱德更一落车就看见门坊上四个鎏金大字,随后匆匆低头,迈步进入会馆大门,路过前庭一口大水缸,心里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邵醉翁身穿白色长衫,坐在中堂茶桌的主位上,见到客人到场招手朗声一笑:“邱先生,来坐。” “邵会长。”邱德更站在茶座前,老老实实深鞠一躬,邵醉翁则道:“不用客气,来会馆就同回家一样。”邱德更坐到位置上,心里打着鼓,嘴上问道:“邵先生有什么需要吩咐?” “只要在下能够做到,一定竭尽全力。”他姿态还是摆的很足。邵醉翁倒没有刁难他,而是递上杯茶,和蔼着道:“阿更,我勉强算你长辈,在港岛的宁波人本是一家,我不可能会害你……” “你不用担心。”邱德更闻言强笑:“是,邵先生。” “伱在一元店办事,是我派你去的,事情办的很好,每个月账目上的钱都清清楚楚,分红也准时送到。” “不仅我欣赏你,何先生也欣赏你,因此,何先生会用你,我觉得很开心。”邵醉翁笑道:“那代表我们宁波人里有人才。所以,你为何先生办事是好事,不用担心,不过,我现在需要你回来帮我,你答不答应?”邱德更未想到有朝一日因为自己 “能干”会成为两位老板交锋的一枚棋子,眼下,行差踏错一步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只得表情苦涩的哀求道:“邵先生,我答应帮何先生管理钱庄了。”邵醉翁却很有耐心的劝道:“阿更,别急着拒绝,邵氏父子留了一个副总经理的位置给你。” “这个位置更可以发挥你的才华,对不对?” “人无信,则不立。”邱德更却表现的很有底线:“我是先答应何先生的,若邵先生提前有邀,在下一定不会拒绝。” “你就这样报答我的?”邵醉翁脸色突然一沉,语气不悦的施压:“当初不是我出钱摆平你的高利贷,你早就被人斩死在街头。” “你别忘记,那笔数是谁坑你的。”邱德更叹气道:“商场之上,尔虞我诈,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何先生如今待我不薄,我不可能跳出来甩手不管。” “那就是要站在我对面咯?”邵醉翁嘴角浮现出玩味的笑容:“人人在外都是同乡抱团,当初我帮手你,现在你帮手我,靠到潮汕人那头,将来混得下去?” “须知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做人要靠自己!” “给自己留条路!”邱德更咬牙死撑,出声道:“邵先生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但我总不可能反手捅自己恩主一刀。”邵醉翁没有再去辩驳什么,而是摇摇头,挥手说道:“既然你喊他恩主,那就是不把我放眼里,有邵氏的副经理不做,一心要去做个钱庄掌柜,看来你是觉得何老板更有前途,看不起我一个过气的老骨头,既然这样,你走吧。”邱德更豁然抬起头:“邵先生……”他没想道如此简单。 邵醉翁直视着他:“难道要我留你吃饭?还是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不是。”邱德更站起身后退两步,再度深深鞠躬:“多谢邵先生当初的帮手,阿更一直记在心里。” “大佬,借个东西。”他转身走到守门的马仔面前,伸出手的时候,眼神望向腰间短匕。 马仔回头望见邵老板,见邵老板无动于衷,稍微有些默许之色,当即就将短匕递给面前的商人。 邵醉翁只有代表宁波商会办些大事的时候,才会动用招牌老的福义兴干活,公司内的小事情都是由一两百的人小字号 “盛记”来办。邱德更在盛记马仔的手中接过匕首,站立于堂下举起手掌,面露决绝之色,出声说道:“对不起,邵会长,宁波人在外忘恩负义是会给人耻笑一辈子的,我不能帮你就只能留点什么下来,否则人人都要唾弃我没良心。”邵醉翁坐在桌上往向堂下的年轻人,摸着茶杯,板着脸。 邱德更将左掌五指分开,内心不断挣扎,右手却持刀距离指间越来越近,终是狠下心将刀抵在最后一根尾指上,狠狠一刀划下,本想借着短匕将尾指砍断,但一个商人总想着立身的颜面,怎会想起骨头的坚韧? 当空一刀是不可能把手指斩断的,但却划破皮肉血筋,让他惨叫一声差点松开匕首。 邱德更望着尾指鲜血淋漓的样子,干脆直接用右手掰断,紧接着壮起胆又要切掉下一根手指……邵醉翁却在此时站起身一言不发的绕过门槛迈入后院,几名盛记的马仔纷纷跟上,邱德更则丢掉匕首,捂着手,嘶声说道:“邵先生,再见!”邵醉翁在后院挥挥手道:“送他回去。” “知道了。”马仔答命。邵邨人在公司办事,邵维枚却在后院上前讲道:“大伯,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默许他做这种事情,成全他的名声,还要留下仗势欺人的印象。”邵醉翁倒是很坦然:“我就是仗势欺人,但我也欣赏够胆气的人,就这样吧!” “你总是这样,上一回要是直接把何定贤塞进水缸里,邵氏公司也不用同他打圈地战。”邵维枚语气有些不满,邵醉翁人至晚年,懒得再多说什么。 旺角差馆。何定贤收到邱德更给人带走的消息,心底不免也有些冒火,但是残存的理智让他保持清醒,吸了一口烟说道:“放心,邵醉翁代表宁波商会的脸面,总不可能连宁波人的脸都不要,直接对邱德更下狠手,说到底,邱德更欠他一个人情,却不欠他的命。” “是他们自己把邱德更打发到电影店,我们用人用的好,总不能说邱德更是个二五仔吧?”猪油仔心里其实就认为邱德更是个二五仔,但是不好在明面上讲,只是说道:“邱老板毕竟是钱庄的掌柜,要是出什么事情,钱庄信誉可能会受到影响,业务方面一时半会也不好找人接手。”其实主要是业务的影响。 因为钱庄信誉的根本不是邱德更,但是传出去多少会不好听,要是邱德更直接跳槽的话影响更恶劣。 猪油仔其实最怕邱德更跳槽,小心谨慎的道:“大老板,要不要派阿豪把阿更的儿子接回家?” “这样邱德更也能分得清轻重。”何定贤摇摇头:“没必要,邵醉翁开再好的位置,邱德更也不可能答应。” “为乜?”猪油仔关心则乱。何定贤笑道:“因为邱德更知道邵醉翁不好杀他,但是我杀他简简单单,拿他泄愤都没人讲我什么。” “因为我不是商会会长,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一个够狠的华探长,华探长是什么?” “有牌烂仔中的双花红棍呀!”哒哒哒。颜雄小跑到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道:“长官,外边有消息,邱先生回钱庄上工了。” “怎么样?”何定贤挑眉问道,十分关注,颜雄推开门望向二人,出声答道:“断了一根手指。”猪油仔长吁口气:“一根手指而已,算不了什么。”何定贤却火冒三丈,一掌拍在桌面,大声骂道:“干他娘,欺负我商会没席位,动我手底下的人?”猪油仔吓一大跳,扭头叫道:“贤哥。”何定贤面露冷笑:“要是连手底下的人才都罩不住,将来谁跟我混?他不是打邱德更的脸,是打我的脸!” “这只是邱德更同邵老板的个人恩怨。”猪油仔脑袋有点转不过弯,何定贤却说的很直白:“我要是潮汕商会的会长、乃至一个理事,有人敢动他吗?” “换楚老板挖他的人,他也只能好声好气,讲一句自由职业,个人选择,变成我,就是挟恩威逼,来一记下马威。” “这口气邱德更可以忍,我忍不下去,必须替他把场子找回来。”猪油仔彻底明白,出声问道:“贤哥,你打算怎么办?” “他动我手底下的人,我就动他手底下的人。”何定贤冷声说道:“本金先收,再同他收利息。” 119 悍匪 颜雄守在门口,迎上长官的目光:“大佬,该怎么做?” “你去通知潮义勇、东义堂、义群三间社团,话给他们知,我要斩翻早上带邱德更去港岛的扑街!” “我踩不了宁波商会的会长,我还踩不死一个烂仔?”何定贤话语中根本没把古惑仔当一回事。 因为,普通的江湖人已经入不了他的眼,特别是在钱庄成立之后,隐隐有整个潮汕籍警界做靠山,就算是老福的人都敢杀。 除非是老福里什么重要人物,老福坐馆出来说情还差不多。 他和邵氏站在一个很奇怪的位置上,在商界邵氏地位更高,在警界他的实力有强,二者间已经是互相平等,不好直接朝对面下手。 可偏偏邵氏的强项是他弱项,他的强项又是邵氏之弱项,双方发起飙来都可以互相报复。 颜雄也没把烂仔的命当回事,直接说道:“盛记干的,一间不入流的小社团,靠卖咸湿杂志揾水,总共就两百多人。” “我去同他们讲。” 这种小社团要是警队亲自出马就落下乘了。 当然是交给烂仔们打打杀杀喽,反正出来混不是斩人就是被人斩,烂命一条不值钱。 “那就更简单了,挑一个扎职人出来扛,将来盛记绝对不要想在九龙揾水。”何定贤冷笑着道。 颜雄却道:“大佬,要是想消气的话,可以联系辉哥,直接把盛记的生意赶绝。” “嘶。”何定贤吸上口烟,缓缓吐气:“没必要,打一间两百人的社团怎么够过瘾?” “盛记的人只是给邱掌柜消消气,我的气,他们消不掉,肯定要找邵家人来还。” 猪油仔脸色骤变,出声道:“贤哥,商业上的事,邵氏可是好大晒呀!” 颜雄则啪嗒一声,立正敬礼,把门关好转身前去办事。 何定贤靠着椅背悠悠说道:“我能不知道吗?想让邵氏还利息,最起码得势力大过他,同时,还得有个正经理由作刀,否则宁波帮就会跳出来搞事。” “但是刀子已经有了。” 猪油仔眉头一挑,出声道:“贤哥,你早有准备?” “我有什么准备?你记不得记上个月中环一起金铺抢劫案,交战三百多发子弹,三名华探长中枪受伤的事情?”何定贤问道本港目前最大的一件案子,上个月各大报社长篇累牍的报告了近一周,全港市民家喻户晓,猪油仔自然知道,忙低声劝解:“贤哥,不值得。” “还是那句话,伱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不值得为小事情冒风险。” 何定贤眼带笑意,望向他道:“你怎么想?” 猪油仔说道:“那群亡命之徒都是溃兵来着,打外军不厉害,打起自己人可威风了。” “为首的绰号‘大林’是个惯匪,每次抢来的金子都有固定销路,背后肯定有人罩着,否则来往两地不可能那么方便,听说他们还是濠江赌场的常客,请他们干掉邵家的人,很容易露馅,要是给东莞帮拿来做文章……” 何定贤答道:“是不是华探长的位置都可能保不住?” 猪油仔讪笑两下,不作答复。 何定贤则道:“你知不知道大林带着兄弟们已经来九龙了?” 猪油仔表情一愣:“贤哥,哪里来的消息。” “我以前在当差之前一直认为警察可以压住江湖人,什么消息都能收得到,当差之后才发现不一样,探员能收多少消息?社团卖你面子才有消息!” “后来我觉得警队怎么也得压住江湖,踩住社团才有地位,事实证明没错,踩住社团之后,就连收到的消息都多了。” 这其实是重新制定江湖秩序之后,带来的一个能力,警队之前都未曾拥有的能力。 “所以,我在大林带着人进九龙之后,马上就收到风声了。” “他们可以几天不出门,天天守着金铺对面蹲点,但总得吃饭,得买军火,得备船吧?” “商界收不到的消息,在我面前已经不是秘密。”何定贤平淡的把话宣之于口,却展现出华探长权利正在上探。 猪油仔有所猜测,试探着道:“贤哥,那你想怎么办?” 何定贤微微一笑:“让兄弟们盯住大林咯,我总觉得大林不是为金铺来一趟九龙,现在油尖旺才几间金铺啊!” “让他们搞,搞好点,惹到更多人,自然有人要出头。”如果大林正要动手的话,宁波帮同潮汕帮的关系就会变得紧张。 猪油仔则深吸口气,不可置信道:“贤哥,你的意思是,他们冲我们来的?” 何定贤喝一口茶,感叹道:“不需要冲我们来,只需要再到九龙闹点动静,乃至抢别人钱庄一手。” “港岛市民们会不会对钱庄产生不信任?这一波风潮足够影响到我们一间新开业的钱庄。” “他们小小使点绊子,我们落后一步,再多使几次绊子,我们就步步落后于人,说不定,邵氏还等着我用钱庄的钱把院线开遍九龙、新界,再等我破产再以最低廉的价格抄底接手!” 这种事情在商界可是屡见不鲜。 猪油仔咽了口吞没,突然觉得做一个收租佬挺好,起码不用费脑子。 何定贤在等猪油仔离开差馆后,叫来阿乐、阿鬼两人,把盯住悍匪的事情吩咐下去。 旋即,他就没有太过关注相关事宜。因为,同人在商业上的交手,既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其要的。 而在商业竞争中需要很大的定力,有时候打败对手不算赢,怎么要做强自身才算赢! 要是公司本身就运营的极好,就算避而不战,有时也可实现弯道超车,把对手甩到身后。 让对手望尘莫及的同时,有闲心也可以回去打上一巴掌,没有一间大企业是靠不断打败对手壮大的。 这个道理在政治上也是一样,除非是矛盾激化到不可调节的地步,否则万事都可以再等一等。 何定贤做事只有在该出手的时候才狠,不该出手的时候,一定能等,凡遇对手都要拿出打劫银行的态度! “贤哥,葛长官找你。”下午,孟元达站在走廊处举手叩门,朗声说道。 何定贤在椅子上不耐烦的站起身,出声道:“死衰老,找我?不会自己来啊!” 他拉开办公室门锁,正好见葛白身穿制服,咧开嘴朝他笑道:“何探长,没打扰吧?” “长官好!”何定贤连忙立正敬礼,出声喊道,眼神瞥到旁边的孟元达,孟元达一脸尴尬。 葛白的粤语半生不熟,倒是没清门里讲到什么,脸上洋溢着笑道:“有没有空聊聊?” “长官请!”何定贤连忙让葛白进入房门,顺手把门关上,主动泡了一杯热茶递上。 葛白接过茶,笑呵呵道:“是这样的,我前两天到弥敦道一间钱庄存钱,本来是看中新店的利息高,随手存一点。” “后来听人讲,那间钱庄的老板是你,各位华探长都有股份啊?” 何定贤坦然承认:“是,我个人喜欢做点小生意,长官有要存钱的话,一定是最高利息。” 葛白满意的点下头道:“何探长果然关照自己人,但是收利息总不能收成高利贷吧!” “那岂不是让何探长难做?等于变相受贿了!” 何定贤面色肃然:“警队怎么会有贪污受贿的行为?这些都是正常的商业活动,请长官一定放心。” 葛白皱起眉头,咂巴两口茶,总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讲的够明白,怎么就是没人能听懂呢? 他抬起头望了华探长一眼,心里顿时明白,没人听懂,一定不是听不懂,是不想听懂啊! 葛白的脸顿时板起来,摆出长官的架子教训道:“何探长,为什么华人探员们可以入股,却没想过让长官们入股?” 何定贤见状暗骂一声:“装腔作势!” 面上却笑着说道:“长官,一点点小生意,我怕长官们看不上,何况,做生意是需要本金的。” 葛白回过味来,当初存钱时自报家门没有白费,其实何定贤早收到消息,只是顾虑他不肯付股资,想要空手套白狼,竟然防着自己! 关键是真给猜中了! 他故作不悦的放下茶杯,单刀直入:“实话说,我对你钱庄生意很感兴趣,有没有可能一股?” “多少钱可以谈。” 何定贤当即流露出事情难办的神情,随后咬咬牙,出声道:“已经没有什么股份可售,如果长官一定要的话,可以分两股出来,一股五万港币。” “总华探长也就两股。”他又悄声道。 葛白面露惊诧之色,不可置信:“股资这么厚?同开银行一样了!” “长官,那这样,我建议你去找汇丰,或者去找渣打、有利也行。”何定贤张嘴就要赶人。 葛白表情阴晴不定,颇有些恼火,不爽道:“我不够十万,有没有便宜些的机会,不要想着来抢我钱!” 这一趟本身就是专程来捞钱的,怎么可能送钱出去呢? 何定贤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张张嘴,又不出声,想起身,又光挺腰…… 葛白见他坐立不安,突觉有机会,马上安抚道:“何探长,好好想想。” “那……要不然拉两百万储金,分半个点给你?”何定贤犹犹豫豫的说道。 (本章完) 120 关二爷 “两百万储金换半个点?港币可不是金圆券,何探长是不是考虑提个价。”葛白面露不爽的讨价还价,心里实则已经开心,能打开口子就代表有戏,价格可以慢慢谈。 何定贤则道:“钱庄里的储金越来越多,股份一天一个价,昨天来可能只要一百五十万,明天来可能就要三百万,长官,生意上的事同办案不一样…我可以给你优惠,但不能损害其它股东的利益,对不对?” 葛白闻言觉得有理,心中更加欣赏他,把双手一摊却道:“何探长,拉两百万储金可不简单,要分够两个点的股份,足足得拉到八百万港币。” “怕是得把整个旺角差馆的钱吸光,我做不到,要是能做的话,就不差十万港币了。” “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这有点贪得无厌了! 什么好处都想占,什么本钱都不想出。 真不愧是你呀! 葛白同志! 何定贤长叹出口气,无奈的说道:“用别人的钱生财,又不用付出本金,葛长官还不愿意么?” “这样吧,条件依旧不变,但是再加一条,储金可以慢慢拉,不管多久,只要葛长官还在港岛任职,两个点的股份就一直留给你,直到伱拉满八百万储金。” 葛白眼前一亮,面露喜色:“可以,何探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何定贤举起一个手掌。 葛白心领神会,举起手相击:“啪!” “何探长,你先忙。”他马上站起身合拢好制服,表情正经的说道:“我办公室里还有几份文件要处理,先不打搅了。” “长官,慢走。”何定贤站起身绕出办公桌稍微送了一下,等到办公室门关上,坐回椅子,将一支烟翻飞,用嘴叼住,靠着椅子翘起二郎腿,手中擦着火柴,嘴上骂骂咧咧:“人模狗样的东西。” 葛白回到管理科的办公区内,嘴角洋溢着笑容,挥手招来一名下属督察,出声说道:“叫同事们到会议室,有一件好消息告诉各位……” “长官,什么消息呀?”鬼佬督察揣着文件,笑着说道。 葛白神秘一笑:“我替你们在一间警队开办的钱庄里,争取到一个非常好的利率,其它部门的伙计可没有……” 他马不停蹄的就开始拉储户,坚定履行着发展下线的义务,搞的同传销头子一样。 人嘛 为自己做生意最有动力。 虽然他还未成为东方钱庄的股东,但自觉两点股份如是囊中之物,干起活肯定激情满满。 实际上,两点股份也确实是他的囊中之物。 如果说一开始两人谈的条件,是普通的商业行为,但最后无期限的条款一加,基本上就等于是一个福利礼包。 一年半载要拉八百万储金很难,但是五年,十年,难吗? 葛白来到港岛任职,本身就不是短期限调任,是无期限服务的,而且越往后拉储金难度越低,因为钱庄的信誉会越来越好,因为警队的收入会越来越高,两个点的股价也会越来越厚…… 说不定,等他把八百万储金拉满,钱庄一股已经值数十万,两股已经值百万港币。 当然,以两百万为一个阶梯,在没拉到两百万前,他是一毛股份分红都拿不到,股份更不可能转移到他名下,他自然会很有动力,想要帮钱庄吸储。 “要让钱庄在警队鬼佬里打开局面,肯定要有一个鬼佬警官作支持,让他替银号宣传,让他为银号作保,鬼佬自然是更信鬼佬的话。”何定贤有更多的考虑:“而且,找的鬼佬,不能是警司以上的长官,否则,对方容易狮子大开口,一口吞下钱庄,也易反客为主,靠钱庄现在的体量拿捏不住。” “但最好又得是个有发展前景的鬼佬,这样随着他一步步向上走,未来可以帮忙背书,可以吸的储金更多。” “葛白无疑就是一个最合适的人。” 就算不知道葛白未来能做到总警司职位,整个九龙区警队的二把手,也能看得出葛白是一个人才。 因为葛白够贪,会贪、敢贪。 为了钱能够低头,弯腰,做小。 这种人不一定能威风一世,但却非常合乎港岛的环境,一大批警队高层的贪官鬼佬肯定钟意他。 一遇机会注定能迎风而上。 两个股份丢出去换一个能罩钱庄二十年的合伙人不亏,能对仕途起到帮助更是大赚。 八百万储金既是需要,是拿捏的一个过程,股份却是金子打的镣铐。 晚上。 弥敦道,东方钱庄,二楼茶室。 何定贤身穿黑色长衫,手持三支香,站在关公像前深深三鞠躬,邱德更,猪油仔,几名钱庄伙计一起鞠躬拜神。 “二爷保佑!” 他上前将香火插进铜炉中,侧开一步望着邱德更、猪油仔、还有名为张新隆,刘全有等伙计,一一上前将香炉插进铜炉。 “每天开档、收档记得拜一拜,二爷是武财神,保平安,保财运。”何定贤坐到椅子上,一向不提神的人,不知怎么开了这个话题。 神龛里的关二爷同社团拜的“草鞋”不一样,同差馆拜的“官靴”又不一样,是一尊浑身鎏金的神像。 人拜神,人佑人。 拜什么的神,便是什么人。 猪油仔给大老板奉上一盏茶,弯腰恭敬,小心翼翼的道:“大老板说的是。” 邱德更左手还抱着沙布,布上渗着血,每天都需要换药防治感染。 他说道:“大老板放心,这尊神像是在南丫山关圣庙请回来的,开过光,一定灵。” 几位伙计远远站着候用。 何定贤颔首道:“南丫山关圣庙、旺角天后庙,莲花峰宝莲禅寺,黄大仙区的黄大仙庙。” “这些都是港岛的灵地。” 指得一提的是,他在重生后对于神神鬼鬼尊重很多,不算迷信,但不肆意贬低。 特别是港岛本身风俗浓郁,信仰普遍,更加重香火文化的地位。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警队拜关公、社团拜关公、经商也要拜关公吗?”他扬声问道。 邱德更答道:“差人拜的是汉寿亭侯,社团拜的落草罪犯,商人拜关公是因为自古商人最贱,谁都可以踩一脚,要么靠上差人,要么靠上罪犯。” “要人罩着。” 很多神都是一体多面,有诸多意义,用来宣扬名气,但唯有二爷的意义与生活最息息相关。 别看大老板现在地位高,但地位高的是钱,商人在创业之初,举步维艰,地位是最低。 何定贤点头道:“对!” “所以,这份产业是我罩着你,你是替我办事,你讲忠义,我就不会亏待你。” “阿仔。”他朗声道。 猪油仔在怀里掏出一份早已写好的股权书,将股权书摊在桌面上,用一盒印泥压着角。 邱德更顿时心头狂跳。 何定贤抬手道:“在钱庄开业之后,业务上的事情,全靠你来打理,没有你,钱庄不一定能做活。” “就算办起来,不见得能办好。” “而你没有开口要过股份,就连薪水都只有三百五十块,可是你不张口,我不能不给。” “邱掌柜,收好吧,银号三个点的股份。”他转眼看向邱德更,见到邱德更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又失笑:“有勇气断一指,没勇气摁一下印?” “何先生,我只是一个打工的,钱庄是华探长们的招牌……”邱德更眼眶泛起泪光,嘴上竟然还在拒绝:“我没理由拿的比总华探长多。” “总华探长算什么?一辈子就当五年,全港会有多少何探长?但是将来东方银号的大掌柜就一个!” “邱掌柜比他们值钱。”何定贤豪气的道:“将来他们都要求你,拿的比他们多一点,合情合理。” 邱德更三十多岁的男人,在上沪闯荡至香江,历经波澜,白手兴业,骨子里也是坚韧不拔的人。 可是早上被人抓走问罪,晚上有人送上股权,一日间大起大落,心思难以平静,一滴泪水滑下之后连忙用袖口逝去,旋即大气的用手摁下红泥,再用力的印在股权书上,好似卸下千斤重担,大叹呼气,豪爽道:“多谢大老板!” “呵呵,你现在可是东方银号除我之外的第二大股东,将来银号不管做多大,开多少间分号,你都是永远的大掌柜了。” “还是那句话,人命有价,值多少钱,靠自己搏!”他饮下口茶,放下茶盏,转身离开阁楼。 猪油仔、邱德更连忙跟随送人,伙计们跟在最尾,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气血上涌,也打算在银号搏一番事业。 今天中午,已经有十几个鬼佬警官一起来银号存钱,虽然存的总额不到十万,但却是一个很良好的开头,足以证明钱庄未来的前途。 “麻烦你有空也去考一下驾照,不说会买车开,光是现在,整天蹭我车合适吗?”何定贤开着平治回公寓,朝后座的猪油仔说道。 猪油仔脸上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屁股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合适,只得憨笑应对。 何定贤表情无奈:“开车载你无所谓,我怕你把我车坐塌呀!” “减肥!” “我减肥!”猪油仔继续憨笑。 一周后,旺角区华探长办公室,颜雄一身白衫,腰配短枪,雷厉风行,用脚跺地:“啪!” “长官!” 何定贤放低报纸,露出一对眼睛,昂头问道:“乜事?” “大林的人今天傍晚会动手。” 颜雄答道。 何定贤收好报纸放在桌边,语气随性的问道:“这么肯定?” “昨晚,有人找东福社开船的水鱼仔要了艘船,水鱼仔的人认出了是大林手下负责联络车船的大军。” “东福社的人提前收到我们的提点,一有消息就派人联系刑事组,船是晚上八点半的,位置在避风塘,侧算了一下旺角到避风塘的距离,他们大概五点左右就会动手,现在是冬天,天暗的快,五点又是街上人多的时候,容易制造混乱,非常适合作案。” 颜雄声音笃定,十分有力,看来是胸有成竹。 何定贤闻言点点头,把事情吩咐下去:“你负责同伙计们开个行动会,等一会我再过去。” “是,长官!”颜雄抬手敬礼,挺着腰杆,转身离开。 “杀手雄不仅敢杀人,杀罪犯也是有一套。”何定贤心知在警队里真正会办案,制定抓捕计划的人很少,在没有技术支持的情况下,行动计划变得更加重要。 一套有效的行动计划,既可以增大抓捕成功的几率,又可以保证探员们的安全。 可惜,刑事组目前很少真正抓捕悍匪,遇见悍匪就跑是一种下意思反应。 既然所有案子都可以抓烂仔顶,为什么又要去抓真凶呢?既然当差是为了收规费,为什么要往上冲呢? 一支没有精气神的队伍就是如此,欺负弱小很厉害,却完全不敢挑战悍匪。 警察出现探员被悍匪一波打散,乃至追着击杀的情况。 颜雄的情报分析一看就是有受过专业训练。 何定贤换上一件宽松的衬衫,里面搭着汗衫,再把枪袋系紧,检查弹舱、保险、带上两组备用子弹。 一切就绪之后,把配枪插进枪袋,步伐轻松的来到办公室门口,止步望着里面的场景。 六十名华人探员坐在木凳上,身穿便衣,腰配武器,双手放于膝前,看上去有模有样,但全都是装给长官看的表明功夫,包括陈嘉乐在内的三位华人探目都有些心不在焉。 颜雄一人站在墙壁黑板上说道:“罪犯目前藏匿在弥敦道的启明大厦,位于二单元七单元707室,一共六人,带头的人叫大林,各位平时都是有看报纸的,应该知道他是谁。” “现在有五名伙计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而他们的车船已经被我们截住,这次他们不可能再跑出港岛,可惜的是,我们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标,所以人员要有所分散,第一组!” 此刻,何定贤走进会议室里登上台正对着下面警员,警员们齐齐面色肃然:“长官!” “长官!” 何定贤接过颜探目的话说道:“第一组,我亲自带队,在大厦楼内进行设防,第二组,颜雄带队,在大厦楼顶进行封锁,第三组在弥敦道金街附近蹲守,阿达,你负责带队。” “啊?” 马屁达满脸惊愕的站起身,何定贤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道:“第四组,阿乐,你带队,守住弥敦道几间钱庄前面的路口,绝对不能放人过去。” “是!” “长官!”陈嘉乐起身应命。 (本章完) 121 交火 何定贤布置完详细的行动步骤,转身离开办公室:“行动!” “哗啦!”六十名探员齐齐起身,按照行动条例开始检查枪弹,全场没有一句废话,但是四名探目却率先跟上长官脚步。 孟元达紧张的道:“贤哥,我带队收租可以,带队办案是真不行,大林几个是职业打劫金铺的旗兵呀!” 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生怕行动失败。 钱嘉乐却主动道:“贤哥,要不然金街交给我。” 何定贤脚步不停,冷声答道:“每个位置都是有考虑的,按照命令行动!” “是,长官!”钱嘉乐、孟元达连忙收声,不敢再讲。 随后,各组探员便迅速离开警队,步行前往预定地点安排,探员们看起来行动麻利,整齐划一,实则三分之二的探员都没有参与过真正的悍匪抓捕,大部分探员做事的时候非常紧张。 何定贤看在眼里才会亲自带队参与行动,并且负责最危险的小组,就是希望震住手底下的废材。 启明大厦。 楼底。 何定贤带人摸到楼梯通道,转头打出一个手势:“阿雄,守好。” “收到!” 颜雄挥手让后边的探员止步,再同几个下属下命令,十名探员便分布到杂货铺,水果店门口蹲守。 何定贤再同阿鬼下令:“你带人走B梯,记住,遇见人不要硬顶,能逼则逼,不能逼就放。” “知道了,贤哥。”阿鬼弯腰低强,藏在屋檐下,双手已然握住抢,声音十分紧张,掌心早已布满汗水。 何定贤心里稍微有些失望,但马上打起精神,出声道:“阿雄,见到有人出来马上围住。” “且战且走,千万别堵,堵不住的。” 颜雄干脆点头:“明白。” “照我的了解,匪徒都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的货色,第一波的进攻最猛,第二波开始就会凌乱,要是发现警队包围圈严密,心理防线马上就会受挫,但切记不能一下逼太紧。” 何定贤了然于胸的讲道:“一旦逼紧了,他们见逃不掉,就会鱼死网破,那样对我们不利。” “最好是一波波的打,一个个的杀,一路上击毙几个人,剩下大小猫两三只怎么样也蹦哒不起来。” 他之所把四组分在部分点位,就是希望拉长战线,不断削弱悍匪的火力。 “另外,如果楼上出现手雷、雷管等重火力,马上前来支援。” 颜雄肃声应命:“是!” “上楼!” 何定贤一声令下,毫不犹豫的拔出配枪,双手举高,抵在胸前,一步步向上探去。 每经过一个转角都会等待数秒,再认真观察一周,直至确认安全才会继续前进。 这套打劫银行练出的行动经验,颇像现代化城市作战守则,较警校训练优化很多细节。 可惜,没有现代通讯设备,没有信任的兄弟搭配,不仅要打头第一个上阵,冒最大的风险,每每还得充当突破手的角色,是所有探员里最危险的一个位置。 导致身后五名探员就算紧张到满头大汗,心底极为抗拒,但还是必须得一步步小心跟上。 华探长都亲自上阵擒匪,底下探员不可能再有所退缩,敢不敢打都得硬着头皮上。 这就是领袖的力量。 好在,何定贤第一次带人打劫的时候,一样经历过同样过程,心底倒没有抗拒。 有时候真不能怪探员们废,环境造就人,换一个体制,废材探员说不定个个都是英雄。 就算在港岛贪污成风的警队体制之下,多上几次战场,多抓几个悍匪,胆气打出来。 自然就不会怕。 全港现任华探长里他是唯一一个亲自率队行动的人,落在探员们眼里自然大不一样,缜密的行动安排,行云流水的标准动作,更是让探员们信心大增,畏惧感在不知不间消退…… 707室。 阿光撩开窗帘,细细打量楼下一圈,忽然皱起眉头,放下窗帘,回头道:“大林哥,楼下有探员!” “是吗?”大林蹲在椅子上,双手掰着一颗柑橘,小林在旁出声说道:“大佬,警察盯上我们了。” “晚上行动是不是要延后?” 大林跳下椅子把半颗橘肉塞进嘴里,咀嚼着来到窗户前挑起一块布,眼神落到楼下冷笑着道:“还是同以前一样鼠头鼠脑。” “这些乐色也配抓到我们!” 大军、古仔、疯驴三人坐在餐桌旁正喝着酒,闻言哈哈大笑,古仔嚣张道:“哪次行动没探员?” “不用惊啦……该惊的是他们。” 大林则回头问道:“大军,船准备好没!” “准备好了。”大军答道。 “换一个地方,晚上的活继续干。”大林十分果断,其余五人马上起身:“知道了,林哥。” 众人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一人一个绿色的军用提包,每个背包里都有武器弹药和粮食水瓶。 以及傍身的一点现金。 至于历次打劫得来的黑金,要么存在银号里,要么拿回老家盖房子,绝不可能放在身上作拖累。 “走!” 大林小心的靠在门后,听了一会走廊的动静,确定无人后,打开一扇木门,再用眼睛观察一阵,最后拉开第二扇铁门,干净利落的带兄弟们离开。 此刻,时间尚在上午,正是街头人少的时候,一行人想要转移位置是不希望傍晚行动时遇到警方围堵。 他们倒不是怕了警察,而是不希望行动失败,毕竟收了人三十万,专门打劫两个小钱庄。 钱庄里面能有多少现金? 几万块顶天! 金铺里却可能会有十几万,乃至几十万的货,扫走一倒手就回市价一半的钱。 劫匪一般是不打劫钱庄的,但如果有人出钱雇佣,那么顺手干一单也没关系。 何定贤没有选择等到傍晚让罪犯出笼,也是考虑到街道行人多,早点把劫匪逼出来能减少伤亡。 之前不把劫匪逼出来,则是备了一桌好菜等开席,光靠刑事组探员想将悍匪一网打尽。 很可能出疏漏。 六十名探员对六个悍匪,依旧得多做点准备,否则跑掉一个都有麻烦…… “哒哒哒。”大林等人的脚步声非常急促,跑到五楼转角时,正好迎面碰上阿鬼带队行动。 “啪!” “啪!” 阿鬼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心弦就一下紧绷到极限,带着探员们贴墙守在转角,举枪朝向楼梯上方。 当他看见有一名罪犯露头的时候,毫不犹豫就扣下扳机,连续打出两枪。 左轮弹舱转动的速度似有顿挫,宛如同探员一般心生胆怯,其余七名探员举枪一阵回击:“啪啪啪!” 枪响声楼道响亮,子弹统统打在墙壁上,将墙灰打的飞溅,激射出一个个弹孔。 大林略微将头一缩,好整以暇的在腰后掏出一把史密斯M1917,待到警员们枪声一熄,探出枪口架在栏杆上,稍稍一转:“砰!” 一枚子弹精准射中阿鬼肩膀,阿鬼惨叫一声,连忙向后撤退,手下七名探员见长官受伤,一下溃兵成军,扭头就跑。 古仔肩膀上挎着绿色背包,手里却提上一把汤姆森冲锋枪,抢到大哥身前落下枪口:“哒哒哒。” “哒哒哒。” 一阵乱扫。 “撤!” “撤!” 阿鬼本来还想再组织伙计抵挡一阵,听见冲锋枪的声音响起,脑海立即就没了想法,连忙招呼着伙计们退走。 古仔一马当先,所向披靡,带头开路,火力十分凶猛。 大林、小林、大军等人手上长枪短枪都有,互相交替掩护,一步步走下阶梯。 颜雄率人守在楼底,听见枪声响起,立即将报纸丢掉,拔出配枪,组织兄弟慢慢迎上。 军装组兄弟们收到风声,早早就在街头待命,马上也上前疏散市民,招呼街边摊贩,店铺老板收工。 他本来对本次行动信心十足,觉得有华探长亲自带队,又有情报支持,起码有七成把握可以成功。 因为,刑事组之前办案,要弄点消息得买,买还不一定是真的,警队情报部又只为鬼佬服务。 与其说是情报部,不如说是军情六处警队分部,只为政治服务,不为案情服务。 所以,刑事组战力低下是有原因的,而现在形式有所好转,起码江湖消息灵通。 刑事组又有对社团的控制力,只要计划得当肯用命就没问题,唯一可虑的是悍匪火力较猛。 兄弟们一时半会拿不下,别给悍匪抓住机会打崩就行。 随着汤姆森冲锋枪的声音响起,颜雄的脸色也是骤变,立即挥手大喊:“散开!” “找掩体!” 伙计们纷纷躲到电话亭、墙角、摊位背后伏低,有两辆轿车停在路边,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停到不知是哪位老板的车后。 何定贤在楼道里听见手提机枪的声音,心头立即一跳,知道另一组兄弟不可能顶住,当即举手示意下属:“止步!” 八名下属立即止步,双手握着枪,口干舌燥,动作都有些僵硬。 一人低声问道:“贤哥……” “等罪犯先冲下去,我们正好从后边咬住他!”何定贤嘴角挑起一抹笑容,感觉目前局势良好,优势在我,以前常常给人拿着枪追,还是第一次拿枪追人,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换一个角度办事的感觉很奇妙,好像很精准猜中对方每一步,又可以在对方每个选择中,判断出最好的应对方式。 因为,这些事都他干过! 很多选择也都做过! 知晓匪徒的思维方式,知道每个选择的优劣及破绽,处理速度自然更快更准。 “今天贤哥就来教教你,给你上一课!”他等到罪犯经过五楼之后,又稍等数秒,辨别了下枪声,再打出手势,带伙计们穿过走廊直插对方尾巴。 (本章完) 122 击毙匪首! 当何定贤率人来到二楼梯口的时候,大厦出口已经乱成锅粥。 颜雄望着阿鬼带人跑下楼梯时,打个手势让两个伙计上前接应,阿鬼等人撤开不到五米,古仔手持汤姆森站在最前方杀出大厦,紧接着大林、小林、大军、阿光举起手枪:“砰砰砰!” 疯驴则端着一把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垫后:“哒哒哒。” 六个人形成的火力网竟然异常凶猛,三分钟内激射出近一百枚子弹,顿时把街头巷尾的探员们打得不敢露头。 六名悍匪在出街前明显进行过一波修整,子弹都全部装填满,见到探员不敢露面更加嚣张,沿着街道不疾不徐,不慌不忙一步步打算离开,好似在街头散步一般。 何定贤见到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羡慕,港岛悍匪在火力上确实占优,港英政府不给华警装备步枪火力,防着警察胜过防罪犯,确实也极大限制了华警的作战能力,导致悍匪在九十年代前一度非常嚣张,称霸近半个世纪。 是黑社会之外对港岛治安环境打击最恶劣的一个毒瘤。 匪徒则只要不杀鬼佬商人、高官、不抢劫英资商铺、不搞出大型恶性案件,港府就绝对不会调动驻军实施围堵,条条框框的枷锁对悍匪没用,对华警可是十分管用。 “上!” 何定贤抓住机会率下属在楼梯里扑出,举枪砰砰两声,立即缩回楼梯。 八名下属探员也纷纷探头射击,一轮齐射给罪犯造成不小麻烦,把大林等人的闲庭信步节奏打破,表情慌乱的躲进一间食杂铺。 “换一发子弹再杀出去。” 大林把手上的史密斯丢进背包,换出一把加兰德拉动枪栓,小林、光头也是有样学样。 古仔打开背包取出一面弹鼓,重新装填进汤姆森的弹匣。 食杂铺角落里躲着六个男女,抱成一团,表情恐惧。 古仔干完活在柜子里拿出一瓶可乐,瓶盖对准桌角用力一摁就跺开,还有闲心喝口可乐补充体力。 何定贤在外边则给颜雄打出手势,让对方组织好人手,准备把罪犯包圆,下令时口中大喊:“阿雄,多带点人!” 大林眉头微跳,冷笑着道:“古仔,等会调头回去,把背后的乌蝇拍死,换一条路走。” “知道了,大林哥。”古仔昂首把可乐一口干光,重重放在柜台上,目光瞄向角落里一个妇女:“身材不错,下次再来宠你!” “哒哒哒!”他抱着汤姆森再度冲出食杂铺,一串子弹扫过对面街的探员,调头一看竟然发现两边路口都是空的。 “大佬,怎么办?”他大声喊道。 阿光、小林等人一时也显得进退失据,大林则十分果断的道:“继续!” “收到!” 古仔果断调转枪口,继续后面跑去。 大林头一回在交火的时候撞见人唱空城计,可偏偏不得不选一条路,在经验主义的趋势下,他依旧选择往回走! 他眼里的华人探员是不具有阻挡性的,只要火力够猛、够凶,一路杀出去就行。 大不了丢掉一两条命! 所以,既然可以随意选一条路,那么为什么要改变计划?顺道踩死一只乌蝇不好吗! “上!” 何定贤见对方果然中计调头往回打,大声下令,街道旁两个楼梯口,一个店铺内钻出十名探员,一阵齐射:“啪啪啪!” “啪啪啪!” 平均每人都射出至少三枪。 这一波三十发子弹顿时给悍匪们一记迎头痛击! 开路的古仔身中数枪倒地。 随后的阿光也连中两枪,坐倒在地上,握着伤口面露痛苦,但没几秒就被人补枪射死。 大林拉了一下前面弟弟的包带,将弟弟拉到一个木框后躲藏,就算不断有子弹打来。 装满水果的木箱也能轻松把点三八子弹挡下。 余下四名罪犯全部藏匿在木框后,每个人表情都非常紧张,他们终于认识到对手和往常不一样,甚至比中区的鬼佬指挥官都更难缠,要知道,以往他们作案也有死人的时候,人死了,再招,有钱总有人卖命,但是却没有一步步被差人带着走的情况发生。 大林在港岛的名气之大,也令他在团伙里一言九鼎,很能服众。 他意识不对当即说道:“不行!这条路走不通了,返回去,刑事组在一面布这么多人,另一面肯定很空。” 小林、大军点点头。 疯驴突然叫道:“不对,这一面刑事组只有十来个人,可整个旺角区有几十名探员,另一面说不定有更多人。” 大林皱起眉头:“不可能,有人早就出来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以往我们都是六七个人追三四十号探员,现在呢?整条街加起来才十几个人!” “这次来的华警不一般,一个个都跟神上身一样!”疯驴叫道。 大林冷笑一声,望他一眼,直接起身:“小林、大军跟我走,谁要留谁留!” “好!” 小林、大军两个人站起身连忙跟上,疯驴咬咬牙,满脸怒色,但依旧跟上大林。 眼下,他们行动受挫,匪首的话语权自然会下降,但大林也展现出果决的一面,立即就维护了自身威严,事后,肯定得处理一翻。 而匪徒说到底只是匪,除了火力凶一点,没什么大不了。 要是个个华探长执行任务的时候都能带头冲锋,华人探员照样可以把匪徒给压着打,可偏偏华探长们习惯站在一条街外,大喊大叫地让伙计们上,怎么可能引导出华人探员的战斗力? 导致一个身先士卒的华探长出现,稍稍振奋了一下士气,做了点战术性安排,就让悍匪觉得不可思议,连“神上身”都讲的出来。 何定贤看见罪犯开始撤退之后,心里长松口气,警队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熟悉地形,罪犯减员一个,人员比例就会多一节,优势正在不断扩大中…… 他同时语气清晰,有条不紊的下令:“阿雄,带你的人绕上海街,咬死罪犯的尾巴。” “剩下的人检查弹药,全部跟我一起沿着弥敦道追!“ ”是!“ ”长官!”颜雄等人大声答应,马上穿过小巷前往上海街,余下的警员们则开始装填子弹。 六名在刚刚交火过程中受伤的警员已经在街角休息,时不时传来的哀号,惨痛声却并未影响士气,因为探员们叫归叫,但表现已经比从前好上很多,击毙两个罪犯后,更是胜券大增,大功近在咫尺。 医疗救助队会来拉走伤员,军装也会带走罪犯尸体,捡子弹,处理现场。 何定贤装满弹药继续带着警员们迅速追上,在弥敦道街口与上海街交汇处,精准的将罪犯咬住,同颜雄带领的伙计形成夹角围击之势,顿时将罪犯逼到角落。 “大佬!”小林举枪向警员射击,语气焦急,发现自身陷入困难,想要回头向大佬问话,却见大佬表情苍白,摇摇头:”走!” “大佬!”小林睁大眼睛,瞳孔布满血丝,用背后抵住大佬身体,出声喊道:“怎么走?” “你怎么样了!” 大林气息越来越弱,咬牙道:“伱得走,生个孩子,家里的香火不能断……宝安那栋楼……” 疯驴朗声喊道:“林哥中枪了!” “走!” 大军心底彻底慌了:“疯驴,林哥中枪怎么走!” “出来抢的,死算什么?谁都可以死呀!刚刚那个差人枪法这么犀利,再不走留下来等死吗!”疯驴大吼一声,一把将中枪的大林推倒在地,且战且走,沿着弥敦道继续下行。 大军见到大佬身死,有人扛旗,当即转身跟上,小林发疯一般举枪扫过街道人群,不差别的射杀市民,尽管市民早已被警方疏散,但几个来不及跑的倒霉蛋还是惨叫中枪。 “贤哥!”颜雄双手握枪带人赶上,表情异常兴奋:“大林扑街了!” “全港最有名的悍匪给你打死了!” 其余探员们也是满脸激动。 何定贤冷声则道:“那又点样?打死一个悍匪而已,很威风吗!” 他继续装填子弹:“这么多人追着六个人一条街,到现在都没有打死,难道你们都废柴吗!” “还是说全港警队的人都是废柴?”他回头侧目看向众人,众人顿时被浇了一头冷水,其实港岛警队里还是有一批人敢拼命的,也有人曾当场击毙过大贼,但是仅限于在上位华探长之前,换句话讲,哪个华探长没拼过命? 可当上华探长之后还敢拼命的人却不多了。 敢跟大贼在街头交火、拼命的,港岛光复以来仅此一个! 众人就算给人贬了一句,但也一句话不敢反驳,甚至觉得大佬说的对!跟大佬相比他们真是个废柴! “把剩下的三个贼往金街上赶,记住,不要再随意射杀,我要留一两个活口,明白吗!” 何定贤话语里充斥着肃杀之意,下属们心头一凛,旋即纷纷依言追上,有计划的开始驱赶罪犯。 其实,在港英政府统治下的警队,于改制前也有一个特殊优势,那就是不需要顾忌死亡率,也没有那么多行动守则,对他而言更方便做事。 (本章完) 123 战绩 “大军!” “前面有差人!”疯驴、小林、大军,仅剩下的三个匪徒跌跌撞撞,一路逃窜,突然看见金街附近有探员严阵以待,疯驴一声大吼,三人连忙藏在书摊背后,大军喊道:“杀出去!” “没路了!”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三人已经无路可逃,陷入绝境。在绝望与丧亲的悲痛之下,小林不再躲躲藏藏,举起步枪大喊:“我来!” “哒哒哒。” 一连串子弹扫过前方街道的店铺门前,分组在各个店铺门口设防的探员们,连忙弯腰低头,迅速藏匿。 “上!” 疯驴瞅准机会翻身滚过报摊,俯身前冲,大军咬咬牙,硬是跟上,三人旋即组成一个三角阵势,沿着街边向街道不断前突,三把加兰德半自动步枪组成的火力线,一时间竟然爆发出凶猛的威力。 哒哒哒。 哒哒哒。 弥敦道街头,枪声急促,子弹连成条线,四处飞射,所向之处的探员们纷纷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两名经验不足,藏头露尾的年轻探员,噗噗,胸口中枪,迅速倒地。 其余探员见到如临战场般的交火现场,手上捏着点八三,满头大汗,一个个都畏惧到极点。 “长官!”有探员叫道。 “达哥!”又有人大吼一声。 孟元达穿着黑色皮夹克,挺着个大肚子,靠着墙手指微颤,闻声惊叫一句:“啊?” “什么事。”他回过神来。 下属宾仔喊道:“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疯驴、小林、大军三人已经穿过半条街道,连续打退三个点位的探员组,距离重兵把守的金街入口只剩下十米,子弹不断激射在墙壁上,溅起的墙灰,碎砾,许多已经打到探员身上。 孟元达吞了口唾沫:“能怎么办?” “贤哥下死命令了,守住金街,拼啊!”他大吼一声,趁着匪徒停火补充弹药的时机,竟然举起枪口连扣数下扳机:“砰!砰!砰!” “砰砰砰!”探员们见长官开枪连忙跟着射击,一片子弹打过去,硝烟弥漫,疯驴脸上被一块飞砾刮出条血痕:“唰!” 他只觉得脸上微微一痒,旋即变得皮肤麻麻辣辣,用手随意一抹,面露狰狞之色:“TMD!” 大军则道:“这群差人不够勇,跟背后的像是两批人马,等会有机会冲出去。” 小林一言不发,沉默换单,瞳孔布满血丝,眼里充满恨意。 “达哥,长官没有说死守金街啊!”宾仔收回枪,弯着腰,大声喊道:“金街没有大佬的店!我们先退一退,一边退,一边守,长官等会就带人来支援了!” “好计划!”孟元达是眼前一亮,大声吼道:“兄弟们慢慢撤,退到街尾!等长官支援!” “收到,达哥!” “收到!”伙计们顿时如蒙大赦,纷纷放低枪口,连忙后退,但一旦跑路就没有边跑边打的说法,近乎是放弃掉整金街的所有店铺,包括烟酒店、服装店、餐厅、以及最重要的五间金铺。 这五间金铺是旺角区核心的金店,其中有两间隶属于周大福,剩下三间是富贵金行,洋华金行…… 金号老板在港岛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特别是战后声名鹊起的周大福,更是目前港岛首屈一指的金行。 他们都很清楚大佬派他们守住金街不仅是要堵截罪犯,同时也是想向金行老板们讨一个好。 可讨好不能让兄弟们送命啊! 疯驴、大军见到探员们开始后撤,顿时面露狂喜:“警队的人马散了!” “继续冲!” 哒哒哒。 枪声重新响起。 “贤哥,马屁达没有守住,干!”颜雄率着十名组员追到街口时,望向沿街店铺门上的弹孔,恨铁不成钢的痛骂叫嚣。 兄弟们在一番追击中也打出胆气,看不爽临阵退缩的人。 “我知道。”何定贤表情镇静,双手握枪,盯着前方:“指望他能守住金街,不如指望罪犯举手投降。” “但是金街事关几个大老板,不好闹出动静,总得派人来守,守不守是一回事,能不能守住是一回事。” “我总不能让马屁达守钱庄吧?要是计划失利罪犯往钱庄跑了呢!” 颜雄颔首:“明白,长官!” “上!”何定贤一声令下,带头前冲,余下探员分成两队,一支随着探长,一支随着探目,在街道两侧迅速前逼,举枪开始射击:“砰砰砰!” 二十多位探员乘胜而追击,气势汹汹,一出场就非同凡响,打出很密集的火力,顿时在背后起到奇效。 小林近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酥麻,旋即整个人就失去意识跌倒在地面。 “干!” “小林死了!”大军回头吼道。 疯驴心里也泛起寒意,举枪把前方的人压退,竟然选择后缩两步,缩到一间金铺门前藏起:“我们进去!” 大军抬头一看金铺是周大福的招牌,心里就觉得大为不妙,就算是做旗兵的也知道有几个招牌不能惹。 抢只能抢小的,不能抢大的,否则连抢回来的金子都没人收,遑论,有没有命来花。 每个金行出产的饰品都是有刻印,有代码,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哪家金行的货。 全港黑市上出现多少量的黄金,哪间店铺丢了多少黄金,时间一对,基本上就能分析个大概,根本瞒不住大老板的眼睛,换句话讲,他们某种意义也得靠大老板来吃饭,又怎么敢得罪大老板呢? 当眼下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刻,二人也变得无所顾忌,就算是死路也得往里冲,起码能多活一阵子! “哒哒哒。”疯驴举起枪扫破店铺的玻璃门,弯腰钻进店铺里,一千五百呎的金铺内,人员疏散一空,柜台上的金字却摆得满满当当,来不及撤走,大军进来的时候直接被晃花了眼,贪婪成性,眼神迷离的道:“好多黄金……” “这可是周大福,整间店铺起码有十公斤的货,要不是快没命玩,你敢踏进店铺一步吗?”疯驴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旋即用枪托狠狠砸下柜台,将柜台玻璃砸碎,一把把将货扫进背包里。 …… “达哥!” “贤哥到了!”街尾,探员宾仔面露喜色,大吼出声。 孟元达一拍他脑袋,气急的道:“老子看见了!” 宾仔叫喜道:“任务完成了!” “达哥,我们守住啦。”他眼神雀跃,其余探员们也松出口气。 孟元达却气急败坏:“妈的,早知道贤哥来这么快,我们就不用退了,死衰仔!” “就不该听你的!” 宾仔表情愕然,努努嘴,却不敢答话。 何定贤在前方镇定自若的指挥道:“组织人手立即警戒线,把店铺给围了。” “喊话让两个蠢贼投降吧。” 颜雄点点头:“没问题,大佬,这些交给我来安排,但是罪犯要是负隅顽抗怎么办?他们手上的火力依旧不小,金铺的进攻面又很狭窄,是不是呼叫鬼佬派人来处理?” 他以为做倒这一步已经够了。 何定贤却冷笑道:“现在是他们说话算的时候吗?不投降,那就逼他们投降!” “找点汽油、玻璃瓶、做几个燃烧弹备用,喊一次话不出来就投十颗,没打算投降就活活烧死他们。” “看看他们受不受得住!” 颜雄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眼神恐惧的看着长官:“我马上安排人手办事。” “唰。” 何定贤却在十几米外停住脚步,叼起一支香烟,划着火柴,深吸一口静静观望。 总之,兄弟们好不容易拼一把,不可能把功劳最后让鬼佬插一手,到时候大小怎么算? “记得叫消防署的人来。”他在颜雄安排结束之后,额外提醒了一句,颜雄答道:“已经安排了。” “放心。” “嗯。”何定贤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颜雄觉得比眼前的悍匪更要彪悍,但不可否认投掷燃烧瓶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匪徒有本事在枪林弹雨中闯,却不一定够胆量待在火场里等死,死简单,等着死,难! 与此同时,疯驴、大军二人果然拒绝了警队的喊话,不仅不投降,反而举枪向外扫射,再度严重挑衅警方。 “上!” 颜雄在前线一声令下,探员们纷纷点燃酒瓶,用力抛出,酒瓶在金铺里破碎,火苗随着汽油飞溅、四散。 大军望见汽油吓了一跳,慌张的道:“干!” “差人无人性,简直丧心病狂!” 疯驴看着大火蔓延,癫狂的笑道:“哈哈哈,有意思,无人性的差人,果然恶过悍匪!” “疯驴,出不出去?”大军见到火势越来越凶,警方又开始下一轮喊话,神情开始畏惧。 疯驴则道:“你要出去自己出去,我要守着金铺,有整间金铺陪葬,大晒呀!” “疯子。”大军暗骂一声,见到疯驴身上已经着火,整个人开始挣扎,扑倒在地,嚎叫,实在受不了折磨,举起抢跑出店铺,一言不发的跪倒在地。 两名警员立即上前把人摁住,卸掉武器,其余警员丢掉燃烧瓶,纷纷松出口气。 店铺没想象中那么耐火,估计要不了三轮就会被烧成精光,好在第一轮燃烧瓶产生的火势仅限店内。 在场消防署立即上前,将火浇灭,一位消防署队长叼着香烟,站在旁边,语气不善的说道:“何探长,在辖区内纵火焚烧,责任谁来承担?” 何定贤看都没看他一眼,张嘴就道:“我抓了全港最大的贼,谁敢要我承担?” “伱吗!”他瞥了一眼,语气不屑。 鬼佬队长张张嘴,面色愠怒,却不敢再讲,消防署同警队谁高谁低还是很明确的,加之旺角消防署的规费也要到警队来领。虽然他不喜欢别人给消防署找事,但是也不好把面皮撕破。 何定贤则甩甩手道:“明天派人找猪油仔去领开喉费,一定不会让兄弟们白干,但是别TM再讲废话了。” 鬼佬队长脸色又是一阵变化,但看在钱的面子上终究把一口恶气忍下,颜雄上前报告:“长官,捕获一名罪犯,击毙五名罪犯,皆已经验明正身无误,下一步点办?” 何定贤笑着说道:“不用急着收队,等消防署的伙计们灭完火,再进去把店铺里的货都清点一下,全部带回警署。” “港岛警队是一个公正廉洁的队伍,货物是要照单还给货主的,少了一克都不行。” “懂吗!”他厉声问道。 颜雄啪嗒敬礼:“是!” “长官!” 这一批自然是真的不能动,否则警队华人在港岛大老板的眼中,地位就会一落千丈,谁都会认为他贪得无厌。 “贤哥,行动中缴获一把汤姆森冲锋枪,六把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八支史密斯手枪,弹药总计一千多发,加上现金三万多。”孟元达忙活一阵,找准时机,凑上前道。 何定贤点点头:“带回去存档拍照,都是要上报纸的凶器,让市民们见识一下警队探员的威猛。” 在火力上悍匪确实大占优势,一把半自动步枪,压着十把点三八是合理的,更何况,一把汤姆森冲锋枪摆在眼前。 这一次警队华探的表现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毫无疑问已经是用尽全力,不能在细节处苛责更多。 回到差馆。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把腿架在桌面上,望向面前表情紧张,噤若寒蝉的马屁达说道:“我让你守住金街,你守在街尾,怎么?弥敦道总共才多少米!你搞什么战略纵深!” 马屁达连忙挺直腰杆,慌忙道:“对不住,长官!是我没有执行好命令,请长官处置!” “干。” 何定贤一拍桌面,咒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最后一次,下一次再出现这样的事,我不仅扒掉你的衣服,卸掉你的枪,我还要把你埋进九龙城,懂吗!” 马屁达迅速敬礼,大声吼道:“明白长官,谢谢长官!” “嗯。” “滚!”何定贤大手一挥,斥退下属,心底其实对马屁达的表现颇为满意,因为马屁达的每一步都没有让他失望。 真的很菜啊! 要是马屁达突然大发神威,事情不一定会有那么完美,当然,旺角华探随着弥敦道一战打出血勇之气,将来不可能一直留着个废柴当探目,否则,旺角差馆一直都不会有真正的改变。 所以,他要敲打敲打马屁达,起码不能让他拖后腿,不然,将来只能把他换掉。 (本章完) 124 软饭硬吃(求月票) 今天的事情,他本能的产生一些不满,但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针对整个刑事组的风气。 打古惑仔,收规费,打市民,一个个威风的很,打悍匪,打大贼,怎么一个个成缩头乌龟啦? 不应该啊! 恶狗冲谁都敢咬一口,恶人冲谁都下狠手,欺软怕硬,只算一个蛋散! 他之前对类似的情况心知肚明,早有预料,但带伙计们打一场仗下来,却觉得必须改一改了。 不是要整治警队风气,而是要提高手下战力,将来做事也更有胆气! 要不然,带一批蛋散出门又怎样,枪声一响全部跑路,请一批悍匪来就能对付他…… 他不是每一次行动都能亲赴一线,指挥布局,也不是每一伙悍匪都同今天的一样蠢! 妈的。 得让他们变强。 至于什么加强社会治安,强化训练等等,唔好意思,他从来没想这么多,一来不符合实际情况,二来,他就是见不得手下太菜! 打劫银行带一批菜鸡是会送命的,就跟今天的一群菜鸡相同,至于今天的案子其实还没完。 或者说,刚刚开始! “哒哒哒。” 颜雄来到探长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出声喊道:“贤哥,周大福的大掌柜到差馆了。” “在楼下办公区等着。” 周大福如今的大掌柜正是港岛金行声名鹊起的“鲨胆郑”,目前管理着周大福在全港的金店,除了股份还在岳父手上之外,本身已经是业务上的话事人。 一个小时前,旺角两间金铺被抢,一间金铺的货物被扫荡一空,落入警方的物证室内。 一个小时后,鲨胆郑就出现在旺角差馆,可见其消息灵通。 “呵呵,我马上下去。”何定贤笑着站起身拉开椅子,走出办公室就径直下楼,实在不好驳鲨胆郑的面子,一来鲨胆郑是潮汕商会的一员,其岳父还是潮汕商会理事,二来,他也很想见见全港最有的赘婿,三来鲨胆郑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未来更是全国第一的金业大亨,其下属的“新世界发展”业务更是揽括“黄金、珠宝、地产、巴士、水电等等”…… 这可是千禧年港岛“四大家族”之一的奠基人。 “何探长,久仰大名!”郑裕同站在办公室里,穿着一件棕色夹克,整个长的结实壮硕,个子不高,看起来却很敦厚, 黝黑的皮肤带些干裂,看得出个常常出海的人物,眼神透露着精明能干,笑起来又十分热情。 何定贤递上的左手被人用力握紧,只觉得触感粗糙,很符合其草莽起家的身份,看见他脸颊标志性的黑痣,顺势举起作手拍拍对方肩膀,语气非常欢迎:“郑老板,久仰!” “这次下直接到我办公室饮茶,待在这里不要给人误会,阿达,给郑老板送到热茶。” “知道了,贤哥。”马屁达连忙答应,转身冲茶。 何定贤则同郑裕同回到办公室,请他坐下,再递出支烟:“郑老板,辛苦了。” “抽支烟先。” “多谢。”郑裕同没有拒绝,随后马屁达把茶端来,鞠躬问好,再退出办公室。 “呼……”郑裕同吐出口烟,出声话道:“何探长,多谢你为港岛市民除掉一伙大贼。” “大林那伙人马,我早看他不爽很久了,可惜不好下手办事,何探长干的好呀!”他竖起大拇指,夸夸称赞。 何定贤谦虚道:“郑老板过奖,除暴安良,保护城市治安,本来就是刑事组的职责。” “呵呵呵,何探长讲话真好听。”郑裕同瓮声笑道。 何定贤摇头叹气:“可惜,没有把劫匪拦在金街外边,让郑老板遭受无辜损失,但请郑老板放心,店内的货物都已经被查清收回,已在物证室存档,随时可以拿走,保证一克不少。” “有何探长这句话我就安心了。”郑裕同松出口气,面露笑容:“实不相瞒,店里的货价值五十多万。” “我也只是替人打工,要是丢了这批货,麻烦很大。” 他还只是周大福的大掌柜,想要正式接班金行,肯定是不能出一丝纰漏。 何定贤理解的点点头:“谁不是为别人打工呢?我只是帮港府、帮市民打工而已。” 照他这样讲,鬼佬总督也是帮市民打工咯? 郑裕同会心一笑,出声道:“话虽如此,但没有何探长带队,换一批人马,不见得能干拦住大林,说句实话,大林那伙人我很了解,杀人犯货,无法无天,我不可能让何探长带兄弟们白拼一场,更不让受伤的探员无人照顾,准备了一点点汤药钱,烦请一定收下。” 他话音刚刚落下,背后一位小弟走上前,在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摆在桌面上竟然写着“东方”二字的银号。 “郑老板,你什么意思?”何定贤眼神瞥过,表情微动,郑裕同道:“一点点心意,交个朋友。” “郑老板,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何定贤心里讲不出的挣扎。 他真的不想收钱! 但偏偏对方把钱都存进他的钱庄里,银票收不收已经不重要,对方把银票一烧不收也得收了。 这钱庄开的! “害……”他长叹口气。 郑裕同却道:“真的是一点点心意,何探长不收下,那就不认我这个朋友了。” “就这一次!”何定贤无奈的把银票收好,折起放进衣袋里,再度劝谏:“郑老板,我一直把伱当朋友。” “下次一定不要了。” 郑裕同满脸笑容,出声说道:“将来周大福在九龙是要继续开铺的,实不相瞒,何探长。” “未来三年周大福至少要在九龙区开铺五张以上,少不了麻烦和探长,请何探长多关照。” “一定,一定。”何定贤连忙颔首,十分爽快,心里大为喜欢“鲨胆郑”,对方狠不狠,有没有胆尚看不清,但一定很会做人,会做生意! 十万港币啊! 真不愧是开金铺的,出手阔绰。 有钱!大晒! 人见人爱! 此时,他张开嗓子吼道:“马屁达,进来!” “带郑老板的伙计去楼下点货,出什么问题,拿你是问,明白吗!” 马屁达立即推开门,立正敬礼:“是,长官!” 郑裕同笑呵呵的朝伙计挥挥手,历来货进警队一趟少不得给分润一层,这是江湖规矩,只要对方没有刁难,能拿回来大部分都是好事,如果警队能下手轻一点,多拿回来一点就更好了。 至于十万港币只是一块敲门砖,要是连十万港币都舍不得出,怕是等到猴年马月才拿的回货。 哪有这么爽快? 这些差人宁愿把货封在银行吃灰,也会想尽办法不还给你,古今中外,无处不是如此。 “对了,何探长,常听人讲,你与楚老板的小姐关系不错?”待房间里没有其余人,郑裕同等着伙计办事,忽然出声问话。 何定贤表情微微色变,迟疑的点下头:“有一些私交。” “哈哈哈。”郑裕同突然朗声大笑,得意道:“何探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嘛,靠魅力来着!” “有魅力,有本事,怎么起家都不重要,虽然我跟楚小姐不熟,但是,听说楚小姐是个贤良淑德,品行优良的好女孩,若是有可能的话,千万别放过。” 这是他掏心窝子的话。 何定贤听起来却觉得怪怪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同他开玩笑,但是唯独郑老板的玩笑很真实。 这你妈是开玩笑吗! 给我传授经验呢? 何定贤要不是刚收人家钱,都已经有翻脸的打算,不得已举起茶杯饮下一大口,消消心底的火,唇齿相讥道:“这方面郑老板是行家。” 真当人人都同你一样喜欢吃软饭? 郑裕同却欣然笑纳,自得意满的说道:“还不错啦……有老婆,有儿子,岳父还有大金铺。“ “多爽!” 像他这种踏实能干,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常常出生于底层,但却困顿于底层的束缚。 没有平台,没有资本表现能力,施展抱负,若是能够得到媳妇娘家人的帮助,一下就能鱼跃龙门,脱颖而出。 人一辈子有两次决定命运的时刻,一次是出生,一次是结婚,道理在男女身上都适用。 只是男人想要利用婚姻改变人生太难,吃口软饭容易,软饭硬吃,吃出地位,打出名望可不容易。 何定贤顿时明白郑老板是吃出骄傲,吃出自信了,没有一点点羞耻的感觉,刚刚是同他讲真心话啊! “郑老板大胸襟,有肚量!”他忍不住赞叹一声,也不生气,还挺佩服的。 郑裕同笑而不语,一幅你也可以的样子,而普通人可得不到他的认可,因为,他一手把周大福做到全港第一! 他亲自出海走私黄金,解决战后黄金荒的问题,并且亲自率人在海上痛击海盗。 因为,他是鲨胆郑! 把周大福改名换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亨郑! 吃软饭算个屁,软饭硬吃才叫本事,他显然通过种种事迹,加上今天的事,认定何定贤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就算娶了楚小姐一样压得住,才会讲出这一番话,言下之意就是男子汉,大丈夫,借妻子家的势无所谓,只是一种手段罢了,能够把家业做大做强,谁敢小觑之? “对了,郑老板,有件小事情同你讲下。”何定贤突然收住笑脸,语气严肃,进入正题:“根据审讯,大林几个人来九龙,好像是收钱办事。” (本章完) 125 要他的命! “什么叫收钱办事?”郑老板听见收钱办事几个字,右脸长毛的黑痣好似都动了,浓眉微凝,脸上浮出几分凶气,压低声音,很有压迫感:“收谁的钱!” “查不到。”何定贤摇摇头,感叹道:“有可能是冲我的钱庄来的,也可能是冲你的金铺来的,总之,钱庄、金街、两个地方总有一个。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不好查的,没人敢讲。” 郑老板蹙起眉头,沉声道:“有一个活口,审不出来吗?” “他不是匪首,只是一个从匪,根本不知道。”何定贤嗤声道:“就算他说,我们敢信吗?” “随便乱一口,咬到个巨鳄,岂不是把我也吃了。” 郑老板望着他身上布满擦痕,乃至还带着硝烟味的衬衫,颔首道:“我明白了,我会查清楚。” 何定贤没有再继续火上浇油,留下余地让人思索,郑裕同却叹气道:“何探长,你知道大林的货,以前往哪里销吗?” “不知道。”何定贤顿时很感兴趣,出声道:“郑老板有消息吗?我们可以再接着挖,如果郑老板肯继续帮手,肯定有好处的。” 郑裕同嗤笑一声,讥讽道:“怎么会在港岛销?肯定是到濠江啦。” 濠江最大的金铺,不是周大福,而是周生生,周大福是郑裕同岳父“周至元”创建的新店,周生生则是周至元的堂兄周方谱继承的祖业。 早年,郑裕同父亲郑敬诒与周至元一起在广州的关系绸缎庄做伙计,二人的妻子同时有喜,两人交情甚深,饮酒正酣时想到此处,指腹为婚,许诺若是一儿一女,二人便做天生亲家,随后,年纪较长的周至元见战乱来临,提议道:“乱世之下,做一辈的伙计,撑不起家”。 二人决议各自创业,各奔前程,周至元与堂兄周方谱一起前往濠江创业,亲戚之间好有个照应。 周至元创建的金行名叫“周大福”,周方谱创建的金行名叫“周生生”。郑敬诒则回到老家顺德开了一间杂货铺,聊以维持温饱。 周方谱的父亲在广州十三行就是做金铺生意,一共开设有三间金店,所以,周生生实际上早于周大福,周大福创始人是靠着亲戚提携进入金业,只是随着战乱广州金铺停业,生意全部转到濠,因此,周大福、周生生都是在濠江立业,由于祖业优势,周生生在濠江金业首屈一指。 周大福是直至战乱后,来到港岛开办金铺,豁出命靠走私黄金起家,战乱时金价多贵? 战乱后,大批上沪沪上逃港,手上拿着大把外汇买金,金价节节高涨,供不应求。 周大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港岛打下根基,逐渐做大,与周生生隔海相望。 而顺德离濠江又近,郑裕同自出生后,常常往返两地,联络与周至元的关系。 中学因战乱辍学,直接被父亲送到濠江,当时父亲郑敬诒怕他年轻气盛,不识抬举,告诫他:“周氏已在濠江发达,认不认你这个女婿还是两回事,此去濠江只为讨口饭吃,勤勉干事,切记不能以少东家身份自居。” 郑裕同心中明白,牢记父言,来到濠江踏实肯干,每日都早掌柜一个小时到店,帮忙开档排货,打扫卫生。 周至元也绝口不提婚约之事,只当寻常伙计使用,可见女婿踏实能干,暗自喜在心中。 而后,郑裕同每天早上都到洋人的金行观摩款式,学习洋人的金饰设计,提出的营业方案获得岳父认可。 最后,周大福靠着款式全、花样多、在一众濠江店铺里摘得业绩桂冠,后来的事就是众所周知的乘龙快婿。 这种指腹为婚的乘龙快婿可不一般,既有两家合一家的感情,又有自小长大的亲情。 郑裕同结婚后未曾改姓,却获得岳父青睐,执掌周大福全港业务,负责在港岛开拓局面。 之后屡次拼搏,已让郑裕同成为金业名人,人人夸赞,可现在犹不是他的极限! 可以说,现在的郑裕同刚刚二十七岁,名气虽大,却正是大有抱负,野心勃勃的年纪。 他心里的自己是要成为世界珠宝大王,全港第一的人,事实上,周至元也将在五年后把周大福全部交给他! 这种情况周生生的老板自然对郑裕同心里不爽,周家的产业怎么交给一个外人?那还是周家的金号吗! 妈的,周大福,周大福,周大福的老板姓郑,话出给人笑呀! 同时,周方普及其子多少有些看不惯周大福后来居上,超过他们继承祖业的金号。 两家店本身是亲戚间为了互相扶持,做大后又不可避免的产生竞争,当中的弯弯绕绕,顾忌颇多。 两间金铺的百年相争也由此开始。 郑裕同没有把话说的很明,但何定贤听出大林等人的货,最终会落到周生生手上。 没办法,金铺抢来的金,总是要销给金行,港岛的货肯定在濠江销喽…… 不仅距离近,还不属一个政府,没有法律限制。 “看来同哥很不爽周生生的啊,果然同行是冤家,亲戚都不管用。”何定贤心里暗笑:“何况他还姓郑。” 有这层内幕在里面,看来郑裕同不可能再手软,要是不找个倒霉鬼出来立威,岂不是谁都可以劫他的金铺? 换到二三十年后,周大福的金铺给劫一两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无所谓,可现在一间店铺的损失都足够让周大福心疼不已,多来两次可就要伤筋动骨。 这时孟元达在门口叩门喊道:“长官,货物已经清点完毕。” “好呀。” 何定贤笑着站起身,招呼郑裕同下楼:“郑老板再去对一对货,黄金同其它不一样,掉一点金粉都是损失。” “多谢何探长理解,我也就不装模作样了,再去看看。”郑裕同点头走下楼梯,找到负责点货的伙计。 何定贤扭头道:“怎么样?没拿太多吧!” 孟元达谄媚道:“兄弟们得过大佬的吩咐,真的是一克都不敢摸,不过在搜货的时候多少会漏一些。” “真的假的。”他才不信底下探员的手能干净,但总不能把小弟的手给剁了,只要别做太过分就行。 郑裕同也向伙计低声问道:“什么情况,少多少?” 伙计说道:“不到三百克,以十公斤的量来说,何探长很给面子。” 郑裕同彻底松出口气:“那就好,果然地盘是潮汕自己人好做事,要是换成东莞帮起码五百以上。” “这算是正常的火耗,写进账目里,金铺连夜装修一下,不要耽误明天开张。” 他交代道。 伙计连忙点头:“明白了,同哥。” 郑裕同露出笑容,回头招呼道:“何探长,我带了一个记者来,过来一起同物证拍张照,不然东西取走了,上报纸不好看……我也要登报感谢一下旺角刑事组的伙计们。” “行!” 何定贤没有客气。 二人站在摆好的黄金前,调整好姿势,互相握手,一个面色谦虚,一个热情感谢。 “咔嚓!” 第二日,《东方日报》头版头条,《华探长旺角毙大贼,周大福上门领黄金》已编订成稿。 “郑老板,伱就先回去忙吧,有什么事情传个消息,能帮手肯定帮。”何定贤送客到差馆楼门处。 郑裕同欣然笑道:“没问题,得闲喊你饮茶,千万别不来啊。” “不会,不会。” 郑裕同点点头:“往后叫我阿同就得,不要客气,有急事可以到皇后大道的金铺找我。” “那是周大福在港岛的大铺,第一间金铺。” “好,同哥。”何定贤面带轻笑:“你也一样,叫我阿贤就行。” 郑裕同年纪虚长几岁,闻言也不再客气,笑着带人离开差馆,在门口坐上一辆轿车离开。 “阿定。”车上,郑裕同张口同司机吩咐道:“查清楚谁请的贼,要真是濠江那几个叔父,那就实在太过分,劫我的金去卖?我要他们的命!” “知道了,同哥。”阿定长的年轻秀气,眉眼喜感,却是和郑裕同一起在海上打海盗的猛人。 “如果不是呢?”阿定问道。 “如果不是,他也劫了我们的货,砸了我们的铺子,照样要他的命!”郑裕同语气凶厉,出声说道:“周大福的金号,只能拿钱进,拿枪进,我就要他的头!” 这些黄金可是他远跨重洋,乘风破浪带回港,怎容他人随意触碰? 岸上的都是小贼,这年头,混水上的才是强人。 …… 邵维枚在收到大林等人被击毙于弥敦道,且有一名罪犯被捕时,心底已经彻底慌了神。 上个月在中环同差人打的翻天覆地,怎么到九龙一下就歇火? 操! 一群垃圾连死都死不干净,非要留一个活的下来,邵维枚心急如焚,想要同父亲、大伯交代却没有勇气,只得坐在沙发上吸烟暗恨。 “维枚!” “上楼,有话问你。”邵邨人的声音忽然在楼上传来,他刚刚才接完一通电话。 …… “同仔,回来啦?”周至元坐在一楼客厅的木椅上泡热水脚,望见女婿回到家里朗声说道。 “老爸。”郑裕同回到位于皇后大道的宅子里,心情有些不佳,脱下衣服递给妻子周翠英。 他由于一直打理周大福的店铺长居港岛,自然就同岳父家人住在一起,他父亲则没来港岛而是在老家养老。 由于岳父对他不错,一来二去,也就跟自己家一样,随手把车钥匙丢在桌面,就听岳父周至元问道:“去旺角差馆,见到商会的大猛人了?” (本章完) 126 鬼佬样 “见着了。”郑裕同拿起水杯,饮了口水:“做人做事很有一套,听说街头枪战交火一千多发子弹,追贼八百多米,够猛!” “嗯,既然够猛,将来在九龙的就要靠他罩了。”周至元沉声道:“你怎么想的?” “有机会的话,撑他上位喽。”郑裕同语气轻松,坐下道:“我们不缺钱。” “他也不缺人撑。”周至元缓缓说道:“要想摆布他很难,能不被他摆布就算不错了。” “金铺的案子怎么讲。”周至元道。 郑裕同轻飘飘道:“我派阿定去查了,谁是幕后雇主,谁就要得偿命。” “我查好了。” “幕后的雇主是邵维枚。” 周至元则道:“邵氏在同何氏打圈地战,将来都想要在院线上大干一场,邵氏拿银弹砸人,何氏就用钱庄收筹,压上赌桌,得益于何氏在警界的关系,钱庄办的很好。” “邵维枚年轻人,耐不住性子,用下三滥的招,输了一把。” 郑裕同表情有些难看,乃至分辨不清真假,不知岳父是否要包庇周生生的人…… 周至元在水桶里抬起双脚,自有佣人替他擦拭。 他沉稳的说道:“邵氏家大业大,在南洋的小六子没回来,但肯定不会坐视港岛给人占了。” “这一把只是小输小赢,将来真正的大戏在背后,不至于要人偿命。” 郑裕同张嘴辩驳:“要是次次都有人打主意到金铺!” “所以,还是得摆明车马,惩戒一番,让全港人知道,就算是大家族敢惹我们一样要倒霉!” 周至元一番话讲得十分大气,站起身在桌面拿起烟枪,轻轻啜上一口。 “我知道了。”郑裕同不再反驳,他毕竟还没有上位,要听上面话事人的决定。 周至元则道:“记得叫上何探长,这件事情因他而起,不让他欠个人情,岂不是白被抢了?” “要摆布他难,但要用他简单,无非就是以情换心,以义换人。” 郑裕同微微颔首:“好!” 照这样看金铺被劫的事情,颇有种祸水东引的感觉,但偏偏悍匪不是何老板雇的,罪犯还是何老板亲自干掉的! 再加上何老板有派人驻守金街,未来要扩张店铺等等…… 就算周至元有十足的证据确定,也没理由同何老板撕破脸,主动充当刀子给人用一次,反而是最好的一种决策。 吊诡的是,周生生私下里与黄金劫匪有合作,郑裕同先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抢进周大福的金铺里,郑裕同心里忍不住,反而会觉得是他在包庇周生生,认为何老板没有祸水东引! 真正祸水东引的人,是他这把老骨头!周至元心情很复杂,有苦说不出啊。 果然,郑裕同问道:“父亲,要是有一天周生生真的收货,货到我们头上怎么办?” 周至元长叹口气:“放心,我同堂兄打过招呼,刻有周大福金号的一律不会收,所以近年少有人会动周大福的店,不止是怕我们报复,也是在濠江销不出货。” “普通的贼,哪里有到国内、南洋销货的路子?但若是有朝一日真这样,我肯定不会拦着你为家业打拼,只是亲戚之间不好闹的太血腥,有辱门楣,受人耻笑,濠江那边也是如此态度。” 郑裕同张口答应:“好,我打电话让阿定回来。” …… 第二日,上午,多间报社刊登了劫案新闻,其中《大公报》、《东方日报》两间报社更是放在头版。 大林等人在港岛算是很有名气的大贼,加上在中环、九龙连续作案,引起舆论哗然。 华人刑事组一扫之前的颓丧,倒是有种扬眉吐气之感,上一回警队刑事组破获大案,还是柴湾华探长韩森的成名之战。 普通市民其实很好糊弄,收规费没关系,只要能保证社会治安,尽一点点职责,市民们照样会交口称赞。 旺角差馆。 行动科。 何定贤将一份结案报告上呈到长官面前,立正敬礼:“长官!” 虽然,各区华探长受到总华探长调遣,但是华探长在辖区内办理的案件,报告直接上交差馆行动科。 华探长等于受到总华探长的垂直管理与辖区差馆的平行管理。 由于上升渠道是在刑事组内部,相应会更服从刑事组上级的调遣,同时公务文件方面受差馆管辖。 看起来很复杂,但权力的网络,总是交错纵横,谁更有价值,谁更有话语权,某种程度上,一区华探长也有相对的独立性,要是能够获得辖区鬼佬的全力支持,甚至能进入鬼佬的权力架构中,不叼总华探长都行。 只是太少华探长能够受到鬼佬的青睐。 “何sir,昨天行动策划的不错,案子办的更是干脆。”行动科鬼佬总督察“顾思明”打开文件夹,见到一张两万港币的银票,插在第一页的文件上,脸上立即露出笑容:“我会向上级替你请功。” 本来他还打算利用街头伤亡和商户损失敲打敲打华探长,但见华探长如此识趣也就可以省略一套过程。 警队历来的职责都是抓捕罪犯,可没有给商户赔偿和误伤补偿的责任…… “Thank you, sir!”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感谢。 回到办公室。 “唰!” 何定贤点起支烟,深吸一口,眼神落到桌面一条小黄鱼上,语气有些不悦的讲道:“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一克都不能少吗!” 孟元达一身棕色夹克,弯腰鞠躬,讨好的道:“长官,昨天是一克都没少啊!” “这些金子是今天意外在罪犯背包里找到的,可能不是周大福的,总不能白送给他吧?” 何定贤吐出口烟雾,表情松弛下来,微微点头:“这样说也有道理。” “对嘛!”孟元达笑道:“到金铺换金都有火耗,一场大火下来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漏?” “这些无主的赃物,麻烦长官帮忙保管一下,免得落入不法之徒手里……”他又把小黄鱼往前推了些。 何定贤拿起面前的小黄鱼,眼神满意的欣赏片刻,突然问道:“这条刚溶出来的小黄鱼,火耗又是多少呢?” “呃……”孟元达语气一滞,脸色有些发怵。 “算了,不为难伱,出去吧。”何定贤挥挥手,把小黄鱼收下,也就不再理会。 这种意外之财,偶尔来个一次两次,没必要太计较。 “多谢长官!”孟元达如蒙大赦。 “何sir。”一位身穿绿色军装,肩扛两颗花的不速之客,稍后便来到办公室门口,轻轻举手叩门:“哒哒哒。” “葛长官。”何定贤连忙笑着站起身,心里却暗骂,大鱼吃小鱼,人人都要来摸一圈啊。 幸好,这次案子是他亲力亲为,带刑事组一手办下来,别人没有插手的资格,想来分润就必须给出好处。 否则,真要让鬼佬插一手,怕是只能留点残羹剩饭。 葛白笑道:“正好路过二楼,有消息带给你,警队打算做一期采访,把你的事迹登上《警讯》” “怎么样?什么时候有时间。”他坐在椅子上接过茶,嘴角笑的很得意。 《警讯》自开办以来不到三年,是战后的新举措,主要面向市民宣传警队,在警队内地位斐然。 是唯一的官方刊物,深受重视,目前只有鬼佬登上过《警讯》,尚未有华人探员受到采访。 他觉得给出的诚意已经够大。 何定贤却面不改色,平静的道:“服从上级安排,什么时间都可以。” 要是八十年代的《警讯》上一上还没问题,那时候的《警讯》号称升职报,警长级只要立功受到采访,必定会被推荐去考见习督察试。 现在的警队却不可能因为一篇报道,推荐一个华人去考督察,升职是别想,就是博个彩头罢了。 葛白却一拍大腿,笑着道:“OK,我明天上午就安排同事来做采访,争取早一点让市民看见你。” “对了,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何定贤点点头:“请讲。” 如果有人一连告诉你两件事,第二件肯定比第一件重要。 “警队要成立反贪污室了!”葛白语气压低,悄然出声道:“每个区级警署都会开设一间,负责对辖区内警务人员进行财务调查,杜绝贪污受贿的现象。” “据说,会严查华人刑事组。” 何定贤皱起眉头,心里并不担心,凝声道:“这消息还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只要在ICAC成立前,鬼佬反贪就是做做表面文章,无非是从明目张胆的贪变成心照不宣的贪。 迄今为止,这个所谓的“反贪污室”应该是港岛警队的第一个反贪部门,职责也限于警队内部。 用来遏制华人刑事组的权力,比用来反贪更符合实际。 葛白则道:“反贪污室负责人,已经确定为总督察警衔,职级在区警署内排第五,在署长、副署长、行动科长、管理科长之下。” “而大警区的反贪室负责人为警司级别,在大馆的最高负责人为高级警司,来势汹汹啊。” 何定贤打量鬼佬一眼,突然出声道:“多少钱?” “啊?” 葛白愣了一下。 “我话,一个反贪污室的位置,要多少钱!”何定贤拔高音量。 葛白反应过来,爽快道:“二十万!” “这么贵?”他皱起眉头。 葛白说道:“港岛的高级督察有五百多人,总督察只有两百多个,值不值二十万?” “这个位置不是同你交好的自己人,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怎么样都值……” 何定贤弹弹烟灰,笑道:“上了这个位置的人,只要肯给钱,个个都是自己人。” 葛白面色不悦:“何探长,金铺的货市价上百万,黑市卖出去都有大几十,你肯定没少捞吧?不至于连这点点……” “二十万是一点吗!”何定贤语气愠怒,真把他当凯子宰?葛白当即闭上嘴,因为他拿不出其他的筹码。 如果他能扶何定贤上总华探长,别说二十万,五十万,一百万都有得谈,偏偏他只是一个高级督察。 想往上走也得靠钱,除了面前的华探长之外,他找不到更好的财路。 “二十万,我要尖东华探长的位置。”何定贤突然开出一个价码,出声说道:“能不能办到?” 葛白咬着牙:“不好办。” 何定贤皱皱眉头:“我看你也不是很想升职。” 葛白不爽道:“我帮你拉了好多储金……这个月越来越多英籍警官到东方银号……” 何定贤笑道:“我给长官送钱都拿银票,难道他们不会到钱庄取钱,不会存钱?何况我没有给你股份?一码归一码!” “你要是连一个华探长的位置都办不到,我想真的没必要再谈。” 这一次,他想抓住机会,试试葛白背后的力量,如果葛白连一点政治力量都发挥不出来,将来怎么当上警司的? 官府派怎么拿到大权? 葛白给人贬的一文不值,心里窝火,脸色变幻一阵,终究开口道:“可以,尖东华探长的位置,再加十万!” “呵呵,搞笑,你取个名叫白,真的就打算吃白食啊?连你自己的筹码,都要我替你掏钱?”何定贤把腿架在茶桌上,满脸嘲讽:“你要是办事缺钱,自己去钱庄借,股东借钱还是方便的,还不上拿股份抵嘛!” “另外,当上反贪污的总督察,将来还怕收不到十万块?有没有得赚自己想清楚,长官!” 葛白瞪他一眼,不甘心道:“你打算让谁上位尖东华探长?” “油麻地军装警长陈立,奉公职守,履历优异,正是合适的人选喽。”何定贤笑着讲道:“至于尖东的狗屁探长,是以前张景荣的人,什么事都不会做,早该退休了。” 葛白出声道:“好,我答应你。” 何定贤望着长官一幅有气不敢发,有火不敢飙的样子,心里突然感觉有些好玩。 这才是鬼佬该有的叼样嘛! 不错不错,给全港鬼佬立了一个好榜样。 而他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收到一张郑裕同递来的帖子。 “老板,周大福的大掌柜,请你晚上到瑞和堂一起饮茶。”倪坤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帽子,已有一番不俗的架势。 (本章完) 127 挑手筋 傍晚。 一辆平治车驶抵中环柴湾道潮汕商会会馆“瑞和堂”门前,站在门口的一名黑衫马仔快步上前拉开车门,鞠躬问好:“何先生。” “嗯。”何定贤一身白色西装,系着领带,手上拿着烟斗,轻轻点头,迈步下车。 随后,邱德更身穿马褂,戴着眼镜,跟着大老板踏上楼梯,一齐穿过九龙壁来到会馆前庭。 郑裕同带着一位手下站在前庭恭候,见他进门连忙张开双臂,朗声笑道:“阿贤!” “同哥。”何定贤热情拥抱,打着招呼,倪坤把车停好之后,快步跟上老板。 郑裕同笑道:“听到有车来,本来想出门接你,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呵呵,是我早到了。”何定贤出声道:“正好警署公务处理完,想着多跟同哥聊聊天。” 郑裕同扭头引荐身旁一人:“这是我的好兄弟阿定,过命的交情。” “何生。”阿定表情不多,只是喊人。 何定贤也道:“阿坤、阿更,我的司机同钱庄掌柜。” 邱德更连忙上前握手:“郑老板。” 倪坤也喊道:“郑老板。” 郑裕同笑容开怀,转身请道:“来来来,到自己的地头就别客气,全部上桌饮茶吧。” 今天,饮茶的地点不是在某座茶楼,而是在潮汕商会的坨地,注定不会场普通的茶会。 中庭圆桌旁,邵邨人穿着中山装,戴着圆框眼镜,与其子邵维枚已恭候多时,待众人来到桌前,邵邨人便上前握手:“何先生。” “邵老板。”何定贤轻轻握手,笑着说道:“久仰大名,上回在宁波会馆可惜没有见到你。” 邵邨人脸色不变,笑着道:“所以我来亲自拜访了,也是向诸位同仁道个歉。” 四人一起坐上圆桌,何定贤坐在左侧副主人位,邱德更坐在其下手,郑裕同坐在主位,邵村人坐在右侧宾位,至于阿坤、阿定则立于大老板背后,就算有大老板邀请也没有入座,邵维枚则表情紧张,心情忐忑的站在父亲背后。 侍应生开始上蒸笼包点,十数名穿着黑衫,气质彪悍的打仔立在柱旁、檐下,一言不发。 郑裕同将热茶递给三位客人,出声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先生与邵老板都是同行,更是不好打生打死,给人抄了后路就可惜了。” 邵邨人举起茶杯,出言相敬:“何先生,对不住,是我教子无方,今日上门谢罪,请郑老板作中间人,以茶代酒。” 他开门见山,昂首把茶一饮而尽,感叹着道:“逆子就在堂内,随你怎么处置。” 何定贤手上拿着茶杯,面色却是不解:“邵老板,郑老板,怎么回事?” 郑裕同笑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劫匪同邵老板的儿子有些关系,那些劫匪擅自作主在伱的地盘上搞事,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邵氏不可能承认门下有人雇佣抢钱庄,把关系搞的下不来台,但是郑裕同作为潮汕商会理事,首屈一指的金业老板,金铺给人抢了要找人问罪,邵氏给人抓到把柄也不得不交人出来。 人人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人人都不会讲破,但该付出的代价一分都不会少。 要不是请出郑裕同来施压,邵氏认都不会认! 这是地位! “喔!!!”何定贤恍然大悟,出声说道:“原来邵老板是带儿子来自首的呀。” “阿坤。” 倪坤上前一步:“老板。” “把邵先生的仔带回差馆交给颜雄好好审一审。”他厉声说道。 倪坤毫不犹豫的上前拿人。 一脚把邵维枚踹翻在地,反手擒住对方臂膀,就要把人拧走,邵维枚来没来得及喊人,爱子心切的邵村人便道:“何生,能不能在会馆内私下解决?” “私下解决啊?”何定贤打出个手势,制止倪坤的动作后,恍然道:“那没问题,我找个人头顶案子就得,不过,我只是管办案的差人,具体的事情该问郑老板。” “被劫的金铺是郑老板的吧?”他又把事情抛给郑裕同,郑裕同端着茶壶,眼神微动,轻点下头:“是,就在茶馆里解决吧!但何探长是警察,麻烦给出个主意。” “这种人该怎么办?” 何定贤晒笑道:“好办,胡乱往郑老板的店铺伸手,那就挑掉一根手筋好了。” “邵老板,这不算为难你吧?” 邵邨人眼神犀利的刮向他,手指轻敲着桌沿,怨恨之色毫不掩藏,但说话时却十分沉稳:“好!” “用一根手筋还邱掌柜的一根手指,值!” 邱德更坐在大老板的位置旁,昂起头与扫来的目光对视,面色潮红之下是激动的情绪。 报仇! 何定贤则稳稳点头,挥手道:“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郑裕同亦朝外边使去个眼色,四名黑衫马仔立即一拥而上,上来把地上的邵维枚四肢摁住。 邵维枚本能的开始挣扎大叫:“老爸,老爸!” “我不想做废人呀……” 邵邨人捏着茶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浑身都在颤抖,让一个父亲亲口答应别人挑断儿子的手筋。 这无疑是件残忍的事情。 可邵氏挟恩断人一指,用大势压人的时候,对外人就不残忍吗? 风水轮流转而已。 黑衫打仔的动作却毫不停滞,摁住其右手之后,在腰间抽出一把短匕,对准手腕处的软筋贴住皮肤狠狠一插。 “啊!” 邵维枚惨叫一声,四肢开始剧烈挣扎,却给人死死压住,刀尖则一寸寸往内,精准切入手筋,再用力狠狠往上一挑,一条软筋便在刃上断开,惨叫声越来越大,盖过庭院里的风声、水声。 持刀人明显是个老手,断筋之后不停手,反来一刀将手筋再截,截出一公分左右的短筋。 “够了!” 邵邨人眼神一直注视着儿子,见此情景,大喝一声:“何生,满意了吧?” 手筋断裂如果及时送到医院修复,是有几率恢复部分功能的,虽然做不到完全康复,但会具有基本行动能力。 可像这样截断一根短筋下来,将来手掌不仅会彻底失去功能,缝合后,手还会跟鸡爪一样弯曲。 丑陋恶心。 何定贤闻言则是耸耸肩膀:“撑唔住,去医院喽,郑老板,刚刚有人讲凭我处置的吧?” 郑裕同点点头:“是。” 不过,堂内的兄弟们已经松手,就剩下一个年轻人在地上翻来覆去,嚎啕大哭,悲戚惨叫。 邵邨人深吸口气,站起身道:“如果何先生满意的话,我就先带犬子去医院,事情就这样了解,要是何先生不满的话,继续。” “我担着!” 何定贤凝视着他:“不要问我,问我的大掌柜!” “你敢动我的人,就要想到,我会加倍还回去!今天要是我做东,一定摆口水缸塞你儿子进去,收你儿子皮,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得谢谢郑老板!” 邵邨人对恶语相向已经无动于衷,扭头望向邱老板:“邱掌柜,满意吗?” 邱德更心绪难平,大口呼气:“可以!” 邵邨人转身给门口的两个下属使去眼神,甩手就离开瑞和堂,地上的衰仔给人搬出去是。 何定贤撇撇嘴道:“没礼貌。” 郑裕同倒是和气的道:“可以理解啦。” 何定贤端起茶杯出声道:“郑老板,唔好意思,本来该替你撑腰,没想到,你替我撑腰了。” “你的仇没报成,倒是给我兄弟报了仇。” 邱德更也端起茶杯:“多谢郑老板。” 郑裕同却无所谓的摇摇头,拎起茶杯道:“无所谓,他同我们两个都有过节,有账一起算。” “对了,阿贤,说句实话,金铺是不是同周生生有关。” 何定贤不置可否:“你也说过,黄金是送到濠江销咯。” 郑裕同叹气出口气,直到现在还认为邵维枚只是岳父丢出来的一个替罪羊,实际上幕后黑手是周生生…… 这套操作虽然让何定贤要欠他人情,但他觉得该欠人情的自己,不知不觉对何定贤大有好感。 晚上,回到屋企,何定贤洗完澡躺到上床,只觉得浑身轻松,白月娥拉上窗帘,爬上床,靠到他腿边,张口同他聊天。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因为漂亮的女人总是巧舌如簧。” 一周后。 中区大馆,门前广场上,升旗台处英旗扬风飘扬,警队旗帜矮上一节,一座简易的临时礼台前,三百多名华人探员,军装警察坐在木凳汇聚一堂,二十余名鬼佬督察、警司坐在最前,中区总华探长高永盛,九龙区总华探长陈统二人目光注视着礼台旁一位年轻面孔。 九龙区金铺劫案登上见报以后,不仅引起市民关注,也在港岛警队内获得大量关注,一向靠贪出名的华人刑事组,忽然变得英勇作战,敢打敢拼,警务处长亲自下令要大为嘉奖。 最终,管理科决定授予何定贤一枚铜质英勇勋章,表彰他对港岛社会治安的卓越贡献。 在军乐声中,何定贤身穿制服,迈着正步,一板一眼的踏上礼台。 “啪嗒!”站定在助理处长面前。 (本章完) 128 授勋 “恭喜你,何sir。”助理处长是个五十余岁,络腮胡,面庞刚毅的前军官。 他将勋章佩戴在华人探长胸前,望着面前的华人探长,眼神中充满欣赏。 “Thank you, sir!”何定贤再度跺脚,立正敬礼,随后转身望向台下众人,再度敬礼。 “哗啦啦。”台下掌声雷动,在座的华人探员,鬼佬长官都十分给面。 散场后。 高永盛、陈统一起迎上前来,江祖辉,黎安邦等华探长跟在背后…… “盛哥,统叔。” 何定贤礼貌的打着招呼,高永盛拍拍他肩膀,赞扬道:“干的不错,给兄弟们争了光,告诉老鬼头知,在港岛我们潮汕人最能打!” “盛哥过奖,运气罢了。”何定贤十分谦虚。 陈统夸赞笑道:“现在的年轻人,不搞嚣张那一套,开始装模作样啦!” 高永盛接话:“过分谦虚也是一种年轻气盛!” “他觉得干的还不够好,要更威才行,当然低调啦是。” 江祖辉乐道:“盛哥、统叔、阿贤可是一枪一个,枪镇旺角,人送绰号,旺角枪神!” “辉哥,别打趣我啦,枪神可不是什么好名头。”何定贤发笑道:“男人的枪不能快,要稳啦。” “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 中午。 中区华探长们在酒楼吃了餐饭,庆祝同僚授勋,两点多钟时,高永盛叼着烟嘴,出声说道:“阿贤,下午有没有空一起打高尔夫?” “好呀。” 何定贤欣然答应:“上回钱庄老板们送的球杆还没用过。” 高永盛笑道:“顺便介绍一个长官同你认识。” 何定贤点点头:“多谢盛哥。” 他是华人探长里第一个受到港岛勋章嘉奖的人,就算只是一个小探长,自此之后,一样会受到鬼佬长官的重视。 高永盛有些要为他铺路的意思。 南区。 皇家高尔夫球场。 何定贤、陈统、高永盛三人换上一身运动装,手上拿着球杆迈步走进球场,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不知不觉间,除了两位总华探长之外,华人刑事组已经没人的地位再高过他! 球场上,两位鬼佬戴着遮阳帽,手持球杆,正站在一颗球旁分析打法…… “安sir!” “安sir!” 此时,陈统,高永盛一齐喊人。 一位肌肉健硕,留着寸头,眼袋很重的中年鬼佬,以球杆撑着地面,回过头笑道:“来了?” 此人正是港岛警队副处长安德仕。 “来了,那就一起打一杆先。” 晚上。 何定贤坐在公寓楼下的街道旁,摆了一张小方桌在路边,坐在木凳上吸着烟道:“原来盛哥、统叔都跟一个鬼佬混的。” 陈立坐在旁,牙齿咬开王老吉凉茶的封袋角,把塑料吐在地上,出声道:“有乜好稀奇?” “越往上的鬼佬越少,同一个鬼佬混才正常,真分成两个鬼佬,点解让你上位!” 钱伟善洗着扑克牌。 何定贤道:“也对。” 他心里却暗生警惕:“安德仕是军队派的警队高层,在军队派不失势的情况下好,可将来官府派要是上位,怕是高永盛、陈统会有麻烦。” 陈立喝着王老吉,看出他的想法:“别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能在位置呆一辈子。” “只要潮汕人在警界不失势,将来谁得势都得用我们,鬼佬嘛…离不开华人的。” 何定贤摸着手牌。 陈立道:“要是伱有什么想法,自己决定,有路,自己选,反正早下注,赔率高,敢赌就得认咯。” 何定贤点点头:“师父,尖东好不好管?” 陈立已经在两天前调职到尖东任华探长,至于前任华探长则已经光荣退休…… 年龄比陈立还小,退的却更早。 陈立笑道:“好管,油水这么厚,怎么会不好管?” 三人打着牌。 钱伟善在长官们讲话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敢插嘴,但心思却非常活络。 他在水塘署根本接触不到警界的权力变动,有什么消息一定是最晚知道,此时,他内心激动。 难道? 陈立说道:“以前看矮子珂收钱,在旁边只能干瞪眼,现在好了,我也有一个银行区管。” “一个月收七八十万规费,分到手大几万,妈的,以前想都不敢想。” 一手对子用力甩在桌上。 “这可真是享到你的福。”他道。 “果然!” “果然!” “陈警长果然调职尖东区华探长了,看样子还是贤哥帮的忙,要是贤哥肯帮我……”钱伟善心思飞到天外,随意打了手牌,喉咙不自觉吞咽。 何定贤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一点点孝心而已,我总不至于让师父一辈子穿军装吧?多少该威风几年再退休。” “也是。”陈立志得意满的道:“你现在都被视为九龙区总华探长的下一任人选,我要再穿军装就是丢你脸了。” “多谢啦,我的好徒弟。” 他倒是一点都不谦虚,相反还有几分夸耀,而尖东区也是个势力复杂,码头众多的区域。 维港码头便隶属尖东管辖。 所以,尖东区一定没那么好管,特别要着力推行统一规费的江湖秩序情况下,但立哥好歹是战前就入职的老差人,江湖上的弯弯绕绕再多,也绕不过他老辣的手腕。 因为,尖东区无论是警队、社团、实则早都做好潮汕帮上位的准备。 陈统任职九龙总华探长之后,肯定要一步步摘下东莞帮的帽子,推潮汕籍警官上位。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只是无人想到新上位的人,幕后推手竟然会是旺角探长。 如今,油尖旺三区,深水埗、九龙区、全部入潮汕帮手里,已经拿下九龙最核心的五个位置,剩下的徐徐图之,未来一两年内,恐怕各东莞探长也都要相继退休了…… 同时,陈统、高永盛带他去见“安德仕”,未免没有暗示他选择派系的意思。 他通过葛白推动官府派的力量让陈立上位,于陈统、高永盛而言无伤大雅,全都是潮汕籍自己人。 但利益网络一动联动起来,动静在高层眼里实则不小,或许是二人想提携他,也或许是鬼佬的暗示,总之,官府派、军队派都开始注意他了。 毕竟,华探长的位置小无所谓,总华探长确实一区鬼佬的提款机,不得不引起高层重视。 正如陈立所言,他选择的路,自己走就行,陈统、高永盛总不至于为难他。 何况,陈统刚刚上位不到半年,距离下一任总华探长的位置还早…… 可实际上新一任警务处长将在明年诞生,鬼佬内部的斗争已经风起云涌,只是华人探长们都没有插足的资格,甚至于知道的人都不多。 何定贤打牌时忽然问道:“阿善,有没有想过调出来?” 钱伟善刚刚收齐心思,盯着牌,闻言表情一愣,出声说道:“贤哥,我肯定是想的,不过随你安排。” “呵呵。” 何定贤笑着说道:“油麻地军装警长的位置怎么样?” 钱伟善心中一喜,却答道:“军装警长的位置当然好,但是大基哥……” “大基同我到尖东做戴枪了。”陈立插嘴一句。 钱伟善立即答道:“谢谢贤哥提携。” 何定贤摇摇头:“让你摘掉枪穿军装,不算是什么提携,但是你因枪调职,一时半会还是穿军装好。” “只要级别提起来了,将来总能找个机会配上枪。” 钱伟善连忙应诺:“知道了,贤哥。” 月底,旺角,弥敦道核心地段,油麻地上海街,两栋三层的店铺给东方电影公司买下。 东方电影公司是一间独立于一元电影公司的个人企业,受到东方银号注资,业务包括院线、电影制作、发行等。 开张首月,一部电影计划都无,全部业务就是买地。 三个月内,在九龙、新界两个区,买地超过十三幅,将地盘铺面都租赁给一元电影店使用。 让一元电影店走出露天,进入室内,但票价不变,在市民中备受好评,迅速收拢大批顾客。 为此,一元电影公司付出高昂租金,在院票大卖的情况下,每个月仅维持微薄利润。 表面上是一元电影公司在筹备业务升级,打广告进行投资,实际上人人都知是把收入左手倒右手,以“租金”的形式倒进东方院线,在适合的时候“一元电影公司”即可以倒闭,东方电影公司将会取而代之,与此同时,邵氏在一元电影公司的股份近乎作废。 反而,曾少珂、陈立等人还能拿到灰色收入。 这种成立公司不制作产品,只买地的操作,着实让商界大佬们眼前一亮,不得不佩服何老板的赌性! 在乱世尚未结束,半岛还在打仗的时刻,竟然有人敢把钱买“死”,用来收购一批挪不走的地皮? 这也有得赚? 事实证明,靠着一元电影院与“买地电影公司”的配合,一番操作下来确实有得赚。 还可以把邵氏拦在九龙、新界的大门之外,因为邵氏买地不是用来租,是用来开院线的,可适合院线经营的位置,旁边又有间“一元店”抢生意,他们在九龙、新界乡下哪里抢得过一元店,想要提前布局未来,却给人直接堵死路,搞得邵氏上下很是恼火,偏偏又没办法打赢。 (本章完) 129 金钱帝国与下一步权力 何定贤不仅一年内没打算拍电影,两年,三年,都不见得会开工。 首先,圈地需要时间,其次,本港电影市场还未开始发展,南洋发行受限于渠道…… 最后,钱庄金融链正在壮大,只要权力不丢,短时间内泡沫不会被戳破,钱投出去根本不需要回本。 他与邵氏各有优势,在没把自身优势发展到极限的时候,没必要去碰对方的强项。 年末,警队反贪污室正式成立,作为港岛警队第一反贪部门,着实让全港探长都吓一跳。 这段时间探长们常常聚会,饮茶,都在商讨准备迎接“风暴”,乃至于两位总华探长都忙碌起来。 但真正随着各辖区反贪室长上任,风暴却渐渐平息,因为反贪室长也贪嘛! “既然贪,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有什么好怕的?”旺角,一次九龙区探长聚会上,雷洛摊开右手,指尖夹着香烟,出声大叫:“无非是多分一份罢了。” 何定贤吸着烟大笑:“警队就是个黑金帝国,踏入这座帝国,无人可以幸免!如果有的话,我们个个都是廉洁奉公,遵纪守法的差人。” “是嘛……”深水埗探长蔡兆光感叹着道:“你看阿洛,当年可是一毛钱不收的傻仔,绰号洛小鬼,再看阿贤,打悍匪,定规矩,能打又有脑,每个月赚的比规费多,点解会看上一点点小钱?” “再说说我啦,不是自夸,报考警校那年,就是想为华人出一份力,现在呢?根本不是我们要贪,是鬼佬TM逼着我们贪啊!” 陈立放下茶盏,笑眯眯的道:“光哥,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就说说,是谁在警校里收同学保护费的?” “收保护费收到警校,干你娘,要不是我同伱一期,别人说出来,我都不信啊!” 现场五位探长笑作一团。 “哈哈哈。” “我信,我信。”矮子珂连连点头:“我当年就交过保护费呀!” 酒楼二楼。 探长们坐在一桌,饮茶吹水,谈笑风生。 隔壁一桌,猪油仔、马夫强、师爷曾几位收租佬,磕着瓜子,谈论着江湖事,再往后两桌则是各区探目,大佬心腹…… 一楼,义群堂主大虾,潮义勇白饭鱼,东义堂国军,号码帮肥龙等人坐在一起…… 酒楼外的街道上,华人市民来来往往,鬼佬坐在私家轿车内,专享现代化生活。 上中下三层,一座庞大的金钱帝国已经颇具雏形,帝国里每一个位置都阶级分明,70年代雄踞一时的庞然大物,以金为砖,以钱为瓦,正随着时间在一级级筑起。 于江湖新秩序确定的那一刻,金钱帝国就已经在黑暗中浮现,华探长们最光辉亦是警队最黑暗的一段时期即将开启! 旺角差馆,葛白身穿绿色制服,肩上扛着三颗星,望向办公室门口崭新的牌子,眼神流露出满意之色。 两天后,何定贤身着白色汗衫,外面套着一件白衬衫,松松垮垮,解着扣子,一脚架在反贪污办公室。 “啪!” 总督察室的茶桌上。 “阿仔。” 他出声说道。 猪油仔点头哈腰,将一袋港币放在桌面,出声说道:“长官,这个月的规费。” 葛白刚刚站起身绕过办公室,见到何定贤无所顾忌的样子,正打算出言警告两句,见到一整袋港币当即被砸晕。 “这么多?”他上前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至少有三十多卷,也就是三万多港币。 “啪!” 何定贤又抬起一只腿,双腿夹在办公桌上,瘫靠在椅子,在烟盒里抽出支烟轻轻一抛,张口叼住烟嘴,划着火柴,点燃后深吸一口:“呼……” “第一个月,各区探长商量着给长官们包一份礼,庆贺长官们升官发财,我同葛sir就算关系再好,该包的还是得包,否则,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葛sir还不得记恨我呀。”他吹出烟雾讲道。 葛白顿时笑了:“何探长开玩笑,我同你是什么关系?” “这种虚礼不用再讲啦。” 他顺势把钱袋一合拢,转身收进柜子里。 “何探长,想喝什么茶?”葛白走到饮水机前,不像是位长官,倒像下属。 没办法,他还欠东方钱庄十万块呢,起码得给何老板打几个月工,又怎么硬得起腰杆呢? “菊普吧。” 何定贤说道。 葛白在柜子翻了一阵,把一几盒英式红茶刨开,才在柜底找到一盒菊普,再过一会方把冲好的茶水递来:“何探长,饮茶。” “多谢。”何定贤手指弹弹烟灰,顺势在沙发上坐起身,接过茶叶饮下一口:“不错!” “呵呵。” 葛白轻笑着道。 何定贤则道:“我一是来恭喜长官如愿以偿,官升一级,拿到新部门室长的位置,这门口的招牌一看就很聚财,二来,多谢长官帮我打通门路,拿下尖东区探长的肥缺。” “我师父也很感激你。” 葛白暗自腹诽:“要是感激就给我抹账啊,屁话一堆,不见来真的。” 他面上却道:“互帮互助,应该的。” “葛长官在警队上头应该有不少人脉,有件事情,我想冒昧咨询一下。”何定贤直视着他,揭开正题。 葛白愣神道:“什么事?” 何定贤问道:“警队高层对港岛高危型犯罪怎么看?例如屡见不鲜的打劫案,绑票案,连环凶杀案等等……” 葛白面色微变:“你眼光好准,警队高层近年来受到总督压力,越来越不希望见到相关案件发生,否则,也不会给你颁发英勇勋章。” “平常的敲诈勒索,贪污受贿,乃至于三合会犯罪,杀人,因为有社团压制,有警队摆平破案率,表面上气势都看得过去,但唯独打劫案,绑票案,苦主都是社团不敢动的老板、商人,影响极大。” “另外,悍匪的火力猛,战斗力强,很容易误伤市民,轻则三五人,重则几十人都有。” “各区探长根本摆不平,印警、英警一个不肯上,一个不敢上,总之政治压力很大。” 有一层不能说的原因,那就是自北方开国以来,国际社会对港岛关注愈加强烈。 港岛开埠以来,城市定位的一切变化,永远与北方有关。 因为,这就是一座靠大陆生存的城市,乃至于鬼佬看重港岛,也是因为看重大陆。 在中西方都紧盯一座小岛的情况下,岛上的人害怕开战,鬼佬人心惶惶,祖家带来的政治压力也会放大。 一切细节都会变大! 这也是推动城市进步的重要因素。 “我就是从颁发勋章看上出来的。”何定贤笑道:“一群大贼而已,要是港府不关注的话,根本不会给华警颁发勋章。” “这可是全港华警拿到的第一枚嘉奖勋章,意味深重,但港府有没有考虑过成立一个特别部门,专门处理重大刑事案件?” 葛白表情骤变,眼神深邃地望向他说道:“你什么意思?你想推动一个警队部门的成立?” 何定贤大笑道:“哈哈,葛sir多虑啦,我有什么资格推动一个部门的成立?只是反贪污的成立让我想到,也许升职不一定要熬到上司退休,也可以另起炉灶,走新路线嘛。” “华人刑事组、印警、英警都解决不了的事,可以考虑交给新的人解决。” 他嚣张道:“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杀人犯火就很有一手,对付那些大贼,我专业的!” “要是真有这种好事,麻烦葛sir通知一下,在下绝对不会让葛sir失望。” 葛白表情变了又变,张张嘴,只是道:“饮茶吧。” 决定一个新部门成立,是需要警务处长亲自签字批准,如果是大区级以上构架,还得上报总督府。 不过,华警全都是督察级以下的职位,警务处长一个人就能决定,唯有涉及到警司级以上,得上报。 这次反贪污室就是由港督府签发的文件。 “没其它事了,我先行一步,葛sir,帮忙递个话啊。”何定贤离去前,表情自信的出声道。 “何探长,慢走。”葛白没有去接话茬。 可是何定贤在离开办公室后,葛白却陷入一阵思索,近期官府派出身的管理副处长“麦景陶”正同军队派的行动副处长“安德仕”争夺下一届警务处长的位置,双方局势呈现的异常焦灼,只因警务处长“祁英思”为军队派出身,铁定支持“安德仕”上位,但总督“格洪量”入住太平山以来,一直致力于推行本土化政策,消减驻军体系在港警内部的影响力。 “格洪量”本人在47年就职,是一位战后总督,历史上的任期长达十年半,为“麦理浩”之前最具声望的港督,加大了义政局内华人的占比,有意识的在提高华人地位。 这种政策,自不是为了把港岛还给华人,而是希望借助“华人买办”,“精神鬼佬”为桥梁,起到更好治理港岛,吸血本港的效用。 事实上,历届鬼佬总督喊出的“以港治港”政策皆是如此。 鬼佬洋枪洋炮打下来的地盘,怎么可能一文不要的还给你呢? 然而,本土化政策也不是没有伤害到部门鬼佬的利益,首先英资在几次金融风波中出逃,却被华资坚守本港给抄了底,其次,本港政策把“驻军”与市民隔开,力主军地分家,使得本港驻军利益大受损失。 格洪量可是历任港岛、百慕大,牙买加辅政司署,是位手段极高的政治家,在利弊权衡中懂得取舍,与“军队系”的疏离,并非有意针对,而是执政路线而产生的矛盾。 驻军利益在大受损失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轻易服气,死死把控着港警队伍。 “军是军,警是警” 这是格洪量的执政思想,也是港府派在警队内不断壮大,不断发展的立身价值……只要上头还是如此思想,迟早有一天港府派能上位。 但,权力二字,权是自上而下,力是自下而上。 上头有权发布命令,制定条例,可能否趋势动下面的力量,能不能坚决执行下去……又是一个问题。 目前“格洪量”对于警队是半失控状态,符合军队系利益的事情,才会被彻底执行下去,其它事情都得谈利益交换,或者如“反贪污室”一样浮于表面。 他完全掌控警队,一来要让官府派拿到警务处长的位置,二来,还得踢掉从中作梗的绊脚石。 而军队派只要争取到一届又一年,不仅眼下可以多捞,也可以找到机会改变上层决策。 比如,等到下一届总督上位? 说不定时代就变了呢! 官府想要赢,需要时间、需要手腕,也需要一个突破口…… 葛白隐约之间好似找到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 既然他们同军队派相比,缺少一把能办事的尖刀,是否可以造一把,说不定就能捅死对手。 虽然,何定贤探究不清上层,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是,他身在警队之中,敏锐的嗅到硝烟味。 有仗打。 就要出粮,出官,就有机会,卖命嘛,他最敢了! 至于总督是谁? 他就知道一个名。 “从葛白的反应来看,他没有把话说死,竟然真有机会。”何定贤在办公室,望着窗外,细细思索:“虽然短时间内推动不了,但是一两年或许就能看到机会,总比等个四五年。” “等到陈统退休来的好。” 他不否认,成立重案组,跨过刑事组职权进行升职的想法,源自某部电影里的角色。 因为,不管部门名字怎么换,实则权力分来分去,一共就那么多,将来重案组一旦成立,肯定会与刑事组产生冲突,职权上一定要分出高下。 可能见血! 但那是职场上的明争暗斗,总比一脚把前辈踢掉,背上反骨仔名头来的好。 更比调到新界守乡下好一百倍。 这年头,就算谋到再开一区,担任新界总华探长,在乡下能捞到多少? 人往上走,肯定得留在油水区啊! 不升职。 生意怎么罩得住! 高永盛的位置倒是只剩三年多,但他不觉得会轮得到自己,港岛区华探长那么多,一个个同盛哥关系都好。 一切还得靠他自己拼。 “不过,就算鬼佬会有所考虑,乃至放点风声出来,想要推动这个位置,再拿下这个位置,少不了大把港币支持,一定得获得潮汕商会的点头。”何定贤不是胡思乱想,一个新的华警部门成立,有枪有权的话,肯定会引得其他人争抢,要是没有大老板撑腰。 刑事组成立之后,别人上位,他就要成一个大笑话,不仅要被笑,还要给人踩一头。 鬼佬那边也要打点,千头万绪,困难重重,依旧阻挡不住脚步,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求个月票,冲! (本章完) 130 挣背景 春节将至,跑马地依照惯例,开始举行“新年赛马会”,再度引得一批投注热潮。 谁人知晓,港岛赛马投注刚刚获批开办时,观者寥寥,无人愿为五元一张的马票买单,直到开出一期十万头彩,撩得市民们神魂颠倒。 贵族气质的赛马活动,成为华人为主的游戏,高傲的洋人骑师被拉下神坛,越来越多华人骑师涌现。 何定贤同小妾、老妈坐在观赛台上,手上吸着进口椰青,望着赛道跑马,兴致勃勃。 白月娥手中捏着一张马票,大声喊道:“大波妞妞,冲!” “冲啊!” “肥仔叨叨,肥仔叨叨上来啦,上来啦!”老妈手握一把马票,举起手大力挥舞。 三千人的看台上坐得满满当当,看客们高举马票,大声呼喊。 随着十匹赛马抢闸出笼,气氛一下达到巅峰。 何定贤首次在港岛体验赛马的乐趣,但随着一匹赛马冲线达阵,无数看客们发出哀嚎:“呀!” “干!” “肥仔叨叨竟然赢了,一匹新驹竟然拿下新年赛马的冠军!” 这个结果让很多客人难以接受,却让中彩的赌客们一蹦三尺,兴高采烈。 “赢了。” “赢了!” 彭玲姗用力抓住儿子手臂,惹得何定贤呲牙咧嘴:“就买了五块而已,值得这么开心嘛?” 马场喇叭则开始播报冠军、亚军、季军的比赛名次,及骑师姓名…… 如赛驹历场赛事名次,前场排名,近期状态,体重,骑师履历等等,在开赛前都会有《马经》报道。 是看客们买马下注的重要依据。 今年春节,何定贤在中环与家人渡过,不仅放鞭炮,看赛马,吃烧鹅,还到天后庙抢头香,与兄弟们在酒楼切乳猪,看舞狮。 虽然,凌晨三点就出门到庙门前排队,但是依旧被人挤了一鼻子灰,连第一炉香都差点插不上。 虽然,站在差馆门口看舞狮,得给狮队兄弟一个个发红包,还需自掏腰包。 虽然,游神过境时烧一柱高香接神,整条街都熏得烟雾缭绕。 但是,他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过了一个中国年,体会到后世越来越淡的年味。 家里过年用来招待客人的“麻蛋”,“爆米花”,“虾片”,“米管”,也都是老妈与小妾一起蒸、炸出来,亲力亲为,唯有水果罐头,花生瓜子,春联是在外边买的。 热闹的新年,喜气洋洋,也是同僚兄弟之间相互登门拜年,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年头喝到年尾可不是一句空话,就连鬼佬也借着新年的机会四处联络,葛白就提着一箱红酒来到长官“伊辅”家中,鞠躬道:“长官,新年快乐。” 伊辅年仅四十,正是年富力强,政治生命旺盛的时候,在家中穿着西装,梳着一个大背头,看起来精神抖擞,干练有为。 伊辅与葛白一样是出身祖家警队的人才,十九岁即考取见习督察,二十三岁就以助理警司的身份调职港岛警队,是港岛最早起的官府派势力人物,亦是目前官府派在九龙区的扛旗人,政治名声大,威望高。 曾在二战前,进粤省学广东话,又在借调至印度时学会“乌尔都语”,二战爆发后,曾率兵参与“港岛保卫战”,于港岛沦陷期间被日军囚禁于赤柱集中营,至日本于1945年无条件投降后才获得释放。 这种人才就算是放在屎里也会发光,硬是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打出条路,随港岛光复,重回警队,期间养病一年,复职当年立刻擢升“警司”,三年跳三级,前年就已经是助理处长警衔,目前为九龙大区第二负责人,论实权还在第一负责人之上。 葛白要不是与伊辅有亲戚关系,且在伊辅被囚期间,帮忙出资行贿狱卒,与伊辅有患难交情,根本搭不上这位大佬的关系。 他与伊辅之间可是隔着四级,两个大门槛,无关系连家门都迈不进。 这时,伊辅放下电视遥控器,于沙发上站起身,满脸笑容招呼道:“彼得,来家里为什么要带礼物?” 葛白很自然的说道:“入乡随俗,港督爵士都为华人致辞祝贺,我们得闲放假,也要过个年嘛。” “我想在圣诞节,没有主人会拒绝客人的礼物吧?” 伊辅乐呵呵道:“好吧。” 葛白却深知意伊辅能够一年一级往上升,既是在战时的勇忠表现得到祖家认可,也是踩中新任总督的执政方针方才得用,想他这层次的高级官僚,即便出身没有背景,上位期间也是会背景。 人哪有那么多家庭背景,对于强人而言,背景也是可以挣的! 此时,总督就是伊辅的背景,伊辅则是葛白的背景。 不过,伊辅在来到港岛初期时正是军队系势大的时期,当中遭受过多少排挤,刁难,不言而喻。 陈立尖东探长的位置就是在伊辅手中运作出来。 伊辅掌管整个九龙区的刑事组任命权。 包括总华探长! “噗!”客厅中,一声沉稳有力的气泡声响起,伊辅把一块橡木塞拔出起瓶器,出声问道:“彼得,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讲?” “长官眼光真是犀利。”葛白居然选择用粤语吹捧一句,紧接着道:“是这样,针对辖区内重案频发的时期,我有一个思路想跟长官汇报……” 这是他本次敲门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若是事情可以运作成功,让官府派拿到大权,这也将成为他在警队里最重要的政治资本。 迈入警司级的事情就有眉目了。 伊辅则在听见葛白不是来要官之后,眉头一松,脸上浮出轻松的笑意,可随着成立“重案组”的思路一抛出,眼神又变得谨慎小心。 最终,伊辅举着高脚杯,轻晃红酒,沉声道:“这件事情要同管理副处长汇报才能做决定。” “你等我消息。” 葛白连忙举杯相碰:“是!” “长官!” 他居然在伊辅严肃的表情之下,第一次看出浓浓的肯定。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正月初七。 何定贤在处理完警队,江湖上的关系后,派小弟给利源东街的楚府递上拜帖。 楚府管家海伯照常把拜帖收下,于每天晚饭后将所有拜帖一起交给老爷过目,每天递到楚府的拜帖至少十几张,过年时间达到数十张。 楚老板除了正月初一到初三不见客,其余时间不是在赴宴的路上,就是在府邸设宴待客。 “这是何探长的拜帖?”楚老板放下一张鎏金帖,随后又拿起一张红色帖子,望见贴封上的名字略微诧异。 海伯穿着白衫鞠躬道:“是,老爷,何探长司机阿坤亲自送来的。” “正月初八,下午三点,约我饮茶呀?”楚伟南打开帖子看一眼时间,笑着把帖子递到前方:“韵南,见不见?” 楚韵南穿着居家睡衣,正在喝鲍鱼汤,闻言翻起白眼:“老豆,访你的,又不是访我的,你爱见不见喽,问我做乜?” “呵呵,不关伱事呀?”楚伟南笑的很开心,嘴角带着笑意,调侃道:“我同他连面都没见过,他来访我啊?” “怎么,我一个老骨头面子还挺大,华探长要给我按脚?” 楚韵南耸耸肩,放下碗,拿毛巾擦拭嘴:“你可是大会长来着,钟意华探长给你按脚,你发话喽,他肯定乐意给你按。” “哈哈哈。”楚伟南大笑两声将帖子放低,出声道:“见,不过时间改一改,五点半钟食晚餐。” “是,老爷。”海伯双手接过拜帖,深深鞠躬,将帖子收进怀里。 老爷肯见的帖子十中无一,每一个人都必有可取之处,待客安排必要礼数周到。 楚老板就算春节照样得管理商号,一天能见两三个客人就算多了。 拜帖里有国内、国外、有当官、经商,也有沾亲带故的,总之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海伯在楚家多年,楚老板养猪都同他学的,自然很清楚何定贤颇有些不一般。 貌似是入楚老爷眼了。 不能寻常对待。 当然,当管家的最忌话多,八字没一撇的事,他心里门清也不会讲……要知道,答应人饮茶和设宴是两种待遇啊! 何探长递帖子都时候都只敢写下午,生怕写了用餐时间,给人婉拒之余还要被骂没礼貌! 楚韵南在见到老豆的决定后,无奈摇摇头,一幅“你想什么我都懂”的表情,楚伟南也是笑而不语,摆出“知女莫若父”的架子,直到他起身时才说道:“别误会,我只是看你过年在家待着无聊,没有狐朋狗友请你去夜总会,顺便给你喊个朋友到屋企陪住你,打发下时间。“ 夜总会在过年时倒是有开门,只是豪门千金与阔少们,自是要参加家族聚会或随父出门拜访客人。毕竟继承父辈家业的首要前提,就是继承父辈的商业关系! “得!” “我在家等住你的贵客上门。”楚韵南表情丝毫不怵,楚伟南笑而不语,连连摇首。 一封复函则送到中环唐楼。 倪坤穿着风衣,揣着帖子,进门说道:“大老板,楚家回贴了。” (本章完) 131 登门楚家 “怎么讲?” 回不回贴,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大老板收到拜帖,不管见不见,总有管家秘书操笔回信。 一定是漂亮的书法,委婉的词句,贴心的问候。 有时还会附赠礼物。 但连人都见不到,门都进不去,有屁用? 倪坤双手递上帖子,不敢乱看,何定贤上前接过顺势打开,扫了两眼重点,眉头一跳:“下午茶改晚餐,楚老板好给面子。” “嘿嘿。”倪坤咧嘴发笑。 何定贤甩甩手:“辛苦了,阿坤。” “明早到义群的果栏,拿几箱榴莲、凤梨、菠萝蜜回来,记得用心挑,品质一定要高。” 倪坤连忙答应:“记住了,老板。” “那小妞,没少使劲啊……”何定贤手上拍着帖子,踏上楼梯,小声嘀咕,白月娥在厨房闻言:“贤哥,什么事?” “没事,没事。” 隔天。 下午。 何定贤换上一套订制的黑色西装,戴上一块新款劳力士,站在立式全身镜前系紧领带,用手摆正。 白月娥一身长裙,扎着头巾,在他背后动手整理衣领,出声问道:“今天是拜访哪位长官,打扮的这么正式,就连我老豆送的手表都拿出来了。” 何定贤满面春风,得意的道:“拜访什么长官,去泡妞啦。” 白月娥撇撇嘴,用手掸过他肩头:“泡妞,怎么不带我去?” “吃醋啦?”何定贤转过身,察觉她表情有些不对,一巴掌就拍在翘臀上:“啪!” 声音响亮。 “带你去,小心你被人吃咯。” 白月娥叫道:“好疼,流氓!” 何定贤笑吟吟的看着她:“别吃醋,我今天不泡,明天也得泡,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你吧?” “伱吃得消吗!” 白月娥扫他一眼,匆匆离去:“老流氓,咸湿佬,一天不耍流氓手就痒,赶快去泡你的妞,晚上最好别回来,以后开枪腿都软,还当警察……” “脾气还真不小。”何定贤望着白月娥裙底裹着的大翘臀,扭来扭去,嘴里嗤笑道:“等我回来整治你。” 白月娥心里则暗自想着,晚上去同姐妹们打牌,得好好问问有没有秘诀、新招。 配合新买的紧身睡衣,用力,大力,狠狠地掌握主动权! 何定贤走到唐楼门口时,司机则恭候已久,拉开车门,俯身说道:“大老板。” “走楚家。”他弯腰钻进轿车后排坐稳,司机便把门用力合上,旋即回到驾驶位启动轿车。 倪坤目不转睛的开车驶向上环,在四点四十余分的时候抵达太平山脚下利源东街。 这里是港岛中区的核心地段,四周都是富人区,大卖场,医院,洋行,大厦。 楚家别墅的大门则在汽车驶达时电动打开,让客人畅通无阻的进入府邸。 当何定贤迈步落车,望向花园的时候,方发现楚家占地面积不大,但前院有假山流水,喷泉花圃,是标准的欧式林园,在市区建造的别墅,普遍没有在浅水湾,柴湾等地的大气,主要也是采用欧式风格,但不代表价格便宜,相反,利源东街附近的别墅与太平山顶一般,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管家海伯守在车门前鞠躬笑道:“何先生,老爷和小姐在客厅等你,烦请移步。” “应该的。”何定贤谦逊点头,整理一下西装外套的褶皱,快步迈入主楼。 倪坤则把车上的礼物卸下,与楚家佣人一起搬进客厅,照规矩,客人礼物是要放出来展示心意的,管家不可能把礼物收起来,那会让客人觉得心里别扭,好像没送,或者主人不喜欢。 楚伟南身着一身白色唐装,拿着一根手杖来到门口迎客,看见何定贤上前,张开右手招呼道:“阿贤,进来坐。” “楚会长。” 何定贤连忙俯身以示敬意,上前握住会长的手,出声说道:“新年快乐,平安长寿。” “呵呵呵,新年快乐。”楚伟南表情欣喜,语气温和的道:“不用客套,进来坐吧。” “韵南。”楚会长回头吩咐一声,楚韵南才笑容僵硬,语气客套的招呼道:“新年快乐,何探长。” 何定贤没想到楚韵南在老头子面前同他还变得生分了,奇奇怪怪的,点解会唔好意思呢? “新年快乐,楚小姐。”他也装! 总不好在别人老豆面前表现的同他女儿很熟络一样。 楚伟南笑着带客人进入客厅的茶几旁落座,一边烧水泡茶,一边望向搬进房间的水果说道:“来就来,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何定贤客气的道:“第一回上门总不好空着手,想不到带什么东西合适,最后同朋友拿了点东南亚水果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胜在新鲜,有营养。” “哈哈,费心啦。”楚伟南冲好茶叶,举起茶壶摆在胸前空转,充分使茶水搅匀与空气接触,静置一阵,再斟好杯茶说道:“饮茶。” “谢谢楚会长。”何定贤在长辈斟茶时行叩手礼相敬,接过茶杯轻啜一口,未夸茶好,而是先道:“好功夫。” “哈哈哈。”楚伟南朗声大笑,拍着腿道:“我上半辈子学过种地,养猪,就是未学过泡茶,不过大过年的,你讲什么鬼话我都信,再来一杯。” 他又给客人添茶。 何定贤依旧轻叩桌面道谢:“多谢楚会长。” “叫我会长的人可踏不进我家门,既然坐在家里就不要叫头衔,有心情的话喊一声楚叔就得。”楚伟南分好茶水,换下茶汤,语气和煦。 何定贤也就不再客气,点头喊道:“楚叔。” “饭菜师傅在做了,喝两杯茶就上桌,不然水都喝饱了。”楚伟南笑道:“下次要饮茶,早一点上门,今天还是来的太晚。” 楚韵南坐在旁边沙发上,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尽显窈窕曲线,仿若邻家女孩,中长的波浪发松松垮垮,自然的躺在耳侧,青春靓丽,气质不俗。 只是她手上拿着一颗苹果来回把玩,一直都没见下手,直到他老豆回头扫过一眼,她方才用刀削皮,削好后切块放在盘子里递给客人,全程一句话都不讲,就是眼神来回在两个男人的扫视。 楚伟南的态度也明显,潮汕女仔在家里不用煮饭就算了,毕竟家里有钱有人,但是客人上门都不削个苹果算怎么回事? 传出去给人话没家教。 想不想嫁人了? ”多谢。”何定贤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喂进嘴里,表情倒是十分愉悦,悄然扫了一眼楚韵南。 楚小姐亲手削的苹果可难得尝尝,吃起来确实比别的要香。 饭菜开始上桌后,三人也坐到餐桌旁,楚老板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非常好讲话,根本没有见到商会大会长的压迫感,何定贤渐渐也放松谨小慎微之感,举手投足间变得自然大气,楚小姐饭都还没吃一口,突然出声问道:“何探长,听闻你新娶了一房小妾?” 何定贤表情一愣,张口答道:“你上次不是问过了吗?” 楚伟南眉头一皱,扭头教训道:“韵南,你管别人娶小妾做乜?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本该三妻四妾,撑得起家是本事。” 他在内地一个老婆,港岛两个妾室,濠江六个情人,又人说他吗?没有啊! 楚韵南是他内地大老婆的嫡出,小儿子其实是港岛续弦的庶出,所以,他才会如此娇惯女儿,只是必须把家业传给儿子罢了。 他最讨厌女人对男人娶妾指手画脚的,张口骂肯定是骂女儿,不过,他女儿早有预料,只是笑着:“我最近新认识个歌女很漂亮,要不要再介绍给你做小妾?” “多谢楚小姐关心,正式结婚前有个小妾在家照顾母亲就够了。”何定贤有理有据,斯斯文文的说道:“暂时没有打算再纳一个。” “这样啊……有点可惜,很靓呢。”楚韵南眨眨眼睛,楚伟南则是眼前一亮,必须承认何定贤答的漂亮,纳妾都不是为自己纳的,是为了照顾母亲!他要不是男人都信了! 但同为男人也令他高看一眼,这么会讲话,难怪能搭上他女儿的船,看来在商界上的几块基业确实是他一手打拼,将来在政坛、商界上的成就不会低。 也是,一个能够白手兴业打江山,二十出头就做到华探长的人物,哪里会是个易与之辈? 若是的话,平治车也开进不了楚家大门,楚韵南多少狐朋狗友,仅此一个受到他接见。 “阿贤,实话实说,你今天是来揾我一个老骨头饮茶,还是来找韵南出门玩的?”楚伟南使了一个眼色让女儿闭嘴,夹了筷子青菜,放在碗里,语气带着正式。 何定贤畅笑道:“我同楚小姐还没熟悉到可以登门的地步,但也没有陌生到递拜帖的程度,一来我也是潮汕商会的会员,您又是潮汕商会的会长,二来我是楚小姐的好友,您是楚小姐的父亲,正直新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以晚辈的身份登门拜访,祝贺一声佳节快乐。” “其实是两个都找,但如果一定要讲,那肯定是来找楚会长的,毕竟,我同韵南什么时候都可以见面。” 他倒是非常坦诚。 楚伟南点点头道:“既然这样,就当你是来找我的,那我正好有件事情想同你谈一谈。” “海哥,开瓶酒来。” 楚韵南、何定贤顿时对视一眼,眼神都充满惊疑之色,突然开酒肯定是要讲什么重要事。 这只是第一顿家宴耶!拉关系也得一步步来,老骨头,你怎么不按理出牌,究竟要玩乜野? (本章完) 132 帮一把“飞艇泰” “阿贤,你是潮汕商会的人,又是旺角区华探长,能不能替商会解决一个麻烦?”楚伟南摇晃着一杯红酒。 何定贤拿着红酒杯,眼光烁烁:“楚叔,有什么事情需要帮手,尽管开口。” “只要能够办到一定尽力。” 他举起酒杯。 “叮。” 二人碰杯。 他登门拜访正是为了拉拢商会关系,筹谋将来重案组长的位置,怎么可能拒绝商会会长的请托? 甚至能说,这份请托是求之不得的,来的恰到好处,不知是否楚会长在故意给机会? 楚伟南饮下口酒,畅然道:“事情不复杂,商界有个青年才俊,求人求到我身上。” “商会讨论过,一致决定帮助这位年轻人,要把石硖尾处理干净。” 何定贤眉头一挑,出声问道:“是指石硖尾徙置大厦项目吗?” 整个石硖尾破烂不堪,又经大火,要水没水,要油没油。 他想不出除了这个项目之外,有什么项目能够引起大老板注意。 楚伟南没有否认,颔首道:“是,港府斥资五百四十万港币,计划在石硖尾兴建六十座徙置大厦,不仅是为了给石硖尾屋村的灾民提供住所,亦是考虑到港岛人口增长加剧,希望带动港岛地产行业发展,一来能够为市民提供居所,二来能够提高市政收入。” 每座城市的房地产初始,倒也真是从拆迁开始的,火灾、地震、城乡改造,是什么不重要,关键是造房子,卖房子了。 至于港府究竟是为了前者,还是为了后者?历史早已给出答案。 何定贤凝声问道:“楚叔,有什么问题?” 楚伟南道:“有一伙人在背后纠集灾民,煽风点火,想要港府手中谋求高额赔偿金。” “要真是乡民想要赔偿,那没讲话,可大多数普通灾民就想要早点开工,尽早上楼住新居,煽风点火的人是拿钱办事,为幕后洋行造势,拿下徙置大厦的广府商人霍官泰,知晓潮汕如今在九龙拿到大权,便来到商会求我。” “飞艇泰的名字,想必你也听过……” 何定贤心里稍有错愕,但马上点头:“听过。” 他只是没想到徙置大厦能跟霍生搭上关系。 楚伟南则道:“飞艇泰在港岛全是靠搏命出位,不仅火中取栗、百炼成钢,把水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现在还想登岸搞地产、填海工程。” “他组建了一间叫作‘立信置业’的公司,花大价钱,买通了鬼佬的关系,拿到了徙置大厦项目承建权,希望用徙置大厦的项目锻炼出工程队伍,但显然有人想让他不如愿。” “这个人叫西门.凯瑟克,是目前港岛置地公司的董事长,凯瑟克家族的一份子,本次与霍官泰一起竞争徙置大厦的对手,你有没有本事帮霍官泰一把?” 凯瑟克家族是港岛有名的英资家族,创始人“庄士顿.凯瑟克”在二战前是港岛“渣甸洋行”大班,即洋行对华贸易的负责人,类似于总经理职位,可以有效利用洋行资源,华人买办篡夺商业利益。 庄士顿.凯瑟克本人曾与港岛著名的犹太商人“保罗.遮打”爵士一起创办“港岛置地公司”,通过置地公司承办市政工程,广场,买地囤积等。 “保罗.遮打”则是鬼佬里的传奇商人,在印度时受到犹太资本“沙宣家族”投资,创办公司经营地产、股票业务,看中大清把九龙割让给英国的机会,来到九龙发展房地产,是最先发展尖东的一个地产商人。 获得港府认可后承建“维多利亚码头”,在维港建造时看出港口潜力,同时发现全港有很多大大小小码头,却没有一个商业性的货物仓储地。要知道,航运物流吨数很大,各类货物到港都需要卸货、仓储,再转运,贩卖! 仓储在物流中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不可能缺少,也不能缺少!他在经过仔细的调研后发现,港岛洋行有各自的仓储地,华人商会有各自的仓储地,不同商会的货仓又不同,而且不对外开放,货仓好像成为一个商业竞争的筹码,根本没人思考过集中货仓可以减少物流成本…… 于是这位精明的犹太人在港岛买下土地,大建货仓,组成香港九龙码头货仓有限公司,位置就在维港旁的广东道,公开面向一切航运公司服务,只按期按柜收取租金,顿时名声大噪,成为永不倒闭的印钞机,人称“九龙仓。” 只要维港在一日,港岛在一日,九龙仓就会在一日! 港岛置地公司、港岛牛奶公司则又是“遮打爵士”另外的事手笔,但可惜遮打爵士无儿无女,尽管在64岁高龄仍与36岁的女士结婚,但其名下的财产,除了慈善捐款外,大多都被“沙宣家族”赚走,牛奶公司、九龙仓则相继落入怡和洋行手里,凯瑟克家族则拿到了置地公司的最大股权,并且拿到九龙仓,牛奶公司的部分股权…… 洋行大班出身的庄士顿.凯瑟克正是靠引入怡和洋行的财力,才有能力一口吃下遮打爵士的产业,只是要分给洋行高昂的利益。 何定贤不清楚“凯瑟克家族”有何内幕,但一喊出家族肯定是财大势大、权力大咯。 港岛华人家族他都惹不起,怎么敢惹鬼佬家族呢? 但他要是替潮汕商会出手,替大名鼎鼎的飞艇泰撑腰呢? “我尽力。”何定贤手指轻敲杯壁,沉思良久,终于举起酒杯出声说道:“楚叔,敬伱一杯。” “哈哈哈,好。”楚伟南举起红酒杯,朗声笑道:“年轻人就是有胆气!” “叮。” “我欣赏你。”楚伟南一口将酒饮尽,把杯子放在桌面,出声说道:“那我晚上就要去回复阿泰了。” “事情要是能够办成,明年推荐你做商会理事,好好干。” 又有人在画大饼了。 何定贤嘴角带笑,心中暗想:“希望能吃到吧。” 不过,对于楚会长而言,推荐一位商会理事当选,基本等于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用费什么功夫。 应该不假。 只是上位商会理事除了名声大一点,招牌响一点,融资方便点,江湖上各位都卖点面子…… 好像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晚餐结束。 何定贤又坐回茶几旁,饮了口茶,适时的站起身告辞:“楚叔,韵南,时间不早,有机会再来拜访。” 楚伟南望一眼手表,笑道:“明明就太早呀,不过没关系,我知年轻人不喜欢同老骨头一起玩,阿贤,能来陪我饮茶吃饭已经很开心。这样,韵南,你呆在家里也无聊,出门陪阿贤走一走,散散步,随意逛逛。” 楚韵南没有拒绝,起身走向房门,穿好鞋回头道:“走啦,何探长,念念不舍的,今晚要不要住我家呀?” 何定贤尴尬笑笑,结束寒暄,转身离开洋楼,一路散步,沿着利源东街往下走。 两辆轿车在背后缓缓跟着,路人见到竟然纷纷扭头,不敢直视,生怕给人注意。 楚韵南在一间茶餐厅档口买了猪扒包,一边走路,一边大口吃包。 “看起来很香啊。”何定贤一点都不觉得女人大口吃包,满口流油的样子很可爱,妈的,男人做很丑的动作,女人做就会靓吗! 不会的! 仙女拉屎一样臭! 他只是觉得楚韵南逛街,吃东西很随性的样子很自然,很接地气,搞得他都有点想来上一口。 “你刚刚没吃饱吗?”他问道。 楚韵南轻笑:“照你们那种吃法,摆一桌龙虾鲍鱼都吃不饱,干你娘,吃饱还得看猪扒包。” “要不要来一口?”她递出只剩小半块的面包,里面还夹着一小块肉炭烤至流油的黄金猪扒。 “多谢。” 何定贤客气的张嘴一口咬下,只吞了一半的面包,却顺势把全部猪扒吃进嘴里。楚韵南见状就把剩下的面包往他嘴里塞,口中叫道:“小样,早猜到了!” “吃!” “给我全部吃下去!” “唔…有点撑,有点撑。”何定贤摇着脑袋躲开面包,狼吞虎咽把嘴里的猪扒吃下,干咳两声有些噎着。 楚韵南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转身在便利店柜台拿来一瓶水,拧开后递到他面前:“喝点水,衰仔。” “是这样,吃了东西不能跳,对身体不好。”何定贤咕噜两口水喝下,胸口气顺了不少。 “下次别追我,我怕自己忍不住掏枪。” 他还过水瓶。 楚韵南讥笑两声,上下打量着他道:“就怕你枪没有嘴硬,哈哈哈。” “干!”何定贤暗骂一声,看在刚刚拿瓶水的份上,暂时不同她作计较。 楚韵南恢复神态,问道:“猪扒包怎么样?” “挺香。” 何定贤答道。 楚韵南则用手锤他肩膀一下,叫道:“一起到百乐门玩一玩?” “算了,街头走走就得。”何定贤摇头拒绝。 楚韵南不再强求,走出一段路,站在十字路时,突然出声道:“阿贤,多谢。” “怎么了?” 何定贤忽然问道。 楚韵南道:“为了我同凯瑟克家族对上,危险不小。” 何定贤眉头一皱:“什么叫为你对上?我是帮商会做事,帮港岛同仁,一件大义凛然的事情,到你嘴里怎么就有点恶心,我是马屁精啊?或者说,你是马,屁股用来拍的?” 楚韵南面露愠色:“凯瑟克家族要对付你一个小探长还不是轻轻松松?飞艇泰是大飞北上的猛人,创办的信德船务大名鼎鼎,北方缺什么,他就送什么,是北上航务里的急先锋,按照北方的说话就是尖子兵,爱国企业家,他做地产生意来求潮汕帮帮手,交换条件就是平价租赁我三艘货船。” 三艘货船要是一直做北上生意,光运橡胶一年就能赚两三百万港币。 楚韵南北上的线路做熟了,正是缺船扩张的时候,在日本下订的三艘货船,就算给够钞票也得三年左右到手。 何定贤点上一支烟,吸一口,叹气道:“既然你看出我是帮你,将来可得在会长面前多帮我美言几句。” “至于飞艇泰的事情,我只答应尽力,总之去试试水嘛。” 楚韵南脾气忽然收起,眼神狐疑不决,真有感觉摸不透他的想法。 刚刚还害羞的不承认! 一下又承认了? 那是不是真心的? 何定贤扭头看她:“望什么望,很靓仔是吗!再望下去要收颜票的!” “什么叫颜票?”楚韵南脑袋没转过弯。 何定贤道:“同马票一样,收钱才能看,懂?” 楚韵南扬腿一脚踹他屁股,含恨骂道:“收钱,同老娘收钱?老娘都没收钱你,你也配收钱?” 何定贤一个腾挪跳步连忙躲开,看楚韵南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觉得千金大小姐也没什么了不起。 不仅能占的便宜照样占,占起来还更爽! 更哇塞! 何定贤也多少知晓楚会长见他的目的,大概就是想要让他办事,试一试他的本事。 这件事难度不低,但具体有多高,需要调查清楚方知道。 相信楚会长也不会拿一件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来为难他,如果真要是为难他的话,他一定让楚会长后悔莫及。 没人性的事不干,光干点有人性的事,比如想办法给他生个外孙,再谋夺他的家业。 楚韵南照样明白父亲对何定贤的考验已经来了,一番玩笑之后,气喘吁吁地站在栏杆旁,出声说道:“这件事情办不好,想进楚家的门,可就难了。” “一个电话的事情。”何定贤右手靠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我就算给鬼佬揍了,楚老板也总该请我吃吃饭吧?” 办事和没办事,其实是两个概念,有些事情要是难度太高,没办好也是有人情的。 总之事情先努力去办,最后什么结果再讲。 他不知道的是“立信置业”因为一把大火提前烧着,也提前一年时间创立,飞艇泰本身就是受到“徙置大厦”的启发,看出港岛存在大量住房需求,由此进军地产行业。 飞艇泰本人则在40年代就开始做航运业务,深知航运极受国际形势影响,利用航务赚取资本之后,早早就把眼光瞄向下一个风口——地产! 这位家喻户晓,名留青史的大亨,从来不是等风头吃饭的,一如北方形容的一样是位“抢滩者”,“弄潮儿”,眼光准、下手快,做事还狠! 何定贤深知:“港岛轰轰烈烈的填海造陆运动、及吃到绝户的房地产时代即将开始了。” (本章完) 133 专欺负你 夜晚。 何定贤乘车回到湾仔,上唐楼三层,脱掉西装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回头一望浴室有人,在角落塑料筐里取出一瓶玻璃装可乐,顺势在桌角将瓶盖撬开,拿着可乐来到阳台栏杆处,双臂撑着栏杆,吹着海风,一口口喝着,不时望向星空,不时看着街头玩耍的少年。 “贤哥,做乜呀?” 几分钟后,白月娥穿着紫色睡裙,用毛巾裹着头发,歪头走到阳台,打开毛巾擦拭着头发。 “看看风景咯。” 何定贤双腿交叉,回头一望,举起瓶子潇洒一笑。 “泡妞泡的怎样了?”白月娥眼神看的发直,出言打趣。何定贤抿起嘴角,笑意浅浅:“很不错呀,就是在床上的事情还没干,等会要麻烦你咯。” “你好坏。”白月娥娇嗔叫道,把毛巾在阳台挂好,昂首把头发甩出,背依着栏杆,手掌不断抖散发团,眼神望向他,似水柔情,出声问道:“哪家的小姐呀?” 她一个情人身份的小妾,正式纳妾的聘礼都未走,不会天生想着能占着这个男人一辈子。 但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利益结合,她也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对男人产生不少的好感。 起码给钱给的足,干活干的猛,街上,床上都开心。 今夜,这番话她既是帮自己问的,也是以朋友的角度,想看看男人的眼光。 女人不一定无法容忍,与其他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但一定难以接受和不如自己的女人一起分享。 因为,这会拉低她的档次。 女人找的差,连小妾都看不起你! 何定贤喝了一口可乐,笑着望向她:“怎么?” “打探情报啊!” “放心,我是不会告诉伱的,不过你别想太多,你根本不配同人家斗,好好伺候我就得。” 白月娥翻了一记白眼,貌似不服气。 何定贤狠狠伸进裙底捏了一把,出声喝道:“不信?” “今晚我先整治你,下次让她来好好治你。” 白月娥瞪他一眼:“就知道欺负我,我好欺负呀……” “呀!” 她突然被何定贤兜住双腿用力抱起,惊叫一声,连忙用手露住何定贤脖子,全程咬着牙不敢乱动,却眼泪汪汪,等到给人丢在床上的时候,油水都快给人榨透了。 何定贤拉好窗帘,打开台灯,见到房间角落多出一面全身镜,顿时心领神会,默契配合。 …… 两天后,警队公假结束。 旺角差馆,探员们纷纷前来上工,一个个都是神清气爽,满脸笑容,看来过年过的过很开心。 何定贤在三楼刚同鬼佬上司报到完,来到一楼就见颜雄走上前来,出声道:“贤哥,该带兄弟们上香了。” “好。” 何定贤微微颔首,踏入办公区站在关圣神龛前,孟元达递上一块湿布,恭敬的道:“贤哥。” “嗯。”何定贤接过湿布上手用力的把神像擦了一圈,再将铜炉旁的香灰抹净。 “快点,快点。”颜雄、阿鬼、陈嘉乐都招呼着伙计,很快,刑事组六十余名华探员排成十个横列,整整齐齐站在神像前。 孟元达将湿布丢进水桶里,又连忙拿来红香。 何定贤接来一捧香,斜着倒持,立于神龛前,神色肃穆,待到红香都已燃起后,再由华探目们把香火一根根分给伙计们,直到在场所有人手上都拿到香火以后,他才双手高高把香火举过头顶,带头鞠躬,朗声喊道:“请关圣保佑兄弟平安!财运亨通!护众兄弟新年顺风顺水!” “关圣保佑,兄弟平安!财运亨通!新年顺风顺水!”颜雄、孟元达、阿鬼、阿乐、众多兄弟齐声喊道。 何定贤将香插入铜炉中,转身走到门口的猪油仔面前:“交给兄弟们发个红包。” “知道了,老板。”猪油仔胳膊肘夹着一个皮包,满脸堆笑,看皮包厚度就是早有准备。 何定贤回头道:“阿雄,阿鬼,等会来办公室一趟。” “是,贤哥。” 两位探目齐声大吼。 兄弟们则排队上前把香插好,前边的人还好说,后边的人找不到位置插香,甚至会被烫手。 实在插不下就只能暂时插在墙角,也算是敬给二爷的香火。 猪油仔早早把钱包打开,将四个最厚的一一交给探目,口中说道:“开工大吉,恭喜发财。” “开工大吉,仔哥!” 颜雄接过红包说道。 “谢谢仔哥!” “多谢仔哥……”兄弟们不急不忙,一个个排队上前,接到红包时都开心道谢。 之前警队是没有新年发红包的说法,毕竟,伙计们那么少则五六十,多则上百,一日发十块都得上千,一般长官们可没那么大方。 何定贤倒是不缺几千块钱,干脆把后世的风俗带来,新年新风气,给兄弟们发点福利咯。 将来可少不了兄弟卖命。 这却又开了警队先河,一年接一年,往后警队各刑事组,军装组,每年都有开工红包,再往后,各公司,鬼佬部门一样发红包,甚至警务处长亲自来给伙计们发…… 风气、习俗,便是由此而来,不一定需要什么大人物推行,只要受到大多数人欢迎。 那么人人都会乐于效仿。 “一点点心意而已,不多,帮贤哥发的……”猪油仔对每一位探员都很客气,收租佬永远不能踩在探员头上。 做人认不清地位是会送命的! 他在给刑事组发完红包之后,又去给军装组,一元电影公司,东方纸业,报社的人发红包。 纵然,老板公务繁重,家大业大,抽不出时间给员工发红包,但是,发红包的事情也不能交给职业经理人来办。 这种人情老板就算不亲自出面,也得派一个心腹干将作代表。 唯有四位探目的开工红包达到五十块,其余华探员二十块,旺角军装十块,工厂员工亦是十块。 发出的红包看起来多,实则总共开销不超三千五,粤省推崇“自食其力,饱肚靠自己”,红包是讨彩头的,不宜发太多,容易也攀比之风,其它区华探长见到也会不舒服,十块,二十有得学,一百,两百发你妈呢! 要我们破产吗? 十几分钟后,颜雄,阿鬼一同站在华探长办公室内,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 “坐下来,不用太拘束。”何定贤招招手,示意两位伙计坐下,颜雄在刑事组表现勇猛,屡次立功。 就算有黑历史在身上,探目位置照样坐得很牢。 阿鬼在上次金铺劫案中算不上优异,乃至于可圈可点之处都没有,但唯独表现出尽忠职守,听命行事。 有些时候,人只要站得稳,立得住就够! 这两人在他心里都算自己人。 颜雄、阿鬼语气放松,各自拉开椅子坐好,出声说道:“多谢长官。” “饮茶。”何定贤和颜悦色,拿两个客用水杯,倒了茶水,递上前去:“今天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调查两件事情。” “第一件,石硖尾徙置大厦工程闹事,帮我搞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哪间社团,哪个公司。” “至于九龙塘方面,我已经同雷探长打过招呼,你们只管去办事,出问题他会支持。” 跨区办案其实有点麻烦的,好在两区探长间关系很好,私下通融一番还能有帮助。 “这件事情颜雄你来做。”何定贤道。 颜雄刚饮下口茶,立即放下茶杯,肃然答应:“是,长官!” “第二件事,阿鬼,过年期间积压了一些抢劫案,让各字号出人头顶一下,顺便告诉他们,以后抢劫案也得持牌抢,没有牌照的不能做!”这是小事情。 何定贤语气却很不满:“而在旺角区!没有抢劫这个牌照!只有社会治安好才有人出来玩,出来嗨,他们才有钱赚,整个油尖旺都不会有牌照!妈的,在银行区搞抢劫,这就是抢银行,抢我们的钱!” “之后再有抢劫案,也不用他们出人头顶了,警队就认认真真的查,一个个抓,一个个打。” 阿鬼见探长大发雷霆,很是紧张,连忙道:“我明白,马上就去办。” “嗯。”何定贤平息片刻,掏出支香烟叼进嘴里,面前的下属立即拿起火柴,划着递上:“长官。” “呼。”他吐出口气烟雾,出声说道:“有哪个字号的扎职人不满意,叫他亲自来找我。” “好。” 阿鬼吹掉火柴。 何定贤打算清理辖区的抢劫案,不止是要减少区内罪案率,而是想把大小劫案都捋清楚。 将来,重案组要是真的能够成立,想要扛旗得要有真本事,要是连几个大贼抓起来都费劲,抢劫案照样天天发生,怎么在刑事组手里夺权?怎么让同僚服气?让鬼佬赞誉? 得要改变刑事组所有罪案靠顶的风气,真真切切地打击犯罪。 禁止辖区江湖社团搞抢劫,劫案发生率就会大幅下降,哪些劫案是旗兵做的,哪些是濠江、印度人做的,一个个都能分辨清,也就能挖出背后的销赃渠道,一步步再渗透至水下,保证将来每次出击都能精准命中,从体系下功夫,深谋远虑。 只要港岛乱七八糟的大小字头不抢劫,将来再反之利用大小字头的关系,各类悍匪,大贼都将无所遁形。 而对于字号而言,究竟是抢劫赚的仨瓜俩枣多,还是在岸上开赌档,洗浴中心赚的多? 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阿鬼,颜雄离开后,何定贤拿起桌面一张报纸,开始阅读存下的《书剑恩仇录》连载章节,查娘镛写书速度本就不快,过年还TM请假,要不是上辈子看过两遍真想打人。 “哒哒哒。” 葛白在门口举手叩门,连敲三声,朗声喊道:“何探长,有时间吗?” (本章完) 134 英雄气 “葛sir,早上好。”何定贤拧开房门,上前迎接,葛白很熟络的进门饮茶,笑着说道:“何探长,上次提的事情有眉目了。” “什么事情?”何定贤心头一跳,没有直言,而是坐在沙发上递出香烟,葛白答道:“当然是成立重案组的事情!” “这么快吗?”何定贤面色诧异。 葛白翘起二郎腿,指间夹着香烟,自傲的靠在沙发上道:“上头长官非常支持,想必重案组很快就会成立,当然,期间还需要你多费功夫。” “上头有什么叫我做的。”何定贤沉声问道,葛白轻笑一声:“暂时没有,长官们还在推动程序上的事情,本月处长级会议上,管理副处长麦景陶,将会就港岛治安提出建设重案组的意见,如果高层顺利通过的话,一切都将轻而易举。” “届时,你只需要准备好钱就行了,要花多少钱,你心里该有数。” 何定贤笑笑:“葛sir,伱放心,该有的那一份肯定不少。” 葛白拍拍沙发扶手:“我当然放心,我和你可是商业上的合伙人……” “哈哈哈。” 两人朗声大笑。 葛白挥挥手驱散烟雾,忽然道:“对了,刚刚听人讲,你们刑事组又发规费了?” “连军装都有?” 何定贤轻松一笑,在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后,抓住三卷港币,轻轻塞进信封里,回到沙发前递给葛白道:“长官,这是一份开工利是,恭喜同僚开工用的,一种中华习俗,请长官一定收下,不用嫌少。” 葛白畅笑道:“哈哈,既然这样,我也不好推辞,那就多谢何探长了。” “小小心意,图个吉利。”何定贤笑道。 葛白把信封收进口袋,目的达到也不久留,干脆起身告辞:“有什么消息,我会再来通知你。” “不送了。”他摆摆手,让探长留在原地,转身就离开办公室,顺手把门还关上。 何定贤待他离开,面色不爽地回到办公桌前,拾起茶杯喝了一口,出声骂道:“TMD,贪财鬼,雁过拔毛呀,连开工红包都要蹭,迟早有天死在贪上。” “不过……同你交朋友真是交对了,不仅肯干活,还真有点背景。”他不了解葛白背后的人是谁。 混迹政坛的人,往往会将最重要的靠山,藏在最深的水下。 除非是政治明星,靠山藏都不藏住,否则,一般官僚为人所知的背景,基本都是浮于表面。 但只要月底处长级会议一开,必定会有消息传出来,是不是真有能耐到时就能分晓。 如果管理处真提议成立重案组,交出一个完整计划,附带推荐人选,那么就等同于是和行动处宣战,争夺下一任警务处长位置的交锋,将会从焦灼的局面,立即激化成恶斗。 在军队派手下谋生的陈统、高永盛必然会得到消息,甚至要出面办事。 他也能验证得出结果。 何定贤却知晓:“事情绝无那么简单,第一次提案申请,肯定会被拒绝。” “军队派的人又不是傻仔,大权在握,肯定拼命打压官府派,官府派第一次申请被拒,是理所当然的程序,下一次会议,得靠港府方面的指令,否则没希望翻身。” “要港府介入肯定得搞些事情出来,吸引到足够舆论,不然总督随意插手警务处任职会落人口舌,大英港督一向是要避免强权形象的,经理人形象才是总督最好的政治定位。” “因为,祖家一旦忌惮起来,就不止是卸任总督那么简单,结束政治生涯,乃至人生都是常事。历史上,在位时间长的总督都是经理人形象,可以收权治理,大搞平衡,却不能强权政治,搞一言堂,动辄推行大改革……” “这样想来葛白刚刚是在暗示我,准备好利用华警、江湖力量,搞一个大案子出来搏出位?”何定贤恍然大悟,越琢磨越觉得对味,难怪葛白刚刚压低声音,顿挫有力,看来是很明显的暗示。 他顿觉心底毛骨悚然:“警队之间的内部争斗,竟然要用平民性命做筹码?不,不是筹码!” “只是希望平民性命造势,谁赢谁输,关平民根本没关系,只是要鲜血找一个开战的借口。” 事实上,每一次战争,不管或大或小,发生何地,必然要由无辜的性命开启战端。 因为,战争双手都是手持利刃,真能够杀人的,既然互相顾忌,又一定要找理由开战。 那么在开战前只好把枪口指向平民。 这是血淋淋的现实。 何定贤刚刚还稍显激动的一颗心,立即被泼了一盆凉水,他上辈子干过很多要判死刑的事,心里早就无法无天,但不代表会把枪口指向平民。 上一回石硖尾大火烧得十几万人无家可归,这一次又有谁做祭品? 如果,石硖尾火宅还算是一场意外,那么这次为了上位就必须精心策划,泯灭良心,无所顾忌了! 他不是《寒战》里的李文斌,更不是李家俊,做不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那种行为若算是枭雄,又把人性两个字摆哪边? 枭雄都是不得不为之,一心走错路的人,只会被人戳脊梁骨! 世人拜关公,学忠义,敬英雄气! 边个拜个曹操、吕布、司马懿? “这件事情绝不按照鬼佬设想的往下做。”何定贤眯起眼睛,暗暗想清:“我是来谋上位,求升职的,不是来给鬼佬做狗的。” “现在我有潮汕帮华警大力支持,又潮汕商会的关系,外有商业打基础,内有规费结上下,就算矮鬼佬一头,但会形成鬼佬不得不用我,不用我也要用我兄弟的局面,实际上处在一个动态的平等状态之中,可一旦答应帮鬼佬搞事情,在港岛土地上煽风点火,拿华人命闹大新闻,我岂不是成蟑螂了?” “干!鬼佬就是奸,想要拖我下水!真按他们的计划来,首先,我就会失掉警队人心,捞油水和替鬼佬打砸抢,属于两个概念,两种政治意义!其次,我上位就算也要给他们做狗,因为他们完全可以保留证据,随时推我去死。”何定贤叹道:“说到底,你想借别人上位,别人就一定会用你作刀,有些刀可以做,有些刀不行……” “看来事不可为的情况下,重案组的位置只能放弃,乃至于将来谁上位数,就要打谁。” “当然,最好是想办法跳出鬼佬的计划,真刀真枪拼,靠手腕把权力攥在手里。” 他如今也有他的气概,是否英雄,任人平说,事情怎做,他自为之! 现阶段走一步看一步再讲,毕竟连处长级会议都还没没开,鬼佬亦还没有真正通过计划。 当中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许就有可以利用的机会。 何定贤坐回位置上,打开报纸,继续细细阅读。 下午。 颜雄在外边匆匆回来,出声说道:“贤哥,石硖尾的事情调查了一下,负责徙置大厦工程的立信置业,麻烦不小,年前把棚户区打扫干净,推平了土地,就有上百号人跳出来阻拦,有人盖高楼影响风水的,有说要赔偿火灾财物损失的,还有更夸张的,讲推他家祖坟了。” 何定贤面不改色,嗤笑着道:“真好玩,拆迁闹事就这些借口,百年不变,摆明就是要钱咯。” 原来从有拆迁开始就有拒拆啊,真是一环扣一环,真不知是鸡生蛋,蛋生鸡…… 颜雄却拧起脸颊,泛起凶色:“可没那么简单,表现上是要钱,实则是拿了钱干活,目的就是阻止大厦工程。” 如果是单纯要钱的话,地产商可以给钱,乃至于用点手段,分化瓦解,但有人在幕后出资的话。 闹事者就会有恃无恐,乃至待价而沽,两边都想同吃,欲望节节攀升。 一顿饱、顿顿饱,闹事者也分得清啊! 何定贤点头道:“信立置业没有动手吗?我没记错飞艇泰背后有号码帮的势力吧?” 作为航运生意的后起之秀,旗下船乌公司,码头,一定是有大批兄弟的,再爱国的人也不耽误养保镖啊。 何况,北上生意,硝烟弥漫,更需要一批猛人。 颜雄干脆答到:“是!广府商会本身就是号码帮的幕后金主,霍老板更是号码帮话事人的好友,曾以二路元帅之位请他入会,被火老板推辞婉拒了。年前,号码帮就派人到石硖尾清过场,打死了几个人,为此给统叔送了不少钱,要命的是,屋村真不缺人,更不缺卖命的人,死了人,马上就有顶上去,只要肯出钱,管你闹事,还是打人,杀人……” “贤哥,这点你应该清楚。” 他瞟了眼长官。 何定贤表情一愣,无奈点头:“是这样的,所以关键还是得让背后的人断粮?” “对。” 颜雄十分笃定:“不断粮,人打不完,号码帮能杀十个,二十个,总不能两百,两千多杀下去,霍老板是来石硖尾赚钱的,不是来赔钱的。” 他看出长官是要帮霍老板出手摆平事情,只得提醒道:“但同鬼佬比钱,好像真比不过。” 何定贤不置可否,只是问道:“有抓人回来吗?” 颜雄答道:“有。” 何定贤微微颔首,再度看起报纸:“你先审,看完这章我再去。” “是!” “长官!”颜雄立正敬礼,转身办事。 审讯室,一个叫作飞蝇的屋村仔,双手被绑,扭动挣扎,在椅子上非常不安,惊恐大叫:“长官,我知道,我知道的都讲过啦!” 不瞒各位,昨天身体不舒服,主要是疲惫吧,脑壳晕晕的,但有在努力找状态,总算把字码出来了。 铺垫两章后,要拉入下一个大高潮了,求一下月票,让俊仔在月底冲下排名,再推荐三本书,一本是《我的军火商生涯》,一本是《异常收藏家》,还有一本是《港岛揸fit人》。 (本章完) 135 告诉阿豪,我想吃水果了 何定贤路过审讯室前的走廊,正好见到两名探员拉走一名满身血痕,昏厥不醒的罪犯:“贤哥。” “贤哥。” 探员张口打着招呼。 “嗯。” 何定贤表情冷峻,语气淡然,收回目光,打开审讯室木门:“阿雄。” “长官。” 颜雄叼着香烟,站在一把椅子前回头喊道,一位探员拿着拖把正弯腰拖地,地板上水渍把鲜血冲淡,传出淡淡的血腥味,一个烂仔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战栗,打着哆嗦。 “怎么样?” 何定贤把门关好,上前问道,颜雄笑道:“上一个知道的不多,像是小角色,一直讲是晟诚公司出的钱。” “这一个看看有没有料。” “好。”何定贤在桌面上摸起一个开瓶器,走到椅子面前,慢条斯理的将开瓶器套进对方食指中,弯腰下直视着他,冷漠问道:“叫乜名?” “阿,阿,阿东。” “我问你,上一个叫乜名?”何定贤出声道。 阿东吞下口水,壮胆道:“飞蝇。” “想不想同他一样?”何定贤问道,阿东颤抖的答道:“不,不想!” “告诉我,收谁的钱,背后有谁。” 阿东沉吟两秒,正要开口,咔嚓,何定贤手中的开瓶器突然翘起,一声骨头脆响声传出,指骨直接断成两截,阿东惨叫一声:“啊!!!” “告诉我,收谁的钱!”何定贤厉声大喝,阿东说道:“晟诚公司,晟诚公司!” 何定贤再把开瓶器塞入下一根手指,毫不停手的继续掰起:“咔嚓!” “靠!!!”阿东惊叫一声,想要在椅子上跳起来,双腿却被死死拷着,只能瞪大眼珠,死死看着右手两根往上翘起的手指,满头大汗,脸庞胀成猪肝,嘶声道:“是港岛置地,置地公司!” 颜雄与两名探员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椅子上的人。 何定贤继续把开瓶器塞进第三根手指。 阿东大叫:“我说了,我说了,啊!!!” 他整个人拉动镣铐,尽力蜷起,似乎想捂手,但却做不到,只能举起手,望着手指,大声嚎叫。 何定贤则站起身把开瓶器放回到桌面上,淡漠的答道:“不多折你的一指,怎么知道有没有说完?” 阿东大叫:“晟诚公司是港岛置地的子公司啊!长官,你为什么不查一查,疯了啊!” “很好玩吗!” 颜雄闻言表情骤变,抽出一根铁棍,上前就狠狠往身上招呼:“嘭!” “嘭!” “嘭!” 颜雄边打边骂:“衰仔,同谁大声?我让伱大声,叫啊!” 何定贤关上房门,走出审讯室,表情平静,撞到孟元达的时候,出声交代:“派个人到上海街的义群果栏,话给阿豪知,我口渴,晚上想吃水果,让他到我屋企等我。” “是,贤哥。”孟元达连忙鞠躬,目送长官离开,旋即回办公室派人做事。 何定贤回到办公室,点上香烟,缓缓吸入一口,吐出烟雾:“是置地没错,看来没人骗我,要同鬼佬过过招了。” 傍晚,他将报纸折好,丢在桌面,收工回屋,乘着轿车抵达砵兰街公寓楼下。 “啪。”车门拉开,司机、探员俯身请长官落车,再紧随长官一步步登上楼梯。 三楼的走廊处,阿豪、大虾、小虾三人恭候已久,见到大老板回家连忙鞠躬问候:“大老板。” “大老板。” 何定贤加快脚步,笑着上前,抬手拍拍阿豪的肩膀:“走,进去聊聊。” “好。” 阿豪穿着白色汗衫,带扎着头巾,两只手都带有劳保手套,浑身脏兮兮一副刚下工的样子,谨小慎微的答应后,跟着大老板进入房间。大虾,小虾两兄弟同阿坤和两名探员一起把整箱整筐的水果搬进屋企,随后一起都退到房门外。 何定贤打开房间冰箱柜门,取出一瓶可乐递给阿豪,朝客厅座椅打了个手势,语气温和的道:“来,坐,不用同我客气。” “贤哥,我身上脏,站着就好了。”阿豪手上拿着冰可乐,样子拘束,并不坐下,而是指着箱子讲道:“不知贤哥钟意吃乜,香蕉、榴莲、椰青、菠萝蜜都带了些。” “够啦。” 何定贤把一个开瓶器丢向口中,阿豪稳稳接住,打开可乐盖,笑着放回桌面上:“保证都是新鲜的,口感一极棒。” “我信你。” 何定贤说道:“这么多吃不完,明天正好带给伙计们吃,对了,果栏生意怎么样?” “托大老板的福,很好。”伍世豪道:“立叔在尖东让我开档口,加上油麻地曾探长给面,果栏已经有三十几间档口,其中三分之一是赌档,余下的都是洗浴,顺便能走一些电器到深水埗卖。” 这两个区的探长都是何定贤老上司,关系非常紧密,特别是尖东,着实给伍世豪抓住机会。 所以,何定贤就算没有急着让伍世豪进旺角揾水,伍世豪一样在银行区打下一块地头,半年时间把义群发展成五百多人的社团。 何定贤笑道:“阿豪,你有本事,想不想进旺角揾水?” “想,当然想。”伍世豪不假思索道:“在九龙混,没人不想做油尖旺的生意,不用很大的地头,更不用清一色,能在三个区都有档口,话出去招牌更响,江湖上人人都要让三分。” “多谢贤哥给机会,还是那句话,贤哥的水果义群包了,不管要吃什么都给贤哥弄来。” 伍世豪的野心已不再掩藏,或者说,没有掩藏的必要。 何定贤颔首道:“进油尖旺揾水是小事情,今年定规费的时候,我开一句口而已。” “问题是,我近日遇到些麻烦,搞的心烦意乱,连开会的时间都无。” 伍世豪适时的接话道:“贤哥,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上忙。” 何定贤笑道:“是这样,有个朋友接下石硖尾徙置大厦的工程,工地一直有人闹事,已经查清楚是有间鬼佬公司在搞鬼,说实话,要是灾民想谋求福利,我都愿意帮他们谈,可他们摆明是收英国人的钱,搞来搞去,托的工程不能如期交付,吃亏的谁?” “是更多的屋村市民呀。” 伍世豪皱起眉头,这番话多少有些冠冕堂皇,但听起来真的很有道理,虽然市民抗议有天然的合法性,但是收外汇可就不一样咯,任谁听到心里都会不爽。 曱甴不就如此? (曱甴指蟑螂,蟑螂青年) 何况,他自然知晓屋村市民们急需房子居住,早开工是比晚动工好的,因为自石硖尾大火之后,港府已经严厉禁止新移民搭建木棚区,大多数屋村家庭现在都寄居亲属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贤哥,你要我点做?”伍世豪问道。 何定贤出声笑道:“很简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闹,我们也闹,港岛置地的公司在中环,大馆的地盘,闹起来风险不小。” 伍世豪脸色一敛,中环是港岛区最繁华,最多鬼佬的地盘,要是在九龙区闹事还有差人撑腰,要是到中环闹事,大馆不给面子,谁都没有办法! “好。”但他还是点头答应。 三天后,中环。 大虾穿着短衫,在茶餐厅吃完午饭,单手撑杆,一步跨过护栏,大摇大摆带两个手下穿梭在车流中,路上还嚣张的举起手,示意一辆出租车停下,旋即来到对街的置地公司门口。 “不好意思,请出示工牌。”两名在门口站岗的华人保安,见三人一身江湖气质,上前阻拦,却被大虾一把推开:“闪开!” 保安后退一步,楼内的保安冲至大门,用手指人,大声喝道:“干什么!这里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 大虾喊道:“我老豆在工地上被人打死了,就是你们公司鬼佬害的,让鬼头出来!” “不然就把我打死,打死在大厦门口!” 两名小弟顶住保镖,护住大虾,叫嚣道:“让鬼佬出来还命!石硖尾徙置大厦,是不是你们的人!” “我们都有证据!” 保安队长向旁人使过一个眼色,立即有人前去报警。 傍晚。 何定贤在差馆办公室收到总华探长的电话,面对总探长的询问,满脸苦笑,出声道:“盛哥,商会老板叫我办事来着,你以为我想啊!” 高永盛吸着烟斗,语气平静:“我就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怎么会主动去触鬼佬的霉头呢?不过,就算是帮老板办事,也得提前同我打一声招呼,中环的事情说到底是来管。” “今天,要不是我收到消息,保住你三个手下的命,收尸都没地方收。” 何定贤叫道:“哎呀,三个烂仔来着啦,丢出来就是送命的,他们碰上盛哥是运气好。” “这件事情,其实我也没有打算认真办,敷衍敷衍就过去了。” 高永盛吹出口烟,询问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他才不相信何定贤是轻轻揭过的人,何定贤既然答应要做事,一定就不会那么简单,派三个人到置地公司闹事,就像是一次通知,告诉他这位总华探长该出来打配合了。 他要是不知道要办事人的是商会老板,简简单单帮鬼佬把闹事者摆平就好,可既然知道是商户老板,就不可能再装聋作哑了。 因为,总华探长是要帮商会老板做事的,论顺序鬼佬还得排在后边。 鬼佬只会在你有职位的时候罩着你,商会老板却可以养你一辈子,决定你退休后是死是活,是好是坏,孰轻孰重谁都分得清。 何定贤道:“办法很简单呀,炒一炒置地公司阻拦拆迁的事,我又不是没有报社,让全港市民知道鬼佬的所作所为咯。” “只要置地再到工地现场闹一次,我就让兄弟去哭丧,顺便请一条龙在置地门口吹吹打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同鬼佬动手的。” “不仅不碰他人,也不会砸坏他东西。” 高永盛脸色发青,虽然他不是被针对的人,但是怎么听起来还是觉得恶心,这算什么?因为打你犯罪,所以在你家门口拉屎,拉屎就不犯罪了? 以前只觉得何定贤手上的《东方日报》很赚钱,未想到,报纸在商人手里也可以成为武器,这新闻算抹黑吗? 不算! 因为,置地公司确实有在幕后下黑手的习惯,所以,消息一登报,很难不引起各类《财经》的注意,说不定就会导致置地股票短期下跌,当然,丑闻造成的下跌很快就会反弹,因为,一间公司有下黑手的本事,相应也代表公司实力强大,股价最终还是看实力的,丑闻下跌只是炒家有目的性的做空导致。 “就这样?” “用不用我帮手?”高永盛狐疑的问道。 何定贤朗声大笑:“哈哈,要是高sir愿意帮手自然更好,比如说在有人闹事的人,派警员劝解一下,顺便,顺便查一查置地公司是否有包庇罪犯,客客气气的叫一两名经理回警署喝喝茶?” 高永盛沉吟半响,置地公司作为英资地产的龙头企业,在议政局里肯定有人,何况财能通神买鬼,要让警队鬼佬出面站台很容易,不过,他了解到是立信置业的老板霍官泰也同汇丰洋行关系不错,因为,汇丰来港发展更晚,一直热衷通过扶持华人商人收割经济。 例如霍老板手下的“信德航务”最早就是在汇丰贷款买船,往北的利润就相当部分给汇丰抽走,这也是“信德航务”能被鬼佬睁只眼,闭只眼,让他送货北上的原因,目前霍老板还没有同鬼佬彻底决裂,这就使置地打不垮霍老板,霍老板都不会垮,他又能有多大的风险呢? 他这位总华探长在警队内还是有点权威的,鬼佬想要收钱也不会轻易换他,想罢就开口答应:“行!” “我通知下面的人常去大厦巡逻,不过长官要是发话了,这件事情就得算了。” 何定贤朗声大笑:“哈哈哈,这是一定的。” 月底。 中环大馆,七层会议室,行动副处长安德仕、管理副处长麦景陶、中环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辛士维”,九龙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及助理处长“伊辅”等人,皆是身穿制服,手拿文件,表情严肃,列席会议。 (本章完) 136 处长级会议 警务处长“俞允华”一身绿色制服,肩章上佩皇冠,正是处长级衔,推门进入会议室,行至长桌主位落座,随行的处长秘书坐在身后,打开钢笔,准备记录会程。 “哗啦!” 在座两位副处长,四位高级助理处长,六位助理处长齐齐起身,出声喊道:“sir!!!” “坐吧。”俞允华脸色干练,留着板头,五官长的老成,体格健硕,身上洋溢着浓厚的军伍气息。 伊辅、辛士维、徐时诚等人立即坐下,板直腰板,注视着上首位置长官。 如今,由于新界区暂归九龙大区管辖,既没有设置总华探长,亦没有设置高级助理处长,助理处长等职级。 全港警队处长级以上共计十三人全部列席,席位较将来要少一半,后世仅助理处长职级就有十二之多,分别管理各陆上总区、水警区、以及总署部门主管。 现在警队人数较少,席位简易,办事也更加利落,诸长官坐下后,行动副处长便汇报开年以来的罪案率,破案率,重大案件等事项。 管理副处长紧接着报告新年各区、各部门经费预算,随后,各区高级助理处长汇报辖区情况,警务处长又告知有港督行程,让行动部门作好安保工作,四十多分钟后,管理副处长“麦景陶”看会程将要结束,递出一份文件,出声说道:“俞sir,这是一份关于警队改组重案组的文件。” 俞允华眉头微蹙,似有些意外,扭头望着麦景陶,接过秘书传来的文件,一言不发的打开阅览。 麦景陶出声汇报:“近年来,港岛重型罪案频发,例如去年末发生的金铺劫案,罪犯在中环就和警队发生交火,却一直逃蹿到九龙区作案,六个人,最终造成十几人的无辜伤亡,以两名警员死亡,六名警员受伤为代价才击毙逮捕。” “俞sir,警队现在需要一个新的部门,由一个强有力者带头,才有可能将重型罪案压下,否则光是以重型罪案带来的负面影响,就能极大伤害港岛的商业环境,阻碍港岛发展。” “我提议,警务处长成立华人重案组,抽调全港刑事组精英加入,希望处长批准。” 俞允华合上文件,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只见官府派高层都是目光雀跃,一脸期待,军队派高层则是表情凝重,眼色阴沉。 以在场众人的政治嗅觉,马上就看出重案组是官府派釜底抽薪的一招,以窃取华人刑事组权力的方式,夺取到警队最底层的控制权,假设华人重案组成立,一直在军队系掌控之下的华人刑事组就将丢权,极容易沦为重案组之走狗。 权力的架空艺术! 谁不懂呀! 同时,官府派掌握到底层华人探员的权力后,便可以开始将总督的命令执行到底。 之后总督留着军队派还有什么意义? 三五年后,军队派将在警队被清除一空,成为历史洪流下无人记住的过去。 要知道,港督不能动军队派的人,不是港督签发不了任职书,是缺了军队派使唤不动警队。 如今的警队是什么? 一线人员近乎以华人为主,二线、三线的管理层才是鬼佬,别看鬼佬平时威风赫赫,收钱收到手软,实际上得华人,得天下! 官府派从来没有考虑过怎么掰倒警务处长,但只要得到底层华人的权力,港督在背后轻轻松松下一份文件,军队派就要光荣退休。 这才是权力真正的构架! 所以,这份成立重案组的文件,不是在夺刑事组的权,是在夺警务处长,夺整个军队派的权! 俞允华很自然的将文件放下,出声说道:“麦sir的考虑有道理,警队首要任务确实是控制重型罪案的发生,不过重案组既然以华人为主,是否同刑事组有权力重叠?” 麦景陶当然知晓重案组与刑事组有权力重叠……但重叠的地方并非是体制内,而是灰色权力。 因为,体制内的权力可以细分,灰色权力无法,人人都要多吃多占,重案组一旦建立肯定就要抢走刑事组的饭碗。 但这就是他的目的啊! 要到警队权力的第一要务,自然就是掌控地下权力,大把捞钱,否则官府派的人为乜这么拼? 当上警务处长就为打工,钱都给你捞啊?想的美! 地下利益是官面利益的一体两面,军队派想把握警队的权力,不也是为了每年收到手上亿港币吗? 麦景陶正色答道:“sir,重案组负责重案要案,如影响恶劣,手段残忍的凶杀案,如大规模纵火案,非法聚会打砸案,抢劫案,连环杀人案等……较之刑事组应装备更强大的火力,但与刑事组处理普遍性,频发性罪案的职能不同。” 九龙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突然插嘴:“麦sir,给华人警员装备半自动火力,大口径武器,必需要慎重考虑。” “这个举措的影响深远,绝不只是几个罪犯的事。” 俞允华也道:“照文件表述,重案组负责全港大案,办案时刑事组该给予配合,岂不是说重案组有统辖,调用全港刑事组探员的权力?” “这不是职能重叠,也算是设了一个上级部门,是否该给部门负责督察级警衔?” “在职的实权华人督察?” 麦景陶倒是不怵:“要想遏制重型罪案的发生,提高华人警员装备是必须举措,很多无辜牺牲都是因为火力不足,何况,全港地下军火交易频繁,隔壁的濠江更是半公开的进行军火买卖,重案组能有多少人?这些枪只会让港岛太平,而不会扰乱港岛秩序。” “至于给华人督察级警衔,你们觉得很高吗?”麦景陶反问一句,倒是一语中的:“你们将来能不给吗!” 在场长官都是面色微变,无法反驳,以他们所站的高度,加上对港督执政的理解,未来华人权力会不断上升。 助理处长伊辅当即表态:“我支持麦sir的意见。” 徐时诚马上举手:“我反对!” 他起身用双手撑住桌面,死盯麦景陶道:“将来要做的事情,不代表现在要做,时机很重要!” 麦景陶冷冷一笑,不予理会,徐时诚的话是一种警告。 将来港岛港府派能够上位,不代表现在可以! 军队派还没有捞够,也捞不够,要上位?拿出实力证明自己啊!傻仔! 俞允华则出声道:“好了,按照警队规章,处长级会议有不同意见事,简单进行表决,表决通过允许执行,表决失败可以召开宪委级会议,扩大会议范围,再次进行表决。” “赞成组建重案组的可以举手。” 麦景陶扶扶眼镜,果断举手,伊辅、戴磊华等三位处长级高层举手,俞允华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圈,等待片刻后,合上文件,转手交给秘书,起身时合拢西装说道:“那就下次再谈吧。” 安德仕、徐时诚、辛士维等军队派长官立即起身,跟着警务处长离开会议室,就剩下麦景陶等人僵着张脸,气氛沉重,以刚刚会议双方的发言,立场来看,军队派、港府派已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麦景陶离开座位时,只讲了一句话:“伊辅,让伱手下的华探长准备好,要想拿到重案组的位置,就要替我们打下来。” “Yes,sir。”九龙区助理处长伊辅紧随其后,沉声应命。 …… 石硖尾屋村,立信置业的工程车来来往往,上百名工人分布在八个位置,为首批徙置大厦建造地基。 在《东方日报》刊登出港岛置地恶意阻碍工程进度后,港岛置地停止了请人闹事的动作。 这期间自然离不开总华探长高永盛的帮助,但义群在置地公司门口摆花圈,停尸棺,吹唢呐的招数,也让置地公司非常恶心。 说到底,置地是港岛地产的龙头企业,靠建码头,填海造陆起家,根本不是什么光脚的。 他可以恶心别人,别人也可以恶心他,越下流的招数越有用,但却是只能保一时平安。 因为,这种招数霍老板并非想不到,也并非是不能做,解决的了一时,解决不了一世。 港岛置地是有意阻拦华资公司进入地产行业,想把港岛地产的大部分利益,死死把控在英资企业手上。 徙置大厦利润不高,可靠徙置大厦的项目,立信置业有可能城建署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通,将来一回生,二回熟,置地在政府工程方面就将迎来一个强劲的对手,如果给其它华人老板造成一种做地产不赚钱,地产行业都被英资独占,做了就会有麻烦的印象…… 港岛置地起码可以再做五年的半垄断市场。 这才是置地主席西门.凯瑟克的目的。 所以,霍老板除了抓紧时间开工外,并未抱有一劳永逸的想法,要是何定贤在短时间内解决不了,就只能再去找汇丰的人,以让渡利益的方式平息争端。 何定贤同霍老板的想法十分一致,港岛置地肯定会再度搞事。 这时,一个穿着工服,戴着藤编安全帽的工人,拿着一袋散装米酒,昂首喝进肚子里,借着酒劲就往插满钢筋的工地区一跳:“噗!” 六支钢筋穿透他胸口,鲜血泊泊流下,他似乎想用力低头看看肚子,却无能为力地耷拉下脑袋,四周的工友们貌似愣住了,但很快有人喊道:“死人了!” “东莞佬死着了!” (本章完) 137 械斗 一群东莞籍工人放下手中的活,立即聚拢向出事的地方,带头两人互相使着眼色,其中一人喊道:“怎么死的!” “放我们看看!” 工地死人实则是件平常事,立信置业里管理层是以广府人为主,工人有潮汕、东莞、五邑,鱼龙混杂。 因为,在商业地产刚刚开始发展的年代,懂得工程的人少,有施工经验的更少。 唯有在鬼佬工程公司打过工的华人,才有充足的施工经验,而工人们早早按照乡籍抱团,形成一个个小团体,带头者叫作“班主”,有威望可以带走手下的工人,工人的薪水也都是先发到班主手里,再由班主交给工人……某种程度上讲,班主才是工人的老板,地产公司只是班主的老板…… 班主也有替工人们争取薪资,赔偿的职责, 所以,地产公司在面对工人时相对比较弱势,加之立信置业刚刚成立,大批工人都是从鬼佬公司挖来。 徙置大厦又不是一个小工程,各类标准订的很高,立信置业想要通过工程培养施工团队,班主们也想狠狠敲立信置业一笔,很多条件提前都已经谈好,但架不住有人从中作梗。 一位监理当即让手底下的几个广府班主带人上来,拦住面前的二十多号东莞人,上前讲和:“阿伟,工地上常常会死人,出来揾水,哪儿有不冒险的,大老板会照价赔偿就好。” 东莞工人的带头班主阿伟却当掉监理递来的烟,叫嚣道:“什么是照价赔偿?” “人命是可以论钱的吗!刚刚东莞佬怎么死的?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跳下去呢?有没有人看见!” 一个广府班主面色不悦,挺身而出:“阿维,你发什么疯?妈的,你们东莞人命贵,大老板赔不起是吧?” 现场监理也皱眉道:“有话好说,要多少钱?” 他深知很多班主喜欢削死人钱,就是在工地死伤工人的赔偿金里分一份,有良心的会向老板多敲点,没良心的争都不争,直接抽水,余下的再寄给工人家人,反倒是活着的伤者没人抽水。 阿伟却指着监理鼻子:“你什么意思?我来揩伱油吗!那可是一条人命!为公司办事,死了不用赔呀!你比鬼佬还鬼啊!” 监理冷声道:“多少钱?” “五万块!” “否则,东莞佬晚上做鬼都来找你!”阿伟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语气有些得意。 监理顿时冷脸,厉声道:“之前合同谈好的五千块,转眼就变五万,我阿伟晚上该去找你才对。” “妈的,你当我们东莞人好欺负啊!”阿伟骂道。 监理给三个广府班的班主打个眼色,三个班主都回头同兄弟们努努嘴,六十多个广府工人不约而同默默散开,手里都接到兄弟递来的铁棍,后边的潮汕工人也都察觉到局势不妙,退到一个角落暂时停工,顺手拿了点棍子,板砖之类的东西防身,二十余名东莞工人也四处寻找趁手家伙,有人叫道:“伟哥!” “我看到东莞佬是给人推下去的,就是监理推的!” 阿伟顿时表情骤变,狞声道:“广府看我们东莞人不顺眼,不仅要把我们赶出工地,还杀我们的同乡不肯赔钱,兄弟们,干他们!” “干他们!” 二十多名东莞工人一扫之前的低眉顺眼,似乎像早有预谋般,举起武器,气势十足的冲向广府人。 阿伟则一个箭步快冲上前,抓住公司监理的肩膀,在腰间掏出一把短匕:“噗噗噗。” 又快又狠的连扎五刀小腹,紧接着将监理推倒在地,当监理倒在碎石遍地的工地时,瞪大眼睛,还不敢相信东莞人说动手就手,而本就杂乱危险的工地上,转眼间就变得兵荒马乱,广府人和东莞人打成一团,本来东莞人势单力薄,应该很快就会人冲散,但自从监理被杀之后,广府人心中震恐,气势大落,同时,东莞人组织严密,不少人还有刀刃在身,十几分钟内,连杀广府人三四个,随后将广府人冲散,在工地四处追打。 潮汕工人没有参与两帮之间的斗争,但却已派人出去寻找巡警,自屋村仔闹事之后,常有巡警在工地附近巡逻,就连便衣组都有,很快就有一队手持藤牌,将警棍搭在肩头的军装抵达现场,五十名军装警察好整以暇,列队行进,哒哒哒,光是气势就使现场工人们齐齐停手。 雷洛推开车门,走下一辆宝马车,叼着一支香烟,抬抬手,踏入工地,口中缓缓吐出香烟,下令道:“干他们!” “Yes,sir!”军装警长收到命令,举手狠狠一挥:“做事!” “哗!”军装警举高藤牌,大步踏出,在工地马上掀起一阵浓烟,五人一队,顿时分散出击,将在场试图逃跑,抵抗的工人,不论乡籍,全部甩下警棍,狠狠打倒在地。 颜雄站在雷洛身旁,出声讲道:“洛哥,等会贤哥会来。” “好。” 雷洛点点头,望着现场混乱的场景,轻松一笑:“我先替他打扫一下蟑螂。” 有一名工人试图翻过围栏跑走,在外围戒备的刑警队举枪就打:“嘭!” 一声枪声回荡天空。 何定贤踏着皮靴,身着黑色风衣,叼着烟斗来到马路前,望向忙着扭送罪犯的警员们,心中一沉,开口问道:“阿洛,什么情况?” “贤哥。”雷洛站在轿车前,打声招呼,接着道:“同之前不一样,工人内部闹事,看来是出新招了。” 何定贤颔首道:“死了多少人?” “加起来有七个,人不算多,据说有一个是跳工地自杀死的。”雷洛摇摇头:“身上扎了六个孔,血都滴没了,也是惨。” 何定贤轻笑:“东莞工人就是叫这条人命作借口搞事?” 雷洛道:“是,而且下手狠辣,摆明一开始就要搞大,拉立信置业下水咯。” “那个自杀的,是个赖赌鬼,欠了不少高利贷,大概是怕女儿、老婆给人拉去卖,帮人做点事情销账。” 何定贤接过一份资料,一边看着,一边叹气:“他倒是一笔勾销了,留了一个烂摊子给我们。” 雷洛讲道:“肯定还会闹,这次只是刚开始,几条人命搭进去,越来越好煽动人群了。” 何定贤出声道:“霍老板已经打电话给我,说是要停工一个月先。” 雷洛叹道:“一个月就一个月吧,避避风头总是好的。” “我拒绝了。”何定贤道。 雷洛表情一愣:“为乜?” “因为我也想把事情搞大,搞的越大越好。”何定贤举手抬抬雷洛的肩膀,目光深邃,意味深长的道:“到时候,愿不愿意撑我?” 雷洛晒笑:“九龙塘人手不多,探员八十,军装一百多,随你用喽。” “多谢。”何定贤再拍拍他肩膀,出声道:“那就这样,工地上有什么先替我顶着,颜雄、阿乐会马上赶来,这件事情要是办的好,你我就发达了。” 雷洛若无其事的点点头,他下意识觉得事情办好,是指能搭上霍老板的关系,将来肯定会有好处不假。 不过,有好处是因为他身为探长,又不是霍老板提携,顶多给一点钱咯,难道霍老板能升他做华探长啊? 但霍老板能够帮手贤哥的生意倒没错,贤哥发达肯定会分他一份,怎么样也不会白干。 虽然,他不知道管理副处长提起申请“重案组”被否决的消息,但是,何定贤在出发前却正在同葛白聊天。 如果置业公司安分守己,他也找不到机会,可港岛置业选择继续搞事情,何定贤就准备拿港岛置业开刀了。 何定贤斗不过港岛置业没错,可在警队斗争的背景下,整个“官府派”都在撑他,能不能同港岛置业斗一斗? 同时,潮汕商会,广府帮也在撑他,既能解决霍老板的麻烦,又能向警队高层展现能力,就算要手染鲜血,该下狠手也得下。因为,扑街仔们都是拿了英镑的,既然拿了英镑就不算无辜,赚不该赚的钱,出来行,路是自己选的。 不过,在动手前,他要尽量争取到九龙区所有潮汕探长的支持,光靠旺角区便衣加军装一百四十几号人,妈的,手上筹码不够啊! 因为,他是打算镇压暴动,而不是打算搞屠杀,到时候枪肯定要尽量少开,大部分人都得换军装上场,那么一两百号就会捉襟见肘,鬼佬要打算在屋村人拉人,撒十几万下去,几千人都拉得起来,何况工地上已经有血仇,广府帮和东莞帮在屋村里都有同乡,相互间绝对不会再留手。 雷洛带人回到九龙塘差馆,连抓回来的烂仔都没安排好,一名伙计就上前说道:“洛哥,统叔叫你去一趟。” “知道了。”雷洛答完,还用手指向一人:“这个人谁来保都不能放,带头械斗,还捅死人。” 随后,他快走走回二楼,来到走廊尽头的总华探长办公室门,叩门喊道:“统叔。” “进来。” 雷洛推开门进入办公室,正好见陈统泡完一杯茶,替他端在茶几上,出声道:“阿洛,同你说件要紧事。” (本章完) 138 封官许愿 “抓回来的东莞人先放掉,广府人扣下来,石硖尾工程的事情先不用参与了。” 雷洛喝完口茶,放低茶杯,错愕道:“统叔,是东莞工人闹事,怎么这样处理?再讲,广府人我都交给旺角区了。” “你不要再同何定贤走太近!”陈统面色一改,肃声说道:“你知唔知,何定贤靠向官府派的鬼佬了。” “嗯?”雷洛脸色微变,瞳孔紧缩,质问道:“那又点样?不都是潮汕帮自己人,替鬼佬办事吗!” 陈统冷声道:“港岛置地已经同九龙大区的鬼头打过招呼,在华资,英资公司中,徐时诚那个鬼头,肯定是帮英资公司啦,但何定贤有商会身份,必然是帮华资公司的。” “我们是替商会办事不假,可得考虑前程,不可能帮华资同鬼佬硬顶,否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呀!”他拿起烟盒,拆出支烟,丢在雷洛面前。 雷洛拿起香烟,表情变冷:“这件事情摆明是鬼佬搞事,我们不打回去,鬼佬还以为华人好欺负。” “阿洛,不要再人喊伱雷小鬼!”陈统深吸口气,眼神如鹰,带着强烈警告:“九龙塘的人现在都喊你雷老虎!” “记得把老虎做到底!” “要不然,别个以为你纸老虎,第一个把你吃了!” 雷洛手里把玩着香烟,一言不发,他心知对鬼佬唯命是从没有坏处,但是,上位华探长之后,心中对是否对错也是有杆秤,明明是鬼佬搞事情,为乜要支撑鬼佬? 他之所以能成为大名鼎鼎,令人生畏的雷老虎,除了下手够狠,办事够威,对于规矩的尊重! 秩序的尊重! 亦是主要原因。 他是骨子里有份傲气的,就算鬼佬做错事情,也敢同鬼佬硬顶,不然收获不了黑白两道的尊重! 早年那份秉公执法的正气,在被时代黑化之后,依然扭曲成一种是非观。 可以不分善恶,但在江湖之中,是非曲直,规矩秩序是要分的! 陈统见他没有答话,长叹口气,出声道:“要仅仅是英资、华资老板间的斗争就算了。” “我们收商会老板的钱,总要帮商会老板撑腰,就算搞不定鬼佬,也得替老板们周旋。” “可偏偏又涉及到警队鬼头门的斗争,你不知道,官府派的人向处长提议申请成立重案组,全部由华人组成,管理两大区所有重型罪案,有权力调遣所有华人探员,重案组长为督察级警衔,职级在所有华人探员之上!” 而英资老板在找鬼佬的时候,自然是找到当权的军队派,因为两大区一把手全是军队派的人。 这件事情落入军队派手里,军队派不可能不拿出来做文章,就算鬼头只是随意吩咐一句。 作为军队派下属的总华探长之一,陈统也会立即跳出来,尽权力干涉。 因为,重案组一旦成立,首当其冲,削弱的就是两位总华探长之权……事情没有发生在中环,高总探长没理由插手,事情可发生在九龙区,陈统一位刚刚上位不到半年的总华探长,连屁股都没有坐热,钱又没有捞够,怎么会容忍手中的权力被瓜分,被人骑在头上? 错综复杂的利益纠纷,牵一发,动全身,这位同何探长关系不错的总华探长,说起来还是因何探长而上位,转眼间,却被风浪推到何探长的对立面,要站出来替鬼佬们打擂台。 雷洛闻言脸色骤变:“会议通过了?” “没有!”陈统弹弹烟灰,摇头道:“警务处长当场否决,但管理副处长一定会按照流程,在下次的宪委级大会重新提案,由警队所有警司级以上的宪委层投票。” “这份文件提交出来的那一刻,双方注定要刀刃见红,所以,管理副处长必会大规模拉票,利用港督的影响力,以及许诺利益……” “关键是,据说管理副处长麦sir,决定推荐何定贤做重案组长官!” 唰! 雷洛整个僵在当场,想起之前何定贤对他说的话,背脊不禁开始发汗,心中明悟,但还是不可置信的道:“贤,贤哥只是一个华探长,距离督察级可差两级,再怎么样,重案组长也该在两位总华探长晋升。” “傻仔。”陈统吐出口气,出声道:“要是交给我同盛哥,那鬼佬又何必成立重案组?港府派就是要拿到实权啊!” “阿贤自升职华探长以来,从不同军队派的鬼头交际,认定军队派没前途一般,想方设法搭上官府派的船,我早就看出他想爆冷门,未想到,他要抢闸,在过弯时超过我们。” “他厉害,但是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在警队里我同盛哥没得选了!”陈统说完,又叹道:“特别是我!” “至于警衔的事?呵呵,不说鬼佬可以给他开后门,推荐考取督察试,就说单单给他升一级,以警署警长的警衔,署理(暂代)重案组组长,过一年半载表现优异再升职转正,你觉得够不够简单?” 雷洛咽下口唾沫,端起茶杯,饮茶时手腕都有些颤抖。 “这样的话,贤哥是要同全港刑事组开战?” 陈统付之一笑:“算不上,重案组成员是要从刑事组中抽调的,而且背后有鬼佬支持,必然能让一批人下注。” “但简单而言,他首先是要同我开战,其次,再是同盛哥及其下属开战。” “阿洛,你是我一手从军装提携起来的,此时此刻,一定要撑我。” 雷洛咽下口水:“你想点办?” 陈统道:“下周末石硖尾会有村民大闹事,你带便衣组乔装成村人,躲在人群中伺机带领人群冲破封锁。” “至于村民的训练,武器,佣金,自有别人负责,你不用操心了。” 雷洛脸色煞白,为难的道:“统叔,我是屋村出来的。” “我知你是屋村仔出身,那又点样?你现在还住在屋村里吗!”陈统突然起身,怫然不悦,手指戳向雷洛胸膛,十分用力,厉声说道:“收起你不知所谓的同情!” “你与何定贤的差距,差就差不如他心狠手辣,你现在不是屋村仔了,住着公寓,开着轿车,有房有妞,为乜啊?因为何定贤吗!NO,因为我!” “我培养你,我让你升职,我把你带到九龙塘明白吗!” 雷洛连退两步,不敢反抗,垂头说道:“明白,统叔!” “另外,脏事我不会让你白干,上边鬼头已经知道大概是拦不住麦sir的计划,重案组肯定要成立,但是,这件事情我们若是能够办好,就足够向高层证明,麦sir等人没有实力掌控一线部队,未来重案组成立,长官也得换成我们的人。” 陈统眯眼睛,轻笑道:“若我能够坐上重案组长的位置,九龙区总华探长,一定就属于你!” “孰轻孰重,阿洛,你不是年轻人了。” “是!长官!”雷洛肃声答道。 …… 局势一旦失控,谁能控制住,谁就能证明实力。 不约而同,双方都借石硖尾工程摆开擂台打一场,用实实在在的结果告诉高层,未来警队的核心力量在谁手上。 陈统之所以让雷洛的人混入村民当中,而不是留在身旁作镇压的后备力量,是九龙塘差馆探员,隶属他直接管辖,整体最为听从指挥,在混乱的局势下,其它人放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自然是要把最听话的人放出去作内应,反而是其他人充作后备力量已足够。 旺角区。 福旺酒楼。 猪油仔穿着衬衫,夹着皮包,恭候在门口迎客。 “蔡探长。” “晚上好!” 深水埗华探长蔡兆光推门下车,微微颔首,带着两位下属登上酒楼,油麻地军装警长钱伟善跳下黄包车,叼着香烟快步上前,朗声叫道:“仔哥!” “善哥,晚上好,里面请。”猪油仔热情的上前握手,钱伟善询问道:“仔哥,大佬叫我什么事?有没有消息透一点点。” “放心,好事,一定是好事。”猪油仔语气笃定。 钱伟善放松道:“好,我先上去了。” “嗯。” 猪油仔招手叫来一位服务员引路。 半小时后。 何定贤坐在二楼一张圆桌的主位,左手边是尖东探长陈立,油麻地探长曾少珂,深水埗探长蔡兆光,右手边是尖东军装警长王卜,油麻地军装警长钱伟善,深水埗军装警长欧定阳,旺角军装警长霍家诚。 一楼四张次席上坐着四大区的各位探目、军装组长。 何定贤只同一区华人指挥官吃饭,聊天,因为搞定每区的探长,警长,便等于搞定每区的所有华人警员。 酒过三巡。 何定贤出声讲道:“各位,警队将要成立华人重案组的事情,想必是瞒不下去,坦诚的讲,各位收到的消息没错。” “重案组便是我一意力推成立,鬼头也已经答应我,只要重案组得以成立,就推荐我为重案组长官。” 三位华探长,四位军装警长停下筷子,注视主位,话题比想象中更直白,简直不留半点退路。 何定贤又道:“但在重案组成立之前,新势力肯定要同旧势力打一场,无人会心甘情愿的交出权力。” “世界上的一切好事与坏事,没有例外,皆要通过篡夺的方法和暴力才能办到!” “除去暴力之外,还未曾有过其他有效的手段!重案组的成立,不可否认会削弱华人刑事组的权力,但不代表会削弱华人刑事组的利益!” 曾少珂想到什么,忽然颔首。 何定贤则道:“诸位想想看,我们为乜能收街头的规费?因为,我们手上有点三八。我们为乜又只能收街头的规费?因为,我们手上只有点三八!” “重案组只要成立,装配有半自动,自动火力,不需要两百人,一百人,八十,五十!” “五十人!” 他伸出一个巴掌,嚣张的道:“五十人,不止能收街头的规费,码头照样能收,各位想想,若是香江连码头都由我们说的算,华人警队将会有多大权,每个月能够捞多少?” 蔡兆光、钱伟善、欧定阳、霍家诚等人都面露意动。 陈立轻笑:“阿贤,别画大饼啦,我们能够过来吃饭,便都是打算支持你地。” “直接讲要我们点做。” 何定贤畅笑:“爽快!” “师父,曾探长,蔡探长,我想这一次请刑事组的伙计们穿上军装,同诸位军装警长一起,把石硖尾的暴乱狠狠给压下去,当然,我会带一组兄弟在外掠阵,如果有暴徒敢使用武器,一定帮各位击毙。” 蔡兆光回过味来:“阿贤,你是真的要同陈总探长在石硖尾开战?” 何定贤沉声道:“不是我同陈总探长开战,而是有备无患,如果陈总探长不插手,说到底就是英资在背后搞事,如果陈总探长插手了,性质就变了,双方打成怎么样,各凭本事。” 陈立摇头叹道:“要不是你有个潮汕商会的身份,就算你是潮汕探员,估计陈总探长都要派人打你黑枪。” 何定贤轻笑:“要不是我同楚会长关系好,想必各位也不会全数到场,今天除了九龙塘探长没来,九龙潮汕籍警官可全数到场。” “我都未敢想自己有这个面子。” 曾少珂纠正道:“不是看中你同楚会长关系好,是我听人讲,你同楚小姐关系也不错。” 何定贤摇摇头:“都是谣言,不过感谢诸位支持,我若是成功坐上重案组长的位置,将来全港两位总华探长的位置,一定都是自己人坐!” 临战前,封官许愿,提振士气,乃题中应有之义。 陈立突然问道:“阿贤,九龙塘的雷洛,不是听说跟你很要好,有没有机会拉拢过来?” 要是能拉拢到雷洛,胜率立加三成! 何定贤举起酒杯,站起身道:“我已经通知过雷洛,但他会不会帮手,真的难讲。” “九龙塘的位置十分特殊,一旦反水,陈统就没什么机会,但偏偏雷洛是他一手提携的,感情牌,利益牌,全都不好打,只能稍微提醒一句,至于怎么做,看他自己选。” “说多了也没用。” 陈立、蔡兆光、曾少珂,霍家诚等人都点头认同,钱伟善更是何探长的死忠。 何定贤道:“多谢各位支持我,我同别人不一样,不仅要做大,还要越做越大,总华探长又点样?” “我就搞出一个重案组长来,为华人铺路,只要各位相信我,饮下这杯!” “前线见!” 陈立、蔡兆光、曾少珂、众军装警长齐齐起身,碰杯饮酒:“饮胜!” 众人昂首饮尽。 (本章完) 139 出殡,出兵!(6k开战求月票) “贤哥,今晚的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晚上。 砵兰街,公寓楼底。 猪油仔将大佬送到家门口,夹着皮包,陪大佬登楼,出声问道:“陈总探长收到风声。” “事情说不定有变数。” 何定贤浑身醉意,脸色坨红,反问道:“有乜变数?打我黑枪,还是打其他探长黑枪?” “话你知,诸位探长,军装警长,既然决定支持我,就一定不会动摇,要是有疑虑就不会来。” 猪油仔忙道:“是是是,贤哥,小心台阶。” 他虚托着大佬的手臂。 何定贤摆摆手:“陈总探长只要不下黑手,说到底,我们还是同乡,无外乎是公职上的权斗,最坏结果就是丢掉权力,安稳退休。” “这和与刘福、张景荣的私仇不同,陈统不想死无全尸,冚家铲,就不会犯蠢!” “至于大摆酒宴为何要遮遮掩掩?我就要让统叔知,有谁支持我!逼他出来同我打擂台!” 猪油仔满脸倾佩:“大佬,英明啊!” “少给我拍马屁,到了,你回去吧。”何定贤懒得摸索钥匙,正要举手叩门,房门就被一位妙龄女子打开。 “娥姐。” 猪油仔忙低下头,打声招呼。 白月娥穿着睡裙,用手拉过何定贤,把男人搂在怀里,出声道:“辛苦了,把他交给我吧。” 啪嗒。 房门关上。 猪油仔松出口气,转身下楼,特意同倪坤交代道:“阿坤,这段时间注意安全,老板可以无所谓,我们可不能马虎,要是老板出什么事,我们全家人都没饭吃。” “放心吧,仔哥。”倪坤站在车头,后腰戴着武器,眼神犀利的来回扫视。 “唰!” 窗帘拉上。 倪坤闻见动静,抬起头,安心不少。 这一夜,白月娥可是被折腾的不轻,某些人一喝酒就上头,不上大头上小头,回家就玩命折腾你! 翌日。 何定贤同往常来到差馆上工,整日没有任何风浪,石硖尾照常开工,雷洛,陈统一个电话都未打来…… 但偏偏预兆着大战将至,正所谓,暴雨前的宁静,做事是需要时间筹备的。 而各间警署的刑事组,军装组都严正以待,诸位潮汕帮探长,警长支持他,原因显而易见。 不仅是他能够赚钱,开出的价码大,还因为他有商会支持,就算输! 将来也能东山再起。 他迄今也才二十出头,未来大有可为,另一方确实四十几岁的老骨头,当上重案组长又能干几年? 还因为他敢提出重案组的架构,成功利用鬼头间的斗争,把华警层级往上推了一个层次。 华人能当警长,就能当总华探长,华人能当督察,就能当总督察! 突破督察级的意义重大,对各位华探长而言,甚至比屁股下的位置都重要,因为,他可以从华探长的位置上退休,只要晚辈能够更上一层楼,某种意义讲不算事亏。 他们赌输也就是退休一个结局。 赌赢。 说不定能够见证一个新时代开启。 谁都会欣赏强人敢打破阶层的豪情壮志! 别看何定贤只是一个华探长,但在这一局里,他是攻方,他有大势! 相比之下,陈总探长只是一个固守旧时代的残余势力,注定不会获得有远见者支持。 若陈统没有坐在九龙总华探长的位置上,或许连陈统都会选择支持他,可惜,他作为九龙总华探长不得不履行政治阵营之责任,代表鬼佬中的军队派挺身一战,亡,也得亡的轰轰烈烈。 而九龙总华探长失去潮汕帮的支持后,注定只能用辖区内的其它力量,否则,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哒哒哒。” 颜雄敲门来到长官办公室,立正敬礼,肃声答道:“贤哥,明天工地上的东莞佬出殡,劳工班主管立伟向九龙总区递交申请集会,预计将会有五百人参加集会。” “呼。” 何定贤手持烟斗,缓缓吐雾,沉声道:“五百人的集会,起码会有两千人到场,通知三警区探长,明天华警取消休假,早上六点开始,全副武装,二十四小时待命!” “是!” “长官!” 颜雄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东莞佬尸体在殡仪馆压了足足一周都没有出殡,目的无外乎就是向工程公司索要赔款,同时,把尸体摆在屋村同乡眼前,告知同乡们事情没完,此仇未报。 既然明天出殡,那么肯定就会在明天搞事。 港岛超过五十人的集会游行,则需要向所在警署备案,超过两百人的需要向大区警署备案。 警署不得无故否决集会游行,必须要派出人员维持治安。 但如果集会没有进行合法备案,组织初期警队便会派出防暴部队进行镇压。 “这份备案就是摆明车马,告诉我什么时候开打。”何定贤表情严肃,感慨万千:“一周时间也够他们准备了。” 第二天。 下午,四点。 九龙塘,大埔道,五百多名东莞籍劳工,已经汇集在村口,竹草搭的灵棚前,摆满廉价的花圈。 一幅棺椁停在竹棚中,时不时有人前往上香,孤儿寡母的哭嚎声很是悲哀,但大多数却都汇聚在棚外,表情紧张,语气激昂。 阿伟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磕着问道:“红包都发下去没?” “发了,同乡兄弟一人两百块,自己人五百,其它客人五十。”小弟阿吉说道:“越来越来的同乡,屋村人正往这里赶。” 阿伟嗤笑一声:“有钱收当然来,没关系,有洋人出钱继续发,好不容易为同乡争取来的福利。” 阿吉窃声道:“再晚来的少发点呗?每人少发二十,留下来的钱都够买楼了。” 阿伟斜眼瞟他,喝骂道:“放伱妈的屁,都是卖命钱,每一分都要发到位,否则我先扒你的皮!” 阿吉连忙说道:“是是是,伟哥。” “嗯。” 阿伟点点头,回头扫视四周,见有兄弟一边抽烟,一边在搬瓶子,连忙上前把人踹翻:“不要命啦!” “这些都是会爆的!” 兄弟被人一脚踹翻在泥地里,望见是大佬,不敢辩解,连忙爬起身跑到旁边去抽。 “衰仔。” 阿伟咒骂一声。 只见,四周有人分发武器,有人在分配啤酒瓶,也有人讲话聊天,场面不像是祭拜逝者。 更像是一场江湖聚会。 港岛绝大多数建筑工人都是为鬼佬开工,对于收鬼佬钱其实没多大心理负担,没人组织的话体现不出什么,一旦有人组织马上就能拉起一批人马。 再加上有同乡工人被杀,以出殡的名义集会,很容易引起东莞工人的同仇敌忾。 阿伟就是以手下人马为核心,同乡工人为主力,再花钱吸引不明所以的屋村人来做事。 石硖尾,徙置大厦工地所在路段前,一支又一支的军装部队,手持藤盾,腰挂警棍,踏步抵达预定街道。 何定贤背后就是徙置大厦工地,里面的工人依旧施工,大门严严实实的锁好。 “哗啦!” 伴随着最后一支军装警察抵达,街道上传出命令:“就地休息!” “是,长官!” 一百五十名军装警察大声应命,动作利索,整齐划一的蹲下坐好,在一段空地前席地而坐。 这段不足一公里的道路两旁,足足坐有近七百名军装警察,第一批部队已经抵达半个多小时,在烈日下洒的满头大汗,第四批部队则刚刚达到。 这些部队全都是由“油尖旺”,“深水埗”的刑事组、军装组集合而成。 刑事组探员们特意卸掉配枪,以免造成大规模的抢夺枪械事件徒增伤亡,以军装警察的装备投入一线作战。 率尖东华警抵达现场的华探长陈立满头大汗,匆忙上前,语气亢奋的喊道:“阿贤,全到齐了?” “全数到齐!” 何定贤手上拿着一个电子喇叭,回头答道。 蔡探长、曾探长二人正站在身侧,至于各区军装警长、组长、探目则都呆在部队中准备行动。 “阿光,少珂。”陈立点头同二人打过招呼,何定贤则拿起一瓶水递上,同时猪油仔让公司调来的伙计,把早有准备的水罐分发给尖东华警。 尖东距离九龙塘最远,中午集结出发,正好赶在傍晚前抵达,颜雄、阿乐、孟元达等人则带着旺角便衣组分散在长官们四周作一层最后防线。 “贤哥,消防署到了。”这时阿鬼小跑上前,立正敬礼,随后颜雄又前来报告:“贤哥,白车已经准备好,东华三院准备好一百张病床。” “一百张不够,打电话让他们多加点。”何定贤面色冷峻,吸着烟斗,颜雄立即敬礼:“是!” “你让消防署的人往后靠,车往前排,必要时可以充作防御阵地,而且车上的水炮不仅可以压制人群,还可以压制大火,我不希望有大火再烧着民宅。” 阿鬼出声说道:“是!” 街头,消防署的华人消防员正打开水喉,连接水管,动作迅速,不敢耽搁。 无论消防署鬼佬对警队内的斗争怎么看,在石硖尾大火之后,消防署已经见识到港岛舆论的可怕。 有些火照样收开喉费,有些火,不得不往上冲。 陈立见状问道:“东莞佬丧礼进行的怎么样了?” 何定贤冷笑一声:“还在大埔道的灵棚烧香,人数已经超过七百,最迟再过半小时就会出发。” “那时候天都黑了,危险性大,既容易浑水摸鱼,事败也可以分散逃走。”陈立皱起眉头:“带头的扑街仔读过《孙子兵法》啊?” “我管他是读《孙子兵法》还是读《春秋》,我同兄弟们站在这里等他们来!”何定贤用手指指脚下:“今夜,他们替东莞佬出殡,我替他们出殡!” 大埔道。 阿伟、阿吉、强水一共三位东莞班主,四个同乡马仔,总计七人手持香火,跪在灵棚外的一张木桌下,朝着关圣像长长三拜,身后总计十二名马仔随之拜倒在地。 “望关圣保佑!” 阿伟双手合什,高高把香举过头顶,紧张的起身把香插好,一行人在灵棚前不拜逝者,拜关圣。 待众人一一把香火插好。 阿伟回头大吼一声:“没给你们钱吗!吹起来!打起来!” 人群旁,白事队的师傅们吓一大跳,连忙拿起家伙,敲锣打鼓,吹起唢呐,一路带队伍向前。 阿吉派兄弟们把花圈,棺椁,灵相齐齐抬起,千人送行,队伍浩浩荡荡,十足十的风光大葬。 阿伟走在最前面,用手在带纸里掏出一把纸钱,用力洒向天空,望着天空中飘飘荡荡的黄纸,嘶声喊道:“出殡!” “替同乡兄弟讨个公道!” 众多兄弟抛洒出纸钱,大声喊道:“东莞佬,一路走好!” “为兄弟讨个公道!” “出殡!!!” 漫天黄纸落在街头,人群们纷纷踏过,先前热闹的灵棚前,仅留下孤儿寡母,默默无言。 世界终是只为活人所主导,死人的丧葬都只是表演给活人看的,出殡二字,等同出兵! “贤哥。” “闹事的工人出发了。” 倪昆跑进警戒线内,喘着大气,出声道:“已经有一千多人,东莞人,潮汕人,广府人,上沪人。” “什么人都有。” 何定贤面不改色,点点头:“给钱了嘛……裹挟了一些不明所以的人,把人当作炮灰来用。” “六点前就到。”蔡兆光看了一眼,出声说道。 陈立表情严肃:“陈总探长呢?” 何定贤答道:“我们不被冲垮,陈总探长不会来的,但有人同我讲,黄大仙、太子道、慈云山、佐敦几间警署的华警已经被动员起来,想必已经在九龙塘集结,正守在两公里外准备入场。” 陈立挑起嘴角,不悦的道:“堂堂一个潮汕籍的总华探长,被迫开始用东莞帮的人,不知丢不丢脸。” 何定贤理解的道:“统叔也是没办法了,谁让没人帮他,只能用一班残兵败将咯,不过大馆的人没给我打电话是件好事。” 作为旧势力的代表,在受到同乡力量的抛弃后,只能继续团结旧势力的人。 此刻,双方阵营不是单纯的乡党斗争,既参杂有乡党关系,政治关系,也杂糅着新旧交替。 东莞帮在张景荣倒台之后就彻底成为旧势力的残渣,迟早会完全被清除警队势力高层。 势力组织将来会被打散,就算有东莞人当警察,当探长,也必须团结在潮汕帮周围。 成为潮汕帮的下属力量。 但本次新旧交替之战对于东莞帮也是机会,在陈统无人可能的情况下站出来,便是走投无路的放手一搏! 因为,除了陈统没人会用他们,错过这次机会,将来就无机会了。 相反,只要把握住机会,帮陈统赢下这局,东莞帮就能华丽的转变为潮汕帮一员,虽然要矮潮汕帮一头,但依旧有完整的势力组织,不会给人打散……例如各区探长的位置都还能坐住,辖区内东莞帮社团还能发展…… 要是势力组织给打散就是东莞帮社团向潮汕社团臣服,各区探长纷纷退休卸任,将来有东莞探长也使唤不动东莞社团…… 其实,当前路被人打开时,人人都知哪里是对,哪里是错,但偏偏不出于自身利益,有人赞成,有人反对。 总之,暴力是唯一解决方式! 陈立长叹口气:“唉。” 何定贤出声下令:“按照前面规定好的防区,各辖区部队准备做事!” “是!” “收到!” “收到!”蔡兆光、陈立、曾少珂三位华探长纷纷答应,在脖子上拿出一个哨子,走到各自的部队前,吹响哨声:“集结!” “起来了。” “列队!” “站好!”休整已久的华警部队纷纷在组长、探目带领下起身站好,整齐列队,形成四个大方阵分布在街头,中段,后段,以及工地大门的尾方,气势巍然,场面壮观。 整条街道亦早早封锁,发出集会警告,不可能会有无辜市民的存在,任何一个无视警队公告的人都可以视作违法份子。 “大基,你带人列在前面,王警长,你带人负责第二阵。” “防爆行动,十人一队,五人一组,每队互相不能距离超过十米,每组不能分开五米,抓捕时最低行动单位为组,两人行动,三人戒备。” “除为首份子,袭警份子,关键份子外,其余人不予抓捕,必要时刻不论生死!” “每组有两名警员受伤,后撤至下一段阵线,重新分组,不许恋战……” 三位探长都在前方讲解最后的行动条例。 “第一声哨响准备,二声哨响行动,三声哨响后撤,短哨急响全军压上,明白吗!” “明白!” “明白!” “明白!!!” 七百余人的军装部队齐声大喝,吼声传遍街道。 旺角刑事组、军装组则早有嘱咐,默不作声,聚拢在长官周围。 今夜,注定会出现较多伤员,但警队只要依照行动条例,在组织严密的情况下,死亡率肯定不高。 相反,警队真正放开手脚做事,需要担心死亡率的是集会份子,另外,各区探目及以上警官都是有配枪在身,关键时刻可以掏枪办事,保持警队最后的底线。 “来了。” 当警队列阵站好,集结待命后,一支吹吹打打,人数壮观,多达千人的出殡队伍出现在道路入口。 何定贤板着张脸,满脸严肃,望向前方,心潮澎湃,第一次有热血上涌之感,整张脸都给烫红了! 这种情况只在第一次抢银行时出现过,这一次他却是作为七百多人的指挥官,在一线指挥场关乎两千人的行动。 同样,将决定两班人马未来命运…… 权力,不在于能赚多少钱,在于能影响多少人。 这条街! 这一刻! 他就是话事人! “停止前进!” 尖东区探目大基站在军阵前方,举起手掌,大声喝止:“根据治安条例,集会人群超过申报数量,组织者应该立即结束集会,有序疏散人群!” “妈的,出殡都不能出啦?”出殡队伍中马上传来咒骂:“你收了置业老板多少钱,没人性,连出殡队伍都拦。” “我兄弟尸体都臭啦!” 又有人道:“这些差人欺人太甚,不肯让我们过去,死人都不会安宁,一定要把东莞佬送过去!” 出殡的理由,确实很有迷惑性,也很能勾起人的情绪,马上就有一大批送行者出声附和,情绪比瘟疫传染的速度更快,不时已经有钻头,帽子向警方砸来。 阿伟喊道:“闯过去,我们一定要把东莞佬送到工地上,向置业老板讨一个公道!” “闯过去!” “不要惊!差人不敢拿我们点样!” 后边的送行人群都还未听清楚前方发生什么事,一群早有准备的工人就拿出铁棍冲向警察。 大基见状退回军阵背后。 陈立吹响警哨:“嘀!” “嘀!” 各组探目、组长全部吹响警哨。 “哗啦!” 军装部队顿时举高藤牌,手捏警棍,抵挡抛物攻击。 “嘀!” 第二声警哨传来。 “行动!” 探目、组长大吼一声,带着手下警员按照行动条例冲进人群,五人组互相配合,一头扎进人群中举棍就打,很快就将前方的人群纷纷打倒,一列又一列,一组又一组,最前线的送葬队伍一片惨叫,混乱不堪,阿伟,阿吉等头目却纷纷带手下后退,队伍响起大喊:“差人杀人啦!” “他们要杀光我们啊!!!” 这下所有集会者都慌了,怕了,感觉走投无路了。 而街头确实有很多人被打的头破血流,不省人事,有人被军警小组拉走后撤,在角落里一阵乱击,惨状十足。 但下一刻,一批早有准备的东莞劳工手持玻璃瓶,纷纷上前,朝着警队阵型甩出。 “嘭!” “嘭!” “嘭!” 玻璃瓶落在地上爆开,顿时蹿起一阵蓝色火焰,余下有一批手持砍刀,咬牙切齿的刀手冲出声:“斩翻差人!” “干翻差人我们就有活路啦!” 混乱的人群恍然间找到目标,不管手上是否有武器,全都开始涌向警察,只要打垮警察就能活下去! 军警小组同刀手撞在一起,展开厮杀,立刻就有人血溅街头,而且,首个倒地的并非刀手,而是军装警察! 提早更新,明天还有一章。 (本章完) 140 雷洛,起义! 军装警“阿枫”与同僚一起拽起暴乱份子拖进小组作战圈,三名同组警员举起盾牌,手持警棍,指向试图抢人的暴徒,大声厉喝:“后退!” “扑你阿母,滚!!!” 他们将阿枫与同僚护在身后,阿枫则放低警棍,手持盾牌,踩下军靴一脚接一脚踏在捕获暴徒的面门、身上:“啪!啪!啪!” “啊!” “干!”暴徒马上被踩的浑身是血,大声惨叫,不多时就满脸鲜血,一身脚印的瘫软在地。 阿枫忽然感觉前方一阵混乱,阵型有所动摇,军装部队正齐齐后退,中间还掺杂着怒吼与惨叫。 “怎么回事?”他豁然抬头,猛的听见一声大吼:“小心,有刀手!” 阿枫正在左顾右盼,四处观望,尚未回过神来一刀就斩在其背后:“唰!” “阿枫!” “阿枫!” 阿枫后背中刀,划开一道血口,摔倒在地上痛呼。 行动小组一阵慌乱,开始后撤,有人后撤时不小心踩到倒地的同僚,被绊的后仰摔倒在地。 持刀暴徒中为首一人却看见机会,立即带人向发起猛攻:“上!” “掀翻差人!” “上啊!” 后退的三名警员往见状举起藤牌,往上一顶,出声大吼:“C3小组请求支援,C3请求支援!!!” 这时街道早已布满垃圾、伤者、火油、鲜血,整片交战区兵荒马乱,在没有现代通讯及指挥系统的帮助下,又怎么可能有天降神兵给予支援? C3小组剩下三名警员望见阿枫与一位伙计给暴徒拖进人群,疯狂举刀围斩,转瞬间就洒下一地鲜血,身体再无动静,眼神中都充满绝望…… 三个人的绝望在千人战场中更不值一提,满心的愤怒被暴徒的攻势打回,只得双眼通红,压抑住情绪,按照作战条例开始回撤。 第二阵线的深水埗华警看着暴徒份子扔出燃烧弹,再派刀手一阵猛攻,很迅速的将第一阵线冲破,捏着木藤的手心都不禁开始发汗。 尖东华警们则通过街道两边的人行区绕过阵线,开始进入后方进行休整,随着战场又一声响亮的警哨传出:“嘀!” “哗!” 深水埗华警举高藤牌,抓着警棍,注视前方,严正以待。 蔡兆光吹响第二声警哨:“嘀!!!” “压上!” “压上!!!” 探目、组长齐声大吼,十五人一列的方阵开始踏步,向前行进,整个过程整齐划一。 警方的第二条阵线临时改变策略,没有分散冲锋,以小组为单位作战,而是组成方阵,共同行进。 “哒,哒,哒!” 十二列总计一百八十人的阵营,全副武装,踏着步伐,横档在街道上,不动如山,威武雄壮! 迎面冲上前去的千军万马,见状不由气势一滞,许多人都产生退缩之意。 “强水!” “强水!” 阿伟带人站在一口棺材前,手里抓着刀,大声喊人:“人呢?” “伟哥!” 强水一身白衫,满脸灰尘,手臂布满挫伤,看来是刚刚摔了一脚,不过,这种小伤在战场之上连丢跟毛都不算,只见他抓着一个汽油瓶,将瓶放在火盆里一点,用力就将啤酒瓶抛射而出。 “唰!” “唰!” “唰!” 与此同时,暴徒中飞射出一片燃烧弹,至少有二三十个,少数燃烧弹落在路边街道,商铺招牌上,大部分都砸进警队方阵之中。 “有火水,着火了,散,散开!” “嘀嘀嘀!” “阵型不能乱,伤员后撤,着火的装备丢掉!” 警员们本能举起藤牌抵挡,但玻璃瓶炸开之后,火水立即就将盾牌吞噬,连带着持盾警员都产生火势,附近有人会被火焰燎到。 警方阵型一时间产生骚动,短短一波袭击造成至少减员三十几人,丢失藤盾的军装也无法再参与阵战之中,重新后撤与尖东警员进行重组。 “干的漂亮!” 阿伟望见警方第二条严密防线,一轮攻击就出现动摇,顿时觉得警察都是徒有其表,语气振奋的握紧拳头,出声大喊:“阿吉,带人攻上去,抢先攻破差人的队伍!” “是,伟哥。”阿吉满头大汗,刚刚带人拼杀过一阵,退回到后边休息,重新听见命令就丢掉水罐,擦了把汗,继续带人往上冲:“杀!!!” 砍刀斩在藤牌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藤牌虽是用木藤泡制而成,造价低廉,工费便宜,但却也是十足十的警用装备,不如后世防爆牌耐用,效果好,且需要常常维护,可泡制后的藤牌约有十斤,坚硬好用,可以抵挡碎石、砍刀、利器长捅,警队结阵配合,一时间倒是把暴徒挡在防御线外。 除非是利斧猛劈,否则藤牌至少可挡砍刀数十下,军装部队唯一缺少的就是攻击手段,在不使用枪械造成大规模杀伤的情况下,使用警棍无疑就落入下风,场面上看起来暴徒大占上风,简直是压着警察打,且拿到武器,投入作战的暴徒越来越多,很多人就拿几十块钱红包,根本没打算同警察硬拼,但随着亲朋好友,同乡兄弟的受伤,一个个都气不过,主动寻找家伙。 阿伟望着眼前的场景,叼起支烟,吞云吐雾,嚣张的道:“雷探长,点样?我们东莞兄弟够不够勇?” “还不错。” 雷洛穿着黑色夹克,捏着捏头,把手伸到腰后,熟练的打开保险,眼神望着战场,语气平静,深藏厉色。 “嘿嘿,将来在九龙塘可要靠你多关照了。”阿伟心中得意,注意到雷洛的动作却也不在乎。 这件事情一旦干成,鬼佬答应他组建一个工程公司,专门承包置地公司的工程,同时,陈总探长许诺让出九龙塘一块地头给他,他来成一间新字号! 到时,“墙灰伟”的名号将响遍香江,又红又亮,不仅他可以住豪宅,开轿车,手下兄弟也将翻身做大佬,在港岛的十里洋场享受人生。 警队指挥方阵内,颜雄出声汇报:“贤哥,尖东区已经重组完毕,陈探长问是不是派人顶上去。” “阿贤。” “现在持械暴徒已经多达六百余人,而且还在增加,再打下去就要杀红眼了。”曾少珂站在一旁,表情严肃,紧张的道:“派人上去亮枪吧,快刀斩乱麻,杀掉他们胆气。” “打死几个只会刺激暴徒,成规模射杀落人口实,就算我们轻轻松松解决,也要诶长官的骂,说不定连探长的位置都保不住。”何定贤语气冷峻,出声道:“而且我看人群的样子,其中有一部分人肯定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为首几个一定有军事经验。” “不是逃兵就是退伍老兵。” 曾少珂咬牙:“干脆我带人顶上去,不信他们能备几百个燃烧弹。” 有燃烧瓶、有刀具、有组织、有训练。 这伙人的难缠程度确实超过探长们预料,好在探长们都经历过二战动荡的,见到满街大火,千人晒马,依旧能够立得住,站得稳。 虽然,何定贤,曾少珂等人为了保证指挥通畅,亲临一线,但是,附近楼顶天台有伙计在拿望远镜盯梢的,每个五分钟会有人通报一次侦查情况,所以几人对于看不见的前线能做到心中有数…… “不用,这时候消防署已经顶上去,有水炮作支援,燃烧弹一时半会起不了作用,深水埗警署还能顶一下。” “阿雄,你让陈探长继续待命,曾探长,油麻地华警该准备了。”何定贤望向曾少珂,曾少珂立即答道:“好!” 何定贤再回头超向陈嘉乐道:“阿乐,让伙计们准备一下,传令下去,现场华警以烟火为号,见到烟火全部压上,冲垮暴徒,为首者当场击毙,坚决抵抗者,坚决镇压!” “持械者尽量拘捕,其余人群驱散为主。” “是,长官!” “明白!” 颜雄、曾少珂、陈嘉乐三人纷纷应命,立即转身,脚步离开,把长官的命令传达下去。 虽然,场上形势还是一片焦灼的样子,但其它人都是分队指挥官,只负责执行上级命令好。 长官既然有完整的计划,决定实施反攻,只要服从命令就好,正如曾少珂所言,再打下去伤亡很大,警队采取雷霆一击的时机已到,再拖下去没有好处。 警队不管有没有后手都可以开始一搏。 前方,消防署三个水炮正打出高压水浪,不时席卷过地面,街头商铺,把引燃的火苗扑灭,不时把追斩警员,连续猛冲的暴徒打散,打退。 水炮打出的力量可以重达数百斤,就算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依旧可以轻易将人掀翻,打通,甚至与打死! 大战当中,街头有火焰燃烧,水泡浇灌,许多装备,杂物被烧成垃圾,黑乎乎的躺在路边,警员们有的浑身是水,军装贴住后背,有的头发撩乱,被烧缺了一片,下水道入口处积攒着水流,水里化开着鲜血的血液…… 何定贤按照尖东、深水埗、油麻地、旺角的前后顺序布阵,其实是想减少盲从市民的伤亡,采取节节抵挡,消弱分散的办法,把盲从市民给吓退,再迎战职业暴徒,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拿起武器的人太多,既然全部都拿起武器,那就全部按照暴徒计算! 给过机会不珍惜。 那就不给! 不用算了! 何定贤见到各区警员已经组织完毕,严正以待,十分干脆的在怀里掏出一枚烟火,把烟火插在电杆旁,摘下嘴里的烟,轻轻靠在引线处。 “嘶。” “咻!”一阵锐利的尖啸声响起,烟火飞上天空十米,在天空中爆开:“嗙!” 不够绚丽。 不够美丽。 就是一朵平平无奇的烟火,绽放出落花璀璨的图案,采购自东莞商会爆竹大王“陈岚芳”的万隆炮竹行,花费十五块港币。 战场上,有心情昂头看向烟火的人并不算多,起码前线的兄弟们眼里只有敌人,但后备部队指挥官却清晰收到指令,立即吹响短促连续的哨声:“嘀嘀嘀!嘀嘀嘀!” “保持列队,全军压上!” “保持列队,全军压上!” 陈立、曾少珂、钱伟善、霍家诚,何定贤等人一起发下指令,足足五百余名华警举起盾牌,大步向前,一步一步迈向战场,每一位华人都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螺丝钉,共同组成一台暴力机器的运转。 事实上,所有组成战阵的人员,在战阵启动时,在短兵相接前,近乎都不会有什么情绪。 单纯按照平时训练的队列一样,一步步向前靠近,而且前面、后面、左边、右边全都是兄弟,心底更不会有不安的情感。 生死之间的恐怖,仅发生在生死之间的一瞬,此刻,他们发起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前方的深水埗华警立即开始后撤,让出路段给好整以暇的兄弟们进攻。 哗!哗!哗! 暴徒们无论攻势再猛,见到警队如山如海的压上,心里都不免产生惊恐,慌张,开始纷纷后退。 阿伟见到警队上前心头一颤,回头正要开口让雷探长按照计划,带着九龙塘探员冲上前去,却见到雷探长已经将配枪拔出,指向他的脑门,面无表情的扣下扳机:“嘭!” 一记枪声响起。 点三八的子弹脱膛而出,迎面贯穿他的颅骨,阿伟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昂首就载倒在棺材旁。 雷洛在烟火炸响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拔出手枪,做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起义!!! 身旁五名九龙塘探目正要准备做事,却见到长官反水,击毙暴徒首领,不禁错愕难当。 雷洛却用枪指向他们大声怒吼:“干什么!” “想要谋杀长官吗!如果不敢拔枪,就带伙计把带头闹事的全部崩了!TMD,拿屋村人的命当垫脚石,我雷洛不同意!!!” 五名九龙探长探目呆楞当场,在长官的破口大骂下,齐齐回过神来,连忙拔枪带人就走。 “嘭!” 十几个燃烧弹突然在天空中飞来,砸落在雷洛身旁爆开,将棺材、花圈齐齐点燃,现场一片大火。 强水在前方目睹到棺材旁发生的一切,声嘶力竭,大声喊道:“雷洛杀了伟哥!” “雷洛杀了伟哥!” (本章完) 141 够凶,收工! “有人反水,分散小组行动,击溃暴徒!”蔡兆辉、陈立、曾少珂、钱伟善等前线指挥官马上下令。 “是,长官!”各区华警马上向前冲锋,以五人小组为单位,开始为持械暴徒展开进攻。 “嘭嘭嘭!”街道上,不时还有枪声传来,九龙塘探员在反水之后,马上持枪射击匪首腿部,肩部,将试图逃蹿的组织者击倒在地,非是必要时刻不射击致命区域。 暴徒们见到连续不断的枪声响起,又发现警队已经彻底将人群压制,打散,轰然间开始溃败。 特别是阿伟身亡以后,暴徒失去有效组织,逃的逃,降的降,兵败如山倒,不敢再同警方硬抗。 棺材、花圈着火之后,现场更是透着一股诡异,许多参加丧礼的人群见之胆丧,给警方制服在地,还在念念有词:“东莞佬,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呀……” 此刻,棺材四周成为最混乱的地区,雷洛有一班探员持枪保护,没有遇到太大危机,但还是连续受到暴徒冲突,不得不开枪自保:“嘭嘭嘭!” 雷洛连开三枪把面前的暴徒击倒,快步冲上前,再射一枪,将冲来的强水射伤。 强水胸口中枪,后退靠墙,张开嘴道:“二五仔,你不讲义气……” “砰!”雷洛右手举枪,左手挡在胸腔,直直把中枪的强水压在墙上,将枪口塞进他满是鲜血的嘴里,瞪起眼睛喊道:“乐色,边个同你讲义气!” “嗙!”扣下扳机打空弹舱里最后一发子弹,鲜血飙射在墙上,贱得满脸都是,雷洛却连擦也不擦,站在角落填好子弹,低声下令:“去找贤哥!” 十分钟后。 警队依旧在打扫现场,尽量抓捕罪犯,但战斗已经进入尾声,不再有人敢持械反抗。 先前多达八百多人的持械份子,转瞬间清的干干净净,只剩地面落满铁棍、木棒、砍刀、玻璃瓶。 陈立带着尖东华警回到后方休整,看到布满人群的道路逐渐清空,夜色下的暴乱声,打斗声开始平息,长长松出口气:“打赢了。” “师父,赢,是理所当然的。”何定贤划着火柴,给师父点烟,甩甩手,满脸轻松的说道:“要是输了,得有多少人陪葬?” “给你陪葬啊?”陈立瞥他一眼,吐出口烟,身上军装早已被汗水浸透,现在却说不出的舒服。 忽然,街道右侧入口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支训练有素,精神抖擞的军装部队,足足多达五百人,组成方阵,正好抵达石硖尾现场。 “来了。”陈立见到一辆黑色的宝马轿车驶来,挑挑眉头,警惕的道:“时机真好!” 何定贤望着九龙区总华探长推开车门,神色沉着,带着几名下属探长近前,面色很不舒服:“他不是等着收场,是想来摘桃子!” 幸好,他有雷洛作内应,关键时刻可以一击毙命,否则,以四区华警作主力拖下去,真会被陈统给抢到机会接管现场。 陈统这一招基本等于是撕破脸,站出来和他玩命。何定贤也懒得给他好脸色,扭头就同陈立道:“让人把他拦下。” “知道。”陈立轻轻点头,悄然朝旁边使去一个眼色,立即有一组军装上前,抬手把陈统等人拦住:“唔好意思,警戒区域,没有长官命令不得放行。” “妈的,伱们够资格拦路吗?”佐敦区探长一把将军装推开,正要上前却给两名警员挥棍打退。 陈统见到军装敢向华探长出手,顿时脸色骤变,眼神跃过警戒线,只见何定贤面不改色的与他对峙。 当佐敦探长拔出配枪的时候,陈统连忙用手制止,沉声讲道:“让你的人原地待命。” 一位总华探长连辖区内的行动都无法插手,标准者其权威沦丧,彻底失去对手下华警的掌控力。 同时,代表一位新的掌权者出现,在九龙区中将其取代。 陈统在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就站在街头,静静望着华警追捕匪徒,让带来的五百名军装警员就站着吹风。 雷洛满身鲜血,带人从战场中撤出,步伐匆匆的打算进入警戒区,正好撞见赶到的陈统探长。 他表情一愣,脚步稍缓,但旋即就毫不停留将与陈统擦肩而过,陈统见他没有讲话的意思,主动喊道:“阿洛!” “统叔。”雷洛停下脚步,正面以对。 陈统叹道:“我现在的位置以后你来做了?” “对唔住,统叔。”雷洛张口道歉,陈统举起夹着香烟的右手,打住他话,再度问道:“话我知,为乜?” 雷洛神色有所变化,一肚子是否对错的腹稿讲不出口,终于大口的喊出心里话:“统叔,你告诉我的,不要做纸老虎,要做就做真老虎!” “今夜,我够不够凶?够不够虎!” 陈统点头答道:“够威风,够巴闭。” 他一直欣赏雷洛的能力、头脑、潜意识里更欣赏其性格,人品,但好的品行在警队混不开。 他就一直想让雷洛成为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可是他忘记,野心与品行不可兼得。 当一个人野心盖过良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老虎! 是会食人的! 雷洛闻言点点头,十分洒脱,自信的转身就走:“够威就行,那就未丢你脸,多谢统叔五年栽培,走先。” 他带人进入警戒区内,来到指挥官前面立正敬礼:“长官!” “阿洛,辛苦了。”何定贤上前拍拍他肩膀,满脸赞赏的道:“要不是你,晚上要多死很多人。” “职责所在。”雷洛表情平静,出声答道。 何定贤颔首承诺:“行动结束,我一定向长官替你报功。” “多谢长官!” 雷洛坦然接受。 “师父,现场交给你来管,我得先回去同鬼佬打个电话,汇报一下现场的情况。”何定贤不打算在街头留到天亮,足足四个华探长,七八百名警员在干事。 他留下来有什么意义? 大佬要在最危险的时刻顶上,也要替兄弟们连通高层…… “行。“ “交给我吧。”陈立经验老道,倒是不怵,干脆答道。 猪油仔在前方朝司机招招手,平治轿车驶到警戒线外,两位探长送大佬上车,旋即继续指挥部队。 通菜街。 一间出租房内,葛白守在一部电话前,来回踱步,忐忑不安,今夜,整个警队高层都在等消息。 不止九龙、不止华人。 “叮叮叮。” 灯光下,一部电话响起。 葛白上前一把抓起,站在椅子前忙出声道:“喂!” “葛sir,我是何定贤。”何定贤靠在家里的沙发上,右手拿着电话,左手弹着烟灰,脑袋背后站着一个靓女正在揉肩,白月娥见到男人把脑袋凑来,连忙伸出脸蛋:“啵!” “何探长,前线的情况怎么样了?”葛白急切问道。 何定贤满脸轻松,笑着说道:“前线的情况我不知道,我正在家里按摩,收工了。” “收工了?” 葛白表情一愣,思索两秒,再度问道:“搞定了?” “搞定了。” 何定贤沉稳的道:“我等你消息。” 葛白喜不自禁:“好好好,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放心,重案组长的位置绝对归你。” “晚安,长官。” 何定贤挂断电话,将烟叼回嘴里,回手拍拍白月娥的脸蛋,白月娥识趣地绕过沙发,跪在地毯上,拿起茶杯轻轻饮下一口,含在嘴里保温…… “爽!” 何定贤张开双臂,昂首看向天花板,表情放松,忽然浑身一抖打了个冷颤。 隔天。 早上。 旺角差馆,刑事组,军装组办公区内,警员们来来往往,表情忙碌,每个办公桌的烟灰缸都塞得满满当当。 一进差馆大楼就觉得烟雾缭绕,换作往日鬼佬早就来训人,可今天鬼佬们却视而不见,回到办公室里处理公务,偶尔碰到华人警员办事都主动绕开。 “贤哥。” “贤哥。” 何定贤来到差馆一楼,伙计们张口着打招呼,许多人都是一夜辛苦,没有休息。 差馆羁押室关不下如此多人,就算分到五个警区,每个警区也有百来号人要处理。 昨夜没有受伤,较为精神的伙计们就留下来办事,可以明显看出办公区里警员要比往常少很多。 何定贤见到颜雄在椅子上睡着,扬手驱赶要把颜雄喊醒的伙计,在怀里掏出一卷港币,朝向身旁的探员说到:“请全署兄弟吃个早餐,等阿雄睡醒再叫他来找我。” “多谢贤哥。”探员接过港币,满脸欣喜。 何定贤则回到办公室,拿起报纸,同往常一样阅读,军事胜利转化为政治胜利需要时间的。 同时需要手段。 打完一场胜战,有时候只是打完一场胜战,想要获得政治利益,需要配合政治行动。 何定贤在本次行动中是军事指挥,不承担政治运作的主导,静心等鬼佬消息就好。 那些鬼佬比他还急。 他只需要按时把华警们的利益分配到位。 中午,颜雄在伙计们的午餐时间醒来,稍微整理一下,拿着一份文件就来到探长办公室。 “贤哥。” (本章完) 142 升职 何定贤站起身绕过办公桌,递上杯茶:“睡醒了?” “对唔住长官,早上没撑住。”颜雄坐在沙发上,低头道歉。何定贤翘着二郎腿,靠住沙发,轻轻摇头道:“累了就休息,我睡的比你还早。” 颜雄递出文件道:“这是昨夜的行动报告,统计了一下伤亡情况,抓捕人数,以及装备损失。” “好。”何定贤接过文件夹,坐在椅子上当场翻阅。 颜雄目视长官,挺直腰杆,双手放在膝上,一言不发。 “五个警区总计出兵九百六十人,一百二十余名警员受伤,七十一名警员轻伤,三十五名警员重伤,八名警员死亡。” 何定贤注意到数据,皱起眉头:“击毙罪犯四十三人,抓获罪犯五百四十人,重伤八十四人,轻伤两百二十六人。” “打出子弹一百三十二发,这么多?” 颜雄立即答道:“主要都是九龙塘的人发射,大部分用作示威警告,有效遏制了暴徒行动。” “明白了。”何定贤昨晚离去前,现场顶多打出四十几发子弹,看来九龙塘探员们而后下狠手了。 “这样,重伤的罪犯拿来顶大案,轻伤的让家属送钱来救,其余交钱放人,没钱的转交惩戒署。” 他合上文件作出决定。 “是,长官。”颜雄出声答道。 “另外,匪首有活的吗?”他眼神探寻的望向手下,颜雄立即答道:“罪犯证词供认的七名匪首,有四个当场身亡,剩下三个人也已经搞定了。” “尸体都停在殓尸房。” “不过,有几个小头目确实还没处理,因为不是主要匪首,正在等长官的消息。” 何定贤思索片刻,叹出口:“转给惩戒署吧。” “好。”颜雄点头。 “这次抓了大几百号人,一间警署分一百多个,每个人收五百块规费,那也是好几万,足够给兄弟们当辛苦费了。”警队里没有白干活的规矩,要是找不到钱就只能长官出。 “而且让这班扑街家里出出血,将来才不敢乱搞事,不然,今天收置地的钱,明天收汇丰的钱,我一个当差的天天要出街镇压暴动,妈的,听起来就像个军阀。”何定贤没好气的道:“我可不是来当军阀的。” “呵呵,贤哥考虑的对。”颜雄干笑两声,奉承道:“给他们一个教训,是为他们好。” “这种话,以前你可不会讲的,同马屁达学到不少本事啊?”何定贤轻笑问道,颜雄摇摇头:“没。” “伙计们的药汤费不是一笔小数目,按照规矩鬼佬会给,不过警队条例中,警用装备损坏需要部门自己补充,以前都是让伙计们出钱,差馆采购。” “这一回好歹是帮鬼佬打生打死,不能再让伙计们掏钱,我得去同鬼佬要点钱来,尽量给兄弟们谋点福利。” 何定贤手指轻拨着桌面,颜雄立即起身,抬手敬礼:“多谢长官!” 警队除了每个季度,按时会补充,报销一点警用装备外,平时的装备损耗确实需要警员出钱。 法理是说差馆补充,但差馆不补充,警员总不能空手上岗吧? 那些鬼头才不舍得给华警掏钱。 “一起吃个午餐。”何定贤站起身拍拍他肩膀,带着他走出办公室,又叫上留在警署的阿鬼、马屁达,四个人一起到茶餐厅吃饭,一人一份猪扒饭配冻柠茶。 马屁达抢着把单买下,跑位置坐好,屁颠颠的道:“贤哥,有人讲你调走了。” “谁讲的?”何定贤叼着冻柠茶吸管,挑起眉头,阿鬼、颜雄的眼神都悄然看来,马屁达道:“江湖上都传遍了。” “怎么传的?” 何定贤漫不经心的问道。 马屁咧开嘴乐道:“不好说呀,长官,伱去打听打听?” 何定贤吃着饭:“你说你的,我又不会揍你。” “是这样,江湖上都讲你要结婚了,老丈人是大老板,盛哥的位置都要腾给你坐,下一步就是调职中环……”马屁达鼓足勇气,话语吞吞吐吐,意思模凌两可,话里话外都在讲长官要吃软饭,听得颜雄、阿鬼赶忙低头吃饭,假装耳朵聋了。 这些消息半真半假,有的猜对,有的错到离谱,偏偏拼在一起有鼻子有眼。 何定贤一开始还觉得搞笑,听完也就无所谓了,反而问道:“既然,这样要不要来给我当伴郎啊?” “不了不了,伴郎我哪儿有资格。”马屁达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谄媚的道:“但是长官要不嫌弃的话,西装礼服我给你办包,只希望长官走了,能带我一起。” “为乜?” 何定贤上下打量他一阵,疑惑道:“你贪生怕死,除了会拍马屁,屁用没有,带谁也不带你呀。” 马屁达闻言不丧反喜,奉承着道:“贤哥,你这么威,就需要一个马屁精哄你开心啦。” 颜雄、阿鬼同时脸露喜色。 长官没有否认要升职! 这场战一线警员不知为何而打,只是按时集结,服从命令,屡行职责,不代表警员们得知长官升职没有想法。 这消息早早晚晚是瞒不住的,各区探长要和下面兄弟打招呼,雷洛要稳定人心,多多少少都要把消息放出来。 何定贤出声道:“放心吧,我要是升职,肯定会给你们安排好位置,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不用你们,用边个?” 阿鬼、颜雄、马屁达齐声道谢:“谢谢贤哥……” 下午。 何定贤坐在反贪污室总督察办公室内,将同一份文件交给葛白,感叹着道:“葛sir,兄弟这样拼命,是不是该给点福利?” “警队按条例报销诊金药费,不少一分钱,也不会多一分。”葛白语气熟络,满脸正气,听的何定贤表情一愣,出声道:“葛sir最近会开多了?” 葛白微微侧头,面带不解,随后笑道:“哈哈,唔好意思,我是反贪污室长嘛。” “明白,明白,见习督察的位置要交多少钱?”何定贤问道。 “七十万。”葛白举起手,比出一个手势,义正言辞的道:“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新部门成立,上上下下,起码再加五十几万。” “加起来要一百多万?”何定贤语气不悦:“你干脆去抢好了!” “何探长,以前刑事组刚刚成立的时候,姚sir一样是交了一百多万,一个新部门接管权力,每个关节都要打点,你既然要做最威的一个,就要出最多的钱。”葛白把一个句话还给了他:“何况,上位后怕捞不回来吗?” “我告诉你,昨天一战打完,大部分中间派已经倒向我们,麦sir下周在宪委大会上重新提案一定能够通过。” “将来重案组掌握权力,位置比总华探长都高,长官肯定重用你。” 何定贤没有接话,而是指着文件道:“把警署的装备损失给报了,每个人多加一百块辛苦费。” 葛白沉默片刻,拿起文件,出声道:“本来这不是我的职权范围,但麦sir管大账,我帮你申请应该没问题,仅限旺角。” “装备要报五间警署。”何定贤退了一步,葛白也点点头:“好。” 一百多万对谁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何定贤不可能自掏腰包去填账,否则公司资金链就要枯竭,只能同大多数探长一样去找商会出钱。 好在,这一次是帮商会干活,楚老板、霍老板要出点钱吧?潮汕商会、广府商会多少凑一点吧? 将来要重案组帮手一下生意的人,不为别的,为商号平安也该封一笔红包来呀…… 姚木当年就是如此。 何定贤将一支香烟丢给长官:“我要雷洛坐九龙区总华探长,升孟元达做旺角探长,陈嘉乐做佐敦探长,有没有问题?” 至于其它区华探长的位置,得一步步来,起码要几个时间进行更换,不可能大规模清洗华探长。 葛白沉思片刻,开口道:“我按照你的想法向上级申请,结果怎么样看情况。” 何定贤点头道:“好。” 他只要坐上大馆重案组长位置,将来就可以配合鬼佬,轻易调换各区华探长,决定华探长、乃至总华探长升迁。 因为,他可以利用某辖区重案频发,某探长勾结罪犯等理由,向上级汇报,合理合法的走流程搞斗争。 这次受伤的警员则全部入住广华医院,大馆财务科批下经费以后,自有鬼佬会去交钱,说不定还得在医生手上收一笔,绝对不会给华人探长过手的…… 当然,这种钱全都是要见效果的,可以多报,不能少报,倒不用担心贪钱会影响伙计伤亡。 那每人一百的辛苦费倒是发到探长手上,但到帐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何定贤只能捏着鼻子给伙计们先垫付一下。 两天后,九龙区总华探长向行动副处长“安德仕”递交辞职报告,理由便是辖区内发生大型暴乱事件。 安德仕知晓陈统已经完全失去九龙区刑事组的掌控权,留着陈统已经没有意义,十分干脆的批准退休,同时佐敦区华探长晚上路上遭遇抢劫,重伤入院,不得不因伤退休。 一连串的收尾正在进行,但血案是鬼佬挑起,必定要用鬼佬的血来画上句号。 事情尚未结束。 (本章完) 143 宰鬼佬 一周后。 中区大馆,麦景陶身穿军装,手持文件,站在一号会议室门口,深吸一口长气,用力将会议室大门推开。 “麦sir。” “麦sir。” 外围端坐的一班宪委层警司、高级警司、纷纷停止交头接耳,回头起身向长官打着招呼。 两位助理处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表情严肃。 麦景陶朝一众起身的警司们微微颔首,大步走向前方,坐在处长级的核心位置,今天,将他再度进行成立重案组提案,今天,他将开始接管警队最高权力! 半小时后。 麦景陶站在会场的发言台上,将提案重申一遍,望向在场百余名宪伟层高层,朗声说道:“现在开始举手表决,赞成的举手!” “哗啦。” 在场至少有一半以上宪委层举手支持:“我支持。” “赞成提案!” “警队需要一支专业处理重型罪案的队伍……” 九龙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在众人瞩目下举起手。 警务处长俞允时目光镇定亦缓缓抬手。 旋即,现在百分九十以上的宪委高层举手同意,在会议秘书记录之后,麦景陶轻笑着道:“赞成占多数,本次提案通过……” 警队成立重案组的影响绝不仅于此。 华人打破督察级警衔。 开始进入实权中级领导层。 官府派手握一线最具影响力华人行动队,能够有效把港督命令执行到基层,军队派丧失最重要的政治筹码。 下一届警务处长的位置,已经毫无疑问沦入官府派手中,因为谁掌握一线政治力量,谁掌握实权,谁就是警队话事人! 这个世界,是先有权,后有职的! 除非军队派造反,否则,下一届警务处长的位置,连争都不用争,前线的一场行动,运动得当的话,足够决定最高层人事变更。 这才是军事决定政治! 当天下午。 葛白兴致勃勃的来到华探长办公室内,大力握手,兴奋的道:“何探长,警队高层会议已经通过成立重案组的决定,明天警队就会发布正式通知,恭喜!” “多谢葛sir。”何定贤不着痕迹地松开手,递上一杯热茶,轻笑着道:“离不开葛sir帮手。” “我只是做一点小小的工作。”葛白谦虚一笑,饮下口茶,坐到沙发上:“以后人人都要称呼你为何sir了。” “我督察级的警衔下来了吗?”何定贤表情稍显惊喜,在警队内除私下和特殊场合,一般只有督察级警官才会被称为阿sir,警司级警官称之大sir,都是鬼佬在祖家带来的传统。 华探长是高级警长警衔,在上面有警署警长衔,配总华探长职务,再上面才是督察级的重案组长。 重案组直属大馆,负责全港重型犯罪,有权调用三区华人探员。 虽然,他一直没有挑明的讲,但是,最低也要配一个督察级警衔,事实上,鬼佬也是如此安排。 七十年代警队改制后,各区重案组长,最次也是个高级督察,总区重案组都是总督察。 替鬼佬打生打死,混个督察级不过分吧? 葛白却讪笑一声,宽慰道:“何sir,不要着急,上头打算让你署理重案组长,明年再进行转正,同文件通告一起下来的只有警署警长衔,但也是同总华探长一样高的警衔。” “地位还在总华探长之上!” 这就是平台的重要性。 重案组长就算降职署理,但凭借本身的定位,一出场就要踩总华探长一头。 陈总探长跳出来打擂台真是情有可原。 何定贤却略显遗憾,感慨的道:“我明白,一定拿出优异的成绩让长官认同。” “放心,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葛白掏出烟盒打开,斯斯文文的取出一支烟敬上:“来一支?” “多谢。”何定贤接过香烟,仔细想想,葛白还是头一回给他递烟。 “呼。” 葛白点上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出声:“有件事通知下,麦sir想要见伱,但在见麦sir之前,你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何定贤错愕道:“规费我会照总华探长的准备,将来升督察一定再备一份。” 鬼佬不一次升两级。 不就是要多削一笔吗? 葛白却挥挥手道:“不是的,何sir,管理处长需要你帮忙解决掉一个人。” “边个?” 何定贤蹙起眉头,不敢轻易答应,以管理副处长的权力,要解决一个人不是轻轻松松? 何必他来帮忙? 又不是政治上涉及华人的事件。 葛白则道:“要你解决掉港岛置地的总经理乔治,有问题吗?他现在已经被港岛置地辞退,属于无业人员,五天后的机票离开港岛,前往新加坡创业,五天后,带上他的结案卷宗去见麦sir。” 乔治是港岛置地内部,负责夺标石硖尾工程,以及幕后操作一系列事件的经理人。 本身是为凯瑟克家族服务,但亦是始作俑者之一,警队不可能乱动凯瑟克家族,何定贤、麦景陶都没胆量,也没必要动凯瑟克家族,动乔治就理所当然了。 此时的乔治已经离开港岛置地公司,不再为港岛置地服务,动他,既是对凯瑟克家族一个警告,又不会触犯鬼佬的底线,本身乔治一个被扔开的弃子,但何定贤的性格不会对弃子动手。 不是说乔治无辜,而是动一个弃子,平息不了怒火,更有种霸凌弱小,欺负人没后台的感觉。 所以,何定贤如今没有想直接报复置地,而是暗暗记上一笔,将来让置地连本带利的还来。 怎么警队却要让动一枚弃子?管理处长这么闲的吗!何定贤迎上葛白凝视的瞳孔,察觉出里头暗藏警示,顿时心头一跳:“麦sir要抓我的把柄!” “重案组的位置如此重要,我却完全没有仰仗麦sir的帮助,表面看是互换互利,某种意义上讲是我帮了官府派的鬼佬找到机会,而官府派搞平衡,玩统治权术,那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政治基金,现在是害怕掌控不了我,故意要让我动一个鬼佬!” “有柄的刀才好用,所以,他要我授人以柄,立投名状!”何定贤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得出答案:“要是我不办这件事情,怕是只能署理一年重案组,马上就要调到后勤闲置,不能转正,鬼佬不仅是想收两份钱,还想以此控制我,鬼心眼真多。” 而华人贪污规费,包庇社团,官商勾结,输送利益…这算是把柄吗!全港警队都如此干! 鬼佬一样干! 但华人警官策划凶杀一位英籍人士,洋行高管,商界名人,那可就是妥妥的大新闻! 大把柄! 以眼下的社会环境而言,马上会引起重大舆论,免职、羁留,拷打,一套流程立即到位。 如今,港岛各界普遍有个共识,“英国佬是不能杀的”,“洋人利益”是不能触犯的,就连鬼佬也这样认为! 才会让他去杀一个鬼佬来立投名状! 偏偏何定贤真不怕宰鬼佬! 鬼佬很威吗? 半岛那边正宰着呢! 我怕乜? 反正官府派都是要发达,未来执政数十年,在有良好合作关系的前提下,傻仔才同你闹掰。 要把柄就给你咯,你觉得我在做狗,我还觉得你在给我打工呢! 等过几年,警衔再提一提,多拿几个勋章,真同你们闹掰,你们敢曝光吗? 我错就是你错! 大不了多收购几间报社。 看看谁赚! 他主观上是要同官府派鬼佬长期合作的,利益也是共同一致的,顶多同某个鬼佬闹掰,不可能同整个派系闹掰,真闹掰也确实混不下去,倒真不差一个小把柄,真过五年八年的,大新闻也过气啦! “没问题!”何定贤手指捏着香烟,手肘撑着沙发,翘起二郎腿,果断凌厉:“五天后,哪里见面?” “赛马会VIP包厢,B间,麦sir会同一众长官等你,平日麦sir喜欢看赛马,长期租下一个包间供聚会使用,你将是第一次坐在VI P包厢里陪长官一起看赛马的华人警官!”葛白语气一副倨傲。 何定贤风轻云淡,点下头:“行,那就赛马会见。” 什么狗屁VIP包厢,最好有洋妞啊! 葛白又同何定贤闲聊几句,他在传达完长官的事情后,话里话外姿态低上很多,无非就是让他到大馆以后,不要忘记同长官替他美言几句,将来也把他调到油水多的中区,二人一起合作捞钱。 葛白毕竟刚刚升职不久,再往上升又是宪委级,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在本次事件中积累下雄厚的政治资本,也要等到上面的人把位置空出来,一时半会升职是没指望了。 何定贤嘴上满口答应,心里却觉得没诚意,不带个妞来,也带点黄金,港币啊。 从来只懂得伸手要东西,不懂得提点东西上门,谁给你的脸? 第二天,警队正式发布重案组的成立通知及一系列人事任命,陈统辞去总华探长职务,由九龙塘华探长雷洛接任,何定贤就任署理重案组长,授警署警长衔,位同督察,陈嘉乐升职佐敦区探长,孟元达升职旺角探长…… 文件在内部层层下发,伴随有重案组职权,成立事项等。 在全港大小三十几间警署,数千名华警,便衣、军装中掀起轩然大波,众人议论纷纷,一片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战后称雄港岛的总华探长,一下给人踩低一头,九龙、中区鼎力的格局崩塌,一个重案组长的位置后来居上,政治果然是风云变幻,龙争虎斗。 旺角差馆。 孟元达、陈嘉乐、颜雄、阿鬼四位探目站在门口,吸着烟,互相对视一阵,终于有人开口打破平静:“我不是做梦吧?我当上华探长了?” “还是旺角区的!” 孟元达穿着白衬衫,举起肥手,一掌拍在脸上,明明很轻,看他一脸狰狞的样子却像很重。 阿鬼在旁出声:“恭喜达哥,美梦成真,鬼头白纸黑字签下来的文件,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得去谢谢贤哥。”孟元达满面春风,一个激动就想要走,突然又停下脚步,出声道:“不对,我得去找贤哥谈谈。” “乐哥是同贤哥在油麻地一起混的,升职一个佐敦探长都小,旺角探长的位置,不是乐哥的,也得雄哥的。” 阿乐瞥了他一眼:“之前不见你喊乐哥,现在喊了?” 孟元达满脸堆笑:“乐哥,雄哥。” 颜雄没好气的道:“是该去找找贤哥,恭喜长官升职,但是定好的位置就别谈了。” “你以为警署为你开,签好的文件,说改就改?”要是定好的位置能随意改,孟元达可能不会讲话了。 但本该是众人中功劳最大,做事最拼的颜雄,却没有收到升职文件。 颜雄却能理解孟元达坐上旺角华探长的位置,因为,贤哥明显没打算放弃旺角这块地盘,让一个最废材,最听话的人当华探长,自然最方便继续控制旺角。 真出什么事。 有重案组摆不平的吗? 油尖旺、深水埗、九龙塘、乃至九龙区总华探长,现在还不是都同贤哥混? 至于九龙塘华探长的位置则留给雷洛的人,据说是个叫作陈细九的探目上位,细九能不能干不知道,但洛哥摆明很能干。 而佐敦区的位置油水其实不小。 “是是是,一起去同长官道个喜。”孟元达连忙说道。 四人来到长官办公室内,立正敬礼,恭贺长官升职。 何定贤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全港刑事组内抽调五十名精锐探员,组建大馆重案组,期间重案组的办公区,装备,经费,后勤将陆续到位,随后将要进行为期两个月的特训,熟悉重案组的火力配置,培养人员默契等…… 何定贤却没有忙着先处理重案组的事,主导一个部门的成立千头万绪,很多事都还没来得及干呢。 人没杀,钱也没到位。 这时四人手上都分到长官递来的香烟,只听长官语气玩味的说道:“两位探长,升职的感觉怎么样?” 孟元达、陈嘉乐立即肃声说道:“长官,旺角佐敦,你说的算!” “我没问你们这个,我问你们,升职的感觉如何?”何定贤坐在椅子上纠正道。 孟元达谄媚的笑道:“全靠长官提携,感觉其实还不错啦……” “阿雄,没给你弄来一区华探长的位置,会不会很失落啊?”何定贤把目光转向颜雄。 颜雄倒是坦然承认:“贤哥打算用我,自然会用。” 他倒是想的很通透,明白自身有黑历史,不管怎么拼命,长官用就是用,不用就是不用! 谁都无法多嘴。 他没资格抱怨,否则长官一声质问,前途都将毁于一旦。 何定贤则开心欣赏他这份从容,轻笑着道:“华探长的位置是有数的,一时半会腾不出那么多,别说你,蔡探长、曾探长、我师父,一个个也没地方升职啊,但靠住我,好处不会少你的,我重案组有个副组长的位置,升你一级,到大馆帮手我,有兴趣吗?” 颜雄嘴角露出微笑,心中一颗石头也落地,再度敬礼,出声道:“多谢长官!” (本章完) 144 立投名状 探目往上一级为探长,即高级警长衔,署理重案组长暂为警署警长,副组长只能安排为高级警长。 可待何定贤升职督察以后,副组长显然会被提升为警署警长,位同一区总华探长。 颜雄在本次人事调动之中是旺角差馆第一人,收获不逊色于新任总华探长雷洛,将来地位甚至真的要高雷洛一头了! 本来历史上比雷洛出头更晚,势力更差的雄哥,跟对长官之后,升职极度迅猛,真的会有“颜爷”的潜力。 当然,颜雄、雷洛如今都算自己人,电影里的夸张场面不可能重演,但不可否认,颜雄已经在一众探目、探长中出头,成为何长官手下钦点的头马。 何定贤在对差馆内的人事稍作安排,便直接以重案组长的名义签发文件,通知各警署刑事组抽调精锐探员,上报重案组待批。 这份文件一传到各个警署,又是一阵大风波,底层警员抢破头都想进重案组…… 配枪的比戴帽子的威,扛步枪的肯定比点三八威啦! 警队里谁的火力大,谁的装备好,谁就有话语权,谁就捞的多。 何定贤没有在军装组内调人,而是直接在刑事组调人,一是有心抽调走刑事组骨干力量,二是刑事组素质确实是比军装强,一天到位在路边巡街的军装警察,真正敢打敢拼的早调入刑事组了。 各区探长又不是傻瓜,有强人不用,养一批衰仔吃白食。 阿鬼作为旺角差馆的探目,在本次行动中立功不小,在金铺劫案中还曾英勇负伤。 何定贤亦将他安排入重案组,将来打算给一个小队长职务,职级暂时没有擢升,但一个高级警长是板上钉钉,重案组小队长不会比华探长差。 这既是想培养阿鬼出头,也是重案组需要人手携助,其次阿鬼在旺角差馆里颇得人望,不把阿鬼调走,有可能与孟元达争权,手下争权是政治天性使然,谁也无法阻止,正所谓“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但旺角区是油尖旺的中心,组成他在九龙政治势力的基础构架,他不希望油尖旺地区有权力斗争,能够维持稳定,不出纰漏,将来才好办事。 别以为重案组获批成立就万事大吉,名义上的权力有了,实际上的权力怎么收拢? 九龙区的人心在手,港岛区怎么夺权? 官面上的权力达到统一,江湖上的利益怎么划分? 玩政治,掌权力,地位是会越来越高,钞票是会越滚越多,商业上会非常顺利…… 但麻烦也会接踵而来,一个接一个的麻烦,越来越大的麻烦,因为谁都想要权力,谁都想要利益,凡事有点本事,有点权力,有点背景的人,谁都想来同你过一招。 问问你配不配! 所以,政治就一个接一个的麻烦,政治家就是要处理掉一个一个搞麻烦的人。 低级点的办法是后知后觉,以杀止争,高级点的办法,自然是提前疏离掉可能出现的麻烦。 何定贤不是天生的政治家,没有超强政治天赋,但把内部提前疏离干净并不难。 若连这点都做不到,重生以来的规费白领了。 傍晚。 何定贤穿着西装,将烟头一丢,走到平治车门前。 “大老板。” 倪坤打扮得体,戴着手套,拉开车门后座,鞠躬请老板上车,关上车门后,回到驾驶位,开口道:“晚上,立信置业的霍老板,星洲商会的楚老板,想要请你饮茶。” “潮汕商会郑老板,王老板,广府商会几位老板,还有东莞商会,华侨商会,五邑商会,客属商会都有理事递上拜帖,希望邀伱一起吃饭。” 何定贤降下一寸车窗,吹着晚风,轻笑着道:“这些商人鼻子就是灵,速度可真快。” “全港有名有姓,招牌都响的大商会都到齐了。” 这些商会不管有没有仇,什么立场,都是要同重案组长打点下交情的。 商会理事递拜帖,回绝也不丢面,真答应就会有商会会长,主席到场。 他如果愿意完全可以一个个见过去,稍微开口暗示,每间商会都会出钱。 若是小一点的商会,想要搏名,担任名誉副会长,会长都OK。 五邑商会、东莞商会的老板们,绝对不会介意以前的一点点小矛盾。 倪坤专心开车,打着方向盘缓缓过弯,把收到的消息给老板,但却不会插一句嘴。 “这一批的拜帖全部帮忙谢绝,同霍老板、楚老板讲清楚,最近公务繁忙,过几天再转成设宴款待,同郑老板、王老板说待我就职后,我亲自摆酒,叙叙旧,至于其它商会的人,下一次再来递拜帖的话,陆续安排见面吧。” 何定贤出声答道。 无意间给到阿坤一些管家的权力,不过,司机、管家都是老板心腹,多给点权无所谓。 倪坤闻言点头:“知道了,老板。” “嗯。” 何定贤微微颔首,之所以如此安排,便是要充分表达出亲疏有别,一层层的展现跟谁关系好,跟谁关系差。 大佬要一碗水端平只是相对而言,大多数时刻都得在不同方向,以不同方式表达亲疏。 如同不同级别,享受不同待遇一般,跟谁关系亲,跟谁关系疏,都是要按规矩表达的。 要是表现的同谁关系都好,那么就是同谁关系都不好! 别人既无法相信你,也无法掂量清,自己在你心里什么地位,该做什么事情,更不会有人为了同你搞好关系,拼了命的靠过来,表忠心…… 何定贤在港岛华警内部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扛旗人,已经可以开始一点点收拢其它团体势力,不再局限于潮汕帮,还可以收东莞帮,五邑人等,将来打出全体华警的旗号都不夸张。 但前提是建立在潮汕帮已经称雄集团,有潮汕帮为支柱能镇住其它小势力的情况下,才有资格把朋友搞多多的。 否则边个理你? 但在商界潮汕帮还远远没有到一家独大的力量,华资起势的年代一样是各商会团体龙争虎斗,互相拼杀的时候。 何定贤在商界只能用潮汕商会的钱! 任潮汕商会的职! 在其它商会老板的几次恳请下,推脱不过,偶尔饮杯茶,喝杯酒,保持适当关系当然可以啦。 但是真到出钱的时候要不让潮汕商会出钱,楚老板要先同他急。 除非等到哪天潮汕商会称雄港岛,才会有人开始团结华人商会……何定贤既然要用潮汕商会的钱,自然是把楚老板放在第一个见,霍老板更像是顺带的。 短时间,其它商会不可能再递拜帖,但当他正式履职之后,按照情理,有心人会再递一次拜帖。 何定贤突然道:“对了,等会记得通知阿洛、蔡探长、曾探长、晚上八点到中区铜锣湾骆克道十三号来见我,记得要一个人。” “我有事同他们聊。” 倪坤点头道:“好的,老板。” 晚上。 六点多,九龙塘,一间公寓。 阿霞替老公拿来外套,关心的道:“大晚上到中环干嘛?” 雷洛张开双臂,穿上衬衫,回头道:“女人就别管那么多,把我的枪带拿过来。” 阿霞乖巧的拿来枪戴。 雷洛把枪配好,出声道:“晚上别等我睡觉。” “知道了。” 阿霞张口答应,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男人从一个小探目一年三级,直升总华探长,现在权倾九龙,生活条件提升巨大,手上港币也多,很多事情她插不上嘴。 深水埗。 蔡兆光拍拍腰间枪戴,拿起衣架上的帽子,打开房门向门口的探员说道:“不用跟着我了。” “是,长官!”探员立正敬礼,目视长官下楼乘车驶出街道,直奔九龙城渡码头。 油麻地。 曾少珂留在差馆里,手上拿着电话,大声咆哮:“晚上我要去中环,妈的,何督察揾我啊!” “我不去吗!” “干!” 他用力挂断电话,咒骂一句:“黄脸婆!” 他缓了两口气,步行到差馆门口,司机恭敬的打开车门,察觉大佬表情不爽,只得低声问道:“珂哥,到六姨太家吗?” “不用,送我到中环骆克道。”曾少珂穿着风衣,弯腰上车,临时改变行程。 八点。 骆克道,一间高级公寓楼底。 何定贤穿着黑色西装,外套一件薄款风衣,坐在平治车驾驶位,双手插在衣袋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三辆黑色轿车陆续来到道口,停在车前,曾少珂、雷洛、蔡兆光三人坐在车上,明显在有所犹豫,四处观察,但到点后,终是各自推开车门,来到长官车前,出声说道:“贤哥。” “何sir。” 何定贤降下车窗,出声道:“上车。”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拉开一个车门,坐上轿车,眼神汇聚在长官脸上,面色都狐疑不决,有些忐忑。 今天,何定贤正式升职的第一天,喊他们到中环私下见面是什么意思? 他们猜不透。 何定贤却给三人都分了一支烟,见他们各自点上火,语气沉稳,目光炯炯的道:“我马上要到大馆任职了。” 三人吞云吐雾,一声不吭。 “九龙将来就要靠你们撑着,我十分信任各位,但是鬼佬在我临走前,却给我布置了一件事,我决心带大家一起来做。” 何定贤用手指指楼上的一个房间:“宰掉上面一个鬼佬!” 曾少珂、雷洛、蔡兆光刹那间脸色大变。 鬼佬要他纳投名状没问题,他顺便借此机会,让三个人也纳一份投名状! 这三人加陈立、孟元达、就完全可以做到掌控九龙。 曾少珂捏着香烟,手指微颤,显然把每一个关节都想到了。 雷洛资历最浅、职位却最高,虽然,有临阵反水的功劳在身,谁都挑不出毛病,但遇到政治考验的时候危险性却最大! “我来!” 他撩起衣角,抢先答应,姿态摆的十分正确。 (本章完) 145 结兄弟谊 何定贤坐在车内,纠正道:“不是谁一个人去,是一起去,宰一个鬼佬的风险有多大,想必大家心里都知道。” “但鬼佬要我来做,我答应了,我要你们做,你们答不答应?”他望向三人,铿锵有力:“这件事情做完,我们四人便是生死兄弟,利益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换句话讲,有我何定贤一天,诸位在港岛都不会被人踩扁!” 雷洛再度点头:“我没问题,同贤哥干!” 曾少珂出吐口烟,沉声道:“阿贤,照你说的做。” 蔡兆光目光闪烁,凝视着他,嘴角略带一丝苦涩,颔首道:“好!” 这三个人中两个是何定贤的警队长辈,曾经对他有所提携帮助,一个是刑事组的后起之秀,继承了陈统的原班人马靠过来。 个个都很有实力,也立过功,地位居他之下,但仍旧为潮汕帮在警界的中流砥柱。 同他干是有机会,搏一局,不代表要一辈子听他的话。 这三人将来会甘心一直在他之下,受他驱使?很难!三人各有各的势力,背景和实力,不一定互相服气。 谁都想拿下九龙区,说不定还有人想坐一坐重案组的位置,何定贤要想能拿捏掌控三个人,必须拿住三个人的把柄,顺势就能拿下整个九龙区,等于摘下三旗中的两旗,包括九龙与新界,拿下华警中的一半力量。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合作,而是确定主次关系,同时组成利益联盟,将来三人将一辈子矮一头,三个人却没有选择的机会,因为何定贤开出条件就代表一种警告,如果不答应下车离开,现在的位置不仅坐不稳,甚至还有杀身之祸,之前的一切情谊、关系、在权力稳定面前皆不值一提! 因为,大佬带伱玩是看得起你,叫你玩,你不玩,是你看不起大佬! 换种角度讲,投名状不止是一个把柄,还是一个机会,是一份公平的契约,否则古人为何要拿人命立投名状?还是不认识的人。 因为,这样就有把柄随时报官,逼你走上绝路,往后就能互信,可以把背后交给兄弟。 “好。” “下车。” 何定贤扫过三人一眼,没有再多废话,推开车门就带三人踏过街道。 四人不约而同竟然都穿着黑色风衣,来到大厦入口时,何定贤道:“鬼佬住在五楼左手第二间,身份是置地公司的前任总经理,半小时前刚刚吃完晚饭回家,没有人保护,也没有受过军事训练,干掉他不会有什么风险。” 蔡兆光、曾少珂、雷洛三人齐齐点头。 一行人登上大厦。 何定贤在五楼入口处掏出配枪,打开保险,雷、蔡、曾三人动作一致,双手持枪,表情严肃。 他们同何定贤不一样,不觉得鬼佬命贱,不管承不承认,心底都觉得鬼佬高人一等。 这是本世纪整个东亚民族的共同特征。 给人征服过。 尚未征服回去! 所以就算身为华人中很有地位的华探长、总华探长、前来枪杀鬼佬一样觉得心理压力很大。 不仅放慢脚步,表情严肃,手心都已出汗。 要是人人都视鬼佬为无物,投名状也就没有意义,事实证明,让华探长去干掉鬼佬确实是个抓住把柄的好办法。 足够好用。 何定贤站到公寓铁门前时,深吸口气,抬手叩门,报上警察的名头,鬼佬蒙在鼓里将门打开。 “唰!”何定贤抬高双手,举起枪顶住鬼佬额头,望着鬼佬说道:“今我何定贤,曾少珂、蔡兆光,雷洛,纳投名状,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 “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蔡兆光,曾少珂、雷洛三人也在同时举起手枪,对准鬼佬,表情严肃,饱含杀意的喊道:“必杀之!必杀之!” 鬼佬乔治高举双手,望着面前眼珠通红,杀气腾腾的四个华人,浑身发颤,裤裆涌现一股暖流。 “NO,NO,NO。” “请你不要杀我,我有钱,我有钱……” 何定贤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砰!” 子弹射出。 乔治额头中枪,满脸哀求,后退倒地。 蔡兆光、曾少珂、雷洛三人举枪上前连续扣下扳机:“砰砰砰!” 子弹全部打在鬼佬身上。 十数秒后,何定贤放低枪口,望着地上的鬼佬冷笑:“看来鬼佬除了钞票、军舰多,子弹眼也多。” “阿洛,光哥,进去搜一下。” 雷洛、蔡兆一齐举枪进屋,动作小心,把房门一扇扇踹开,一个个柜子,床底检查过去。 “砰砰砰!” 房间再度响起枪声。 何定贤面色微变,没有出声,事情尾巴肯定要处理干净,有什么帐记在警队鬼头身上。 两份钟不到,雷洛、蔡兆光便走出房间,点头讲道:“贤哥,处理干净了。” “好,从今往后,大家便都是兄弟。”何定贤出声说道:“按照年龄排辈,我排最小,以后多靠各位兄长关照。” 雷洛、蔡兆光还未讲话,曾少珂便摇头道:“警队兄弟,不宜按年龄论资排辈,还是按先按级别,再论年龄吧。” “贤哥、洛哥,要是不嫌弃我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骨头,我就排第三了。” 蔡兆光其实还未到四十岁,算是三十多岁的有为青年,闻言点头道:“好,我觉得按级别也更合适。” 雷洛见到两位老大哥都开口,也就不再矫情,点头道:“贤哥,就这样吧。” “行,多谢各位给面,往后私下兄弟相称,在外不拘束名头,以场合为主。”何定贤表现的也很干脆。 随后,四人在房间里掀翻几个柜子,拿着一些现金离开,自有大馆的刑事组会来接手。 街上,四位穿着风衣,步伐匆匆的男人吸着香烟,走向各自的车,拉开车门时齐齐把烟头丢掉。 伴随着汽车的轰鸣声响起,四辆轿车相继驶离骆克道,置地前总经理身亡的消息,在港岛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官府派鬼佬的执行力,何定贤在港岛的统治力,却借着一条人命同时形成,权力就是一环扣一环。 投名状本身便是参与者相互有所顾忌,信任有所保留,但却有共同一致利益驱使的情况下,以最凶狠的手段互向纳上信状! 像陈立、孟元达、颜雄等有天生互信基础,明确师徒、上下级从属关系的根本不需要立投名状便是派系内部的自己人。 第二天,深水埗差馆。 蔡兆光穿着西装,皮鞋澄亮,坐在办公桌角,手上拿着一份报告,眼神打量着道:“阿超,你真的打算去重案组?” 陈子超穿着棕色衬衫,里面是一件白色汗衫,腰间枪袋脱皮不少,一脸络腮胡气质粗犷。 “是,长官。”他坚定有力的道。 蔡兆光回手把报告放在桌面,侧身斜视着他:“为乜?在我手底下干的不开心呀?” “不是,大佬。”陈子超摇头解释道:“我只是想去大馆搏一搏,凭本事在警队立足。” “呵!” “去大馆搏。”蔡兆光表情不悦,感叹道:“我看是等不及我退休,想要去搭何帮办的船!” “不是的,大佬。”陈志超赶忙解释。 蔡兆光却挥手赶人:“去吧去吧,人往高处走,你想找机会出头,我总不能拦着你。” “但我警告你,别以为我同何帮办关系好,你就一定能混上重案队长的位置,这个位置多少人争破头,不一定能轮到你,记得好好干,时候给人赶回来,探目的位置都没得坐!” 陈子超面露欣喜,立正敬礼:“明白,长官!” “干他娘,肩上有花就是好,宁愿不干探目都要去参加选调。”蔡兆光望着手下得力干将离开,轻敲着文件夹暗道:“昨天刚拜的大佬,关系不用白不用,得多替说两句好话。” “将来重案组有自己人也方便。” 没有外人知晓四人昨夜立下投名状的事情,但投名状已立,兄弟情便在,相互间请托关系都变得极其容易。 九龙塘警署。 雷洛以总华探长的身份,正一份份查阅着调职申请,光是九龙警区就有两百多名探员申请调入重案组,其中不乏各区探目。 他作为九龙区总华探长既有权力,也有职责先把一道关,本身对此事也极为看重,专门抽时间一个个审阅。 主要是把滥竽充数,实在看不过眼的家伙挑出来,再控制一下东莞探员、五邑探员的申请数量。 他不可能把所有外乡警员的报告全部递上去,顶多选二三十份表现优异,履历漂亮的放进去,让大佬挑几个出来做做表率。 “咦?” “火麒麟这家伙怎么也在里面?”此时雷洛把一份调职申请挑出来,用手点了点。陈细九站桌前尴尬的道:“洛哥,火麒麟说他老妈在中环开店,到大馆上班回家更近,不用乘轮渡。” 雷洛气的破口大骂:“把他塞回老娘屁股里更近!你问他要不要去?扑你阿母,真是什么乐色都想进重案组!” “真当贤哥什么人都收吗?” (本章完) 146 食不食软饭呀? 两天后,中环,潮福酒楼。 何定贤身穿西装坐在主位,拾起茶壶慢条斯理,动作轻柔地替客人斟茶,伴随清澈红润的茶汤落杯,语气平和的说道:“唔好意思,楚叔,霍生,前几日手头有些公务要处理,没法第一时间同两位饮茶,今天我作东,请两位一定不要客气。” 他斟好三杯茶,将茶壶放稳在垫布上,转动圆盘递给小圆桌下手的楚会长,楚会长轻轻扣手三下,拾起最近的一杯茶,出生笑道:“年轻人正该以事业为重,阿贤,好好干。” “一定。”何定贤微微颔首回礼再读转动圆盘,待茶杯来到一身长衫的霍官泰面前,霍官泰已经行完叩手礼,拿起茶杯便顺势举起双手抱拳感谢:“石硖尾工程的事情多谢何先生出手,立信置业要想入行揾水,将来少不了何先生保驾护航。” 何定贤拿起最后一杯茶轻啜一口,畅然的吐出口气,轻笑道:“华人之间本该互帮互助,要是连霍先生都不帮?我帮谁?” “何况楚叔开口话事,多难都要试一试。” 楚会长闻言抖抖马褂下摆,老气横秋,十足古风的畅笑:“哈哈哈,看来还是我面子大,就连何先生都得卖我面子呀……” 霍先生谦虚的道:“楚叔,在香江揾水的华人,边个敢不卖你面子?” “别说是华人了,就连鬼佬敢不卖你面子,鬼佬一样也没饭吃,鬼佬的面包、面条就不是用面粉,米粮做的了?” 从古至今,能够把控粮油生意的大老板,在商界、政界都具有特殊地位。 楚会长摇头失笑:“阿泰,你比阿贤还会哄人。不过……这次事情阿贤可是拼老命出手,九龙华警上千号人为伱拼命,你可不能把阿贤当外人。” “那是一定!” 霍官泰十分爽快的答应:“将来何生在商业上有帮忙的事情,尽管开口提,不管是钞票,还是黄金,我只要有,一定给!” “我已通知号码帮的葛志雄、大鼻登,将来重案组办事,有什么要社团帮忙的,号码帮第一个就会跟上。” 霍官泰话还没完,大手一挥又道:“另外,立信置业未来的汇款、储蓄业务都会到东方钱庄办理,将来何先生要是成立银行,我阿泰的公司一定来捧场!” 这三条回报里两条是打白条,比如成立银行后的合作,比如将来帮手给钱给金,唯有在立信置业与东方钱庄的合作是立竿见影的。 何定贤前天就收到消息,立信置业的财务经理登门钱庄,不仅存入七十万港币,还签订一些换汇的合作条款。 霍先生不可能缺少钱庄业的合作伙伴,稍稍放一点风声出去,马上就有一班银行、钱庄老板捧着合同上门。 因为,他的北上航运生意资金运转规模极大,每一批货物采购,结算,动辄都是百万港币以上。 很多货物需要外汇到境外采购,换汇业务更是很多,光抽手续费都能抽不少。 当然,这对于钱庄的外汇储备很是考验,中小银号根本拿不出足够外汇承兑,好在,东方钱庄有一定数目的鬼佬来存钱,外汇储备在中型银号里还是比较能扛。 霍官泰专门与东方银号签订的承兑合同,只是信德航务的一部分而已,但主动交好的信号很强。 按理来说,他只要兑现承诺租借给星辉商号的货船,便不需要再付出其它筹码,但偏偏何定贤借他的事玩这么大,就算何定贤在当中有自身的考量,加入自身利益的博弈,拿到想要的赢局和好处,霍官泰也不得不承情追加筹码,因为何定贤赢了! 弱肉强食的世界,赢者通吃一切,所有人都要跟赢者一起走! 何定贤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呵呵呵,霍先生出手真是大方,我都有些受之不起了。” 霍官泰道:“正如何先生所言,华人不帮华人,帮边个?只要何先生交我这个朋友,便无须那么客套。” 何定贤点点头:“既然盛情难却,我也不扭捏作态,将来有什么要帮手的地方,泰哥直接打个电话。” 倪坤站在五米外的屏风旁,闻言在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前深深鞠躬道:“霍先生。” “多谢。” 霍官泰接过名片的同时,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华人经理也来到何定贤身旁,双手递上名片恭敬地道:“何先生。” 何定贤收下名片放进怀里,在商业礼仪和人情往来上,与霍官泰已经是个有私交的好友了。 楚会长则很适时的开口道:“阿贤,听闻警队新成立一个部门,上上下下要打点的关系很多吧?” 他饮下口茶:“商会里的叔父长辈们都很关心呀,昨天王老吉特意给我打电话,让我找找你问问。” “勿要唔好意思,有要出钱,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 何定贤起身弯腰斟茶,客气的道:“多谢叔父们关心,是有一些要打点的地方。” 楚会长很是舒服的点头:“要在鬼佬手上讨个一官半职可不容易,何况,你这样的年轻人少不了要帮手。” “说吧,商会的叔父们掏腰包,找洋人,全都没问题。” 何定贤坐回位置上,满心欢喜道:“重案组署理组长的位置,规费就要先交五十万,另外七七八八打点关系的还要五十万左右,这还是第一笔,未来要是顺利想去掉署理两个字,还得再交七十万,加起来得一百七八十,快要两百万港币。” “我在港岛辛辛苦苦打拼几年,有一些商铺、生意、也收了点规费,但掏空口袋也掏不出两百万。” “楚叔,会不会麻烦?” 楚伟南摇头道:“对于自家晚辈谈什么麻烦不麻烦?两百万别人舍不得出,商会叔父们舍不得吗?” “明天潮汕的人会带钱到东方银号入账,商会第一笔给你一百二十万,剩下七十万明天照样给够。” “这些钱说白了,像晚辈读书,子侄成家一样,我们不掏给人笑呀。” 何定贤心里顿时觉得底气十足,出来混有商会作靠山就是爽! 这重案组长的位置就算给别人,全港有几个人接得下来?他没有商会作靠山也得砸锅卖铁啊! 可以说,除了任职多年的总华探长之外,其他人是没有往上走的机会,因为在金钱帝国一层层的台阶中,金钱早已把能力压死。 难怪,商会能够控制港岛大大小小的命脉,驱使警队、社团都为之所用。 全都是鬼佬给逼出来的呀! “多谢楚叔了。”何定贤连忙举杯敬道:“多谢过诸位商会叔父的帮手,烦请楚叔帮忙转达谢意,有机会一定请叔父们吃饭。” “但凡商会有事,我阿贤义不容辞!” 楚伟南举杯对饮,以茶代酒,摆手拒谢,笑声清亮:“用不着,用不着,商会大会的时候,你自然有机会同各位叔父一一道谢。” “他们都十分看重你这位晚辈。” 前后两笔加起来近两百万,实则对哪个大老板而言都是大数目。 谁出都心痛。 但一人出十几二十万,马上就洒洒水啦,潮汕商会的理事们就能轻松摊完。 而商会要是在面临某次决策,需要付出巨大风险,高昂成本的时候,甚至可以通过投票拿出会费。 这种情况上到会长、下到普通会员、既能分润利益,又能少少出钱。 日积月累存下的庞大会费,几百万的支出扔出去,整个商会都没有痛感! 如天灾人祸,国家兴亡时,皆是如此…… 不过,商户是不能有痛感的,痛感会让商会人心失散,走向解体。 人多力量大。 有组织就是爽! 何定贤信心满满,意气风发,再度起身为长辈添茶:“多谢各位叔父。” 楚会长暗示道:“明年有兴趣的话,记得参与理事竞选,我们一干叔父都是强烈支持你的。” “一定,一定。”何定贤满口答应,但语气变得随意,好似没有太看重理事的身份,倒不是潮汕商会理事不够威。 而是,他明年以督察身份参与商会理事竞选,就算不依仗任何关系,照样是手到擒来啊! 边个不想沾他光,同他搞好关系? 边个不投他?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什么值得骄傲。 这时霍官泰在旁苦笑道:“楚叔,你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人留,本来我地广府商会都已经谈好,何生就职的钱,广府商会打算出一些的,起码后面那七十万得归我们,不然传出去外界都说我们小气。” “真让你们出了,要被笑的就是我们了。”楚会长昂首回应,很是自傲:“难道我们潮汕商会连两百万都拿不出来?” 广府商会在港岛也是强势商会之一,胜在早年有粤省军阀支持,有广州十三行的根基。 只是一部分势力仍然留在粤省境内,一部分人马来到港岛揾食,实质上有所分裂。 这不代表广府商会没眼光,更代表广府商会的强势,强势到霸占着省内经济最强的省府地区。 但其实留在省内的广府商会才是主流实力派,来到港岛揾食的人,反而有种剑走偏锋的感觉。 这也导致在港岛的广府商会一直很低调,在风头上没有潮汕商会劲儿,但人人都惹不起。 因为,广府商会有内地后台,因为,港岛大老板早早就想着返内地了,例如楚会长就在内地有养猪场。 真正的大老板没人会把港岛视作天下,只是当作一个时代跳板罢了,想要勇攀高峰还得回内地闯天下。 事实上,港岛商界的历代英雄豪杰,最终都要是北上才有登堂入室,进礼堂开会的资格。 霍官泰在广府商会内部有理事的职位,但地位也等同于何定贤一样处于后起之秀,青年才俊,是不敢同楚会长呛声的,在楚会长坚定表态后,当即选择闭口不谈,开始转过话题。 何定贤想到商会出钱很爽快,真没想到TMD有人给自己抢着出钱?生的靓仔果然有好处啊。 “楚叔,阿贤,公司有一批货到码头,事关重大,我要亲自查验。”半小时后,霍官泰收到有人传来口信,十分干脆的起身告辞。 何定贤心知肯定是要送往北方的货物,不是棉花就是药品,不敢耽搁,立即送人下楼:“泰哥,慢走。” “多谢。”霍官泰匆匆离去。 何定贤回来时正准备开口散局,回屋企吃饭,楚伟南却招招手,出声道:“阿贤,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希望你不要觉得冒昧。” “楚叔,请讲。”看在他出钱的份上,何定贤也不赶时间,楚伟南握着手仗,目光有神,凝视着他:“外界都传你同韵南在拍拖,真的假的?” “楚叔,真的假的,你看不出来吗?”何定贤心里有点紧张,但脸上却很无奈,他确实有点馋楚小姐的身子,但要讲感情,还没培养出多少。 或者说,他经历两世动荡不安的生活,已经很难培养出真纯的感情。 那种感情是懵懂时期方有的悸动,杂糅着幻想,冲动,对人生未来的期待、渴望,不仅取决于对方,更取决自己的内心。 他的心早就变了,脑袋构造,思维方式,注定再也不会有纯爱,但肉爱也是爱,同楚叔这种人没啥隐藏。 楚伟南失笑道:“看得出来,可外界都人传,你同我女儿已经订婚,马上就要结婚了。” “我一个当父亲的开口问问不过分吧?” 何定贤面色错愕,旋即点头:“不过分,楚叔,我能理解。” “嗯,虽然外边都说你吃软饭,但是我家楚家肯定是没软饭吃的,你要是没打算同韵南拍拖,稍微向外界解释一下,免得将来韵南不好找亲家。”楚伟南顿了一声,面色慈祥,放缓声音:“要是真打算拍拖,我回去同韵南说一声,该办的事情要办了。” “正好你到大馆上工没地方住,好歹是个署理组长,总不能一直住在唐楼里,我要先帮你们修一套别墅起来,你钟意什么风格的?” 他直勾勾看着何定贤,何定贤刚开始还理直气壮的想拒绝,此刻内心顿时开始挣扎,老狐狸真是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本章完) 147 榜下捉婿 何定贤在稍作挣扎之后,深吸口气,大义凛然道:“什么风格要看多大楼,够大的修中式庭院,普普通通的建个欧式洋楼就得。” “臭小子!”楚伟南哑然失笑,开口笑道:“还想要在中环修大庭院?怎么不说把太平山包下来建园林?” “拆掉港督府盖院子多好!” 何定贤龇牙咧嘴,欢笑道:“楚叔要是出钱买下太平山,我也不会同你客气。” “行你个鬼。” 楚伟南出声道:“在云咸街修座五千呎的五层别墅,前院两千呎花园,后院一千呎露台,一层作客厅,厨房,司机,保姆间,二楼三楼作主卧,客卧,四楼书房,五楼宴会厅,天台搞个舞池,你们年轻人钟意玩点嗨的。” “伱要是没打算出钱,就这样定了!”他瞥过何定贤一眼,没有再给对方讨价还价的空间。 云咸街位于上环与中环之间,距离中环更近,毗邻太平山,步行可达利源东街,四周商贸发达,生活便捷,还有多块公园地皮,环境十分不错。 这种地段能搞出五千呎的地皮盖大洋楼,论排场阔气在全港都是顶尖。 楚伟南本身在利源东街的宅院都不到五千呎,一出手也是下血本,阔气到没话讲。 何定贤当然点头:“多谢楚叔。” 谁出钱谁大晒嘛! 白嫖的房子哪能嫌小。 楚伟南心满意足的手掌揣摩着手杖柄端,笑道:“行,晚上回去我就同韵南讲清,等你闲下来,挑个黄道吉日先订婚。” “我会先同叔父们通个气,到时借仪式带你认识些人,不过照规矩,聘礼三金,车队婚礼都要有。” 何定贤出声道:“楚叔,我明白。” 这就是要定大房正妻的意思。 楚伟南道:“嗯,另外先说话,礼金不要搞太多,我们潮汕人不讲浮夸攀比那一套。” “是,楚叔。”何定贤点头答应,至于楚韵南本人的意见,双方都没有深谈,简而言之不重要。 毕竟,何定贤与楚韵南又不是没有交情,双方算得上聊得来的朋友,基本就不存在拒绝的情况。 因为在家族联营当中能找一个有话题的结婚对象,已经是一种万幸,总比随便安排一个来的强。 这也是楚伟南对女儿的一种关心,否则,他堂堂潮汕商会会长,怎么会亲口为女儿牵红线? 中环别墅甩手就送出去。 而何定贤本身既是看重楚家的实力,又是见识过楚小姐的风采,算是财色兼收的一桩好事。 他脑子没冒泡也不会拒绝。 岳父大人豪爽啊! 将来,他免不得找岳父大人多帮忙,当然,他也将成为楚伟南在政坛的最强助力,不一定是政坛职位最高,权力最大的帮手,但一定是最肯出力,最为亲密的帮手,二人间休戚相关,已是家人。 何定贤也要负责处理好小妾和母亲的关系,但这对他而言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何氏与楚氏也是标准的利益联姻,一个用权,一个是钱,钱权结合,大有裨益,互相都得好处! 传出去也没人会说他吃软饭,反而要夸楚家得了一个乘龙快婿,夸他楚老板有眼光。 如今何定贤是刚刚升职,手握大权,潜力无限,楚老板妥妥的是榜下捉婿,见到有人说新科进士娶丞相小姐是吃软饭的吗? 别人只会夸好福气,有本事! 何定贤送未来岳父上车离开酒楼,坐到车上打算回九龙,倪坤手握方向盘开着车,难得出言道:“大老板,恭喜,恭喜。” “你同楚小姐是佳偶天成,天生绝配呀。” 他是一直跟着大老板,亲眼见到大老板与楚小姐的合作,由衷为大老板感觉开心。 同时,更为佩服大老板了,因为换一个人就算能同楚小姐搭上关系,顶多也就只能给楚小姐打工。 能把楚小姐给骑了! 这本事不一般,谁见都得心生崇敬,羡慕的眼珠子发红…… 何定贤轻笑道:“阿坤,我是不是有点厚脸皮啊。” “刚拿别人的钱升职,又要拿别人的楼。” 阿坤笑道:“贤哥,怕乜?将来都是一家人,多孝敬孝敬楚老板就好,你想想,换个男人进楚家的门,楚老板不得吓死?” “那幼子还不会走路,要是女婿同女儿串在一起,啧啧。” “唯独你,有事业,有前途,没必要惦记楚家钱,这种好事别人梦都梦不见,你安心收着吧。” 何定贤摇摇头:“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楚老板确实适合找个混政坛的,找到我,只是我正当红,有与韵南玩的还行,换其他人来一样行。” “不过……我突然觉得楚老板好像早有预谋。” 他先前觉得外边的风演风烟,估计是大话辉那些不靠谱的人在传,现在转念一想说不定就是楚老板搞的鬼。 但这种事情没证据也不好说啊,就算有证据又点样?他又要收人家楼,又要骑人家女儿,还不能让人家为女儿谋划谋划了? 只能供着呗! 要不然,他一个未婚的华探长,当时就会有很多大小老板上门联姻,升职重案组长更是躲不过那群豺狼虎豹。 偏偏一直没有大老板用女仔来钩他,妈的,老狐狸传谣言出去,摆明是像截和啊! 何定贤越琢磨越觉得大有可能,心里暗恨刚刚要少了。 阿坤察觉到气氛微妙,有意活跃氛围:“大老板,你打算给多少聘礼啊?” “按照潮汕商界的规矩,平头百姓不提,那些大老板起码要返两倍回来,多给多赚啊!” 何定贤表情一愣,忽然被引开思绪:“还有这等好事?” “行,我不掏三十万,也得掏个五十万出来,岂不是叫外人看低我一个警署警长?” 晚上。 楚家别墅。 楚伟南回到家里见到没人,皱眉向管家出声:“海哥,韵南呢?” “老爷,小姐在外边请朋友一起开心,庆祝她商号多了几条船。” 楚伟南冷哼一声,甩手道:“派人去喊她回来,话给她知,现在她是有夫之妇,少在外边抛头露面。” “再叫汪姨多花点时间教她煲汤,装也得装点样子出来。” 海伯闻言大惊,惊讶道:“我亲自去。” “也好。” “不然她都不信。”楚伟南颔首答应。 九龙,砵兰街公寓。 何定贤回到家里,望见白月娥拖地板,表情略显讶异,把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出声问道:“没出门打牌吗?” “没有。” 白月娥满头大汗,十分勤勉:“我老豆说最近收收心,马上要同长官去中环,别给人甩下床了。” “你觉得我够努力吗?”她撑着拖把杆,表情带笑,倒真是任劳任怨,看来白饭鱼这个亲家也是心里有数。 估计在道上收到不少谣言,吓得心惊胆战,管教起女儿来了。 何定贤也不藏着掖着,点头道:“你老豆说的对,你要是不乖,我就不带你去中环。” “因为,我同楚小姐谈妥了婚事,你要是不满意留在九龙就行,你老豆的生意我不会动。” 白月娥面泛怒气,表情不忿:“富家千金就是靓,就是好对不对?” “真让你说对了。”何定贤面色一板,回过眼色,语带厉色:“你要不是不爽,从窗户跳下楼,我不会拦着你。” “但是敢在家里闹脾气,或者打开门走出去,我也不会打你,但我第一个把你老豆丢下楼,我对他可用不着太客气,你的卖身钱,我可一毛钱都没有少。” 白月娥气得头昏脑涨。 何定贤正在解完皮带,顺势捏着皮带,指向她道:“去洗一洗,别满身大汗,有什么不舒服的到浴室里哭,今晚我陪你,但过了今晚,你就没资格闹脾气,不懂事就抽你!” 白月娥丢掉拖把转身就走进浴室洗澡。 何定贤多少能理解女人一些情绪,但不多,哄着捧着是不可能,将来哪一房有意见就抽谁,看看谁敢闹事……好在白月娥本质上是个懂规矩的,不敢跟何定贤硬顶,更不敢多说一句未来的大姐,生怕多说一句全家都给人铲了,洗完澡出来就变得十分温柔,可以随意揉捏,低头趴在床上道歉:“贤哥,我刚刚有点不懂事,你要是还生气的话,现在就拿鞭子抽我吧……” “老子是有点不爽。”何定贤也不同她客气,啪啪啪。 “女人,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 这时,楚韵南正在百乐门夜总会里搂着歌女同好姐妹摇骰子,忽然惊闻自己成为有夫之妇,再被管家带人当着朋友面捉走,心里那个吓的:“搞乜野?” “靠,有人要搞我!!!” 一直都是她在玩妞,突然发现自己要变成妞给人玩,那个又气又怕,咬牙切齿啊…… 屁用都没! 三天后,上午。 何定贤站在东方钱庄门口,叼着支烟,见邱德更带伙计们把五个皮箱塞进平治车后座,轻轻吐出口烟雾:“真是香啊!” “这么多港币,操,有点舍不得。” 但再舍不得还是得交给鬼佬。 这几天时间他与楚韵南的婚事已经在港岛商界上层传开,但没有影响到警队公务和手下的人。 他也没与楚韵南见过面,一个是打算先坐稳位置,事业为主,一个估计是没缓过神来,正被关在家里魔鬼式训练学煲汤。 “大老板,一共一百二十万,前天潮汕商会送来的。” 邱德更上前道。 “行,我走了。”何定贤丢掉香烟,拉开车门,亲自开车前往深水湾跑马场,三辆轿车缓缓跟在背后,坐着一班荷枪实弹的旺角探员。 邱德更深深鞠躬,目送大老板远去。 (本章完) 148 面见鬼佬处长 深水湾。 皇家赛马会,在五十年代初,皇家赛马会就已经兼具俱乐部,酒店功能,承办有舞会,酒会,乃至私人跑马赛,但仅对高级会员开放,要拿到赛马会的VIP会籍,需要的不仅是财力。 目前为止,除了少数几个混血家族外,赛马会VIP会员都是总督府出身的高级官僚,有议事局、备法会、警务处等等。 军队派出身的高级官员,则一向对赛马会不感兴趣,总喜欢在高尔夫球打球。 两个派系在社交活动上都泾渭分明。 中午。 何定贤在安保的引领下带人来到一处宴会厅外,颜雄,阿乐,阿鬼等人拎着皮箱,乖乖沿走廊墙壁站好。 宴会厅里,悠扬的小提琴,浮华的场景。 美女,贵妇,统统与他们无关。 麦景陶在一众警务处官僚的包围下,高举酒杯,春风得意,手臂挽着一位十六七岁的金发洋妞。 一位鬼佬安保来到长官面前,附耳说道:“麦sir,何定贤到了。” 麦景陶微微颔首,放低酒杯,绅士的道:“诸位,警务处重案组的新任长官来了,随我一起去欢迎新人。” 九龙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助理处长“伊辅”等人都在其中,十几位长官最次也是总警司衔,当中有占主流的官府派,也有新靠来的前军队派人士,每一位都身穿西装革履,打扮得体,纷纷拿开女伴的手臂,景从着警队长官走出宴会厅。 “长官好!” “长官好!” 何定贤站在门口见到长官出门连忙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颜雄、阿乐、阿鬼等人亦挺胸抬头,站姿笔挺。 麦景陶见状笑着说道:“何警长,私下场合,不用这么正式。” 何定贤放下手臂。 “上次案子办的不错。”麦景陶笑道。 何定贤再度跺脚敬礼:“为港府效力。” “哈哈,看来在这里何警长有些放不开,走吧,我们一起到包间聊天。”麦景陶没有请华人进酒会的意思,吩咐一句便带一行人走向长廊尽头的小型包厢。 何定贤、颜雄等人站在最尾,静待长官们都抬腿走去,方带着钱箱快步跟上。 何定贤不得不承认面对老鬼头时,心里有所压力,特别是预定的下一届警务处长。 颜雄、阿鬼等人更是提心吊胆,不敢张口,生怕说错一句话。 在两名安保推开包厢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入包厢。 麦景陶在背靠玻璃窗的一张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伸出手接过下属递来的一支雪茄。 其余警队官僚各自找位置坐下,看起来十分熟悉,但不约而同都转过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华人警长。 不少人眼里或明显,或潜藏,多少都带着审视的味道,就像是在看猴…… 鬼佬骨子里的傲慢是隐藏不住的,也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 何定贤则站在包厢中间,扭头让下属把钱箱放在桌面,打开扣子,露出里面一卷卷的港币。 “长官,总计一百二十万港币,五十万是规费,剩下七十万是感谢诸位长官成立重案组。” 麦景陶捏着雪茄,缓缓吐气,出声笑道:“何警长客气。” “往后,港岛治安就靠你来维持了。” 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喊道:“多谢长官信任,定不辱命!” “好好干。” 麦景陶望着他,大有深意的道:“你做事,我很满意……只要我们在座的长官支持你,伱不仅可以当上督察,还会有更大的前途。” “要知道,我们同那群转业军官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我们敢用你,会用你,懂吗?” “明白,长官!” 何定贤目视前方,毫无情绪的朗声大喊。 “走吧!” 麦景陶挥挥手:“重案组装备会按时送达的。” “Thank you, sir!” 何定贤稍息转身,带人迅速离开包厢。 鬼佬处长说要同他见一见,真的就只一面,聊完正事一句话都没有多讲。 也许压根不值得跟他多讲。 当包厢门关上后,九龙区助理处长伊辅走到钱箱前,将一个钱箱盖上,出声笑道:“竟然会讲一点英文,不错。” 麦景陶站起身很是随意的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港岛的统治,还是得依赖华人。” “没有他,这笔钱可交不到我们手上。”麦景陶一手捏着雪茄,一手拍拍钱箱,欢笑道:“阿sir们,分钱吧!” “哈哈哈哈哈。” 现场顿时爆发大笑,鬼头们一个个满脸喜色,仿佛中了头彩。 事实上,虽然他们官府派坚信港督执政方针,觉得警务处大权迟早握在手里,但是,真不一定有人相信是在今年,是在这一届! 能够抢下警务处的权力,他们真的有种中头彩的感觉,否则,他们又怎么会支持重案组成立? 怎么会在赛马会见一个华人警长? 这里可是一个高级督察都没有,可是下一届警队的权力中心! 何定贤尚未有资格站在权力中心,但毫无疑问已经走进权力中心,有资格聊几句话,参观几眼。 停车场内。 阿鬼打开车门,长吐口气:“呼……妈的,一群老鬼头眼睛盯着我,盯到我发毛。” “怎么,害怕呀?” 何定贤在平治车前笑道。 颜雄等人没有答话。 何定贤道:“没什么不好承认,我站里面我也怕,但他们还不是收我们钱了?” “走啦。” 他坐进车里。 阿鬼念叨道:“我以后也要在玻璃间里,居高临下的看赛马,叼,洋妞波真大。” 这咸湿佬估计是唯一有心情看洋妞的,也不知宴会厅门缝那么小,他是真看见了,还是TM在发梦。 下午,何定贤来到大馆新挂牌的重案组办公区,办公区位于大馆三楼,距离中间楼道最近,两侧有鬼佬反贪污室,装备科,物证室等部门。 楼下二楼为大馆刑事组办公区,港岛中华探长办公室,一楼则是中区军装组办公区等,一层层等级分明,整个三楼除他一个华人警长外,其余部门负责人最低都是总督察衔。 大馆的地址在中环荷李活道10号,总共有四栋大楼,最高栋七层,其余三到五层不等,四周有监狱长楼、沐浴楼、A至F仓等总计十一座建筑,是港岛暴力机关的核心办公区,黄包车夫,社团中人,出于避讳从不会路过大馆正门,宁愿多花时间都要绕着走。 何定贤的重案组长办公室则在办公区内一个隔间里,推开门外边就是重案组办公区,十分方便布置公务,另外,枪械室,更衣室,杂物室,审讯室,也都在重案组内。 办公区也有明显的打扫痕迹,看在腾出地盘后,警队有安排人整理过,一张张办公桌摆开。 副组长、小队长的工位上则有一台电话,通着电话线,特征十分明显,副组长的位置甚至有饮水机。 庶务部的人不时会送来些办公用品,如粉笔,文件袋,书写纸等…… 此时,一共有十几扇窗户的办公区里,总共就何定贤、颜雄、阿鬼、还有三个在旺角调来帮手的伙计。 “贤哥,这是九龙区送来的调职报告,一共一百八十三人。” 这时阿鬼捧着一堆文件走进办公室,放在长官面前。 “知道了。” 何定贤手上也在翻着一份人员简历,旁边还放着一百多份中区上交的调职报告。 “我先出去了。” 阿鬼悄悄的拉上门。 何定贤则对着报告目不转睛,一页页认真看过,一个新部门挑选组员十分重要,重案组能不能打,能不能抓到权力,就是由此开始,人事永远是政治的头等大事。 他先将履历清白干净的放在一边,再把有所突出的放在一边,最后把平平无奇的丢在一堆。 “看来盛哥还是给面子的。” 何定贤把中区递来的履历看差不多,也能感受到港岛总华探长释放的善意。 他在拿到重案组长的位置以后,尚未正式与高永盛见过面,首先冲突不是发生在中区,高永盛不是和他打擂台的人,其次,他也在一步步观察高永盛的立场。 通过中区递来的调职报告来看,盛哥大致还是比较保守,不可能再对他搞斗争了。 如果盛哥还有想法的话,大可以找一堆废材来递报告,不让他抽调中区精锐。 可现在中区递来的报告质量很高,看出来盛哥已经打算交权了,这样事情就能简单很多,站出来插旗就行! 随后,何定贤又开始翻看九龙区的报告,看见蔡兆光把刚入警队的亲儿子,以及手下一位探目都推荐上来,不禁哑然失笑:“这老兄可真不客气。” “不过蔡元琪、陈子超?看履历倒是真很漂亮,不得不卖个面子。” 他又挑出尖东区推荐来的军装组长雷蒙,中区推荐的洪天赐,湾仔推荐的周华彪,以及太平山推荐的黄炳耀等人…… 反复甄选确定五十份档案,一份份签字批准,其余文件则全部退回,当处理完全部文件时已经七点余钟。 “让这些人两天后来大馆报道。”何定贤合上钢笔,颜雄立正敬礼:“是,长官!” (本章完) 149 三支旗(月底求票) 雷蒙穿着军装,戴着眼镜,来到大馆门口,向值班的军装岗员递上支烟:“你好,师兄,重案组怎么走?” “来三支旗报到的啊?”军装岗员接过香烟,在手背敲一敲,上下打量着他:“小四眼,脸生的很嫩,看起来同学生仔一样。” “呵呵,师兄,我是港大毕业的。”雷蒙表情十分谦虚,军装岗员回头指向一栋楼:“三楼。” “多谢师兄。”雷蒙很是有礼貌地出声告辞,下一个来到门岗的便衣军装却挺胸抬头,十分高傲,拍着枪袋问道:“扑街,重案组办公区在哪里?” 军装门岗连忙立正敬礼:“长官!” 黄炳耀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雷蒙一路走到三楼,只见办公室大门敞开,三十多个生面孔或穿军装,或穿便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人四处发烟,到处攀谈,有人互相认识,打着招呼,每个人都表情兴奋,十分新奇。 穿军装前来报到的,普遍看起来都比较老实,穿便衣的大都在吞云吐雾,一个个都是老油条。 这时众人见到有人到来,纷纷投来目光,以前同警署出身的一个便衣举起手叫道:“阿蒙!” “新仔。” 雷蒙面泛喜色,上前打招呼:“你也来了?” 新仔笑道:“嘿嘿,运气好……” 这时黄炳耀踏入重案组办公区,望向众人皱起眉头,突然大声喊道:“立正!” “哗啦。”在场全部警员连忙丢掉香烟,兵荒马乱的列队立正,黄炳耀则站着大喊:“长官还没到!” “闪开,闪开。”几名装备科的印警抬着一箱枪械进门,用充满咖喱味的粤语喊话,警员们的目光顿时就被箱子里一支支FN-49半自动步枪,以及手雷,防爆盾等装备所吸引。 办公室内。 颜雄穿着白衬,脖前挂住警哨,右手臂夹着一份文件,打开递给长官:“sir,四十支FN-49半自动步枪,十支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十支司登冲锋枪,五十五支勃朗宁半自动手枪,十张防爆盾,一百枚手雷,各类五千发弹药已经到入清点,数目无误。。” 何定贤闻言颔首:“检查过武器成色吗?” 这些武器装备才是重案组权力的最大来源,其中FN-49半自动步枪,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司登冲锋枪都是二战时期英军使用过的装备,出产于比利时、英美三个国家,一款枪一间公司,但都在二战中闯下赫赫威名,实际上,二战期间能够受到大批采购的武器,每一款都有独到之处。 目前,英军开始有规模,有计划的换装,淘汰下的军用装备,全部移交至各区城市的警用部门库存。 鬼佬警员早早就用上半自动步枪,司登冲锋枪,勃朗宁手枪等,装备火力配置胜过华警数倍。 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则是同款步枪的改造升级版,性能不如专业狙击步枪,但胜在造价便宜,只要加装配件就行,目前还是半岛战场上韩军的主要武器…… 而淘汰下来的军用装备自然有好有坏,成色差的膛线都磨到光,每一把武器都是要细细检查的。 这回鬼佬也算是大方一把,把重案组的武器申请全部批了,可惜在装备少批一项防弹衣。 鬼佬手中防弹衣数量也十分有限,短时间内不可能批给华人警员使用。 颜雄报告道:“装备科的伙计帮忙查验过,成色都是最好的,但具体到每把枪械需要要到靶场验枪后才能知晓。” 其实,很多华人警员不习惯维护装备,手中一把点三八几年都不开,关键时刻都响不起来。 为此,两年前鬼佬还大发雷霆,稍作整备,近况才好上很多。 “知道了,武器有问题要立即打报告。”何定贤交代一声,阿鬼在旁立即喊道:“sir,五十名新选组员已经前来报到。” “都到了?”何定贤扭头问道。 阿鬼点头:“刚刚点了一遍人头,一个不差都到齐了。” “时间来的还挺早,呵呵,陪我出去见一见新人吧。”何定贤望一眼墙上时钟,合上文件起身绕过办公桌,颜雄连忙替长官打开房门,组员们聚拢在办公室内一阵哄闹,颜雄眉头微皱,吹响警哨:“嘀,嘀!” 响亮的警哨声响起,警员们尚未回过神,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声便响起:“集合!!!” “杀手雄。” “妈呀,长官来了。”警员们没有因为上次的玩笑而放松警惕,依旧扯着根弦,条件反射般立正站好,只是队伍稍显不整。 颜雄则不满的扫过众人一眼,打开名单,一个个喊人。 喊到的名字,全都迈步向前,大声喊到。 何定贤站在两位下属中间,一个个把名字同人脸对上,稍微感兴趣的多看几眼,随后等点名结束,沉声说道:“怎么有人穿制服,有人穿便衣?” 警员们一阵骚动,不敢答话。 他冷声道:“当我们重案组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进?往后,除了特定场合,要么全部穿便衣,要么全部穿军装,现在穿便衣的人到楼下操场跑十圈,穿军装的人在操场中间两百个折返跑,马上!” “yes,sir!” 组员们大声应话,有些人甚至连长官模样都未看清,便低头随队伍一起下楼训练。 “下马威,何sir是有意要整我们呀……”操场上,洪天赐边跑边叫,陈子超路过旁边,冷笑着道:“他是官,我们是兵,官老爷要整你,伱又能怎样?” “受着吧!!!” 何定贤在办公区看向窗户外的操场,吸着支烟:“把枪械摆到靶场,准备试枪。” “是。” 颜雄、阿鬼答应一声,马上叫来帮手,把一支支步枪,手枪,以及子弹,手雷搬进内部训练场。 刑事组,华探长办公室,高永盛一身白色西装,大拇指戴着扳指,手里捏着支雪茄,望着训练场上来回奔跑的一班人影,面色沉着,双目深邃,令人猜不透想法。 随后,一连串的半自动步枪,以及手雷声响起,更是让刑事组、军装组里染上沉重的气氛。 虽然,没有一个人开口提到重案组,但重案组的威压却像吹不散的乌云,笼罩在他们头顶。 何定贤组织的开工训练,实质上只是一次普通训练,但人马、装备一摆开,给人的感觉更像在示威! …… “我想你们知道,重案组已经有一位副组长,一位小队长,但是你们不知道,重案组一共有五个队长的职位,还剩下四个,我暂时不知道选谁。”何定贤手持警棍,踏着皮靴,轻拿棍子拍击掌心,走在一列跪姿持枪,准备射击的警员身后,貌不惊意的停下脚步,来到黄炳耀身边:“你说,选你好不好?” 黄炳耀满头大汗,双手端枪,呈射击姿态大声喊道:“多谢长官!” “谢你妈个头!”何定贤扬起脚轻轻踹了黄炳耀一脚,黄炳耀双腿稳健,上身晃晃便不再动摇。 此刻,五十名警员分成五列,一列十人,全部跪姿持枪,等待射击命令。 何定贤喊道:“谁有本事,我就选谁!” “我知道,你们有些以前是探目,有些是华探长的心腹,也有是我破格在军装里挑出来的大学生,我都很欣赏各位,帮各位把点三八换成勃朗宁,够不够关照各位?” “但唔好意思呀,各位来到重案组前是个宝贝,来到重案组后,就是我的狗,只有最凶、最恶、最听话、最能守家的才能当上队长。” 警员们没有因为长官的咒骂而生气,反而在四个小队长位置的刺激下,大为振奋。 长官说什么都不重要,愿意拿出官帽才是本事! 总共五个小队长的位置,肯拿出四个来,代表长官大方,对他们看重,也代表长官不缺帽子。 否则,他手底下人早把位置全占了。 机会就在眼前! 何定贤走出队列当中,回头喊道:“射击!” “啪!啪!” “啪!啪!”第一列警员马上扣下扳机,一阵齐射,第二列警员在枪声中快步上前,换列射击,第三,第四如此类推。 重案组集训是不需要报靶的,能够把战术队列练好,碰上匪徒靠火力压制就能完爆。 “咔嚓,咔嚓。”警员们又开始推动枪栓,填上子弹,继续跪姿。 颜雄带人查看一下有没有落靶的飞弹,也在射击中靠肉眼观察各枪械状态,之后让组员一一报告,以此完整验枪,当然,每个组员都会对手上枪械负责。 何定贤走回队列前道:“未来十五天内,全体组员住在警员宿舍,训练最优异的四个没有奖励,因为谁当队长,还得看我心情,但是训练最差的四个,全部退回原部门。” “明白吗?”他振声喊道。 组员们顿时懵逼,头一回体验到末尾淘汰的残酷,当即嘶声大吼:“明白!” “长官!” “嗯。”何定贤微微颔首,笑着说道:“换个姿势。” “趴下!” 五列组员全部更换射击姿势,趴在靶场沙地上,阿鬼,颜雄则在众人眼前走来走去,故意用皮靴把砂子扬起。 晚上七点,第一天训练结束,组员们纷纷来到沐浴楼洗澡,公共澡堂里,一位组员揉着脑袋唉声叹气:“TMD,本来以为是到重案组捞钱,没想到,是来重案组受罪啊。” “何sir真狠,练的要打开打仗一样。”有人出声附和。 陈子超一拳打在水上:“有拳才有权,别忘记何sir是怎么起家的!” 洪天赐点头道:“对,重案组要是拎出去不能打,压不住刑事组,别说捞钱,给人宰人都可能。” 雷蒙躲在角落,静静用肥皂抹着身子,听组员们的对话一言不发,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当警察捞钱没问题,又觉得警察不该只捞钱,港大学历和社会现状的冲突,明显社会现状更胜一筹。 周华彪则同黄炳耀是警校同期,张口问道:“阿耀,我记得你枪法在警校就是最差,怎么样,有信心吗?” “呵呵,我虽然手枪打的差,但是我会用冲锋枪啊!”黄炳耀骄傲的道:“今天雄哥讲了,未来每队的配置是一个狙击手,两个突破手,余下七名制式装备。” “突破手不仅配冲锋枪,还配防爆盾,我怎样也能混个突破手的位置,何况我每天练家传的夺命剪刀腿。”他分腿扎马,气沉丹田,推出一掌自信的道:“怎么可能输?” …… 半个月的集训时间转瞬即逝,何定贤与组员每天都是同时收工,满天训的精疲力尽,多少找回点在缅北干活的感觉,生活倒是很有激情,真练出一副职业警官的气势。 重案组被称之为“三支旗”的别称,在警队里已经彻底传开,鬼佬也对重案组的训练表现十分满意,不管重案组有几分真实战斗力,但在训练场上看起来的战斗力,就远远胜过刑事组。 这天早上,五十名重案组员坐在马扎上,望着上首的长官,一个个忐忑不安,有些紧张。 因为,长官把话讲的很明白,训练表现是其次,关键是看长官心情,而且令人震撼的是三位长官竟然把全部礼物都退回来了。 集训期间不收礼! 这更加大警员们的不安,使得警员们除了拼命训练之外,没有其余方法留在重案组。 何定贤则打开文件出声讲道:“A队,队长林贵宝,B队,队长陈子超,C队雷蒙,D队黄炳耀,E队,洪天赐,所有队长担任突破手,其余位置雄哥自己安排,这条规矩直白的告诉各位,重案组行动队长必须冲在前面,明白吗!” “是,长官!!!” 阿鬼、陈子超、雷蒙、黄炳耀等齐齐起身,立正敬礼,大声吼道。 “今天暂时不用训练,以后雄哥会安排每队,每周固定训练两个下午,欢迎各位加入重案组,我希望各位对得起肩上的枪。”何定贤合上文件,拍手鼓掌,现场立即响起热烈掌声。 他没有真正实行末位淘汰制,一是组员们训练确实刻苦,首批组员的素质也高,淘汰掉不一定有更好的组员加入,没事找事显得有点麻烦,二是每位组员背后或多或少都有派系背景,有不同警署,不同大区的,每个人在入职前,基本都得过警署探长面授机宜,拉拢施好,真要是故意挑几个退回去,警员们怎么混他不管,但各区探长们的想法就难琢磨了…… “阿雄,给各位同事发个开工红包。”何定贤交代一句,颜雄立即应命:“准备好了。” 伙计们回过味来,发现全都能留在重案组内,办公区气氛一时欢腾,红包更让大伙兴奋。 何定贤则没有闲着,出门就走向刑事组的总华探长办公室,人马,枪械都已备好,该展示的都展示了。 现在要开始收权了。 否则,月底规费都发不出来,重案组人心就要大乱了。 本书不太会涉及电影剧情哈,大家也都看得出来,之所用电影角色名作配角,一是形象更立体些,方便大家记住配角,二是避免404,反正不指望版权开发,有麻烦的时候还能辩解几句,月底求票环节又到了,希望大家给点票。 (本章完) 150 全港一盘棋 “哒哒哒。”高永盛拿着烟斗站在办公桌后,正同中区华探长聊天,闻见敲门声昂首喊道:“边个!” “盛哥,是我,阿贤。”何定贤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门口,语气清爽的朗声答道。 高永盛悄然给华探长使去一个眼色,中区华探长吴子浩转身打开房门,立正敬礼:“何帮办!” “嗯。”何定贤朝吴子浩轻轻点头,进入门内就见高永盛走出办公桌,张开双臂,大声招呼:“哈哈哈,阿贤,有空到我这里坐坐啦?” “去给何帮办倒一杯茶。” 吴子浩轻轻点头,立即前去倒茶。 何定贤道:“盛哥,唔好意思,前段时间公务繁忙,到大馆来都没时间前来拜会。” 高盛用请他在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把拿着烟斗的手搭在膝上,含笑摇头道:“公务要紧,来我这里随时都可以,你我之间不要考虑太多。” 吴子浩在放下茶水后,轻声告辞,便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何定贤饮了口茶,出声道:“既然盛哥拿我当自己人,我也不遮遮掩掩,重案组已经正式挂牌,我希望揾全港各警署的华探长一起聊聊天,有些事情总要定个规矩。” “行啊。” “有规矩才好办事,没有规矩,整天猜来猜去,打打杀杀,于兄弟们都不见得是件好事。”高永盛欣然点头答应,再说道:“港岛区的华探长,我替你来通知,九龙区的你自己负责?” “多谢盛哥。”何定贤爽快答应,高永盛目前最大的政治价值,就在于总管港岛刑事组三年,已经积累起港岛区华探员话事人的威望,他肯帮忙联系港岛区警员,在政治上可谓是无比配合,情况比何定贤预料当中更好。 何定贤当即作出保证:“我其实也是盛哥一手提携起来的,不敢忘记盛哥以前的照顾,请盛哥放心,我绝对同伱站在一边。” 潜意思是在讲。 你也得同我站在一边,双方合作掌控全港秩序,好处是双方的,一旦闹出血拼事件,双方都没有好处。 事实上,重案组在级别上已经高过刑事组,在武器装备上又碾压刑事组。 高永盛不管愿不愿意,已经失去同重案组掰手腕的资格,除了配合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一点两人心里都明白,高永盛更是坦然道:“阿贤,你早就不是一个小军装了,在职务上与我同级,职权上是我上级,明年就会是督察!” “于情于理,我都得配合你,至于不打算配合的人,你自己都已经解决,对你上位我自然没有意见。” “毕竟,我再做两年就得退休,鬼佬总不能让我做十年八年的总华探长吧?” 高永盛说到这里,吸了口烟,笑的很欢:“那他们还要不要收钱啦?” “哈哈哈。”何定贤也放声大笑。 这其实就是高永盛与陈统的最大区别,否则,高永盛在中区也不会坐视不理,当然,在双方政治资源不同的情况下,高永盛能做的其实很少,就连在商会大老板那边都没什么好说的。 人家总不能放着女婿不支持,来支持你一个快退休的老骨头吧! 因此,高永盛从来没有认为低头是一件耻辱的事,警队晚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同乡前辈该感到高兴。 他们跟错了人,后台要塌,风光注定得留在往昔,未来警队的局势,要靠面前的同乡晚辈把持。 他们还能拆台不成? 最后尽力捧一捧。 留个香火情啦,未来有什么事,也要托晚辈关照一下。 不然,一退休皮都给人扒了。 就算是赌输的陈统总探长,一样会有雷洛等人适当关照,可惜,情分会变得很淡薄…… 何定贤喝了口茶:“盛哥,其实我叫全港华探长一起来坐坐,不是要示威,而是想把全港的地盘拿到一起管理。” “以前是一条街,一个区,再到整片大区。” “将来,全港一盘棋,让社团都在我们手底下乞食,不仅能利用社团的情报,还能规范治安,把不听话的踢出去。” “甚至决定社团龙头,谁上谁下,以此达到管理港岛的目的。” 他当然不用示威。 华探长说到底是自己人,重案组光靠五十个人能管理多少条街? 总不能亲自拿着冲锋枪去收规费吧! 鬼佬也没这样干。 但能把全港华探长叫到一堂坐好,让两区总华探长听话,本身就是一种权威的展现。 谁敢不服? 至于新的规矩肯定就是重新分蛋糕咯。 高永盛笑道:“全港一盘棋,听起来就大晒,要换我啊,肯定是做不到,但是你最合适!” “你怎么说,就怎么做。” 他是完全躺平了。 何定贤闻言点头:“好,时间就定在两天后,士丹利街的长兴酒楼,我备下酒菜等各位光临。” 高永盛见他作势要走,连忙起身相送:“好,我一定到。” 两天后。 士丹利街。 五点余钟,陆陆续续就有九龙区探员坐着黄包车抵达,紧随其后的则是一辆辆私家轿车。 长兴酒楼在港岛区没有什么大名气,但距离利源东街、大馆位置都近。 何定贤偶然下班路过吃了一趟,觉得味道不错,又喜欢老板的热情。 一个小小的喜好便注定长兴酒楼将来会生意兴隆,红红火火…… 近六点钟时,本就不大的士丹利街,街道两侧都停满轿车,不少腰间配枪,穿着衬衫的探员来来往往,但随着两组肩挂步枪,训练有素的警员来到门口戒严后,路边的探员便退到街尾,不敢靠近酒楼。 何定贤随后就乘坐平治轿车来到酒楼门口,推门下车,走进酒楼,两旁警员立即敬礼:“长官好!” “辛苦了。” 何定贤微微颔首,插肩而过,放眼扫过酒楼大厅五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已坐满刑事组探长。 港岛、新界、九龙。 一共三十七位华探长,三十七间警署的刑事组负责人,一一停止交谈,扭头看向踏步进门的重案组长。 当他们见到一队扛着步枪,冲锋枪的警员随着长官一起进门时,脸色都产生明显变化。 武器装备透露出的实力差距,太突出,突出到无法忽视。 何定贤则带颜雄来到主桌,笑着招呼道:“盛哥,阿洛,同我一起坐。” “是。” “好。” 雷洛,高永盛二人在位置上起身,受邀来到主桌坐下。 盛哥坐在主位右手边,雷洛则坐在左手边第二个,位置还在颜雄之下,不少华探长见状眼神都有所体会,互相间交换眼色。 何定贤大手一挥:“上菜吧。” 服务员先上卤水拼盘,烧鹅,再上海鲜等等…… 何定贤倒酒举杯,环顾众人一圈,起身敬道:“多谢各位给面,好像警队华探长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聚齐在一起吃饭了。” 哗啦。 在做华探长们纷纷起身,举杯等待训话。 何定贤道:“今天,各位能够坐在一起,是给我同阿洛、盛哥面子,先干一杯。” “饮胜!” 何定贤昂首饮酒。 雷洛、高永盛、颜雄、陈立等在场众人,齐齐举杯,把酒饮空。 紧接着,何定贤再度添酒:“我记得江湖上有人讲,我阿贤请人吃饭,一定会砸个脑袋助兴。” “不为别的,就是为开心。” 不少人都脸色发白。 但人人忙着倒酒听话,来不及去观察别人。 只听何长官发笑:“不砸人脑袋的话,就吃不下饭,因为我会开始掀桌子。” “哈哈。”蔡兆光、陈立、曾少珂等人都笑出声来,但吴子浩,陈细九,江祖慧等人却真不敢笑,袁义,高勇等东莞帮残存的华探长,更是在心里暗自揪心。 何定贤拿着酒杯笑道:“放心,那都是谣言,信不得的,何况,我一个人也掀不了那么多张桌子,今天同各位交交心,来者都是兄弟,我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一个华探长提前退休。” “前提是,大家都要配合我的工作,来,再饮一杯。” 他举起酒杯。 这句话却让袁义、高勇等人心头一动,也引起很多华探长的遐想,因为何定贤话里的意思已经是要保留东莞帮华探长的位置。 确实,何定贤已经打算让余下的东莞帮华探长做到退休,因为,东莞帮华探长已经别无选择。 只要靠向他。 他不用,继续换人,只会让私下的利益团体壮大,倒不如分割成不同小团体,互相间可以制衡。 所在位置高度不一样,想法也就不一样,潮汕帮探长在掌控主权之后,倒也不会为一点点边缘权力再去触长官霉头。 毕竟,这可是长官的升职宴。 众人再度饮下一杯。 何定贤又道:“接下来,全港警队的地盘,将放在一起规划,我需要派会计组进入各区调查。” “诸位长官们,不会驳我面子吧?” 今天同自己人吃饭,他是一点杀心都没有,杀自己人,就是瓦解起身权力,除非有人触犯规矩。 不遵守规矩。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是成为重案组长之后必定要做的一件事,今时不同往日,他坐在主位,要有上位者的自觉,不然很难走下去。 而让全港警队的地盘,一起来划档口,看起来简单,却注定会影响到所有华探长的利益。 因为,这样操作下重案组就能把控刑事组的经济命脉,虽然规费照样能收,照样能发,但是,各社团知道档口归重案组统一分划之后,就不会再求着刑事组,华探长对辖区社团就不再有绝对统治权。 同时,华探长收不到各个社团为了抢夺档口的上贡,各社团大佬也不再向之前一样受制于华探长。 这不代表社团大佬崛起了。 相反,是给踩的更低,更扁了! 只是华探长们顺带也给踩了一脚,一时间,在坐华探长们陷入沉默,但见到两位总华探长都没有出声,便一个个闭嘴不言,显然是在情绪上做最后挣扎。 这就是收权! (本章完) 151 握权,打出去! 何定贤没有继续施压,强逼探长低头,因为,利益损失是一致的,包括陈立、蔡兆光等人也一样,逼人低头的霸权主义走不长,分蛋糕的者,最好是能把蛋糕做大。 于是他出声安抚:“我想各位长官应该明白,不少辖区内,社团还是有黑档口存在,这些钱与其被老鼠蟑螂偷吃,不如挖出来给兄弟们分。” “我知道,很多人碍于关系,人情,不好把事做绝,想着既然人家大部分规规矩矩的交数,一点点就算了啦,但是全港三十七个辖区,每间社团偷吃一点,加起来是多少?” “我想每个月起码少收二三十万,现在不管,将来甚至更多,几百万,上千万!各位不好做这个坏人,我来做,谁不安分,我来杀,谁不服气,我来摆平!” “总之,坏人我来做,钱,兄弟们一起分。” 华探长们屏息凝神,继续侧耳倾听。 何定贤语气一顿,再度讲道:“重案组全港一盘棋,不是把全港的利益都占完,这种事情连鬼佬都不敢做,没有人可以吃独食!” “我只是希望把粮仓守好,顺带的,给商户们搞好一点治安,将来各位才能收的更多,同时各区之间有油水区、有银行区、有码头区、棚户区,乡下,水塘的区别。” “这些区别是地区经济问题,我解决不了,也不会乱动各位的利益,想以华探长捞的更多,还是得同以前一样想办法调到中心区。” “至于重案组收多少?我早就想好了,一区抽五个点,公平公正公开,绝不因为哪个区有钱就多收,哪个区没钱就少收。” “点样?” 华探长们闻言不约而同,齐齐松出口气,没有感觉到伤筋动骨,尚在一个可接受的范围内。 如果重案组真的能够把黑档口全部扫光,在全港一盘棋的策略下,各位华探长们不见得会少收多少。 因为,何定贤等于是收走黑档口的那一笔。 各区理论上,黑档口的收益,在百分之三到十之内,超过五的都不多,到七的都算非常张狂,大多只出现在先前的东莞探长地盘。 但每区五个点,三十七个区加在一起,就算有贫有富,收益也非常可观,远超任何一间差馆。 普通的油水区比不上,大馆都没法比! 而且重案组才多少人? 最关键,何定贤拿到全港地下档口的规划权后,各个社团,无论大小,全都得排的队来送钱。 实则最削最多就是两位总华探长的灰色利益,但偏偏两位总华探长绝不会反对。 他们只是少收,又不是没得收。 旁边一干值班的重案组员表情却异常兴奋,眼里简直在放光,重案组真是没来错! 威风! 权多。 钱也多! 这里才是将来警队权力的核心。 可直到此刻,何定贤也还是在内部拿利益,没有表述出做大蛋糕的想法。 他却没有在气氛轻松后,忙着割肉,而是说道:“制度上,将来刑事组要配合重案组办事,可在工作上,重案组也可以帮刑事组的兄弟,刑事组火力不够大,随时叫支援,重案组兄弟扛着步枪,携冲锋枪替你往上冲,所以,这五个点不会白拿,而且以前刑事组收规费,只敢在岸上收,不敢收上码头,为乜?” “火力不够啊!” 他夸张道:“码头上不仅有各社团红棍,有几百上千的兄弟,船上还有各字号最卖命的强人。” “你拿着点三八去,说不定别人在船舱里就掏出冲锋枪,这种事情新闻上都有写,匪比警强,黑比白大,边个不知?” “因为鬼佬防着我们,我们没有大火力嘛。但现在好不容易鬼佬开了一个口子,肯给我们一点装备,武器躺着吃灰吗?我们也能上码头,冲上去同社团打,把规费收上码头!” 这下各区华探长脸上都浮现惊喜之色。 规费要是能收上码头。 每区都多收几十万! 要知道,港岛没有一个区是没有码头的,大型码头没有,总有小码头,官方码头没有,总有黑码头。 新界、九龙很多油水差的区,码头却出奇的多,特别是将军澳、荃湾、青衣那一带…… 而且他们打不上码头的地盘,正如长官所言的武器差,火力低,怕伤亡。 这些劣势都给重案组补齐。 何帮办要是能一声令下,率警队打上码头,真有机会吃口肥肉。 陈立、蔡兆光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暗暗惊诧,就连雷洛、高永盛都脸色微变,他们可不知道何帮办要打上码头。 当然,想上码头除了要打垮各个社团之外,还得摆平各个商会,港岛这座港口城市,码头就是各大老板的命根子。 航运则是整座城市的大动脉。 高永盛不得不站出来道:“阿贤,你打算怎么上码头?” 何定贤轻笑:“很简单,官方码头不管,各商爱怎么开工,怎么开工,但是黑码头,我们警队就要去履行执法权力,打扫干净再迎客。” “扫干净了,让每艘船照吨位,货物类别收钱,不交钱,不让劳工进去卸货,那些大老板愿意把货放在码头发臭,由得他们,但我们一点点规费又不多,老板们还会不卖个面子吗?” “盛哥,我们华警不再是以前分治两区的时候,现在有重案组领头,只要全港兄弟支持,商会也得适当让让步。” 高永盛点头道:“明白了,既然这样可以做。” 只在黑码头收规费,等于是专查走私,虽然越了缉私队的权,但缉私队本身就压不住码头。 这种情况下,警队往上顶,缉私队本身就没话讲。 只要别漏那一份就行。 同时,有重案组带头,两区刑警配合,大老板在走私的情况下,让让利情有可原。 重案组只要开出关税五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的规费都能大赚特赚。 大老板们也会觉得不痛不痒。 商人最懂分辨利弊。 另外,码头让谁开工的权力又握在手里,警队还能在社团手中再削一笔。 何定贤举起酒杯,朗声道:“当然,这些计划需要一步步实施,细节还有很多要调整,要同各大社团,一间间谈过去,要到各区码头,一个个踩过去。” “最重要的是,还得有各区兄弟支持,一起支持重案组工作,把圆仔汤搓大,今天吃牛肉丸,明天吃鱼丸!” “怎么样?” “撑唔撑我!” 这下在座探长不敢再有疑虑,全部随着两位总华探长一齐起身,举杯说道:“贺长官就职,谨遵手令!” 就连雷洛、高永盛二人都口称长官。 一个只懂在地盘内刨食的长官,注定要玩权术,搞斗争,定期就要清洗一遍……但一个懂得打出去,能把蛋糕做大的长官,很多内部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不管何定贤能不能做到,一面旗帜打出来,就足够让华探长们心甘情愿的放低身段,将来若是能够做大…… “为警队贺!” 何定贤饮下杯中酒,顿觉神清气爽,畅快笑道:“重案组在集训的时候,有人就说重案组是三支旗,三把三支旗插在港岛、九龙、新界,说我要比姚sir更狠、更凶。” “我不否认重案组就是要插三支旗,但却是插在警队,江湖,码头的三支旗!” “这个名号我替重案组接了,诸位坐下吃饭吧。” 在座华探长纷纷坐下,随着主桌长官动筷之后,气氛慢慢也活跃起来,有人开始聊警队未来,也有人上前给长官敬酒。 这餐饭吃到现在,警队主次已定,权力已收,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就看怎么使用权力了。 何定贤朝雷洛、盛哥敬了杯酒,感谢两位总华探长支持,之后同诸位华探长推杯换盏,三个多小时后,众人才慢慢散去。 第二天,三支旗要接管全港警区档口牌照的事情已经传开,整个江湖一片轩然大波,相比之下,收管码头还是没谱的事,反倒没有引起社团的强烈反响。 因为,江湖社团只要把档口的事情挡下,收管码头自然就办不成。 何定贤在浴室里擦牙,望着镜子背后倒映出一个女人的丰满身材,吐出漱口水,用毛巾擦擦嘴。 白月娥已经搬到唐楼里住,同老妈相处的挺愉快,毕竟,她根本闹性子,彭玲珊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总之,晚辈越有本事,长辈越佛性,家庭越和睦。 白月娥拿来一件西装外套给洗漱干净的男人穿上,出声说道:“阿仔、阿更两人一大早乘轮渡来,在门口守着,我请他们到客厅等伱了。” “嗯。”何定贤抖抖肩膀,等女人系好扣子,拉开房间走下楼,猪油仔,邱德更放下手中的白粥站起身道:“贤哥。” “大老板。” 何定贤望向两人:“昨天电话里事情都说过了,阿仔,以后你要配合邱生的账目到各区抽水,这件事情有多重要,你明白吧?” “我知道,贤哥。”猪油仔穿着黑夹克,表情甚至有丝丝紧张,抽水全港警署,妈的。 这还是收租佬吗?这TM江湖地位实打实踩华探长一头,江湖绰号“包租公”! 何定贤则扭头望向邱德更:“会计组的人手够不够,警队收钱是要有账可查的,没有账薄无法让人服气,厘清全港警区的档口,费时费工,人手不够可以招,这件事情比任何事都重要。” 当初会计组算是养对了。 邱德更扶扶眼睛,略作思考:“想要在月底前厘清全港档口,起码得多招二十几号人,弄六个小组出来,分头做事。” “嗯,让六个小组的人把家人交出来,我给他们准备了一笔大奖,但没有筹码在手信不过。”何定贤说完,邱德更毫不犹豫的点头:“没问题。” “行,你们做事,我也去警署。”何定贤打算离开时,猪油仔却上前一步,支支吾吾的道:“贤哥,你老婆在门口等你,正坐在你车上。” “乜嘢?”何定贤脚步一顿,差点没反应过来,但在恍然后笑道:“那女仔,呵,找上门来了?” 他立下婚约之后真的是一直很忙,还未再去百乐门找过楚小姐,老婆在那又飞不了,肯定事业为重,但好歹人生大事一桩,别人找上门来也不奇怪,倒是给猪油仔撞到大新闻了。 (本章完) 152 夜宿唐楼 何定贤走到家门口,路边平治车后排降下窗户,露出一张扎着马尾,未施粉黛,清纯靓丽的俏脸。 “哟,何长官出门啦?”楚韵南朱唇轻启,眼神瞟来,带着不爽。 何定贤上前笑道:“楚小姐,好久不见。” “别!” 楚韵南连忙否道:“别叫楚小姐,叫老婆!” “呃……” “老婆,有事吗?”何定贤表情尴尬,半天就憋着一句废话,楚韵南轻笑:“老婆找你能有什么事?” “老婆是有事才能找你的吗!” 何定贤呵呵一笑:“不是,毕竟还没有结婚,我也不好天天往楚家跑。” 楚韵南眼神往楼上瞟了眼:“我理解,在楚家没得女人睡,在家里有小妾捏脚多舒服。” “换我啊,我也不去未婚妻家里。” 倪坤本身站在车头处,见状连忙后退五步,双手放在小腹前,眼观鼻,鼻观心。 何定贤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车内女子体香扑鼻,回头笑道:“不是没有女人睡,是还不到时候。” “要是未婚妻等不及,我也可以的。” 他一个屋村仔其实没必要顾及俗礼,特别是在私事上面,豪门子弟还得讲究讲究,免得影响家名。 他需要个屁? 无非是给楚叔点面子。 楚韵南瞪起眼睛,不忿道:“半个月,整整半个月,你知道,这半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吗?” “啊?” 何定贤错愕张口:“除了夜夜笙歌,抓紧玩妞,还能怎么过?” “我就是不想伱压力大,觉得要被人玩,才没有去找你……” 楚韵南呸道:“我整天在屋企学煲汤,学炒菜,学给人按摩呀!” “多托你的福,何长官,否则我都不知鲍鱼汤怎么煮。” 何定贤望着她发笑:“老婆,你好好学,我挺想试试的。” “试什么?” 楚韵南没有否认老婆的叫法,显然也是在心底接受这场联姻,或许是不爽他半个月没去探一次,或许是真不爽被人关在家里。 何定贤笑吟吟的道:“试试你的功夫,是不是真像嘴上讲的那么厉害。” 楚韵南轻咬下唇,怒瞪着他,几分羞恼看起来更似娇羞。 “王八蛋,你等着!” 何定贤则道:“我要上工了,如果没打算以大嫂的身份,去见见我那班兄弟,差不多该下车。” “对了,晚上请你到百乐门,一起嗨皮嗨皮,结婚嘛,照样玩,不过得带上我一起,嘿嘿。” 他露出贱笑。 楚韵南翻起白眼:“该不是盯上我的妞和小姐妹吧?” “随你怎么想。”何定贤也不否认。 楚韵南哼声道:“行喽,有人请客,怎么会不去,那些妞有本事随便你玩,记得把白月娥叫上。” “还有其它的小妖精,马叉虫,但凡有一个统统都叫上,老娘要一次性处理干净。” 何定贤点点头:“知道了!” “最厉害的小妖精不就是你?啧!” 楚韵南再瞪一眼,表情真有些生气,何定贤不再逗她,而是朝窗外招招手,倪坤连忙跑进驾驶位,启动车道:“大老板,到哪里?” “先到利源东街,把我老婆送回老丈人家里,再送我到差馆。”何定贤道。 “是,老板。”倪坤领命。 傍晚,何定贤收工回家,吃过晚餐,走到卧室换上西装,当白月娥在身前替他整理领带的时候出声道:“等会换件衣服,一起去百乐门坐坐。” “是要见谁吗?”白月娥手指微颤,心里有点慌乱,早上在家门口的事情她不可能不晓得。 “楚小姐要见你。”何定贤语气轻松,拍拍她肩,安慰道:“放心,她很好讲话的,不会为难你。” “何况,这时候见你比进门后见你更合适,她大房的身份毕竟没落到家里,在外多少要给我几分面子,将来这个家还是我说的算,只要我钟意你,你把我哄开心,搞爽了,没人能欺负你。” “知道了。”白月娥开口答应。 何定贤说的确实是实话,如果楚韵南有心要与妾室过不去,大可以进门后再拿大房的身份压人。 不过,一来白月娥陪了何定贤半年多,感情还不错,二来,三妻四妾是合法主流。 楚韵南要是真打算以大欺小,那就很不守规矩,不受女德,是要给人骂的。 以楚韵南的家风不至于这样做事。 “嗯。” “不错。”何定贤系好领带,整理袖口,戴上手表,真有几分翩翩公子气质,回头则见到白月娥换上一身白裙,扎着头巾,身上珠宝首饰全部摘的干干净净,有意打扮出一幅懵懂少女,贫民女孩的感觉,让人望之生怜。 何定贤一看就知道白月娥打的什么注意,但点点头并不戳破,反而觉得很好,一个女人懂得示弱本身便是种态度,谁愿意给人踩过一头? 主动放低身段代表识趣,楚韵南肯定会懂。 二人坐上车来到中环的百乐门,门口两名侍应生上前拉开车门喊道:“欢迎光临百乐门。” 其中一位熟悉的领班深深弯腰,抬起头见到车上的人,忙道:“何先生好久不见,何夫人在里面等你。” “喔?” “又是你!”何定贤看向领班轻笑出声,领班含笑:“我每天都在百乐门等您。” “会说话,阿坤,赏!”何定贤扬臂打出一记响指,倪坤立即掏出两张港币,一人一张。 “多谢何先生。”两名侍应生双手接钱,语气欣喜的喊道。 何定贤挽着白月娥走进夜总会,白月娥跟在身边,稍稍有些怯场,赌档,麻将馆她熟,夜总会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两人绕过两条走廊,在昏暗的灯光下来到包厢区,几位正在喝酒的千金小姐还在窃窃私语,见到正主到场,连忙分散坐开,张嘴打着招呼:“何先生,何先生……” 千金小姐们打量着他,但马上目光就转到白月娥身上。虽然她们是亲眼看着何定贤怎么一步步混起来,但是,绝不会因为何定贤出身低就看扁他,因为女人都是慕强的,从低爬起的男人,在她们看来比出身豪门的阔少更具魅力,况且,何定贤本身就长相英俊,西装革履,腰间带枪,便衣警察,前呼后拥,更有一份别致英雄气。 何定贤则很自然的把手臂拿出来,坐到楚韵南的身边,顺手挽住楚韵南的细腰,手掌摸索着蕾丝亮片的触感,让白月娥坐在左手边,环顾四周轻笑:“好久不见,各位。” “今天玩的这么素啊?” 冼德枫家族的冼雪珍举杯轻笑:“今天是何先生作东,我们也不敢玩的太夸张,何况,韵南已经是有妇之夫,不合适了。” “有乜不合适?”何定贤翘起二郎腿,点起支烟,捏在手上笑着道:“要不要我到差馆挑几个靓仔出来,能玩又能干的那种?” “保证不要钱!” 罗彩云闻言表情放光,嘴上却道:“下次,下次。” “行!” “下次一定!”何定贤满口答应,回头看向楚韵南,只见楚小姐穿着一身黑色束腰蕾丝长裙,搭配钻片高跟鞋,妆容典雅,脖子上挂着蓝宝石项链,手上戴着钻戒,蓝宝石起码有三克拉,钻石则有两克拉,将本就靓丽的脸蛋,衬的更加贵气,窈窕的身段则份外诱人。 虽然,黑丝束腰薄纱很是性感,但坐在沙发上却让人不敢直视,因为潮义勇二十多号兄弟腰间戴着枪,正一板一眼的坐在后边,目光警惕的扫视四周。 今天给楚小姐值班的红棍不是熟人,所以他没有前去打招呼,但当班红棍还是在他入场时起身鞠躬,口称何先生。 何定贤搂着这样一个靓女,一股无法言喻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终于明白英雄为何要配佳人! 因为,英雄能人所不能,便要征服一切别人高攀不起的东西! 有些女人。 天生就是用来衬男人的! 路人有多羡慕你,你就有多成功,出来拼命,不享受高人一等的感觉,享受乜野?吃喝玩乐吗! 低级欲望! “来来来,我敬各位一杯。”何定贤举起酒杯邀众人饮酒,随后又道:“今天,我也是第一次以未婚夫的身份见韵南朋友,感谢各位赏脸。” “何生客气。” “恭喜,恭喜……”在座的千金小姐们都很客气,楚韵南也不拒绝男人的搂抱,或者说没理由拒绝,不过察觉到男人手不安分,总是不着痕迹的四处乱摸,悄悄还是白了他一眼,但在何定贤的搂抱下,距离何定贤的身体越来越近,两人衣服已是贴在一起,互相间都能感受到对方体温。 这种场合白月娥必然会有些不自在,但要拿到妾室的身份,就该承受这样,再者港岛的小妾多了去。 一个个都不这样过来的? 白月娥必须懂得做小,所以一言不发,直到有机会主动举起酒杯,敬向楚韵南:“大姐。” 楚韵南打断她的话:“大姐不好听,把我叫的很老。” 虽然在年龄上,楚韵南满二十,比白月娥大两岁,但她能喜欢这种称呼?老公兄弟喊声大嫂没问题,小妾喊大姐,找死呀! 白月娥其实早早打好一通腹稿,知道喊大姐有几率倒霉,但是不喊大姐,喊楚小姐倒霉的几率更大,反正对方要找茬,注定要倒霉,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将半杯洋酒饮尽,接着再倒上半杯:“楚小姐,恭喜你,以后何氏需要靠你主持家事,请多关照小妹。” “我看你也是个懂分寸的。”楚韵南上下打量白月娥一眼,觉得白月娥在包厢区里,多少有几分丑小鸭的感觉。 今天她盛装打扮不提,其它姐妹为了给她撑场面,也是比以往要惊艳靓丽,就算白月娥走素雅路线,天生丽质,但在气质上还是弱了不止一筹,红棍家里是养不出千金小姐的。 她也不好再为难白月娥,便出声道:“既然阿贤能带你来,将来也是打算带你入门的,这样,以后中环别墅里,会有你一间房,住不习惯也可以再买套房给你,每个月我会给你发零花钱,打打牌,逛逛街,但是生意上的事,工作上的事,你不得插手明白吗” 楚韵南声音清亮,却不容置疑:“你什么都不懂,帮不上忙,阿贤找你是看中你漂亮,保养好你的脸蛋,大波,翘屁股就行!” 她说的十分直白。 何定贤都觉得有些尴尬,但此刻必须给何夫人面子,也就不乱开口。 白月娥拿着酒杯,咬唇点头,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好。” 楚韵南却不吃她那一套,在皮包里取出一个大红包,当众递给她道:“叫小姐。” “楚小姐。” 这小姐不是西化式的称呼,是古代里上下尊卑里的小姐,白月娥叫小姐之后,在家里就是丫鬟的地位。 虽然,楚韵南不至于拿她当丫鬟,甚至会给她请佣人,但上下尊卑,主次从属就算定好了。 “行。” “一起饮杯酒。”楚韵南见白月娥开口喊人,再收下红包,满意的举起酒杯:“叮!” 二人碰杯饮酒。 何定贤看楚韵南摆正房谱,一点都不觉得白月娥亏了,因为那个红包很厚,起码有两万块。 今晚,夜莺在登台结束之后,也下场敬酒贺喜,何定贤来者不拒,一直招呼众人饮酒,每一杯都让何夫人陪,摆明是见色起意,在场其它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但却没有一个人戳破,甚至有所迎合。 楚韵南都看出来了,但她不想在白月娥面前服输,晚上十一点多钟,何定贤带着两位夫人告辞,将二人送上车,直接带回唐楼过夜。 束腰长裙的绑带、扣子很难解,何定贤解的差不多了,便不再费劲,着衣办事,开始履行丈夫的职责。 白月娥从小出身江湖,酒量更胜,居然还有力气帮忙,这晚何定贤看见妻妾和睦,成就感十足,狠狠过了把瘾。 楚韵南也没有让他失望,玩归玩,家风倒是很严,只有嘴皮功夫,哪有什么真功夫。 只能慢慢培养了。 在这一点上白月娥是大姐! 第二日,清晨,楚老板起床吃早餐,听见管家讲女儿在外过夜,顿时脸色煞白:“人呢?” “昨天同何先生在百乐门饮酒。”海伯把话说的隐晦,楚老板闻言一愣,却长松口气:“知道了。” 他喝着粥,突然骂道:“这臭小子!” 就剩最后三天啦,再不投票,月票就过期啦!!! (本章完) 153 江湖不服气 上午,楚韵南在床上幽幽睡醒,觉得后背腰部发酸,两腿柔软乏力,一转身便觉得身体不适,将手伸进被子里摸摸,顿时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看向四周布置。 昨夜的衣服都收起,送到店里清洗,一套简单的女装叠好放在床尾,她掀开被子愣神道:“人呢?” 差馆内,何定贤处理几份重案文件。 重案组成立后,各区刑事组无法处理的重型罪案,相继开始递交大馆,主要以连续杀人案,抢劫案为主。 根据规定,金额超过十万,作案超过两起,罪案超过五人。 绑架、凶杀、抢劫、纵火、各类罪案都要上报。 影响力巨大,社会舆论大的罪案也要上报。 各区已经陆续上报二十多起,可见港岛如今的治安环境。 大部分都是陈年旧案,解决起来非常棘手。 何定贤暂时把两年前的案子锁进档案柜,没打算往前追究,一团乱麻的情况下,查老案子只是白费功夫,吃力不讨好,要是意外有新线索还可以查查,目前先把手上三起今年的案子查好。 “阿鬼,金鱼街连续杀人案,负责到底。” 一份文件丢在桌上。 A队阿头立即起身:“是,长官!” “雷蒙,电器街盗窃案,匪徒强盗电器,残杀一家五口,连小孩都没放过。”何定贤走到第二张办公桌:“你来办。” “是,长官!”雷蒙拿起文件,肃声答应。 黄炳耀、洪天赐、陈子超三人望向长官,眼神跃跃欲试。 “阿超,中环珠宝抢劫案,有兴趣没?”何定贤拿起最后一份文件,陈子超立即答道:“没问题,长官!” 这三起案子只要用心都不难办,电器街位于深水埗,有社团帮忙要挖出几个劫匪很简单。 关键,得是要在对方逃港前抓到。 金鱼街杀人案则是买凶杀人,行凶者是俗称的职业杀手,难度在于怎么找人。 这种人有专门的圈子,社团可以通过中间人买凶,但也不知道杀手的位置。 杀手在作案结束,必定会藏起来,但港岛刑事组从未大规模打击过职业杀手,逃出港岛的几率不大。 等着干下一单呢。 第三起案子,百分之百是旗兵干的,危险最大,但陈子超没有犹豫,马上就带人外出。 重案组的火力配置已经比寻常要劫匪要猛,抓捕旗兵的难度降低很多,陈子超只要找到旗兵老窝,自然可以呼叫同僚支援,底下还会有各区探长协助。 何定贤大多数案子都不需要亲自带队,但当上重案组长后,总揽全港要案,更能看到港岛社会的黑暗混乱,社会治安的千疮百孔…… 简直触目惊心! 在刑事组抓人头顶案子无所谓,反正人人都这样干,如今,刑事组照样拿人头顶案子。 但案子只要递交到重案组,他就打算让伙计好好查,否则,重案组成立的意义将有缺憾。 他要练兵。 连案子都不好好办,手下迟早同刑事组一样废材,怎么镇得住底下人?怎么拉出去打码头! 黑的做,白的也做,方立得稳。 这才是在血色年代能出位,能掌控金钱帝国的手段! 正好,会计组已到各区清点档口,借三起案子,试探各大社团配不配合。 鬼佬在重案组成立以后,没有开口要规费,但月底前拿不出上贡的数目,恐怕大馆要有人找他麻烦。 上回鬼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正巧,中午,宏运茶楼,新记话事人向钱,大圈帮龙头“大华”,和记元帅“金牙连”,和胜和坐馆“甄国龙”,东义堂话事人“勇涛”,五位港岛一线社团的掌门人,齐聚一堂,正在商讨江湖最新的局势。 大华穿着汗衫,挂着一条手指粗的金链,最后到场,落座后立即拾起筷子往蒸笼里夹起豆豉排骨,喂到嘴中,一边咀嚼,一边喊道:“刚从码头下来,妈的,早上太阳晒死人。” “大圈华,还到码头卸货呢?”金牙连端起茶盏,轻声问道。 大华出声道:“习惯了。” “怎么,号码帮的葛少没来?” 他环顾一圈,瓮声道。 港岛超过万人的一线社团,绝不止眼前五家,潮义勇、福义兴、号码帮皆是。 次一档的还有东福社、和联胜…… 甄国龙道:“葛少是给广府帮开工的,手下大将大鼻登,又是霍官泰的人。” “他们不会来了。” 葛少是号码帮第二代话事人“葛志雄”。 其父“葛肇皇”为前军统官员,背靠前朝,管理粤省旧帮派力量,二战后,前往台岛拿到资金,来到港岛作发展,是一位利用政治身份,发展自身力量的人。 自称“洪门忠义会”,门下号码帮在资金支持下,迅速壮大,一度是港岛第一大社团。 但他本人已在三年前逝世,把位置传给儿子,显然是见台岛没机会,打算把号码帮作自家基业代代相传。 怎奈帮内有人不服气,一打就是两三年,葛志雄靠猛人大鼻登的帮忙,方坐稳话事人的位置,但号码帮分裂出众多字号,势力衰减不少,再下去号码帮就无法家传……在社团定位上,新记同号码帮有些相似,但号码帮受到商会影响太大,早早与台岛分离关系,反倒是新记的政治资源很稳,竟然真的做到代代相传! 当然,新记创始人的前军职,本身就比葛家高,能比葛家稳也是理所当然的,如这种一插旗就是大字号的社团,个个背后都有政治资源…… 大华把手一摊:“得,朝义勇不来,号码帮不来。” “福义兴也不来。” “怎么搞?” 东义堂话事人勇涛道:“他们愿意低头,他们低,我们不干,就没能逼我们干!” 向钱一身黑色中山装,坐在桌边,沉默寡言。 甄国龙:“没那么简单。” “以前湾仔是怎么分地盘的,想必你们也见过,到时候边个打垮我们,边个就有重赏。” “老福、潮义勇、号码帮发起疯来,我们怎么开工?” 大华颔首。 他其实是很不愿意交地盘,换牌照的,一来受制于人的日子不好过,二来大圈帮每块地盘都是一刀一棒打下来的。 三来,大圈帮揾水最多的可是走私生意。 “听人讲,三支旗是要插到码头上的。” 向钱点一支烟,垂着眼,沙哑的开口道:“连哥,你怎么看?” 金牙连沉默半晌:“削凯子削到商会头上,各大商会的老板不会开心吧?” 甄国龙实话实话:“本来我们和记同警队的关系不错,潮汕商会也一直支持何长官,可现在打工仔要当老板,包身工要当地主,我们给人踩一脚没关系,当码头事关重大,不能让!” 大华点头:“有机会谈吗?” “愿意交地盘的社团,按警队的规矩走,我们不想干的,照旧!” 金牙连摇头:“难!” 向钱点头:“何定贤办事的风格,说一不二,不可能谈!” 勇涛道:“没得谈,就只能打。” 大华却问道:“金牙连,伱们老板真的支持吗?据我了解,何定贤可是楚家的乘龙快婿!” “楚家是潮汕商会的招牌没错,但潮汕商会不是只有一个楚家。”金牙连望他一眼:“何况,潮义勇是端楚家饭碗的,我们和记不是,无非是多卖几分面子,但该打还得打。” “不打,不是做不做狗的,是TM整个江湖的社团全都要给人踩扁!” 主桌一手,马惜如一掌拍在桌上,起身喝道:“我们爱在哪里开工,就在哪里开工,警队要抓就抓,要杀就杀,靠,划什么档口,发什么牌照,真当自己是港督啊!” “怕这怕那,别出来混好了,回家抱老婆多开心!” 勇涛、大华稍稍皱眉,向钱面露欣赏,望向马惜如:“既然这样,那等开会的时候,记得一起站起来!” “好。” “没问题。” 金牙连、甄国龙、大华、勇涛都纷纷点头。 他们虽然不打算配合警队,但不可能主动去找重案组麻烦,那就不叫反抗,叫霸凌了! 现在,全港只有一个字号,够资格用霸凌两个字。 那是重案组! 他们要等同贤哥开会的时候,再站出来表态,要是何定贤逼人太甚,就有旗号能打出来。 师出有名。 背后大老板也会支持。 何定贤能量再大,也打不过港督,各大商会的老板们一致不同意,港督也得考虑考虑。 都在一个锅里吃饭…… 各个大佬背后,也有对应的老板,各商会幕后,也有比会长更具实力的人。 “改革”这种事没人可以一言九鼎,也没有不流血的。 两天后。 何定贤拿着陈子超递来的结案报告,眼神惊诧,大加赞赏:“干的漂亮。” 陈子超带人强攻贼窝,交火不到三分钟,不足一百发子弹,竟然就轻松拿下六个省港旗兵。 这份英勇是掩盖不住的。 同时,社团在案件中的配合极其关键,三起案子,各区社团竟然都配合的很好。 这种态势更让他心神警惕。 何定贤道:“让阿雄进来一趟。” “是,长官!”陈子超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本章完) 154 做慈善,打边炉 颜雄拉开办公室房门,站在门口道:“贤哥,你找我。” “进来。”何定贤招招手,上前递上支烟:“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颜雄接过香烟,划着火柴点上,长吐口气:“难!太难了!” “向钱、大华、金牙连那班人,又贼又精,出门至少带五六个人,有什么事都是交给心腹办。” 何定贤点头道:“我知道,有难度。” “他们身边重用的人,至少跟了十来年,绝不会轻易卖大佬。” 这一次对付几大社团的话事人,绝不能一上来就打,谈判那局非常重要。 希望打的是他们,而不是何定贤,打起来,几大话事人,倒是可能越打越威,拉到老板支持。 凡遇大事,情报先行。 这时情报显得尤其关键,何定贤突然明白警察为乜喜欢用卧底了。 因为,卧底真的好用! 颜雄呼出口烟,讲道:“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江湖人毕竟是江湖人,身上怎么会没破绽?” “甄国龙,大华身边都有兄弟好赌,在濠江欠下不少债。”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试着谈谈。” 正如颜雄所言,江湖人破绽一定有,只要找到就能让他们低头,有时候不一定要用打的手段。 真打起来,双方都会有损失。 颜雄点头道:“好,我去谈,大老板打算出什么价?” “还清赌债加一份跑路钱,这些人同大佬混,一定是不会缺钱的,大佬也不会让他们缺钱,但再有钱都挡不住赌,大佬心知肚明,却不可能帮他们填账。” “他们要是狮子大开口,就当作没得谈,只要没被赌债逼到鬼门关前,没人会答应帮我们。”何定贤笑道:“要是逼到鬼门关了,这点筹码就够了。” 颜雄若有所思:“那我想办法做个局。” 何定贤不置可否人,只是道:“约各位大佬,三天后,一起到我家打边炉,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下,江湖人都以为我怯了。” 颜雄点头:“明白。” 这段时间,何定贤可没让重案组的人马闲着,收获不大,但有机会,而且他不能指望全靠重案组来解决江湖事。 刚刚成立的重案组,只是武力支撑,太多地方欠缺底蕴,需要时间作养料,一点点发展。 比如情报。 傍晚,何定贤乘车来到楚府,餐桌上,楚伟南笑道:“云咸街的地皮已经开始动工,但前前后后起码要盖三五年,但婚礼肯定等不急了。” “楚叔放心,我会购置一套公寓先住着。”何定贤喝着佣人盛好的汤,楚伟南点点头:“房子总是不缺的,不过,你已经就职,该把婚期定一定。” “下个月正式订婚,年底办婚礼可以吗?” 何定贤笑着答道:“订婚没问题,婚礼的事情,我得回去同老妈商量下。” “虽然我老豆去世,老妈也懒得管我,但婚事得让老人家点头,韵南已经见过我母亲,很招我母亲喜欢。”他眼神瞥过身侧的女人,女人在桌底轻踩他一脚,似有些责怪。 楚伟南笑道:“哈哈,伱说的对,是该由亲家点头,这是礼数。” “楚叔,警队有些事,希望请你帮手一下。”何定贤忽然出声,楚伟南眼神稍有变化,开口道:“码头上的事吗?” “是,根子在码头上。”何定贤道:“我在警队说的话,想必叔父都有听说,我上码头不是要同叔父们作对。” “只是社团的形式已经过气,叔父们帮忙,警队可以一力挑,哪间社团有警队好用?”他舀口汤,饮下再道:“反而社团看起来是在给老板做事,私底下什么勾当都做,有人给钱就听话,有人给钱也不听话,现在人力卸货为主,社团还要敬商会三分。“ ”将来,码头要是用车卸货,劳工大减,社团敬你吗!” 楚伟南表情微变,在海外用货车卸货,乃至把火车开进码头,在码头铺设轨道都有! 有识之士都知,将来机械代替人力是主流,无非是目前港岛劳工便宜,火车贵,才一直采用人力卸货的古老方式,但五年、十年之后呢? 社会改变是很快的。 何定贤慢条斯理的道:“警队同社团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警队会越来越规范,社团会越来越失控,老板们不管同警队关系怎么样,警队都不会害他们,但社团可不一定,互相搞起来,说不定就拿你开刀。” “最简单的,将来商会要裁工,社团不肯,怎么办?” 楚伟南放下筷子,眼神烁烁:“阿贤,我真没看错你,你竟然能拿警队的理法性当说辞。” “虽然现在警队同社团一样脏,但是,在始建之初,两者就不一样。” 何定贤答道:“楚叔,你可是我未来老豆,我不会诓你,社团永远不如警队,就算两边都给老板们打工,未来哪边更有前途?” “外界说我踩进码头,就是踩商会一脚,但是合法码头我收钱吗?黑码头我就算去收又怎样,社团的筹佬多发一支筹,商会就给多削一笔,不如给我做,我明码标价的抽水,再把码头管好,下令各社团成立劳务公司,按人头,按工时,制定一个统一的薪酬标准。” “账目明明白白,不会给各大社团吃黑钱,再也不用依赖社团,但一样能管着、用着、养着社团、要是有社团的人不服,我处理干净,我不是踩商会一脚,是希望华商同华警,一起把社团踩下去。” 何定贤语气不屑:“尿壶一样的玩意,不踩它们,满屋子都是腥味!” “今天是个机会,要是商会不撑警队,社团就可能尾大不掉了……” 楚伟南擦擦手,丢下抹布:“你知道的,一个社团几万人,龙头大佬的地位照样没有管上千人的总探长高。” “那不止是因为总华探长手中有枪,也因为华探长是港府的一部分,你既然知道自身的优势,把好处坏处都想的明明白白,能讲出几分道理,我就去替你同几位叔父聊一聊。” “尽量让他们支持你。” 何定贤面色感激:“多谢楚叔。” “至于他们信不信你这套说辞,我没办法打保票,因为,警队的名声确实没多干净,有些时候还是社团好用。”楚伟南一番话真是让港警颜面尽失,偏偏又是不争的事实。 “楚叔,下个月开始,我想拿一笔出来做慈善。”何定贤突然说道。 楚伟南轻轻一笑:“有心了,你打算怎么做?” 他目露欣赏。 何定贤道:“成立一个慈善基金吧,一部份给东华三院,一部份用来资助贫困学生。” “基金平日的打理,想要委托楚叔帮忙寻找合适的人才。” 楚伟南本身是十分热衷慈善事业的,特别是在教育、医疗方面,他本人做慈善都不成立基金会,直接捐钱到学校、医院,偶尔搞活动的时候,捐一部分到慈善基金里。 因为,他作为商人深知慈善基金不一定真慈善,有可能是真基金,做善事最好是单纯的做,所以他直接砸钱到位的行为方式,在港岛商人里算是独树一帜,在港岛大多数人还是热衷于成立慈善基金,既方便筹款,也方便避税,打理账目,有时一笔钱捐出来,不用花自己一毛钱,名气还有了! 所以,他一听就听出何定贤想办慈善基金,目的不单纯,有一定功利性,但他却没有拒绝,也没有看不起,反而乐呵呵的应承下来:“没问题,我来帮你找人。” 以他的地位来看,何定贤如今的权力不小,但身家底薄,还不到做慈善的时候,既然愿意在此刻拿出钱来做慈善,就算有功利性又算什么呢?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何定贤也没什么好隐瞒,挑明的说:“我给东华三院捐钱,是想方便警队伙计,资助贫困学生,其实也是想寻找点人才,将来帮手我。” “这年头能够考上高中,大学的人,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肯用功,因为钱错失机会实在太可惜了。” “港岛华人现在需要人才,港府也需要人才……这批人要是能够进入港府各个部门工作一定未来可期!” 楚伟南没想那么远,只是道:“做善事,不管出发点是什么,都是积福的,你愿意干,天下人都会帮你。” “不需要同我解释什么。” “嗯。”何定贤轻轻点头。 三天后,傍晚,向钱推开车门,望向面前一座唐楼,收回目光,低头迈步进入门内。 大堂。 一张大圆桌摆开,中间放着筒骨锅,锅边是一份份鲜切肉片,蔬菜,豆皮。 “楚小姐。” 向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旁边茶几,一把椅子上,连忙鞠躬问好,语气颇为诧异。 潮义勇话事人陈十九,福义兴坐馆林大头,大圈帮、新记、和记、号码帮…… 全港大字号的社团龙头都已坐在桌上。 向钱随机上桌找位置坐好。 颜雄几个手下守着客人,阿鬼带人守着门口。 楚小姐穿着女士西装,翘着二郎腿,短发波浪流淌在耳侧,没有上桌,而是说道:“何生公务繁忙,再过半个小时能到家里,各位先吃,我一女人就不上桌了。” 陈十九尴尬道:“楚小姐。” “我不上桌,但是替丈夫招待各位,想必还是够资格的,有什么事,各位可以同我先聊。”楚韵南朗声说道:“我不希望,等会何生回来,餐桌上还有咋咋唬唬的声音。” (本章完) 155 四两拨千斤 大馆,办公室。 何定贤轻靠着沙发,把玩着一把烟斗,面前茶几上躺落几份文件,突然问道:“阿仔,人到齐吗?” 猪油仔手臂夹着旧皮包,连忙鞠躬:“老板,人都到齐了。” “嗯。” “再等一会。”何定贤道。 唐楼,家中。 金牙连拾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扔进锅里,眼神飘向桌边所有人:“各位,既然楚小姐发话,让我们先吃先聊,那就先聊吧。” “何先生忙,聊的差不多,估计也就回来了。” 大圈华点头道:“行,先聊吧。” 他们以为何老板没有亲自来,是想给谈判留一点余地,一开始就算谈不成,后面也能讲条件。 否则,要是一句话谈不拢,何老板没面子,那就连谈都没得谈了。 这种做法其实很老道。 但却能透出何老板的底气不足,一时间众人胆气都大。 楚小姐坐在旁边,自然能代表楚家的意思,潮义勇在楚家混饭吃,话事人陈十九当即开口:“潮义勇已经决定,完全按照何先生的方法做事,交地盘,交码头,交规费。” 东义堂勇涛闻言抬起眼,嘴角勾起,不屑轻笑:“哧,你们潮义勇还用说?” “林大头,老福呢?” 福义兴坐馆微微皱眉,答道:“老福没什么本事,胳膊拗不过大腿,就这样了。” “早猜到了。” 勇涛面色轻蔑,连连摇头,张嘴吃下一块牛腩。 和胜和的甄国龙举起手,手中还拿着筷子,出声道:“我先讲,和胜和不打算把地盘交出来,一条街,一个档口都不会交。” “葛少,你发句话,号码帮够不够以前一样勇!” 葛志雄辈份更低,表情有些难看,想要同甄国龙呛两声,但张张嘴,却道:“号码帮也打算交。” “交,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不交,大家都等着出殡吧!” 金牙连举起酒杯,出声道:“诶,整个江湖够响亮的字号大佬,全部都坐在炉火旁,点解就要出殡了?” “和记是因为四个字做到这么大,以和为贵,今天,我也想把这四个字送给各位!” “只要我们团结一起,不互相打生打死,怎么可能有人倒?” 大华一拍膝盖,朗声赞同道:“没错!” “大家团结起来!” “叮叮叮。” 这时,大厅供桌上,一部电话响起铃声。 在座八人话锋一断,齐齐回头,望向一张冥相下的电话。 气氛有点诡异。 颜雄走到电话前,拿起电话,迎上八人目光,开口道:“喂?” “叫大圈华听电话…….”何定贤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俯身拿着电话,嘴里缓缓吐出烟雾,嗓音略显沙哑。 “知道了。”颜雄把电话放在一旁,出声道:“大圈华,何先生找你。” “神神叨叨的,请客又不露面,有事情不会当面聊啊!”大华在椅子上站起身,口中骂骂咧咧,心里有点紧张,但还是上前将电话拿起:“喂?” “我是大圈华!” 剩下七人眼神都直勾勾盯着他,不过,餐桌距离供桌有段距离,其余人不可能听到电话内容。 何定贤则穿着黑色西装,嘴里叼着烟斗,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拿着一叠照片,看着照片里的女人,轻笑着道:“大华,老板的女儿好不好玩?” “伱讲什么?” 大华脸色骤变,瞳孔紧缩,唇齿都在微微颤抖,整个人紧张到极致,一句话就被别人捏住命脉。 何定贤平静的道:“两年前,广府商会曾老板的女儿被绑架,惨遭轮X致死,尸体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你正同东北仔争龙头,曾老板就是支持东北仔的吧?” 大华咽下口唾沫:“何先生,你唬我啊?” 何定贤道:“这照片可是你自己拍的,我就在你家里找出来的,留着回味啊?” “一个连小弟弟都管不住的人,怎么管地盘,管码头?是你交地盘,还是我交照片,自己选。” “让国龙来接我电话。” 大圈华心颤道:“好,好,何先生。” 他将电话放到一旁,出声说道:“国龙,何先生找你。” 甄国龙望着大圈华心虚腿软的样子,表情也有些不安,众人都知道何先生出招了! 而且够凶。 像他们出来混的谁人没做过点缺德事,谁没有一点把柄?很多事情,正常对手是拿不到消息的,但如果被拿到呢? 甄国龙不敢乱想,拿起电话,靠在桌边,目光还瞥过墙上的冥相。 以前潮义勇的红棍汗巾青。 “何先生,还在上班吗?”甄国龙问道。 何定贤轻笑:“是啊,国龙,我的伙计们正在忙着去青衣仓库,半年前,水房丢的一批大烟,就放在那里吧?” 甄国龙面不改色,眼神却悄悄望向和记大元帅,水房坐馆“金牙连”!半年前,水房为了抢回毒品市场,在金三角搞来一大批大烟,打算低价铺货,挤兑和胜和新兴产品“面粉”的市场。 同时,和图还在私下研究面粉提取技术,打算把大烟进行提纯。 两间和字头大社团,表面上是和和气气,可同为毒品大庄家,私底下龌蹉不少。 金牙连则对甄国龙投来的目光给予鼓励,暗示甄国龙顶住压力,谁知甄国龙心底正暗暗叫苦。 TMD,这件事情真被胜和抓住证据,金牙连第一个要带人来斩他! 何定贤语气关切,好似在替他担心:“这么货堆在仓库里发霉,岂不是可惜?我帮你拿出来销销,正好水房最近很缺货,卖给他怎么样?” 甄国龙立即答道:“何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把电话给金牙连。”何定贤道。 甄国龙放下电话,沉声道:“连哥。” 金牙连在众人注视下站起身与甄国龙插肩而过,拿起电话喊道:“何先生,我出来混十几年,坐上和记元帅的位置就靠两个字,忠义!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人的事!” “确实,连哥,你对兄弟们都很好。”何定贤吸一口烟,笑道:“最爱关照兄弟们的老婆。” “大马小马两兄弟的老婆好不好玩呀?” 金牙连气势不减,出声喝道:“我不知,你在讲什么,胡说八道!” “啪!” 他竟然直接挂断电话。 离开电话时,眼神却不自觉瞟向门外的两个身影,大马,小马是胜和的人,跟水房没关系。 但金牙连却看中两人老婆美色,私下暗有勾连,每次都是通吃! 爽的不行! 或许是在卖货上卖不过大小马,在女人身上开始找成就感了…… “神经病,真当我金牙连是好捏的!”他坐回位置上拾起筷子,继续涮着牛肉片,作为和记元帅,众人中势力最大,名声最响的带头人。 他要是撑不住。 其他人就悬了。 但甄国龙、大圈华、向钱等人却看出他的外强中干。 何定贤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出声笑道:“呵,气坏了。” 猪油仔躬身道:“老板,要不要再打一个电话回去?” “不用。” 何定贤放好电话,站起身,走到办公室角落,掂量起一根高尔夫球杆,出声说道:“再打回去,丢我气势,现在已经够了,毕竟,他们猜不透我到底还有谁的把柄。” “金牙连挂的这个电话真妙,从现在开始,我谁的把柄都有了!” 猪油仔恍然大悟:“明白了,贤哥。” “你说,这些人怎么就管不住小鸟呢?果然,小弟是大哥的天敌,哈哈哈。”何定贤畅笑两声,拎着高夫球杆转身出门:“回家,同大佬们一起吃饭。” 唐楼内。 八个人一言不发,埋头吃饭,气氛平静的有点诡异。 陈十九、林大头对视一眼,心里感觉稳了。 电话没有再响起。 可时不时有人朝电话瞥去目光,何老板一出招,招招致命,谁知道还有藏几张牌? 向钱、勇涛两个没接到电话的,心里比接到电话的更虚。 “国龙。” “何先生同你讲了什么?”勇涛忍不住问道。 甄国龙说道:“能有什么?给地盘,给钱咯!” “我当然不可能答应!” 葛志雄年纪轻,没忍住:“扑哧。” 笑的很突兀。 金牙连、大圈华眼神都瞥向他,甄国龙更是面色涨红。 楚小姐在旁边饮着茶,望向几人,眼神戏虐。 什么乐色。 这配同我老公大声? 一辆平治轿车停在唐楼门口,何定贤穿着黑色西装,手拎球杆走下,门岗组员立即敬礼:“长官!” “长官!” 何定贤轻轻点头,带着猪油仔走进大厅,望向桌上的八人朗声大笑:“哈哈哈,多谢各位赏光,唔好意思,同长官在外边打球,来晚了。” “老婆,有好好招待客人吧。”他上前搂住楚韵南的秀发,低头轻吻额头,楚韵南道:“当然,来者是客,总不能丢何家的礼数。” “那就好。”何定贤在众人瞩目下把球杆放到桌边,当仁不让的在主位坐下,斟酒举杯:“来。” “先敬各位一杯。” 八人齐齐举杯,出声道:“何先生。” “何先生。” 何定贤昂首饮尽,畅快道:“舒服!” “实不相瞒,前边同长官打球的时候,长官问我,今晚全港是不是有大事发生,我说是。” “全港八大社团的老顶坐在我面前,一句话没谈拢,那就是天大的事,但我相信,各位不会让我难做。” “只问一次,地盘、码头、交不交!” 八人对视一眼,陈十九道:“交!” 何定贤轻笑:“十九哥,多谢,但现在交的不用出声,不交的,开口话给我知,或者站起来看看也行。” 勇涛屁股顿时想要离地,但见众人都没有反应,又连忙坐回椅子上。 东义堂是最反对交地盘、交码头的,因为,其它社团交地盘,不一定会亏,甚至可能有得赚。 偏偏东义堂作为东莞帮社团,在警界已经无人撑腰,一旦交地盘,很可能是被瓜分的那一个。 但先前囔囔最凶的和记、大圈帮、新记都没有站起身,他又怎么敢出头? 向钱的眼神瞟向甄国龙,甄国龙连忙低头,金牙连张张嘴,终是不敢答话,当眼神转到主位上的时候,正巧何先生也在盯着他。 “向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何定贤笑脸吟吟。 向钱一脸奸相,但却摆的很正经,摇头道:“没有。” “那就是都答应了?”何定贤出声笑道:“既然这样,合作宗旨就能先确定下来,至于具体的牌照,档口,码头,一步步谈,一个个分,不急。” “阿仔。” 猪油仔上前一步:“大老板。” 何定贤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的收租佬,想必各位都知道,他会代替我同各位谈,他说的,就是我说的!” “有什么不满意,来找我,不要为难他。” 猪油仔满脸红光,抱拳笑道:“各位大佬,请多关照。” 八人没有过多打量他,因为,猪油仔是个老熟人了。 他们见何老板再度举起酒杯,连忙跟着举杯,只听何老板道:“多谢各位支持,干完这杯酒,谁再说反话,全部人都要合起来打他。” “干杯!” 陈十九、林大头、葛志雄十分爽快地起身碰杯,甄国龙、金牙连、向钱等人略作犹疑,也陆续站起身举杯:“叮。” “叮叮。” 何定贤笑着将酒饮下,招呼众人坐好,拾起筷子:“来来来,打边炉,多下点牛丸同肥牛。” 晚上,八点多钟。 八位话事人一起离开唐楼,临走时,一半人笑着,一半人板着脸,他们不知为何谈好的联盟,一下土崩瓦解,但很清楚的知道,想要团结起来在明面上扛住警队不可能了。 猪油仔留在家里收拾碗筷,乐呵呵的道:“贤哥,大晒啊,三言两语就搞定他们。” “不是我厉害,是老板们厉害,手中握着不少黑料,让这些话事人乖乖听话。”何定贤抽着支烟,轻笑道:“不过,他们只是暂时害怕,不听的人一样要打,最好能把话事人换了。” “明天叫阿豪来见我,我先上楼休息。” 猪油仔笑道:“大佬、大嫂、小心台阶啊!” 何定贤搂着老婆回到卧室,白月娥正好在收拾床单,见到小姐又要留宿唐楼,打开衣柜忙取出一个枕头。 (本章完) 156 持牌社团 伍世豪穿着夹克,叼着香烟,步伐匆忙的走进一间茶餐厅,用力把闸门拉好,转身后鞠躬问候:“贤哥。” 何定贤坐在茶餐厅内一张方桌后,喝着冻柠茶,招招手:“坐下聊。” 颜雄、阿鬼、陈子超三人带着一班警员,分坐在旁边三张桌子旁。 伍世豪坐下整条姿态,脸色拘谨,接到大佬递来的菜单,随口讲道:“猪扒饭一份。” “没问题。”何定贤把菜单递给手下,自然有人去安排,他则讲道:“我昨天同各大社团聊了聊,以后全港地盘都是我来分,义群有没有兴趣进中环。” 伍世豪面露狂喜:“多谢贤哥,义群的兄弟们一定行!” 现在义群已经扩张到两千多人,在九龙四个区都有地盘,主要经营水果批发、电器零售、赌档、字花摊和斗狗。 “好,湾仔就先划两条街给你们,好好干。”何定贤出声鼓励。 伍世豪忙道:“一定不辜负贤哥的关照,贤哥,有什么要帮手的吗?” 他眼神雀跃:“义群在港岛虽然算不上大社团,但也不是没有名号的小字头,我们两千多人不算多,可个个都去过东南亚,我在泰国码头养了一批泰国佬,随时可以调到港岛。” 何定贤笑笑:“你怎么会以为,我要你帮手,拿两千号人去大新记、还是打和记、大圈?” 伍世豪接过服务员呈上的猪扒饭,在筷筒里抽出双筷子,敲在餐碟上对齐,憨笑道:“贤哥,伱昨天约八大龙头吃饭,让八大龙头低头的事,全江湖都知道了。” “江湖人人夸你有手段,巴闭!” 何定贤吸口柠檬茶,笑而不语。 伍世豪吃两口饭,继续道:“我们义群又是靠你起家,同当年的联公乐一样,谁不知招牌背后挂着警徽?” “我是你的人。” “要打,肯定义群先上,否则,兄弟们进中环揾水,心里也不安。” 何定贤开口答道:“打肯定是要打,我只是暂时压住八个人,但没那么快打,让你进中环,只是因为你说的,义群招牌背后有警徽,我理所应当的要多关照。” “大佬别忘记我就行。”伍世豪道。 “呵呵,主要是连我都没有想好要打谁。”何定贤拿起布,擦擦手道:“一直都打东莞帮,总能还打吧?” “大圈帮、新记、和记、又个个几万人,打起来街头不好看,但上码头就可以打了。” “他们绝不会轻易交出码头,你要做好准备。” 伍世豪顿时明白,大老板是做好大打一场,打垮一个大字号的准备,而不是街头百人晒马,随随便便打一场立场。 今天叫他来,是先给好处,让他心中有数。 伍世豪立即点头:“我知道,大老板,兄弟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何定贤轻轻颔首,许诺承诺:“如果码头能够厘清楚,我一定在九龙找两个最大的码头给你开工。” 伍世豪肃声道:“多谢老板。” 月底。 邱德更坐在东方钱庄的二楼内,出声说道:“迄今,各区街道档口已经厘清,根据大老板的意思,把地头稍作调整,除了让义群进入湾仔外,和记在九龙塘的地盘稍有扩大,潮义勇在尖东拿到五条街,东义堂在金钟分了两条街,新记多拿了乡下档口……” 因为全港社团一锅烩,八大社团低头后,其余小社团也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这导致何定贤有资格拿整个港岛地盘做文章,最终的结果就是,港岛这么大,社团还是那么多。 也就多出一个义群而已。 实际上,各大社团的利益,在档口方面没有大的损失。 这一点警队、江湖都有预料,社团真正不肯放弃的是码头,何定贤肯定要拿稳岸上的地盘,稍作准备之后,再去拿码头的地盘。 最重要,他得拿第一个月的规费,去堵鬼佬的嘴,免得鬼佬见到有枪响,故意拿事情找茬。 不过,何定贤却采用互换地盘,拆开档口的方式,有意给各大社团下绊子。 例如,潮义勇进入尖东,只能做马栏的生意,赌档却归东义堂,东义堂在深水埗的地盘,则交给号码帮来打理。 虽然都是以小换大,以穷换富,表面上是有得赚,但却让港岛的江湖势力地图,不再是条条块块,而是在三大区都形成犬牙交错,互相制衡的局面。 凡是肥水区,一块地头至少有三间社团,中环的加上小社团,最高达到十六间,有的一间社团管一块生意,有的几间社团管一块生意,过一条街尾,马上进入下一个社团的地盘。 打破社团原有格局,让社团间内耗,方便警队掌控社团! 虽然,街道上的零星争斗可能爆发,但是华探长就能压住,古惑仔们将来还能和警队斗? “嗯,八大社团能够配合已经不错,但八个大社团,还是太多了。”何定贤感叹一声,将来有机会得拆分一下,光是一个大圈帮哪里够! 东北人、西北人、个个都得有招牌! 光是和胜和多寂寞。 新胜和胜! 听起来是不是就更威风? 号码帮字堆那么多,怎么能个个都听二代少爷的话呢?当年可是你们打下的江山! 水房更别说了,五六万人,起码得有七八个龙头吧? 何定贤上辈子天天体验碎片化管理的精妙,用起来堪称信手拈来,刻在骨子里的管理哲学…… “让下面的华探长,尽快督促各社团在月底前换好档口,如果有没换的直接打,打不过报到重案组。” “这个月的规费,按照本月的账目来收,下个月,按照新地盘账目收。”何定贤说道。 邱德更点头应诺:“没问题。” 东方钱庄已经在中环开了第一间分号,位置就在湾仔环道的民翔街,未来国际金融中心的地段。 现在关键是全港四个烟牌的怎么分。 何定贤手指捏着捏嘴,陷入沉思。 八间大社团,四张烟牌,两间争一张,正好体现出烟牌的稀缺性,可以用烟牌趋势大社团做事,但如果只发四张,就会把一半的社团赶到对立面! 八大社团个个都有烟档! 没有人愿意放弃买大烟,因为大烟实在是赚钱,一口气打死,只会让黑烟档发展起来…… 同时,欧美已经立法禁止种植烟土颜料,港岛作为东南亚大烟出口欧美的中转站,烟牌不只关乎烟档,也关乎走私权。 邱德更奉上杯热茶,悄然退出房间。 三天后,一个震惊江湖的消息传出,三支旗发出四张烟牌,分别为潮义勇、号码帮、和记、新记所得。 四张烟牌,每张还可以拆出两张副牌,分别在九龙、新界开档。 这代表全港实际上有十二张烟牌,持主牌的人,要是吃不下三区市场,就可以把副牌租给其它人。 给足大社团机会! 这番操作何定贤既可以利用四张主牌来趋势四大社团,互相权衡,又可以不得罪其它大社团。 你们要烟牌? 我不是没发,去找四大社团拿牌去的,反正每个区最多三个字号开工,有效的管控了烟档发展。 而全港能一次性吃下三区烟档的社团到现在还没出生呢! 也就说,四大持牌社团,必须与其它社团合作,才可能把货铺到全港,有心经营的可以互相合作,一个给牌供货,一个开档销售,无心经营的直接收租金,把卖不到的区全部交给其它社团。 这样四大持牌社团吃大头,其它社团也有利分到,何定贤完全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有矛盾自己决绝。 一次聊天的时候,何sir便与雷总探长说道:“牌照真是个好东西,玩法全由发牌者说的算。” “大多时候,几张牌照就能掌控整个市场,下面的人只能狗咬狗。” 因为,牌照背后是强权、是武力的体现! 更强权者,要持牌,还得几轮审核资质,再让有资质者竞拍,几轮拍下来大笔钞票就入账了。 何定贤还没达到发牌收租的地步,能收权发牌已经是用尽手段,便大发慈悲的让众人先免缴租金。 抽抽水就得。 月底。 一辆雪弗兰驶进大馆,在雨棚下停稳,猪油仔推开车门,站直扯扯衣角,自信的打算迈步,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弯腰折回车里取出一个墨镜戴好,再拉开后车门,弯腰取出两个皮箱。 身侧一辆轿车紧随其后停好,四名肩头挂着冲锋枪的重案组警员,推门下车,各自手里都提着两个皮箱,一行人互相点头,匆匆进入大馆楼内。 三楼,重案组长办公室,何定贤在窗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工位上,拿起客用杯子,冲好一杯热茶,等到猪油仔进门后递给他道:“辛苦了。” 猪油仔摘下墨镜,双手接过茶杯,恭敬的道:“贤哥,一点点事情而已,托你的光,钱都顺利收上来了。” “重案组的第一个月,两百三十万港币!” 何定贤坐到沙发上:“才两百三十万吗?” 猪油仔脸色一愣,旋即意识到贤哥最近划档口的时候,估计各社团好处费收不少啊! 他堆笑着道:“贤哥,两百三十万不少啦,比大馆刑事组都多收八十万!” (本章完) 157 金钱流向 何定贤把钱箱一个个打开,望着箱子里一卷卷港币,随手取出一卷解开,正好是一千港币。 他在其中一个箱子里掏出一把钱,接着再掏出一把,将一卷卷港币洒在桌面,出声道:“点三十万出来。” “喔喔。”猪油仔稍显错愕,赶忙上前,十卷为一组,连忙分出三十组,总共三百卷。 “存到钱庄里。”何定贤出声讲道,再把钱箱扣好。 一个月辛辛苦苦,怎么也不能亏待自己。 猪油仔立即明白贤哥在抽水,当即把钱拢好:“明白,我来办。” “嗯。”何定贤扣好钱箱,等三百卷港币被装进皮包里,再出声道:“让两个伙计进来,同我一起去给鬼佬送钱。” “知道,贤哥。”猪油仔重新戴好墨镜,手臂里夹着皮包,感觉重量格外沉。 随后,他拉开门把两个警员喊进门,一人提起两个钱箱,留下一个箱子在办公室内。 何定贤交代道:“把钱给组员们分一分,老规矩,更衣室,钥匙在第二个抽屉里。” 更衣室里不会有什么贵重物品,长官有部门所有格子的备用钥匙。 猪油仔立即答道:“我明白。” 何定贤旋即也拎起两个箱子,挺胸抬头,迈出办公室,转上楼梯来到五层的副处长办公室。 “哒哒哒。”何定贤抬手叩门:“麦sir!” “请进!”麦景陶声音响亮,清澈有力。 何定贤推开门带人进入办公室,把手里六个皮箱全部放在桌面,本来下头送来十个皮箱,转手就只剩下六个,抽走四十万,余下的钱整在一起,免得拎太多箱子。 下头的钱,是在各个警区收下来,肯定要多带几个箱子,每个箱子里的钱也不一样多。 现在六个皮箱,其中五个三十万,一个有四十万。 总计一百九十万。 何定贤让人放好箱子,离开长官办公室,再立正敬礼:“麦sir,这个月的规费。” “辛苦了,何sir。”麦景陶手里夹着雪茄,绕出办公桌,来到钱箱前满脸笑意,褒奖道:“干的不错。” 以往,每个月大馆的规费都是送到警务处长手中,哪里轮得到他来染指? 他只有收钱的份,没有分钱的份。 现在,这种分钱的感觉让他着迷,他吐出口烟雾,感慨道:“多少钱?” “一百九十万。” 何定贤道:“各区警署交上来的,往后,最大的一笔规费,都将放在这里!” “好!” 麦景陶得意道:“我没看错你。” “好好干,你只要一直能拿出如此优异的表现,明年的督察级绝度没问题,年底,我就会就职警务处长。” 何定贤立正敬礼:“Thank you, sir!” 麦景陶拉开书柜的一个抽屉,取出一支单独封装的古巴雪茄,递给他道:“送你的。” 何定贤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再度敬礼:“Thank you, sir!” “去忙吧!”麦景陶挥挥手。 鬼佬间怎么分钱,那就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事,而当金钱的流向,通往的渠道发生变化。 权力也就在变化。 “Goodbye,sir!”何定贤正面后退两步,方转身走出办公室,顺带把门给关上。 这下麦景陶权力抓的更稳了。 不过,他跟麦景陶是同一派系的势力,英华合作,承上启下的关系,麦sir权力稳固,他的权力才稳固,与二者都是件好事。 但以往各区华探长的规费都是直接孝敬各区警署鬼佬,九龙总华探长则是孝敬大区鬼佬,港岛总华探长孝敬的是大馆鬼佬。 而此时总华探长依旧有地盘,依旧得上交,大馆的鬼佬可以收两份! 这就是收权的好处! 何定贤回到办公室,锁上门,面色玩味,闻着雪茄,用火柴点燃深吸一口:“呼……” “感觉不错!” 他正要发笑,喉咙被烟呛到:“咳咳咳。” “咳咳!” “妈的,什么鬼玩意。”房间里传来咒骂。 猪油仔敲开房门时,却见大佬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背靠窗户,手上捏着雪茄,一幅云淡风轻,怡然自得的样子,连忙心里一紧:“贤哥越来越有风范了。” “呼。”何定贤稍显熟练的吐出浓雾,沉声道:“阿仔,钱发下去了?” “是,按照说好的,雄哥两万,四个队长一人一万,兄弟们一人八百。” 这个数目有点夸张。 重案组每个人单论规费,就超过便衣探员总收入一倍,但便衣探员平时在街头有油水,多少能还敲一点,重案组成员每天呆在大馆里,除了训练就是行动、值班,连很多隐性福利都无。 那就必须得直接一点,让待遇在钱上直接体现,否则,组员们打生打死为乜?打破头进重案组为乜? 油水不给厚,谁跟伱拼命? 副组长同四个队长的规费,看起来多,实则就是一般般,位置就那么几个,不给多兄弟们才觉得不正常。 且比同级的总华探长、华探长要低数倍,当然,等到明年全体职员官升一级,规费还可以再翻一倍。 副组长、小队长毕竟是部门内的中层管理,而华探长在一区内也是头,两者间是不同的,但华探长的位置就那么多,重案组不仅有新位置,升职还快,办事更威,各有优劣。 区别形同直隶部门和地方机构。 “发下去就行。”何定贤挥手赶散烟雾,出声道:“下个月,烟牌的钱会上来,规费起码要多三五十万,不用交这么多到差馆。” “多出来的部分,是我们挣的,关鬼佬没事,直接存进钱庄里,把银票交给倪坤,他会给我。” 猪油仔点头:“好。” “对了,规费每个月还是要起浮一下,要么多个八九万,要么少个两三万,总体得一直在涨。” “要让鬼佬看见我们的成绩,却又不能给他吃得太饱,送来钱的要有零有整,一看就是详细算过的。” “懂吗!” 何定贤再度嘱咐。 虽然,这个月的规费里也有烟档交的钱,但是,全港不交规费的烟档可不少,比马栏、赌档还多。 算是一个重灾区。 而让四大社团持牌之后,持牌社团都不可能允许黑烟档的出现,规费必然会有明显增长。 当然,这是一次性的涨幅,之后每月将会正常浮动,直到把码头收到手,规费才会有下一次的大涨。 “贤哥,我懂了。”猪油仔嬉笑道:“对付鬼佬,还是你在行。” “华夏人天生的嘛……”何定贤耸耸肩膀,坦然承认。 一周后,皇后大道中,一间新租的办公室内,何定贤穿着西装,望向面前的季正明,出声讲道:“季生,东方慈善基金,将来就交给你打理了。” “这是二十万港币的银票,先做头期的捐款使用,每个季度会按照基金发展,再汇入善款。” 季正明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西装,头发有些花白,却精神抖擞的中年人。 “何先生放心,楚生已经同我讲过基金会的发展方向,先期二十万港币足够使用。”季正明双手接过银票,讲气话来慢条斯理,带着潮汕口音。 他受楚会长推荐来管理慈善基金会,绝非青头仔,既有在洋行上班的经验,又曾参与大型慈善基金会组建,本人受聘于东方慈善基金,每年都会在公开募款中抽水两个点的管理费。 “这样最好,要用钱的时候,尽管开口。”何定贤看向有模有样的办公室,里面已经有四名员工,向财务公示、募捐善款、审核救助对象,跟进项目进度等,都是要有专人负责的。 小慈善基金也得有十几号人,大的几百号都不止,还不包括免费的义工。 季正明笑道:“我已经联系好东华三院董事局,拟定首期捐款十五万港币,下个月烦请何先生出席捐款仪式。” 何定贤点头应诺:“没问题,到时间通知我。” 季正明又解释道:“给东华三院的捐款之所以占大头,一是东华三院名气大,小额善款连个仪式都不好摆,二是医疗行业价值高,何先生既然想在医疗行业里找点人脉,出手不好小气的。” “反而捐助贫困学生,花钱少,不好给太多,名单正在一个个审核,项目起码要两个月才能运转起来,我想问一句,何先生是想以医疗为主,还是以教育为主?” 何定贤最初定下两个发展方向,没想到还是得选择一个最重要的,沉吟后道:“教育吧!” “没问题。”季正明颔首道,搞慈善基金跟搞公司有点像,前期要稳扎稳打,寻找项目方向,要是能做红一个项目,金山银山的社会捐款就会流入慈善基金,基金抽管理费都能抽到饱。 正规的慈善基金,光明正大的抽管理费,不正规的贪污、腐败,吃黑钱,能赚多少更别提。 季正明眼里主要搞医疗,图的是实用,因为基金会做大,老板是有机会进入东华三院董事局的,主要搞教育,图的是善名,教育捐款一向是成本低,见效快,名声久的搏名方式。 大老板喜欢好名声不要紧,但救助贫困生战线拉的着实有点长,捐学校,盖楼不是又方便,又廉价,又快吗? 不过,他倒是没有否认大老板的任何一个决定,因为慈善基金最初就是得围绕出资人的意见,他有什么发展想法,做出项目,拉到大笔慈善捐款之后,自然可以主导实施。 傻仔才会同金主犯冲。 何定贤最初还想把慈善基金会直白的命名为“何定贤慈善基金”,这是基金会借名、扬名最好的方法,既可以借他名头,也可以替他扬名,但考虑到有公职在身,最终还是在季正明的劝诫下作罢。 (本章完) 158 打得一拳开(求月票,兄弟们) 一个月后,医院道,普仁街,东华医院。 作为全港第一间华人医院,周边主干道,支道都以此得名。 何定贤站在东华医院主治楼前的广场上,举起一张十五万善款的广告牌,交给旁边的董事局代表冯有德。 冯有德本人名声不显,在港岛经营着白事生意,号称“殡葬大王”,与“中华巴士”老板“颜承坤”是好友,为本届董事局成员之一,一个办白事的来做医院董事真是专业对口,极具眼光啊。 “哗啦啦。”在一众护士、医生的掌声下,冯有德接过善款广告牌,面带微笑,身姿挺拔的与何先生握手拍照,几间日报的记者们举着相机,疯狂抓拍照片,特别是东方日报记者。 随后,冯有德走到话筒前:“本人代表东华三院接受何定贤先生名下东方慈善基金的十五万元善款,保证将每一分善款都落实在病人身上,将东华三院勤、俭、忠、信的精神传承下去……” 何定贤讲话时道:“本次捐款旨在救助贫困病人,帮忙买药买汤,绝不多花一分钱在设备,设施上。” “东方慈善基金谨代表东方纸业、东方日报、东方钱庄、东方电影公司,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社会贡献。” “将来,东方慈善基金一定会承担起社会责任,多为社会做贡献。” 冯有德面带微笑,在旁鼓掌,气氛一片祥和。 开玩笑,有人来送钱,气氛能不好吗? 捐款仪式结束后,东华医院院长,董事局代表冯有德等人,邀请何定贤前往茶室休息。 茶室内,除了冯有德外,另一位董事局代表冯尧敬也在,冯有德与冯尧敬是堂兄弟,两兄弟一个是殡葬大王,一个是永亨银号的创办人,于二战前在广州就有偌大身家。 虽然,永亨银号远没有恒生银行出名,但冯尧敬在港澳两地已经开设三十多个分号,生意做的远比东方银号要大,且会在1960年拿下银行牌照,一步步转变为上市银行。 冯尧敬本人也是著名的爱国人士,不仅在四十年代回老家顺德,集资开办“马冈私立德兴小学校”,还捐建了“马冈医院”,且在明年就捐资给东华三院开设“大口环护养院”,未来的“冯尧敬医院”前身。 至于冯有德本人的殡葬业生意,其实是不开设一条龙店铺的,而是专门生产殡葬用品,如香烛、银纸、棺材、纸人等等,公司与一大批手工业家庭签订合同,制定统一标准,盖上公司印章,纸人都卖到新加坡去了…… 何定贤在茶会中听出冯尧敬看中东方钱庄发展迅猛,大概是有点想“通汇”的意思,闻言没有拒绝,而是给出邱德更的电话,让他去找邱德更聊,如果能谈妥的话,对双方都是有利的一项商业举措。 这就是为什么东华三院董事局在全港久负盛名的原因,因为,董事局内成员都是非富即贵,随便一项资源互换,都是外界不好谈的项目,何况,东华三院既有医疗资源,又有善名,给东华三院捐钱永远不会亏,要是能进入东华三院的董事局,就等于一步踏入港岛的上流社会。 在港岛要加入东华三院董事局,可是要港督府批准申请的,在上层没有关系根本不可能。 何定贤办完正事,没有在医院久留,偶尔花钱见一见世面,不代表他就是那个层次的人。 捐钱的机会将来多着,硬攀关系没用,等到名声地位到,往上走才是水到渠成的事。 第二天。 旺角差馆,反贪污室,葛白手上拿着一份东方日报,看着头版头条上曾经下属风光得意的照片,龇牙咧嘴,举起茶杯饮下一口,不痛快道:“去大馆吃香的喝辣的,捐款洒洒水就是十几万,把我留在旺角?” “不讲义气!” 葛白放下报纸,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背负双手,低头思考:“不能这样下去,否则,何定贤的关系就要断了。” “以后谁帮我升职?” 他上一次积累的政治资本还未兑现,但兑现结束顶多升警司,往下每一步都悬呢。 想要升职快。 要有钞票呀…… “这十几万给我多好。”葛白手上没有财路。 反贪污办公室,每个月只能收到两万多。 先前谈好的八百万储金,早就给他拉超额了,银号里两个点的股份,每年都能分红一笔,但股份不售出的话,收益是细水长流。 他也舍不得售出。 “得多去大馆转转。”葛白当即决定,下午就前往大馆。 何定贤打开办公室门,望见门口站着一位熟人,眼神是非常吃惊的。 “葛sir,你怎么来到大馆了?” 葛白含笑道:“帮长官送一份文件给麦sir,正好路过,想着来探望你,怎么样?” “最近过得好吗。” 何定贤请他坐下,送上一支烟,翘起二郎腿道:“还不错,顺风顺水。”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葛白语气和煦,心底却有些失落,依旧说道:“如果遇上什么麻烦,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在大馆有些熟人,另外,海关、惩戒署都认识一些人。” 何定贤称赞道:“葛长官真是交友广阔。” “我认识人,总是比你认识人方便些。”葛白谦虚道。 何定贤心知:蛇鼠一窝,喜欢跑官的人,自然认识的人多。 这家伙找上门没好事。 他回到办公桌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纸袋,递上前道:“我也没什么东西能表达谢意,正好上个月伙计送了一袋茶叶来,葛sir拿回去喝吧。” “呵呵,多谢。” 葛白望了茶叶一眼,漫不经心,再聊几句后,便拿起茶叶告辞:“何sir,旺角还有公务要处理,我先走一步。” “有空常来大馆坐坐。”何定贤送他离开办公室,啪哒,将门关上,暗唾道:“死鬼佬,可TM千万别来了!” 葛白拎着茶叶下楼,心里也颇为不爽:“以前都是港币伺候,现在就送一袋茶叶?” 他拉开车门,顺手把袋子丢到副驾位置上,听见声音不对劲,打开袋子一看才露出喜色。 “好兄弟啊,何sir……” 办公室里。 何定贤在书柜里取出一卷地图,将地图在墙上缓缓摊开挂好,整幅港岛地图上以不同颜色,标注有填海区,工业区,住宅区等地块。 每条街道上,以记号笔画着圈圈勾勾,旁边写着记号简称。 港岛、新界、九龙海岸线一圈,则是星罗棋布的一个个红点,每一个红点都代表一个黑码头。 一个黑点反而代表合法码头,其中以九龙维港码头最大。 颜雄站在房门外,抬手叩门:“哒哒哒。” “何sir!” 何定贤望着地图,头也不回:“进来。” 颜雄推门进来,见到长官又在看那幅地图,出声笑道:“何sir,又在看地图呢?” “这个月兄弟们该上码头了。”何定贤目不转睛,沉声说道:“上小的没意思,大的又该挑哪个呢?” “全港够大的黑码头一共五个,荃湾一个,青衣一个,将军澳一个,清水湾、大埔区一个。” “每个码头都有最早有四五个社团开工。”颜雄如数家珍,功课做的很足:“打哪个难度都不小。” 何定贤思索道:“各大社团,乃至小社团,只要想在码头开工的,全都已经注册好劳务公司,他们等着我们上岸,而我们也准备好上岸上,选择哪个码头上,哪个码头就会开打。” “虽然之前八大社团全部低头,但不可能平平稳稳让我们上码头,或者说,他们知道我要杀鸡儆猴,再一一解决他们,既然不能坐以待毙,就要准备奋力一击,要是第一战没打下来,先前的大好局面就要付诸东流。” 何定贤瓦解了八大社团中可能的联盟,又用烟牌让他们互相制衡,但社团的龙头绝非傻子。 何定贤之前的把柄已经不管用了,因为威胁过别人一次的把柄,再拿出来威胁一遍,只会引起对方的同仇敌忾,乃至于逼对方狗急跳墙。 想让人畏惧、忌惮、要拿捏好分寸,逼人太甚,就是逼已!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何定贤琢磨道:“现在是决战的关键时刻,打赢便会一站而下,打不开就要陷入拉锯战的泥潭。” 西区,东升大厦,一间按摩店内。 东义堂坐馆勇涛穿着T恤,坐在按摩床尾,双腿泡在脚盆中,十分笃定的道:“肯定是打我们啦!” “我们东莞帮在警界没人撑腰,在商会背景不够大,照我看,商会老板已经默认要把码头交给警队管,姓何的不打我,打谁?” 东英社坐馆“歪鸡”坐在对面,不信邪的嘟囔道:“次次都打我们,不至于吧?这一次,带头闹事的可是和记。” “而且,和记也有做潮汕商会的事,金牙连站出来唱对台戏,摆明是不给何长官面子,何长官能饶得过他?” 东福社坐馆“串烧”也带着犹疑:“何定贤在警界已经开始接纳东莞籍探长,我同几个同乡问过口风,何老板好像不打算再追旧账,多少要给他们一点面子吧?何况,我们大部分码头都还在九龙、新界的同乡地盘上,有情况也能提前收到风。” 勇涛狞笑一声:“哼!” “东莞籍探长?现在华探长算个屁!江湖上已经没有东莞帮、宁波帮探长这一说啦!自从福爷死掉,再到三支旗成立,整个警队都是姓何一个人说的算,谁跟伱们分什么同乡!” “姓何的一声令下,那些同乡最先来杀你们表忠心!” 歪鸡、串烧面色错愕,将信将疑。 勇涛又伸手指向她们道:“柿子要挑软的捏,谁都知道,现在软柿子是边个?是你,是你,是我啊!” 三个洗脚小妹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给大佬们洗脚,勇涛却一脚把面前的小妹踹翻,厉声说道:“现在全港江湖人,边个不知何定贤办公室里有一幅地图,拿笔一划,说这块地是谁的,这块地就是谁的!” “江湖靠打打杀杀,一刀一棒能抢地盘的日子过去了,但是我们抢到手里的,凭什么一战不打的就要让?” “我在何定贤面前低过头,可你们两间社团没有,三间社团,不,全港十几个东莞社团现在都该联合起来,我让手下过档到你们社团,一定要把将军澳的地盘给守住了!” 歪鸡、串烧两人表情一惊,对视一眼,勇涛也不藏着掖着,出声道:“东义堂的名号没用了。” “我打算打完这一战退休,借势推动所有东字头社团组成联盟,让东莞人再也不用被潮汕人欺负!” 这二人自然明白勇涛是打算借壳上司,但要是能趁机收购“东字头”公司,新社团倒是真大有可为,东字头也能一改近两年的颓势,只能说每个大佬都有不服输的精神,就算身处劣势,也会想尽办法的找机会翻身。 串烧忍不住调侃:“字东头联盟,听起来不错,叫乜名?东记啊!” 勇涛冷笑一声,讥讽道:“和记、新记、东记?一听东记就是吊车尾的,叫什么东记!” “叫东兴!” “我们东字头要兴旺,要发达,就叫东兴!” 歪鸡、串烧听见新字号的含义,顿时热血上涌,连忙答道:“涛哥,我们跟你上!” “听你安排!” 这两个东字头社团日子也是难熬,有大佬带头当然跟注,说不定未来很能混个东兴龙头做做。 何况,就算做不上龙头,光凭组建东兴的历史成就,假以时日,在江湖上也是泰斗级人物。 勇涛闻言颔首道:“既然有二位的支持,三大东字头社团联合,其它东字头的小社团我来说服,问题不大。” “更何况,我找了个新靠山。” 歪鸡、串烧眼前一亮。 同时,大馆,重案组办公室,何定贤长叹口气,用手指指将军澳的位置:“每个社团都很乖,实际上,是把主动权交给我,让我陷入被动的位置,他们好后发制人。” “既然这样只能挑好捏的,让兄弟们准备好,先上东字头的码头。” 颜雄肃声说道:“是,贤哥。” (本章完) 159 海关 晚上,歪鸡拎着一个藤箱,弯腰走入黄大仙区的一间别墅:“高探长。” 黄大仙区华探长高勇坐在客厅沙发上,站起身张开双臂,热情地打招呼:“鸡哥。” “好长时间没见了。”歪鸡把藤箱放到桌面,感叹着道:“今时不同往日啊。” 高勇提起茶壶,斟上一杯热茶,递上前去:“是啊……” 歪鸡接过茶,浅饮一口,叹息道:“要不是有事相求,我也不敢上门。” “这里是五十万港币,兄弟们凑出来的,希望勇哥看在同乡面子上,在码头上帮兄弟们一把。” 高勇叹道:“怎么帮?” 歪鸡道:“警队要上将军澳码头,肯定会在观塘,黄大仙调兵,观塘区探长是潮汕人,我们搞不定,但只要勇哥肯定帮忙,也能拖拖时间……” “唰。” 楼梯上,一个穿着西装的人影,突然划着火柴,低头点烟,深吸一口,望向大厅缓缓说道:“鸡哥。” 歪鸡坐在沙发上,手腕一颤,差点没端住杯子,满脸惊恐的叫道:“何长官!” “你通过高探长约我来有什么事?”何定贤捏着香烟,一步步走下阶梯,出声问道:“快点讲,我时间很忙。” 歪鸡咽口唾沫,扭头看向高勇:“高,高探长……” 高勇面不改色,出声道:“既然何长官亲自来,你有什么话就讲吧。” 歪鸡脸色变了又变,咬牙道:“高勇,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你竟然卖我!我可没有叫伱约何长官来!” “要杀要剐,你们动手吧。” 高勇沉声道:“鸡哥,你也说今时不同往日。” “今天,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所以,特意叫何长官来,替你争取一个翻身的机会,可别一条路走到黑。” 歪鸡咒骂道:“放屁!” “亏我在涛哥面前一直替你说话,真是信错你了!” 何定贤来到大厅,语气平静的问道:“涛哥是边个?很威风吗!过两天就是死人一个,有什么用?” “阿鸡,重新问一遍,你今天是不是来找我的?”何定贤站在一个柜台前,手指在收音机上摁了两下。 “啪嗒!” 磁带开始归位,重放。 “鸡哥…你通过高探长约我来有什么事……”音质虽然低劣,但字句却很清晰,完完全全能听得清。 刚刚收音机在录音! 歪鸡顿时脸色煞白,眼神极度张皇,何定贤回头问道:“如果没打算讲,那我事后把录音带剪一剪,送给勇涛作礼物。” “告诉我,你会是什么下场?”何定贤厉声喝道。 歪鸡打个激灵,张口结舌,不言而喻。 不管东莞帮是输是赢,拿到磁带绝对会干掉他!就算明知是何定贤陷害,也会借机吞并他的势力。 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动机都要归于利益,一切的阴谋都需要实力。 歪鸡被压的喘不过气,何定贤坐到单人沙发上,轻声劝道:“说吧,给自己一个机会,总要为老婆孩子考虑。” 歪鸡一下就像被抽干所有力气,颓败的靠住沙发,垂头道:“东义堂打算派兄弟们过档到东福、东英,再由东福、东英集结小社团占住码头,不打算下去。” “有意思。” 何定贤挑挑眉头,赞赏道:“脑子没白长,然后呢?” “然后……勇涛将联合所有东字头成立一个新字号,打出一面‘东英’旗帜,继续发展东字头的势力,只要第一波把警队赶下码头,其它社团也就不可能心甘情愿的下码头。”歪鸡道:“届时东兴起码五六万人,联合和记、新记、十几万人摆在这里,你也不敢随便动手。” 高勇眼神望向何长官,发现今晚一个电话带来的好处,远比想象中更大。 若非东英社“歪鸡”觉得同他有十几年交情,关键时刻可以用上。 这招真能打警队一个措手不及! 但事事谋求周全,缺乏奋力一击的勇气,本身便是一个缺憾。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何定贤的收获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势大一方定然更易捕捉到势弱方的破绽。 “说完了?”何定贤望着歪鸡,轻弹烟灰,高勇目光转向歪鸡,歪鸡背脊发寒,出声道:“勇涛找到海关一个鬼佬督察作靠山,警队上码头的时候,会有督察下令拦截。” “这……”高勇瞳孔微缩,嗅见危险的气息,鬼佬督察只要往码头上一站,或者不用带队拦截,华警都不敢开枪,形式马上就会有变化。 何定贤问道:“怎么确定是海关的人?” 歪鸡豁出去道:“勇涛没有说,他只说有新靠山,但我们都在码头上混,怎么会不知道新靠山是谁?” “本来社团就免不了跟海关、水警打交道,认识一些海关队长很正常,关系好的都能称兄道弟,靠山又不会平白无故的蹦出来,我连那个队长是边个都知!” 何定贤一时间陷入沉默,因为歪鸡说得太有道理,社会上没有临时找来的靠山,背景是要花时间维护的。 于是,新靠山不代表是什么新人,只是以前认识的人里,有人愿意替他出手罢了。 警队上码头虽然没有把海关那一分钱吃了,但是毫无疑问会侵蚀海关的权力,海关署有人不满非常正常,没有明着跳出来反对,已经是给警队面子。 就算警队照样给海关分钱又点样? 谁手上捏着账目。 谁大晒! “那个队长叫乜名?”何定贤眯眼睛,出声问道,歪鸡答道:“英文名叫卡尔,中文名叫章仕辉!” “好。” 何定贤在沙发上站起身,回到柜台前,取出录音机里的磁带,望向二人道:“这份录音带我先拿走,桌上的钱,你们两个分了。” “将来东兴社龙头的位子归歪鸡。” 他大步走出别墅。 歪鸡在他离开后,身体稍有放松,瘫靠着椅子叹气。 高勇上前拍拍他肩膀,宽慰道:“鸡哥,别多想,过几天高高兴兴的扎职,安安心心的揾水。” 歪鸡叹道:“东莞帮完了。” 高勇摇摇头:“真一直打下去才是真完了,但现在东莞帮不还有我们吗?总不能我们投了何长官,就不讲东莞话,不是东莞人吧!” 歪鸡鄙夷的看他一眼:“真看不出来,你竟然在学汪某人曲线救帮啊!” “鸡哥,把你香蕉摆正再说,别给我老婆见到。”高勇瞥了一眼他的裤裆,走上楼梯,懒得再招待客人。 何定贤则知晓海关愿意出头,不见得是单纯要保东字头,或许打算浑水摸鱼,把码头给拿下。 东字头想驱狼吞虎,实则在引狼入室! 三天后,中午,何定贤坐在观塘区的一间露天排档门口,吃着一份虾排饭,看见海关署中走出一班队员,突然举起手腕,撩开袖口,看一眼时间:“十二点,十六分。” “唰!” 一辆小轿车猛地停在街边,两名身穿夹克的便衣探员冲下车,将一个海关署鬼佬夹在中间,一名便衣探员递出证件道:“旺角刑事组的,受反贪污室总督察命令,烦请卡尔长官跟我到旺角走一趟。” “卡尔”鬼佬作为海关队长,职级与警队督察相同,见到两名便衣探员上前,立即露出警惕的表情,出声大喊:“警队无权管理海关,你们的行动违反条例!” 他后退掏向腰间的枪袋,四周几名鬼佬关员迅速聚拢在长官身旁,齐齐准备掏枪喝止。 如今,港府要不是为了监管警队华人,根本不会成立反贪污室,其余鬼佬为主的纪律部队当中。 更没有反贪污部门。 海关队长又怎么可能轻易受制于华人刑事组? 可当关员们掏枪反抗的时候,车里立即跳下两名手持冲锋枪的重案组警员,将枪口对准面前的鬼佬。 鬼佬们脸色煞白,动作纷纷僵住,注视着卡尔队长被两名华警请上车。 “两分钟,很好。”何定贤合上衣袖,放下手臂,站起身道:“老板,买单。” 海关鬼佬竟然打算横插一手,那么他也用不着客气,因为海关鬼佬是在同警队的鬼佬抢食。 把消息往高层一报。 葛白便作为一个招牌出来站台,以葛白总督察的身份,要压下一个督察级队长轻轻松松。 海关上头要是有意见,也可以去找警队高层施压,但那时,警队已经成功拿下码头。 何定贤临上车前,向猪油仔交代道:“让潮义勇、老福动手!” “知道了,贤哥。”猪油仔恭敬的弯腰替老板关上车门,目送大佬的轿车离开,再招手唤来一个小弟:“通知你们大佬,要时间了。” “明白,仔哥。”小弟连忙应诺,转身就跑向码头,海关署位于将军澳码头很近,一是方便停泊警船,二是方便捞油水。 码头,潮义勇红棍“潮州粥”坐在一间茶摊门口,正大口饮茶,收到小弟传来的消息,二话不说,放下茶碗,在桌底抽出一把锋利的砍刀。 “兄弟们,做事!”他手持砍刀走出茶摊,茶摊里一个个身材精壮,目光凶厉的马仔站起身,手里全都拿着砍刀,下一个路口,迎面走来一队两百余人的兵马,带头的正是老伙计“白饭鱼”。 (本章完) 160 码头之战 白饭鱼、潮州粥二人合兵一处,总计三百多人,人人手持利器,光要凑足三百把砍刀,便不是一间小社团能够办到的。福义兴红棍陈秉松叼着香烟,单手夹着两柄八斩刀,带着两百多名老福兄弟不紧不慢,跟在背后。 这五百多人丢在码头上看起来不多,但码头几千号劳工真正能够动手的有多少? 东字头全部合力能够调动的打仔也就两三千号,能够安排到码头上不到八百,因为,东字头不敢保证其它的码头不会被袭,因为,东字头没有足够的组织能力,能组织起几千人的兵马! 人越多,越不好调度,大字号单场战斗调度几百人就是极限,小字号顶多调度几十个人。 正式开战可同街头群殴不一样,人人手中都拿着拿着兵器,一不留神就会丧命。 除了,受过专业训练,拿着厚饷的职业刀手,其余社团成员是不会参与血拼的。 当两大字号五百人汇成长龙,来到将军澳码头时,大虾,小虾二人各自带着一百号兄弟,已经在码头上同东字头的人对峙,东义堂一名双花红棍坐镇大局,东福社、东英社、以及零散的东字头小社团各有红棍率领手下在场。 此刻,将军澳码头已经停工,一千余人分成两边,拉开上百米的对峙线,大虾拎着把刀,出声道:“交出码头,停止发筹,从今往后,码头公务酬劳按照何生的规矩来。” “我们干得好好的,凭什么让我们走?”东义堂双花红棍“大奔”举起手上的短斧,指着大虾鼻子道:“要上码头,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这是你说的!”大虾面露凶光,恶狠狠盯着他,举起刀一冲而上:“斩他!” “斩他!” 两百多号义群兄弟一声令下,举刀冲向东义堂阵线,潮义勇、老福的人紧随其后,全部挥刀冲向东字头。 东字头、义群、潮字头、老福、双方人马马上混杂在一起,喊杀声传遍将军澳,立即就有数十人倒下。 只见东字头左臂绑着黑布,潮字头、义群、老福右臂绑着红巾,双方砍杀绝不讲军阵,而是散乱在整个码头,你追我逐,三五成群,视角切到上空,宛如两群蚂蚁在沙堆开斗,密密麻麻,犬牙交错,但奋勇之势,绝非虚言,每间社团都有敢打敢拼的狠角色。 为了守住码头,一战扬名,个个都拿出亡命之态,因为谁能够打赢,谁的名号都将响彻江湖! …… 东区,百福道。 一排老式的三层民屋沿街排开,其中一幢大堂内,香烟缭绕,东义堂坐馆勇涛一袭黑色长衫,刚刚率兄弟们祭拜完关公,站起身道:“码头已经打开,将军澳有海关的人出手,警队拿不下来。” “下一步,该拿下义群的龙头伍世豪,一举打残何定贤在江湖的手!” 十名身穿汗衫,表情肃穆,头扎红巾的兄弟跪在地上。 每人额前红巾上都有一个黑色忠义二字! 勇涛则在关公像旁的太师椅坐下,探手在桌面抓来一个签筒,朗声说道:“诸位都各社团选出的忠义之士,上前抽生死签吧,签筒里死签九枚,生签一枚,正所谓九死一生!” “事情办好,平地一声雷,扎职东字头双花红棍,事情若败,我下去陪你们。” 十人进入香堂前,皆收过安家费,得到过嘱托。 心知前往做掉义群龙头不是件易事,一两个去摆明送菜,九个人去反而让众人心安。 于是十人都陆续上前,一一抽签,将签头一亮,个个都是涂着黑漆的死签。 “哒哒哒。”这时东义堂师爷从阶梯快步走下,来到坐馆面前,附耳说道:“涛哥,海关的打电话来,让我们的撤走。” 勇涛拿着签筒的手微颤两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深吸口气,面不改色的问道:“怎么讲?” “卡尔被警队的人带走了。”师爷声音放低极低,宛如飞蝇,可勇涛还是听清了,继续示意马仔上前抽签。 正巧,第六个兄弟在签筒里抽出一支生签,余下的人也不用抽了。但还是一一上前把签取走。 勇涛看见生签眼前一亮,觉得上天眷顾,出声道:“已经打开怎么撤?” “继续做事,说不定还有机会。” 师爷颔首:“知道了,涛哥。” 九个兄弟齐齐起身,上前到桌面取来武器,一人一把手枪,将枪弹填好。 伍世豪双手端着一把加兰德步枪,带着一队人马转过街头,进入百福道,见到一栋民宅门口停着轿车,有数名黑衫马仔,毫不犹豫的举枪就射:“哒哒哒,哒哒哒。” 伍世豪在海外有使用步枪的经验,枪法不算很准,但在背后五个兄弟的火力支持下,一梭子弹就把院门前的四个打仔射倒,四个马仔腰间有枪,但根本来不及掏出,伴随枪响就倒在血泊当中。 “哒哒哒,哒哒哒。”伍世豪靠近大门后,再度下移枪口,扣下扳机,果断补枪。 只见,两队人马已经把民宅包抄,每队除了两个华人带头,剩下八人都是皮肤蜡黄的泰国佬。 颜雄带着兄弟在百福道入口拉起警戒线,出声喊道:“重案组办事,闲杂人等马上离开!” “重案组办事,闲杂人等马上离开!”阿贵带人封锁着另一个出口。 东义堂坐馆勇涛在香堂内惊闻枪声,豁然在太师椅上弹起,出声喝道:“有枪手!” “大佬,走!”师爷马上起身拉起坐馆,将其往上楼上带去,香堂里十个马仔正不知所措时,伍世豪已经带人杀进院中,仗着半自动火力,将前院的保镖迅速肃清。 但双方正处交战时刻,东义堂在坐馆四边安排的保镖不少,个个带枪,当即就有人在二楼推开窗户,双手持枪往下射击。 “砰!” “砰!” “砰!” 伍世豪带的人马一时受阻,连忙藏到墙根处,将枪口上举:“哒哒哒,哒哒哒。” 楼上窗户玻璃齐齐碎裂,弹孔在墙上来回扫出几排,队伍靠人数、火力立即将上方的枪手压制。 “冲进屋。” “打垮东字旗!”伍世豪双眼通红,大声喊道,第一个身先士卒往前冲,屋内十名马仔也回过神,打开保险,慌忙的在屋内寻找掩体,有些人干脆后撤到楼上。 几具泰国佬的尸体躺在花圃旁,余下的六人都同伍世豪一起往前冲,冲出房内举枪就扫。 “噗噗噗。”子弹将沙发、橱柜全部打穿,其中一枚扫过关公像,瓷塑像顿时四分五裂。 伍世豪望见摔落一地的关公像,眼神微微愣神,但很快反应回来,出声吼道:“上楼!” 香堂里,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不过要在民宅狭窄的楼梯口往上冲,显然不是那么容易。 地形大大限制了武器的发挥,楼上保镖光是用手枪回击,都可以把人牢牢拦在楼下。 伍世豪却不慌不忙,在楼下装填弹药。 同时,两队枪手早已通过隔壁的民宅,攀爬至楼顶天台,结结实实堵到了要借路逃跑的东义堂坐馆。 勇涛将师爷一把推到前方,挡下一梭子弹后,掏出手枪,躲在墙角:“砰砰砰!” 举枪回击。 他没有求饶,没有咒骂,只是尽力在做最后的抵抗,可下一秒一梭子弹便把泥砖大裂,近距离下数枚子弹穿透砖缝,顿时将其胸口洞穿。 勇涛双眼迷离,逐渐失去聚光,跪倒在地上,眼前已是一片黑暗,但见枪手没有再继续射击,突然一个快步冲到墙边,翻身摔倒在地面。 带队枪手望楼底一看,马上开始跟大佬上下合击,将楼道里的东义堂枪手清洗一空。 伍世豪回到楼底端详片刻,确定人死透了,即刻带人跑出楼内。 …… 将军澳码头。 陈秉松双手转着两柄刀锋带血,锐气渗人的八斩刀,表情轻松地走到大奔面前:“奔叔,三十几岁的人了。” “还在打打杀杀?” 大奔拎着短斧,抬起袖口将脸颊鲜血抹净,眼神犀利扫过前方,冷笑道:“老福一个老掉牙的字号,还不是出来混吗?” 陈秉松一手正握,一手反狭,一寸寸的迈步逼上前:“让兄弟们撤吧!” “将军澳伱守不住了。” 大奔笑道:“上一个这样讲的人,尸体在旁边摆着,说来好笑,一个叫义群,听都没听过的字号,一个过气几十年的字号,个个都想踩东义堂上位,我们东字头就这么威啊?” 陈秉松陡然间加快脚步,左手持刀突刺,一刀不中,立即后退。 八斩刀一功一守,在对方短斧扫来时,右手探刀斜切,试图切掉对方手掌,但短斧力大势沉,硬生生把八斩刀嗑开,武术训练在白刃战中必然有用,但身体素质和兵器却是决定一切战力的前提。 陈秉松当即松手,松掉一刀,同时再度后退,抬头时眼神看大奔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砰!” 一记枪声在码头响起。 何定贤手中举着枪,望着面前倒地的人影,大声喊道:“抱头蹲下!” “所有人,抱头!蹲下!!!” 此刻,重案组携观塘、黄大仙两区刑事组登场,宛如虎入羊群,一下将双方攻势打散。 (本章完) 161 何探长一语建东兴(月末,求月票) 近两百名刑事组探员,手持配枪,凶猛进场,一区一队,每队百人,将码头人群切割成片。 五十名重案组警员分为五队,每队两名突破手打头,左手持防爆盾,右手架冲锋枪,枪口靠在盾旁,凡有匪徒持刀上前,便果断扣下扳机:“哒哒哒。” 一路突破,扫尽阻碍。 随后则是举着步枪,一个贴一个的重案组队员。 五队人马并肩前进,将沿途罪犯全部往后压,几乎没有恶徒敢率人冲上。 何定贤则在警队迅捷的动作中,获得一个安全区,好整以暇的击毙罪犯。 “砰!” “砰!” “蹲下,否则开枪!” 观塘华探长赵胜龙、黄大仙华探长高勇,两人带队在前不断开枪示威,把罪犯向码头尽头逼去。 数千人充斥着码头,早已把码头占的满满当当,一地尸体、伤者、散落在码头各处。 警队进场以后,社团成员不断后撤,很快就无处落脚,将军澳说到底只是一个黑码头,岸上卸货区旷阔却不算庞大,少数古惑仔在左右两边逃走,却被出口两百人的军装部队堵住,击打,捕获。 剩下的古惑仔们不得不转身跳海,码头旁跟下饺子一样,转眼间就跌落两三百人。 “嘭,嘭,嘭。”伴随落海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在碰撞中溺水,挣扎。 岸上的人回头一看,感觉不妙,可前方的人还在不断后退,硬生生在挤压中落水, 期间,还有互相踩踏,撕扯,打骂带来的伤亡。 前方有人预感到不妙,呼和间召集兄弟,想要上前冲开警队阵线。 “退后!” “退后!!!” 警员们双手持枪,大声厉喝,有人敢上前一步,便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砰!” “砰砰砰!” 刑事组依靠绝对武力,强硬姿态,将古惑仔数波分扑击碎,彻彻底底将东字头一半多人赶落海。 这些人不落海。 警队真不好捕人。 两位探长见人数达到可控制范围,才下令让探员们进行抓捕,部分社团份子逃出卸货区,也闯不出码头门口军装组的封锁,至于抱头投降,那是潮义勇、义群、老福才有的待遇。 不管警队怎样喊投降,东字头的人心中有数,都不敢落入警察手中。 何定贤望了老福的红棍一眼,出声问道:“叫乜名?” “铜锣湾扎职人,陈秉松!”红棍收刀而立,抱拳行礼。 何定贤点点头:“老福多人才,以后来将军澳开工。” “多谢何帮办!”陈秉松肃声答道。 何定贤扭头朝颜雄说道:“手上绑红巾的自己人,全部放了,绑黑巾的全部带走,让他们大佬出钱赎人。” 颜雄点头:“知道了,贤哥。” 底下探员马上收到消息,对罪犯开始分别处理,把岸上的人一个个拉走以后,再开始捞海里的人。 白饭鱼、潮州粥在同何长官打过一个招呼后,便与陈秉松、大虾、小虾一起带着字头的人忙撤出场。 三个字号受伤的兄弟,自有字号的人带走,但大字头躺满码头,还能喘气的伤者至少有数十人。 颜雄皱着眉头上前:“贤哥,不好打扫,干脆全推下海。” “我们推下海,还不是要水警捞?你能保证他们一个都不露头?”何定贤没好气地道。 颜雄点头:“能!” “靠。”他暗骂一声,出声道:“别管他们,不会死的自然有人来拉,不过,记得派军装组守在码头,今天码头停工,不许记者、船东进出!” 颜雄旋即点头:“是,贤哥。” 虽然,这一战能彻底打垮东字头,但是,东字头大小十几个社团,每个社团组织构架都很完整。 几百名精锐小弟的死伤,龙头大佬的死亡,纵然是抽光社团的骨干力量,可以让社团在十年内一蹶不振,但不代表把社团打散。 社团里的人,可以一级一级顶上,绝不会放任码头兄弟冻死,发臭。事实上,当晚就有许多东字头的劳工前来码头,将伤员,尸体用担架运走,值班的军装警按担架收费,每人还揩到手十几块。 第二日。 伍世豪带着十几个兄弟,挑着果框进入大馆,把榴莲、凤梨、菠萝蜜等水果散给大馆伙计,重案组、刑事组、军装组、人人都有份。 “贤哥,阿豪给你来送水果了。”颜雄站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轻声喊道。 伍世豪就守在一旁,手里提着带水果,小心翼翼等着。 何定贤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坐在皮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支雪茄朗声喊道:“进来。” 颜雄将门打开,侧开一步,伍世豪立即弯腰进门,恭恭敬敬的把水果放好,看向翘着二郎腿,表情玩味,抽着雪茄的老板:“贤哥,新鲜熟透的榴莲。” “多谢,阿豪。”何定贤举手挥开烟雾,眼神投向一旁的位置:“坐。” 伍世豪谨小慎微的在沙发旁坐好,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何定贤笑道:“放轻松,昨天的事情,义群办得很出色,我何定贤说话算话,以后义群不仅能在将军澳码头开工,在港岛区还有三个小码头归你们,不用谢,都是伱打下东字头的战利品,理所应当是你的。” 伍世豪面色浮现激动,但依旧保持冷静,诚挚的道:“替大老板做事天经地义,大老板赏义群的,义群的兄弟们绝对不敢忘。” “呵呵。”何定贤轻笑两声,将雪茄塞在嘴中,上下打量着伍世豪:“勇涛死了,江湖上不少大佬都吓到胆丧,今天,各区探长陆续开始接管码头,没有一间社团敢跳出来反对。” “如今,义群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字号,假以时日,肯定能做到过万人。” 伍世豪恭敬道:“全靠大佬版提携。” 何定贤道:“本来,今晚白饭鱼、潮州粥约我一起吃饭,可能是想谈码头怎么分,陈十九和林大头也会在,你替我去吧!我正好有点事情要处理,东字头七百人还在差馆里关着呢!” 那些衰仔当然不可能关到大馆,直接就留在九龙区,分别由新界、九龙的数间差馆羁押。 平均每间差馆不到一百人。 伍世豪起身道:“好,那我先走了。” “慢点,我送你。”何定贤在沙发上站起身,在伍世豪的推辞中,还是将他送到办公室门口。 东字头肯交出来的码头很有限,无非是东义堂的将军澳和中环几个小码头,警队上码头是抽水,不是来分地盘的,毕竟,码头有没有生意,取决于各商会老板,警队只有打工,维持秩序,抽规费的份,地盘没必要分,也没得分。 仅有的几个码头,让三间出力的社团,各自谈谈,把利益分均就行。 他亲自下场分一块烙饼没意思,另外,也给义群正式上桌的资格,要是三间社团可以有办法把饼做大,那三间社团自己去办。 何定贤手上真正捏有的筹码,是东字头七百多号人,这七百多号人都是骨干,东字头不可能放弃,捏住他们,就等于捏住东字头的喉咙。 晚上,金钟,潮福酒楼。 东福社、东英社、东义堂,十三间全港东字头社团,龙头大佬齐聚一堂,正站在酒楼门口互相交谈,时不时把目光看向街外,似翘首以待,盼着贵客登门。 七点余钟,天色渐暗,一辆平治车停在酒楼门口,十三位东字头龙头见到车牌,立即在东英社坐馆歪鸡的带头下涌上前去,排好列队,拱手问候:“何生,感谢赏光。” 何定贤穿着西装站在酒楼门槛前,望向一干身着长衫的江湖人,笑着抱拳:“多谢各位抬爱,包下这么好一座酒楼,请!” “请!”东英社在东字头坐馆里,顶多算是二线社团,但在东义堂龙头身亡,二路元帅暂管帮派的时候,歪鸡名正言顺,成为东字头的代言人。 一班人和和气气的坐上酒桌,分成三桌,歪鸡坐在主桌主位,右手则东福社坐馆“串烧”,东义堂二路元帅“大峰”等,左侧第一个位置则是主宾何定贤。 歪鸡入座以后,没有废话,举起酒杯连干三杯,出声道:“今天,我们东字头的摆下谢罪酒,没有别的,就是希望何长官大人有大量,放过东字头的诸位兄弟。” “愿赌服输,我们东字头的码头全部交出去,不只是东义堂一间社团,我们东福社、东英社、都愿意一起扛。” 何定贤夹着菜,津津有味的尝着,冷眼看东字头表演。 东义堂二路元帅大峰站起身,手里端着酒杯,敬道:“涛哥用命还了何生的债,希望何生高抬贵手,往后,东字头也跟潮字头一样,甘心为何生打生打死,绝无二话。” “我先饮尽。” 何定贤放下筷子,望向一干低头的东字头坐馆,轻笑道:“既然各位态度都摆出来,那就干一杯先。” 他拾起酒杯。 在座东字头坐馆纷纷面露喜色,连忙举起酒杯,出声道:“多谢何生。” 何定贤将酒饮尽,放地酒杯,畅然道:“我也不是爱把事做绝的人,诸位大佬,晚上就可以去差馆提人。” 大峰、歪鸡、串烧等人齐齐松出口气。 但串烧马上回过神来,捧起酒杯,敬道:“何生,我们这些社团为了给兄弟们治伤,发安家费,实在是拿不出提人的钱。” 何定贤轻笑着望向他:“要不要我给你出啊?” 别忘记,这一次他还动用鬼佬的力量瓦解海关,事后肯定要给鬼佬一笔酬金,数目得足够大,甚至要包括安抚海关的,至于警队鬼佬给不给海关,那就是另一回事。 这笔钱他当然不可能出,就只能拿抓回来的人换,羊毛出在羊身上,败者是要输尽一切的。 要为这次血并买单的。 差馆里七百多号东字头的人,一个人五百块规费就是三十五万,扣掉给差馆兄弟们的奖金,至少能拿三十万出去给鬼佬,足够填饱鬼佬的胃口了。 当然,各大社团给兄弟们治病,安家费,起码都要扔出去三四十万,加上提人的一大笔费用。若单让一个小社团出,足够逼社团大佬去跳海,分摊到各个社团身上,少的一两万,多的八九万,一样不是个小数目。 社团大佬做出的决定,只要自掏腰包,而后续社团内人心思动,造成的影响还更大。 后面安抚人心还要钱。 有些大佬是感觉资金捉襟见肘,但没人敢同何长官嘴硬,串烧马上道:“何长官,唔好意思,是我讲错话了。” 他将酒饮尽,放下杯子,一巴掌就扇在脸上:“啪!” 何定贤笑着拦下:“串烧哥,我讲真的,我可以给你们出,我开钱庄的嘛……谁的钱不够用,尽管到东方银号借,利益就比银行高一点点,大家肯定都能接受。” 串烧、歪鸡对视一眼,没想到,何长官在这里等着呢? 何定贤压手示意串烧做好,出声问道:“我听说港岛有个新字头要成立,叫乜……东兴是吗!”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表情霎时间变得非常精彩,组建东兴本来就是一个小范围的秘密决策,在座知道的人不过寥寥,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词,意味着他们中出了叛徒。 而何定贤提出东兴的名,意图昭然若揭,当着众人面说道:“我觉得成立东兴挺好,所有东字头社团都团结在一起,更方便管理,也好做大做强对不对?” 串烧、大峰、歪鸡几人喉结滚动,心生畏惧,暗叫不妙。 何定贤却谈兴大增,站起身道:“要不然,我作个主,今天正式帮各位把东兴的招牌立起来,各位有没有意见?” 在场所有东字头坐馆一声不吭,既不敢反对,也不敢赞同,因为,由外人来立社团招牌,是典型的名不正,言不顺,立起来下边人要打成一锅粥啊! 但偏偏何定贤刚刚干掉勇涛,威名正盛,无人敢反驳。 他很自信:“没有人反对,那就是所有人都赞同咯?行,我再推选歪鸡做东兴的第一任话事人,有没有人反对?” “既然大家都赞成的话,那就站起身干一杯吧。”何定贤开心笑道,在场一个个东字头坐馆黑着脸,站起身干杯,歪鸡更是额头冒汗,慌到失心。 (本章完) 31天万字更新达成,月末单章总结。 第一拿到“日更万字”的作品徽章,不容易啊。 俊仔日更过一万二,九千,保持两三个月,但中间都是有休息一两天的,撑不住就保持6K这样。 这是头一回不间断整个日更万字,在战力榜都有排名。 这俊仔都想不到的! 感谢各位支持,得宜于读者们的厚爱,上架第一个月成绩涨的很不错,涨幅在五千均订左右,追订也小涨了两千上下,成绩绝对不算差,当然,跟大神们差距是很大,哈哈。 这个月每天十小时工作,午餐,晚餐都吃面包,一来是节省时间,二来是俊仔吃饱饭,人会很困,很累,码不动字,所以选择随便吃点代替,当然,不是卖惨,因为我想吃,啥都能吃,只是在坚持把工作干好吧。 剧情上,日更万字无疑会迅速把情节烧干,有时候脑袋跟不上手,每天更新又要完成,状态起起伏伏很正常,例如,前天还挺好的追订,今天就一截一截掉,已经掉一千多了,大概读者们喜欢情节铺垫时的期待感?感觉真正开打没什么好看的?哈哈,一直在琢磨各位的喜好。 总之,作者拼命更,总是想要读者订阅,打赏,月票。 月末求票~ 目前,俊仔的作者朋友都称呼我“婚后战神”,哈哈,纯纯就是一个抛家弃子的状态,但实话实说,俊仔本身是比较不甘寂寞的一個人,克制自己出去玩真的很难,但让俊仔咸鱼更新,放弃打榜,坐视成绩变差更难! 所以,俊仔接下来也将会维持较多更新,但很难,很难做到不间断日万,打算平均一周,给自己一天更6千的份额,出去走一走。 这一个月爆更,各种腰酸背痛,肩膀疼,二十七岁的年纪,龙虎壮骨膏一天贴三张,真不愧是我。 另外,下个月清明节几天更新注定会少,回老家祭祖扫墓,恰好轮到我家作东,躲都躲不过去。 扫墓顶多保持6k更新,因为要开长途,要上山...一天时间根本不够用。 于是下周更新计划:清明节假日6k,每周一天6k(不一定用,状态好就囤着),其余时间争取继续日万! 冲吧! 兄弟们! 162 真金真感情 翌日,中午,何定贤提着一个皮箱来到旺角差馆,敲开反贪污室长的门:“葛sir。” “何组长。”葛白一身制服,拉开门看见他,顿时满脸喜色,忙请道:“来,这边坐。” “要喝什么茶?” 何定贤把皮箱在桌面放好,坐在沙发上,轻声笑道:“随意都行。” “早早听闻讲,何组长最喜欢饮菊谱,我特意在办公室备了一盒。”葛白打开抽屉,竟然真在里面拿出一盒菊谱,倒出些许进入茶杯,再打开热水壶灌水冲泡,服务真是体贴入微,美中不足的是,眼神在皮箱上停留太久。 何定贤被葛sir伺候的舒舒服服,一时间心情大好,接过茶杯吹吹热气,出声道:“前天码头上的事情,多谢葛sir忙手,否则海关的兄弟们一进场,我真不知道该点办。” “应该的。”葛白坐在沙发上,谨慎的像个客人,语气中甚至带有谄媚:“何组长是为警队办事,帮何组长解决麻烦,便是帮警队解决麻烦。” “葛sir真是聪明!”何定贤饮下口热茶,竖起大拇指,不禁夸张道:“以葛sir的政治悟性,区区一个总督察办公室,怎么容得下你?” 何定贤目光在办公室兜巡一阵,发现四百多呎的办公室,装修倒是很有格调,光是头上一顶大吊灯就价值数千,书柜,茶几、沙发、油画,一应俱全,干贪官真是不容易,没点品位都不知怎么花钱,每一行都有努力的人啊。 葛白谦虚道:“何组长过奖,你见警务处长的机会,比我见处长的机会多,现在码头收到手里,将来在处长面前地位肯定越来越高。” 何定贤用手指指旁边的钱箱:“葛sir,里面是三十万港币,用来酬谢前天的仗义出手,顶在前面不好受吧?” 葛白顿时眉开眼笑,拿来箱子打开,见到一卷卷港币,堆满箱子,比见到亲妈还亲,立即合上箱子朝何定贤笑道:“呵呵,朋友之间,本该互帮互助,海关的人虽然麻烦,但是论人手,论实力,怎么同我们警队比?” 他起身把箱子收好,再回到桌前坐下,掏出一支香烟敬上:“放心,助理处长伊sir亲自为你出面撑腰,没问题的。” 何定贤摆手拒绝葛白的烟,在西装内袋里抽出一条雪茄,放在鼻前轻嗅,很是自然的叼进嘴中,把葛白看得一愣一愣,不得不收回烟,递上火柴:“何组长,火。” “呼!”何定贤深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望向葛白跷二郎腿,感慨一笑:“同麦sir新学的,别见怪。” “抽雪茄好,不伤肺。”葛白耸耸肩膀,叼起香烟,不再言语。 何定贤抖着皮鞋脚尖,望向葛白,挑眉道:“下次帮忙约几个海关朋友吃饭,算是缓和部门关系,我作东。” “怎样?” 葛白爽快答应:“没问题。” 今天,何定贤来旺角就是专门送钱一趟,本就没有什么事,因为,警队华人做的一切事情,鬼佬高层都看在眼里,只要能收上钱肯定是支持,收越多的钱,鬼佬越开心,他在鬼佬高层眼中的地位也会越重。 正当他正打算起身告辞的时候,葛白却忽然问道:“何组长,我想调去大馆。” 何定贤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在沙发上站起,合拢西装,面带轻笑的看着他:“葛sir能调去大馆当然好,可是大馆有位置吗?” 警队目前没有警司级的缺额,最快也得等到年底换届。 葛白跟着起身,直言道:“警司级的位置没有,但是平调一个其他部门,肯给钱还是挺方便的。” “平调到大馆?”何定贤皱皱眉头,有些意外:“反贪污室钱收的可不少,调到其它部门,就算是大馆也不一定能收这么多。” 葛白笑道:“反贪污的位置虽好,但部门内的位置太少,想要往上爬,迟早要跳出反弹室,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一点?到大馆离长官更近,接触高层的机会多,有何组长同我打配合,将来进步的步伐会更快。” 何定贤松开眉头,展露欢颜,竟然上前给葛白肩膀来了一锤:“葛sir,越来越厉害啦!” “放心,看在伱替我摆平海关署的份上,到了大馆一定撑你!” 葛白呲牙轻笑:“何sir,我送你出去,如果我不是接受过洗礼,一定跟你拜关公,结成异姓兄弟。” “你知道,我最看好你了。” 何定贤一脸喜悦,满身轻松:“没关系,好兄弟,在心中,谁说华人和英国人之间没有真感情了?” “我们的感觉比真金还真!” 葛白笑道:“当然啦!” 何定贤来到停车场的时候,心底才长松口气,咒骂道:“TMD,幸好没再开口找我要钱。” “葛白那王八蛋,好是好,就是整天开口钱钱钱,一同我讲点什么正经事,我都害怕要出血。” 他同葛白的感情,本身就是用真金白银堆的,当然比真金更真,一卷卷港币能有假啊? 葛白在回到办公室里,将皮箱里的港币捞出一把,清点好五万块,再拎着剩下二十五万前去找长官。 这种横财都只会交给官府派上级,九龙区目前实权最大的鬼佬,已经不是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而是助理处长伊辅,他在交钱时则顺带提出要调往大馆的申请,伊辅是什么人?手段狠辣,眼光精准的政坛老手,一下就看出葛白心里的小九九,但培养葛白本是他的意图,既然葛白愿意放弃油水肥的位置,调往大馆谋前程,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就开口答应,并且打算把反贪污室的位置再卖一手。 …… 一周后,何定贤与九龙区海关署区长,副区长,数位大队长见了一面,在葛白的陪同下,按照级别一人递上一个红包,最多五万,最少一万,把海关署方面的人情世故给摆平了。 虽然,他背后有警队鬼佬撑腰,但在港岛这座城市,如果有可能,他不想与任何一个活着的鬼佬结仇。 何况,海关署足足有一千多号人,是港岛实力仅次于警队的纪律部队,能“不打不成交”当然更好。 同时,江湖上,风起云涌,歪鸡在成为东兴帮龙头之后,不得不乘势收拢东字头的残余势力。 可东字头的兄弟们会服气吗? 这位龙头一不是兄弟们推举的,二不是坐馆们选出来的,只是警队长官轻飘飘一句话,逼着东字头承认的! 尽管,歪鸡本人不想做这个龙头,就算有野心,也没打算当众展露,准备悄悄的在背后发展…… 但可惜,何定贤一眼就看出他的小心思,让他当东兴龙头,却没想让他当好东兴龙头。 于是歪鸡在不得不捏着鼻子,把东福社改名换姓,再以东兴龙头的身份召开江湖大会,结果就是东义堂、东英社、大大小小的社团都有人不服,有人跳出来打,之前全港十三个东字头,短短几场血并下来,就分裂成十九个,未来两年,东字头巅峰时期竟然达到三十几个字号,字号是越大越多,实力是越大越差,倒是东兴歪鸡的头马“骆驼”打出名号,一直把东兴东字头第一社团的名号扛得很稳,让江湖叔父们都竖起大拇指。 何定贤则在让邱德更计算出一个劳务薪酬后,便将薪酬标准下发给各大社团,全港所有码头,所有劳工,都要按照统一的薪酬标准计算工钱。 虽然,薪酬没有比以前明显增加,但是,更不可能减少,主打多劳多得,公开透明,有社团不按标准计算工钱,甚至可以前去警署报警,警署不仅会讨回三倍工钱,还会给社团记过,某间社团若在同一个码头上有三次大过,将会丧失登上码头开工的资格。 并且,之前非社团劳工在码头上开工,轻则被打,重则抽一半薪水,现在码头规定十抽一,不能再多! 这样一来上码头工作的安全性明显更有保障,人力资源被垄断的现象减少,商会大老板们不仅上货、卸货更舒服,支出也没增加,甚至有所减少,因为人力资源垄断与信息资源垄断一样,都会给商业环境带来伤害,别看社团大佬们求着商会老板给饭吃,但实际上每逢雨天,风暴,社团大佬不让其它劳工上码头,开口就能叫三倍、五倍、乃至十倍的工钱。 无形之中利用手中的人力资源,也狠狠削了商会老板一笔,而现在每逢雨天,加薪不过三倍…… 一月后。 壬辰年,甲辰月,丙午日,宜婚庆,吉。 九龙,尖沙咀梳士巴利道,素有“远东贵妇”之称的半岛酒店内,一场小型奢华的订婚仪式正在举行。 雷洛、高永盛、猪油仔、邱德更、伍世豪都穿着西装,打扮得体,站在绿荫坪上,举起手中香槟杯,同客人们一起为新人庆祝。 何定贤穿着西装,戴着领结,携身着白纱,一身洁白的夫人一起向来宾致谢。 (本章完) 163 别动,妆会花 这场订婚宴的宾客主要为商界、警界、政界人士,其中有楚伟南的至交好友,也有潮汕籍的议事局成员,多位太平绅士,以及四大混血家族的成员。 个个在港岛都是顶层人物,凑在一起的圈子,便是上流社会! 酒店内外则有刑事组华探长带队,探员持枪侍立,来回巡回,保护主宾安全。 何定贤带着楚韵南走下礼台,通过岳父的介绍,一位位与来宾碰杯,潮汕商会理事们站在第一个圈子,王老吉,郑裕同,周至元,林百欣、马应彪、许艾周等人都在,一众大佬们有的身着长衫,有的穿中山装,西装,见状都举杯恭贺:“恭喜,恭喜。” “阿南,论找女婿,在我们之中也就元兄可以同你比一比了。”老船王许艾周含笑说道。 周至元连忙谦让:“诶,我也没办法同伟南比,今天是伟南喜得佳婿的日子,没人能比得过伟南。” 楚伟南笑容憨厚,真诚的道:“年轻人过的开心就行,两个人感情好,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 许艾周深深点头。 在一干商业泰斗面前,楚伟南实力算是一流,但只是中流砥柱,上有站着几个更强的,同辈、晚辈中更不乏后起之秀,在大佬们面前倒是很和气,大佬们谈笑风生,气氛欢快。 鲨胆郑则用肩头轻碰何定贤肩膀,眨眼道:“很帅啊!” “今天不帅,什么时候帅?”何定贤笑着回应。 “怎样,我说的话没错吧?”鲨胆郑面带得意,很不正经:“抱得美人归,爽不爽?” 何定贤大力撞他一下,驳斥道:“爽不爽,都是凭我本事,闭上嘴别问!” “得!” “今天你最大!”鲨胆郑嬉笑一声,举杯朝向旁边的楚韵南:“何夫人,恭喜。” “多谢。”楚韵南很有礼貌的举杯致意,一身婚纱圣洁优雅,贵气华丽,一看便很有教养,出身豪门。 鲨胆郑饮下一口香槟,突然凑上前道:“阿贤,你比我还狠啊,不仅收别墅,连新婚房子都让老婆买。” “过分了啊!” “赚那么多钱,留下来做乜?” 何定贤扭头低声道:“扑街,我是重案组长,伱是吗!酒席钱不是我出的呀?钞票当然要留起来养小妾咯。” “怎么,你没不能养小妾呀?”他呛声一句,故作恍然,拉长音线:“喔……你是真不能!” 鲨胆郑顿时脸色涨红,又气又怒,恶狠狠瞪回一眼,昂首把香槟喝个干净。 “你是阿头,你威风,行,我认了,希望你能硬一辈子!” “扑街仔!” 何定贤则与老婆一起举杯告辞,离开人群,前往下一个圈子,听不见鲨胆郑的咬牙切齿,听到也不会在意…… 因为鲨胆郑是真不能养小妾啊! 哈哈哈。 靠自己白手兴家的人,怎么会同吃软饭的一般见识? 楚韵南左手挽着老公,拿着酒杯,右手捏着裙摆,附耳问道:“刚刚同郑老板聊什么?” 何定贤直言道:“他说我食软饭,下半辈子硬不起来,还说连公寓都要你出钱。” 楚韵南皱起眉头:“我没往外边说这件事,他怎么知道的?” 何定贤略有些不好意思:“我上次饮茶同人讲的,可能传开了吧,毕竟,我觉得让老婆出钱买房结婚还挺骄傲。” 楚韵南噗嗤一笑,捂嘴道:“也就你会说,没事啦,不要在意,全港就你枪杆子最硬,谁敢说你食软饭?” “反正之后星辉商号也要合并到东方集团,谁出钱不一样吗?” 何定贤深以为然:“是嘛!在潮汕就没有女人出钱的说法,因为整个家的钱都是男人的,女人花钱,还不是花男人的?” 楚韵南莞尔,摇头不语,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的星辉商号也有五百多万港币资产,每年收入上百万,实打实的婚前财产,怎么能这么气壮? 但在中环购置当作居所的公寓,本身确实是何定贤打算掏钱,只不过,她同房主有私交,当场就开支票买单了。 那间公寓之前是何东家族的资产…… 此时,何定贤、楚韵南等人也来到混血家族的圈子,举杯与港岛知名的何东家族、冼德枫家族、罗郭家族、施炳光家族成员敬酒。 这四大混血家族创始人、代表人物、清一色的太平绅士,议员,豪门望族,不仅与华人家族常有联姻,互相间也多有联姻,例如未来赌王“何鸿升”,本身便是何东家族的成员,其母冼兴云又是冼德枫家族的人,自身起家也是靠着家族背景,与葡系大律师家族联姻。 而雷洛、高永盛、猪油仔等人是以新郎朋友的身份出席,在诸多顶层人物的场合里,注定就只能当背景墙,位置排的比较靠后,但他们聊天打屁倒是非常开心,因为,婚宴中长辈、家人、长辈朋友本身就地位更重,新郎、新娘的好友反倒地位更低,因为,婚礼是一场组建新家庭的仪式,家族关系比私人关系更为重要。 何况,前面一个圈子里,多位议事局大佬在场,等会前去敬一杯酒,混一个脸熟,说不定就是块保命的护身符。 这时猪油仔望向前方一对壁人,感慨万分:“贤哥真是美女、事业一手抓,吾辈楷模啊……” 倪坤穿着西装,手持酒杯站在一旁,竟然以朋友的身份受邀参加婚礼。 他闻言道:“有事业,自然有女人,多大的事业,配多靓的妞,大到一个地步,脸蛋不够拿身家抵。” “凤配凰,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 猪油仔耸耸肩膀,饮下口酒,出声道:“全都给你说了,当一个司机,怎么越当越有文化?” “没偷偷在车里看书补习吧?” 倪坤轻笑:“顶多看看报纸。” 猪油仔长吁口气:“这我就放心了,你可千万别偷偷补习啊,起码打声招呼,要不然,我很有危机感的。” “洛哥,这场西式的订婚宴办完,贤哥还是要办一场中式酒宴的,听说还要在石硖尾摆流水席,你呢?”他转过目光,笑着道:“同阿嫂那场酒什么时候办。” 雷洛表情斯文,举杯一敬:“再说吧,家人都没有了,办酒宴有什么意思。” “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呀。”猪油仔满脸堆笑,一句话倒说的雷洛心生感动,正准备与猪油仔多讲几句的时候,值班探长陈细九突然凑上前,轻声道:“洛哥,有人在外边闹事。” “边个敢来找死?”雷洛眼神骤变,扭头望向陈细九,王祖辉、高永盛、伍世豪在旁也转来目光,陈细九面露难色,出声道:“九龙塘探目火麒麟,他带着女伴说要来给贤哥送礼,封了一个红包在门口,也不硬闯,就是红包封的有点大,不好赶人。” 雷洛把目光投向前方一个圈子里的尖东探长陈立,立哥正同彭玲珊,白月娥,还有一位楚家亲戚站在一起聊天,地位显然比他们更亲,收回目光后,心下感觉有点难办了。 一般来讲,婚宴、寿宴等喜事,只要有人送红包贺喜,宁愿加一张座椅,都是不能赶人的,人越多,多光彩嘛,但贤哥的订婚宴是一般人能进的吗!何况,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排到角落就算了,偏偏火麒麟一个死赌鬼,摆明是来蹭关系的,等会肯定会死乞白赖给贤哥敬酒,要是闹出什么麻烦…… 雷洛越想越怕,但作为客人,他没资格替主人决断,这也是陈细九等人感觉棘手的地方。 要是擅作主张把火麒麟赶走,让兄弟们说贤哥耍威风,事后也影响贤哥名声。 最终,雷洛说道:“把事情通知给立哥,立哥可以做决定。” 就算陈立不好做决定,旁边的彭玲珊、白月娥却是东家人,完全可以做决断。 “好。”陈细九又匆匆跑向前面,片刻后折返,竟然把火麒麟和女伴都给带进会场。 “靠,希望他包的不是报纸。”雷洛暗骂一声,谅火麒麟也不敢,此刻,雷洛整死火麒麟的心都有,但总不能因为手下给长官贺喜,就把手下整死吧?这就是老油条恶心的地方! “不管他,我们喝我们的。”雷洛举杯向高永盛、王祖辉、伍世豪等人邀酒。 一圈敬酒结束。 何定贤完全没有注意到火麒麟是谁,倒是看到一个客人的女伴身材辣,长相也挺艳。 酒至半场,楚韵南回到新人专用的包厢内洗手间、补妆。何定贤略晚一步,紧随其后,礼服穿脱是需要专人帮忙的,新郎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当楚韵南穿好衣服,转身打算离开洗手间时,却又被人抱住细腰一转,挤在镜子前,出声道:“给我十分钟,一生一次的机会,我不能放过……” 楚韵南望着镜子里自己一身纯白的婚纱礼服,背后站着一个开始亵渎圣洁的恶魔,连忙出声拒绝:“不行,十分钟那么久,客人们会发现……” “我已经尽量快了。” “妆会花。” “没关系,等会补……” “不行,啊!” “配合点,妆就不会花了……靠,外边有人敲门,是白月娥,你让她开门进来。” “不要。” “那就让她听着,我不信她会走。” “你好坏!” (本章完) 164 火麒麟冒绿光,何定贤中学 二十分钟后,何定贤与楚韵南、白月娥一起走出包厢,回到会场,对着投来目光的宾客们鞠躬问好,面带歉意。 作为宴会主角无故离场确实有些不礼貌,但各位宾客都忙着交际,时间过的很快,倒没人感觉奇怪。 因为,婚宴上新郎、新娘补个妆,到角落里陪朋友聊个天实属平常,只能说何定贤与妻妾把握时间的技巧很巴闭,或者说,楚韵南、白月娥两人太过卖力,拼命的扭腰、顶臀,要把小贤弄出…… 正当何定贤打算去同母亲聊两句的时候,一个身穿棕色夹克,表情谄媚,满面痘痘,头发油腻的客人抢着上前,弯腰敬酒,连声道:“贤哥、何夫人,白小姐,恭喜啊。” “我叫火麒麟,是九龙塘探目。”火麒麟身材壮硕,长**猾,一看就是警队最烂的那批持牌烂仔,很不讨人喜欢。 何定贤止住脚步,微微皱眉:“火什么玲?” “火麒麟呀,贤哥。” 何定贤恍然道:“火鸡零,怎么了?我有请一个九龙塘探目吗?” 楚韵南、白月娥见状离开男人身边,先行前往彭玲珊、陈立那头。 火麒麟腰弯的更低,讨好道:“是洛哥带我来的。” “喔。” “阿洛带你来的。”何定贤点点头,目光移向朋友那头,只见雷洛正在跟一个烫着大波浪,身穿红色旗袍,戴着大耳环,身材火辣,长相妖艳的女人聊天,依稀中记得那个女人前边和火麒麟站在一起,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阿洛的同道中人,难怪呢!” 以阿洛的江湖地位,现在还没娶小妾,已经是给足患难夫妻的面子,或许看在同“阿霞”的感情上,将来不会再娶妾室,但是,女人一定少不了,倒不是说阿洛很烂,而是男人的天性,功成名就,有钱有权,在一个物欲横流的金钱帝国里,谁能够洁身自好? 没有人! 阿洛能够不把女人带回家,不让那些妞同老婆争家产,给老婆孩子清净,已经是守住本心的底线。 而照阿霞那种清纯朴实的性格,雷洛肯定是玩腻了,火麒麟的女伴倒是风骚妖艳,完全是两个极端。 难怪阿洛看得上。 他在上位之后,野心越大,玩的越开,自然渴望征服形形色色的女人,肯定要玩不一样的啦。 何定贤理解,举起酒杯道:“看在你是阿洛自己人的份上,干一杯。” “多谢贤哥,多谢贤哥。”火麒麟激动的不能自己,连忙举起酒杯,轻轻相碰,一饮而尽。 何定贤浅饮一口,轻笑道:“有什么事情,以后可以来大馆找我。” “我先行一步。” 火麒麟面露狂喜,连忙鞠躬:“多谢贤哥关照。” 他望着贤哥离去的背影,暗道此次没有白来,赚大了! 可当他平息心虚,左右四顾,想要找女友时,却发现女友已经不见,不知去哪儿了…… 半小时后,女友踩着高跟鞋,拉着旗袍下摆,时不时低头看着胸口,脸色红润,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走出洗手间。 火麒麟见到连忙上前:“你怎么这么久!” “嗯?” 他鼻子轻嗅,靠上前去,狐疑的道:“什么味道。” “前面有酒泼到衣服上了。”美丽眼神闪躲,后退两步,火麒麟面露狞笑,咒骂道:“TMD,当我白痴啊!” “跟哪个男人在洗手间里搞了,看伱一脸春样,贱不贱,死骚货!”他正要伸手去抓女人头发,把女人给抓进洗手间里,捉奸是不敢的,在场哪位男宾地位都比他高,随手都可以捏死他,但终归得看看是谁,说不定能捞点好处,要是富家公子还是狠敲一笔。 雷洛却拉紧裤裆链条,合拢西装,好整以暇,踏着皮鞋走出厕所,抬头望他一下,冷声道:“是我,怎么了?” 火麒麟的动作一僵,望着出门者,悻悻收手,恬着张脸,忙鞠躬道:“洛哥。” 雷洛挺胸抬头,满脸舒坦,抬手拍拍他肩膀,夸赞道:“你老婆功夫不错啊。” 火麒麟脸色发青,整个人绿油油的,竟然不敢张嘴反驳。 雷洛又道:“还你了,替你添了点水,你进去,随意吧。” 他头也不回的丢下两人,重新回到朋友的圈子里,伍世豪、猪油仔、王祖辉、高永盛等人会心一笑,纷纷喝酒,明明没有人看向火麒麟那边,火麒麟却感觉背后所有人都盯着他,他攥紧拳头,扭头瞪向女友,女友“美丽”竟然丝毫不怵,用手一挑头发,自信的道:“你要不要来?” “死骚货,回家了!”火麒麟低声骂道。 美丽却不肯走:“好不容易来一次酒会,多吃点,多认识点人呀。” 火麒麟双眼通红:“回家了!” “要回自己回咯。”美丽踩着高跟鞋,举杯走向雷洛那伙人,火麒麟咬咬牙,想要甩下女人走,却又害怕女人一整晚都不回来,那样头上更绿啊!但气又不敢出,心里又难受,左思右想,竟然拿着酒杯跟了上去,一整晚都笑呵呵地陪在长官们身边,有意无意同女友保持着距离,知道的,那是她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请来的舞女呢! 何定贤多少有留意火麒麟那边,本来打算火麒麟要是发飙,趁机教育雷洛两句,毕竟,雷洛做的多少有点过分,但没想到火麒麟当起了绿毛龟,顿时暗骂:“真是食屎了,龟男一个,活该把帽子戴牢。” 这种人没得救,说不定雷洛还以为他是专门来送女人的,怎么能怪阿洛呢! “师父。”何定贤来到陈立身边,敬酒碰杯,出声问道:“玩的开心吗?” 陈立笑道:“我一个老骨头有啥好玩的。” “介绍几个大老板给你?”何定贤问道。 陈立摇头拒绝:“没必要,年龄到了,再干几年就退休,混不动了。” “好吧。”何定贤点点头。 彭玲珊道:“你去招呼朋友,亲家,不要一直往这里跑。” 何定贤苦笑道:“不是怕你们无聊吗。” 老妈一个人除了白月娥、陈立、还有两个老街坊陪着,基本在场找不到什么可以说话的人。 彭玲珊却道:“怎么会无聊,看着你们就够亮眼了,何况,亲家公、亲家母一直来……” 今天,楚伟南仅带内地正房出场,也就是楚韵南的生母,不时就会来找彭玲珊聊天。 彭玲珊倒不会受到冷遇,也不可能受到冷遇,忙着拍马屁的人可多,同时,老一辈人都是经历过战争、苦难时期的,或许有人已经发达,在财富上有高低,但在人格上没有。 楚伟南发达起来也不到十年,在战争时期还回老家割猪草,养猪、种地,相比之下,当时彭玲珊还是地主小姐呢,两个亲家聊商业聊不到一起,但聊聊往事岁月,很有共同话题。 “那我去找朋友们聊聊。”何定贤带着妻子来到霍官泰面前,举杯敬酒:“泰哥。” “阿贤。”霍官泰笑眼眯眯,举杯回敬:“早生贵子啊。” “借你吉言。”何定贤出声道,邱德更忽然上前:“何生,何夫人,我在上沪时有个朋友,今年来港发展,事业不顺,需要人帮手一把,我想把给他引荐给你,何生能否给个机会。” 何定贤眼前一亮:“阿更,你敢开口,肯定是个人才,人到没?” 邱德更苦笑道:“老板,今天是什么场合?我怎么敢把人带来,你能抽时间见他一面,他就已经很感激啦。” 何定贤微微颔首,邱德更做事还是很讲规矩的,当即问道:“叫乜名?” “包钰刚。”邱德更说出一个名字,霍官泰在旁吃着小食,无动于衷,何定贤却愣神片刻:“包钰刚?” 霍官泰投来目光,目露惊诧,心头好奇,邱德更也很意外:“何先生,你认识?” 何定贤摇摇头:“不认识,但同我一个朋友名字很像,感觉有点惊讶。” “哈哈,那真是凑巧。”邱德更笑了两声,撞名实属平常,相似更普遍,但有这个凑巧,事情无疑顺利很多,包钰刚真是幸运! 霍官泰却觉得不一般,对这个姓包的多留了一个心眼。 “那就下周天,我正好要出席一个慈善活动,给失学儿童发学费来着。事后,抽个时间同他吃晚饭。”何定贤出声道。 邱德更忙不迭答应:“多谢何生。” 大老板愿意接见他引荐的人,毫无疑问,是给他这位银号大掌柜的面子,事情要是谈成,他本人在商界的人脉也会拓展开。 如同,每一个受过慈善基金捐助的学生,都要应承何老板的人情,每个受到东方钱庄信贷的商人,成功后都要承大掌柜的情。 八天后。 一个周末。 九龙塘,牛津道,东华三院第一中学。 何定贤在季正明、校长胡杰英的陪同下,来到宿舍探望学子。 胡杰英在二战前就在广州教学任课,来港后一直于义学教书,两年前担任校长。此时站在一间宿舍门口,指向一位戴着眼镜,穿着发黄T恤的中学生,介绍道:“何先生,这位是简奥伟同学,在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惜的是,父母七年前在战乱中死去。” 何定贤望向垂着脑袋,束手束脚,一声不吭的小男孩,心底有些难受,蹲下身问道:“小简,困难学生名单上怎么没有你?” 简奥伟捏着衣角,表情生怯,语气清亮:“学校内部有助学名额,我的成绩可以拿到,不需要与同学争。” 胡杰英苦笑道:“何先生,他一直这样懂事,我不知是好是坏。” 何定贤望着简奥伟脚上破旧的布鞋,突然间觉得做慈善真的有意义,拍拍小男孩的肩膀:“眼镜碎了怎么用?” “越用视力越差,我给你换一副新眼镜怎么样。” 简奥伟沉入沉默,季正明在旁莞尔,胡杰英忙道:“小简,快点谢谢何先生,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副新眼镜吗?” 简奥伟开口道:“谢谢何先生。” 何定贤欢笑的站起身:“下一次,不用这么谦让,该争的就争。” “这回,要不是胡校长特意向我介绍你,我是不会来这件宿舍的……” 胡杰英调侃道:“那样你可就没有新眼镜了。” 简奥伟显得有些局促。 何定贤扭头问道:“季叔,有没有办法加一个奖学金项目,专门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 “补贴学生们的生活。” 季正雄当即允诺:“没问题的,何生。” “那好,就这样办。”何定贤没有在宿舍里久留,免得给学生们太大压力,在校长、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继续走向下一间宿舍。 学生仔“韩志邦”早早收到消息,穿着一件白衬衫,站在门口,满脸期盼着校长的到来。 简奥伟则注视着何先生的身影在窗边闪过,深深把好心人的脸庞记在心底。 季正雄不愧是个优秀的基金经理,就连助学基金都投入到东华三院旗下的“义学”。 这座东华三院第一中学,是面向贫困华人子弟的全免费义学,始建于1912年,后来获得政府资助,扩办为中小学两部,本该在1961年获太平绅士黄笏南资助,更名为“黄笏南中学”,但在此刻,东方慈善基金与学校签订长达十年的捐助协议后,学校已经将要更名为“何定贤中学”,三天后就会正式挂牌。 不仅有效达到大老板目的,还再度增加大老板在东华三院的资助额,再收获一波善名,真正的名利兼收。 季正雄也将以“何定贤中学”作为一个向社会公开募捐的项目,好好把大老板搞教育的决定贯彻下去。 何定贤在见完十几个品学兼优的贫困生后,决定全部资助,再给学生们购置了一批文具、校服和食物。 最后,在校领导的送别下走出校门,当他还没上车,就见到邱德更带着一位地阔方圆,长相憨实的青年人守在校门口:“何先生,何先生。” 邱德更带着包钰刚一起迎上。 (本章完) 165 船王扬帆 何定贤没有上车,关上车门,走到两人面前与包钰刚握手,目光投向邱德更,邱德更立即介绍道:“何生,这位是之前同你讲过的包先生。” “包生,你好。”何定贤满脸笑容,话语亲切,开着玩笑:“怎么找到学校来了?害怕我跑了吗,哈哈哈!” 邱德更忙道:“包先生听闻你来做慈善助学,心中仰慕,特意来校门口恭候。” 包钰刚三十余岁,正值壮年,握着手:“何生,久仰大名!” 其实他就是害怕何定贤做慈善活动,做到很晚,取消二人的见面,干脆就来校门口堵人。 这在商业上只是普通操作,但看得出包钰刚状态积极,何定贤也在意,笑着送开手,拍拍他肩:“包先生,到茶楼慢慢聊。” “好好。”包钰刚连忙答应,亲自送何老板登车,然后才回到一辆宝马车前,请邱德更一起上车。 何定贤望着背后有一辆轿车缓缓跟上,心里一点都不诧异,因为,包钰刚自始至终就不是混在底层的人。 他父亲包兆龙二十年前就在汉口经营手工业,十年前在上沪开设银庄,涉足金融业。 包钰刚在家族支持下,入读上沪中兴学堂,考入“吴淞商船专科学校”,当时全国海事专业的高等学府,因抗战开打而辍学,进入前朝银行局工作,任衡阳分行副经理,随后任重庆分行经理,二战结束,改任上沪银行业务部经理,后升副总经理兼业务部经理,三年前举家迁至港岛,在多间航运公司都有投股,主要经营进口贸易,为内地运输棉花、钢材、药品等…… 自小就是泡在金融圈子里长大,已经在国内金融业浸淫十五年,是位彻彻底底的“银行家”。 九龙。 瑞兴茶楼。 何定贤请两位客人坐下,叫来服务员,出声问道:“二位喝什么?” 包钰刚回答得体:“何先生,我客随主便就好。” 何定贤便合上菜单,交给服务员:“上一壶菊谱,再上几笼小食。” “好的,何生。”服务员拿走菜单,马上就端来茶壶,分别给三位客人斟好。 何定贤手指轻敲桌面,和煦的道:“包先生,我没记错,伱是做银行业的吧?是来港岛后同阿更结识的吗?” 邱德更现在作为银号大掌柜,也算是银行业里的一份子,会认识包钰刚不算很奇怪。 包钰刚知无不言,当即笑道:“我同邱生是同乡,在上沪的时候便有幸结识,来港之后也慢慢熟络起来。” 何定贤眼神望向邱德更,没想到,这位大掌柜还有如此人脉,但考虑二人都是宁波人,互相认识倒很正常,如果邱德更愿意的话,已经有资格加入宁波商会,能认识的同乡老板更多,但邱德更显然不想再跟宁波商会有交集,可乡籍是改不了的。 邱德更解释道:“大老板,我在上沪的时候,租过一间影厅,试图做点生意,但可惜没做起来。” “当初包先生正式上沪银号的业务部经理,出于同乡情面,给我贷了些低息的款子。” 何定贤当即明了,朗声笑道:“哈哈哈,包先生,多谢!” “要不是你,我可就没那么厉害的大掌柜了。”他拱手承情,一下给足两人面子,邱德更、包钰刚都大为受用,包钰刚忙道:“何先生,别这样说,同乡间本该互帮互助。” “何况,邱先生有志有才,迟早都会出头的。” 邱德更摇头感慨:“都是何生抬举我。” 其实,邱德更要不是做到东方银号大掌柜的位子,包钰刚就算来到港岛也不会与他有交集。 时过境迁,包钰刚当年随手的一个人情,却给他一个新的机会。 何定贤道:“邱先生一直没向我引荐谁,今天既然引荐了包生,能够帮手的事情就一定帮。” “何况,包生是邱掌柜的恩人、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是不是在江湖上遇到什么麻烦事?” 他觉得包钰刚在港岛可能有账收不回来,应该不会是缺钱做生意,银行家会缺钱吗?偏偏包钰刚却道:“多谢何生,是有件事情要帮手,但不是江湖事,是一笔借款。” “喔?”何定贤奇了怪了,出声问道:“包生会缺钱?” 他记忆里包钰刚一辈子都是顺风顺水,不仅在父辈开始发家,更是后世公推的世界船王,手下的寰球航运公司,一度拥有世界上最多的货轮,八十年代便拥有210艘船只,总载重吨位2100万吨,睥睨群雄,稳坐世界八大船王的第一把交椅,其“世界船王”的身份远比其“银行家”的身份更受人知晓。 包钰刚闻言莞尔:“何生讲笑,出来做生意,边个有不缺钱的?何况我在港岛论资排辈,也只是初出茅庐,吃饭的钱赚得到,但要搞投资,手上确实捉襟见肘,正好听闻何先生的银号有借贷生意,便想贷一笔七十万美元的款子,用于购置货船。” “包先生是要做海上生意?”何定贤闻言眉头扬起,稳准不赔的生意送上门了!七十万美元的数目虽然吓人,但东方银号竟然真的能拿出来。 而且,东方银号在九龙、新界购置的地皮已经够用,现阶段确实可以停下“圈地”行为,把储金拿出来另谋发展。 这么一大笔钱贷给别人风险极大,东方银号要是一个差错,可能将会面临信用危机。 所以,邱德更就算有批准贷款的权利,也不敢擅作主张,只能把事情上递给老板。 包钰刚点头道:“我是学海事出身,十分看好航运生意,实不相瞒,前几年也投了几十万元在朋友的商行里,进出口贸易做的很成功,港岛现在没有比航运更赚钱的。” “这是实话。”何定贤点头认可,但不乏顾忌:“可行船跑马三分险,每批货都是一场赌,丢一笔货可能丢的是全部身家,而且港岛航运业已经很发达,想要做大可不容易。” “包先生有什么打算?”他相信包钰刚可以脱颖而出,但不敢保证就是这一场,七十万美元的资金,要是打水漂给人交学费可就亏大了。 包玉刚却察觉到话语中的机会,毫不犹豫道:“既然何先生知道我以前做过银号业,那我就实话实说,目前全港的航运公司都是重资产运转,所以才会有三分险,但我前半辈子的工作经验,使得我最畏惧分险,有一个办法可以没有分险的加入航运业分一杯羹。” “那就是把船长期承租给贸易公司老板,将其当作海上楼市,坐地收租!”他没有遮掩,十分笃定的道:“目前,全港所有航务公司,除了自运之外,大部分船东主都采取短期承租的方式,只因航运业波动巨大,一艘船从日岛开往旧金山,出发前一柜货运费是两万,到岸返回,运货可能就是三万,也可能是一万,导致船东主喜欢短期出租。” “租一次航程,改一次价,如果遇上航运业不景气,全球贸易下滑,对于船东主的损失巨大,因为,全港航运业昌隆,目前所有航司都在迅速扩张,不断给船厂下订,本港、日岛、美国的船厂都在建华人的船,一天昌隆之下是巨大危机,哪天航运业不景气个一年半载,目前港岛的几大船王都要卖船,破产,甚至要赔付船厂天价的违约金。” 何定贤愣了一下,未想到,竟然有人用银行业的思维看航运业,用楼市收租的办法收船租。 要知道,航运业利润巨大,商业追求利益,导致整个航运业十分激进,每天都有新船下海。 不管做什么的老板,都喜欢买两只船用着,不用也好出租,这就等于后世炒房的人,有钱就买房,尝到甜头,停都停不下来,怎么会信楼市要塌? 包钰刚就像是在大家疯狂买楼的时代里,嗅出楼市危机,开始运作长租房市场一样。 照样在楼市揾水,但目光不再放到虚浮的暴利上,以“包房出租”来加速运转,获取薄利,避免较大的资金损失。 果然,包钰刚道:“我打算购置货船之后,以三年、五年、乃至十年的长租条约,租给各大货主,租期越长越便宜、我的收入也越安全,可以经受住航运业的市场波动,赚薄利,图安稳,稳稳当当的在海上揾钱。” 何定贤顿时明白为什么包钰刚能够成为世界第一的船王,不是因为他猛,而是因为他稳! 商船上,唯有稳扎稳打,方攀得够,行的远! 何定贤见识到船王扬帆出海之意,顿觉港岛英才多,真是什么人都有,当即感慨道:“包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佩服,佩服,但恕我直言,包先生在上沪就是银行经理,不可能却少银行业的朋友,怎么借钱借到我这里来了?” “七十万美金又有何用?” 包钰刚松出口气,心里已经有十分把握,人反倒平静下来,述说道:“英国有间公司打算出售一艘烧煤的货轮,虽然只有8200吨排水量,也是二战前的老家伙,下水了28年,价格仅需七十万美元,公司还保证修缮后交付,价格十分合适……” “我本来打算去汇丰银行借钱的,托朋友打点好关系,但没想到,汇丰的鬼佬大班太鸡贼,明面上拒绝了我的贷款申请,私底下却找我,想让我贷高息款。” (本章完) 166 老虎,还是乌蝇? 何定贤听到包钰刚的遭遇,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正常,正常。” 港岛各大洋行确实喜欢这样削华人,而且,普通华人连走进洋行的资格都无,能够被洋行大班私下找上门简直是个好事。 预示洋行大班认为一定有得赚! 包钰刚也无奈感慨道:“这种操作是违背银行业道德的,虽然上沪时也屡见不鲜,但是,我凭什么受制于鬼佬?如果没有其他办法,我只能接受鬼佬的钱了,但偏偏邱生是东方银号的大掌柜,我便通过邱生来见何先生,希望能够得到邱生的帮助。” 何定贤刚刚吃下一只凤爪,配着饮下一口清茶,放下筷子:“包生,银号同银庄多少不一样,给出的利率肯定要高些,不见得比洋行大班私下开的价低。” 包钰刚点头:“我明白,但只要利率可以接受,我宁愿给何先生赚,也不想给鬼佬赚走。” “洋行开多少?”何定贤也不再啰嗦,直言相问,包钰刚达道:“年率利百分之十五。” “这个率利其实不高。”何定贤表情一惊,大概是包钰刚的项目很成熟,且本人履历漂亮,洋大班竟然手下留情了。 不过,洋大班要是走正常流程,用汇丰的信贷额度批准,收息估计还要更低,大概在百分之十左右。 何定贤沉吟片刻,开口道:“我只要百分之十!” 包钰刚顿时面露喜色,举杯说道:“多谢何先生。” 何定贤轻笑着道:“互帮互助,包先生,我是相信你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贵司在英国购买的收条货轮,需要租借给星辉商号,可以吗?” 包钰刚点点头:“当然没问题,而且第一艘船,我就算不赚钱,也一定不会让何先生亏钱。” 这样一来何定贤不仅能拿到利息,还能拿到货轮,星辉商号马上就要与银号、电影公司、纸厂一起合并为东方集团,也算他名下的产业之一,包钰刚注定无法在租金上赚到很多,但是拥有第一艘货轮之后,航务公司就能运转起来,起码拥有货轮的公司已经可以在银行收到贷款。 要知道,这一笔七十万美元的信贷,完全是以个人身家信用作担保,货轮本身是没有抵押协议的。 货轮在出租之后,完全可以做抵押,滚雪球似的,一步步把航运公司扩大。 换作别人没这个本事,但银行家出身的包钰刚绝对能够做到,未来寰球航运为何能拥有世界上最多的货轮? 包钰刚精通银行业务,采用各种融资、收购、信贷手段是其中关键,否则,光靠收租等钱,是没办法在二三十年间,筹集到如此多的资金。 这项生意换一个人或许还可以做,但绝对做不到这样大!船王之所以姓包,是因为包生选择做航运业,而不是航运业成就了包生,换一个行业,包钰刚的锋芒一样掩盖不住。 所以,何定贤听完包钰刚的决策之后,丝毫没有想要插手的想法,正如洋行大班们一样,银号老老实实收息就好,很多生意是因人而成,盲目下海只会亏掉资产,给人做嫁衣。 “呵呵,在商言商,到时候租金按照行情来就可,邱掌柜,明天拟一份合同,前往汇丰金库调钱,换足七十万美金交给包生。”何定贤举茶回敬,缓缓说道。 邱德更表情兴奋,连忙点头:“我明白,何生。” 将来包钰刚的航运公司要是成功,肯定要欠他一个人情,于银号而言也是谈成一桩大业务。 包钰刚致谢道:“将来何先生要是想用船,一句话的事!” “哈哈。”何定贤畅笑两声,欣然接下人情,随后又请教了一些银行业的事情,在金融方面包钰刚是顶级专家,胜在职位够高,眼界开阔,与邱德更勤勉肯干是两种风格。 二人当晚聊到八点余钟,越聊越开心,碍于时间太晚,方恋恋不舍的互相告辞。 何定贤也愈加坚定要把公司搞成集团,将银号转为银行的想法…… 隔天,上午,包钰刚在银号签下合同,拿到现金,下午就带人乘船奔赴英国。 汇丰洋大班得知其拿到华人钱庄贷款,震惊之余又暗自恼怒,洋行的高傲注定会错失很多华人俊杰,错过很多生意。 月底。 何定贤收到新一个月的规费,光是在各区码头抽水,便多抽到六十九万港币,加上每区上缴的规费,足有三百二十万之多! 猪油仔带着六个人,提着十二个箱子,将箱子在办公室的地面全部打开,露出一卷一卷,如山人海,让人眼花缭乱,意乱情迷的港币。 何定贤都忍不住深吸一口雪茄,惊叹道:“这么多?” 猪油仔脸色通红,条理明晰的回答:“贤哥,这些还是各区警署都拿走大头,最终缴上来的数目,要是把各区警署的全算上,港岛警队每个月现在能收到将近三千万港币的规费。” “三千万!” “三千万啊!” 猪油仔情绪激动。 何定贤昂首感叹:“干他妈的,三千万啊!” 在一个平均工资两百出头的年代,在一个公司经理薪酬不到五百的年代,一个总共不到三千人的部门,一个月却能拿到手三千万港币! 这是什么概念? 算一下,从今年到70年,加起来港岛总规费起码得收上千亿吧! 这还是账目上的,不包括交给鬼佬的买官费,不包括私下送礼、办喜宴收礼等,全算上一千亿都少了吧? 五亿探长雷老虎? 以前还觉得很威风,突然感觉也就是一个小角色,改名叫五亿探长雷乌蝇算了! 何定贤只是略作猜测,纵然他现在掌握全港刑事组账目,知晓全港规费的大致总数目,但也不可能精准算到港岛经济增数,算清二十年间的规费总数,没办法,想象力受到见识约束,真是想不出来啊! 要不是他真真切切的收到钱,他也不敢信,但转念一想,一个人能贪一千多套房子,很合理。 这一切都很合理。 社会财富流向,贫富差距,各种现象都合理。 雷乌蝇不是老虎,只是一个小乌蝇,不仅贪得少,还要背锅,我去…简直哭死! 当然,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大部分都要入鬼佬们的帐,警队两千多华人,几百号鬼佬,收最多的却是鬼佬,最少的则是华人,例如眼下的三百二十万,华人能收到多少? 何定贤沉吟片刻,用脚将两个箱子踹翻:“嘭!” “嘭!” 港币洒落一地。 “我没见到这些钱,你也不要再让我看见这些钱。”他指着地上洒落的港币,出声道:“其它的,拿二十万出来给兄弟们发了,剩下的我要送去给鬼佬。” 猪油仔立即会意,弯腰把地上的港币全部收好,出声道:“今天我就带了十个箱子来。” 随后,他匆匆提着箱子离开,把钱放到车上,再回来给兄弟们发规费,何定贤则带人拿着箱子送给鬼佬长官。 重案组兄弟们的规费直接翻倍,整个重案组,乃至全港华警都喜气洋洋,迎来一波工钱大涨。 虽然,刑事组、军装组没有重案组涨的那么夸张,但是在收上码头规费,迎来历史性涨幅后,多能也涨四五百,少的也能涨两三百。 至于鬼佬们更不用提,尽管何定贤已经截流一大笔钱,但规费的大幅上涨,仍然让鬼佬异常兴奋,大为褒奖。 如今,不仅是官府派支持重案组,全港警队都将华人重案组,视为港岛警队重要的一个一线部门。 这是业绩带来的地位。 何定贤若非清晰的知晓黑钱与正钱的区别,甚至都感觉做生意没意思了。 果然,有权就有钱! “再过一年两年,警队甚至都可以取消小商户、商贩的规费了。”何定贤想到账目上商铺规费增率很低,占比又越来越少,忽然觉得警队已经没必要收这笔钱。 因为,警队找到了新的财路。 但对于各区探长、鬼佬而言,蚊子再小也是肉,想要减免商铺规费,遇到的阻力肯定很大。 没有外部力量施压推动,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何定贤倒不急,慢慢看…… 两个月后,包钰刚带着一艘货轮回港,停泊在维港码头,找黄埔船厂再检修、修缮一番,刷上新漆,命名为“金安号”,成立“金安航运公司”即“寰球航运公司”前身,且以十年期,每年租金三十万港币的价格,租借给星辉商号。 翌月,星辉商会,东方报社、东方纸业、东方银号、东方电影公司五间公司合并为“港岛东方集团”,东方慈善基金为其下属基金,登报声明,合并经营,预兆着何氏商业帝国的奠基落成。 月底,何定贤,楚韵南正式举行婚礼,在半岛酒店摆酒三十桌,在石硖尾设三天流水席,同时,回到粤省老家寻根访祖,在潮州捐了办了一所小学,将楚韵南登上何氏族谱,又去探望了楚家祖辈乡亲。 二人注定不会与内地乡亲有很深的情感连接,见都见没过几面,要说有感情就虚伪了,但他们对这片土地有感情,因为土地生他养他,因此,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乡亲们,礼数必须到位!当地亦有领导冲着楚伟南的面子,加上一所小学的捐资,全程接待二人,但何定贤身份敏感,这年代官方还不愿意过度接触他,何定贤亦是点到即止,互相交换一下电话,没有过份亲密,有什么事,将来再谈,现在谈不仅为时尚早,还容易给鬼盯上。 (本章完) 167 选坐馆 新界,荃湾西,青衣山一带的小路上。 一辆小轿车正向九龙区驶去,沿途道路泥泞不堪,颠簸不休。 潮义勇坐馆陈十九,身穿黑衫,表情疲惫,半依着座椅,眼神微眯。 “吱啦。” 前方路口,忽然迎面拐出辆轿车,车灯晃照得司机眼前一花,连忙踩下刹车,破口咒骂:“TMD!” 两车插肩而过。 下一刻,第二辆轿车飞速闪出,车头直直撞在正中车门。 砰! “十九哥!” 司机阿雄大吼。 陈十九刚刚坐直身子,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伴随着车子侧仰摔下悬崖,嘭,嘭,嘭,连续翻滚数十米,砸落在碎石滩上…… 第二天。 巡逻的海关员来到岸边,望见跌落的车辆,面色大骇,跑到车门旁才发现车内二人已经死透许久。 当天傍晚,《东方日报》副刊,晚报头版头条——《潮字头坐馆身陨海崖,江湖仇杀或是意外?》 重案组办公室。 何定贤穿着西装,翘着二郎腿,面前摆着一杯热茶,好整以暇的打开报纸,望见上面跟进报道,出声叹道:“一脚天堂,一脚地狱,江湖路,果然是断头路。” “陈十九四十多岁的人,叱咤江湖二十多年,要钱有钱,有人有人,照样给做掉。” “真不知是谁做的。” “哒哒哒。”颜雄来到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贤哥,有案子。” “进来。”何定贤道。 颜雄推开木门,进前五步,立正敬礼,再递上案子:“新界荃湾署递上来的新案子。” “十九哥的?”何定贤放下报纸,接过卷宗,颜雄点头:“是!” “好,现在江湖上怎么样?”何定贤打开案卷,看着现场记录,颜雄理所当然:“很乱。” “首先,江湖人都认定陈十九是被谋杀,潮义勇十几个堂口,每个堂口坐馆都争着要给大佬报仇,有互呛的,有要打的,新记、和记、号码帮,个个都是怀疑对象,现在,江湖风声鹤唳,潮义勇乱成锅粥,急需安定局势。” 何定贤很能理解,望着记录道:“根据鉴证科考察,和车厂请来的专业人员,车辆坠崖前受到撞击?” “对,在悬崖上的盘山公路还有明显车辙痕迹,以及车漆碎片。”颜雄答道。 “嗯,你觉得会是谁做的?”何定贤抬头问道。 这年头江湖大佬只要死于意外,一律默认为他杀,不是用一个车祸,就可以把天下人蒙过去的,何况,全港小轿车都没几万辆的年代,乡下山道哪有那么多车祸?货车更是各大公司的重要财产,没有老板舍得拿出来撞人,人命哪儿有车值钱,但因为没有监控,媒体,想要拿到证据,难如登天,开车撞人真会做成悬案,怀疑谁都可以,指正谁都不行! 不拿出证据,没有人服气,可偏偏想拿到铁证很难,极不好办,颜雄说道:“八大社团,每间都有可能,因为缺了一个潮义勇,警队好不容易平衡的江湖局势就要打破,而且,潮义勇是长官的同乡字号,潮汕帮最大的江湖力量,潮义勇一乱,全江湖都要乱。” “潮汕帮内部也有可能,近期,陈十九有表示要金盆洗手,退位让贤,前天到新界也是拜访一干老叔父,商讨下一任坐馆之人选……”颜雄讲到一半,何定贤便笑的打断:“算了,你派人查查最近港岛几间修车厂,把可疑的车辆、车主都查一遍。” 颜雄点头领命:“是。” 何定贤之所以打断颜雄的话,是觉得颜雄什么都讲,却又什么都没讲,看来是涉及到潮义勇的事情不敢多讲。 也对,潮义勇归根结底是为潮州商会服务的字号,楚家能够一言而决下任坐馆人选,换而言之,何定贤便能够决定下任坐馆是谁当! 这种涉及到长官决策的事情,下属当然不敢多讲,不过,楚家也不是让谁当坐馆,谁就能当坐馆,因为,坐馆是要能够服众的,潮义勇十几万会员,当中能够服众者不多。 楚家也只能在社团选出的几个人里面,选一个支持,青睐谁,谁来当坐馆。 而其余社团要谋杀陈十九,倒不是没有动机,光是打破平衡,试图让潮义勇分裂,对于其他七大社团而言,就是一桩巨大利益,但七大社团没必要现在跳出来搞事,因为新的平衡刚刚诞生,各大社团都还在恢复期,搞出事,也不够实力,拿不到利益,傻仔才动手,归根结底,还是潮义勇内部的事情。 至于从车子方面查,大小是个机会,但不能抱太大希望,虽然一辆车很贵,换作小罪犯会舍不得,肯定还得继续用,但这可是件大案子,车重要,命重要,背后的人可能掂得轻,何况敢动陈十九的人,未必就差一辆车的钱。 晚上,利源东街,楚家,餐厅。 楚伟南穿着白色西装,用手舀着红豆粥,轻声说道:“从我来港岛做橡胶生意开始,到泰国拉的第一批货,十九就跟我一起出海,到现在转眼有十多年,他为商会做过很多事情,临近收手,折在江湖里。” 何定贤喝着鲍鱼汤,闻言感叹:“老豆,江湖,没有金盆洗手的,手上沾上血,怎么洗都洗不掉。” “当江湖该有道义!”楚伟南平缓的道:“也该有规矩,底下人要争位置,怎么能踩着大佬尸体上。” 这其实才是江湖上位最快、最狠的一种办法。 何定贤出声道:“有要我做的事情吗?” 楚伟南长叹一口,摇摇头道:“于私没有,因为我是潮汕商会的会长,为了潮汕乡帮,最好的结果是找一个替罪羊,再选一个新坐馆,迅速平定潮义勇的混乱,于公,只有这一个请求,要快!” 何定贤心里早有准备,知道这次案子查出真凶,不重要,重要的是,维持整个潮义勇的稳定。 于大局而言,死一个陈十九,无伤大雅,只要潮义勇不乱,谁当坐馆都一样,不过要选肯定得选一个听话的。 何定贤便问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楚伟南感慨道:“本来是打算扶梅洲雄上位,他是陈十九的头马,但可惜同陈十九一起坠崖而死,上一任,下一任,全没了。” “现在只能在够实力、又有心的几个堂主里选,比如潮州粥、白饭鱼、大飞莫、阿翁。” 何定贤在餐桌上点起支烟,深吸一口,陷入思考,照这样看手下人捅刀的几率又更大了。 怎么,其中两个嫌疑人还是我的朋友? 何定贤暗感不妙,抬头望了眼岳父,只见岳父说道:“另外,义群的伍世豪,手底下也多是潮汕人,之前有同陈十九聊过,要把义群并入潮义勇,不过要等梅洲雄上位之后,再正式开山门,要不要顺便考虑一下伍世豪,毕竟,伍世豪也是你的人,用起来顺手。” 何定贤心里咯噔一声,总不至于是在试探他吧?他盯着岳父看了两眼,岳父轻笑道:“我们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就讲。” 何定贤便点头道:“伍世豪年纪轻,又不是潮义勇的人,不适合。” 楚伟南说道:“那就定白饭鱼吧!” “他也算自己人,不管能力够不够,起码用的放心。”仔细一算,楚老板与白饭鱼还有裙带关系呢。 何定贤闻言也不再拒绝,出声说道:“好,反正都是为商会做事,案子什么时候结,凶手有没有合适的?” 楚伟南爽快道:“宜快不宜慢,明天晚上,陈十九出殡,到时候由伱来当众宣布答案,阿翁之前一同梅洲雄对呛,现在又叫的最凶,干掉他可以平定局势。” 有时候谁生谁死,不看那个人立过什么功,合不合适,仅仅是看他适不适合,阿翁现在最大的价值就是用来定人心。 他就该死! 何定贤颔首道:“没问题。” 十点钟。 他乘轿车离开别墅,回到中环的公寓,路上琢磨着楚伟南的态度,毫无疑问,楚伟南是信他的,否则,不会选择让白饭鱼上位,但一家人间要展示信任,本身就是种有疑虑的表现,楚伟南或许在怀疑阿豪。 翌日。 傍晚,六点。 九龙,油麻地,一间唐楼门前设有灵棚,大大小小上百位潮义勇扎职人,身穿短衫,头扎孝布,数百名潮义勇打仔,遍布街头巷尾,将街道挤得满满当当。 新记、和记、号码帮、东兴、各大社团,有头有脸的字号,不管平时有无仇怨,话事人全都亲自到场,祭拜陈十九,恭恭敬敬地上一炷香。 何定贤乘坐轿车来到街道入口,推门下车,在颜雄、阿鬼等人的陪同下走入街道,曾少珂叼着香烟,穿着西装,带着一干刑事组探员守在外围,见到长官前来连忙迎上前道:“何帮办” “曾哥”何定贤打了一声招呼,望向里边挤满人群,微微颔首:“我先进去了。” “好,有什么事叫我。”曾少珂肃然点头,目送长官上前,随后,鱼龙混杂的潮义勇帮众让出条路,许多人注视着他走向灵棚,深知大佬到场将会决定潮义勇未来,灵棚前,一具楠木棺椁停在香案后,一张青年时期的黑白照片,安放在棺椁前,依稀看得出陈十九年前时的英武气概。 白饭鱼、潮州粥、大飞莫、阿翁,一干实力派堂主都穿着麻衣孝服,与陈十九的家人一起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 在江湖混到陈十九的地位,生与死,早已不是一家人的事,而是关乎社团十几万会员的事,出殡都要交给社团主持,要是大佬没有儿子,头马还要为其捧照片,抱骨灰,好在陈十九有儿有女,遗孀都有六个,现在社团堂主们只需要帮忙主持仪式,递香收钱。 这时潮州粥拿着三炷香走上前,递给长官说道:“贤哥。” 颜雄在旁付了七份帛金,警队来者一人一份,长官那份尤其厚实。 “嗯。”何定贤接过香火,站在棺椁前,深深鞠躬三下,以示对死者尊敬,随后便将香火插进炉子,转身在潮州粥的引领下来到一片茶座区坐好,许多已经祭拜完的社团老叔父,全部都在四方桌旁坐着喝茶,其它社团的人则匆匆离去,不会在现场久留。 叔父们见到他坐下纷纷点头致意:“何生。” “何生。” 何定贤向叔父们点头回礼,望向旁边一桌的伍世豪:“阿豪,你也在。” 伍世豪面色怅然,点头道:“贤哥,十九叔帮我很多,特意来祭拜一番。” “有心了。”何定贤感触良多,点下头,一位叔父扬起浓眉,出声道:“何长官,今天你来祭拜十九哥,潮义勇的兄弟们承情,不过,潮义勇现在群龙无首,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是潮汕商会的人,潮义勇离不开你的支持,兄弟们心里都有准备,你是代表楚先生来的,是不是该给潮义勇指一条路。” 又有叔父道:“是啊,何长官,往小的说,我们揾水,要你关照,往大的讲,楚何一家,我们端楚老板的饭碗,要听你们一家人的话。” “趁着兄弟们都在,直接讲吧!” 兄弟们一阵骚动,数十位有实力的扎职人,不约而同汇聚到茶座前,眼神都齐聚在长官身上。 太子道堂口扎职人大飞莫出声道:“要立话事人,要先给十九哥报仇。” “对!” “大仇未报,整个江湖都看低我们潮字头!”兄弟们顿时群情激奋,不少人大声呼喝,气势十足。 潮州粥、白饭鱼对视一眼,心知大飞莫要报仇是假,想上位是真。 话事人身亡,本就是打破原本格局,而原本格局一旦被打破,下面的人多了一次机会,本来大飞莫不受陈十九待见,一向嚣张、狂妄,是绝对无缘话事人的堂主,现在,反倒给他出来大声讲话的机会。 何定贤环顾兄弟们一圈,发现大多数还是比较冷静的,当即心里也更满意,便慢条斯理的掏出烟盒,抽出支香烟,出声道:“好了,要凶手是吗?” “我来定一个!” 何定贤眼神瞄向出头的大飞莫,大飞莫顿时心头一惊,连忙闭嘴,但下一秒,一直没发话的深水埗堂主阿翁顿时满头大汗:“根据警方调查,这件事情是你做的!” 何定贤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他。 月初求票! (本章完) 168 拍桌子,要有掀桌子的实力 阿翁大叫:“何生,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何定贤笑道:“重案组已经在屯门汽修厂找到凶车,负责开车的司机,是你的手下泉仔,阿雄,把泉仔带上来。” 泉仔是个理着寸头,身材精瘦,年纪二十多岁的后生仔。 可当他被颜雄从车上拉下来,穿过人群,丢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浑身伤痕,鼻青脸肿,意识模糊。 “真是阿泉。” 人群一阵躁动。 社团马仔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各位扎职人,叔父,眼神里流露出怜悯,可惜。 阿翁更是茫然四顾,不知所措,左顾右盼。 颜雄则在浑身捆满麻绳的泉仔面前蹲下,一把扯下他口中的破布,拍拍他脸蛋:“喂,是边个杀了大佬?” “是翁叔。”泉仔张开嘴巴,齿缝间流着流水,话语含糊,就像一台卡壳的复读机。 颜雄又问道:“是边个开车撞死十九哥?” “是泉仔,是泉仔”泉仔张口念道。 几位叔父退休多年,于心不忍,闭上眼睛,扭过目光。 一位叔父站起身大叫:“啊!你看,泉仔都说是泉仔了,那没问题了,阿翁,你一向同梅洲雄不对付,对十九哥要让梅洲雄接棍心生不满,就是伱!” “是你杀了十九哥!” 一干扎职人咽了口唾沫,心生畏惧,见到叔父站起身喝骂,一个个快步后退,使得阿翁鹤立鸡群般站在人前,旋即,几名打仔上前把阿翁扣下,全都是潮义勇刑堂的人。 外围一些阿翁在深水埗堂口的马仔见势不妙,一拥上前要给大佬撑腰,其余堂口的马仔马上围成人墙把人给挡了回去。 阿翁同疯魔一般在地上挣扎,嘶吼:“不是我做的!” “何定贤,你血口喷人,我干你娘,有种去抓真凶!” 何定贤坐在茶桌上吐出口烟,不恼不怒,平静的道:“我是重案组长,全港重案组都交给我办,到现在没有一起冤案。我说是你干的,就是你干的!” “大家讲对不对?” 这时大飞莫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立功心切,立即出言支持:“没错,阿sir都是说你干的,你就算狡辩也没用,有什么事去同法官说吧!” 潮州粥摇头叹息:“阿翁,真没想,你会干出这种事.” 社团叔父们也纷纷摇头惋惜。 何定贤笑道:“给诸位一个面子,也不用带去见法官了,刑堂直接解决吧。” 一位叔父当即出言:“多谢何生。” “谢谢何长官。” 潮州粥,白饭鱼等人都出声道谢。 为什么江湖社团,大多数人不用证据,桌子一拍,一件事说是谁做的,就是谁做的?因为,拍桌的人有掀桌子的实力!你不认,桌子上别人也会摁着你的头让你认,否则大家都没有办法玩下去,今天,何定贤坐在这里就有掀桌子的实力,拍桌子,说是谁,就是谁! 能够给众人一个理由已经很给面子了。 阿翁在一班刑堂兄弟的拖拽下,给人带入唐楼后院,将会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但惨叫声并没有传到灵棚下,白饭鱼,潮州粥等人也看着正在喝茶的何长官,何长官放下茶杯,沉声道:“凶手既然找出来了,龙头的位置就要定下来,潮义勇十几万人的社团,不能够没有龙头,白饭鱼。” “啊?” 白饭鱼表情一愣,上前答应,顿时所有人目光都转向他。 只听何定贤道:“商会决定捧你做下一届话事人。” 白饭鱼霎时间像中了头彩,呆立当场,本来按照他的实力,地位,话事人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他,因为,话事人之争没有排序,除了一两个最有机会的之外,其它全都没有机会! 虽然,他在社团内实力排在前五,手下上百间马栏,几千号兄弟,但是,一直都没有竞争话事人的资格,可现在梅洲雄,阿翁双双折戟,论资排辈竟然真有他的份! 何定贤见他没有反应,又问道:“你怎么想?” 白饭鱼恍然回神,当即道:“只是为商会做事,我服从商会的决定。” 何定贤点点头,望向在场其他人:“诸位有什么意见吗?” 首先,白饭鱼本就有实力,在得到商会认同后,便是顺理成章的话事人,潮州粥,大飞莫等人心里有遗憾,但必须无条件支持,不然就是跟商会老板们唱对台戏。 何况,白饭鱼会心甘情愿让到嘴的鸭子飞喽?不想同商会对打,就肯定要认,在场的扎职人,叔父们都出声说道:“没意见,我们支持白仔。” “支持白叔。” 何定贤满意地望向众人一圈,出声道:“好,既然这样,事情便告一段落,十九哥的丧礼还要靠各位支持,我就不多留了,阿雄,我们走先。” 他带着颜雄、阿鬼等人起身离开,潮义勇扎职人、叔父们齐齐起身相送,一路送何先生坐上轿车,离开油麻地。 等到何先生一走,马上就有迫不及待的上前恭贺:“白爷,恭喜啊。” “以后社团兄弟们就靠你领导了。” 白饭鱼望着前来祝贺的人影,并没有满脸笑容,飘忽所以,而是肃声说道:“诸位兄弟,定下话事人是社团需要,并不是什么喜事。我也只是为社团,为商会做事。” “眼下,还是要把十九哥的丧礼办好,以回报十九哥一生为社团的付出,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 扎职人们齐声讲道:“白爷言之有理。” “我们还是先去做事吧” 叔父们旁看的也暗自点头:“白饭鱼确实有话事人的风范。” 当晚,陈十九出殡足足有上千名社团成员送行,当中不乏社会名流,商会老板。何定贤以东方集团的名义送上花圈,星洲商号,王老吉,金牙连,林大头,就连太平绅士都前来祭奠。 第二天,晚上。 何定贤回到中环的公寓,在客厅打开冰箱,取出瓶可乐,舒服的饮下一口,正打算回主卧的时候,突然瞄见次卧开了条门缝,灯光照到走廊。 “白月娥怎么会忘记关门?”何定贤心生疑惑,探头上前查看一番。 白月娥正在房间里,身穿一件紧身婚纱,正用手提着围胸,见他来面色惊讶,连忙捂住胸前:“呀!” “你怎么进来了?” 何定贤把门关上,上下打量她道:“我家我怎么不能进?” “别管我,你继续。”他努努嘴,拿着可乐,单手插袋,眼神直勾勾的看着。 白月娥有些羞怯,不管玩过多少次,多大尺度,当着人面还婚纱总是有些不好意思,何况她本来就没有穿婚纱的资格,因为妾室是没资格举办婚礼的,当然,相应的聘礼已经下到白家,白月娥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何家人。 “不要看我嘛” 何定贤轻笑一声“怎么穿起婚纱来了?” 白月娥抿着嘴巴:“我买的,我乐意,总之我又不会穿出去。” 何定贤警告她道:“你可千万别给楚小姐看见,否则,嘿嘿嘿,楚小姐会想歪的。” “这一款我之前倒没有试过,不知道摸起来触感怎么样。”何定贤在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体验了一把触感,顺便替白月娥丈量过三围,白月娥给逼到床头,摁在角落,抚媚的道:“老公,小心弄坏.” 何定贤满口答应:“我会温柔的。” 手上却没有半点留情,然而白月娥却表现的非常配合,这本来就是在听说老豆被捧上龙头之位后,打算给老公的一点小奖励,她不仅特意去买了婚纱、高跟,白丝袜,在衣柜里还有黑色长裙。 一周后,白饭鱼在正式拜过祖师,继任龙头,便带着一盒老婆饼来到中环拜访长官。 “何生,这是元朗买来的老婆饼,饮茶的时候配一点点,很香的。”白饭鱼坐在茶几旁,表情小心谨慎,着重介绍。 白月娥在旁倒茶,何定贤闻言点头,接过饼盒,顿时觉得重量不对,拉开盒子却见到一排饼干下面,压着一排金条,金条不粗,每支克数两百,但十根排开,着实有些吸睛。 何定贤笑着合上饼干盒,出声道:“江湖还有这规矩呢?不过呢,这饼干看起来就香,我就却之不恭,笑纳了。” 白饭鱼眉开眼笑,乐呵呵道:“一点心意而已,何生喜欢就好,以前十九哥当话事人的时候,人人都知他是同楚老板混的,现在我当话事人,大家都知我是同你混的,我有今天,全靠何生关照,以后会常带特产来拜访你。” “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了,说到底,都是帮商会做事。”何定贤翘起二郎腿,点一支雪茄,出声道:“下回还是该先去拜访楚会长。” 白饭鱼点头道:“傍晚就会去楚会长家,拜访你,就是拜访楚会长嘛.” 其实照规矩,他先来何定贤一个晚辈家里,多少有点轻视楚会长,但何定贤和楚会长是一家人,拜访何定贤就等于拜访了楚会长,一来二去,倒是个折中合理的路。 白饭鱼喝了两杯茶,等到气氛渐松,忽然说道:“何生,阿豪要娶十九哥遗孀的事,你有没有听闻?” (本章完) 169 寡妇 “阿豪要成家了?”何定贤略显惊诧,问道:“十九哥的遗孀,十九哥那么多遗孀,娶的是哪一个?” 白饭鱼道:“六姨太,刘牡丹,以前在百乐门唱歌的一个红牌。五年前跟了陈十九哥,一直替十九哥打理烟档生意,算是社团的人。” 一般大佬家人很少入社团,一旦入社团,肯定就是要谋权。 何定贤没料到伍世豪会同寡妇混在一起,但仔细想想,凡是牡丹在潮义勇内有一点权利,对于伍世豪的帮助都是巨大。 他蹙眉问道“这个姨太太在社团里吃得很开?” “之前挺得十九哥信任,以姨太太的身份帮十九哥管着社团账目。”白饭鱼斟酌道:“要说权利,没有多大,但作为十九哥唯一在社团内的姨太太,人人都敬三分。” 陈十九最早娶的正妻早已逝世,后来娶的几房姨太太,整天拿钱打牌,顾着享受,根本没人愿意入社团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反而,最晚娶的姨太太,年龄最小,最有野心。 说不定就是看中陈十九的江湖地位高,年纪大,奔着遗产来的。 何定贤沉吟不语:“你想要顺利掌权,是不是也得跟她谈合作?” 白饭鱼点点头:“不给她好处,也不能拿她的权,否则外人都要骂我欺负孤儿寡母,这是犯了洪门三十六誓,绝不可为。” “也就是说,她除了把账目交出来之外,肯定还会继续管着烟档?”何定贤感觉出不对劲,沉声道:“这就是义群会管着潮义勇的烟档,等于义群拿到烟牌了!” 他心底生出一抹忌惮。 白饭鱼道:“其实,如果她不同阿豪搞在一起,我们还能慢慢把烟档收回来,但偏偏阿豪要娶一个寡妇.” 一个有名,一个有实,虚名加上实力撑腰,那可真就好玩了。 何定贤饮着茶,宽声道:“这件事情,我也不好去讲什么,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现在也没有守节的说法。更何况,阿豪肯接受十九哥的遗孀,大家只会觉得阿豪讲义气。” 如果阿豪是一直为了烟档而来,那事情就远没如此简单。 “不过,兄弟打算结婚,我总可以去关心几句,到时候问问阿豪吧。”何定贤说道。 白饭鱼出声道:“好,另外义群要并入潮义勇的事情,我可能停不下来,要是一力反对的话,好像是要故意排挤阿豪,名声上也不好听。” 他是完全能够猜出何先生的想法,何生肯定不想让义群并入潮义勇,两个字头分别掌管更轻松。 要是合并成一个字头,何定贤反而不好对义群指手画脚,当然,潮字头肯定都得为他做事,但能否发展成想要的样子就悬了。 因此,他上位后,尝试着停下把义群并入潮义勇的事,但遇到的阻力比想象中大,其中很多叔父觉得收下义群,既可以壮大社团实力,又能风光一把,去去霉运。 而且,收下义群还能展现潮义勇广纳同乡兄弟的胸襟气魄。 何定贤心里明白,笑着说道:“我看你是怕别人说闲话,话你也钟意牡丹,一把老骨头要同后生仔抢食吧?” “哈哈哈。”白饭鱼闻言笑出声来,丝毫不顾及女儿就在身边。 “停不下来就不用停了,义群要并入潮义勇的事情,阿豪根本也没同我商量。”何定贤出声道:“他作为字头的话事人,可以决定字头的一切,我作为字头的老板,只能决定支不支持罢了。” 两天后。 中区,荷里活道。 茶餐厅。 何定贤坐在桌子后,手上拿着菜单,出声问道:“阿豪,吃什么?” 伍世豪穿着白衫,坐在对面,话语爽快:“老样子。” “一份猪扒饭,一份烧鹅饭,加两杯冻柠茶。”何定贤把菜单放到一旁,朗声说完,马上有服务员复述一遍,写好单子递给厨房。 伍世豪喝上口送来的冻柠茶,调整姿势,坐直道:“贤哥,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没啦。” 何定贤悠哉悠哉的用吸管搅拌饮料,语气轻松:“再好吃的水果,吃太多也会腻,今天是特意约伱饮茶的,顺便聊点私事。” “嘿嘿。” 伍世豪笑容开怀,畅快道:“好!” 何定贤见到两份饭上来,问道:“白叔跟我讲,你快要结婚了?” 伍世豪露出害羞小男生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含蓄道:“是啊,我老婆长的靓,人又好,能看上我是我的福分。” “恭喜你啊。”何定贤笑道:“你娶十九哥的遗孀,我是完全没有意见的,但有些事情,我得提前讲好。” 伍世豪点头:“放心,贤哥,义群绝对不会卖粉,卖大烟,” 何定贤摇摇头:“不是这些,这些事,我已经讲过,便没必要再讲,义群并入潮义勇,也是你作为坐馆自己的选择,两间潮字头并在一起,我没拒绝的理由。” “我想问你一件事,陈十九是不是你杀的。” 伍世豪表情略显错愕,眼神里倒没有意外,不像是没有猜到,只是没想到大老板会讲的如此直接,连忙摇摇头:“不是!” “贤哥,你要是怀疑我为了女人,加害十九哥,我以命担保,在此之前我都不认识牡丹,是在丧礼上,我才第一次见到牡丹。”伍世豪语气坚定,表情刚毅:“如果,你是要怀疑我为了权力,那么,潮义勇有多位叔父可以替我作证。” “十九哥给义群并入潮义勇的价码,便是下下届让我当坐馆!” “那可是全港持牌社团,潮汕帮第一字头,十几万会员的潮义勇!” 伍世豪道:“有什么价码比这个大!” 何定贤则在想:TMD,丧礼就勾搭在一起?别人刚死老公呀,搞什么未亡人!扑街仔! 他片刻后道:“好,你说我就信,案子都是阿翁做的,结婚记得请我。” 伍世豪松出口气:“肯定会的,大佬。” 不过,伍世豪虽然同牡丹在一起,但显然二人不会那么快结婚,因为,二人之间亦是一种合作关系,利益联合远比一张婚约管用,二人只要站在一起结不结婚都无所谓。 何定贤在送走伍世豪之后,感觉阿豪远没当初好控制,以前一点点的权力,就能够趋使他卖命。 现在他手中有权力,心里有野心,有意无意,也在自己的路。 “呼。”伍世豪坐上黄包车,长泄口气,整个人都变得轻松,拉车的马仔正是手下阿明,只听阿明问道:“豪哥,大老板说了什么?” “没什么。”伍世豪轻飘飘地将事情揭过,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贤哥已经怀疑我了。” 年中,港岛电影界,悄然间杀出一匹黑马。 来自新加坡的南洋商人“陆运涛”来到港岛,成立港岛国际电影公司,打算在港拍摄国语电影。 这匹黑马的到来,没有引起正在为意识形态作斗争的一众左派电影公司注意,却引起东方电影公司、邵氏父子公司的强烈关注。 因为“陆运涛”并非无名小卒,而是新加坡“国际影片发行公司”创始人,专做华语电影在南洋的发行生意,是南洋“邵氏兄弟公司”的主要对手。 跟邵氏兄弟的掌门人“邵毅夫”相比,陆运涛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江湖晚辈,但陆运涛出身南洋豪门,受到过良好的高等教育、艺术教育,做电影的初衷源于摄影爱好,成立发行公司之后,是南洋唯一会进口艺术电影的公司,靠着剑走偏锋,在南洋占据了一定市场,在台岛也有投资电影拍摄。 邹怀文在大老板的提点下,有特意关注邵氏父子公司,顺其自然就关注到南洋的“国际电影发行公司”,继而收到陆运涛在港岛成立分公司的消息。 何定贤收到消息只觉得人名有印象,却不记得是哪个大导演,抑或是哪间电影公司的老板,在想到邵毅夫的时候,猛然想起在邵毅夫本人的传记里,看见过陆运涛的名字。 这位陆先生是邵毅夫在纵横电影市场的岁月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靠着“高质量,大投资,精益求精”的精神,一度将邵氏兄弟公司的“短平快”,“高周转”策略给打到墙角,站不起身,因为,电影毕竟是一种文化创作,质量是有目共睹的,“短平快”的生意经能够掘到一时利益,却注定不可能在长久,市场上越多烂片,越能够加持优秀作品的口碑。 陆运涛出身南洋富商家庭,不管是生活、还是生意,一直都不缺钱,方能够有心走“精益求精”的路线,无意间成为邵氏兄弟电影道路的一大阻碍。 过两年,陆运涛就会收购濒临破产的“永华制片厂”,组建“国际电懋影业”,为乌烟瘴气的港岛电影市场打开新局面。 而他之所以名声不显的原因,是他在事业鼎盛之时,与家人一起遭遇了空难身亡,“国际电懋”由此改组“国泰机构”,由妻子胞弟继承经营。 俗称死的太早。 何定贤在看见陆运涛来港,当即便明白:“邵毅夫也快来了。” 不过,他现在没有理会电影市场正在酝酿的转折,而是在同霍官泰聊一件更为迫在眉睫的事情,由于鬼佬联军在半岛局势的急转直下,港英政府收紧了航运禁令。 霍官泰有一批棉花被海关查获,扣在鬼佬仓库里提不出来! (本章完) 170 何定贤是个好同志 “何生,马上就要到冬天,半岛那边气候寒冷,这批棉花足可制成二十万件冬装,如果被鬼佬扣在手里,对志士们影响很大。”霍官泰语气平缓,神情却很焦灼:“最关键,禁令一收紧,橡胶、钢铁、石油都运不过去。” “我还有一批药品正在海上,如果再次给人扣下来,损失就大了!” 何定贤表情有些难看,问道:“是边个干的?” “一名叫作卡尔的海关署鬼佬,职级是助理监督。”霍官泰出声回答。 何定贤眉毛微颤,名字好耳熟! “霍生,仓库的棉花,我会想办法拿出来,海面上的药品更是重中之重,肯定不能让它们落在鬼佬手里。” 这些物资在战争中代表着生命、国运、战斗力! 鬼佬之所以扣押爱国商人的航运物资,便是想要削弱国家的战斗力,给志士们造成巨大伤亡,决策很直接,效果亦很明显。失去这批棉花、药品,不知会造成多少人的伤亡,让志士们活活冻死在天寒地冻的半岛上,国内再次筹措物资也需要时间。 现在,国内经济不景气,在海外进口,来到港岛中转,运往半岛。 本来便是最优惠,最便宜的一条输血线,利用鬼佬们见钱眼开的性格,给英国佬钱赚钱,打美国佬! 在一众华商的支持下。 一直都运转得很好。 偏偏半岛局势打开了,有利了,英国佬又出来搞事了。 霍官泰感叹道:“我通过议事局、汇丰的人脉,找到几位港督府成员询问,希望把货物给捞出来。没想到,鬼佬们不是要削凯子,是真拿到祖家的手谕,打算严查禁运物资走私。” “万般无奈之下,才来找你商议,希望能够通过警队把物资提出来。”他语气十分恳切,眼神万分真诚,殷切的望着面前的年轻警官。 这是上层路线走不通,打通不了关节,开始走下层路线。 纪律部队间有隐性联系,操作得当,真有机会把东西捞出来。 何定贤苦笑道:“卡尔那个鬼佬,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我还真认识,打过一个照面吧!想让他心甘情愿的把物资交出来,放货轮过关,基本不可能。” “只能换一种方式进行尝试。” 霍官泰点头道:“无论什么方式,只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务必通知我,需要花的钱,也由我来出。” 何定贤轻笑一声:“霍先生太客气,这根本不是钱的事,交给我一手包办吧。” 霍官泰站起身弯腰曲背,递上双手,握住他连连道谢:“多谢何生帮手,谢谢!” 何定贤坦然的道:“你是为了赚钱,我是为了升官,全都是为自己,有什么好道谢的呢?这场战争本就关乎世界全体华人利益,无论身在何方,赢者皆有份,输者皆有债,能力范围之内本该尽力而为。” 这番话绝不是说的好听,因为,立国之战,立的是全体国人,在大多数时候,国人不是按国籍分的,是按长相、血脉、文化、口音来分的国籍无外乎不就是局势稳定时,用来分化民族的一纸合约,有一定的政治效力,当世界局势真正陷入混乱时,大的观念将被打碎,越狭窄的观念,越能够成为主流。 因为,利益不够大多数人吃了,只够小部分人吃,小部分人自然会拿出各种理由,挤掉、屠杀、灭光外围的大部分人。 所以,越是经历过混乱的人,越懂得国籍一文不值,就TM是个屁! 客观上讲,霍官泰有为国奉献,作出功劳的真功实绩,有为民族奉献的情操,但论本人,霍官泰还不就是要赚钱,要揾水,做买卖有亏本的吗! 出于本心地讲,何定贤也不是当好人,伟大的人早奔赴边疆,回到祖国,他就是单纯觉得半岛不能输! 必须赢! 输了,他在港岛的政治地位将会一落千丈,华人在港岛的社会地位,也可能会一落千丈。 好不容易坐上重案组长的位置,每个人能分几十万,说不定,到时连几万块都拿不到! 鬼佬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懒得做,就是要华人给生吞活剥。 为乜? 因为你华人不行呀! 港岛怎么沦为殖民地的? 因为满人不行呀! 人家就欺负伱。 反之,这场战争一旦打赢,港岛华人社会地位将突飞猛进,或许重案组长的位置也不是头。 这么一段真心实意的话,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定然是会刮目相看的. 霍官泰感慨道:“何生真是青年才俊。” “霍生,我有公务要忙,先走一步了。”何定贤松开泰哥粗糙的手掌,面带轻笑的出声告辞,霍官泰忙道:“何生,我送你。” 二人并肩走出酒楼,在何定贤坐上车后,霍官泰回头问向一名拿着报纸的青年人:“怎样?” “何定贤是位好同志。”青年人一身灰色长衫,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正是新华报纸的一位主编。 何定贤坐在车上,点起支烟,连续抽了三口,感觉有点牙痒痒:“事情不好办啊!” 事情要是好办,也轮不到他办! 照他估计,卡尔在上回给人用冲锋枪请去警队之后,不单单是恨上他,是恨上所有华人喽。华人重案组有警队鬼佬撑腰,卡尔一个小队长搞不定,但是在港府严令下,要找走私华商的麻烦,洒洒水啦。 而且卡尔去年还是一个高级督察的队长,今天就升到总督察级的助理监督,负责一个码头的巡查事宜,升职督察很快,看来是个在海关有后台的鬼佬。 “阿坤,查查海关署一个叫作卡尔的鬼佬,背后有什么关系、势力,再帮忙查一批信德航务被扣下的棉花,目前在哪间仓库,谁负责。” 倪坤开着车,肃声答道“收到,大老板。” 立国之战就是这样,因为关乎所有华人,唯有天南海北,全球各地的华人都纷纷献力,才有打赢立国之战的可能! 虽然,何定贤知道天佑中华,战争一定会获得胜利,但是,遇到该献力的时候完全没必要逃避。何况,能在这场全世界著名的赌局上,投下一文钱的赌注,将来也能够获得千万倍的回报。 小赌怡情嘛. 隔天,早上。 何定贤乘车前往大馆时,倪坤开着车,在路上说道:“大老板,仔哥派人去查过,卡尔是海关次长马修的侄子,马修是九龙区海关署的一把手。” “那批棉花暂时储藏在九龙仓的海关租凭货柜,足足有五十吨,已经有鬼佬在黑市上放出消息,愿意以一千港币一吨价格的出售。”一千港币一吨,五十吨也就五万港币而已。 这点钱真是不值一提,但禁运物资之所以禁运,并不是因为物资本身价格多高,而是物资在特殊时期的重要性。 不过,霍官泰一艘货轮不可能只载五十吨棉花,大概率还有大豆、橡胶等物品。 这些物品很可能已经被悄悄放过海关,或者分散用飞艇运走,截获的五十吨棉花,大概率只是分散拆货的时候,有某一艘快船给人截了。 “我知道了,送我去九龙区,旺角差馆。”何定贤轻声说道。 “是,大老板。”倪坤开口答应,在下一个路口掉头,直接开船来到北角码头,包下一艘轮渡将轿车开上甲板。 平治汽车兜兜转转,驶入旺角差馆时,两位门岗军装见到车牌,立即敬礼出声大喊:“长官好。” 何定贤推门落车,望向后备箱:“车上有多少钱?” “三万港币,五张东方银号的两万港币银票,一张东方银号没签章的银票。”作为一间银行的大老板,身上不需要放太多现金,但要用钱的时候一定能随时变出来。 何定贤轻笑道:“三万港币就够了。” “明白。”倪坤快步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取出一袋厚实的黄牛皮纸袋,揣在衣袋内跟着大老板进入旺角差馆。 二人一路没有在刑事组、军装组止步,而是来到反贪污室门口,何定贤接过牛皮纸袋,十分自信的抬手叩门:“哒哒哒。” “葛sir。” 葛白双腿架在桌子上,本来正晒着太阳,翻看报纸,日子过的平平淡淡,百无聊赖,本以为又是普普通通的一天,突然听见一记悦耳的呼唤,仿佛就像被唤醒开关,连忙放下双腿,丢掉报纸,站起身大步迈向门口,把着门锁喊道:“何sir!” “啪嗒。” 房门打开,露出一张面带微笑,长相英俊的脸庞,葛白顿时满脸欣喜,张开双臂,大力拥抱道:“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听说你要调到大馆财务科作负责人,特意来恭喜你。”何定贤松开双臂,拍拍他肩膀恭贺道,再举起手里的纸袋摇了摇,眨眼一笑“顺便带了一点土特产来看你。” 葛白面露惊喜,马上将他请进办公室就座,再泡好热茶奉上,看见丢在桌面的牛皮纸袋,寒暄道:“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呀。” “一点点小礼物。”何定贤笑着接过茶杯,正是他喜欢的菊谱,葛白则绕开纸袋的缠线,悄悄瞄了一眼,喜不自禁:“港岛的特产就是好啊!” “何sir,今天是有什么公务到旺角吗?” 何定贤摇摇头:“专门来看你的。” “哈哈。”葛白大笑两声,熟络道:“大馆财务科可不是什么好位置,手下管着港岛、九龙两区几十间警署的公费,但直接受管理副处长负责,手里一点油水都没有。” 管财务的部门,监管最严,油水最贫。 要是连财务科都是肥水区,那么警队大概率要负债运营,不过,财务科作为管理副处长的直属科室,并非一个没有前途的位置。 何定贤笑道:“麦sir可是板上钉钉的下一届处长,跟着麦sir做事,将来前途无量。” 葛白憨笑:“为港府效力而已,何sir,大馆离旺角可有点距离,特意来旺角一趟,不可能是专门来饮茶,送特产的吧?” 何定贤放下茶杯,欢声道:“我要说是,你也不信呀,哈哈哈,其实是这样,有件事情需要葛sir帮手,葛sir还记得上次那个海关队长吗?” 葛白表情一愣,略作回忆方才想起:“卡尔是吗?他来找你麻烦?” “不应该啊.”葛白迟疑的道:“虽然他舅舅是海关次长,但是有伊辅长官代表警队出面,就算是海关次长也不可能回头找麻烦。” “他一个小小的海关队长找你麻烦,是找死吗?” 何定贤轻笑一声:“他是海关监督了。” “那又点样?很威风吗!”葛白撇撇嘴,投来询问的目光:“何sir,你该不会有货船给他查了吧?” 何定贤双手一摊,坦然承认:“葛sir,你知道的,我手底下生意多,难免会跟北面有些交集,但是大家都在为港府做事,赚了钱,我也同长官们一起分,卡尔为了上回的事情,竟然连一批五万块的棉花都要查,是不是有点过份?” 葛白知晓港府下了禁令,但他又不打仗,也没有从军经验,短时间内想不到棉花的意义,只觉得五万块的货都查,卡尔确实太小气! 摆明是在报复警队,而且何定贤上回是为警队收权,事后,警队上上下下,谁没分到好处? “卡尔确实有点过火,何sir,你想怎么办?”葛白刚刚收了人的土特产,倒不好意思装聋作哑,当即问道:“我可以拜托伊辅sir联系一下海关次长帮忙把货提出来,也就五万块钱而已,光是刚刚给我的也不止一两万吧?” “有什么事是钱办不到的?”大不了把黑市上的棉花买下来就行? 何定贤暗唾一声:鬼佬真是鬼,TMD,我的货还是我花钱买?次次都这样干只会助长鬼佬气焰,让鬼佬越查越起劲,何况,他花钱买货找谁报销?内地愿意付两倍的钱,还是霍官泰愿意付?这看似是解决办法的最好手段,实则是给未来挖坑,绝对不可取! 何定贤当即说道:“葛sir,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关乎警队面子的问题!” 这下矛盾一下就转移了。 格局一下就打开。 葛白不禁皱皱眉头,出声道:“那该怎么解决。” 何定贤早有腹稿,马上开始挖坑:“海关不给我们面子,我们也不用给海关面子,反贪污室是干嘛用的?” “葛sir,你不该在调职前威风一把,做点成绩出来,查他们一趟吗!” (本章完) 171 英勇缉私 葛白心里一惊,未想到,何定贤竟然向海关下刀,何定贤却慢条斯理,不徐不疾的道:“海关署本身就是港岛最大的走私集团,不仅收洋行的钱,照样收华人的钱。” “你作为警队反贪污室总督察,如果意外撞见警队贪污的线索,顺藤摸瓜,一定就能见到海关身上对不对?” “葛sir,这是你的能力!” 警队贪污的线索满大街都是,正如海关署人人都包庇走私一样,而海关署收取走私商人的黑钱,就像警队在街上吃一碗免费的车仔面一样,习以为常,同吃饭喝水般自然,并且是在职责之内的现场收费,在规费上面是不会体现出来的。 反贪污室每隔一段时间,也会装模作样查几件贪污案交查,警队上头再问责几位底层警员,组长,一切都像提前写好的剧本。 但是葛白心里极有顾虑,忍不住道:“反贪污室只对警队贪污行为负责,无权处理海关,惩戒署等部门,何sir,你是要我犯错误啊!” 何定贤却道:“怕乜?理由我都帮伱想好了,查警队嘛.不小心牵连到海关身上,到时候,把案件递交给上级部门,由总督府的大佬做决定就好。” “我们只需要给海关施压,何况,你马上就要离开反贪污室,最后踩一点点线很过份吗?” “我同你的感情,不值得你帮我这么一把吗!”何定贤点起支烟,说完话后,静静抽着。 葛白心里颇有犹豫,倒不是害怕海关署,毕竟,作为全港目前唯一的反贪污部门,反贪污室要是有线索的话,情理之中都可以查一查别的部门。 这也是上回海关能够忍气吞声的原因。 警队作为港岛最大纪律部门,拥有最强武装力量,各类科室越多,本身就代表权力越大,港岛要不是一开始都把大部分治安权集合在警队身上,后来也不用成立单独的ICAC。 更不会改组警队,单独设立水警区,在体制上把陆警、水警、反贪给分开。 这种大部分集权体制好用是好用,极度适合初期殖民,只是一旦出现贪污行为,很容易形成塌方式犯罪,俗称蛇鼠一窝。 葛白真正犹豫的地方在于,帮华警一起阴海关,让他有种当鬼奸的感觉,说到底海关也是鬼佬啊! 可何定贤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在何定贤的蛊惑之下,葛白不好找理由拒绝,只得推脱道:“还是太冒险了,我不想因为几万港币的货,影响到后来升迁。” “何sir,也就区区一点点货钱,犯不着吧?” 何定贤当即反驳:“怎么会是货的问题呢?这是警队颜面的问题,出来混,什么最重要,面子最重要!” “何况,警队内部定好的调职安排,凭借葛sir的人脉,岂是区区海关署可以影响的,如果葛sir不帮忙的话,将来我的货被越扣越多,真的就没余力给你送特产了。” “你也不想在财务科里算账,算来算去,口袋空空吧?” 葛白作为一个大贪污犯,骨子里就爱钱,听见有人拿钱要挟他,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畏惧,软肋给人掐住,当即把心一狠,出声道:“行!” “看在我们之间的感情,这一把我帮你。” 何定贤顿时面露笑容,上前拍拍葛sir的肩膀,开心道:“我就知道,没交错你这位朋友!” 全港鬼佬里,就葛白最可爱,为乜? 因为别人收钱真办事嘛! 而且只认钱,不认国籍。 这种在世界上当然不少,各个国家都有族奸,在殖民地更多,但大小合适,位置合适,关系又好的就剩下葛白一个。 “要办案的事情,提前通知我。”葛白见他要出门离开,连忙起身相送,若非他调任财务科油水不够,害怕未来缺少资金运作个好位置,这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一定,一定。”何定贤满口答应。 想要找到水警署包庇走私,贪污受贿的证据很简单,关键是有没有人敢查。 两天后。 荃湾码头。 一批载满电器的货轮靠岸,几位穿着制服的海关员打开手电筒,立即靠上前去:“哪间商号的?” 本来海关在野码头查到货轮,第一动作应该马上制服船员,登船搜查,再上级海关,把走私货物全部扣下,之后把违禁品查抄,再让合法商品补缴关税。 现在三名海关员就像到酒楼喝茶一样,叼着香烟,语气满不在乎。 船上货主立即上前,递上香烟,殷勤的道:“各位阿sir,船上是大西洋商行的货物,麻烦同长官打个招呼,给一点时间卸货。” 货主竟然是位鬼佬。 三名关员各自收下一盒香烟,其中一人催促道:“快点卸,我现在去通知长官。” “多谢阿sir。”鬼佬货主摆平关员,回头向船主打出一个手势,立即有人下船找到在岸上等工的社团头目,一班劳工立即骂骂咧咧的起身卸货。 鬼佬的货船价格便宜,货物又贵,一不留神就会挨打。 码头劳工们最不喜欢卸洋行的货,但蚊子再小都是肉,有点钱总要赚。 负责荃湾码头的助理监督“卡尔”收到消息,走出搭在码头的临时休息室,带着配枪,随意领了几个手下登上货轮,见到货主便问:“是大西洋商行的?” 这间商行在港岛历史上名声不显,但却是义和洋行一位大班的产业,并且受到渣打洋行投资,在中环有几个店面,开设有港岛最早的电器百货公司。 但公司里绝大部份电器,大到电视机、冰箱,小到收音机,电热水壶,全都是走私入港。 掌控着全港三分之二的电影货源。 这可是笔大生意! “是,长官,我是大西洋商行的经理布列登,这是我的名片。”货主双手递上一张名片,卡尔随手收下,出声讲道“用一张名片就想通关吗?” 他以助理监督的身份负责荃湾码头已经四个多月,但电器行本身就不是货运频繁的生意,真正多的还是石油、柴油、粮食、水果等等. 第一次见到大西洋商行的货物经理,早有些迫不及待,打算狠宰一笔了。 布列登作为商行经理,当然不是蠢人,但出海在外,不可能携带大批现金,当即在口袋中掏出一张支票:“卡尔长官,这是商行的通关费。” 卡尔见到支票上两万港币的额度,当即心满意足,笑着折起收进怀中。 正当两人完成交易,劳工们开始卸货时,一队军装警察风风火火地走上码头,带队者还是一个白皮鬼佬,不过警方的出现既没有让海关心怯,也没有让劳工慌乱。 这块码头本身就是警队罩的,警队不可能砸自己的饭碗! 海关员则凑到卡尔面前,出声汇报:“阿sir,警队有人来了。” “我知道。”卡尔满不在乎的回答,只是望着警队来人眼神里有些不爽,举起手电筒照过去,晃得葛白眼前一片白光,举手遮住目光,一脚踩在木头搭的舷板边差点踩空,脚下一歪就要跌入海里,幸好两名下属连忙抓住他手臂,将他提起:“葛sir,葛sir!” 葛白站在舷板上气喘吁吁,惊魂未定,抬头望向前方的卡尔,满脸愤怒。 卡尔见到是他一样大为惊诧,连忙把手电筒交给下属,迎上前道:“葛sir,你怎么来了?” 葛白才懒得给他好脸色,劈头盖脸的道:“反贪污室收到匿名举报,荃湾有海关署员包庇走私,卡尔,是你吗!” “这里怎么会有货轮?” 他又望向旁边的货主,陡然间下令:“把人扣起来!” 货主不敢跟警队硬碰,当即就给两名鬼佬警员扣下,卡尔却心头一惊,大为愤恨:“TMD,你这个扑街仔又来搞事!” 想起上回给人拿枪指着请去反贪污办公室,卡尔心底就怒火中烧,这里怎么会有货轮?你怎么不问问,这里为什么有劳工!每天晚上都有货轮来,眼瞎是吧?看不见! 装什么伦敦人! 卡尔气愤之下伸手一把将上前的一名警员推开,迅速抽出腰间的枪,双手紧握,指向前方大声喝道:“彼得!这里是我管辖的荃湾码头,不是你的反贪污办公室!” “你现在滚下去,我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葛白看见枪口指向他胸口,差点不能呼吸,唰的举起双手,一步步后退,叫道:“冷静,卡尔,冷静!” “滚!!!” 卡尔放声大吼。 葛白极少登船,天色又黑,后退途中心底一慌,脚跟一下没站稳,皮鞋再一滑,整个人突然就后昂栽进海里。 卡尔惊愕地望着人消失,呆愣后,慌了神:“我保险都还没开呢,人怎么中枪了?” “完蛋,完蛋,开枪袭警可是重罪。” 几名警队鬼佬却立即松开货主,纷纷跑下海救人,货主就算没人控制,站在船板上也一动不动,不敢乱跑,生怕一个凶杀警队督察的罪名就扣下来。 在场大大小小这么多人,就他一个最适合背锅,怎么敢跑! 这一晚,葛白红了! (本章完) 172 带上枪 何定贤收到葛白坠海受伤的消息,不得不佩服葛sir的敬业,隔天一早就赶到九龙区伊丽莎白医院,将一份果篮摆在病床上,满脸倾佩的竖起大拇指:“葛sir,厉害!” “要玩就玩大的!” “现在全港都知道九龙反贪污负责人,夜闯荃湾码头,英勇查获走私案,将涉案海关署成员逮捕的大新闻。” 两名军装警察在门外站岗,昨夜九龙区各级长官,排队前来医院慰问。 着实大大给葛sir长面子! 葛白躺在床上,左脚绑着绷带,吊在床尾,满脸苦涩:“何sir,别开玩笑了。” “我真没开玩笑呀,报纸上都写了。”何定贤拿出一张报纸,拍在床头,出声道:“自反贪污室成立以来,从来没有查获一起像样的贪污案。” “市民多多少少觉得反贪污室没用,是一个养闲人的地方,但是你不一样!” “你让全港市民见到了反贪污室的英勇,见到了港岛警队反腐的决心,真厉害啊!” 葛白表情有些错愕,拿起床头的报纸一看,竟然并非中文报纸,而是一份写满英文的《南华早报》,上面正刊登着他昨夜在荃湾英勇反贪,缉私负伤的报道。 葛白恍然大悟,没想到,一次偶然的受伤,竟然意外把案子搞大,难怪,昨夜连九龙区最高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都亲自前来探望。 警队是要树典型啊! 何定贤凑上前,嬉笑着道:“葛sir,你是不是早有准备?” “这招高啊.直接给卡尔扣一顶枪击警队总督察的帽子,再加上反贪污室职责所在,警队不仅不能怪罪,反而要嘉奖伱。” “至于那个上面卡尔,就算有次长做靠山,也撑不住枪击总督察的大案,轻轻松松就要认罪服法,拿捏起来多方便。” 这种大优势下要回几吨棉花真是小事情。 葛白玩政治是把好手啊! 这时葛白把报纸放下,却表情一板,义正词严的讲道:“职责所系,忠于警队,仅此而已!” “好!” “好!” “说得好!”何定贤站在床边,举起双手,大力鼓掌:“啪啪啪。” “还不快给葛sir鼓掌!” 颜雄、阿鬼两人站在旁边,立即鼓掌。 何定贤笑道:“港岛警队有葛sir在,扫除贪污,整顿风气,指日可待!” 葛白表情显得大为受用,好似真的很陶醉,挥挥手让两位华警小弟出去,正色问道:“卡尔那个王八蛋敢掏枪打我,何sir,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何定贤当即点头:“放心,我一定叫他好看,那家伙昨晚带人前往警署自首,正被关在九龙塘的羁留室,由九龙大区反贪警司下令,严肃调查,正由雷洛负责审问,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他真的开枪打你了?” 葛白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何定贤面色狐疑:“你身上怎么没有弹孔?” 葛白心里一虚,却昂起头,满脸骄傲:“在腿上!” “哦哦,难怪腿吊着,葛sir,要不要给你削一个水果?”何定贤走到床头的果篮前,随手拿出一个苹果,葛白投向柜子上的一排果篮,不感兴趣的摇摇头:“吃腻了。” 何定贤不小心把果篮打翻,一卷卷港币落在桌面。 “哎呀!” “唔好意思,不小心,不小心。”他连忙将十几卷港币收好。 葛白顿时满脸嬉笑:“何sir,我好钟意食苹果,帮我削一个吧?” “没有刀,不好削,洗一洗行不行?”何定贤笑道。 “没问题,没问题。”葛白满口答应。 何定贤便走到洗手间,稍微冲了一下,将苹果递上前:“喜欢吧?” 葛白大口大口咬着,出声道:“还是好朋友懂我,这么多果篮里,就何sir的最对我胃口,怎么吃都吃不腻!” “咔嚓!” 他大力咬下口苹果。 何定贤搬来张椅子坐下,笑道:“喜欢就行得,礼轻情意重嘛.” 要是礼重情义就更重了! 而葛白现在的红可一点都不假,是真正意义上的红,《南华早报》作为港府的官方喉舌,一旦定调子,众多报纸、电台都会转播,各类嘉奖马上就会安排。 葛白不仅能在休假后直接进入大馆上班,恐怕也会被管理副处长重点提携,一个成立以来没有大作为的反贪污室,竟然在一间警署负责人即将调走前有大作为了。 说来也好笑,一个著名贪污犯,竟然靠着反贪一炮而红。 当然,若不是葛白足够英勇,警队根本不敢拿海关署做文章。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但正因稀少,才更有价值。 何定贤随后直言道:“海关署那一批二十五万吨的棉花.” 葛白早已心中有数,奸笑着道:“是送往北方,制成军装的吧?” “葛sir,我当你是兄弟,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何定贤面色不悦,拂然道:“我只是一个商人,就管运货、卖货、收钱,我管他是做军装,做内裤,做纸尿裤都得!” “何sir,我提醒你一下,纸尿裤是纸做的,用棉花要亏死。”葛白纠正道。 何定贤突然又笑道:“葛sir,你比我更像一个商人。” 葛白拿起桌头的报纸打开,目不转睛的看着:“去九龙仓提货吧,昨天海关次长马修已经来过病房一趟,我顺口跟他提了一句,想来没什么问题。” “不要打扰我看报纸了,我要认真回忆下昨夜的表现,争取下一次变得更加英勇!” 何定贤顿时肃然起敬,出声讲道:“葛sir,我该向你学习,先走一步了。” “嗯。” 葛白鼻子出气,整个抖起来了! 不服不行啊。 何定贤转身离开病房,轻手轻脚把门合上,扭头向一旁的颜雄道:“带两个人去九龙仓码头提一批货。” “是,长官。” 颜雄满口答应。 何定贤特意交代道:“叫两个不抽烟的伙计,那批货是棉花,千万别点着了。” “哦哦,明白。”颜雄稍显错愕,但立即答道。 何定贤说的没错,葛白确实是一个商人,但出卖的不是货物,而是权力。回到办公室后,他拉开抽屉,在一叠名片里找到霍官泰的电话,照着名片拨通号码:“泰哥!” “何生!”霍官泰一听声音便认出是谁,惊喜的道:“有消息吗?” “让人去码头提货吧!”何定贤语气爽快,倒让霍官泰措手不及:“这么快?” “一批小货物罢了,要搞你的时候是禁运品,要是愿意还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定贤说得很直白,但也没有太喜悦,而是直言道:“这次算是运气好,鬼佬肯出力帮忙,之后可没那么好运,药品得看稳一点。” 霍官泰点头道:“我明白,正在找新的航线,避一避风头,另外,也在濠江买了一批军火,要是鬼佬敢再来,岸上玩不过他,海上一定同他分个高低。” 何定贤轻笑一声:“那就是你的事了。” “何生,多谢!” 霍官泰郑重道谢。 何定贤欣然笑纳:“有空找你饮茶,我先去处理一点公务。” “再见。” 啪嗒。 他将电话挂断,晚上,来到一间茶餐厅,雷洛穿着西装,坐在里面,见他到场,立即起身说道:“贤哥。” “贤哥。” “贤哥。”曾少珂、蔡兆光两人同时起身。 何定贤随性的摆摆手,在餐桌旁坐好:“坐吧。” 三人交换一个眼色,坐下点餐,不知大佬叫他们来有何事。 江湖风平浪静。 有事需要四人汇聚一堂吗? 何定贤随后却问道:“阿洛,海关署那个助理监督放走了吗?” 雷洛答道:“傍晚刚放走的,对外宣布是移交荔枝角羁押,等待法院开庭审理.” 警队鬼佬要做成绩,换一个普通关员,绝对就得坐监,但卡尔背后有海关次长撑腰,警队多少是要卖点面子,人是不可能真的送进监牢。 何定贤闻言早有预料,嗤声说道:“既然好面子好看,可却连一个助理监督都不敢判,开庭那天又是老样子,法官在办公室写文件,开一趟没人的车送往赤柱咯。” 雷洛小心翼翼的道:“不是的。” “海关送了一个黑鬼过来,那天会把黑鬼送上法庭,再让黑鬼去坐监。” 何定贤顿时惊愕:“黑鬼有什么错?” 曾少珂插了句嘴:“错就错在,黑白报纸印不出彩色。” 何定贤低头吃饭,不再讲话,旁边三人琢磨不透大佬的心思,默默低头吃饭,吃到半饱时。 “今晚,卡尔会坐船离开港岛吧?” 何定贤道。 雷洛旋即点头:“是,一个逃犯怎么敢在港岛久留,要是事情曝光,影响将更为巨大,连海关次长都要受到牵连。” “那行。” 何定贤放下汤匙,在腰间掏出一把配枪,用力拍在桌面:“啪!” “都带枪没。” 雷洛、蔡兆光、曾少珂齐齐解开枪袋,排下配枪:“带了。” “带了。” 何定贤点头,语气冷淡的道:“我也包了艘船,晚上一起出海兜风。” (本章完) 173 夜海、大飞、屠鬼佬 深夜。 避风港码头,一片夜色深沉,星光寂静的海面上,一艘熄灭灯火,挂着和字旗的渔船缓缓驶出,直奔濠江而去。 卡尔穿着便衣,坐在舱内,一根接一根吸着香烟。 一天! 他这位海关助理监督,摇身一变,便成为畏罪潜逃的一位罪犯,命运的曲折,着实让人无法参透。 和字旗船老大鱼头标站在前方,踩着人字拖,穿着大短裤,出声朝兄弟们道:“打起精神来!” “这位鬼佬不知什么来头,可能是得罪人了,大佬让我们路上注意安全,一定不能放松警惕。” 六七名兄弟在护栏前来回巡视,出声答道:“知道了,大佬。” “放心啦兄弟们做事没出过差错!” 一班人很是自信。 “轰隆!” 一艘快艇在海边卷起重重尾浪,迎面在夜色中袭来,将海绵拽出一条长线。 何定贤穿着白色衬衫,胸口挂着领带,手臂夹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双腿扎实的坐在艇尾,右手用力抓着栏杆,左手抬起松开两粒扣子,整整领带,出声道:“到了。” 雷洛披着一件黑色风衣,内搭一身黑西装,站在快艇前端,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风衣在海风中腾起,整个人俯身大喊:“贤哥!” 曾少珂、蔡兆光二人坐在艇内,同样穿着黑色西装,表情却十分镇定,闻声开始探手入腰打算取枪. 何定贤却打开艇内的一个储物格,掏出里面一把司登冲锋枪,轻声笑道:“作为重案组长,我怎么能让兄弟们用点三八呢?” “哈哈!” 曾少珂,蔡兆光闻言大笑“是啊,贤哥,不扛冲锋枪真对不起你的位置。” “咔嚓。” 曾少珂拎起一把司登,把皮带挂至肩后,双手握枪,拉动枪拴,听着清脆的上膛声赞道:“好东西!” 何定贤问有没有带枪,只是问一种态度,真正动手必然要拿更好的武器。 什么好。 用什么! 何况,杀鬼佬,必须一击毙命,否则,后患无穷。 这种事,有一才有二,派一个没干过鬼佬的人来,说不定真会发虚。 最危险的事,本就该由最巴闭的人来做!在暴力机构的部门中,上级永远要承担最大风险,责任即是权力。所以,何定贤没有把事情交给手下,亲自带着兄弟们上场,雷洛、曾少珂、蔡兆光三人不管地位如何,自立下投名状开始,便走上一条宰鬼佬的不归路,只能狠下心一条路走到底! 这也是何定贤找他们的原因。 “轰” 渔船上,几位持枪马仔听见快艇声,探出脑袋,在海面四处张望,第一反应便是水警前来追捕,有人喊道:“标哥,有警察!” “鬼佬追来了!” 马仔们将卡尔默认为政治犯,或者洋行的大人物,听见动静都认为是官方力量,但鱼头标久经风浪,耳目灵光,顿时皱眉,沉声道“是大飞!” “大飞?” 马仔们齐齐一愣,马上意识到不妙,水警是绝对不会用大飞的,因为,大飞船贵,油耗高,载不了几个人,除了停靠方便,马力大之外,种种都是缺点。 因为水警的船要装载人马,截停贼船,乃至于运货,拖船,讲究一个稳,大飞偏偏是最不稳的,唯有江湖人和海盗会用。 但缺乏光线的海面上,视野有限,耳朵听到快艇发动机的声音,但除非快艇开到船下,不然船上的人都无法看见目标。 鱼头标举起手臂一言不发,马仔们全齐齐举起步枪,拉动枪栓,将枪瞄准海面,轰隆随着发动机噪音声音越来越近,鱼头标猛然地放下手臂:“砰砰砰!” 七名马仔手持单发步枪,朝着海面齐射一轮,子弹全部打进海面。 “开灯!”鱼头标大吼一声,渔船四周几盏电灯打开将周围一圈海水照亮,只见一艘“大飞”在左侧船弦下滑出一个漂亮弧线,与此同时,一位叼着雪茄,双手正握冲锋枪,领带松松挂在胸前的人影,正一脚踩在飞艇围栏上高高举着枪口扣下扳机:“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 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影,站在背后同样高举枪口,齐齐朝船上扫来,三人肩膀不断抖动,整辆大飞却在一个风衣猛男的操控下游刃有余,稳稳当当藏到船尾。 “噗噗噗。”左侧船弦旁三个马仔齐齐中枪,倒在血泊当中,其中两人给流弹扫中,一个胸口正中数发子弹,歪着脑袋死得很透。虽然,司登冲锋枪准星差,易飞弹,但是,三枪齐发数十枚子弹扫过,靠着火力覆盖也是横扫海面。 鱼头标见状心里大叫倒灶,连忙匆忙跑进船舱,出声大喊:“撤进来,撤进来!” “把灯关掉,全速前进,跑啊!” 几个马仔更是胆丧,连忙抓着枪躲进舱内。 水手立即把灯光熄灭,加快船速,用遭遇海盗最管用的一招逃跑,然而小型渔船本身就几米的高度,又不是大型货轮,大飞轻轻一撞就会倾斜,撞停一跳就能靠岸,平时是在近海地区跑一跑,运运货,马力都没有大飞足,又怎么可能逃的掉? 鱼头标也只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跑到船仓里立即就攥住鬼佬的衣服,拧声吼道:“死鬼佬,你TM到底得罪谁了!” “我,我”卡尔表情有些慌乱,正握着一把枪,听见枪声打算到外边前去支援,此时喊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鱼头标松开双手,冷冷看向他:“死到临头还装,呸!有人开大飞来突突伱啦,好自为之吧!” 这时船板传出震动,显然大飞已经靠住船,四个杀手即将登船,鱼头标也不再久留,招手带着几个兄弟一起跑到船尾,在箱子里拉出几个橡胶圈,一人抱一个跳入海里。 “嘭,嘭,嘭。”一阵落水声响起,何定贤双手持枪走在甲板上露出笑容:“和字头的人跑了。” 蔡兆光习以为常:“接单做生意而已,犯不着把兄弟们命都搭进去,死了几个人已经够骨气了。” 何定贤点点头:“是,不用追。” 雷洛、曾少珂小心翼翼,举枪向前,时刻关注着前方。人一旦落水就会丧失战斗力,在没有仇怨的情况下,双方的战斗便算作结束。刚刚船员要是不开枪回击直接跳海,那么连三条人命都不用搭。这是海上的规矩之一。 在船上开枪扫射落水船员,是海盗都不会干的事情,只有丧心病狂者才会杀人取乐。此时,四人背靠着背,枪口瞄向四个方向,不断摸索前进,一个工具箱背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双手握枪大喊:“我投降!!!” “我投降!”他一开始出场确实是双手握着枪,但见到四人手持冲锋枪,配合默契之后,立即改变主意,连枪都不敢开,便松开双手,单手举枪,大喊着跪在甲板上。 湿漉漉的木质甲板,弥漫着鱼腥味。 而当四人听见声音后,并没有全部调转枪口,被引走注意力,三人还在戒备其它方向,仅有何定贤正打算开枪的姿势轻轻一松,放低枪口大喊:“卡尔!” “是,是,是我.”卡尔用手把枪掉丢,双膝在地上跪行两步,脸颊写满惊恐,哀求,双手合十,紧张的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叔叔是海关次长,我可以给你钱,帮忙走私” “唔好意思,不缺这点钱。”何定贤咧嘴轻笑,猛的再度举起:“我是为葛sir来报仇的!” “哒哒哒。” 一梭子弹疾射,冲锋枪近距离的射击下,卡尔胸膛顿时被打成筛子,满脸绝望地前扑在地,就像是磕头敬谢的姿势。 他至死都没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枪未开,却要遭遇丢职,凶杀的待遇,更想不到一切是从几十吨棉花开始的,而当卡尔死后,四人再持枪把不大的渔船搜索一遍,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回到尸体面前,何定贤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望着尸体目露思索,转手把烟交给旁边的阿洛,阿洛再吸一口,吐出白雾,再转交给曾少珂,一人接一人,传到最后的蔡兆光手中。 “嘶”只见蔡兆光捏着烟头,用力猛吸一口,再把烟头丢掉,吐着烟缓缓叹道:“什么乐色!” “港岛竟然落在这班人手里,他们也配?”两个鬼佬杀下来,鬼佬长官在四人心里的地位,早已在一枚枚子弹中打碎。 何定贤在卡尔身上翻找片刻,找到代表其身份的护照之后,在其枪眼处擦了两下,带着鲜血揣进西装口袋打算拿回去交差。 “晚上食宵夜吗?” 大飞驰骋在海面,四兄弟其中一个问道,另一个嗤声笑道:“食完晚餐又食宵夜,食完宵夜是不是再饮早茶呀?” “你要愿意,当然可以。”大佬笑道:“又不是饮不起!” “走啦,走啦,出来干活了嘛,当然要补充下体力。”一个兄弟搂住另一个肩膀:“龙凤茶餐厅,一龙戏双凤!” “哈哈哈。”欢笑声伴浪花荡漾,荡气回肠。 推荐本朋友的作品,走进不科学。 (本章完) 174 政治立场的小小偏移 隔天,傍晚。 何定贤在床上悠悠睡醒,收拾一阵,离开屋企,乘车前往伊丽莎白医院。 饮了一晚上茶,腰酸背痛,直接旷工一天,上司问都没问,每个月规费不少,便是重案组长的最大工作,至于平时上不上工,真心懒得管。葛白躺在医院病床里,手上拿着张报纸,望见再度前来的好兄弟,表情颇为惊讶:“何sir,你怎么又来了?” 他眼睛在何定贤身上稍稍扫过,见其双手空空,目光中难掩失望之色。 何定贤倒是很坦然的搬来张椅子坐下,出声说道:“好朋友住院要多来看看,葛sir,身体好一些没?” 葛白长叹口气,极度现实的拿起报纸,眼都不移:“还得半个月才能下床,有心的话,记得来庆祝我出院。” “哈哈,出院那天可能不得闲,今天我特意带了一件礼物来。”何定贤说完把手往衣袋探去,葛白顿时容光焕发,放下报纸扭头笑道:“呵呵,何sir太客气啦!” 何定贤把带血的护照放在被子上沉声道:“怎样,喜不喜欢?” 葛白见到不是心爱的港岛特产,笑容收敛很多,打开护照想要看个究竟,却狠狠给吓了一跳:“何sir!” 护照上带点血不是什么事,但护照的人名,国籍却是大事。 葛白语气惊骇的合起护照,藏进被子里,目光瞪向床边的人,压低声音:“你竟然敢杀卡尔,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那可是海关次长的侄子!” 何定贤掏出支烟,塞到葛白嘴里,哈哈大笑:“怕乜?葛sir,当做敢当,我杀了卡尔!可是那又点样?”他十分嚣张的放声说道:“卡尔正关在赤柱羁留所,三天后就要出庭受审,谁能证明我杀的是卡尔?” “马修、还是赤柱监狱长、或者是法官?”何定贤语气充满讥讽,笑容中透露出一丝威胁,将火柴在盒子上擦着,凑到长官嘴边点烟,同时笑道:“还是伱啊?葛sir!” 葛白表情僵硬的叼着香烟,嘴唇微微颤抖,心中明白何定贤便是吃死警队的违规操作,料定干掉卡尔的事情不会曝光,马修无法用明面上的手段来施压。 因为,事情一旦曝光,影响到海关、惩戒署、警队、律政司四大部门! 一个海关次长职位再高,也不敢为一个亲属,牵涉四大部门的高层一起陪葬。 何况,何定贤手上还有一间知名报社,光是舆论武器,便能让海关次长投鼠忌器,至于暗地里的报复?马修的手还能伸进警队吗?注定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江湖上,鬼佬更是一点力量都无,反倒,还需要通过华人控制江湖力量同时这件事情对于海关署也是一个威慑,将来海关署不敢再查警队有关的货物,甚至会对整个“信德航务”都存在忌惮,但是葛白吸上口气,颤声问道,缉私立功的好心情霎时全无:“何sir,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卡尔,你知道的,就算马修什么事都不讲,做过的事终究会被人记住。”他直勾勾盯着何定贤道:“你手上有英籍长官的血,洗不掉的。” “我只是杀一个畏罪潜逃的罪犯,算什么英籍长官,为什么要洗?”何定贤耸耸肩膀,表情轻松,低头点完烟,抬起双目话语决绝的道:“对我而言杀英鬼佬不分贵贱,反正死了都是一具尸,葛sir,别忘了,第一个英国人是你让我杀的,要洗也是你抢着洗手。” “而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帮你报仇而已。”何定贤指了指葛白绑着绷带的腿,义正词严道:“他打你一枪,我打他一枪,怎么了?” “很公平嘛!” 葛白就算明白何定贤打了不止一枪,但动动嘴,照样无话可说,因为他确实有开口让何定贤替他报仇,不过预想中的报仇只是打断条腿,收一点汤药费回来。 本来以何定贤的政治嗅觉,不该会误解他的意思,但葛白手里捏着护照,盯着何定贤,越想越觉得害怕,何定贤是有意的! 有意要杀死卡尔! 把卡尔的死盖在他头上。 “你是故意杀死卡尔是为了要我帮你办事对不对?”葛白终于流露出后世总警司的才能,咬牙切齿道:“找一次棉花不够,要找几千几万次棉花!” 何定贤明白葛白心底怎么样的,但他却毫不回避,注视着葛白的眼睛,笑意吟吟:“葛sir,我没这样讲,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代表人民感谢你。” 葛白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他:“海关、警队都知道是我前往荃湾缉私,甚至会以为杀卡尔的事情,是我叫你做的,妈的,我好不容易积累的政治资本!” 何定贤出声道:“靠那边都是政治,同华人合作也是一种政治资本嘛葛sir,放轻松,英国佬们都忙着捞钱,在这块地头,唯有华人会给你出钱。” “我们之间合作的多好,不要有顾虑啊,葛sir!” 鬼佬杀鬼佬,比华人杀鬼佬,影响其实更大。 当然,在鬼佬眼前葛白要杀卡尔其实可以理解,玩政治的,不讲究对仇家手下留情,葛白在警队内的政治资本绝不会凭空消息,但问题是何定贤与北方有联系的事情不能曝光。 否则,整件事情串联在一起,葛白就是为了北方物资而杀鬼佬,不是为了私仇!那么政治意义就将出现巨大转变,所有政治资本都会烟消云散。当然,何定贤与北方的联系不是一小批棉花的问题,那批棉花的货主是霍官泰,又是海关亲自交的货,货都还在仓库物资表里“存着”呢。 这种联系是未来长久的合作,双方没有明说,但既然肯帮一次,那可能就有第二次,港岛的麻烦事多着呢。 何定贤心里多少留了点心思,便借机捏住葛白一个把柄,可以让葛白将来一起为港岛回归作出贡献,要是能够成功的话,也算是带葛白走正路,未来一片光明啊! 当然,这一串利益链藏得很深,起码可以存在十几年之久,一条藏在警队高层权力架构之下,十几年之久的暗线可以做多少事? 想想都可怕! 而葛白在这条线里却不知不觉中,沦为一个毫无主动权的工具人,谁想谁不害怕?给人用就算了,说不定哪天还会给人丢出去扛雷,这雷一炸可不得了,既不可能出逃,也不可能获得减刑,很容易一命呜呼的。 然而,这条线不是一时半会埋下的,是从葛白第一次收钱的时候便埋下,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吃?鬼佬吃饭也要交钱啊!这只是金钱与信仰的一场交易。 只不过,伴随着何定贤本身政治立场的稍稍偏移,连带着警队上下利益链条的所有人都发生偏移,从一起贪污揾水赚钱,变成一起贪污揾水赚钱和爱国。 一点都不冲突! 葛白在收下钱的那一刻会想到今天?港币早已塞满他的脑袋,让他没有多余的智商思考信仰与忠诚,在何定贤的威逼利诱之下,他连向鬼佬高层自爆的可能都没有,因为,他舍不得失去一切:“加钱,加钱,加钱啊,神经病!” 葛白嘶声大喊:“我拿你当真兄弟,你拿我当什么?” “一定得加钱,否则我良心会不安的。” 何定贤望向疯了一般的鬼佬长官,心知对方良心已经被自己吃了,当即笑笑:“一定加钱,将来有什么事要办,肯定给你最高价,保准你退休,甚至不用退休都可以去洛杉矶,新加坡养老。” “豪宅、豪车、美女,股份,什么都有,怎么样?” 葛白得到承诺,长吁口气,眼神变得柔和很多:“那样我们还能做好兄弟。” 何定贤将被子替他盖好,拿走那一张证件,宽声说道:“好好休息吧,大馆见。” 夕阳斜照,满是黄昏。 何定贤背着阳光走出病房大门,葛白所在的角落被窗帘遮挡,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与其被鬼佬用完就甩,还不如同我走在一起,起码,我比鬼佬舍得给钱,何况,只要你不做错事,我又怎么会丢你出去呢?”何定贤离开医院时,想起葛白在历史的遭遇,轻轻一笑,真不觉得他有什么好亏的,毕竟要是不出差错的话,说不定,葛白还能在回归前几年混一个处长当一个当呢。 优秀治安官与贪污犯,两个历史评价傻子都知道选哪个。葛白多少算个聪明人,他只要帮聪明人选一下了。 半个月后。 大馆,礼堂。 刚刚出院的葛白身穿制服,肩扛警衔,胸前带着资历章,踏着正步登上授勋台,警务处管理副处长麦景陶,亲自上台授予其金质英勇勋章,为表彰他在缉私行动的英勇行为。 何定贤坐在台下,身穿制服,胸前配着铜质勋章,见到葛白一次立功便被授予金质勋章,丝毫没有一点点嫉妒,带着一班华探长们大力鼓掌。 “哗啦啦。” 拍得比谁都兴奋。 葛白在向副处长敬礼道谢之后,再度转身面向台下观礼人群敬礼,望见何定贤时眼神有些躲避,但迎上旺角差馆的一班老同僚,如“卫少臣”,“顾思明”等人时却又挺了挺胸,满脸骄傲溢于言表。 (本章完) 175 玫瑰带刺 一个深夜。 九龙塘码头。 伍世豪穿着白衫,腰间戴枪,大步登上舷板,朝向迎上来的心腹兄弟大虾压低声线问道:“货呢?” “豪哥,在里面。”大虾举目扫向伍世豪背后的几个配枪兄弟,伍世豪举起手示意身旁人停下,竟然只身跟着大虾进入一处货仓。 大虾掀开几片塑料帘,来到一筐榴莲前,指着榴莲道:“豪哥,货在这里边。” “好。”伍世豪点点头,在旁拿起一把弯刀,随手拎起一颗榴莲,打量片刻,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处理的很漂亮。” 大虾带着几个皮肤黝黑,表情凶悍的兄弟守在一旁,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大佬挥刀把榴莲劈开。 整颗榴莲好似有些失去水分,刀口一劈就散成四瓣,每瓣壳都显得很脆,明显是被胶水粘起,壳内却被掏空藏着一块块纸封面块,根本看不到一点果肉。 这样的榴莲放在木框里层层叠叠,堆满整个货仓,放眼望去成百上千,场面颇为壮观。 “品质很高,A货!”伍世豪用指甲抠破纸皮,挖出一点点粉屑放在鼻尖,轻轻一吸,整个人仰面朝天,神情迷醉,四周马仔们望着大佬的样子,表情都流露出相同的奸笑。 大虾表情忐忑,心有余悸的劝道:“豪哥,这件事情要是给大老板知道” 整个货仓里针落可闻,可几人交谈间却把声音压的很低,真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大老板不会知道的。”伍世豪回过神来,低下头,眼里浮现一丝决绝:“大老板就算知道,也是我一个人扛,不关你们的事,何况,全港大社团都能做的生意,我们怎么不能做?” “义群不捞粉,永远做不成大社团!”大虾闻言不再劝阻,默默站在旁边,看大佬拍拍双手,出声道:“把货用水果车运到仓库,卖水果有什么好赚的,一年就赚个十几万,卖这种水果!”伍世豪指着果框道:“两个星期就赚到了!” 大虾招招手带着兄弟们开始搬运货物,一批批水果在社团劳工的协助下运上板车,不仅有榴莲、凤梨、香蕉、还有菠萝蜜、苹果、椰子。 同往常一样送到果栏仓库储存,唯一的区别既是仓库内新搭建有冷冻室,有一批货物要专门放进冷冻室储存。 社团兄弟连夜干活的同时,伍世豪乘坐轿车回到九龙塘的一座唐楼,自大老板把九龙塘码头交给义群开工以后,义群就算正式在九龙塘扎下根来,以前油尖旺的地盘虽好,但是养活不了多少兄弟开工,现在只是老兄弟们的钱袋子,真正的社团主力全放在九龙塘码头。 同在九龙塘码头开工的潮义勇、老福都知义群有“三支旗”罩着,凡是都退避三舍,导致义群在并入潮义勇之后,也只是顶着一个潮义勇的名头,实际上依旧和独立社团一样,甚至比当初还更威风,短短时间就发展至五千多人,在潮义勇内也是排名前五的堂口,论风头仅逊色于刚上位的新坐馆白饭鱼,因为白饭鱼也是“三支旗”的人。 唐楼内,伍世豪刚一回家,一位染着紫色头发,身材不高,双峰傲人的女人,身着红色蚕丝吊带裙,穿着拖鞋便上来接过男人的外套,十分顺手地挂在衣架上,回头用温柔关切的语气问道:“豪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明早就能到仓库提货。”伍世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岔开双腿,感觉难得放松。 女人则毫不见外的坐在男人腿上,搂着男人脖子,含情脉脉:“潮义勇的烟档终于要换成粉档,粉的利润多高,一个月分到手至少都有三四十万,销量能过百万。” “这还不包括转运到新加坡、德国和欧美的,那边现在也缺货,市场越来越大当初陈十九那个老骨头不肯干,马氏兄弟却赚得盆满钵满” 伍世豪微微皱眉,大手一拍红裙底:“好了,不要提马氏兄弟。” 这是他心底一根刺。 牡丹嘴角一笑,捧起男人的脸颊,专情一吻。 这一吻便撩起大火,收不住了。 伍世豪直接抱着女人站起身,激吻中迈开腿向房间走去。 两人到卧室翻倒在床上,玩闹一阵,女人叫道:“豪哥,我要去给老死鬼上香了” 寡妇第一年隔三差五都要给亡夫上柱香,就算改嫁也不例外,免得给人说闲话,体现夫妻情谊。 这间唐楼是陈十九分给牡丹的遗产之一,有一个小房间里专门设着香案。 伍世豪闻言却把女人死死摁着,更加卖力的折腾,口中还扬言威胁:“不上了,要上,等会一半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上。” “小死鬼。” “呀,你真是好坏!” 半小时后,伍世豪酣畅淋漓的走出香堂,后面跟着正在擦裙子,面色潮红的牡丹,二人给陈十九上完香后,互相依偎着沙发躺下。 牡丹好似十分享受伍世豪的怀抱,不断用指尖在他胸膛画圈圈,口中还道:“豪哥,伱真是大男人,不像陈十九一样。” “呵。”伍世豪轻笑一声,问道:“主要突出一个大吗?” 牡丹害羞的锤他一拳:“男子汉,大丈夫,古话都这样讲了,男人当然要大呀。” “呵呵。”虽然伍世豪听说十九哥年轻人时受过伤,但依旧笑纳了这份夸张,据说,陈十九第三房姨太太之后的女人,面子已经大于实操意义。 而伍世豪没有延续这个话题,点上一支香烟,叹气道:“其实我很后悔.” 牡丹表情平静,依旧黏着男人,没有劝诫,只是道:“放心,卖是我在卖,烟档也是社团的,社团可是有烟牌的。” “我后悔的不是这件事。”伍世豪再吸口烟,牡丹道:“要死也是我先死,有些事做了便没退路,只能一次性做到底。” “嗯,要不然,兄弟们也不会跟我做。” 当面粉在市面上彻底流行开之后,并没有在江湖引起半点波澜,因为道友们抽大烟是抽,追龙是追,寻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况,马氏兄弟靠着面粉已经捞得风生水起,这样新产品在港岛有一定基础,当潮义勇的烟档转做粉档之后,只不过是加快了面粉的普及度而已,事实上,面粉本就逐渐在称霸市场。 但潮义勇改做粉档的时候,却足以引起何定贤的注意,他并非是天真的认为潮义勇不会做粉,天底下每一间社团都有可能做粉,只是伍世豪与牡丹的关系摆在眼前,二人明目张胆的行为,简直是在侮辱面粉庄家这个职业! 他两辈子了,头一次见这么蠢的庄家,是不是警队太爱钱,让他失去畏惧之心?不像后世一个个庄家,那叫一个绞尽脑汁,花样多。 毫无疑问,伍世豪是一个杰出的江湖大佬,有野心、有武力、有赌性,但绝对不是一个杰出的野心家,在政治嗅觉方面有极为强烈的缺点。这大概是伍世豪从未接触过政治博弈,身边没有任何接触过官场的人才,所造成的致命弱点。 不过,伍世豪与牡丹有一件事想得没错,何定贤想要办他们,必须拿到一定证据,否则,无故处理手下,只会造成下属集团人心惶惶,不仅义群的兄弟会混乱、崩溃,甚至猪油仔、蒋天生、倪坤等人都会害怕,失措。 但想要证据很难吗。 何定贤站在办公室里,背对着颜雄,吸着一支雪茄道:“阿雄,最近义群在做粉档。” 颜雄没有立即回答,因为,做粉档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如伍世豪所说的一样,全港八大社团个个做烟档、也开始卖粉,不做粉档是做不成大社团的,因为粉代表很多东西,既是巨大的现金流,又是一种控制小弟、控制鸡婆,掏空赌鬼的方法.正好可以与码头形成互补性生态。而且粉档生意很好,规费交的自然多,于警队也有重大利好。 但更重要的是长官的态度。 何定贤回过头望着他道:“全港谁都可以干这行,唯独我手下的人不行,明白吗?” 颜雄肃然领命:“贤哥,我知道了。” “查一查,把证据做实,不要怕得罪人。”何定贤把烟头摁进玻璃缸里,语气很是毒辣:“你的花名可是杀手雄。” 颜雄脸上浮现一个丑陋、阴森的笑容,冷声说道:“给我一周时间。” 他带着命令回到办公室里,并没有急着召集人马,而是走到陈子超面前,敲敲桌面问道:“果栏豪身边最信重的兄弟叫乜名?” “雄哥。”陈子超条件反射性地站起身,听完问题略作思索,出声道:“应该是大虾、小虾两兄弟,怎么了,有事要办吗!” 颜雄故作和煦的挤出笑容,摆摆手:“呵呵,豪哥是大佬是好兄弟,能有什么事要办?只是大佬打算重用两个人,他们要富贵咯。” 陈子超望着长官离去的背影,突然间打了个冷颤,暗衬道:“笑面虎,妈的,那两个扑街仔要倒霉了。” 抢出一更!求月票! (本章完) 176 江湖没有兄弟 砵兰街。 大虾叼着牙签,穿着汗衫,坐在茶餐厅内的一张餐桌上,刚刚吃饱喝足,在衣袋里掏出两张港币,正打算买单走人。 颜雄带着几名便衣走进餐厅,来到餐桌前站好,单手握枪,居高临下望着大虾。 “轰!” 餐厅卷帘门给人拉下,餐厅里陷入黑暗,大虾昂首望向眼前的人,吐掉牙签,出声道:“做乜?” “雄哥!” 四名便衣猛然的拔枪,黑暗中迸发火光:“砰砰砰!” 枪声骤然响起。 三名坐在旁边的义群兄弟来不及反应,当即被乱枪射倒在地,只剩幸存的大虾吞咽下唾沫,僵坐在椅子上,出声道:“什么事?” 湾仔。 一栋唐楼内。 颜雄在洗手间拧开水喉,把双手放入瓷盆,来回用清水冲洗,瓷盆里顿时染上嫣红。 随后,他掬起把水,抹干净脸颊,才撕下一段纸巾,擦擦脸,擦擦手,动作稍微有些嫌弃,神态却习以为常。 当他走出洗手间后,抬眼只见两个人影正吊在房梁上,三百呎的小房间里,沙发,窗帘,地板,天花板,溅射,流淌着鲜血。 颜雄朝其中一人指了指,正在挥棒击打的手下当即住手,掏出匕首把绳索切断:“唰啦。” “嘭!” 一个人影重重砸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哼咛声,就连来回翻滚都没有力气,但身体却在瓷砖上印出一块血痕。 颜雄毫不犹豫的掏出配枪,指向人影的脑袋,扣下扳机:“砰!” 子弹穿过颅骨,飙出大片鲜血,中枪者连动都未动,身体无力的就瘫在地面。 “细佬!!!” 大虾整个人被吊在梁上,扭动着身躯,嘶声大吼,整个人挣扎的要向前扑来,不断破口大骂:“杀手雄,你TM没人性!” “下十八层地狱,全家都死光!” 大虾身体竟然只有点挫伤,并没有遭受酷刑,而是在旁眼睁睁看着同胞兄弟给人折磨到只剩一口气,最后再一枪毙命! “我什么时候全家死光不知道,但是你快了!”颜雄一手拿枪,一手上前抓住大虾的头发,把大虾的脑袋捉到面前,怒瞪着道:“说!” “伍世豪的货放在哪里!” 大虾充满仇视的望向他:“不知道!” 颜雄轻笑一声“你不说没关系,因为,我没打算只杀伱一个家人,只不过,你们两兄弟一起混江湖,最该先死而已,其余不混江湖的你十六岁的表妹。” “正在同蛇仔明谈恋爱那个,如果给蛇仔明卖到马栏去,是不是很精彩?” 大虾浑身都在颤抖。 颜雄又道:“住在九龙塘的那个同宗叔公,小时候养过你半年,你每逢过节都要去拜访的那个,人家一辈子都快过完了,还要因为你被丢进狗舍。” “你是不是很没人性?” 大虾道:“他们都不是江湖人,最没人性的是你!” 颜雄点点头:“对啊,我是很没人性,但你能拿我怎样?” 他松开大虾的头,狠狠呸出一口唾沫,扬言道:“我这一辈子没人性的事干过很多,但你知道我点解能站在这吗!因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TM没有大本事,但不管脑袋上是谁,我绝对服从!” “大佬要我干的事情,我不做人都干,大佬不要我干的事情,杀了我也不会干,所以,我比你厉害呀,傻仔,不像你,就靠大佬给的一个机会发达,却背着大佬做事,谁给你们的胆子?” 大虾胸膛剧烈起伏,心绪并不平静。 颜雄则道:“整个义群都是靠大佬撑腰,大佬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全垮塌,真以为大佬做事要讲证据啊?我抓你,我拿证据了吗!说吧,说了照样死,但不说的话,你会先看着世界上所有亲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最后你才死!” “你撑的住几个?” 颜雄冷笑一声:“不要白白浪费人命了。” 这段话换一个人来讲,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唬人的,但颜雄讲出口绝对说到做到,这就是恶人在暴力机构里的特殊价值。 能够省掉很多过程。 而且一旦打算做恶人,在死之前都必须恶到底。 只要有一次没有说到做到,便再也没人会怕! 主打个信誉! 大虾显然也给颜雄的威胁吓到,见颜雄抽完一支烟,耐心消耗的已经差不多,连忙喊道:“果栏!” “货就在果栏里!” 颜雄轻笑一声:“怎么运货,有多少人参与,一点点慢慢说清楚。” 大虾小虾两兄弟其实算是一个硬骨头,否则小虾不会至死都没有讲,但颜雄是受大老板的命来,无形中就预兆出结局。 大虾撑到现在已经够义气,既然开口讲,便是知无不言,当即说道:“豪哥,牡丹,阿明等人都有参与.货物在油麻地果栏的冷冻库,用把货装在水果里的方式运进港,再交给潮义勇的粉档散货.” 颜雄认认真真的把情况听完。 “贤哥,就是这样。”他坐在沙发上拿起一部电话,拨出长官的电话号码,又把消息转达一遍,挂断电话之后,站起身望向大虾出声笑道:“算你运气不错,贤哥发话,送你离开香港,念是他把你们亲自送给豪哥的份上,留你一条命。” 这件事情只要是阿豪走错路,字号里的兄弟都是从犯,大虾又是当年石硖尾电影店的老兄弟,多少有点情分在,几个下属便把大虾放下,没想到,大虾嘶吼一声朝颜雄冲去,却给颜雄顺手抄起旁边一根钢管,一棍甩在膝盖上将其打倒。 “雄哥,雄哥。”几名下属掏出配枪,指着地上的人,投来询问之意。 颜雄摆摆手道:“长官说要放的人就一定要放。” “但是!”他话锋一转,突然一脚狠狠剁在大虾的膝盖上,本就给钢管打碎的膝盖,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大虾捂住右腿,发出惨叫。 颜雄则道:“废他一条腿还是可以的。” 下属们闻言默默把枪放下,而在大虾、小虾失踪的第一时间,伍世豪就收到消息,主要是警方做的没有特别隐蔽,虽然把人带走,但是死掉的跟班尸体还在。 可由于颜雄把大虾、小虾藏的很好,伍世豪只知道手下两位心腹被人捉住,却不知道是究竟是谁动手。 义群几千号兄弟一直在街头找消息,可没有任何一间社团有消息透出来。 九龙塘,伍世豪穿着白色西装,站在窗户前,香烟一支接一支,整个人显得非常浮躁。 “时间越久,越没有消息,越可能是警队干的!” 牡丹吸着烟,坐在沙发扶手上,轻声宽慰:“义群起家快,多少人眼红,潮义勇现在卖粉,马氏兄弟也很上火,不一定是警队干的。”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去濠江避避风头。” 伍世豪摇摇头:“躲的过一时,躲了一世。” “如果是马氏兄弟干的,一定会打电话来谈判,如果是其他社团,带走大虾两兄弟有什么意义呢?”其实伍世豪心里已经十分笃定。 这时三辆轿车停在唐楼门口,一队重案组成员推门下车,举枪堵在门口。 何定贤穿着西装,推开车门,用力跺了跺皮鞋,大步走进楼内,唐楼的铁门根本没锁,守在楼内的义群兄弟见到大老板出现连忙让开,一路畅通无阻。 当他来到唐楼二层的客厅时,伍世豪已经坐在茶几上,面色沉稳的泡着茶,出声请道:“贤哥,饮茶。” “好。” 何定贤来到茶几旁坐下,颜雄,陈子超,阿鬼几个站在门口握枪戒备,眼神直勾勾盯着伍世豪。 伍世豪把一杯茶送到面前,出声道:“大虾两兄弟是你带走的?” 何定贤坦然承认:“问一点话。” 阿豪凝视着他:“贤哥,别人可以做,我就不能做?” 何定贤叹道:“曾经,我把你当成兄弟。” “兄弟?”伍世豪轻笑一声,突然抽出腰间的枪,指向身侧的女人,一记枪响:“砰!” 一枪把牡丹打死。 他看也不看亲手杀死的女人,紧抓着枪,大声吼道:“这世道连夫妻都信不过,有什么信得过?兄弟,江湖上哪来的兄弟!” “这个死三八,故意勾搭我,再杀了陈十九,逼我卖粉,就是想要踩着我脑袋上位,今天我先杀了她给大佬谢罪。” 何定贤手里端着茶杯,轻轻饮下一口,眼神一斜,笑道:“她都死了,什么都你说的算咯?” 伍世豪见他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表情愈加紧张,直视着他大吼:“一年多前,我在油麻地的一元店同马氏兄弟打,就为了收两张一块钱的电影票,事后给人踩进泥里,不到一年前,阿杰为了一张报纸,活活被烧死在大火中,连骨灰都找不到!” “是谁,是谁为了你拼命,为你杀了刘福,为你打江山!” “贤哥,是我啊!为乜我要做点生意,赚点钱,你都要拦着我!”伍世豪愤怒的道:“甚至要带来人杀我!” 何定贤放下茶杯,望向他只问了一句话:“你现在的一切谁给你的?” (本章完) 177 伍世豪之死 “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是我一刀一枪拼来的,就算没有你,一样也会有人抬举我,应该我够拼啊,贤哥!”伍世豪眼神仿佛看透世事,极度自信地道:“是你告诉我的,人命有价,我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命更贵一点,不要,不要再被人踩在脚底下!” 何定贤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轻声道:“所以,你觉得只要能赚钱,什么事都能干?” 伍世豪陷入沉默,半晌后道:“我没有卖货,我只是运货。” “运货就可以了?”何定贤冷笑一声:“全港岛只有伱敢把我的话只听进一半,同我玩文字游戏,我会陪你玩吗?” “我也没有逼他们吸,是他们自己要吸,我只是赚钱而已,赚钱该死吗?”伍世豪十分激动:“烟牌是你发的,你又不让兄弟们卖,你把老鼠放进米缸,还能指望老鼠们不偷吃吗!” “神经病,何定贤,你才是最大的一个神经病!” 伍世豪越说越大声:“你只是不敢打别人,靠着欺负兄弟,满足自己心底一点点小小的虚荣,真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啊!你只不过打着好人的名头在自私自利!” 伍世豪讲罢,再也不犹豫,举起手枪就要扣下扳机,可颜雄等人的枪更快一步:“砰砰砰!” 伍世豪身中数枪迎面摔下,直接将茶桌砸倒,何定贤却早早起身闪开两步,望着尸体趴在地上,身下流出泊泊鲜血,眼神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悯。 无知者,行错路,才值得怜悯。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走错路,无非是被野心吞噬良知,欲望泯灭人性。 这种人不值得可怜! “走吧。”何定贤转身走出唐楼,在楼梯口时摆摆手,交代道:“让人把房子打扫干净,把伍世豪同他细佬埋在一起,至于那个女人,剁碎了送到动物园,喂狮子啊,老虎什么的。” 颜雄肃平静点头:“知道。” 让兄弟二人埋在一起,已经是他最后的情谊,不多,但很珍贵。 伍世豪讲的话,一句都没有说错,但每句都只讲对一半。何定贤正是因为管理不了整个港岛,才要管理住手底下的人,因为,管住手下人是向上爬的基础,地基都不打牢,怎么往上爬? 伍世豪一个江湖人,根本没有步入上流社会的入场券,之所以能够走到现在,靠的是大佬肯提携。 至于搏不搏命,只是证明自身能力,给大佬提携的一个理由。大老板提携儿子、亲戚、也不见得要他们卖命啊!伍世豪的能力与眼界只配做个矮骡子,无非是在重案组长的手下,还是在总华探长的手下。 何定贤路过楼外一众义群马仔时,止住脚步,出声朝他们讲道:“伍世豪死了,明天中午,让各个头目到大馆门口的茶餐厅等我,我要给各位介绍一个新话事人。” 一众义群马仔表情慞惶,来回对视,不敢出声。 他们确实是为伍世豪做事,但整个义群都是为大老板做事,大老板匆忙来一趟便能干掉豪哥,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他们有资格对社团的事插嘴吗? 何定贤回到车上,闭上双眼,兴致有些阑珊,杀人从未有开心,尽心的,只有无奈,紧张,愤怒,每一种情绪都充斥着压力。 倪坤一直守在车内,听见枪声心知石硖尾出来的老朋友又走一位,真不知走到最后还会剩下几人 大老板的心情不好,他也没有多说话,默默开车驶向大馆。 半路上。 何定贤出声道:“让报纸宏晚上到家里见我。” “知道了,老板。” 傍晚,何定贤在中环公寓吃完晚餐,便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大老板,我是阿宏。” 何定贤伸手夹来一筷菜出声讲道:“月娥,去开门。” “喔。”白月娥起身离开餐桌,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气质干练,容貌英气的年轻人,门旁还守着几个便衣。 报纸宏鞠躬致意:“白小姐。” 他来到客厅,再度鞠躬:“大老板,大嫂。” 楚韵南坐在桌旁,穿着衬衫,轻笑点头。 何定贤反倒是穿着居家服,表情随意,指指桌面的菜:“坐下来吃点?” 报纸宏诚恳的道:“在家里吃过了。” “那行,先自己泡会茶,等会找你聊点事。”何定贤随性地交代道,继续同老婆一起吃饭,白月娥也回到餐桌,拿起筷子。 报纸宏规规矩矩的坐到茶桌旁,开始烧水冲茶,等大老板吃完饭。 当何定贤吃饱喝足,满脸惬意的靠在沙发时,接过报纸宏递来的茶杯,浅饮一口出声问道:“阿宏,有没有兴趣来做义群的话事人?” 报纸宏表情一愣,反问道:“义群不是豪哥的字号吗?” 他人在星辉商号办事一年有余,带着百来号兄弟,已经是星辉商号的骨干,要不是星辉商号已经并入东方集团,何定贤还真不好直接从星辉商号调人。 但纵观手底下人的,除掉阿豪的那一批老兄弟之外,当年石硖尾屋村的兄弟们,只剩下一个报纸宏够能力独当一面,对了,报纸宏已经改名叫蒋天生,江湖人称大蒋哥,其弟蒋天养一样在船队做事,江湖人称小蒋。 何定贤道:“你在商号做事,江湖消息有些闭塞,今天中午我已经把阿豪做掉了。” 报纸宏表情大惊:“贤哥,怎么会这样!” “阿豪犯了我立的规矩,带着义群的兄弟碰粉,粉是那么好碰的吗!靠着卖粉揾水,怎么掌控大局?迟早被手底下的人给顶翻。”何定贤大声道:“现在义群已经乱了套,不是当年的义群了!” 如果说,吸粉有瘾的话,卖粉也会有瘾,见过来钱的速度,谁还愿意踏踏实实做事?从未听说有卖粉庄家肯退休的! 蒋天生愣了愣神,随即长叹口气:“如果何生需要用我的话,我是愿意顶上去的,但是义群的兄弟不好管。” 他有资格服众,但不代表没有麻烦,而且碍于同为屋村出身,处理起来还需要用手段,绝不是简简单单靠杀便可以。 何定贤大为欣慰道:“你愿意就好,至于有什么要提的要求,尽管提,我知道对于你而言,在商会做事才是真正的有前途,让你去管理义群,也算是大材小用,让你回到江湖打打杀杀。” “但没办法,我需要义群在江湖上立住旗,不然办很多事情都会束手束脚。” 如义群这种社团没有龙头就少去三分威风,没有大老板撑更是马上崩塌,只能靠手上的生意勉强维持,但江湖人都知道你没靠山,人人都欺负你,新人都看不起你,没有新血,没有新路,自然会变明日黄花。 历史上,义群就是在伍世豪死后,迅速分崩离析,沦为夕阳社团,没几年就消失在江湖。如那种有很多位不同老板支持的社团,反倒更有活力,可以在派系竞争中诞生出不同的人才,倒下一个还有下一个扛旗。 如今,伍世豪虽然身死,但是大老板还要撑社团,只要能挑出一个有才华的领导,义群的势头一点都不会弱。 蒋天生却在船队学到商人的精明,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出声问道:“何生,你的旗要立多久。” “立一世咯!” 何定贤打开烟盒,丢出支烟,哈哈大笑:“阿宏,骗你的啦,其实能立个十几二十年,配合我把警队的职责搞好就行,等我退休,我管他洪水滔天。” 蒋天生不知大老板讲的真假,但既然要做,便选择相信,出声道:“那好,就定一世,一世之后,我想把义群传给我的仔。” 何定贤眯起眼睛,望向蒋天生,十分爽快:“没问题,既然把义群给你管,将来义群的话事人便可以一直姓蒋,做一个江湖上的蒋氏王朝!” “但前提是我说的话,义群要听,我不想再亲手做掉手下字号的一个话事人。” 他有些欣赏蒋天生的直爽。 蒋天生又道:“我希望义群能接触更多老板,贤哥,我非常尊敬你,是你给我饭吃。但一间字号靠一个老板是没前途的,如果贤哥不答应的话也行。” “我答应!”何定贤又一次选择同意,紧接着道:“公司要做大,吸纳各方资本很正常嘛,但是,公司的董事长只有一个,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蒋天生心思已经开始活跃,语气都兴奋起来:“最后,义群已经开始做粉,兄弟们知道做粉有多赚钱,想必手中还有一大批货。” “这些货都是用社团钱买的,低价抛售兄弟们恐怕不满意,我想出口到新加坡,大老板不允许义群卖货,我若是不把货送进港岛,让我弟弟在国外管,从东南亚直接送到新加坡、乃至欧美行不行?” “单独做成一条海外线,钱,照样上交给老板。”他已经开始站在话事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讨论的话题很敏感,但却是情理之中,避而不谈反会有些隐患。 何定贤陷入长久的思考,那玩意绝对是害人的,但蒋天生把话说得很白,而且海外的事情他根本管不上来。 他的手又伸不到欧美,港岛警队也查不到国外。 “不行!”他最终还是摇摇头:“别让我知道义群在港岛做违禁品,让我收到风,我马上同打死阿豪一样打死你!” 蒋天生笑了:“贤哥,我明白该怎么管理义群了,以后义群一定会痛改前非,学着老板一样捐款做善事,善款就直接打进东方慈善基金。” 178 超级无间之始 “翌日,中午。 何定贤身穿绿色制服,手臂夹着警帽,走出大馆穿过马路,来到对面街道,踏步进入一间茶餐厅。 阿明、大宗、马夫陈,十几位义群头目齐齐起身,望向大老板低头喊道:“贤哥!” “贤哥!” 何定贤带着蒋天生来到空位前,信手放下帽子,坐好再介绍道:“同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叫蒋天生,是义群的下一届话事人,也是以前石硖尾屋村的老兄弟,反正我支持他,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这些义群头目大的管两三百人,小的只有几十人,但起码都是两三间档口的负责人。 他们是伍世豪上位后,一力提拔起来的人,一直将伍世豪当作大哥,但大哥是兄弟们捧的,大老板却不是。 有钞票! 才叫大老板! 因此,他们没有资格反对大老板的意见,闻言便深深俯身:“蒋哥。” “生哥。” “大蒋哥。” 杂乱的称呼喊成一片。 事实上,却可以通过很多人的眼神看出,大半人是认识蒋天生的。毕竟,义群与电影店、整个东方集团一样,都是以石硖尾屋村仔为根基发展起来。 蒋天生之前在电影店干活的时候,便是与伍世豪同辈的江湖人,只是而后两人选择两条道路发展,互相间不再有交集。 但是很多屋村仔、义群人、都知在商会跟船的“大蒋”,“小蒋”。 蒋天生看着一班头目,举起双手压一压,笑着道:“好了,好了,各位兄弟太客气,往后,大家给面子叫我句蒋哥就行,其它的,就还请各位兄弟支持我工作。” “大家都是为老板做事。” 众人齐声道:“蒋哥。” “蒋哥。” 何定贤坐在旁边,拿过服务员递上的叉烧饭,一口接一口吃着,一句话都不需要讲,仅仅坐在旁边撑场就够了。 蒋天生招呼兄弟们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开始做人事安排,借着大老板在场,狐假虎威,快刀斩乱麻,义群未来的发展计划倒还可以再慢慢谈 看得出来义群兄弟们,多少对豪哥的死有些暗怨,乃至于兔死狐悲,害怕受到牵连,将来得好好整治整治。 “幸好大老板答应把调一批船队的兄弟们回来帮我。”蒋天生安暗暗庆幸,同时明白:“义群急需新的灵魂人物!” 他当仁不让! 何定贤大快朵颐的吃完叉烧饭,便拿起帽子戴好,起身扫过一眼蒋天生,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茶餐厅,把整个社团都交给其管理,只是在走到门前时,身体不转,头转,回首暗含警告地狼顾众人一眼。 回到大馆重案组,新调职来的葛白已经来过一次,委托陈子超转述。 只见陈子超找到长官,立正敬礼,朗声道:“何sir,葛白sir说有一个重要消息,请你前往财务科一趟。” “知道了。”何定贤点点头,并没有立即前去财务科,而是转到旁边一栋楼的活动室,葛白正与几名鬼佬长官在打桌球,葛白看见好朋友到场,脸上浮现笑容,用一块巧克擦着杆头,颇为潇洒的招呼道:“何sir,来。” “葛sir!”何定贤抬手敬礼,以示敬意,又礼貌性地转身朝向几位长官,才放下手臂笑道:“来一杆?” 身旁一位管理处总督察很自然的递出球杆,给足三支旗话事人的面子。 葛白见到何定贤居然很是娴熟的弯腰架杆,表情讶然,但见何定贤轻轻用力,杆头一击,一颗石球便精准落袋。 随后,何定贤换了一个方位,再度击球,专挑了分少的一边打,但依旧一杆清桌,看得球桌周围许多鬼佬大觉精彩,举手鼓掌:“啪啪啪!” 何定贤把球杆放回球架,望向对面:“可以聊正事了吗?” 葛白将球杆随意放在桌边,上前搂住何定贤的肩膀,兴奋道:“何sir,球技高超,以前玩过?” 何定贤笑笑:“读书的时候玩过几年,比较有天赋。” 他在桌上项目、床上项目的运动中,确实有比较过人的天赋。 葛白大为赞叹:“可以啊!以后常来玩!” 这里是警队鬼佬中高层的活动中心,没有两颗花在肩膀上,鬼佬都不敢常来,时不时更会碰见警司。由于鬼佬们居高临下的心态加之刻意排外,华人警队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此的,华人警官们有另一间休息室,可以读报纸,买马,赌字花,打扑克。 何定贤笑而不语,并没有答应,再度说道:“能不能聊正事!” “何sir,不要整天都忙工作嘛……人生不就是要享受?”葛白故作姿态,表情坦荡,好似真的很享受人生。换作以前他是绝对说不出类似的话,但自从卡尔死后,他的心态好像放得很平,整天不是花天酒地,便是贪污受贿,十分使劲花着收来的钱,又导致不管怎么收钱都不够。 至于工作按时按点完成就行,要优秀是绝对没有,但与大馆的鬼佬高层们却混得十分熟络,果然人才走歪了也是人才,让人不得不佩服,搞得何定贤都有点羡慕。 葛白也没有再卖关子,而是来到吧台,递给何定贤一杯咖啡,出声说道:“上回,你希望重案组能够获批卧底名额的事情,行动处已经同意了。” “这么快?”何定贤表情颇为诧异,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警队高层能够批准一个从未有过的申请,办公效率极其难得。 葛白尝了口咖啡,津津有味,出声道:“我特意去找行动处的高级警司徐天德,经过活动才获得批复,在原有三个名额的卧底人员上,增加到每年三个名额。” “不过卧底经费需要重案组自筹。” 原本以为两三个月才能搞定的事,一个月就有答案,同时名额获得大量增长,何定贤脸上已经喜不自禁,欣喜道:“经费自筹没问题,什么时候可以去警校选人?” 重案组本身就是负责江湖事,申请需要卧底很正常,因为谁都知道“用奸”的重要性,但涉及自行组建情报系统,本身在政治上有点敏感。 葛白笑道:“文件已经摆在伱的办公桌上,拿着文件随时可以到警校选人,怎么,你要用警校的学生?” 他还以为何定贤申请的卧底名额,可能会用于安置亲属、家人,给朋友混一笔薪水,但看来是想多了。 何定贤发笑道:“呵呵,刚刚吃完饭就来找你,还真没回过办公室,葛sir,下午有没有空陪我去一趟警校。” 港岛警队目前完全是鬼佬在负责,有一个鬼佬总督察跟着,事情会顺利很多。 葛白笑道:“当然没问题!” “葛sir,这是一笔活动费,卧底名额的事情费心了。”下午,何定贤坐上警车便塞去一个纸袋,葛白坐在驾驶位上,打开袋子瞄了一眼,得意道:“其实没有什么。” “一点点特产,也算不了什么。”何定贤坐在副驾驶笑着回应。 葛白把三个名额加成一年三个,真没有费什么大工夫。 他只是想着价码开高点,方便讨价还价,但一次性安排十个八个卧底不现实,干脆就往每年额度上做手脚。 没想到,行动处很支持相关行动,大手一挥竟然直接批复,看来警队上层是很关注港岛情报的,也对,港岛作为内地的贸易窗口,充斥着中、英、美、台各地情报机构,本身便是一个间谍之都,二战后,多次震惊东亚的刺杀案都在港岛发生,英方作为殖民者重视情报是应当的,不仅有军情六处的部门在活动,手下的警队也在伸出触角,重案组有心搞情报暗合如今政策。 加之,重案组确实办案得力,有用卧底的需求,自然不好拒绝。 黄竹坑警察训练学校。 此校是港岛警队在二战后,使用警察宿舍改建而成,前身为“梅含理”警务处长在1893年设立的警校学堂,往后,将是港岛著名的警察学院,百年多年间为港岛培养出几十万的警察,在不同时期都有着重要作用。 学校门口,站岗的四名正式警员立正敬礼,接过车内递来的证件,再度敬礼放行。轿车十分顺利的开过操场,来到一栋办公楼前。 四个三十人的学警方阵,正在操场上操练。 何定贤与葛白并肩走上台阶,径直就来到训练学校的校长办公室,当前警校校长为警司衔,仅比葛白高上一级,很是给客人的给二人奉上热茶。 何定贤把手上处长批准的文件交给警司,出声道:“sir,我想在警队挑三个人走。” 校长“艾伦”上半年刚刚就职,是管理副处长麦sir的一步棋,接过文件很是干脆:“三个人没有问题,但是好苗子都已经给其它部门挑走,剩下的学警恐怕素质不是很高。” 何定贤十分敏锐的问道:“哪个部门也来挑人?” 艾伦穿着制服,留着小胡子,摊开双手,无奈的示意无可奉告,何定贤暗暗把事情记在心里,嘴上却笑了笑,轻松跳过:“没关系,卧底合适比素质重要。” “那好吧,我给档案室打电话,你们可以先去看看档案,有兴趣了解的再私下聊聊。” 何定贤有在警校受训的记忆,心知警校目前是采用“华人师爷”讲授法规、制度、警队教官负责操练的“中西结合”制度,非常具有特点。 训练市场远没达到后世的三年,更没有学警试用期,一年期训练后,即可直接分配入职。 “多谢sir。”何定贤在亲眼看着校长打完电话后,与他握手道谢,然后同葛白刚走出办公室,便难掩好奇的道:“有什么部门需要提前来挑选学员?” “警校生这么抢手啊!”某种意义上讲,清清白白的警校生,确实比老油条们更抢手。 179 政治部组建 葛白在思想上便没有隐瞒的理由,顺口答道:“需要调用警校生的肯定是新部门,正好上层有消息要组建一个新部门。” “搞什么的?”何定贤觉得警队组建新部门上瘾了。 而二战后,确实是警校大量组成新部门的年代,几乎每逢三五年都有新部门出现,要到五十年代末才会定型,直至七十年代的警队改制,再到八十年代的基本定型。 港警总要顺应时代发展。 “搞政治的。”葛白出声说道:“警队正式配合军情六处,组建一个业务部门,负责搜集港岛情报,控制舆论,训练情报人员等.这倒是跟你的卧底有些相似。” 他瞥了何定贤一眼。 何定贤心里顿时一惊,浮现出一个名字——政治部! 一个直接受军情六处调遣,越过警队体制,向伦敦负责的高级情报部门,所管辖的权力范围绝不仅仅是情报。 这个大名鼎鼎的部门隶属于警队内,却又超然物外,连处长都要礼敬三分,在港岛殖民史上有非常重要的部门,在回归后,有一个新的名字“保安部”。 事实上,直到港岛回归之后,政治部余孽都还在港岛地下活动,并且酝酿出一场超强危机,催生了国字头的部门成立,反之,政治在港岛警队内亦有种“大英”国字头的特殊性。 难怪警队要在警校生内抽调人员,因为,政治部的环境极不适合外招,更不适宜抽调现任警员成立。 何定贤问道:“麦sir的想法吗?” 葛白耸耸肩膀:“更上头的想法,相反,麦sir的意见反而没那么重要,因为,这件事情并不是港府提议的” “明白了。”何定贤没有更多探究政治部的隐秘,因为,他明白政治部的重要性就足够,其余细枝末节,等到政治部成立自然会向外公告,涉及机密的事情也不用问,葛白根本就不知道,他能够知晓政治部的成立,大概率还是因为“财务科”的特殊性,需要批准经费用于组建部门。 吸血港岛的民脂民膏,反过来组成镇压力量,真是殖民者的惯用手段。 档案室里,何定贤来回翻看档案,足足看了几十份,都没有看到满意的人选,葛白陪了将近一个钟头,无聊之下便告辞离开,只剩下何定贤一个人继续看档案。 “出身不错,屋村仔一个人,家里有人在社团混,但是枪法太好。” “不行!” “枪法太好,一下就暴露是警察。” 好不容易翻到一个合适的人选,马上又被pass,紧接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选出现在档案里:“大鼻登的仔?” “林敬孝。” 何定贤真没想到在警校可以看见一个社团大佬的儿子,并且不是小儿子,私生子之类的角色,而是堂堂大佬的独子。 “这个可以先看看。” 文件被撂在一边。 何定贤继续查看档案,时间很快来到傍晚,档案室管理员都提前下班,一个人还留在档案室里继续观看,反正警校内又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桌面上,文山文海,堆成一团,又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出现:“曹志华,品行表现A+,操练表现D,什么垃圾玩意。” 作为在警校读过书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档案有问题。 因为,一个品行表现A+的人,操练表现不可能是D,警校内的部分品行评定一半源于成绩,剩下一半不违严重反条例就行。难不成还管你抽烟、喝酒、泡妞? 警队里的是教官,不是爹妈! 肯定是为了顺利毕业行贿了! “这个王八蛋竟然是长洲岛的人,穷鬼来着,看来很懂得赚钱啊.” 不错! 何定贤选出两个人选,继续往下看,发现警校目前三百多名学生,其中三分之二未来可以进入警队,剩下的人大概会分配到惩戒署、消防署、水警区。 如今,警校招生是有一个入职名额,才会招一个学生,并非后世先入职,再考岗位的方式。 这每一学生都是香饽饽。 何定贤在学生档案最后找到一个懂英文,出身不错的学生,算是凑齐三个卧底人选,再拿着档案来到训练宿舍,顺着档案上的宿舍号找到一个学生。 “阿孝!” 何定贤朝着里面十二个同宿的学警喊了名,一喊出口总觉得怪怪地,谁让“孝”字是华人姓名里的大热门? 港岛这地头,一盆洗脚水洒下楼,可以洒到五名阿明、三个华仔,两个阿孝,再来一盆洗脚还有七个阿辉,三个阿坤! 正在宿舍里抽烟、打牌、看咸湿杂志的学警们,最多只有一半抬起头,但随后宿舍里就响起一片动静,率先抬头的警员们纷纷跳下床铺,提起裤子,列队立正,其余学警抬头看见长官纷纷丢掉扑克,香烟,紧随其后,列队站好。 “长官!” “长官!” 何定贤有点意外的走进门笑道:“你们认识我?” 一些学员来回对视,显然不认识,但有位学员喊道:“长官,伱是重案组的何sir,我们学生们都拿你当偶像!” “哗啦!”这下学员们闻言变得异常激动,众人表情兴奋,谁都没想到还未毕业就能进入重案组! 可是三支旗! 港岛油水最足的一个部门。 何定贤则笑笑道:“阿孝留下来,我有事情同他聊。” 九名学警心中失落,连忙低头走出去,又剩三人站在一起。 何定贤恍然道:“唔好意思,林敬孝留下就好。” 剩下两人有些错愕,但马上又离开宿舍将门带好,贴墙站成一排靠着房门两侧,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他们心知好事没那么容易上门,本来就没有付出过努力,倒不觉得没选进重案组有什么好失望。 重案组是说进就能进的? 林敬孝肯定也是号码帮托了关系。 何定贤望着面前站着五大三粗,留着寸头,鼻头肥润,鼻梁又显低矮的年轻人,微微颔首,上前笑道:“你就是大鼻登的仔?” 林敬孝摸摸鼻子,反问道:“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何定贤轻轻一笑,朗声道:“想不想进重案组?只要你叫人把墙边偷听的衰仔都斩倒,明天就来重案组报到。” 门外宁静片刻,响起一阵脚步声,听墙角的人统统跑走。 何定贤招呼林敬孝坐到床板,递上支烟笑道:“刚刚开个玩笑,不过,今天来找你确实是希望拉你进重案组。” “多谢何sir。”林敬孝接过香烟,正襟危坐,看得出来对三旗总帅心底亦有畏惧。 何定贤划着火柴替他点上香烟,林敬孝显得手忙脚乱,连忙用手遮挡,吸上烟后立即摘下,匆忙道:“何sir。” “有没有兴趣到重案组办我。”何定贤问道。 林敬孝有点惶恐不安:“能进重案组当然开心,但是怎么办?” 他倒不傻。 何定贤笑道:“做卧底,有没有兴趣?” 林敬孝愣神道:“什么是卧底?” 何定贤恍然想起自己才是警队第一个用卧底人,不,是第一个为华警部门争取到卧底名额的人,为此还花了两万港币,是无间道的创始人,便解释道:“其实就是内奸,为警队长期执行潜伏任务,替重案组行动提供情报,关键时刻一击毙命。” “每个月薪水与重案组警员相同,但规费却多分一倍,够不够诱人?”卧底的风险无疑巨大,必须给出优厚条件,至于快速升职在现阶段不现实,开空头支票倒不如给现金。 “另外,一旦行动完成最次也有一区探长的位置留给你,怎样?”不过空头支票还是要有的,人就是为了梦想而活。 林敬孝却是江湖家族出身,一听就知道“卧底”不就是“内奸”吗! 管你间谍、特工、卧底.名字取得再好听,招式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谁不知道内奸的下场,赶忙吐掉烟。问道:“何sir,你该不会看中我是大鼻登的仔,要我到号码帮去做卧底吧?” “何sir,我可不干这样的事,你听我的名,阿孝,阿孝,怎能不孝?” 何定贤畅笑一笑:“哈哈哈,阿孝,你的想象力真丰富,我怎么会让你去对付自己老豆?天底下愿意私相授受的人,愿意大义灭亲的人少,违背人性的事情,不能让人做的。” “我只是在想大鼻登派你来警校学习,肯定是希望你走警队的路子,配合他在江湖上有所作为,下一代也能就此洗白。” “招是好招,但大鼻登在江湖上的势力谁来接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以卧底的身份把你送回号码帮帮你老豆,往后,你既是警队人,又是江湖人,爽不爽!” 这套操作在二十多年后,想都不要想,但在此时,社团大佬都想派儿子当警察,未来活动个探长,互相包庇,壮大实力。 他怎么就不能把社团大佬的儿子派回去,给社团建功立业,顺便为未来控制号码帮埋下伏笔? 这年头办事的规矩少,可以有的骚操作太多,每年三个名额的卧底,拿来破案多浪费啊! 要用就得妙用。 他心里有数。 阿孝都不算特妙的 林敬孝思路显然有点卡壳,吸了半天烟才理顺逻辑,犹疑着回答道:“我得回去问问我老豆。” “没问题。”何定贤举起手中的档案袋,出声笑道:“这份档案先帮你收着。” 180 重案组之虎 下一间宿舍。 何定贤坐在床板上,望向前方站着的一个肥佬,疑惑道:“你就叫曹志华?” “yes,sir!” 曹志华挺着个大肚腩,身穿黑色皮衣,长相有些油腻,但板着张脸十分有正义感。 何定贤点点头:“说说看,你怎么行贿长官的?” 曹志华表情一愣,辩解道:“何sir,我没有行贿长官!” 何定贤笑道:“别担心,我是在考验你的行动天赋,想不想加入重案组?” “想!”曹志华抢声道:“当然想!” “但是我真的没有行贿长官,只是带长官去嫖娼。” “嫖算行贿吗?” “不,这是技巧性的交流,另外,偶尔遇见长官雄风不振,我会给长官们支支招” 他表情变得有些神秘。 何定贤挑挑眉头,问道:“伱很懂女人?” 曹志华突然抖起来了:“不就是女人,谈什么懂不懂,长官你看.” 他突然在口袋掏出一个纸袋,打开取出两颗小豌豆似的红色药丸,递上前道:“我家祖上是宫廷御医,专门给乾隆爷治肾亏的,这颗小药丸便是宫廷秘方。” “男人嘛,小头不硬,大头怎么硬?十个怕老婆的里面,十一个需要它,剩下一个是不怕老婆的。” “各位长官们不缺女人,缺它呀!有它,女人嗷嗷叫,哪里敢大声说话!” 好家伙。 “这不就是肾宝吗!”何定贤瞄了一眼,感觉有点眼熟,在广告上见过。 合着征服女人就靠这招? 也对,“潘驴邓小闲”,女人五大爱,曹志华没有潘安之貌,邓通之财,就只剩在驴大器身上下功夫,宫廷御医的秘密,药性如果给足,怕是比后世罐装货强不少。 很多中成药在后世,为了降低成本,通过审查,会把野生动物,名贵草药,使用新的东西替代,或减少年份。 导致药效看起来不够给劲。 这“肾宝”如果给够药劲,不仅能补肾水,壮气血,对身体还有安神的功效,在壮阳方面不比“伟哥”差,基本没什么副作用。 在距离“伟哥”面世还有几十年的时代,这颗小豌豆可是男人中的硬通货,连鬼佬都要眼馋。 难怪,一个离岛区的穷小子能够在警校吃得开。 曹志华笑道:“长官见过吗?不过肾宝的名字很土,我把它叫作金枪不倒药,嘿嘿,是不是更威风了?” “是。” “挺威风的。” 何定贤干笑道。 感情曹志华就是一个药贩子。 “长官,这一袋送你,一天服三颗,当作养身的糖豆嗑,没啥味,不伤身,但切记不要多吃,吃完再找我拿药。”曹志华把一小包药塞给长官,贼眉鼠眼的像在做贼。 何定贤本身没打算收,但对方眼疾手快,又来不及拒绝,只得把药丸放进口袋,摇摇头:“我也用不上。” 曹志华忙点头:“是是是。” 他习以为常了。 每个长官第一次都是这样的,然后,过小半月又要来索贿。 何定贤突然问道:“真的没有副作用?” “中药能有什么副作用?顶多是用几个月再停两个,给身体排排毒,年纪越大的越不能依赖,不是吃药的副作用,是干那事本身就有点伤身。”曹志华解释道。 “这药这么好,干嘛不拿去卖,来什么做警察?”何定贤感觉将来卖“肾宝”也是起好买卖。 曹志华却苦笑:“何sir,大清的时候,我们家靠赏赐、医馆就大富大贵,卖什么补肾药,说出去都丢人。后来家道中落,也是到了乱世,谁还在乎补不补肾,填饱肚子就好。” “在那年头想要做生意,只能把方子送给外人糟蹋,说不定还惹祸上身,所以,老祖宗连医馆都不开,直接让我们种地去了。” “后来,靠着变卖田产,凑了点钱跑到港岛,躲在长洲岛,近几年全世界都安分下来,家里人才想着靠老秘方混口饭吃。不过,祖上医术是没继承了,那玩意要天赋,就留了几道方子可以用,族中长辈看在我是大房长孙的份上,凑了钱把我送进警队,就是指望我能有身官皮,以后关照关照家里的药铺。” 何定贤笑了:“原来还是打算卖药,就算怕仅剩的几个方子给人夺了,先让你考警察,再慢慢做是不是?” 曹志华点点头:“是。” 何定贤很理解曹家的想法,因为,不管家里有多少秘方,具有商业开发潜力的极其有限,一旦做成商品面世,大受欢迎,没有足够的权利保护确实很容易给人抢走。 战乱时期给军阀抢走、收走的秘方,数不胜数,很多最后化为公有,变成国营药企的拳头产品。 明眼人都看得出“肾宝”有多大市场,所以,就算只开一家小店,曹家也不敢冒险。从曹家的发展来看,家族是很懂得生存智慧的,不愧是有出过御医的家庭,不仅有医术,还懂得政治时局。 港岛药品一向也是南洋的热销货,像“虎标万金油”,神盾海狗丸”都是捞金大户,各类小方子,中成药也十分抢手,治口臭的,治鼻炎,治咳嗽,滋阴壮阳其实在大逃港的浪潮中,也导致很多内地名方流入港岛,后世又反进内地市场,备受好评。 这时曹志华小心翼翼的道:“何sir,你是不是想要投资我们家生意?” 何定贤笑道:“不愿意?” “当然愿意!”曹志华脑筋转的极快:“何sir,你又是我的上司,又是大老板,你想要投资药铺,家族长辈肯定会同意,毕竟我们家现在没什么钱,嘿嘿嘿” 他挠挠头。 只要不是硬抢,而是合作,其实很多生意都有得谈。 但偏偏港岛社会混乱,野蛮,喜欢抢的人,远比喜欢谈的人多。 “我这就是你上司了?” 何定贤反问道:“我还没有说要干什么呢。” 曹志华表情一正,肃声说道:“只要能加入重案组,长官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肾宝吃多了,果然硬气!”何定贤轻笑一声,语气赞许,站起身拍拍他肩膀:“华仔,我要你留在警校!” “啊?” 曹志华表情一愣。 何定贤开诚布公与他道:“其实,我在警校是在挑选卧底,但本次卧底行动的目标便是警校,警校内部贪污腐败,收钱卖位置的事件屡禁不绝。” “重案组正与警队反贪室进行一场联合行动,旨在将警校内部贪腐挖除,本次特意来警校选卧底,便是因为警校生最理解现在的警校。” “也最容易被警校高层所忽略。” 曹志华瞪大眼睛,觉得事情十分滑稽,在警校里挑个人来警校卧底? 但又超级合理。 这种灯下黑是正常人能玩出来的? 旋即,在一番义正严辞的表述下,一股正义感油然而生。 何定贤接着道:“明面上,我会向警校表示,你不适合本次卧底行动,把你的档案退回,但私下,我会在重案组重新为你立一份档案,明天开始你就是重案组警员!” 警队与警校档案室不同。 虽然,可以互相借调,但卧底档案只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绝对不会被发现 “另外,我会在你训练期满时,找关系把你留在警校找个职位干干,未来能够发展到什么地步,带回什么情报,华仔,全靠你了。” 曹志华本身没有什么信仰,遇见黑暗会同流合污,见到光也愿意追随。 本就是为了吃饱饭的普通人。 虽然,他一直很受女人欢迎,同时有十几个女朋友,每个人女朋友都经常给他买礼物,送东西,他也爱答不理的。但是,一想到家族为了凑钱给他考警校,找到贵利借钱,被人讥讽的场景,他心底便觉得愤慨。 既能加入重案组,又能干警校,站在正义的一方,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当然选大腿抱! “yes,sir!”曹志华立正敬礼,大声喊道,十分正气凌然的说道:“长官,你就看我的吧!” 何定贤站起身扯扯他的衣领,鼓励道:“放心,这个月起,开始领重案组薪水,不仅一分不少,规费还有双倍。” “虽然,在警校卧底不至于有什么风险,但是卧底始终是卧底,说不定哪一天就给人识破了。” “鬼佬们贪污成风,心狠手辣,一定小心。” 曹志华点头道:“Thank you, sir!” “规费和薪水,每个月到东方银庄去领,记得专门到中环的那一间店,找到大掌柜邱德更。”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又道:“我看档案上,你已经成家了?” “没有结婚,但是有一个仔。”曹志华十分骄傲,毕竟十八岁就有儿子,多少有点成功。 何定贤问道:“叫乜名?” 曹志华笑道:“曹达华!” “不错,好名字!”何定贤赞叹道:“听起来就要发达,好好办事,将来给你升职,把儿子也调进重案组。” “我们重案组最喜欢人才。” 曹志华憨笑两声:“没问题,那个开店的事.” 他还挺关心生意的。 何定贤笑道:“我会派人去找你家里人聊。” “yes,sir!” 曹志华立正敬礼。 何定贤发现子随父是有道理的,两代重案组之虎,齐齐收入重案组麾下,重案组要发达啊。 当他来到厕所里,驱散正在揍人的学生仔们,更觉得警校与监狱一样都是出人才的地方,难怪挑卧底都喜欢来警校,不仅是学警们底子清白,更是因为还没有进入社会,没有磨平棱角。 挨揍的四眼仔趴在地上,来回摸索到一副碎裂的眼镜,戴回鼻梁上,抬起头望向面前的长官。 他第一次发现教官原来也会关心学生。 何定贤则穿着西装,脚踩皮鞋,手里拿着文件袋,放低视线:“你叫黎永泉?” 厕所角落,光线阴暗。 黎永权看起来傻呆呆的,性格有些孤僻,起身说道:“是。” 何定贤有些不悦:“怎么给人揍的鼻青脸肿。” 黎永泉不讲话。 他再问道:“怎么回事!” “长官!” 黎永泉喊道:“我没有钱交保护费!” 何定贤这才想起警队里原来也要交保护费,只是前面两个人比较吃得开,没有遇上这种问题,但警队内因此挨揍的绝对不少,很多家境殷实,乃至于警察世家出身的学生仔,在警校里就聚成一伙,拉帮结派,收保护费,抢地盘。 无形中也是种利益网。 “想不想报仇?”他突然发出奸笑。 黎永泉握紧拳头:“想!” “加入重案组,替我前往政治部卧底,考不考虑?”何定贤说道:“听说,政治部正在警校内挑选人才,你懂英文最适合,前两次怎么没被选上?” 黎永泉道:“前两次我正在生病住院。” 何定贤颔首道:“下个月开始,薪水照领,规费双倍,不过你的档案要留给政治部,我没办法调走,会在警队内重立一份秘密档案,需要你的签字手印。” “如果政治部再到警校招人,你一定要尽力选上,如果政治没有来,毕业后,你要尽力申调到政治部,我会动用资源配合你,如果三年内,你没有调入政治部,重案组就没有你的份了。” 黎永泉愣愣神,垂下目光,眼神里闪过精芒。 “是。” “长官!” 他多少猜出前往政治部做卧底具有巨大风险。 因为,条件太高了。 何定贤倒也懒得跟一个不爱讲话的四眼仔多嘴,在西装内袋掏出几张港币,塞进他的裤兜里,出声说道:“拿去交保护费,不要再给人打了。” “要报仇,机会给你了,将来自己报,” 只有亲自动手。 才叫报仇! 黎永泉嘴角浮现笑容,竟然带着阴险之色。 何定贤倒也不意外,拍拍他肩膀,掉头便离开厕所。 黎永泉忘记问长官叫什么名字,但回到宿舍,立即就听到何sir来警校选人的消息,传闻选中的人在毕业后,有资格直接进入重案组。 实际上,选中的人已经进入重案组了! 曹志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傻笑,正幻想自己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场景,突然想起一件事:“扫除警队的贪污腐败?何sir没有具体说是谁啊!” “人是可以打倒的,贪污腐败这是能消灭的?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呆在警校!” 他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不对,竟然有些失眠。 何定贤把两份档案归还警校,仅带着林敬孝一个人的档案离开,把三个卧底名额全用到社团太浪费,有一个社团太子回去替警队回去接手家业,将来足够发挥稳定江湖局面的大作用,反之,派几个小喽啰去卧底,猴年马月才能接触到权力核心?卧来卧去,打几个乌蝇都费劲。 曹志华在警校卧底,光是靠着资历熬升职,十几年后,便等于在警队系统插了个眼! 哪个部分来调档案,谁谁被开除,去哪里卧底. 没有一个能瞒过他。 要是能混成警校高层,更是具有重大意义。 黎永泉要是能在政治部成立之初,便考进政治部做事,将来更是在军情六处插了眼! 用处之大不言而喻。 (本章完) 181 受身无间者永不死 “卧底就是用奸,间谍要往高层插,绝对往底层撒。”何定贤对卧底有很通透的理解:“警队一直以来都是政治性暴力机器,政治大于业务,暴力为权力服务。” “因此,刚要组建的政治部才会在警队历史具有特殊意义,就因为它带有政治两个字。”现在则是往政治部安插卧底的窗口期。 过了这个窗口期,再想往里插卧底,不仅难度高,效果也更差。每个部门第一期加入的成员,可以喝到头汤,未来升迁是板上钉钉。 何定贤对首期卧底的三个中,最看重的反而是 “黎永泉”,其次为 “曹志华”,最后才是 “林敬孝”,同时三人的行动难度,危险性,也与重要性排序相同。在政治部卧底的黎永泉危险性最大,乃至大到不需要什么档案,一旦其为重案组卧底的身份暴露,政治部为了防止泄密,第一个就会出手干掉他! 年纪轻轻的黎永泉也许知道有风险,但很难想象背后的政治斗争。曹志华由于在警队内部卧底,最终暴露,无外乎就是一个调离警校的下场。 林敬孝压根没什么危险。而何定贤之所以要大费周章的申请 “卧底名额”,很大程度就在于 “名正言顺”,将来收到什么劲爆消息,在政治斗争当中,很可能需要讲讲 “程序正义”。否则,鬼佬们有的是办法脱罪。法庭都是鬼佬开的,鬼佬可经常耍赖,而且三个卧底都是长线任务,短则十来年,长则几十年,乃至一世都要做卧底。 有卧底档案在手,有程序正义,才方便长期控制卧底,光靠给钱,靠威胁,那是线人! 不说生出异心,就说时代更迭之中,卧底要是变节,靠向鬼佬点办?只有让鬼佬不可能再信任他们,他们才不可能靠向鬼佬。 当然,这种超长期的卧底行动,或许演着演着,他们都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手上没有点强权,钞票,也是玩不动的佛曰:受身无间者永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第二天。何定贤叼着香烟,坐在电影公司的沙发上,屈指弹弹烟灰,出声道:“警校里有个曹志华的学生,家住长洲岛,有个适合开发的宫廷秘方打算拿出来一起经营。” “你去找曹家的人谈一谈,先研究一个适合推广的配方,验验药力,在中环、九龙租几间店铺下来经营,慢慢先把招牌养起来。”猪油仔对大老板要做药品生意不奇怪,有钱赚的生意都做,只是好奇道:“贤哥,什么药啊,一下手就几间店铺?”何定贤笑眼眯眯:“好东西。”猪油仔顿时会心一笑,急忙道:“那说不定真能赚大钱。”华人就是天生排斥西药,很多时候,关键时刻,最钟意中正平和的中药。 “赚肯定有得赚,关键是好好经营,否则,大钱都给别人赚走了。”补肾药在港岛是有竞争对手的,宫廷秘方是独家,但是有才的医师不少,自能研制出其它秘方。 港岛很流行的 “海狗丸”就是一类。猪油仔连连点头:“贤哥,你安心,我替你打点,搞金融什么的我不行,但管理几间药铺没问题。”不过,药品得有个养名的过程,不是一项短期生意,再好的药,也得积累起客户、口碑,才会迎来爆发期。 毕竟是入口的东西,不是打几个广告,登几张报纸就有销量的。前期注定是薄利生意,当市场接受度高,盖起药厂,开始流水线之后,才会迎来暴利! 何况,现在电视普及率低,也没网络宣传,打造不出广告效果,脑白金那是时代产物。 何定贤特意嘱咐道:“另外,资金、管理全部由我们负责,占股只要超过五成就好,技术由曹家的人负责,一方值千金,在股份上不要逼太多。” “和气生财。”猪油仔当即知道曹家是傍上大老板了,含笑道:“贤哥,这种事情我最拿手,保准叫曹家感恩戴德,一起开开心心的揾水。”忽然,他收起笑容,语气斟酌的说道:“我有件事情要同伱讲一下,和胜和的马氏兄弟,新办了一间报纸叫作《好彩马报》,上面不仅有马经、狗经、财经、还有板块。” “他抄我啊!”何定贤表情一愣,厚颜无耻的说道。猪油仔小心翼翼:“贤哥,怎么讲?”他是知道大老板一向对马氏兄弟不爽,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报社都可能,以前大老板还特意交代要关注马氏兄弟的动向,但大老板此时却关心:“《好彩马报》的销量高不高?”这个《马报》不是指单独分析马经的报纸,而是指马氏兄弟的姓名,但加上好彩两个字,摆明就是取了个巧,希望用好名字提高销量。 猪油仔道:“销量不高,第一天发售就卖出四百多份,其中有一半是社团兄弟给面子捧场。”他起身到报刊抽出一份对折的报纸交给大老板。 何定贤打开报纸一看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日报,没有什么新花样,看来马氏兄弟想重回历史地位很难,但对方在《东方日报》起势之后,能坚定看好传媒业,未来还是有机会的,毕竟卖粉有钱,可以靠砸钱发展,只要在电视、电影行业抓到一波机遇,洗白当个富商还是轻轻松松的。 这里就凸显出马氏兄弟的决断力,也证明商界里,有些机会就是一闪而逝,没有第一个抓住,后起发力会极为艰难。 何定贤把报纸放下,特意交代道:“让邹怀文注意《好彩马报》,对方有什么能拉销量的新动作就抄,马氏兄弟头脑很灵活,但切忌在观点、内容上与马氏兄弟唱对台戏,小心给马氏兄弟蹭了热度。”报社打擂台给市民看,其实是能够拉高销量的,所以,很多报社睁着眼睛唱反调,就是要互呛,吸引读者。 因为,两间报社把正话、反话都说完,自然有一家的观念会踩中,赢家收获口碑,名声,输家也能收获热度,销量。 “但是纸厂不要供纸给马氏兄弟,如果马氏兄弟缺纸的话,记得开个高价。”何定贤考虑到和记有好几个商会大老板,碍于老丈人的身份,已经不像当初一样能肆意打压社团,便打消砸了报社的想法。 虽然,他一句话派人把报社砸了,马氏兄弟也敢怒不敢言,但地位越高,接受的资源越多,要考虑的地方自然更多余下的事情,猪油仔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个月后,林敬孝因在学校收受保护费,不听劝阻,殴打教官被警校革除。 两个月后,曹志华在警校受训完毕,因表现优异,破格留在警校担任文职,同期,黎永泉在政治部招收最后一批成员时,以笔试第一名的成绩,获得加入政治部资格。 这天。黎永泉身着汗衫,背负双手,额头冒汗的站在训练场上。林敬孝叼着香烟,肩上挂着背包,低头沿着黄土跑道走向校门口。 一道绿林小道尽头的铁门打开。林敬孝一步跨出。 “孝哥。” “林少。”一位叔父、十几名马仔,一辆轿车已经停在大门旁。教官望向轿车吸引走目光的学警们大喊:“看什么看!” “在警队谁敢违背长官的命令,挑战上司的权力,便只有一个下场,革除!” “这就是今天的第一课!” “谁想和他换?”学警们齐齐收回目光,目不斜视,人人都只羡慕轿车,可没羡慕去混社团的,无牌烂仔哪够有牌烂仔威风? “开始操练!”教官吹响哨声,学警们开始列队小跑,喊起口号。林敬孝跨出铁门一步,忽然回头,望向警校里的同学,深深把众人的脑海记住。 “以后,你们只是有牌烂仔,而我,将是王牌烂仔!”王牌。正式要藏到决胜时刻! “王叔,回家。”林敬孝收回目光,大声喊道:“干他娘,警察有什么好当的,边个敢惹我们号码帮,第一个做了他!”这回,所有人都没打算换,所有人也都不羡慕对方。 大馆。d栋。四层,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内,一位金发鬼佬身穿制服,臂夹文件,注视前面一群稚嫩的面孔,出声说道:“欢迎你们加入政治部!” “往后,这里就是你们工作的地方,未来半年,各位将分组受训,接受军情处各科的特情训练,在政治部里每一句话都是秘密,每一项工作都不许外泄。” “这里,你们华人获许加入的一个比重案组更具权力的部门,部门有单独的休息室,羁留房,以及处决名额!”年轻警员们一阵骚动。 鬼佬长官只道:“我不希望亲手把各位的名字递交给处长,更希望各位珍惜好为女皇服务的机会,将来有机会到伦敦养老。” “就这样。”鬼佬把话讲完,调走人,军情处专员上前接着训话。曹志华走进民祥街的东方钱庄,见到大掌柜邱德更后,在房间里低声窃语:“八大地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为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他不明白这段话的意义。 邱德更却深深看他一眼,在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出声道:“这是你的规费,收好。” “多谢。”曹志华拿钱就要走人,邱德更却道:“等下,大老板说,你的接头暗号该改改,这段话就用一次。” “改成什么?”曹志华有些不甘:“我背了好久才背下来的。”邱德更笑了:“这段话简单,很好记的。” “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呢!”曹志华觉得脖子后缩,满脸惊诧:“上车?上什么车?” 182 肩上有花 年底。 警务处长“祁英思”卸任,管理副处长“麦景陶”受到总督委任,成为新一届警务处长,警队高层大洗牌,行动副处长“安德仕”调职回到祖家。 中环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辛士维”退休,九龙区助理处长“伊辅”升职为中环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 新任管理副处长“卓维凯”,行动副处长“坚宝宁”纷纷履职。 这些高层变动影响不到底层警员,却昭示着警队权力,彻底归于港府执掌,前两年还风光的军队派,黯然退出历史舞台,但由于军队派在港警中势力根深蒂固,新任行动副处长“坚宝宁”依旧是军队派出身。 在军队派决定服软示弱的情况下,新任警务处长为保证权力构架的稳定,做出政治妥协,继续把行动副处长的位置交给军队派执掌。 给底层大量军队派出身的鬼佬警长一个交代。 麦景陶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则是宣布成立政治部,由助理处长“布力”全权负责,用于执行祖家在港岛的政治行动。 政治部成为港警中最受瞩目的一个部门,无论鬼佬、华警、谁都无法忽视,因为,具有深厚历史底蕴的华警们,在“政治部”三个字里嗅出“东厂”的味道,暗暗将政治部列为最不好惹的部门。 同时,何定贤的署理重案组长,也被去掉署理二字,升为重案组长,擢升为见习督察衔。通过为期一年的见习考核,即可正式升任督察。 颜雄擢升为警署警长衔,位同总华探长,阿鬼、陈子超、黄炳耀、雷蒙、洪天赐四人升为高级警长,位同一区华探长,重案组内一时气氛热烈,组员们欢天喜地,只差到门口点鞭炮庆祝。 不得不说,麦景陶在上位以后,升官发财的政治回报,兑现速度极快,先前参与过政治博弈的成员,人人论功行赏,葛白都升职警司,进入宪委层,继续负责财务科的工作。 重案组。 办公区。 颜雄、阿鬼、陈子超等人正在吹牛打屁,忽然齐齐住嘴,目光看向大门口。 何定贤一身绿色制服,肩上戴着一粒花,正笑脸吟吟的走进大门,旋即一班警员们纷纷立正敬礼,出声喊道:“何sir!” “何sir!” 他们一个个眼神雀跃,表情兴奋,双目盯着那一粒花,看似在盯着稀世珍宝。 这粒花代表华人在警队权力的上升! 代表他们未来的前途! 何定贤也大摇大摆的在伙计们面前转过一圈,最终站在办公室门前回头鼓励道:“各位加油,祝各位阿sir将来人人肩上戴花,下午茶我请,随便点。” “啪。”他关上房门。 “多谢何sir!” “谢谢贤哥!” 伙计们兴奋大叫。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心底说不开心是假的,但要说特别兴奋也没有。 这颗花早已钉在肩上,谁也拿不走。 不值得过分喜悦。 他拿起一份文件,上面有政治部负责人“布力”的公开履历,其人在二战前为总督府官僚,港岛重光之后负责重建警校工作,初时为助理警司,一步步升迁为总警司,正是黄竹坑警校上一任负责人,其手下警官,警员,多为其在校的下属、学生、看起来是挺适合搞政治的。 “原来是个校长啊!” 何定贤放下文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政治部成立肯定是要做事的,统治者统治的是谁?当然是华人啊!政治部生来就是把捅向华人的刀子! 麦景陶一方面用重案组管理底层华警,一方面用政治部作刀,抵着华人警官的脖子。 一手钱袋子,一手刀把子,港府派出身的官僚,果然比军队派更懂政治。 这把刀是抵在全体华警的脖子上,偶尔也可以杀杀鬼佬,虽然,以何定贤的地位不容易挨刀子,但是,刀尖一样指着他! 让他很不爽。 但短时间内又没有办法,废掉一把刀,别人会掏出一把,连废几把,鬼佬就要掏枪了!他只能在别人订的游戏规则里面,尽量和别人玩,想要赢,很难,但只要保持优势,发挥价值,鬼佬也不敢动他,关键是,怎么留住手中的权力。 伙计们都在祝贺他升职督察,但他却知道如果将督察作为华人权力的顶点,那么,当权力达到巅峰之后,迎来的注定是下坡。鬼佬不会让一个华人在实权位置上呆太久,长则两年,短则明年,鬼佬就会将它重案组长的位置免除。 看他年轻力壮的份上,强制退休吃相多少有点难看,但调到一个没什么权力的文职部门养起来,大不了升一个高级督察衔,却足以表示港府的慷慨了。 到时,他要不然学姚木一样隐退江湖,专心打理生意上的事,做一个不问政治的泰斗,偶尔扶持扶持晚辈。 要么,便只能藏在幕后,用钱维持利益网,隐忍不发。 等待下一次变局,一把梭哈,争取重新攥夺权力。 这两条路都有好有坏,但他一条都不想走,因为,他根本不想放弃权力,体会过权力的滋味,除非迫不得已谁愿意交出来?何况,这是他一手打出来的权力,下一任组长无论是颜雄、还是雷洛、高永盛都不行! 退了就是退了! 人走茶凉! “现在想办法多坐几年重案组长的位置,要比扩大实权来的重要,保权力要放在第一位。” 连庄! 谁都想! “哒哒哒。”门外响起敲门声,传来颜雄的声音:“何sir,下午茶到了。” “进来。”何定贤放下文件,叼起一支香烟,低头划着火柴。 颜雄推开门把冻柠茶和菠萝包放在桌上:“何sir,你的。” “多谢。”何定贤在抽屉拿出几张港币放下,颜雄很自然的收好,出声道:“何sir,有些兄弟缺钱给鬼佬交规费。” 一年时间,重案组各级兄弟都捞到不少,但警署警长、华探长要交的规费更多,加上大部分兄弟有家室要养,除了颜雄、阿鬼两人小有家产之外,像陈子超等人手上并没有多少钱,想要交够规费很困难。 鬼佬本就存在要利用职位捞钱的想法,规费订的很高,加上小队长的职务自主性不高,傍不上大老板,只能来找顶头上司。 何定贤闻言笑道:“差点忘记了,让兄弟们到钱庄去拿钱吧,我会通知邱掌柜按银行利息算。” 这段时间光是截留下来没交给鬼佬的数有多达数百万,拿出来给兄弟们交规费绰绰有余,正好收买一波人心。 颜雄当即喜道:“多谢长官,我这就去同兄弟们讲。” 何定贤随后离开办公室,来到财务科找到葛白:“葛sir,恭喜,恭喜,” 葛白握着他的手,满面春风:“何sir,同喜同喜,为麦sir做事感觉不错吧?” 何定贤对葛白的邀功不予理睬。 他在沙发上坐下,递上支雪茄,翘起二郎腿,十分真诚的问道:“政治部有什么风声吗?” 葛白轻笑道:“一个刚刚正式成立的部门,警员都没有全部受训完成,能有什么风声?何况他们有独立办公区,不允许其它部门的人进入,何sir,你放宽心啦,整个大馆的规费都靠你来收,谁出问题,伱也不会出问题。” “我只是顺口打听打听,没别的意思。”何定贤试探一句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消息,随口就换了一个问题:“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去打球?” “没问题。”葛白欣然答应。 九龙区,丽池夜总会。 “洛哥。” “洛哥。” 雷洛身穿黑色西装,别着领结,穿着皮鞋,梳着了一个大背头,十分风骚的推门落车,转身牵起一个身穿亮片长裙的女人,正是火麒麟的女友“美丽”。 几名九龙便衣戴着配枪,跟在大佬身后,一行人径直走入夜总会。 夜总会沿途的侍应生们见到他纷纷弯腰鞠躬,口称洛哥,显然雷洛是夜总会的常客。 夜场经理专程来到包厢区招待,俯身问道:“洛哥,晚上喝点什么?” 雷洛大手一挥:“照旧。” 夜场经理点头说道:“拿两瓶人头马上来,再安排几份水果,卤水拼盘。” 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等人陆陆续续到来,坐到沙发空位,举杯同洛哥打招呼。 有人带着女伴来,也有人来到夜总会再招来舞女,唯独没有带老婆来 众人已经对在洛哥身边见到火麒麟的女友习以为常了,知道的是火麒麟女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洛哥情人,但偏偏两样都没错! 美丽本身便小有姿色,在金主包养下,衣服首饰开始用的好,打扮一番更显精致。 坐在雷洛身边倒酒,捧场,游刃有余,平时见的都是大老板,华探长,更是以为自己已经步入上流社会。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丢脸,时不时还悄悄撩拨着洛哥,非常Y荡! 雷洛就喜欢别人女友在他面前Y荡的样子,但再风骚的女人,玩了半年也玩腻了, 酒过三巡,美丽起身去厕所,雷洛借着机会,与陈细九碰杯,突然出声道:“细九,火麒麟的妞有没有兴趣?” 陈细九举着酒杯,满脸震惊:“洛哥,你什么意思?” 183 雷sir,你很威风吗? 雷洛摇曳着酒杯,出声笑道:“一个妞不能玩太久,家里老婆会有意见,干脆送给你好了。”曾少珂、蔡兆光在旁笑而不语。 送小妾,送情人的事情,在大佬之间时有发生,偶尔赏给下属,可以当作一种拉拢人心的方式。 要不是,两个人对那个妞没兴趣,开口一句话就会送到床上。陈细九却觉得有点荒唐,但他的一切都靠大佬得来,任何事都没有开口反驳的资格,饮了一口酒,出声道:“洛哥开心就好。”雷洛哈哈大笑,非常满意搂住他肩,出声道:“放心,不是让你帮我养情人,那说出去多难听,这个妞就彻底归你了,想怎么玩怎么玩。” “其实,这个妞要不是火麒麟的女朋友,我也带不在身边这么长时间”正是因为雷洛发现情人挂着一个别人女友的名头,可以稍稍蒙一下老婆,所以才突发奇想,有了一个想法:“之后我的妞,能不能都住在伱家?” “啊?”陈细九脑袋发懵,有点转不过来,雷洛解释道:“就是养在你身边,免得被我老婆发现,你也知道,我不好驳她面子。”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养,每个月给你一万块,她们打牌,逛街,出去玩的开销也算在我身上。”曾少珂表情微微有些不对,觉得雷洛做的有点过分,给人送绿帽子戴啊! 不过,这绿帽子又不是真的,还有钱拿,加上陈细九是雷洛的手下,他也不好多嘴。 倒是蔡兆光觉得很正常,陈细九本身就是靠听话两个字上位,在华探长中最没地位,给同僚看不起,雷洛让他做什么事,他就得做什么事。 果然,陈细九张张嘴道:“谢谢洛哥。”雷洛笑笑,拍拍他肩:“好兄弟,敬你一杯。”不管雷洛是不是有绿帽癖,但陈细九一层叠一层叠的绿帽子是要戴牢了,除了美丽他可以玩,之后雷洛养在他家的情人,肯定是不能玩的,除非等到雷洛玩腻了再送给她。 当然,如果陈细九肯花钱,够体贴,睡一睡雷洛的妞,只要那个妞不讲,雷洛肯定也不知道。 毕竟,女人都住在陈细九家了,窗帘一拉干了什么边个清楚?大家都是体面人,只要不在外边搞,雷洛绝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情人又不是老婆,本身就是用来玩的,要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回家抱老婆睡觉吧! 出来玩的人,总是越玩越开,越玩越花。洛哥真的有绿帽癖!而有钱拿,有妞睡,钱还不少,妞绝对靓。 这种差事在外人看来绝对是个美差,但偏偏陈细九是一区华探长,是要面子的,搞得陈细九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 从这个举动开始,雷洛当上总华探长后的张狂,已经不经意间浮现出来。 洗手间。美丽提起长裙,丢掉纸巾,拿好包包走向洗手台,洗干净手后,拉开手包,取出口红开始补妆。 这时几位鬼佬穿着西装,勾肩搭臂,醉醺醺的走出洗手间。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鬼佬,咸猪手正要碰到美丽长裙的时候,美丽悄悄闪了一下,眼神在镜子里瞥过鬼佬,目光里的嫌弃怎么藏都藏不住。 要是一年前,她冲着鬼佬的洋枪说不定都会假装没看见,让鬼佬揩一把油,再趁机试试鬼佬的功夫。 在港岛鬼佬就是高人一等,就是受贱货青睐,无它,鬼佬给的钱多嘛! 但她现在有堂堂总华探长养着,总华探长不仅年轻、有钱,长得还帅,又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油腻的中年鬼佬? “fuck!”鬼佬却感受到女人的厌烦,很是恼怒的掐住美丽脖子,将手包,口红,化妆品打翻在地,打算将其拖进男厕所,几个年轻鬼佬在旁也动手动脚,要协助中年鬼佬一起把事办了。 美丽情急之下抬起高跟鞋给了鬼佬一记撩阴腿,鬼佬捂住裤裆,惨叫一声,剩下的鬼佬不再客气,扬起拳头就朝美丽身上劈头盖脸的砸下。 “打死她,臭婊子!”中年鬼佬怨恨道:“把她打死,再拖进去,让你死了也逃不了。” “洛哥.洛哥”美丽无力抵抗,缩在厕所角落,双手抱着头惨叫。这里的动静立即引起夜场经理注意,当经理带着一群看场马仔抵达时,见到几名鬼佬撩开西装衣角,全部都挂着枪袋,立即意识到不是军队的人,便是警队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得罪不起的,连忙跑去通知雷洛:“洛哥,有位小姐在洗手间出了点事,你赶快过去看看。”雷洛表情骤变,立即意识到事情不一般,否则丽池夜总会就能搞定,根本不需要来通知他。 当即放下酒杯,摸了摸腰间,挥手叫几名便衣跟上。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互相对视一眼,快步跟上洛哥。 喝了酒的雷洛刚来到厕所门口,就见几个鬼佬拽着美丽的头发,正要把披头散发,伤痕累累,脸上夹杂着泪水与血迹的女人拖进厕所,顿时怒不可遏,上前把几个鬼佬撞开,拔出配枪指向几人大吼:“你tm找死是不是!” “敢动我雷洛的女人,不在九龙塘打听打听雷洛是谁!”美丽身上的红裙基本被撕开,露出大片春光,腿上还有几个脚印淤青,看起来十分凄惨,就连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都觉得大为光火。 雷洛则一手举枪,一手脱下西装,甩手盖在美丽身上。别看他刚刚才说要把美丽送给别人玩,但在真正送出去之前,美丽都是他的人,打他的女人,就是打他的脸! 打女人本身就够耻辱,要是坐视自己的女人被打,不报复回去,那是会被人笑一辈子的奇耻大辱! 正当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打算掏枪把几个鬼佬控制住,再狠狠报复回去的时候,最先一名被推开的中年鬼佬却在西装内袋掏出一张证件,轻飘飘的抵住雷洛枪口,语气阴森道:“雷sir,你很威风吗?”雷洛眼神落在证件上,又上移到鬼佬的面孔,在昏暗的环境仔细辨认清楚,脑袋立即一个激灵,酒意全醒,张嘴喊道:“长官?”此人正是九龙塘警署的一位鬼佬督察,负责文案工作,没有什么权力,但一身白皮却压得总华探长喘不过气。 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僵在当场,其余便衣探员也不知是好,鬼佬督察却毫不客气,抓着证件甩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雷洛脸上:“啪!”雷洛被一巴掌打得后退数步,手中的枪都落在地上,胆气全无。 鬼佬督察则掏出配枪,反上前一步,指在雷洛头上:“这么喜欢她,要不要送你和她一起去死?” “洛哥,洛哥”美丽抱住身旁的雷洛,雷洛动动嘴,不敢出声,鬼佬督察冷笑一声,出声道:“把这个婊子拖进去,好好玩死她!”两个年轻鬼佬朝面前的几名华人探员冷冷一笑,动手就要把美丽拖走,蔡兆光实在忍不住上前朝鬼佬说道:“sir,洛哥和何sir是好兄弟,给点面子,这么多看着,喜欢妞再去挑一个,今晚我请客。”鬼佬督察丝毫不给面子,反手又是一巴掌:“啪!”打在蔡兆光脸上,叫嚣道:“何sir是谁?我需要给他面子?” “是重案组督察何定贤长官。”蔡兆光忍着脸颊生疼,再度凑上前,在怀里掏出一叠港币,塞进鬼佬督察手里:“sir,这种事情闹大就不值得了。”鬼佬督察倒是对蔡兆光的逆来顺受很满意,收下港币出声道:“ok,今晚我就给何督察一个面子,把这个妞留给你们,你们别再让我看见她,否则我一定玩死她!” “臭婊子!”鬼佬督察吐出口唾沫砸在美丽脸上,转身带着几名下属离开,蔡兆光才上前扶起雷洛,并且给陈细九打出手势,让陈细九带着女人赶紧离开。 众人没有再玩,直接撤出夜总会,车上,蔡兆光给雷洛点上支烟,出声劝道:“算了,在港岛的地头,撞见鬼佬就是得忍气吞声。” “他们玩死的女人还少吗?要是你在身边,还给你点面子,你不在,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雷洛坐在座椅,抽着香烟,嘴唇微微在颤抖。 “阿洛,不要冲动。”蔡兆光把车停在一间唐楼门口,再度相劝,雷洛点点头:“我知道。”他站在家门口注视着轿车离去,回到家里摘下枪袋,一声不吭的走进厨房,在刀架上取出一把剁骨刀,把刀藏进衣服里,默默走出家门,从始至终都没有惊动楼上在看电视的阿霞。 深夜。雷洛守在丽池夜总会门口,见到打出che离开的几名鬼佬,默默驱车跟了上去,跟到鬼佬长官家楼下的时候,继续把车开走,直到半个小时后,才步行兜了回来,翻墙进入鬼佬家中。 这时鬼佬躺在床头,叼着一支香烟,正搂着刚干完活的老婆,二人沉沉睡去,雷洛第一次没有等到机会,在三点多钟时默默离开洋楼,第二天,再度潜入鬼佬长官的家中,连续一周的时间,雷洛把长官家里都摸透了,终于在一个夜晚,等到鬼佬督察起床外出的机会,当鬼佬换好衣服,打开房门的时候,雷洛在掏出剁骨刀就在后背狠狠斩下。 “噗!”一刀断骨。 “嘭!”鬼佬栽倒。门外,只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惨叫,挥刀之人动作干净利落,预谋许久,刀刀都朝要命去的。 184 杀上瘾 室内的灯光映在墙上,一个黑色影子手持利刃,一刀接一刀剁下去,足足数分钟后,影子才直起腰用手擦过脸庞,侧目门内,灯光下是一张洒满鲜血,狰狞恐怖的脸。 再帅的帅哥,杀人时,亦只有凶残! “达玲!”卧室里,传来一句女人的呼唤,随之是穿衣起床声,外界的动静显然让里面生疑。 雷洛持刀大步走进房间里,站在客厅瞪起眼珠,死死盯着面前的英国少妇。 滴答。 滴答。 一滴滴浓重的鲜血在刀尖滴落,重重砸在地面,宁静的房间里竟有回音。 少妇身穿白色的亮面睡裙,身材姣好,肩头躺落着金发,站在卧室门口见到来人,双手捂住嘴巴,浑身颤栗,惊恐的缓缓跪下。 雷洛望着失语的女人,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持刀走上:“噗!” “噗!” “噗!” 一阵狂剁! 十分钟后,他才耗尽力气似的丢掉剁骨刀,站起身时已是浑身鲜血,如果鬼佬不动他的女人,他也不会对女人下手,但既然鬼佬都敢干! 他就要加倍干回去! 雷洛尽兴之后,将衣柜里的衣服、被子都拉出来,丢到一堆,再把房子里一瓶煤油洒下,顺势将衣服上沾满鲜血的衣服裤子拔下,一起丢到地上,随意换了一套鬼佬的衣服,再点起一支香烟,顺手把火柴扔到衣服上。 “唰!” 沾满煤油的衣服顿时燃烧,冒出浓浓黑烟,整座洋房火光冲天。 雷洛头叼着香烟,转身离开,逃之夭夭。 半小时后,消防署的人才抵达现场,足足到天光大亮,方才把大火浇灭,发现两具被烧成焦炭的尸体。 大馆。 颜雄步履匆匆,拿着一份文件,走进长官办公室:“何sir,有大案子!” “是港督被人剐了,还是女皇给人睡了?整天咋咋唬唬的能有什么大案子?”何定贤坐在椅子上颇有些不耐烦,真有大案子也送不到重案组,重案组不就是管理一下社会上的小案子吗? 社会上的人都是普通人,别管是警员、社团、大老板、都明白谁能惹,谁不能惹,是干不出大事的。 颜雄却将一份文件放在桌面,出声道:“长官,你看看。” 何定贤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余光瞥他一眼,便拿起文件夹打开,将卷宗扫了两眼,表情就露出不对劲,认认真真把文件看完之后,合上文件,咽了口唾沫:“案子是真的假的?” “真的!”他开始怀疑鬼佬是在故意整人,颜雄却道:“真的!昨夜九龙一间洋楼起火,地址就是卷宗上死者的住址,同时死亡的还有其妻子。” “这份卷宗是油麻地警署递上来的,据说油麻地行动科已经开始调查。” 何定贤站起身问道:“既然警署行动科开始调查,案子还有我们插手的份吗?” 颜雄张嘴:“按照流程规定,重案要案由重案组负责,行动科只针对突发事件的行动指挥,不涉及案件,最终还是要由重案组来结案。” 一个鬼佬督察在辖区内被杀光全家,烧尸灭迹,确实是全港一等一的大案。 要不是警队暂时以保密为由,压着不发,恐怕报社已经连篇累牍,社会各界一片哗然。 “资料上讲,雷洛一周前与死者在夜总会起了冲突?”何定贤问道。颜雄点头:“是,当时蔡探长,曾探长,陈探长都在现场,还有死者的几个下属以及夜场经理,侍应生可以作证,跑不掉的。” 何定贤长叹口气:“雷总探长要出事了,你先去请他回来喝茶,总比落在别人手里更好。” “是,长官。”颜雄立正敬礼,转身立即带人前去办事,何定贤手上抓着文件夹,基本上百分之百可以确定事情就是雷洛干的!因为对于普通人是绝对不敢惹上鬼佬警官,敢动手杀鬼佬的更是少之又少,唯有动手杀过鬼佬的人,才会毫无心理障碍,杀鬼佬跟宰鸡一样。 也许,在外人面前还需要给鬼佬一点面子,但是在雷洛、曾少珂、蔡光兆等人心里,杀鬼佬确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并不会因为对方是鬼佬,惹了自己,就轻轻松松的放过。雷洛又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的性格,能够忍一周已经是出乎意料。 “哒哒哒。”阿鬼抬手敲门,何定贤的思绪抽回,朗声问道:“什么事。” “何sir,关sir叫你去一趟。”阿鬼说道。 关sir是行动处的高级助理处长,在行动部门内,职级仅次于行动副处长“坚宝宁”,中文名“关轩和”,是麦sir安插在行动部门的心腹,直接管理着大馆重案组。 何定贤听见顶头上司喊他,当即起身离开座位,打开房门望着阿鬼:“我知道了,伱去请深水埗的蔡探长、油麻地曾探长、和九龙塘探长陈细九也来一趟。” “是!” “长官!”阿鬼肃声领命,匆匆离开。何定贤来到行动处办公区,进入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关轩和站起身便道:“何sir,九龙区督查凶杀案是港岛光复以来,最严重的一起杀警案,我希望你严查到底,抓出真凶!” “这件案子处长也极为关注,明白吗!” 何定贤立正敬礼:“明白,长官!” 关轩和紧紧盯着他望了片刻,挥手说道:“去做事吧。” 高级助理处长短短几句话,带来的政治压力便极为巨大,相信警队高层已经看过相关资料,知晓雷洛等人有巨大作案嫌疑,就是在告诫他注意政治立场。 何定贤一言不发的回到办公室里,心情极为沉重,把雷洛卖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雷洛一旦在九龙区总华探长的位置上落马,他对九龙区的掌控力就会崩盘,起码也要保证雷洛顺利退休,把位置交给下一个潮汕帮华探长。 退休和落马是两个概念,落马会导致一连串的人员变动,一整个派系的损失,退休却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 但要保雷洛该怎么保? 硬着跟鬼佬唱对台戏不现实,只能想办法堵鬼佬的嘴。 不到半个钟头,颜雄便客客气气的带雷总探长来到重案组办公区,何定贤请雷洛进入办公室聊天,雷洛刚刚坐好便坦然说道:“贤哥,我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何定贤交给他一杯热茶,语气故作轻松,雷洛则道:“杀了鬼佬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没有遮掩。 何定贤摇摇头:“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玩玩而已。” 雷洛表情一变,冷声道:“就算要玩,也得花钱,大家你情我愿,开开心心的一起玩。” “鬼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想轮就轮,简直是把人当狗看,我忍不了!” 何定贤瞥了他一眼,心知雷洛足足等了一周才有机会动手,绝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把鬼佬给恨死了。倒没有再讲什么,而是说道:“我会尽量保你。” 雷洛表情一松,长出口气,但旋即摇头:“别保了,上头爱怎样就怎样吧,总不好再连累你。” 现在何定贤一旦做出要保人的姿态,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要冒着巨大风险。 “这种事情,换我,我也忍不了。”何定贤点上一支香烟,坐在椅子上,吐出口烟雾,轻笑道:“何况,我们是立过投名状的兄弟!” “我不撑你,边个撑我?” 雷洛神情感动,出声道:“对唔住,大佬。” “贤哥,蔡探长,曾探长,陈探长到了。”阿鬼的声音在外边响起,何定贤当即答道:“进来。” 蔡兆光、曾少珂、陈细九三人办公室,顺势把门带上,望向椅子上的雷洛,表情都是十分复杂。雷洛确实给他们惹了一个大麻烦,但是,他们亲身经历过当时的场面,知道雷洛为什么要杀那个鬼佬! 就冲鬼佬不把华人当人的态度,那个鬼佬就该死!只是怎么解决这个麻烦,最后又落到何sir的手上,何sir妞也没睡,鬼佬也没打,什么好事没占到,坏事全占了。 “贤哥。” “贤哥。” “何sir。”三人在旁打着招呼。 何定贤甩手丢给每人一支香烟,站起身道:“三位,唔好意思,可能要委屈你们一下,陪雷总探长在重案组的羁留室呆上几天,因为各位都有涉案嫌疑。” 蔡兆光点点头:“贤哥,明白。”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忍一忍。” 曾少珂则踢了一下雷洛坐的椅子,出声道:“洛哥,杀上瘾啦!” 雷洛站起身,叼着香烟,耸耸肩膀,得意道:“够爽!” “杀人全家比睡人全家还爽!” 蔡兆光摇摇头:“死变态!” 何定贤打开办公室门朝向外边的警员喊道:“麻烦去四位长官去小房间休息,记得按时送餐,帮买长官喜欢的餐厅。” 陈子超站起身道:“yes,sir!” 何定贤送四人离开办公室,分开前嘱咐道:“有什么让颜雄同我讲,重案组现在是全港最安全的地方。” 曾少珂反而比雷洛更加患得患失,还扭头道:“何sir,全靠你了啊!” 何定贤笑笑不说话,回到办公区里,出声向颜雄说道:“让兄弟们出去做做样子,不要全部呆在警署里,你再帮忙我挑一个合适的人头备好,不管有没有用,总之,得先拿个交代出来。”人头是一定要的,但却是最不重要的,他对于解决雷洛的事,心里已经有一个大致的想法。 (本章完) 185 问题扩大化 翌日。何sir拿着一份糊弄鬼的调查报告,递交给行动处负责人关sir:“sir,这是昨天的重案组调查报告,九龙区总华探长雷洛,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但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深水埗华探长,九龙塘华探长,油麻地华探长都有嫌疑。” “但根据重案组追查,丽池夜总会侍应生陈国民也有重大嫌疑,在重案组的审讯下,陈国民已经承认杀害警队官员的罪行。”关轩和看到一半就把报告丢下,厉声道:“一个夜总会服务生怎么敢对警队长官下手!” “又有什么能力杀害警队官员!”他根本不相信调查报告,狠狠扫过何定贤一眼,出声问道:“重案组是什么态度!” “这件案子怎么办,要我手把手亲自教你吗?”何定贤表情一惊,连忙敬礼,出声:“sorry,sir!”关轩和凝视着他。 何定贤低声道:“长官,是不是要杀鸡儆猴?” “死了一个警队督察,一个总华探长都平息不了警队舆论,我要给警队上下一个交代。”关轩和态度很明确:“下一次,不要带这种结案报告给我。” “否则,你先交辞职报告上来吧。”何定贤啪的一声,大力跺脚,举手喊道:“yes,sir!”关轩和望着何定贤离去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不耐之色,警队底层势力被华人把控在手的结果,便是导致许多违背华人利益的政策实行不下去,使得整个港府都在不断优待华人,这让许多鬼佬心底都颇为不爽。 平日有钱拿也就不说什么,但华人警官涉嫌杀害警队鬼佬长官,无疑是触碰了警队鬼佬的底线。 一定要制造一场政治清洗。给华人一个教训!关轩和拿着调查报告,转身来到警务处长办公室,将报告交给麦景陶:“麦sir,这是何定贤交给的调查报告。”麦景陶戴着眼镜,穿着制服,长相斯文,放下手中的文件,打开报告,一页页翻着:“你有什么看法?” “这次事件何定贤的态度很明确,肯定是要包庇雷洛等人,我建议把案件转给政治部进行调查。”他想试试长官手中的刀。 这把刀本来就是宰杀黄皮猴子用的。麦景陶笑道:“何定贤本身便是华人,自然会站在华人警官那边,案件交给政治没问题,但这起案件依照流程来走,便是该由重案组处理,要移交政治部便只能进行暗中活动。”官府派的势力来源于总督府,相较军队派官僚而言,是十分讲究程序正义的。 一起案子军队派可以不顾流程,直接跨部门处理,越矩行动,但官府派绝对不会,因为官府派本身的势力来源,便是一层层的规章制度,手上没有枪杆子的时候不能用,有枪杆子也不能乱用。 官府派能够受到港督府支持,便是因为其讲究程序,受制度所限,能够轻易为总督所用。 这是官府派得势的立根之基,也是港岛警队越来越讲究程序,规矩的原因,作为官府派的扛旗人,麦景陶也是制度的受益者,不可能亲自摧毁制度。 各部门必须各司其职。关轩和立正敬礼:“是,长官!”麦景陶收下调查报告,轻笑一声,在关轩和离开办公室后,拿起电话拨通到政治部,出声道:“布力sir,来一趟办公室。”何定贤对于关轩和的责问,心底其实一点都不怵,这份调查报告递上去,本身就是交个单纯交个差,没指望行动处能够结案。 这也算是先给鬼佬一个台阶下,鬼佬把台阶踹翻了,自然就慢慢玩,慢慢斗咯。 “阿雄。”何定贤在办公区里拍拍下属的肩膀,漫不经意的说道:“等会去把旺角华探长孟远达捕回来,下午再去把黄大仙区的华探长高勇带回来,晚上,太子道华探长。” “让他们回来配合调查。”颜雄表情微微惊诧,忙不迭应命:“知道了,贤哥。”他一招手一队重案组警员便立即起身:“唰啦!” “三分钟,领取装备,楼下集结,出发前去九龙!”颜雄一声令下,洪天赐带着队员们齐声大喊:“是,长官!”伙计们马上行动起来。 政治部负责人,助理处长 “布力”坐在警务处长办公室内,翻阅完调查报告,出声说道:“华人警员越是要洗脱雷洛的嫌疑,越是证明雷洛有嫌疑。” “sir,是需要政治部提供情报支持,还是要进行秘密处决?”麦景陶手指扣着雪茄,深吸一口,悠悠说道:“秘密处决达不到震慑华警的目的,伱也知道,华警在警队内的势力越来越大,重案组成立固然是推动警队高层格局的一步好棋,为我们拿到了基层控制权,但中英之间分属两个民族,华警当初也是为了利益靠向我们,不可能一条心专门为我们办事。” “现在,区区一个警署警长衔的总华探长,竟然敢对英籍督察痛下杀手,而且是杀人全家,足以证明华警必须要严加防范。” “重案组长的位置不能让一个人当太久!”这点华人与鬼佬之间是有默契的。 布力心里十分认同长官,因为,华警乃至港岛社会的不稳定,便是政治部本身存在的意义。 而政治部招纳华人学警,也是为了培养新一派系的华人势力,让警队内部的华人不再统一,互相内斗,消耗华人力量。 这时麦景陶道:“我要政治部着手掌控舆论机器,为警队的行动起到舆论支持,同时,拿到将雷洛送上法庭的证据。” “yes,sir!”布力肃声答应。其实大火一烧警队便很难拿到铁证,能够证明是雷洛作案,但是,物证没有要认证还不简单吗? 政治部出手肯定能拿出关键证据。布力回到政治部办公区内,将两位下属叫进办公室:“威廉,你找几间华人报社谈谈,政治部很多行动需要华人媒体的舆论支持,如果有心的话可以注资帮助报社发展。”华人天生更相信中文报纸,真正要在港岛制造舆论,靠英文报社是不行的。 威廉肃然领命:“是,长官!” “迈克,你找几个证人,对好证词,让他们到警队自首,看看重案组会怎么处理。”一位年轻的鬼佬警官立正敬礼,出声道:“是,长官!”好彩马报。 威廉身穿西装,带着一组华人下属,风风火火的闯进报社,举起证件说道:“港岛警队,政治部,叫你们老板出来聊聊。” “阿sir,什么事?”马惜如打开办公室房门,笑脸相迎的走上来,顺手就把一包港币塞进鬼佬手里,望着面前气势汹汹的鬼佬警员,脑袋里想到昨夜江湖上的传闻,心底不免有些不安。 威廉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港币捏着,笑望着他:“进去聊聊?” “没问题,没问题。”马惜如点头哈腰,连连鞠躬,将鬼佬长官请进办公室。 “嘭!”办公室房门锁上。一行华人警员守着办公室门口,把双手落在小腹前,眼神警惕的扫过十几名报社员工。 威廉站在茶几前,四处张望着房间,接过马惜如递来的茶杯,浅浅饮下一口,看向他道:“你就是和胜和的双花红棍,专门卖白粉的大马?”马惜如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彩马报的老板,阿sir,能帮的忙,我一定帮,你可千万不要血口喷人啊!”威廉笑而不语:“政治部听说过吗?”马惜如出声道:“听过,听过!”不过是刚刚听过。 江湖人除了刑事组、重案组之外,真正了解的警队部门没有几个,政治部更是头一回听见,但不给政治部面子,也得给鬼佬身上的枪面子,马惜如表现的十分温顺,让威廉大感满意,坐在沙发上便翘起二郎腿,出声道:“如果你想在港岛继续混下去的话,好彩马报将来就得跟政治部合作。” “怎么合作?”马惜如愣道。威廉简单直白:“我让你报什么,你就报什么。”马惜如还是没回过神:“我这可是中文报章!”威廉扬起手上的茶杯,毫不客气就砸在马惜如头上,厉声喝道:“港岛的中文报章,就是把港府的英文翻成中文,明白吗!” “起码你的是!否则,你们大小马的货,运来一批我查一批,要不要试试?”马惜如捂着头,表情十分难看:“阿sir,我们是有交规费,有烟牌的正经生意!”威廉站起身瞥他一眼:“我说你正经,你就正经,别人有拒绝的资格,唔好意思,你没有。”政治部之所以第一个找到《好彩马报》,便是因为马氏兄弟涉足粉档,拿捏起来十分简单,有军情六处的情报支持,把他们货物抄空都很简单。 威廉没有给马惜如回旋的余地,拉开办公室大门,十分嚣张的扬长而去。 政治部,审讯室。迈克双手端在胸前,站在铁制的审讯桌旁,望向对面椅子上坐着的一个华人,出声说道:“一周前的晚上,你是不是看见雷洛走进上海街的一座洋楼?” “长官,我没有。”一位长相憨厚,双手长满老茧,四十余岁的华人坐在审讯椅上,浑身已经挂满彩,一条条鞭痕犹为明显。 此人,仅仅因为住在鬼佬长官的家对面,很适合做认证,便给抓紧政治部一顿拷打。 在场几名华人警员都不忍对视,正当鬼佬长官要下令继续行刑的时候,一位年轻华警突然说道:“sir,是不是该换一个方式?”鬼佬犀利的目光扫来。 黎永泉出声道:“光靠打,撬不开他们的嘴,只会让他们心底生恨,更不配合,因为,他们害怕刑事组的人,与其给刑事组做掉,背上一个卖出同胞的罪名,倒不如死在政治部的办公室里。” “或许,死在这里,他还开心一点。”迈克深以为然,点头道:“去我办公室拿点钱过来,我就不信,鞭子做不到的事情,钞票也做不到!”晚上。 大馆。雷洛正躺在羁留室的木板床上休息,突然听见走廊外传来动静,起身朝门外看去,正见几位老熟人给带进羁留室。 “达仔!” “高探长,王探长,你们怎么来了?”陈细九、蔡兆光、曾少珂等人也大为诧异。 孟元达挺着个肚子,张口喊道:“洛哥!”高勇满脸衰相,出声说道:“进来陪你们咯。”蔡兆光,曾少珂对视一眼,顿时感觉到事件有所不同,曾少珂当即问道:“达仔,何sir怎么讲?” “何sir说,既然鬼佬想抓人,那就多抓点,鬼佬要把事情搞大,就搞的特别大。”孟元达道,曾少珂当即明白长官打算怎么办了,那就是把事件扩大化。 小事往大办,大事往小办,要事往坏事办。高层有制裁底层的办法,底层也有搞高层的方式。 带队的重案组警员黄炳耀打开羁留室房门,出声道:“长官们,不要再乱啦,有什么事情等我走了再讲,有没有要住一起的?”黄炳耀见到无人答话,笑道:“那就一人一个单间啦。”三位探长进入羁留室后,黄炳耀道:“要不要食宵夜?警队门口的车仔面还不错。”雷洛笑道:“一人一份,我请。”黄炳耀点点头,转身离开。 早上。何定贤打着哈欠来到重案组办公区内,把颜雄叫到面前,出声道:“今天去把佐敦、秀茂坪、观塘华探长带回来。”颜雄忍不住劝道:“何sir,已经抓了一个总华探长,五个华探长,再抓下去刑事组的兄弟们恐怕有意见。”何定贤不悦道:“有意见?他们配有什么意见,我不抓上头对我有意见啊!” “抓!继续抓!抓到鬼佬们爽为止!”颜雄点头领命:“是,长官!”刑事组探员们的利益,本身就与各区华探长深深绑定,华探长一旦被抓走,辖区刑事组都会人心浮动,如果只处理一两个人还罢,要是五六个一起处理,刑事组的兄弟们恐怕就忍不住了。 没什么事件比群体事件更严重! 186 新进展 湾仔。 茶餐厅。 蒋天生见到大老板进门连忙起身:“大老板。” “阿宏,坐。”何定贤压压手,示意小弟坐好,向柜台要了杯冻柠茶,望向蒋天生道:“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蒋天生表情郑重。 何定贤拿过冻柠茶,吸了一口,眼神扫过四周,挥挥手,餐厅里的马仔,服务员纷纷离开,来到门口守着。 他才道:“杀两个鬼佬!” 蒋天生表情一愣:“杀鬼佬?” 何定贤点头:“杀两个九龙区警长级的鬼佬,照片在这里,记住,动手的时候用剁骨刀,杀完再放火,如果有家人的话” 蒋天生穿着西装,一幅斯斯文文的样子,接过大老板递来的两张照片,仔细辨认一番,想起江湖上流传的消息,心知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江湖传言是真的,那么案子会影响到华警的权力,只要大老板的权力稍有动摇,义群接下来的发展就会出问题。 蒋天生是死也要保住大老板权力的人,自然便将照片收下,出声答应:“没问题,交给我来做。” 何定贤再吸了口冻柠茶:“这种事情你来办,我是非常放心的。” 照片上两个鬼佬警察正是当晚与鬼佬督察一起出现在丽池夜总会的人。 何定贤站起身拍拍蒋天生的肩膀,从茶餐厅的后门离开,刚乘车回到大馆,陈子超便急忙上前报告:“何sir,案子有新进展了!” “什么进展?”何定贤蹙起眉头,凝声问道。 一件根本没有查下去的案子,能有什么进展?真有进展就不对了! 陈子超快速道:“有人到油麻地警署作证,表示亲眼看见雷总探长进入鬼佬的家里,证实雷总探长是杀害长官的凶手。” “不可能!”何定贤张口便道。 雷洛本身就是总华探长,深知警队的查案方式,是不可能留下尾巴的,作案凶器他既没问,也没找,物证是真没有。 这也是他敢出手保雷洛的重要原因,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以鬼佬的态度根本没有斡旋的余地,正是因为刑侦手段有限,案子才有博弈的空间。 不过,眼下十起案子里九起是冤假错案,在没有刑侦手段,科技支持的情况下,人的主观性在案件中放大,除了抢劫、绑票、当街杀人的案子,要抓出真凶很难,为了破案率就只能拿人头顶。 陈子超却道:“口供已经签字画押,正要送往重案组,刚刚是油麻地军装警长钱sir打电话来报信。” 何定贤顿时明白:“警队的鬼佬动手了!” 既然没有铁证能坐实雷洛的罪行,那么就制造一个人证,有了人证口供把案件坐实,人就要移交到荔枝角的羁留所暂时看押,在华人势力中的流程就算走完。 鬼佬想怎么办,便可以怎么办,何定贤知道雷洛的性格,聪明归聪明,但绝对不是能捱住酷刑的人,到时候不是他做的,也是他做的,何况本来就是他做的! 何定贤点起支香烟,吐出烟雾,出声道:“把尖东华探长陈立也抓回大馆。” “是,长官!”陈子超立正敬礼,丝毫不知道尖东华探长陈立,如今已经是九龙区华警的一面旗帜,比总华探长雷洛还有威望,实施抓捕将会造成什么后果。 很快,一名九龙区鬼佬督察便来到重案组办公区,将口供放到办公室桌上,出声道:“何sir,已经有人证可以证实,雷洛就是杀害警队督察的凶手。” “这份证人口供我已经收到了,能不能见见证人?”何定贤打开口供文件,上面有证人的签字画押,背后还附有一张油麻地警署的报告,签字人是一位高度督察。 面前的鬼佬皱起眉头,出声道:“为了防止证人无法出庭作证,已经被警队采取保护措施,重案组不方便见。” “sorry,何sir。” 何定贤摇摇头:“没关系,不过既然见不到证人,我要几天时间核实一下供词的真实性,确保证词真实才能写结案报告,移交罪犯,没问题吧?” 鬼佬督察眼神不善的盯着他,冷笑一声:“呵!” “当然没问题。” 他语气充满讥讽,心知何定贤是想拖延时间,但这样拖延有什么用? 何定贤望着鬼佬督察离去的背影,出声挽留:“阿sir,饮杯茶再走。” 鬼佬却连理都没有理他。 尖东差馆。 陈立望着几名进入刑事组的重案组警员,笑着拉开门骂道:“TMD,昨天就想到要倒霉,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 办公区里,八十余名便衣探员们纷纷起身,盯着来到办公室提人的警员,气氛显得非常凝重,谁也不知道探长被带去大馆会有什么下场。 虽然,三支旗一直与刑事组的关系很好,但是涉及到华探长的安危,乃至整个警队华人便衣的利益,在场探员心里仍旧会有恶意。 这三天先是九龙区总华探长,深水埗、旺角、九龙塘华探长遭殃,紧接着又有太子道、黄大仙、油麻地华探长遭殃,上午又是佐敦、秀茂坪、观塘华探长,现在终于轮到尖东华探长了. 陈子超隔着走廊喊道:“陈探长,麻烦你到大馆饮杯茶。” 便衣队长大基上前一步,用肩膀将陈子超撞退,举手指着他道:“伱知道立哥同何sir什么关系吗!” 陈子超后退两步,目光扫过虎视眈眈的便衣警员,出声道:“唔好意思,我只是奉命办事。” “大基!”陈立扬起劝住兄弟们:“不要为难办事的兄弟,不就是去饮杯茶嘛,等我拿一件衣服。” 陈立关也不关,回到办公室内,取出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走出办公区拍拍大基的肩膀:“等我回来。” “知道了,立哥。”大基出声答应。 陈立招招手,就像陈子超等人的上级,带着陈子超走出刑事组办公区,陈子超望着陈探长自信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钦佩之色,随后,大基等刑事组员一路跟着长官走出办公室,差馆门口,许多军装警察一样来到楼外,送陈探长坐上刑事组的轿车。 “立哥。” “立哥。”招呼声源源不断。 大基吼道:“明天重案组不放人,我们亲自找鬼佬要人!” 陈子超听见这句话扭头望了大基一眼,只见大基的话引起众多探员响应,陈立作为九龙区刑事组的一片旗帜,同时是华人警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加上,他与何定贤的师徒关系,导致他被带走会引起极大的化学反应,先前九龙区刑事组的气氛已经够紧张,此时已经走向爆发的边缘。 陈立却一身轻松的走进大馆,来到重案组督察办公室,接过长官递来的一杯茶,坐在沙发上笑道:“阿贤,警队私下里都说,鬼佬要清洗九龙区刑事组是真的假的?” “而且新成立的政治部,全体由华人警员组成,是要接替刑事组的位置?” 何定贤恭恭敬敬的坐在旁边,闻言苦笑一声:“亦真亦假吧,鬼佬的想法,谁猜得透?要是雷总探长的事情不摆拍,说不定九龙区真的就会遭到一波大清洗。” “至于政治部用来制肘刑事组差不多,要想接替刑事组就讲大话,一个部门有一个部门的作用。” 陈立放下茶杯,娴熟的点起一支烟,感叹道:“事情很麻烦啊,难怪,你要请我进来住几天。” “用不了多久的。”何定贤笑道:“这几天就只能委屈师父了。” “算了,算了,我都已经习惯了。”陈立摆摆手,很干脆的站起身:“走咯,到我的单间去看看。” 何定贤带着陈立来到羁留室内,重案组一共十二间羁留房,其中一间塞了几个罪犯,其他的全都住着各区探长。 此刻,雷洛、高勇、孟元达、曾少珂等人看见陈立到场,全部出声喊道:“立哥,立哥” 陈立干巴巴的老脸浮现笑容:“嘿,阿贤,监室里气氛还挺热闹。” 何定贤打出一个手势,让警员把几个探长的牢门打开,再让众人一起来到陈立的监室,只见单间里的木板床,不仅铺了一个床垫,茶几还摆着茶叶、茶具、热水壶、以及一些报纸,,还有扑克。 “晚上没事的时候打打扑克,过两天就可以出去了。”何定贤笑着请众人进入监室,陈立当仁不让的笑道:“来来来,一起泡茶。” 雷洛、高勇、孟元达、曾少珂、蔡兆光等人表情都轻松很多,坐下来打牌的打牌,泡茶的泡茶。 何定贤道:“热水不够叫小弟添。” 他离开羁留室,又去了一趟鬼佬长官的办公室,鬼佬对他继续施压,他也拿要证实口供的理由搪塞回去,回到办公室里,钱庄派人来传信:“老板,大掌柜有事情请你到钱庄一趟。” “嗯?” 何定贤没想到东方钱庄的人会来,但马上便有所领会,出声答道:“好,我等会就去钱庄。” 东方钱庄,阁楼里,邱德更穿着一身长衫,将一杯茶递给老板,出声道:“大老板,有一位兄弟来银行取钱的时候,委托我一把东西交给你。” 邱德更在衣兜里取出一个烟盒,烟盒口竟然被蜡封处理过,何定贤打开烟盒,在里面取出一张港币,打量许久,顿时明白:“证人收钱了!” (本章完) 187 有请大律师 何定贤想起那个证人的名字,把一张港币交给邱德更,出声道:“有没有办法查到一个人在其它银号的储蓄。” “要碰碰运气。”邱德更接过港币,沉吟半响:“首先,这个人得确定有来存钱,其次,得存大字号,最后,得是存记名银票,另外如果是别人帮他存钱的话也不好查。”银号可以通过钱庄协会的人脉,试探性的查一查,但有些银号不一定卖面子,就算全部银号卖面子,港岛大大小小的银号也太多了。 一些小银号、分号,并没有进入钱庄协会,而且要是由家人出面存钱,或者存不记名的银票,压根就查不到。 现阶段银号可缺少后世的联网系统,没那么大的信息库。何定贤点点头:“查,多查一下。”邱德更颔首道:“没问题。”鬼佬既然给街坊钱,让街坊作伪证,钱的数额恐怕不会小,对于普通人而言几千块已经很大,要是上万块的话绝对不会留在家里。 不仅容易遭贼,还容易给人强抢,最普遍的方式就是存入银号,至于银行根本不是普通人玩的东西。 何定贤在桌上拾起一把钢笔,在纸面上写出一位证人的姓名,邱德更便拿起纸条起身匆匆离去,何定贤叼着香烟,走出阁楼门口,朝向门口的猪油道:“阿仔,晚上约九龙各区华探长、军装组长一起打边炉,如果辖区华探长被捕了,那就让便衣队长全都来。”猪油仔知晓大老板要开大会,当即点头:“好,我这就去通知。”何定贤见到两人都忙了,并没有闲着,下楼离开银号,坐上平治车道:“去瑞和堂。” “知道了,大老板。”倪坤出声应道。轿车沿着皇后大道一路驶向东区柴湾道,轿车停在瑞和堂门口,两位潮义勇的黑衫马仔立即上前拉开车门,乖乖俯身说道:“何先生,何先生!” “嗯。”何定贤迈步下车,微微颔首:“吉叔在不在?” “吉叔正在二楼小厅同楚会长,许先生一起饮茶。”黑衫马仔知无不言,何定贤面露笑意:“老豆也在,正巧了。” “带我上去吧。”何定贤独自一人踏步瑞和堂的大门,早已不似当年那般初出茅庐,步步谨慎,甚至连那块九龙壁都懒得多看一眼,绕过龙壁便走上木梯来到东厢的一间小阁楼。 阁楼里,楚伟南坐在左侧,一身棕色长衫,戴着眼镜,悠闲品茗。王老吉坐在主位冲茶,怡然自得,许艾周穿着西装,满脸笑容,正在谈论今年春茶的品质。 何定贤来到阁楼门口,茶香窜入鼻尖,笑着拱手道:“老豆,吉叔,许先生。”三个人在他上楼时便轻轻投来目光,能够给马仔带上阁楼的,肯定是自己人,但众人看见是何定贤还是挺惊讶的,许艾周笑道:“阿南,是不是揾你回家喝汤啊。” “喝个屁,我女儿什么时候煲过汤给我喝?”楚伟南笑骂一声,招手让好女婿坐下,王老吉递来一杯茶,快人快语:“阿贤,你很久没来找我饮茶啦。” “是不是有事要叔父们帮忙?”王老吉很关注江湖动向,显然也知道警队遇到难题,何定贤浅啜了一口茶汤,笑着道:“吉叔,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是这样,我在警队的同僚遇到点麻烦,想请位大律师出面作保。”何定贤道。 东莞商会有 “周骏年”为首的大律师家族,五邑商会有 “简乐强”扛旗的大律师团队,潮汕商会亦有港岛实力超强的 “罗文锦”大律师家族。华商在港岛揾食艰难,想要在鬼佬口中抢一口饭吃,各种奇奇怪怪的官司绝对免不了,早在大清末年便有杰出的华人子弟,开始攻读律师,最早的律师行业比买办行业地位更高。 虽然,他们不一定有钱,但却是所有华人的一把伞,关键时刻可以遮风挡雨,导致华人律师的号召力极强。 再加上律师是要与法官,官僚打交道的,私底下免不了各类利益输送。 同时各商会又投入重金支持本商会律师发展,使得律师成为港府与华商之间的纽带,华商又控制着底下数以十万计的本乡华人,令律师成为某种意义上的 “民意代表”。让港府不得不给华人律师让步,使得律师行业在港岛极为 “清贵”,用 “教父”形容都不过分。最早一批华人律师如今个个都是太平绅士,旗下的律师行,承接本商会所有状子,是各商会里的顶梁柱。 商会没有一个挂着 “太平绅士”头衔、加入议政局的律师撑腰,都算不上一流的大商会。王老吉与楚伟南交换一个眼色,潮汕帮的人出事,要大律师帮手便只能请罗文锦家族的人。 作为港岛第一批四大家族之一的 “罗文锦”家族创始人,罗文锦父亲 “罗长肇”是怡和洋行的买办,母亲施湘卿是何东家族成员,妻子为三个何东长女何锦姿,靠着与何东家族联姻,在港岛鬼佬之中十分有能量,基本上继承了 “港岛初代大佬”何东家族在政坛上一半的力量。 “罗文锦”本人已经近六十岁高龄,身兼市政局成员,行政局、立法局成员,非官守太平绅士等家族直到百年后还地位超然。 就连港岛在日据时期,鬼子为了方便统治,还强逼罗锦文加入日军立法局,罗文锦则采取缄默原则,每次开会一言不发,关押期间都有单独监室。 因为,此时的罗文锦已经是华人民意代表,是港岛多个大公司股东,成立有 “罗文锦律师楼”,并且在 “茂隆皮箱行案”中一战成名,素以 “敢言”着称。 “茂隆皮箱行案”为30年代港岛最火的一起商业官司,鬼佬商人 “威尔斯”嫉妒 “茂隆皮箱行”生意红火,蓄意敲诈,订购皮箱3000支,价值港币20万元,支付定金后,约定一个月后取货,如逾期未取到质量合规的皮箱,赔偿货款百分之五十云云一月后,茂隆皮箱行老板 “冯灿”顺利交货,威尔斯却将 “冯灿”告上法庭,宣称皮箱只有表面是真皮,里面则有木料,并不是真的皮箱,为假冒伪劣产品,要求 “冯灿”按照合同赔偿。冯灿请来罗文锦出庭应诉,正当鬼佬法官要偏袒 “威尔斯”,判决 “冯灿”诈骗罪的时候,罗文锦拿出一块英国制造的金表,指着金表问:“这是不是金表?” “金表是不是每一个零件都得是金的?” “如果是,那么英国是不是卖假货,如果不是,那么华人造的皮箱,为什么不能用木料?”这一战 “罗锦文”声名大噪,随后获得潮汕商会大力支持,成为潮汕商会在律政界之代表。 眼下王老吉道:“雷总探长也是潮汕帮的一员,最好是让罗文锦律师楼出面,楚会长是伱老豆,肯定会帮你去请罗绅士出面。” “不过,雷总探长涉及的是刑事案件,大罗先生是打经济案的高手,不适合打刑事案。何况在港岛刑事案只有大律师头衔的人才可以出庭应诉,港岛的华人大律师可没有几个。”这里的大律师是指 “皇家御准律师”,暨全港有资格打刑事辩护的律师,并且负责打刑事辩护,其余经济案不能参与,乃至连接案子都不能接。 需要由法庭把案子派给大律师之后,大律师才能拿着案子去打。港岛的大律师一共只有十几位,其中三分之二是鬼佬,可以说刑事释法权全部掌握在鬼佬手中,但正因如此才凸显出华人大律师的珍贵。 律师需要考大律师执照,才能万分艰难的转为大律师,但大律师一旦要接经济案,便取消放弃执照。 后世,港岛 “医生、律师、警察”三个职业最受平民重视,有孩子考上都觉得光宗耀祖,是有历史背景的楚伟南接话道:“大罗先生身体最近也不好,让他出面劳心劳力,商会过意不去,只能请小罗先生替你打打官司。”何定贤扬眉道:“小罗先生是谁?”他对港岛那么多大佬细佬真的是分不清,每个家族的一代人少则五六个,多则十几个,盘根错节的怎么记? 楚伟南笑道:“小罗先生当然就是大罗先生的弟弟,如今也是太平绅士,obe勋衔,为皇家御准律师,是大罗律师楼的合伙人,潮汕商会现在最主力的刑事大状,有他出面,可以赢的官司,就绝对不会输!”罗锦文大律师早已今非昔比,在鬼佬政界的影响力是直面港督府的,只能全力出面运作,根本不怕鬼佬耍什么花招。 当然,前提是警队要为雷洛先打出空间,否则一点迂回的空间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何定贤闻言就知道商会出了全力,连忙举起茶杯,出言道谢:“多谢老豆,多谢各位叔父支持。”楚伟南挥挥手道:“我也是为商会考虑,潮汕帮能发展起来既不离开律政界,也离不开警队,警队的一个总华探长出事,要是一点力都不出,底下人要寒心了。” “我打个电话给小罗先生,你等会去律师楼见见罗生就好,这起案子如果上了法庭,一定会落在小罗先生手上。”商会这点实力还是有的。 188 警队大招 何定贤动用关系请大律师出马,仅仅是为了作最后一重保险,起码不能让雷洛定罪入狱,最好的结局还是让雷洛免于起诉,可一旦进入起诉流程必须要有大律师出手保人。 “罗生,下午好。”他回到大馆,整理出资料,乘车便来到中环德辅道19号的罗文锦律师楼,在大律师办公室见到罗文锦家族的二号人物罗文惠。 罗文惠身穿西装,脖子系着领结,长相十分英俊,五官具有欧亚混血的特征,因其母施湘卿为何东家族成员,何东家族又是第一代的混血家族,传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代混血。 华人血统占据了主流,不知其家族背景的人,乍一看是看不出有混血的,形象气质则更似华人。 办公室里,罗文惠与何定贤握手之后,请何定贤坐在沙发上,递上一支雪茄,出声道:“何生,你先饮杯茶,我看看卷宗。” “没问题。”何定贤点着雪茄,深吸一口,意外的感觉品质不错,甚至比鬼佬长官抽的都好,旋即吐出白雾,喝着茶,静静等待小罗先生的答案。 小罗先生虽不似大罗一样名震香江,但却是罗文锦家族的接班人,在港岛中学毕业后,直接去英国攻读法律,在伦敦考获律师执照,理论上可以在全部英属殖民地作大佬,是大罗的左膀右臂,还极其长寿,在历史上活了足足一百岁,在大罗逝世之后,全盘接手了大罗的影响力,为罗文锦家族的延续起到关键作用。 “这件案子其实一点都不复杂,之所以难办,难在受害警队官僚的身份,但死了一个警队官僚,就要把罪名安在华人警官头上,说起来多少有点搞笑了。” 罗文惠花了半个钟头,大略把案子看了一遍,语气轻蔑地把卷宗放下:“如果警队可以找到证人作伪证的证据,我可以保雷总探长平安无事,就算警队找不到证人作伪证的证据,这起案子警队也不可能胜。” 这是大律师的力量! 以法律为武器,遏制暴力机关的权力,跟捍卫正义什么的毫不沾边,但真的可以压警队一头。不是权力大小的原因,是各自领域的职权,恰恰可以相互平衡。 这也是商会为什么拿警队当枪,拿大律师作伞的原因,枪可以杀人,够凶没错,但有伞才可以遮风挡雨,罩得住风暴!因此,大律师的地位才高过警队! 何定贤打生打死,在警队已经是华人最具实权者,手下生意却多靠自身打拼,罗文惠只需要做律师,不用考虑生意上的事,却已经是港岛商业广播电台、九龙城渡及电车公司的董事。 每个要求他出手的大老板,都会心甘情愿,乖乖的把公司股份奉上。 “多谢罗大状。”何定贤闻言安心很多,罗文惠却没有马虎大意,着重的道:“前提是警队高层没有拿出新的证据,如果一旦有明确物证指向雷洛,那就不是法庭上能解决的事情了。” “一场官司想要打赢,最重要的是客户得同我们讲实话。” 何定贤心头肃然,听出话里的意思:“我明白,如果有其它关键证据出现,这起案子就不劳烦罗大状了。” “我敢确保只要有什么意外,案件会在法庭外结束。”这就是给罗文惠吃一颗定心丸,否则,像他这样的大律师是不会打没把握的状,每输一场都是对名誉的巨大折损。 罗文惠点点头,收起卷宗:“既然话都讲的这么白,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不过,要不是冲楚会长的面子,我一向不接这种案子。” “谢谢罗大状。”何定贤连忙起身,姿态摆的很低,因为别人确实冒险帮忙了。 “不用。”罗文惠推推眼镜,只是习惯性的倨傲一下,却没有想扫何定贤面子的面子,见到何定贤鞠躬道谢的样子,也起身道:“我作为商会的人,帮商会作为实属应当。” “有什么新证据,记得送来给我。” 何定贤点头道:“那我就不打搅了。” 既然小罗先生一口一个商会,又不提具体的律师费,他也不好当场提钱的事,打算等案子办好再通过老丈人那边付账,把双方的情谊给保持住。 “大老板,刚刚银号的人跑来传了个消息,邱掌柜讲钱就存在银号里!”何定贤刚刚坐上轿车,倪坤便扶着车门,站在门口鞠躬讲道。 何定贤平静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钱就存在银号?” 倪坤道:“是,邱掌柜是这样说的。” 何定贤猛然想到东方钱庄的第一间银号就是开在上海街,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在街坊中也有一些口碑,并且利息是九龙区最高的。 同时也是九龙最安全的银号。 证人住在上海街,说不定本身就是钱庄的老客户,拿到一笔钱自然就会存到钱庄。而且这种卖命钱,为了保证不给家人拿走,自私者多会记名储蓄。 “雷洛命不该绝啊!”他也不得不为雷洛庆幸,当即吩咐道:“让邱掌柜带人亲自把账目、底票送到罗锦文律师楼给罗大状。” “知道了,大老板。”倪坤张口答道。 至于证人把钱存进东方钱庄,是一件无意之举,还是有人在旁边暗示,无从得知,但何定贤把九龙区作为基本盘,扎根经营的效果无形间已经显现出来。 何定贤突然觉得既然有把握打赢官司,或许可以加速一下流程,反将警队一军! 中环,潮福酒楼。 晚上八点余中,轿车陆陆续续停在门口,九龙区、新界余下的十几位探长进入酒楼。酒楼一层大厅里,五张大圆桌摆开,每张圆桌都是可以坐十五人的大客桌,但却只摆了十张椅子,桌面转盘已经上了肉片,牛丸,青菜 每个位置前都有一个单独的小火炉,竟然不是一起打边炉,而是一人一个锅,菜倒是放在一起的。 等各区军装组长,便衣队长来齐之后,桌面也摆满二三十份火锅菜。 何定贤坐在主位,拾起筷子,望向到场的五十多人,轻笑道:“唔好意思,人比较多,一张桌子坐不下,便给大家都安排了一个小锅,有狗肉锅、也有排骨、牛骨、总之喜欢吃什么,便吃什么。” “我请客,兄弟们都多吃些,千万别省钱。” 五十多名华人警官汇聚一堂,硬是没有一个面挂笑容,望着何定贤表情都有些警惕。 大基曾经是何定贤的下属,早就在来之前便被推举为发言代表,当即端起酒杯,故作歉意:“唔好意思,贤哥,不把话讲清楚,兄弟们都没心情吃饭。” “兄弟们真心的想问一句,你是不是还同兄弟们食一口锅的?” 言下之意,就是在问何定贤有没有靠向鬼佬。 何定贤也不恼怒,环顾众人一圈,出声道:“大家都看见喽,我就算不同兄弟们食一口锅,也是食一桌菜,在一个酒楼里吃中餐的啥,怎样?” “对我不满意,觉得我不同兄弟们站在一边啦?” 大基忙否认:“不敢!” “兄弟们不敢!但兄弟惊啊!重案组把九龙区总华探长和够实力的华探长都拷走了,就连立哥都没有幸免,贤哥,立哥可是你师父,伱师父都这样,兄弟们怎么会不惊?” “我们好不容易坐稳了地盘,拿下了码头,难道全部都要交出去吗?” 拿惯了一个月近千块的规费,要倒回去拿几百块实在太难了。 马上有人囔囔道:“是啊,贤哥,鬼佬到底什么意思?” “是不是不想让我们吃饭了?” 何定贤耸耸肩膀,出声道:“鬼佬硬要说是阿洛杀了督察,要大办这起案子,我也没办法拒绝,要不然我都得下台,所以我只能办,但是我心里也不爽啊!” “那个鬼佬今天玩这个妞,明天玩那个妞,要不搞别人老婆就是搞人女儿,满大街仇人,阿洛就因为被打了一巴掌,就要扛罪?” “没这个道理!” 钱伟善一拍桌子,振声道:“对!” “没这个道理!” 兄弟们饱受鬼佬压制,自知鬼佬的作风,在利益即将受损的前提下,马上变得群情激愤,有人拍桌,有人摔筷,有人骂娘。 钱伟善思路却极为清晰,朗声喊道:“贤哥,你说该点办?兄弟们就点办!” 何定贤也将筷子摔在桌上,双手搭着餐桌边沿,TMD,一下竟然翻不起来,只能斜着甩落地面:“轰!” 一声巨响。 锅炉、涮菜,碗筷翻了一地,热滚滚的汤底让人避之不及,场面十分震撼眼球,在场叫嚷的兄弟们都突然闭嘴,不敢吭声。 何定贤怒道:“TMD,吃我们的粮,还要我们的命,明天雷总探长等人就要移交到荔枝角,既然兄弟们有心站出来,明天我就不交人了!” “贤哥。” “你是潮字头的扛旗人,兄弟们谁都可以有事,你不行。”钱伟善当即就道:“人一定要交,但是我们绝不能让鬼佬收!”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眼里都流露出惊恐。 若是全体华警都抗拒执法,那就不是阻碍司法,而是要颠覆司法了! 如今,大家在港岛有楼有车,有老婆孩子,生活多少算过得去,港岛经济也欣欣向荣,谁要敢站出来扛旗“光复港岛”,底层敢支持的警员肯定很少。 而且,警员们手上才几条枪啊? 港岛驻军的军舰还在中环停着呢! 最关键,半岛的战还在打,要搞事情也得等打完再说,总不能双线作战吧? 大基却突然振臂一呼:“罢工!” “罢工!” “没我们上街维持治安,看看港岛街面会乱成怎样,鬼佬可以死,但雷总探长不行!” 要是先前有人提出罢工的口号,兄弟们又得多考虑考虑,但现在只要不造反,罢工好像变得极为合理,既能够造成巨大影响,又能够避免交火,持续扩大态势。 兄弟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找死的,谁也不希望港岛又打仗。 何定贤却扬手否决道:“不能罢工!” “警队集体罢工就是给鬼佬清洗警队的借口,兄弟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表达不满。”警队作为暴力机关罢工,远比普通罢工活动影响深远,港岛历史上唯一一次警队大罢工,直接造成冲撞警务处的行为,虽然或许拿到女皇特赦令,但后来警队也立即发生改制,狠狠清洗了一波警员。 而且那时候警队是正给鬼佬逼急了,此时,鬼佬的逼迫却还没有到那种程度,最后的大招绝不能现在放! 但握在手上的社团力量却可以用! 这可是探长坐馆称兄道弟,烂仔差人勾肩搭臂的金钱帝国时代,有事情不驱使烂仔们去做,差人亲自顶在前头简直犯傻。 “上一天工就有一天的工钱,但是上工却不一定要做事,明天九龙区刑事组全部打扑克,不要管街面上的事。”何定贤给兄弟们留了充足余地,同时没有把范围扩大到全港,也给了警队着手处理的空间,但却想试试警队能动员的力量! 这种集体的力量爆发出来将会有怎样的结果? 华探长们听见大佬的决定,纷纷松出口气,觉得事情立即好办起来,出声道:“没问题,明天点好茶餐厅,伙计们都呆在办公区打牌。” 大基、钱伟善等军装组长,便衣队长更是忙道:“大家都听贤哥的,就算外边有炮响都不出去!” “一边领工资,一边打牌,多舒服啊。” 何定贤满意的望向众人,出声大喊:“明天,我请九龙区所有兄弟们吃下午茶!” “多谢贤哥。” “多谢贤哥。” 九点余钟。 何定贤离开潮福茶楼,九龙塘,一名鬼佬警长满脸醉意回到家里,打开门时发现客厅灯亮着,脱掉皮鞋,嘟囔着走进卧室,蒋天生正蹲在厕所里剁骨头,听见开门声时便停下手,悄悄把厕所推开一个缝隙,等待鬼佬路过时突然将打开,一刀便剁在鬼佬脖子上。 又一起针对鬼佬警官的血案发生。 189 我的火很大啊 这起凶杀案在有组织的传播下,发酵速度极快。隔天早上,《东方日报》、《南华早报》、《大公报》、《文汇报》等报纸便刊登了连环杀警案,各报社的报道角度都不一样。 行动处负责人关轩在办公室里,将一份《东方日报》重重拍在桌面,出声喝道:“让何定贤来见我!” “是,长官!”下属立正领命。 何定贤收到消息,马上戴上警帽,低头来到长官办公室门,抬手叩门:“哒哒哒。” “关sir!” 关轩和坐在椅子上,屁股挪都不挪,朗声道:“进来!” 何定贤走进房门,轻轻把锁带上,扭头瞥见桌面上的一张报纸,心里就知道什么情况。 关轩和态度十分不佳,指着一份《东方日报》便道:“何sir,你看看!看看报纸上是怎么写的!” 何定贤拿起报纸:“穷凶极恶,连杀两位英籍警官!” “标题没问题啊!”他拿着报纸,开始装聋作哑,关轩和则道:“标题是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内容,内容!” 这篇头版头条除了标题之外,通篇都在讲述两位死亡的英籍警官劣迹斑斑,有意无意给凶手塑造英雄形象,最后很直接点出了凶手还在外逃,警队之无能,侧面鼓吹雷洛等人遇到不公正对待 连续两位英籍警官全家被杀,凶手依然在作案,舆论已经不是警队可以单纯压下的了。 何定贤放下报纸不看,立正敬礼,出声道:“sorry,sir!” “我马上通知报社的人修改,重新登一版新闻。” 关轩和气的不行,挥手斥道:“再发一版新闻有什么用?现在新闻都已经传出去了,马上把雷洛移交到荔枝角。” “yes,sir!”何定贤再度敬礼,十分干脆,关轩和见状长吁口气,语气缓和不少:“将重案组羁押室里的华人探长全部也移送荔枝角暂时羁押。” “等到法庭审判结果出来,再按照庭审结果处置,目前各警区的刑事组,由署长再任命一位署理探长管辖。” 何定贤点下头:“是,长官!” “我马上前去通知。” 关轩和是有权力管辖刑事组的,不过目前只是口头通知,之后行动处肯定要下正式文件。 关轩和眼神扫了扫何定贤,兴致不高的说道:“你去办事吧。” “goodbyd,sir!” 何定贤转身离开办公室,弯腰将门锁上,走下楼梯心里才松了口气,警队高层现在必然对他的态度有所不满,但是,在他不留落下把柄之前,警队高层并没有理由动他。 至于连庄当重案组组长的事情,千万别指望鬼佬了。 将来做事更得小心翼翼。 关轩和在办公室里点起支烟,吸了一小节,突然很不满意的骂道:“黄皮猴子简直跟泥鳅一样!” 虽然,《东方日报》是何定贤的产业,但是,何定贤不可能审核每一篇稿子,而且报社必定有专门的总编负责,可要说这份借机为雷洛等人鸣冤的稿子与他无关,鬼佬是绝对不会信的。 但港岛本身又是讲究新闻自由的,警队除了手中的《警讯》和政治部控制的几间小报社之外,根本没有权力插手大型报社的舆论方向,除非他们能把手上的小报社给发展成大报社。 这却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 这种明知道是对方耍的奸计,却拿对方没有办法的感觉,实在太让当权者觉得厌烦。 有权力的人,最厌恶超过控制范围内的人和事。 何定贤带着颜雄、阿鬼等人来到羁留室,打出一个手势,伙计们便纷纷把牢门打开。雷洛、陈立、孟元达等人关了几天神情都有些疲惫,特别是第一批就被抓进羁留室的曾少珂、蔡兆光。二人不似雷洛一样年轻能熬,脸上的黑眼圈极重,脸上的肥肉都少了一圈。 要知道,蹲监室可不是一件轻松事,就算有独立单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光是与外界消息隔绝,对未来的忧心忡忡,所造成的内心煎熬,精神焦虑都足够折磨人,何况监室里的环境并不干净,空气也很差,又不允许家人探视。 蔡兆光一走出监室牢门便问道:“何sir,事情是不是结束了?” “还没有。”何定贤轻笑道:“这几天辛苦各位了,等会各位要上车转到荔枝角。” 蔡兆光、曾少珂等人脸色骤变,孟元达惊叫道:“贤哥,荔枝角可是鬼佬的地盘!” 何定贤瞪了他一眼,环顾众人一圈:“放心吧,荔枝角的监车过来起码得半个钟,能不能过来还不一定,事情没完呢。” “先到重案组办公区坐下饮茶,喝两杯茶,事情可能就会有转机。”他耸耸肩膀,打趣着道:“不过,可能得戴着手铐饮茶了。” 陈立眼前一亮,出声问道:“阿贤,你都做好准备了?” “嗯。”何定贤没有否认,曾少珂,蔡兆光等人齐齐松出口气:“饮茶饮茶,戴着手铐怎么了?上刑场都得饮杯茶先!” 雷洛站在旁边默不作声,跟着众人一起离开,只是路过何定贤身边时道:“多谢了,大佬。” 他与被牵连的诸多华探长们该说的话,早就在监室里说完,但却欠在外奔波的大佬一句谢谢。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兄弟之间,不言谢的。” 一行人来到重案组办公区内,伙计们连忙端来椅子,拼好桌子,拿来热水给大佬们泡茶,一班华探长们戴着手铐,端坐饮茶,还有闲心开黄腔,气势着实不俗。 雷蒙则把整理的文件交来给大佬签字,何定贤刚刚签完字,黄炳耀便拿着一份报纸走到面前,很是不爽的道:“何sir,有一间报社胡写我们警队?” “怎么写的?”何定贤端着茶杯,抬头问道。 黄炳耀骂骂咧咧:“他写警队内有一个罪犯组织,参与间谍活动,针对两起英籍警官的凶杀案,便是一次破坏和平的间谍行动,试图在港岛挑战战火。” 陈立、曾少珂、蔡兆光等人闻言色变。 这么具有政治意味的报道,不是特殊授意的情况下,报社是根本不会刊登的。而现在有动机刊登文章的部门唯有警队,也就是警队想要利用清洗间谍的罪名把涉案的九龙区华探长一网打尽! 妈的,真毒! 何定贤眼神泛起厉色,能用出这招的绝对是政治部!他则在接过报纸时顺口问道:“哪间报社写的?” “好彩马报。”黄炳耀说出一间报社名:“之前写《马经》挺准的,我想买马的时候就顺手带一张,没想到,他现在开始胡写新闻了!” 何定贤看到报纸上的社名,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陈立在旁问道:“阿贤,好彩马报的老板是谁?” “和胜和的马氏兄弟。”何定贤出声说道,雷洛脸色非常不爽:“什么时候一对烂仔兄弟也敢对警队的事指手画脚。” 一个大区的总华探长从来不是马氏兄弟能惹的,当然,换作以前一个华探长还要卖他们几分面子,但现在华探长一样可以不卖他们面子! 在场的曾少珂、孟元达等人眼神都露出不悦。 何定贤随手把报纸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靠向鬼佬就连着一起打咯,让阿仔派人去把他们的报社烧了。” “我火有大啊我的火有多大,他们报社的火就要有多旺!” 黄炳耀心领神会,狞笑一声:“我肯定会让马氏兄弟见一见长官们的火气有多大。” 何定贤在下属带人离开之后,神情淡定的招呼道:“继续饮茶啦,因为一些烂仔不开心,不值得的。” 黄炳耀则在带人上街之后,便发现街头弥漫着不一样的气息,首先,街头巷尾的打仔们十分活跃,虽然总是十几个人凑成一群,分布在不同的路口,其次,打仔们见到警察都纷纷打着招呼,好像在等辖区便衣的意见,如果连港岛区都这样了,那么九龙区的氛围只会更诡异。 实际上,今天一早全九龙区的华警来到差馆上工后,便聚集在办公区打牌、饮茶,街道上连一个军装巡警都看不见。 九龙塘警署,高级督察“弗拉德”身穿军装,蹬着皮鞋,大步踏进刑事组办公区,望着气氛火热,公开开赌的华人探员们,眼神简直要喷火。 以往一进门就会敬礼的华警们却齐聚在赌桌前,根本没有人理他。 他抽出腰间警棍,横扫着将桌面的水杯,文件全部打翻,大声吼道:“王八蛋,伱们在干什么,上班时间不巡逻,竟然在办公区公开赌博!” 办公区里,八十名便衣探员停下赌博的行为,扭头用不善的望向长官。便衣队长“阿旺”手上捏着一把牌,一步步走到长官面前,语气讥讽的道:“阿sir,没有华探长发号施令,我们怎么做事啊?” 其余华探员们仅仅跟着队长身后,近百人一拥而上,隔壁还有一百多人的军装警察听到动静,纷纷涌到走廊,一下就把差馆一楼堵的满满当当。 弗拉德捏着警棍,望着华警们的神情,手心冒出冷汗,有些懊悔没有多带几人,现在想要冲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但他气势依然不弱,绝不相信华警们有勇气造反,上前一步,用警棍指着便衣队长说道:“现在,我命令你为署理刑事组探长,马上带着你的人去做事!” “懂吗?” 190 抢洋不抢华 “我担不起啊!阿sir!”阿旺咧开嘴角,不羁的道:“兄弟们不听我,我当上署理探长也没用,要不然我试试咯?” 他扭头看向身后一班便衣探员,出声喊道:“兄弟们,阿sir让我们上街巡逻,有没有人去呀?” “怎么去?” “总华探长都不在,上街给人打呀!” 马上有兄弟出声喝道。 弗拉德怒极反笑:“好,好,好,既然全部都不做事,那就全都不用干了!” “交枪!” “到抢房交枪!” 阿旺撩开衣角,握着腰间的枪柄,却没有急着交出去,而是眼神凶厉的盯着弗拉德:“华探长不回来,我们就不做事,老鬼头不给我们华警一个公道。” “我们就不交枪!” 八十余名九龙塘华探长,全部紧握着腰间手枪,出声喝道:“不交枪!” “放人再交!” 弗拉德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华探员们,扭头一看,背后是一百余位眼神不善的军装组长,顿时把想要放的狠话全给咽回肚子里。虽然,一个华探长手上的枪里只有六发子弹,但是八十多名华探员就是近五百发子弹,抓了一个总华探长,一区警署便有五百发子弹不受控制,要是再把全体华探员镇压呢? 事情将会发酵到什么程度? 鬼佬并非永远不可战胜的,既然鬼佬想要在港岛揾食,就必须遵守规则,说到底,替他们赚钱的是华人,资本家最怕罢工,统治者最怕失控! 历史上,全体华警团结在一起,打进ICAC,女皇都要发特赦令。 现在,鬼佬就算没有把华警逼到人人自危的地位,但已经将九龙区华警推到对立面,在有人带头的情况下,华警很容易就团结在一起,为集体的利益而付出行动。 这种时刻,关乎到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殖民者擅用拉一派,打一派的手段已经失效。因为那是秩序稳定时的手段,秩序一旦在底层出现动荡,底层便自发的抱团取暖,同时对高层充满敌意和提防,没有人会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利益而反戈,因为,只要赢了,他们什么都有! 输了,大家一起承当,却不见得有什么性命之忧,总之,华人一旦抱团,仿佛就拥有了不可战胜的力量,就连赌桌上的赌注都不公平了! 弗拉德望向情绪不断高涨,一步步向前挤来,似乎有所躁动的探员们,顿时察觉到警署已经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长吁口气,把情绪平稳,举起双手:“OK,OK,我马上就去同署长报告,让我出去没问题吧?” 他劝阻着探员上前。 领头的阿旺举起手臂,转过身,朝兄弟喊道:“让一下,让一下,给长官机会去同高层谈判。” “我们和平友善的提出意见,阿sir们慎重考虑的,高层绝不会让雷总探长承受不白之冤!” 兄弟们闻言陆陆续续后退,让出一条通道,弗拉德扭头看了阿旺一眼,低头在人群里挤了出去,丝毫没有来时的威风赫赫,颐指气使。 九龙区。 尖东,梳士巴利道。 一片住宅区紧邻码头,租住着大量新移民,其中有内地人,有越南人,也有印度人,除了出租房外,还有大量廉价旅馆,按一元一天的价格出租床位。 是尖东最为鱼龙混杂的居住地,也是最早的棺材房,当然,能在码头上工的人,生活要比在乡下城寨的好一些,起码不用卖血住鸽子笼。 每天中午,尖东警署都有会派人来旅馆楼下收尸,总有几个抽大烟抽死,惹麻烦给人捅死在房间的衰老被拖出来,同时一些过期租户的衣物、行李则会给扔到角落。 军装组平日只在楼底收尸,登记处理,收一笔好处费,绝不会无故踏上旅馆。因为,谁也不知道一间旅馆里有多少亡命之徒,有多少把枪! 刑事组探员若非必要,也不会进入旅馆抓人,因为一旦出动就会像捅了马蜂窝一样,不知道蹿出多少惊弓之鸟,徒增行动的难度。 这里同九龙城寨一样是港岛的黑色地带,但是并不具有“三不管”的法律争端,相反,处在繁荣的维港之畔,是一座码头贫民窟。 佳华宾馆。 一个留着平头,披着衬衫,内搭一件军汗衫的中年人,叼着旱烟,坐在床板上正检查一把勃朗宁自动步枪。 架子床的床头处,一个食品铁盒开着,里面放着一些硬币,硬币上堆着几枚奖章,最上方是几份证件。 第一个证件上的青天白日徽章,出卖了此人溃兵军官的身份,同时五个溃兵有老有少,一同坐在房间里检查武器,主要是毛瑟步枪为主,有两把驳壳手枪,桌面上一个盒子里更是满满装着弹药。 据不完全统计,前朝溃败前逃亡、走失的溃兵多达几万人,去向不明的武器弹药,光是步枪就有数十万把,而且军队在溃败前采取不理会的方式,默认士兵将手中的武器带走,六人手中的步枪火力不算什么,但是一把“勃朗宁自动步枪”却是狠货,名为自动步枪,但在战时往往是当轻机枪用,美国产的,到现在还在半岛上用着。 一名光头,个小的年轻人,推好枪栓,将子弹上膛,放低枪口,低声问道:“团座,今天刑警真的不上街吗?” “往外边看看,街上连一个军装警都没有,看来消息是真的。” 重案组根本不用主动去调动江湖力量,因为,以各大社团为首的江湖力量,全都是见风使舵的骑墙派,警队内部事件并不关乎社团利益,绝大部分社团是不会出死力帮助的,而且社团一心只想着揾水,大佬想着私利,政治觉悟比华警低,根本难以团结,只能争取! 但以港岛当今的社团形势而言,底层是十分混乱的,平日有港警负责压制,罪犯都藏在角落,一旦放出消息,警队全体休假,充斥港岛街头巷尾的旗兵、溃兵们便会骚动起来。 因为,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根本不需要顾忌政治影响,抢一笔大的就可以走! 不管是去南洋、去新加坡、还是回内地、去台岛,有钱就多得是机会落脚。 他们来港岛是为乜?一是保命,二是赚钱,平时躲在旅馆里,接一个杀人的单子也不过几千块,每人分到手上甚至不到一千,苦哈哈的再蹲半年,继续想着下一个单子。 愿意去码头上工的人,愿意洗碗的人,早都放下枪不干了,但偏偏有很多过惯军大爷生活的人,不甘心放下枪去扛沙包,自然就只能铤而走险。 “参谋长”走到旅馆狭小的窗户前,推开玻璃,往下一望,街头正在发生一起抢劫案。一个金发贵妇的手包给人抢走,往日一定会卖力追捕的军装警,今天却连一个影子都没见到。 果然,警队休假! 参谋长面露喜色,回头看向老大:“团座,楼下有人连洋婆子都抢,我们也去抢吧!” “好啊好啊!” 旁边的伙夫连忙点头:“我好久都没开荤了。” “完事!” 团座将机枪盖好,心满意足的捧起来,出声说道:“抢洋婆子有什么意思?我在淞沪的时候搞过一个,腥得很,我已经选了一个目标,干一票大的,去台岛投奔师座去。” 这年头,其实溃兵们去内地、去台岛都没什么好下场,有识之士都该留在海外,但偏偏华人很有乡土情结,就算犯了罪不能回老家,也想搞了钱去台岛。 毕竟,他们溃败之后,不知道台岛多久会解散,根本不敢回去,但按照现在北方开战的局势,南方一时半会肯定打不起来,看来流亡朝廷还是有机会的。 这些大头兵本身便是土匪出身,后来给溃军收编,拿了一批武器,升了官。 别看名头一个团座、一个参谋长,剩下几个都有连座,但其实根本没读过什么书,是标准的泥腿子,哪里会有什么远见? 偏偏,这类人是最多的! 而前朝军队是有“连坐制度”,动不动就“处决”,其实队伍内是非常残酷的,这也导致在港岛的溃兵极多。 “团座,一句话,抢哪里!” 一名同伙问道。 团座拎起勃朗宁,用一个编织袋裹好,挂到肩膀上,顺手将铁盒子扫到枕头下,起身讲道:“洋行!” 一个小弟满脸错愕:“洋鬼子的银行?” 团座点点头:“江湖消息,今天抢洋不抢华,只有抢洋人,码头才有船送你出海,要是抢华人,连货都没人收。” 参谋长等五人拿起包好的武器,起身同长官一起走出房间,迎面正好撞见一行人背着布包,面色凶悍的北方人,团座脚步一顿,望着对方上下打量一番,出声问道:“去哪里?” 对方看看团座手里抱着个大家伙,有所意动:“马会。” “要不要一起去洋行!” “要不要一起去马会?”双方大哥不约而同地出声问道。 忽然间,团座放声大笑:“哈哈哈,哪里钱多去哪里!” 191 悍匪有三抢 虽然洋行在众人眼中是一座金库,但是柜台内的钱款并不多,根本满足不了两批悍匪的胃口。反倒是马会账房里存有大量现金,根据北方人的观察起码有上百万,而且每天晚上才会由运钞车送到银行,有着充分的时间作案。 关键是,马会账房的保安不多,并且距离警署有一段距离,得手之后有时间转移。不像洋行都开在距离警署很近的地方,华人不动手,也会有鬼佬出马。 以两批悍匪合流之后的火力,足够扫平马会账房十几人的安保力量。 “走!” “去马会!” 一行人来到旅馆楼下,挥手叫了几辆黄包车,跑到码头乘船过海,决定去跑马地干大的。 众人登船上岸,走出码头拦车。 路过的出租车司机,见到十余人大包小包,气质彪悍,纷纷摁响喇叭:“嘀嘀嘀。” 毫不减速地飞车而过。 这年头出租车司机消息灵通,看着港岛治安动荡,哪里敢赌命接客。 港岛本地社团还会给出租车司机面子,不会动出租车司机。因为,出租车司机也会给社团交数,但是旗兵、溃兵可就不一样了!九龙区基本见不到出租车,就连港岛区街面上的出租车都少了很多。 黄包车师傅都要十几个人凑在一起等客,并且不再跑偏僻的小路,九龙华警休假所造成的社会动荡,不可避免的波及到港岛区。 参谋长连拦几部车都没有结果,心头大怒,掀开裹住步枪上的袋子,一步冲上街头,高高举起枪口就要逼停出租车。 团座却摁下他的枪,质问道:“打出租车算什么?” “朝着鬼佬的车开枪!” 参谋长心领神会,狞笑一声,移过枪口瞄准开来的私人轿车:“砰!” 轿车挡风玻璃后,一名穿着西装,文质彬彬的鬼佬表情惊骇,连忙一打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 子弹打在车头机盖上,参谋长继续拉起枪栓,其余人也不再藏了,举起枪就威逼上去。一枪托狠狠把鬼佬砸翻在地,再齐齐坐上轿车,拉上车门。如法炮制,一群人连抢了数辆车,竟然都有人会开车,并且识得路直奔马会而去。 港岛马会的大赛场在跑马地,沿途有一些场外投注站,鬼佬商行已经被洗劫一空。 “哒哒哒。” “哒哒哒。” 街上不时有枪声响起。 溃兵们开车驶过商铺,投注站,看见狂欢的悍匪们,眼神里都闪过一丝羡慕,不自觉的便踩下油门,加快速度。 来到赛马会大门口,悍匪们将车停好,不顾马场正在赛马,举枪将门口的几个安保赶走,便冲向账房:“哒哒哒。” “哒哒哒。” 勃朗宁自动步枪的激射声响起。 一队收到警报,持枪出门的保安,来不及将步枪举起瞄准,便齐齐中枪倒地。 团座发出狞笑:“兄弟们杀进去!今天就三个目标,屠光洋狗,抢光洋人,砸光洋人!” “是!” “团座!”兄弟们振声呼应,士气高涨。 倒是让旁边的北方匪团刮目相看,TMD,打了一辈子仗,对上洋鬼还没这么爽过! 团座一马当先! 大馆。 何定贤正在同华探长们饮茶,身在总署内,感觉不到社会上的一丝动荡,旗兵们就算是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持枪到大馆附近逞凶,但军装组,英警、印警都忙碌起来,走廊来来回回,人影交织,呵斥声不时响起。 谁都知道外边有事发生。 “何sir。”这时颜雄踏着急促的脚步声回来,抬手敬礼,速声说道:“关sir请你去一趟。” “知道了。”何定贤答应一声,放下茶杯,起身道:“唔好意思,长官有事情找我,等会再回来饮茶。” “何sir,你忙。”雷洛坐在位置上,神情淡定:“我们在这里等你消息。” “没问题。”何定贤转身离开办公区,登上楼梯来到行动处负责人的办公室,平时木门紧闭的房间,此刻却敞开着。关轩和穿着绿色制服,叼着一支雪茄,正面向窗户,吐出白雾。 “关sir!”何定贤出声打招呼,关轩和只给他一个背影:“外边的事情能不能摆平?” “重案组、刑事组已经出马。”何定贤诚实的道:“各差馆探长也已经调动人马,港岛区绝对平安无事。” 关轩和转身露出破相的面孔,特别是额头上一块血疤,一看就是烟灰缸砸的。 “我要的是全港!”他手夹着雪茄,厉声喝道:“我要全港都平安无事,不仅仅是一个港岛区!” “现在外边有十几间洋行商铺被抢,不仅抢走货款,还把电器,商铺全给砸了,甚至有一间店铺被防火焚烧,连消防署都动了,刑事组还不肯动吗!” 何定贤正要辩解,关轩和又道:“伱不要给我讲假话,刚刚,就在刚刚,十几名悍匪持械闯入赛马会,不仅造成十几人的死亡,还抢走赛马会一百六十多万港币的投注。” “你让我拿什么同处长交代,处长又拿什么同总督交代!” “皇家御准赛马会”可是挂着女皇的招牌,这巴掌都打到女皇的小脸蛋上了,难怪关轩和脑袋会被砸破相。虽然,女皇都不一定记得他还有间赛马会,马会赚的钱也交不到皇室手里,但是,面子问题是大问题,日不落就靠一张脸来维持帝国形象,政客是会为了面子而杀人的! 而且赛马会董事局个个都是洋行大班、港府官僚,在政界具有非同寻常的影响力。 不管每年赛马会做多少慈善,捐多少钱,都不可否认,赛马会就是鬼佬官僚的重要钱袋子,这巴掌直接打在女皇脸上,钱是直接抢到港督口袋啊! 关轩和简直不敢想象悍匪要是最后纵把大火,把赛马会给烧了,警队将承受多大后果,幸好那些匪徒还算是有人性 只为钱! 有时候是种善良,人要不为钱,疯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关轩和吐出口气,眼神带着恳切,出声道:“港岛区都是这副局面,九龙呢?又有多少商铺会受到损失?刑事组必须尽快上街维持秩序!” 华警之所以有资格与英方博弈,最大的重点就在于大家都要吃饭! 没有人敢砸碗! 何定贤更知道官府派刚刚上位,绝不可能调动驻军做事,虽然,驻军可以一天控制全港,摆平所有的大小事,但是,驻军一旦出驻地,想收回去就难了。 警队内的军队派又将抬头,甚至把官府派赶下台都有可能,因为,军队派先前受到打压,正是急切想要夺权的时候,相比于手中的权力,口袋里的钱,其余的一切都能靠边站! 何定贤心底顿时轻松很多:“看来不止美国佬,所有鬼佬都是纸老虎啊!” “不仅未来是纸老虎,现在也是!也许将来不算老虎,就是纸木偶罢了!”他先前就算把各种方案都考虑很齐全,但也害怕鬼佬把心一横,跟他玩硬的。 但实际上,鬼佬内心早萎了,根本硬不起来啊! 他也不用再弯弯绕绕,十分干脆的道:“关sir,想要让九龙区刑事组出面做事,唯有答应刑事组探员们的集体请求。” “释放以雷洛总华探长为首的华探长们!” 关轩和大手一挥,断然拒绝:“雷洛涉嫌杀害英籍警官,绝不能就地释放,但是其余华探长可以马上释放,重新回到辖区履行职责,至于雷洛.” 他话音一缓:“以局势来看,可以暂时扣留在刑事组,保留职位接受调查,等待法庭审判结束,按照庭审结果处理行不行?” 一个长官能让下属决定事情吗! 绝对不行! 但偏偏关轩和问了,何定贤也敢答:“处理还算中肯,我尽量帮长官去同九龙区的伙计们沟通,至于具体情况,我只能尽力。” 关轩和长松口气,点头道:“何sir,快点安排吧。” “九龙、港岛乱起来,对大家都没好处。” 何定贤立正敬礼:“yes,sir!” “那我先去办事了。”他转身离开办公室,回到重案组办公区,迎上陈立、曾少珂、蔡兆光等人探询的眼神,招招手道:“上工,上工。” “你们一群人再继续饮茶,外边火都要烧到大馆来了。” 十名华探长闻言都面露喜色,既然能够上工就代表鬼头已经服软,事情迎来转机。 但陈立坐在椅子上,屁股都动都不动,手里举着茶杯道:“何sir,你有没有这么嚣张啊?喊我们来就来,喊我们走就走?” “外边烧火关我们屁事,天大的火,也得把刚泡的茶饮完再说。” 何sir哪里敢同师父呛声,嬉笑着道:“饮饮饮,一人一杯饮尽咯。” “阿洛,你继续留在重案组,过几天去法庭上露个面,大状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开完庭就可以回九龙塘继续上工。” 雷洛闻言心里十分感激,几日积累的疲惫一扫而空,只要能够继续做九龙区总华探长,将来报答大佬的机会多着,很多话就不用多讲,当即点头“多谢贤哥。” 何定贤见众位华探长都把茶饮完,催促着道:“走啦走啦,再留你们几天,大馆都得给你们吃穷了。” “阿雄,你带洛哥进去房间里休息,等会让荔枝角的人滚蛋,我先同探长们到九龙去看看情况。” 颜雄肃声道:“yes,sir!” 192 靓丽风景线 高永盛穿着白色西装,头戴礼帽,回到警署撞见何定贤等人:“何sir,阿立,兆光今天刑事组可被你们玩死了。” 他摘下帽子,摊开双手,望向面前的一干华探长们,身后则是一队刚刚办事回来的探员,正押着几个衰佬。 这些都是给刑事组逮捕的行凶罪犯,九龙区刑事组有理由罢工,港岛区刑事组毕竟没有休假。 该干的活是要干的,不过,刑事组向来抓小不抓大,做做样子,做几个拿刀、拿手枪,抢劫鬼佬的毛贼便行,真正要他们去抓有自动火力,十几个人的恶匪? 想都别想! 高永盛刚刚去了一趟马会,排兵布阵,封锁街道,一套大动作下来,可算是把悍匪们给礼送出境了! 何定贤张开双臂,满脸歉意与高永盛轻轻拥抱:“唔好意思,盛哥,我也没想到九龙的事情会蔓延到港岛呀!” 高永盛摇摇头:“我看你全都想到了,就是故意要给鬼佬难堪,嫌九龙区隔着海,动静小是不是?” “算了,谁让你是长官呢?伱官高,你大晒,我作为九龙总华探长,也该为警队的兄弟们做点事。” 何定贤连忙挥手:“还不快谢谢盛哥。” “谢谢盛哥。” 陈立、蔡兆光、曾少珂等人齐声喊道。 “你去忙吧,我先回去休息一会。”高永盛拍拍何定贤肩膀,感叹道:“刚刚有批悍匪去抢马会,MD,一麻袋一麻袋的把钱装上车,你说抢就抢吧。” “摆明在港岛混的时间不长,见到我们竟然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开枪,真是有够恶。” 何定贤上下打量一眼:“盛哥,没受伤吧?” 高永盛摇摇头:“当然没有,开枪的那个给我干掉了,剩下的人跑得快,刑事组车都没贼多,怎么抓?一路追了两条街只能放弃。” 江祖辉跟在盛哥身边,嘿嘿笑道:“罪犯少开了一辆车走。” 何定贤语气嫉妒,拍拍盛哥肩膀:“盛哥,有一套啊!” 高永盛扭头瞪向江祖辉:“大话辉,什么时候都管不住嘴是不是?” “对唔住,盛哥。”江祖辉连忙张嘴,低头道歉。 随即,何定贤与十名华探长离开大馆,带了一班马仔,叫了二十几辆黄包车,浩浩荡荡的前往北角码头。在北角码头乘轮渡过海,抵达九龙程城渡的时候,十余辆轿车已经一字排开,停在码头岸边。 “贤哥,我们先走了。”一干华探长们都已经重新配上枪,神色中虽有些许疲惫,但是回到地盘上,重掌权力,精神倒是干劲十足。 何定贤朝众人点点头:“各位,多谢帮手,在监室的日子不好过,改天请各位饮茶,先回去处理公务吧。” “客气了,贤哥。” 曾少珂、蔡兆光等人最后打了声招呼,便陆续坐到车上,随着下属将车门合好,便驱车离开码头,回归各自警署。 “走,去九龙塘。”何定贤同陈细九吩咐一声,便先行上车,陈细九见状连忙跟上,轿车当即驶向九龙塘。 一辆辆轿车朝不同方向驶去,但沿途路过商铺街道,目光一扫,便可见街道四处堆满垃圾,某些角落淌着血液,许多洋行商铺门面都给砸烂,店内一片狼藉,或是冒着乌烟,门口停着水车,白车,偶尔还可以看见鬼佬正同英警、印警交涉,甚至能见到鬼佬满头鲜血,蹲在墙角哭泣。 街道上,华人的身影常见,鬼佬的身影却很稀少。 鬼佬以往的风光不再,港岛第一次有中华之地,华人之城的感觉,为华人所立,为华人所有,为华人所建设,为华人所腾飞! 所有人都未想到,想象之中的画面,将以罪恶、黑暗的方式呈现,或许世界本该是幅黑白画。 这一次事件,在华警之中深深埋下一颗种子。 那就是在港岛内,华人也有和鬼佬对抗的资格,华人也可能将鬼佬踩在脚下! 华人也可能回归主导。 不! 华人本该就是这座城市的主导!二战之后,随着文明发展,一战的殖民手段早已无力延续,殖民本身便将是要被淘汰的制度! 这种暴乱、动荡之后的美感,实在让人沉醉,无可自拔。 真是一条靓丽的风景线! “贤哥做到了,竟然真的能做到把雷洛给捞出来,做到让鬼佬不得不低头”车里,陈细九只觉得世界变了,原来华人团结起来,一样具有翻天覆地的力量。 而动荡之后的街头,不似日据时期一样血腥,杀戮,气息之中却弥漫着硝烟味。 何定贤叼着雪茄,迈步下车,大步踏入九龙塘警署,正好撞见几位南华早报的记者,在警署内采访警司,一位鬼佬记者回头之后,忽然掉转镜头,对着何定贤咔嚓一声。 “何sir!” “何sir!” 这时刑事组内的华探员们纷纷放下纸牌,走出办公区迎接长官,随着一道曝光亮起,何定贤愣了片刻,扭头看向记者。 鬼佬记者已经放低镜头,转身看着警署警司,装出一副事不相干的样子,何定贤笑而不语,摘下嘴里的雪茄,站在伙计们面前讲道:“陈探长回来了,洛哥过几天也会回来,先去把街头的乐色扫干净,总不能把活留给阿头做吧?” 阿旺等人顿时哄笑:“哈哈哈,贤哥,我们马上去!” 何定贤看着伙计们匆忙离去的样子,跺了跺脚上的皮鞋,与陈细九一起进入办公区。九龙塘军装组随后一齐出动,街面上很快重新站有巡警。 各辖区华探长其实在回到警署后,并没有立即下令刑事组动手,警队既然借助了江湖力量,就要有私底下的默契。重新上街没问题,但必须给旗兵们后撤的时间,不然,双方直接撞在一起,警队的损失也不小。而且秩序是警队率先放松的,既然要一步步收紧,便要给足江湖信息。 所以,各区都是军装警重新上街巡视,随着军装警员的露面,街道上还在办事的旗兵、悍匪纷纷收工,只要在刑事组到达之前,军装警都是睁眼瞎,看不见任何匪徒,轻轻松松就放罪犯过去。 半小时后,刑事组持枪上街,开始重整秩序,期间零零散散的枪击案发生数起,并且逮捕了几个罪犯交差。 随着刑事组大肆整顿,围追堵截,旗兵们都知道好日子没了。 下手快,有家伙的罪犯,早已赚得盆满钵满,下手慢,还贪心的烂仔则注定要倒血霉。 金钟道,好彩马报。 猪油仔叼着香烟,双手插袋,踩着拖鞋踏进大门,抖着脚道:“边个是老板?” 报社办公区里摆着十张办公桌,十几名编辑,记者坐在桌边,看着肥佬拽拽的走进门,眼神里都流露出一些慌乱。因为,肥佬背后跟着十几个黑衫打仔,其中一半以上腰间挂着枪袋,赤裸裸的露在外头,余下的马仔们手里则提着一个铁皮桶,根本懒得跟员工多讲,打开桶盖就开始往报社的桌子、纸箱上泼汽油。 社员们连忙让开,丢下工作,着急的跑出报社大门,总编辑戴着眼镜,上前说道:“大佬,我们老板是胜和的大小马,能不能给点面子?” 猪油仔拍拍总编的老脸,讥笑着道:“上沪人啦?看你年纪也不小,那我就买你这张老脸。滚回去同大小马话,报社可以开,报纸不能乱写!” “我叫猪油仔,有的人叫我包租公,你给面子的话,叫仔爷都得。” 说罢,猪油仔摘下嘴里的烟头,出声喊道:“十秒钟,最后十秒钟!” 报社里员工全部跑下大楼,浇油的马仔们也纷纷退后。 猪油仔时间一到,便把手里的烟蒂弹飞,烟头落在桌面上,汽油猛的化作一条火龙,整间报社立即被熊熊烈火所吞噬。 “这次只是一个警告,下一次,不对,没有下一次了!” 猪油仔轻笑一声,带着兄弟们转头离开。 他十分了解大老板的性格,烧一间报社仅仅是警告,因为暂时抽不出手解决大小马,但是,等到警队的事情解决完,大小马一定会被清算。 因为,大老板从来不会给敌人第二次机会,任何被盯上的人全都没有再犯错的机会。 世界上,只有死人不会犯错! 东区,一间别墅里,大马穿着西装,接起电话,满脸不悦:“喂?” “大佬!” 小马在电话里喊道:“报社被猪油仔一把火烧了。” 马惜如扯扯领带,表情铁青着脸,沉声说道:“我知道了,要烧就让他们烧,一间报社值几文钱?” 小马语气艰难:“可是大佬,我们给三支旗盯上,将来生意只怕会不好做。” 马惜如很是烦躁的道:“我知道,现在去想办法解决,先不要慌。” “啪。”他不等弟弟的回答便将电话挂断,拎上一箱钱走出别墅大门,坐上车道:“皇后大道中!” 轿车很快抵达中区的一间咖啡厅,马惜如让两个小弟留在门口,独自一人来到角落座位,将钱箱放在桌面,出声道:“阿sir,这次我可给你害惨了。” 政治鬼佬“威廉”坐在对面,抬起手掌摁住钱箱,出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本章完) 193 罪案、表彰 “威廉sir,和胜和往后的生意要靠你关照。”马惜如很明白,靠向鬼佬,是没有回头路的。偏偏政治部找上他,他连拒绝的资格都无。 因为,无论政治部还是三支旗,手中的权力都够随意拿捏他。同时,三支旗需要讲江湖规矩,政治部却不需要,一个不讲规矩的强权,足够让社团大佬低头。 有时,马惜如都暗恨,为什么要开报社。 他是想洗白,不是想一辈子给人当尿壶啊! 威廉把箱子拉到面前,打开扣子,望见一层层叠满的港币,起码有二三十万之多。 “你的意思是面粉生意?”他并不傻。 如果是关照报社生意,根本不需要拿这么多现金。 马惜如道:“是。” “我写报纸得罪了何定贤,何定贤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烧报社只是开始,三支旗管理着全港的江湖档口,就连烟牌也归三支旗管。” 他表情恳切的道:“我怕何定贤对我的面粉生意下手。” 威廉眉头微蹙,右手捏着小勺,轻轻搅拌着咖啡:“不至于吧.” “烟牌是重案组发的,说撤就撤,只怕其他社团都要不安,而且你是伱,胜和是胜和,你又不是胜和的龙头。” “何定贤要搞你,也没必要动胜和的烟牌。” 在字号老老实实交数的情况下。 擅自摘牌是大忌。 何定贤是江湖规矩的制定者,是规矩的第一受益人,也是第一维护者,为一张报纸破坏规矩。 任何一位合格的政治家都不会做。 马惜如却长叹口气:“威廉sir,我以前就得罪过何定贤,何定贤是看在胜和的招牌上,才没有回来找场子。现在公然和他唱反调,就算不收胜和的烟牌,肯定也会搞我的生意。” “所以,我想慢慢把档口的生意交给其他人,在幕后运货赚钱就行。” 这就是放弃分销的利益,主打批发了。 在八九十年代,雷霆扫毒的时期,主打批发才是最赚钱的,反而底下拆货的分享商,利润薄,危险大,极容易出事。 那时真正赚大钱的毒枭,全都是做幕后庄家,把货拆给不同的马仔销,一层层拆货,组织起一个严密的销售网络。 大庄家赚不到整条链的钱,却把自身藏在水下,安全性高。而如今的大庄家们从头吃到尾,钱赚的是多,规费交的也多,危险性更高。事实上,便是因为四大庄家在金钱帝国时代吃的太狠,明目张胆出来卖,导致四大庄家在廉政风暴全部倒台,没有一个能把生意做下去。 因此,后边的大庄家才心甘情愿走分销,不过,马惜如如今遇到危机,主动缩到水下,确实是一个好招,说不定能组建一个极为庞大,复杂,隐蔽的供应链。 政治部则是完全有实力,开一条安稳的运货线出来,马氏兄弟只要把货运到码头,再交给社团里其他大佬便行。 有钱赚,多得是人接手,而且马氏兄弟心甘情愿的让出利益,说不定还能在社团内收获到一班扎职人的支持。 “唰。”马惜如嘴里叼着支烟,低头用火柴点起。他在心里算过,档口规费完全由档主负责,警队规费又收不到幕后的线上,那么节省下的一大笔规费,其实就是多出来的利润。 如果水路安全能够加大运货量,不需要五成,只需要三成,乃至于两成。 他都不会赚的比现在少。 威廉合上钱箱,不悦的道:“咖啡厅不能抽烟。” 马惜如笑了:“警察还不能收钱,街上还不能卖粉呢!” “啪嗒。” 威廉将钱箱合上,留下一张私人名片,起身道:“有事情联系我。” 马惜如心底长松口气:“Thank you, sir!” 起码,来自政治部的支持,可以让他在面对三支旗时多一份筹码,多一张底牌。 第二天。 清晨。 何定贤在家里喝完粥,系上领带,出门乘车至大馆,刚刚坐到办公室里。颜雄见长官没有关门,便拿着一份文件上前:“何sir,昨天九龙、港岛两区的罪案报告出来了。” “念!”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指尖夹着支烟。 颜雄打开文件,出声道:“昨天上午至傍晚五点钟,九龙区有三十四间洋行商铺遭遇打砸抢,其中十二间被烧。” “港岛区有十一间洋行商铺被抢,有一间华人报社被烧,被烧的是好彩马报。” 他余光撇了长官一眼,见长官无动于衷,继续念道:“另有四十多起抢劫案发生,其中十三起是街边抢劫,三十余起是入室抢劫,根据各辖区的刑事组统计,全港总罪案损失多达五百七十余万港币。” “其中,港岛区单一起马会劫案,损失就多达一百六十八万港币,另有几间投注站被抢。” “罪案造成的死亡人数,达到六十七人,有四起抢劫加强暴案。” 何定贤心中一点都不意外,这就是社会失序的后果,就是警队存在的意义! 短短一个昼日的时间,便遭造成如此大的损失,如果进入夜晚呢?如果持续几天呢?要知道,黑夜才是罪犯的最佳时机,恶念是会随着行为不断膨胀的.这也是为什么鬼佬高层们低头很快的原因,因为他们损失不起啊! 颜雄又道:“死亡和遭遇人生侵害的,清一色为英籍鬼佬,另外有四起抢劫案,抢的是华人商铺。” “罪犯有三名被击毙,剩下六名已经拘捕到案。” 何定贤点点头:“总是有人会挑战规矩,把抢华人商铺的烂仔活活打死,用麻袋丢到街上给路人看看。” 颜雄立正敬礼:“是,长官!” 随后,他上前把文件放在桌面,眼神望向桌后的长官,何定贤微微有点意外,挑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没事。” 颜雄道:“只是今天早上鸭寮街的电器行大降价,通菜街多了一些服装摊子,很多进口洋货都在甩卖。” 何定贤闻言大笑:“哈哈哈,你要买就去买咯,有便宜货干嘛不买?” “是。” 颜雄再度应声,退出办公室,小心的把门带好,回到办公区内立即有伙计迎上来问道:“雄哥,大佬怎么讲?” 颜雄回答的很干脆:“合理合法,公平买卖。” “嘿嘿!” 黄炳耀露出笑容:“太赞了!” 这些大降价的电器少则便宜几百,多则便宜上千,尤以外观有损害的降价最大,基本为半价到七折出售,商铺老板可能两三折就收回来了! 兄弟们手上多少有点余钱,有些准备买楼,有的已经买好楼,正打算添置两台电器。 “阿超,晚上一起逛街啊。” “没问题啦,天赐要不要起?”陈子超问道。 洪天赐摇摇头:“算了,晚上我要值班。” 雷蒙忽然插嘴:“加我一个吧。” 有些伙计先前还怕阿头要追脏,但现在看来阿头摆明没有追脏的打算,开玩笑,一个月几百块工资,有打折货不买,去追脏?鬼佬是会给你送冰箱,还是送电视? 颜雄坐在椅子上突然提醒道:“记住,不要穿制服上街。” “知道啦,哈哈。”兄弟们一阵哄笑,他们要是穿着制服上街,恐怕五折可以买的东西,商家咬死都得卖他们原价。 何定贤则在处理了几份文件后,拿着罪案报告来到长官房间,关轩和收下报告没有多余的话,挥手便让他离开办公室,看来警队高层通过昨天的事件,已经对重案组不复之前的信任。 随后,关轩和亲自将罪案报告交给警务处长,出声讲道:“麦sir,昨天的罪案报告已经出来,其中损失的商铺、死亡的受伤害,几乎全部以英籍、洋行为主。” “可以断定是一起有预谋针对殖民政府的事件,乃至于从第一起杀人案开始便是一次预谋!” 也许,警队对于几百万港币的损失,对几十人的死亡数都可以接受,但一定不能接受英籍洋行为主体受害者。 这些数据的数目都不算巨大,特别是死亡人数,如果只死几十个华人,报告都交不到警务处长的桌上,但偏偏死了几十个英籍人士。 这便可以视作为赤裸裸的挑衅。 殖民者向来对反抗最为敏感,可二战之后,港府本身便是利用刑事组迅速恢复底层统治,对底层超过一半的统治力量,全基于华人刑事组。 麦景陶甚至港府已经没有能力再构建从上到下,无可撼动的绝对统治,如果将拳头打向刑事组,那么本就脆弱的殖民统治将变得摇摇欲坠。 他收下罪案报告,只是出声道:“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给我一个善后的方案。” 关轩和深吸口气,明白处长的意思,出声道:“对于处理得当,表现有功的华探长们给予嘉奖,对重案组长何定贤进行表彰。” 麦景陶点点头道:“去做事吧。” 立功的办法向来有两种,第一种是打敌人,第二种嘛 何定贤觉得重案组向来是正义执法,枪口对外,上下的优秀部门,获得表彰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本章完) 194 要动马氏兄弟 一周后,金钟道38号,全港高等法院。 再也无法隐瞒,备受市民瞩目的“英籍港警连环死亡案”,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庭审理,全港首席法官“麦嘉德”勋爵坐上主审席,九龙区总探长雷洛身穿西装,站在被告人席,辩方律师为全港著名华人大律师“罗文惠”绅士,检方律师为英籍大状“罗慕全”,九龙区总警司“范契明”作为检方代表。 观审席上,坐满各大报社记者,受害人家属,刑事组华探长。 这是港岛开埠以来,警队内部职位最高,影响力最大的一起刑事案件。 麦嘉德一头卷发,穿着大法官袍,坐在主审席上,面无表情的敲响法槌:“哒哒哒。” “开庭。” 他心理压力亦是极大。 这起预计三个小时的刑事审判,期间两次休庭,足足从上午审到下午三点半,气氛一度十分紧张,检方律师连续传唤三名人证,利用供词向被告施压。 辩方律师罗文惠上半场便落入僵局,一口咬死检方缺乏物证,证据链不齐,不宜定罪。 下半场,罗文惠大律师拿出证人的记名银票,要求检方证人说出财产来源,同时,以港岛《裁判官条例》第二十一条,证人涉嫌作伪证,证词无效,要求首席大法官判定检方证人失效。 全场哗然! 给政治部拉来作证的普通市民,哪里见过一群大人物在法庭上的交锋,面对法官质询时哑口无言。 麦嘉德有心在审判中偏向警队,但是,辩方拿出的证据过于强硬,不得不以证人品行不端,涉嫌伪证为由,下令法警将证人带走。 局势大变! 雷洛站在被告席里,握紧拳头,表情振奋。 审判结束,法官宣告证据不足,被告人当场释放,一声法槌落定。记者们如潮水般涌上,想要上前采访被告者,可罗文惠与一干助手们,早早将雷洛围在身后,不接受任何采访,很低调的走出法庭。 “雷先生,请问关押期间是否有受到不公正对待?” “雷先生,你还会继续担任九龙区总华探长吗?”雷洛来到高等法院门口,望见一辆熟悉的平治轿车正停在路边,面露笑意,心情很不错的回答了一位记者的提问:“我坚定相信港岛是一个法治社会,作为执法者的一员,我无条件配合任何调查行为,同时,相信警队对于法律的尊重,不会因为我的配合而做出多余举动。” “唔好意思,我几天没家了,急着回家见家人。”他撂下一句话,轻笑声,迈步走下台阶。 罗惠文见到雷洛离开,也没兴趣与记者们多聊,他根本不需要再借记者的笔杆子提高名气,掉头带着几个助理便闪人。 雷洛拉开平治车门,坐上后排,张开臂膀给邻座的大佬一个拥抱:“贤哥。” “干净啦?” 何定贤松开双臂,上下打量兄弟一阵,轻笑着道:“站在被告席上的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 雷洛哧笑一声:“还不错!”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何定贤摇摇头,张嘴道司机道:“阿坤,先送洛哥回家。” “知道了,老板。”倪坤启动轿车。 何定贤道:“本来阿霞说要来接你,但我打电话给她,说我亲自来接,她就留在家里给你煲汤了。” 雷洛摸摸鼻子:“麻烦了,贤哥,对了,律师费要多少?我来出。” “不多,也就二三十万吧,从伱钱庄分红里扣,怎么样?”何定贤笑道。 雷洛咧咧嘴:“没问题,这钱花得值!” 他接过大佬递来的一支香烟,刚刚点上抽了口,便听大佬笑着问道:“之后还玩不玩女人了?” “玩!” 雷洛死性不改,拍着大腿:“男人哪有不玩女人的,难道我们不玩留给鬼佬玩啊?不过,之后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有些事情就要做过才会吸取教训,爽过才肯罢休,否则,仇恨在心中只会生根发芽,但奇怪的是,一个人只要狠起来,让全世界知道,那全世界反而不敢动你了。 将来,雷洛想再碰见一个打他巴掌,抢他妞的鬼佬。 难啊! “吸取教训就好。”何定贤弹弹烟灰,心中不喜不怒。 他帮雷洛擦屁股,同时也是在为自己做事,借机试探了一下鬼佬的虚实,将来守住权力的把握大了很多。 同时,雷洛算惹麻烦吗?其实在他心里是不算的。因为换做是他,他也一样会杀,只不过,可能连一周都忍不住,当场就掏枪打人了。 “贤哥,没有影响到你吧?”雷洛略带歉意的道。 何定贤摇摇头:“上周兄弟们打牌赌博,街上没人管,搞的一片狼藉。你猜怎么样?鬼佬不仅没有动我,反而给我公开嘉奖,重案组每人月底多两百块奖金。” “蔡兆光、曾少珂、陈细九还有我师父,一人一个铜质勋章,你说,我当年带兄弟们都拿命拼到手的东西,现在随随便便喝几天茶就能赚到手。” “我找谁说理去!”他语气十分不忿,雷洛却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确实,警队历史只会记住谁是第一枚获得勋章的华人警员,却不会记得第二个,第三个.鬼佬向来是很有底线的,不给的绝不给,可一旦给了。 那么很容易就会泛滥。 甚至有鬼佬暗示警员受勋也要交一笔规费,但勋章都是警员们真刀真枪拼回来的,既然不能直接买,那凭什么收钱啊?主要是这玩意发多了,一文不值! 拿出来卖都没人买,否则,说不定鬼佬真要卖。 傍晚,平治轿车来到九龙塘,停在一座唐楼门口,雷洛推开车门,出声道:“贤哥,我先回去了。” “好。” 何定贤等到车门关上,示意倪坤开车,倪坤便将车停到一间桑拿城楼下。 雷洛打开铁门,刚进大厅,阿霞拿着一片柚子叶上前拍拍打打,关切道:“去去晦气,去去晦气,房间里泡好柚子水,赶快去洗个澡。” 雷洛给老婆搞的哭笑不得,心底涌现暖气,抱住阿霞亲了一口脸蛋,望向地板前的火盆笑道:“我只是配合调查,怎么搞得跟出狱一样。” 阿霞狠狠锤了他一样:“王八蛋!” 何定贤则躺在桑拿城的一张沙发上,泡着脚,闭着眼睛。 白饭鱼赤膊坐在旁边,满身大汗,出声道:“何sir,新来了几个小妹,要不要让他们上来.” “不用了。”何定贤抹不开面子,总不好同小妾的老豆一起玩,直接点明话题道:“白叔,有没有办法能找到胜和的人,我要想要安排人接替大小马的位置。” 白饭鱼心头微动,浮现联翩,嘴上则琢磨着道:“大小马已经把档口交给坐馆甄国龙,由国龙手下七八个堂主一起拆货,何sir,你想怎么个管法?” 何定贤笑道:“大小马虽然把档口交出去,但手上却还留着货运线,想做幕后庄家?吃一口安稳饭?” “我让他食屎啦!” 白饭鱼顿时知晓长官是想要将大小马彻底踩死,但如果不能安排好接替大小马的人,胜和粉档生意受到影响,肯定会支持大小马。因为,马氏兄弟把档口交给社团管理,无形中就将坐馆拉到一条船上,动他们就等于动整个胜和,马氏兄弟是十分精明的。 何定贤则是一眼看透马氏兄弟的算盘,或许,马氏兄弟都没他清楚做庄家的好处!若是让马氏兄弟提前十几年走地下庄家路线,经营起的网络将会极为恐怖,或许能直接跨过廉政风暴,一直发展到八九十年代,乃至于家族相传,传承到97之后。 那意义可就彻底不一样了! 到时候,警队想要打击都将变得极为艰难,十几年的关系网啊,谁也猜不到,警队里将会有多少马氏兄弟的人。 地下庄家做大做强,不可避免就会腐蚀警队。 何定贤可以允许在金钱帝国时期,有社团持牌卖货,但仅是临时性措施,决不允许有人把网络经营到水下,后世零散的网络可与眼下不同,打击难度天差地别。 他变得更想弄死马氏兄弟。 白饭鱼思索着道:“大只佬,大马手下最大的一个档主,以前管着湾仔加金钟,总共十三间粉档。虽然他同大马是十几年的兄弟,但要论谁能接替马氏兄弟。” “一定只有他!” 何定贤点头道:“这个大只佬什么来头?” “大只”在港岛是大块头之意,大只佬不是个死胖子,就得是个满身肌肉的强人,总之,听绰号就能听出份量。 白饭鱼道:“大只佬在胜和很有名,最早是王老吉的保镖,后来跟着大小马一起经营字花摊,在早几年的字花摊经营中,手里中的档口大部分给马氏兄弟兼并。” “当然,马氏兄弟对他不错,不仅娶了他一个表妹做妾,而且还将烟档大部分交给他管,马氏兄弟不做分销之后,大只佬受到的利益损失最大。不过,他不算是马氏兄弟手下的嫡系,肯定没人考虑他的感受。” 何定贤听完感觉大小十分合适:“就他了,有办法法约出来见一面吗?” 白饭鱼道:“现在就行。” (本章完) 195 烂泥“大只佬”。 白饭鱼的师爷“胡须文”站在桑拿城账房里给胜和堂口打去电话:“叫大只佬来尖东的皇家桑拿。” 一间财务公司里,小弟接着电话,出声道:“文叔,白爷揾我们大佬有什么事?” “不要废话,来就有生意谈。”胡须文自信十足,笃定的道:“半个钟,不要让我们老板等太久。” 小弟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抬起头望向一旁。 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身材敦实,手臂有些赘肉的中年大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吸着烟,一套黑色皮夹克衬得人很是魁梧。 小弟道:“大佬,白饭鱼让你到尖东谈生意。” 大只佬面无表情,扭头看向旁边的几位兄弟,有人皱起眉:“潮义勇同胜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地盘划的十分清楚,能有什么生意做?” “大佬,小心有诈。” 大只佬站起身拉开一个抽屉,取出武器塞在腰间,出声道:“正因为潮义勇同胜和的关系好,我才一定要卖白饭鱼的面子,虽然白饭鱼是个卖女儿上位的,但说到底是潮字头的大龙头,他有事情约我见面,我不去会给人骂。” “阿伟,你带几个兄弟同我去一趟。” 阿伟带人站起身:“知道了,大佬。” 洗浴城内,胡须文回到包厢里,恭恭敬敬的鞠躬道:“何生、白哥、事情通知下去了。” 何定贤闭上眼睛,昂首望向天花板,用一块热毛巾盖着脸颊,轻声道:“嗯” 白饭鱼挥挥手,没有多话,享受着小妞的按摩,在房间里静静等人。 大只佬来的不算快,但考虑中环与尖东距离,他带着人也是紧赶慢赶,堪堪在半个钟后,踩着点走进洗浴城。 “我找白叔!”大只佬习惯性忽略掉门口迎宾女郎的声音,眼神直接瞥向大厅领班,出声说完,领班便俯身带他们走向右边长廊,一路上许多拎着手袋,衣着性感的女技师来来往往。大只佬带着兄弟们却无意欣赏,来到一间大包厢门口,却见着五位身穿便衣,要配警枪的马仔站着。 这五人气质与社团中人迥异,大只佬一眼就能看出其差佬的身份,正当大只佬心生警惕的时候,陈子超已经迈步上前,撩开衣角,叉着腰露出枪袋,挺身说道:“等一下!” 他扭头朝身旁的下属道:“搜身!” 两位下属毫不客气,上前就对着大只佬身上开始摸索,余下两位下属则紧握腰间武器,随着队长一起盯住烂仔。 大只佬本来有心拒绝搜查,但脑袋里念头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很自然的张开双臂,岔开腿,配合警队搜查。 他背后的几位马仔倒是都带着枪,但见大佬没什么动作,也就闭嘴不言,看着一位差人将大佬腰间的配枪,还有口袋里的弹簧刀拿出来再向长官点头道:“没有了。” 陈子超微微颔首,看向大只佬:“你一个人进去。” “嗯。”大只佬在陈子超让开的道路中上前,推开包厢门,侧身进入把门带好,望见按摩沙发上依坐着两个人,顿时知晓自己猜得没错! 白饭鱼见到他,身子不动,语气却很热情:“全仔,来啦?” “坐坐坐,一起按个脚。” 大只佬站在沙发前,低头道:“白叔!” 一位身材窈窕,长相不错的年轻小妹端着一盆热水,打开厕所门走出来,放在一张空椅子前笑道:“老板,试试水温。” 大只佬也不再客气,脱掉鞋子,坐到沙发上,双脚泡进水盆里,朝技师点点头示意这样就行。 旋即扭头望向白饭鱼:“白叔,这么急叫我有什么事吗?” 白饭鱼喝了口普洱茶,寒暄道:“大家都是同乡人,虽然伱在胜和开工,但是潮汕有你这么能干的年轻人,阿叔很开心。” “今天,特意介绍一个大老板给你认识。” 何定贤悠哉悠哉的把脸上毛巾取下,惺忪的睁开眼睛,将毛巾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扭头迎上两人投来的目光,轻笑着道:“就是你叫大只佬?” 大只佬猛的站起身,立在水盆里,洗脚水溅了小妹一身,急忙道:“何长官!你叫我阿全、全仔都得!” 何定贤笑出一声,点点头:“听说你是马氏兄弟的头马,负责中环最多的粉档对吧?” 他也不搓破大只佬的装模作样,因为,愿意装模作样是个好信号,总比无动于衷来的强。 大只佬则道:“何sir,我只是一个打工的,在和记的招牌下揾水,算不上什么头马。” “嗯。”何定贤轻轻点头,露出很是满意的神情:“听说大小马把粉档都转给国龙了,现在你靠什么开工?” 大只佬一五一十的道:“大马哥让我重新管理字花摊生意,不过给的档口不多,我打算再开几间电器行揾水,有两个日岛品牌正在港岛代理。” “不错啊。” 何定贤很是意外:“大家都说老福多人才,我看胜和的人才也不少嘛。” “捞偏门的都懂得转正行,厉害!”他真心实意的褒奖道。 要是大只佬一心决定揾正行,他还真有点不想逼人家继续卖粉了。不过,社会的群体效应太明显,一个大佬揾正行,自然会带动手下的人揾正行。 一个字号的大佬都敢拼,手底下的兄弟自然更敢拼,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很多行业都充斥着乡社关系。 并不是某地字号、某个地方真的人才多,而是示范性效应导致下面的人,不断会向上边的人学,一个地方的人,也很容易学习周边人的发财方式。 眼见为实,人人都只相信看见的路子,不敢走,身边无人走的路子,所以,披荆斩棘,开创前路者,向来为人所尊崇。 何定贤道:“那我们就聊聊电器生意,有没有办法把电器行的生意给做大了?我可以入一股看看收益。” 大只佬闻言傻笑:“呵呵呵,何sir说笑,电器行风险很大的,每年代理费就要十几万,一批货出事,一辈子白干。” “要不是没有发财的机会,谁愿意卖电器啊?” 何定贤恍然大悟:“喔这样啊!” 他端起桌边的菊普茶漱了漱口,心里对大只佬的试探有些失望,多好的机会,居然不问他打算投多少钱?烂泥扶不上墙! “既然马氏兄弟没有把你当自己人,替我做事怎样?”何定贤开出条件:“我帮你把马氏兄弟搞定,你负责接手胜和的粉档,弹压住内部的反应。” “能办到吗!” 大只佬顿时喜不自禁,激动的道:“多谢何sir,我一定努力好事办好!” 何定贤轻笑一声:“坐下,别溅得满地都是水。” 他搞定马氏兄弟没什么难度,但其实最有难度的地方在大只佬这里,因为,胜和拆销面粉的档口,已经清一色让给国龙,国龙又是胜和的坐馆。 大只佬想要接手马氏兄弟的路子,不仅要能打通线路,还要能拿到档口。不过,大只佬曾经就是粉档的档主,有管理档口的经验,就算是重开档口也有办法经营。 至于马氏兄弟走粉的线?他根本不需要重新打通,接管好小弟,继续运货就行,关键是来自于国龙的阻力。马氏兄弟出事之后,国龙很可能会想吞下走粉渠道,让手下的人取代马氏兄弟,让粉档的利益全部归他一个人! “我不要你努力,我要一定。”何定贤又啜了一口热茶,把茶杯放好:“如果你做不到也关系,下去陪马氏兄弟一起咯,我是不会留废材在身边的。” 大只佬在长官轻松写意的语气里,听出满满杀气,连忙道:“我明白了,何sir。” 何定贤再度躺下开始休息:“私下里不叫我阿sir,叫何生就好。” “知道了,何,何生.”大只佬咽了口唾沫,刚刚按了一会脚,何定贤、白饭鱼便让小妹擦完脚起身离开包厢,门口的重案组员们也一起离开,就剩下大只佬一个人坐在包厢里,小弟推开门进来问道:“全哥,没事吧?” 大只佬笑道:“进来一起洗脚。” 马惜如坐在办公室里,神情凝重的拨出一通电话,待电话接通:“威廉sir,我是好彩马报的大马,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威廉坐在办公区的位置上,不自觉转过头,压下话筒,靠着窗边:“前天不是刚放一批货上岸吗?” “我收到消息,何定贤约了我的手下见面,我想能否申请政治部的特殊保护。”马惜如深知下边的人靠不住,社团同警队又不一样,有江湖规矩,刑堂家法没错,但江湖上利字当头,他从未对兄弟讲过什么义气,又怎会信兄弟的义气?要不是派人打死“大只佬”治标不治本,早就派人出去打黑枪了。 相反,政治部要是可以派人对他进行贴身保护,后面透露出的政治意义,才是让对方投鼠忌器,让“三支旗”罢休的底气。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声音,他不得不按捺下心思,静静等待。好在鬼佬觉得他还有价值,出声说道:“好,我派两个人贴身保护你。” 196 杀马! 晚上,马惜如蹲在保险柜前,打开柜子,取出几块金条,全部丢入背包。马惜珍穿着衬衫,留着寸头,叼着香烟,望着大佬的动作。 “唰啦!” 马惜如将背包拉链一拉,拎起背袋,转身丢在桌面。 嘭。 背包落在桌上,分量十足,保险柜内已经空空荡荡,价值数百万港币的金条、现钞,把背包塞的满满当当。 如果除掉生意、堂口、不动产这已经是马氏兄弟的所有家当。 “大佬,你到底要做乜?”马惜珍弹弹烟灰,十分不解。马惜如却上前搭住弟弟的肩膀,耐心嘱咐道:“惜珍,你带上这些钱去南洋打拼,我已经安排好船和十几个兄弟保护,在浅水湾的码头等你。” “大佬,港岛混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南洋?”马惜如珍语气不忿,不甘心叫道:“鬼佬不是说会撑我们吗?” “鬼佬信不过!”马惜如却道:“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猪油仔一把火烧了报社,鬼佬真打算撑我们,报社被烧的时候就出手啦。”马惜如却看得十分透彻,用手拍拍弟弟的脸蛋:“清醒点!” “出来混,只有靠自己!” 马惜珍讷讷道:“那伱还同鬼佬要人.” 马惜如道:“我只是迷惑一下三支旗的眼线,留在港岛替你拖延时间,否则,我们两兄弟一个都逃不掉!” 马惜珍面色通红,眼眶泛光,不舍道:“大佬,一世兄弟,同生共死,你说过的!” “傻仔,有得拼没拼,没得拼,跑路才是聪明人干的。”马惜如摸摸弟弟的脑袋,出声道:“何况,如果鬼佬的出手真让事情有转机,我在港岛还能维持住堂口。” “你到南洋找个地方扎根,安心发展,我一步步把钱和人给你送过去。” “我们两兄弟不行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特别是在有仇家的情况下。”唯有亲自从底层打拼过,才知道打拼的艰难。 二人在港岛有机遇能够起家,在南洋却不一定有,不过二人已经攒下一些家底,起家的资本更雄厚些,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分家发展是一个明智之举。 马惜如提起桌上的背包交到弟弟手中,马惜珍接过时手腕一沉,差点没有抓紧,因为背包实在重,不得不挎在肩膀上。 马惜如送弟弟来到车前,出声说道:“走吧!” 三辆轿车陆续开出别墅,沿着金钟道驶向浅水湾,马惜如留在别墅里,叼着支雪茄,开了瓶威士忌静静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凝神望向酒杯发呆。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的看命。 半小时后,浅水湾码头,颜雄打开面前的背包,顿时给满满当当的金条、港币晃花眼,抬起头扫过面前众人一眼,出声道:“带走!” 碎石摊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二十余名重案组员,全副武装,持枪戒备,五名组员站在船舱内,正用枪口指着船老大等人。 “走吧!”随着长官一声令下,组员们将活口纷纷拉起,其中就包括惊魂未定的马惜珍。 重案组办公室,船老大等到天色微亮,方给马家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马惜如收到消息后,长吁口气,马家起码不会绝后。 早晨,马惜如没什么睡意,穿着练功服在花园里打了一套长拳,换上衣服,带着一班兄弟来到茶楼食早餐。 同时,手下的心腹、头目收到消息,纷纷来到茶楼同大佬饮早茶。 “大马哥!” “大马哥!”头目们开口打过招呼,便在大圆桌旁,找到一张空位坐好。 大清早的,很多头目都还没睡醒,乃至通宵喝酒,满身酒味,根本没睡,但饮下一杯茶,脑袋都清醒很多。 “一起随便吃个早茶。”马惜如表情轻松,挥手让兄弟们坐好,目光扫过大只佬以及威仔、飞鱼等人脸上时,却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厉色。 整座茶楼里布满身着黑衫,腰间带枪的社团打仔,两位身穿西装,年轻干练的政治部警员,更是直接立于马惜如身后,双手静静放在小腹前,眼神审视着四周。 马惜如刚刚把弟弟送出港岛,便决定快刀斩乱麻,不给大只佬等机会,抢先将其与一干兄弟铲除! 如跟大只佬关系很好的威仔、飞鱼等人一个都别想跑! 此时,大只佬、威仔、飞鱼等人在动筷子夹点心的时候,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暗暗提防起来。当兄弟们到齐以后,马惜如开口讲道:“最近,堂口放弃档口的拆销,有些兄弟不满意。” “我知道,出来混,钱最大!” 他语气一顿:“但是有钱赚,没命花,赚的再多钱,又点样呀?” 桌上众人都感到气氛有微妙的变化。 这时,茶楼大门外,两队重案组警员忽然出现,打头四人手持冲锋枪,对着茶楼厅内的枪手就是一梭子弹:“哒哒哒,哒哒哒。” 一声招呼都不打,枪林弹雨之下,大厅内的桌子、椅子、碗筷碟子,全部破碎、炸响。 茶楼内枪手们措不及防,数人直接中弹倒地,余下的人则纷纷藏好,拔出武器试图反抗。 “砰!砰!砰!”十五名手持步枪,高举枪口的警员,马上扣下扳机,瞄准射击。 数个角落里的枪手,不是中弹受伤,便是后缩躲闪。 大圆桌旁的社团头目们早已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便各自抱头鼠蹿,或举手乞降,跪在地上,总之,怎么丢人怎么来,丝毫不需要顾忌风度。 马惜如背后的两位政治部警员,则早看见重案组出现的时候,便立即转身跑路,趴倒在两张桌子后,浑身上下一点挫伤都无。 两队重案组警员如同虎入狼群般,冲进现场便把枪顶在所有人的头上,黄炳耀掀开桌布,把枪口顶向一个肥肥的大屁股,出声说道:“马老板,出来吧!” “马老板!” 黄炳耀见到里面没动静,拉动枪栓,大声喊道:“我枪法不好,容易手抖啊!” 马惜如方颤颤巍巍,蹑手蹑脚的爬出桌底,一同爬出的还有两个小头目,黄炳耀见状发笑道:“马老板,不要惊,我们只是带你去协助调查而已。” “耀、耀哥。”马惜如举起双手,紧张道:“我惹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 黄炳耀安慰道:“调查完就没事了。” 马惜如一代江湖枭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给人用枪指着是真怕,枭雄从来与怕不怕死不沾边,关键是决策要能做对。 很显然,马惜如的决策做错了,而当他把眼神投向两位政治部警员时,却换来两位警员的闪躲,他把心一横,出声道:“我正受到政治部的特殊保护,你无权调查我!” 如果政治部能够为他争取下,说不定,他还有逃出港岛的机会,可当协同行动的陈子超上前站在两位政治部华警前问道:“是吗?” 政治部警员却面面相觑,无法作答,陈子超十分干脆:“如果有保护文件就请出示,或者让长官来提人,如果没有,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两位政治部警员只是受到长官的私人命令,前来短暂保护目标人物,手上并没有公文,因为,威廉把钱全都收到一个人的荷包里,上级又怎么会给文件? 事实上,钱送给谁,怎么分配,就完全是收钱者说的算。 马惜如不是不知道威廉可能会把交给政治部的黑金独吞,但送钱也讲究级别,级别不够,想送都送不到人手上,也许送到都不一定会收。 他只能博一博威廉够不够实力! 同时,威廉让两位华警来保护马惜如,也存着让两位华警中枪,乃至死亡,以此换取打击重案组的机会。如果政治部警员肯用命,这种情况是可能发生的。 但鬼佬根本不了解华警的思维,政治部华警在政治背景,利益与重案组冲突的前提下,确实会将重案组视作对手。 可华警们好不容易考上警校,毕业入职,是奔着前途来的,怎么可能会为了保护一个烂仔而涉险?他们心里十个马家兄弟加在一起,也没自己一条命值钱啊! 黄炳耀见到政治部的人没有动作,脸上露出轻笑,大手一挥:“请马老板走一趟吧!” 马惜如垂下脑袋,满脸灰败之色,在小弟们哀伤的目光之下离开茶楼。 幸好,他本身便是留在港岛的一个弃子,只要细佬能够到南洋扎下根,马家还有卷土重来的额希望! “耀哥,我们去哪里?”路上,他发现轿车不是往大馆方向走,心脏扑通直跳。黄炳耀笑着拍拍他肩膀:“放轻松,送你们兄弟团圆,一世人,两兄弟,不容易啊!” 他颇为感慨:“你们下辈子一定要继续做兄弟!” 黄炳耀、陈子超带着五名兄弟,单独押他过海,来到石硖尾徙置大厦的工地内,只见工地地基都已经打好,工人们正在陆陆续续的搭设框架。 何定贤身穿西装,手持球杆,站在一块黄土地前,周围有十几位便衣警员站成一圈,几个工人正在用铲子掘土,挖出一个大坑。 马惜如给人押进施工现场,第一眼却落在角落中的一个狗笼上,狗笼里正锁着一个穿着白衫,满身狗屎尿骚,狼狈不堪的人影:“惜珍!” 马惜如顿时发了疯般,不断撕扯,朝向人群中众心捧月的一人大喊:“花腰贤,我干你娘,我俩兄弟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本章完) 197 填地基、打生桩 “鬼?边个怕鬼?你,你,还是你啊!”何定贤远远听见怒吼,心里都觉得好笑,扭头望向颜雄等人问了一圈,只有颜雄笑道:“出来混的,天生走夜路,怕乜鬼?” “怕鬼就不要混了!” 何定贤双手撑着球杆,稳稳点头:“对啊!” “我见过子弹把人打死,真未见过吓死人的鬼。” 马惜如给兄弟拧到面前,狠狠一枪托砸倒在地,趴在泥地上,几个工人把坑掘好,爬上来守在旁边,洪天赐上前道:“贤哥,挖好了。” 何定贤单手攥起球杆,走上前一脚踩在马惜如脸颊,俯身嚣张的问道:“当年,伱是不是这样踩阿豪的脸?” “干你娘,我的人你也敢动!” 嘭! 何定贤跳起来,灌足力气,大力跺下一脚。 “咚。” 马惜如只觉得脑袋里阵巨响,近乎丧失意识,随后嘴角传来撕裂的疼痛,头脑则在重击之下失去思考能力,呆呆地躺在地上翻滚哼咛。 “我让你威!” “让你威!” “乐色一个,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何定贤再朝着马惜如肚子狠狠跺上几脚,吐出口唾沫,出声道:“我的人,要打要杀,都是我说的算!” “以前是在吉叔的面子上,不同你算账,但现在TMD就把总帐一起算!” 何定贤怒斥着道:“把他拉起来!” 两位警员马上上前将地上凄惨的大马拉起,小马在狗笼里大喊:“何定贤,要杀要打,痛快点!”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谁也躲不过一个死!” 这时马惜如嘴角已经糊满鲜血,几颗门牙早已在先前一脚掉下,嘴巴歪歪的,不断的有血沫流下,不时咳嗽一声,呕出鲜血,看来内脏踩伤不轻,惨状十分血腥。 何定贤指向小马警告道:“收声。” “等会再好好招待你!” 马惜珍锁在笼子里,震动两下锁链,马上就有枪托砸下。 马惜如站在工地上,摇摇晃晃,瞪着面前的何定贤,何定贤双手握住球杆,掂量两下,跃跃欲试,望着马惜如讥讽的道:“真以为鬼佬会保你?” “唔好意思,鬼佬永远都觉得有人会靠他们,永远都看不起靠他们的人。” “这个世界,强者会赏给狗骨头吃,但绝不会为狗去打架,如果狗够肥,也许还可以下一个火锅。” 马惜如惨就在惨在,做黑的想洗白,重案组与政治部都可以随意揉捏他。 要是他一门心思做黑,扛着胜和的旗号,只要讲江湖规矩,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可是一旦要洗白,免不了同政客打交道,做政客的棋子,当然,历史上大小马洗白成功,必然是靠上了政客官僚,可现在何定贤正盯着他们呢!每一个想洗白上岸的江湖大佬,其实都一个生死关要闯,闯过了鱼跃龙门,登堂入室,闯不过锒铛入狱,尸骨全无。站错队没活路的! 何定贤手上的力量打不过政治部,却能还打不过他一个古惑仔? “下辈子好好做人,别做狗啦!”何定贤朗声喊道,猛的挥起球杆,杆头直接打在马惜如的太阳穴上,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马惜如无力的摔落进土坑中。 “一杆进洞!” 他兴奋的握拳喊道。 颜雄、陈子超、黄炳耀纷纷叫道:“贤哥,好球!” “贤哥大晒!” 何定贤玩心大起,把球杆交给小弟,摩拳擦掌道:“把下一个拖上来,打完球,我要踢波!” 颜雄朝后边的兄弟使过一个眼神,马上有兄弟将狗笼拖到坑前,马惜珍望着大佬给人当场玩死,心态几乎崩溃,见到又轮到自己,面露狰狞道:“杀了我,有种就一枪干掉我!” “我同大佬是潮汕帮有名有姓的扎职人,你这样对同乡传出去,哐!” 铁笼猛地一震。 何定贤一脚踹在铁笼上,出声说道:“传出去,别人才知道我何定贤有多凶,才知道我对靠向鬼佬的人有多疯!” “哐!” “哐!” 何定贤后退再往前冲,又是两脚,每一脚都把笼子踹后半米。 铁笼每震一下,笼子里的小马都大声哭嚎:“神经病!” “你这个神经病!” 其实,大小马的表现已经算好,最起码可以磕头碰脑,跪地祈求,能够承认死亡的到来,已经比很多人强,世界上真正能坦然接受死亡的人,少之又少。 再恶的罪犯,捉去打靶,一个个大小便失禁! 何定贤见到越多死相,越觉得混江湖啊,意外身亡是种福气,要是把陈十九、金牙连、甄国龙那些人抓回来,啧啧,说不定比大小马还不如。 何定贤又是一脚:“轰!” 突然,土坑边缘的狗笼一个翻滚,砸进土坑里。 何定贤带人上前两步,望向土坑中的两兄弟,出声笑道:“以前不是很威风吗?来石硖尾踩我的地盘、和记的龙虎兄弟啊?我看是龟鼠兄弟还差不多!” “今天,感谢二位对石硖尾建设做出的贡献,你们填地基,一定牢!” 他掉头便离开工地,根本不理会身后的哭嚎声,随之工人们重新拿起铁锹掘土,将挖出来的土沙全部填回去,多出来的部分只能牟足劲夯实地基。 一开始小马活着还会有哭声,但泥沙越填越多,慢慢就剩下施工的噪音。 颜雄走在后头,还不忘与跟上的工头说道:“记得打个桩下去。” “一定,一定。”工头笑道:“打生桩,风水旺。” 何定贤在上车前,忽然回头问道:“大马是不是有个儿子?” 陈子超表情一愣,正打算说没有,何定贤便道:“孩子还小,留他一条命,也算是给吉叔一个交代。” “是,长官。”陈子超肃声领命。 晚上,何定贤面对找到办公室的政治部鬼佬,手上拿着雪茄,出声笑道:“威廉sir,马惜如在配合完调查之后,便离开大馆了。” “全警署的兄弟都可以作证。”他翘着二郎腿,丝毫不给政治部的鬼佬面子,如果是可以争取的部门,还需要维持点关系,讲究礼貌,但对于天生站在对立面的政治部,简直是一点礼貌都不用讲。 威廉气急:“重案组在公众场所挟持一位合法市民.” “诶!” “你不要乱说话啊!”何定贤站起身打住他的话头,纠正道:“协助调查是全港市民的职责,如果马老板想要投诉我的话,让马老板自己去。” “当然,你得找得到他。” “我也不知点解马老板一出大馆就跑没影了,说不定,还是畏罪潜逃呢!” 何定贤弹弹烟灰,眼神带着讥讽。 威廉充满警告的扫过他一眼:“何sir,有机会来政治部喝咖啡。” “唔好意思,我喜欢饮茶。”何定贤举起手中的茶杯,目送威廉转身离去,心知政治部果然没打算硬保马氏兄弟,就连继续调查的闲心都没有。 何定贤走到窗户前,拉起百叶帘,敲了敲玻璃,朝窗外的颜雄招招手。颜雄收到大佬的示意,起身拧开门进入办公室,正好看见大佬打开衣柜取出一个背包放在桌面。 “贤哥。” 颜雄出声讲道。 何定贤拉开拉链,望着背包里散落的金条,满满的港币,出声说道:“兄弟们昨天办事是不是没拿茶水费?” “钱有点多,兄弟们没敢拿。” 颜雄说道。 这一袋光是金条就价值接近两百万,剩下的港币也有一百多万,满打满算大概在三百五十万左右。 由于是两百克一根,打好的金条,上面没有任何标志,所以,在监管不严的年代,直接拿出去就可以用当地金价兑现,洗都不用洗,是绝对的硬通货。 何定贤则在背包里取出三块,丢在桌面上:“一块收起来花,两块给兄弟们饮茶,剩下的钱我有用。” 颜雄出声应道:“多谢长官。” 他上前将三根金条拿在手上,沉甸甸,份量很足,虽然价值不足背包里的十分之一,但是足够让兄弟们感恩戴德。 这种钱实在烫手,多了兄弟们不敢拿,唯有大佬接过手之后,发下来的钱才安稳,出了事自然有大佬摆平。 何定贤见到颜雄走出办公室,才将背包里的金条全部取出,将现金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打算投入东方慈善基金,一部分则用来打点与鬼佬的关系,最后一部分打算送去律师楼给罗文惠。 虽然,雷洛已经拿出二十万律师费送到家里,但是,他准备再加码二十万,足足多给一倍,希望能维持好与罗文锦家族的关系。 将来出了事,用到大律师的地方太多,每次都靠商会的关系,罗文锦家族不一定会出大力,说不定某起案子派个小律师都上场了。因为,很多事情对于何定贤重要,对于潮汕商会不一定重要,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傍晚。 何定贤驱车来到德辅道,手上拎着一个钱箱,来到前台出声说道:“你好,我与罗文惠大状约了见面,我姓何。” “何生,里面请。”穿着白色衬衫的女前台表现干练,踩着高跟鞋便他走向办公室,几个下属则留在会客区饮茶等待。 (本章完) 198 下一段联姻 何定贤很自然地推开房门,走进大律师办公室,同罗文惠握手之后,把钱箱放在桌边:“罗生,上次的事情多谢你,阿洛已经重新回到警署上工。” “这是律师费。” 他将钱箱递给罗文惠。 罗文惠将钱箱打开,目光一扫就知道数目不对,合上箱子,出声笑道:“何生,律师楼收费是有标准的,一起刑事案达不到这么多费用。” 何定贤递上一支雪茄,寒暄道:“要加一点公关费嘛.罗大状活动的那么辛苦,怎么能少给?” 罗文惠接了雪茄,但却将钱箱推回去:“二十万就是二十万,钱多收了,将来商会的朋友不敢找我打官司。” “怎么会?” “一点点心意而已。”何定贤想要再劝罗文惠把钱收下:“多出来的就当交个朋友,有空一起饮茶。” 罗文惠面带微笑,客客气气:“何生想要饮茶什么时候都可以,但钱,还是照规律来吧。” 何定贤心里有点不悦,很明显看得出来罗文惠是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过,换作是他,他也会做出相应的选择,并非是重案组长的位置不够大,也并非是何定贤的地位不够高,而是何定贤本人的做事风格,以及所处的位置太危险! 以罗文惠的社会地位,还有权力圈子,稳当比什么都重要。 没必要刻意交好他这种刀尖舔血,一脚天堂,一脚地狱的人。何定贤略微思索一番,还是接过箱子,点头道:“好,我等会拿出去让前台点二十万出来作律师费,其他的我就带回去了。” “罗大状的风骨,我十分佩服!”他出声话道。 罗文惠神情也舒坦很多,翘起二郎腿,轻声道:“听说何生今年要参加潮汕商会的理事选举,我一定大力支持你。” “多谢罗生,那我先走了,下次得闲一起饮茶。”何定贤觉得对方不给面子,没打算深交,也就不在办公室里久留。 罗文惠连忙起身:“何生有事要忙,我就不挽留了,得闲饮茶。” 何定贤扯了扯西装衣摆,微微颔首:“叨扰了。” 随后,何定贤在罗文惠的送行下,一路来到会客区,把钱箱交给手下数出二十万,紧接着便走下楼梯,离开罗文锦律师楼。 “何生,慢点。” 罗文惠倒是一路送到楼底,看起来给足面子,但是客气背后的生疏,却让何定贤心情不佳。 晚上。 回到公寓。 楚韵楠接过丈夫的西装外套,挂进衣柜里,察觉到男人情绪不高,笑着问道:“何帮办,边个又惹你生气啦?” “伱咯。” “还有谁?”何定贤穿着拖鞋,坐在沙发上,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楚韵楠坐在旁边,穿着肉色丝袜的双腿紧靠一起,娇嗔的道:“别乱讲话。” “我白天在商号给你当大班,晚上回来还要陪吃陪睡,花多少能请到这样的工人?” 何定贤瞥了楚韵楠一眼,视线不自觉就游移过双腿,嘴角也露出微笑:“是啦,晚上一定好好奖励你。” “别!” “我奖励奖励你还差不多。”楚韵楠可不想见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自从白月娥同他们住在一起之后,她衣柜里总会多出许多内衣。 她穿白的,白月娥就穿黑的,白月娥穿紫色的,还有红色的等着她穿。 全都连体的. 何定贤听说晚上有奖励,心情顿时愉悦不少,放下茶杯道:“其实是送钱没送出去。” 楚韵楠心思灵动,会意道:“罗文惠吗?” “惠叔本来在商会本来就是出了名的难讲话,不是不收钱,但是收钱很挑剔。”以罗文惠的社会地位而言,确实是已经可以挑钱的层次,不像何定贤一样什么钱都收,什么钱都赚。 当然,这也是大律师职业必须爱护羽毛的弊端,总是无法最顶级的权贵。 楚韵楠道:“可是罗文锦家族又不是只有一个罗文惠,整个家族二三十号人,最有影响力的还是罗文锦一脉,其次老二罗文浩一脉也具实力。” “罗彩云就是罗文浩的女儿,如果能同罗彩云打好关系,以后能用到罗文锦家族的势力。” 罗氏三兄弟,个个是人才,罗文锦是大哥,罗文惠是三弟,两位大律师不用多讲,夹在中间的老二罗文浩却也是法律系毕业,毕竟在何东家族的运作下成为一名华人法官,目前在港岛区管法庭就职。 罗氏兄弟的父亲与施湘卿结婚,施湘卿是四大混血家族之一“施炳光”家族的后代,可以说,罗家本身便是靠联姻起家,因此,罗氏三兄弟与何东家族联姻紧密。 罗文锦娶何东长女“何锦姿”,罗文灏娶三女儿“何尧姿”,且有一位长姐嫁于何东堂弟“何福”为妾,何福既何东家族在濠江的利益代表,亦是何鸿升之祖父。 而在罗氏家族的下一代中,又有两女嫁给何东家族后代,目前为止两家已经有五段联姻。同时罗文锦长子又与实力雄厚的“张椿锦”家族联姻,娶了“张椿锦”之女“张慧瑜”。 大家族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利益联合、在联姻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要是把女性血脉也登上族谱,全港四大家族,十大豪门,历代富豪,写在一本族谱上都不夸张! 由此可见,罗文锦家族盛名如实啊! 何定贤抽着香烟,听着楚韵楠把罗氏家族的关系介绍一遍,大致明白楚韵楠的想法:“你同罗彩云是好姐妹,最近多出去玩玩,如果可以的话,问问罗彩云有什么条件。” 女人之间的关系网,在家族利害上是上不得台面的,所以,各大家族才不会反对女仔们在一起玩,如果有一天女仔敢为了私人关系插嘴家族事务,迎接她的不是被嫁出去,就是锁在家里连朋友都无。 因此,“舅少团”的姐妹们,从来不谈家族事,想要靠楚韵楠利用罗彩云的线,搭上罗家只有一种办法! 那就是娶了罗彩云,把女人之间的事情,变成家族间的联姻。如果何定贤与罗文锦家族有了姻亲关系,就算不是大房,一样算是罗文锦家族的亲戚,将来不需要通过商会渠道,仅仅以个人名义,为了自己的私利,都可以请罗文锦家族出手。 那时罗文锦家族和何定贤的利益有所牵扯,商业上再来点合作,实打实的算是自己人了。不过,这个办法首先得需要征得罗彩云的同意,紧接着,便是与罗文浩进行交涉,事情其实不简单。 但楚韵楠能够提出这个想法,可以说是为了何家尽心尽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罗彩云年纪不大,因为是混血,身材十分火爆,论端庄大气,美丽动人,差了楚韵楠一个档次。 但是要论胸前的海拔,还有化妆后的异国风情,确实独树一帜,别有韵味。 吃完晚餐,楚韵楠在房间里化妆,一身紫色的丝绸长裙,侧边散落着小波浪,将一个耳环戴好,起身拿起包包准备走的时候,何定贤正好洗完澡走出浴室,撞见她的样子笑道:“这么早去哪里呀?” “约了彩云到百乐门饮酒。”楚韵楠翻起一个白眼,出声道:“阿娥也会去,起码十二点钟才会回,等不了就先睡吧。” 何定贤却把她推向床边,出笑道:“时间还早,刚刚八点,晚半个小时再走。” “你干嘛?” 楚韵楠心生警惕。 何定贤笑道:“我羡慕别人有一大班女儿联姻,你看我一个人,能娶多少个老婆?将来靠娶老婆娶出一个何定贤家族,传出去是不是会给人笑?” 到时候家族图谱一拉,一个人娶了几十号老婆,全都是港岛各个家族的女儿。 不说能不能娶到,真给他做到,恐怕全世界男人羡慕之余,港岛最大软饭王的名头也跑不掉了。 楚韵楠笑着拿手包打他:“想的美!” “你不怕死,干的动,真打算娶,也没有人会嫁给你,大家族不要面子的啊?” 这种事情在二战前,完全有可能发生,何福就有十三个老婆,差点就把何东家族一分为二,靠一己之力搞出个何福家族现在嘛,一个男人能跟两三家族同时联姻已经算是优秀,而且必须是地位、实力、年龄潜力都够好,差一点点就只能与“鲨胆郑”一样盯着一口锅,软饭硬吃了。 多硬得嘴才能硬吃三碗软饭啊!要是再多两家铁齿铜牙都吃不下! “所以呀,赶快给老爷生个仔,跟我一起分担分担家族压力,一个人拼命很累的。”何定贤双手已经在裙腰上来回抚摸,嘴上说着鬼话,身体很是正直! “老流氓。” 楚韵楠的肩带褪下 何定贤对于利用联姻加强个人影响力毫不介意,社会本身就是人与人的集合,权力就是共同利益的集合。何况有靓女,又有好处,能办到是最好的。 他手上有枪,一个老丈人有钱,再来一个老丈人有伞,很容易就能组成权力中最稳定的三角形,换一个角度讲对于三人都有好处。 乃至于白月娥都代表一个江湖利益,只不过,边边角角,有点上不得台面。虽然,他出身于后世的思维,很难主动产生组建一个权力家族的构想,但是,在港岛几年时间思维早已发生改变,人无法改变环境,便只能适应环境,而且他成家了,楚韵楠、白月娥,乃至于楚伟南都是他的家人,围在他身边的家人,越亲近的人,越会趋势他构建一个家族体系,保证财富与权力的延续,比如楚韵楠。 她作为家里的大房女主人,要考虑的实在太多了。 (本章完) 199 叫姐夫 “葛sir,这个月的规费。” 月底,何定贤提着一个背包,将规费放在桌面,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葛白穿着军装,连忙起身,满脸欢笑的递上一支雪茄:“何sir,辛苦了。” 他眼神瞄向背包,再奉上一杯热茶,在旁边的位置坐好,殷勤的道:“今天怎么有空亲自过来?” 往月,交给鬼佬的规费都是直接送到麦sir那边,再一层层往下发,本月也不会例外,何sir亲手提来的规费显然一份大礼。这个月全港交上来的总规费达三百六十万港币之巨,交给两百万,伙计们分二十五万,剩下一百余万全部都进了重案组长的腰包。 每个月,何定贤在规费上就能截留上百万,且将规费全部都存入东方银号,目前东方银号的资金池已经有三千余万港币,其中有鬼佬的,有市民的,但有六七百万归他一人所有。 除此之外,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各类金条,现金,加起来也有两三百万。 赚钱速度堪比印钞。 何定贤每月留下上百万的规费,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全部独吞,如果要独吞的话也没关系,别指望在警队的位置呆长久,要想更进一步的话,得把钱拿出来经营私人关系。 何定贤捏着雪茄,长长吐出口气,挑眉道:“家乡兄弟送了些特产给我,我打算转送给长官们一些。” “何sir太客气了。”葛白打开背包拉链,见到里面堆满的港币,一卷一卷整整齐齐,笑容更加放荡:“嘿嘿,我好钟意何sir的特产。” “最近何sir没有什么麻烦吧?” 他将背包拉好,拿下桌面,眼神带着试探。 本来,他以为何定贤上次为了雷总探长的事情,会让他走走高层关系,心里都想好该怎么推脱,没想到,何定贤压根没来找他。 当时有困难的时候,尚且没给他送钱,怎么没困难了?还把钱给送上门? 何定贤今天特意包了二十万港币来,就是想打通更上层的关系,当即笑道:“哈哈哈,我能有什么麻烦?” “真让葛sir难做的事情,也不敢来找葛sir啊,只是”何定贤拖长话音,出声道:“想请葛警司帮忙引荐几位阿sir,看看能不能继续为警队效力几年。” 葛白不自觉地身体后昂,露出倨傲之色,语气琢磨着道:“何sir,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能决定重案组长归属的长官,唯有处长麦sir一人,但能说上话的不少,我帮忙问问伊辅sir?” 伊辅如今已经是港岛区一把手,高级助理处长,官府派排名前五人的代表人物,确实有资格对重案组长的位置进行游说。 葛白十分理解何定贤想要连庄的心,多连庄一年,多赚千万港币,谁不心动?他猜不准具体数字,但略作猜测,几百万肯定是有的。 “伊辅长官愿意见我,我肯定是求之不得,到时候,我一定备好礼物登门拜访。”何定贤见到葛白肯拿出最大的背景,心里十分满意,连忙与葛白握手。 葛白笑嘻嘻的同他握手:“何sir客气,我是一定支持你的。” 当然支持啦! 他冲着何定贤调到大馆来,何定贤出手之阔绰,从来未让他失望。何况,在杀鬼佬海关的事情之后,葛白已经与何定贤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定贤连庄对他有着巨大好处。 换一个来当重案组长,不见得还会走他的关系,能给如此之多钱。 “我只要见到伊辅sir,不管事情成不成,都不会忘记葛sir的人情。”何定贤走出办公室前,大力作着保证。 葛白哈哈大笑,亲自送何定贤来到门口。 一个政客愿意向下属引荐政治后台,是一个十分信任的行为,也是一个重大投资。 一来,下属可能跳过他,直接与上级沟通,大大削弱他的价值,二来,上级可能会不喜欢这个下属,从而减少对他的支持。 葛白此举冒有很大风险。 “为了连庄,必须做两手准备,一手是打点好官府派,第二手,就是要与军队派搭上关系。”局面在不断变换,敌我身份也在不断转变,曾经的敌人,因为利益一致就可以成为朋友。 何定贤虽然是踩死军队派的罪魁祸首,但从未觉得不可与军队派合作,目前军队派在警队内还是有不小的力量。 当然,完全靠向军队派,换山头,那会看起来很蠢,毕竟一个注定没有未来的派系,救是不可能救起来,但是发挥一下余热,压榨下最后价值却有可能。 何定贤多少已经感觉到,政治部的成立,预兆着警队高层对华人的防范,既然有防范之心,那表现多优异,都可能被调职。 从高层的角度往下看,他不管做多少努力,机会都很渺茫,犯多少忌讳,其实也无关紧要。 不过,以他现在的势力,想要接触到下野的军队派高层很简单,因为,以往的华探长们大部分都是军队派,通过他的线找到军队派扛旗人很简单。 与其说他是需要军队派,倒不是说是军队派需要他,所以,由于身份的转变,何定贤已经开始尝试利用军队派,而不是服从军队派,目前暂时不急着与军队派高层接触。 晚上。 何定贤回到屋企内,正在享用晚餐时,楚韵楠将两张戏票放在桌面:“晚上去看戏。” “黄梅戏?” 何定贤瞥了一眼票面,发现是著名戏目《天仙配》,手上汤勺舀着汤,嘴里问道:“老婆,怎么就两张票?” 白月娥坐在旁边吃着饭呢。 楚韵楠笑道:“你同彩云去看戏,要几张票?” 何定贤表情微愣:“这么快?” 虽然,他知道楚韵楠敢开口,肯定是有把握的,但是,没想到,把握这么大! 难怪,以前没听说阿楠喜欢听戏。 “黄梅戏”在清朝前是乡下小戏,清朝咸丰年间受到大将“多隆阿”和“鲍超”喜欢,靠着劳军登堂入室,在光绪年间开始有职业戏班,直到辛亥革命以后蓬勃发展,是目前南方流行的戏种之一。 而且,“黄梅戏”由于是战乱与革命中成长,戏目多具有对封建主义的反抗精神。 没想到,一个混血妞还会喜欢看黄梅戏? 楚韵楠笑道:“看一场戏而已,又不是去洗鸳鸯浴,有什么难的?她就算不给伱面子,也得给我面子吧?” 何定贤琢磨一番,感觉是这个理,但他与罗彩云都没见过几次面,仅有的三次,前两次认为她是陪酒小姐,最后一次已经是楚韵楠的未婚夫,一点都不理解罗彩云,再加上他又不喜欢听戏,听一场戏能了解什么?偏偏这年头如果互相看对眼,不需要互相了解很深,唱一首歌,看一场戏,互相便能暗生情窦。 他又不是骗小姑娘上床,不喜欢迷迷糊糊,云里雾里的感觉,干脆出声问道:“老婆,你对这个小妹妹了解多少?” “有些洋妞很开放的,睡了你老公,你都无处喊冤。” “小心给人白嫖了。” 楚韵楠捂嘴一笑:“从小玩到大,你说了解多少?” “虽说,我只比她大三岁,但是也算她姐姐,一直很照顾她,算是一起长大,要是没这层关系,她不也会听我的话,而且彩云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姑娘。” “但是她的家里,不允许她有主见。” 何定贤听完大有所悟:“难怪会喜欢听黄梅戏。” 他不是一个泡妞高手,但却明白该怎么拿下罗彩云了。 罗彩云天生就缺一把枪杆子。 可是他有。 而且特别硬! 只要让罗彩云过上她喜欢的生活,自然能轻轻松松拿下,人都喜欢追求拿不到手的,喜欢刺激的 八点三十分。 中环,邵氏金钟戏院。 何定贤身穿西装,脖子戴着领结,站在车头前方吸着香烟,忽然一辆出租车停下,推开车门,走下一位扎着马尾辫,穿着碎花长裙,挽着皮包,踩着高跟鞋,打扮清纯的姑娘。 何定贤第一眼扫过只觉得靓丽,但并没有认出是谁,直到靓女转过头,左右四顾,露出一张鼻梁高挺,眉毛纤细,充满欧洲风情的面孔,方才恍然大悟招招手道:“罗小姐。” “姐夫。” 罗彩云面色欣喜,小跑上前,站在何定贤身边时,略矮他半个头,但大眼睛瞳孔泛着淡褐色,皮肤完全继承白人血统,唯有脸颊轮廓像是华人。 何定贤终于明白中欧混血靓在哪儿,靓在轮廓舒服,五官惊艳。 不愧是豪门联姻,四代择优的血统。 不过,何定贤却被罗彩云的称呼惊了一跳:“你叫我乜?” “姐夫呀。” 罗彩云笑起来甜美清爽,不像是会去夜店鬼混的人,绝对是给楚韵楠给带坏的,晚上回去得好好教育一下她! “走,姐夫请你看戏。” 何定贤轻笑一声,带头登上台阶,将戏票交给门口的检票员,与小妹妹一前一后走进戏院。 几位便衣探员腰间戴枪,戴着礼帽,身穿西装,守在戏院门口,有两位便衣则跟在大佬背后一起进入戏院。 200 局势大变 何定贤坐在茶座旁,磕着瓜子,饮茶,眼神看着戏台上,不时却扫过面前的混血妞,混血妞倒是看得专心致志,满脸投入。临近尾声,何定贤问道:“罗小姐很喜欢看戏?” 罗彩云收回目光,笑道:“平时没什么事,只能靠看戏打发时间。” “有想过唱戏?” 何定贤试探着道。 罗彩云点点头:“有,但是家族不允许。” 果然! 何定贤发现罗彩云不是普通的票友,看戏时不仅熟悉台词,还能够跟着哼两句花腔,好像是专门学过 这时台上花旦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你耕田来我织布。” 七仙女与董永的故事脍炙人口。 何定贤问道:“有没有兴趣学学?” 罗彩云莞尔一笑:“我这个年纪还怎么学唱戏。” 何定贤朝旁边挥挥手,在小弟上来前道:“这个简单。” “贤哥。” 陈子超俯身问候。 “等会去后台把戏班主请来,话给他知,将来整个戏班我包了,专门陪罗小姐唱戏。”何定贤随口一句话,陈子超如奉圣旨,连忙道:“是,贤哥。” 罗彩云闻言心底狂跳,脸色浮现红愠:“姐夫,不好吧?” “唱戏就是出来赚钱,巴不得有大水喉捧,点解会不好?”何定贤丢下一个瓜子壳,十分自信道:“你家里有钱不给花,把你作工具,姐夫有钱。” “姐夫给伱花!” 后台。 陈子超低头与戏班主交涉一番,戏班主连连鞠躬,差点就给老爷跪下了。 要知道,下九流之所以是下九流,便是要跪着乞食。 虽然,人人都是出来卖的,但货与帝王家,还是货与三两银子,区别是很大的,能在金钟戏院开专场的戏班,毫不夸张肯定是黄梅戏里的大班。 传承、记忆一定是有的,说不定也有几位大师,代表港岛最高的黄梅戏水平,但是给够钱有什么不行? 历史上的大戏班子,乃至戏曲流行、发展、全都得靠大水喉砸钱! 有钱,才有“角!” 何定贤又道:“如果没时间出来唱戏,就同家里讲,你在韵楠的商号里当秘书。” “自己赚钱,自己花,不需要求人。” 罗彩云轻轻点头:“谢谢姐夫。” 何定贤笑了两声,继续看戏。 要一个富家千金自食其力是不可能的,出去卖身也卖不到家里一个月的零花钱啊! 千金之所以是千金,便是其高不可攀,家财万贯。 真出去卖就不值钱咯。 但是,何定贤作她的姐夫,撑一撑她,她的腰杆子也能硬起来,当然,前提是罗彩云嘴巴得硬。 散场后。 戏班主带着一班尚未卸妆,穿着戏服的角,以及敲锣打鼓的乐师上前拜谢。 何定贤给了戏班主一张两万港币的银票,旋即便与众人离开戏院,再亲自驱车把罗彩云送回家,临别前,给了她一张名片:“有事情打我电话。” “阿超,往后罗小姐有什么吩咐,一定时间去办。” 何定贤向小弟交待道。 “知道了,贤哥。” 陈子超俯首答应。 罗彩云眼眸深深的望他一眼,收下名片道:“多谢姐夫。” 回到车上,何定贤回忆晚上的场景,感觉有点像相亲,但相亲对象好像很满意的样子,也对,任何时代第一次约会就包个戏班给别人玩,那肯定都会大受女人欢迎啦。 家里。 何定贤大力往老婆翘臀拍了一掌:“啪!” “以前是不是你带坏彩云啦,看样子,她一点都不像去夜总会的人。” 楚韵楠威胁道:“你别欺负我啊,小心我告诉阿云,让你到手的鸭子都飞了。” “无所谓咯。” 何定贤满脸坏笑:“有你服侍我就够了。” “口是心非。”楚韵楠白他一眼。 “要不然,我送白月娥去国外玩几天,专门陪陪你?”何定贤眨眨眼睛,手脚开始不老实,楚韵楠挣扎一阵,嘟囔道:“去百乐门同去戏班子都是玩。” “怎么就是我带坏她了。” 道理好像还没错。 也就是临近现代,夜总会取代了戏班子的部分功能,迫使戏班子慢慢往艺术靠拢,否则在古代戏班子还真就是夜总会的一种。 何定贤办完事后,赤膊躺在床上,抽着香烟,忽然问道:“彩云是不是有什么婚约?” “看《天仙配》看的好投入。” 《天仙配》本身就是一目突破封建,向往自由爱情的戏曲,一个人有没有投入到戏曲、或者电影之中,同行者是很容易察觉出来的,因为,戏曲艺术本身便会感染人的情绪。 楚韵楠在旁边靠着他的肩膀,眼神有些感慨:“看出来了?” “罗家打算继续与何家联姻,但是,罗家啥三代内已经与何家有五段联姻,再继续也并非不是,只是何东家族的适龄后代,唯有一个,正好是彩云的表哥。” 罗文锦家族与何东家族关系太密切了,想要继续联姻条件很有限,起码兄弟姐妹之间的后代不能联姻,后代的后代也不行! 偏偏,罗彩云可能的联姻对象,正是嫁于“何福”做妾的姑姑之子,除此之外何东家族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要是想像“黄金家族”一样保证血统,那唔好意思,等着近亲结婚,出现弱智、残疾吧! 照理来看,罗文锦家族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因为资本家族间的联姻,本身就是一个优异的血统延续方式,所以,罗文锦家族已经开始和其它家族进行联姻,但濠江的何福家族,或者可能是罗文锦的姐姐,出于利益很想与罗文锦家族联姻,便导致罗彩云有可能成为近亲结婚的弃子。 “彩云不仅是大学毕业生,还曾读过卫校,在港岛保卫战中上前线救治士兵。”楚韵楠道:“她这种新青年肯定不会愿意咯。” “不过,罗家内部也对这桩联姻有反对的声音,所以,目前为止婚事都没有定下来。” 何定贤听完内幕消息,当即就知道楚韵楠是算准了啊! “你这个舅少团长可没没有白当。” 何定贤搂着她,夸赞道:“多给夜莺花点钱。” “算我的!” 楚韵楠听完大为警惕:“我可以是你的,但是夜莺必须是我的!” 她也要有她的妞。 “行行行。” 何定贤答应道:“你的,你的” “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心里则是暗想。 半个月后。 皇家赛马会。 葛白坐在一个包厢里,将一支烧红的雪茄递给长官:“伊辅sir。” “彼得,最近在大馆工作的怎样?”伊辅接过下属递来的雪茄,深吸一口气,眼神则望向包厢下方的跑马场。 “承蒙长官关照,还不错。”葛白笑着在旁答道。 伊辅目不转睛,看着赛马抢闸出笼,笑着道:“麦sir同我提过你几次,赞不绝口啊。” 如今,伊辅作为港岛区一把手,今非昔比,正巧又成为葛白的上司。 虽然不再是直属关系,但是同在大馆办公,照应起来很方便。 去年,葛白调往大馆真是一步妙棋,虽然放弃了一个肥水位,但是却紧紧跟住后台的步伐,越来越受长官器重。他要是继续留在旺角差馆做反贪室长,表面上看起来赚得多,实际上,却会跟后台的差距越来越远,最后远到说不上话,仕途便算是走到尽头了。 “都是为警队服务,履行本职工作而已。”葛白不敢居功,在口袋里掏出九张马票,递上前道:“伊辅sir。” “马票全餐?”伊辅瞥了一眼九张马票,出声笑道:“葛白,有什么事?” 马票全餐算是最好买的全彩套餐,毕竟每场赛马顶多十几匹马,同样额度的买十几张就行。不像后世要买彩票全餐一样,动辄要买几十万组号码,投注少则几千万,多则几亿。 这种全餐种是一定种! 不过呢.按照赔率而言,亏也是一定亏,倒是一种搏人开心,展现财力的好办法。 葛白在旁笑道:“伊辅sir,我有什么事就直说了,但并非是我的事情,而是重案组何sir想要约你吃饭,希望您赏面光临。” “何定贤?” 伊辅回过头来,瞄了葛白一眼,略带警告的道:“建议你不要同他走太近。” “大家都是旺角差馆出来的,我又是干财务的,很难不跟何sir打交道啊。”葛白叫苦不迭:“我倒是一点都不想理他,但他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 “我很烦呐!” 伊辅很是理解的点点头:“马票你自己留着吧,我买了肥仔叨叨。” “至于何定贤,你一个应付他就行,我就不见了。” 葛白不敢强求,将马票收到,出声道:“知道了,长官,我一定狠狠教训他一顿。” “吱啦。” 这时有人推开房门,进屋两步,低声道:“伊辅sir。” “什么事?” 伊辅穿着西装,吸着雪茄,来人没有立即回答,伊辅便道:“房间里都是自己人,讲吧。” “军情六处重要情报,半岛即将熄火,双方将在板门店签订停战协议。”来人低声说道。 房间里一阵沉默,诡异而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 201 胜利有我 伊辅一口接一口的雪茄,率先打破沉默:“约何sir一起来看球吧。” 在场的警队官僚对长官态度之变化,无一人觉得突兀,半岛停战的消息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砸在鬼佬们的心头! 要知道,半岛作为举世瞩目之地,战线变动是受到各国关注,以当前的战线而停战,欧美联军是一个战略目标都没有达成,是输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虽然,没有一败涂地,国力大损,但是银行金库有钱,同赌桌上个输干净冲突吗?不冲突!老美投在赌桌上的赌注,确实真真切切的输没了。 北方下一步将会会如何? 一个连世界第一强国都能击退的新势力,讨要回一个殖民地很难吗? 这些殖民地官僚又如何自处? 葛白深深鞠躬,语气沉重的道:“是,长官!” 上一刻,包厢里的鬼佬们还怡然自得,十分自信,居高临下,摆出统治者的姿态,下一刻,战争的风云好像就已席卷港岛,殖民地的统治好像已经摇摇欲坠。 对于所有漂泊于海外之人,老家抑或祖家之强弱,亦决定着他们之强弱。 伊辅、葛白等警队官僚都能嗅见战争之后的世界格局变动,港督府的职业官僚又怎么会闻不到味呢? “不要约这两天,再再等一周吧。”伊辅特意交待道。 “yes,sir。” 这两天港岛华人肯定会有大规模的游行庆祝活动,警队华人是最忙碌的群体,没必要急着见警队华人之代表,可以稍晚两天看看风头。 港督府的态度,华人的态度,都将变得至关重要,乃至于平等的! 平等! 这两个字意重深长。 “呼。” 伊辅又吐出一口烟雾,早已没有心思看场内的赛马,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翌日。 《南华早报》、《东方日报》、《大公报》、《文汇报》等,港岛有名有姓的新闻报刊,全部刊登了半岛最新消息,同时转载了北方的和平表态。 何定贤早上在家里食海鲜粥,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恍然笑道:“原来是今天!” 前几天,他还念念不忘呢。 忙了两天,没去想这件事情,这一天却来临了! 要知道,隔着几千公里外的世界,又岂会因为他而改变?他安安心心的港岛揾水,只把大新闻当作心里的底气,但直到新闻正式公开前,利好都是难以兑现的。 不过,现在战而胜之,中华扬名四海,一锤定音,对于华人的利好就来了。 首先,以往华人是处在被强权统治的最底层,印度阿三都能踩在华人头上,现在,历史一去不复返,印度阿三及其它英属殖民地的人,在港岛已经不可能有优待地位。 并且,因为协助鬼佬强权统治过华人,在港岛备受市民歧视是绝对的。 其次,港岛重光之后华人虽然地位有所增长,但普遍与鬼佬的谈判还处于弱势,今日之后华人地位再上一层,与鬼佬已经有平等对话的资格,筹码已经可以一比一。 因为,港岛这口锅掀翻之后,华人依旧还有得吃,鬼佬却不仅没得吃,还得挨打。 老家证明过拳头有多硬了! 驻军港口几艘破船,不见得有什么用,要知道,港岛与粤省是有陆地接壤的,绿皮车直接就能开进港岛,相反,鬼佬祖家却隔着重洋,早已丧失日不落的帝国权威。 有败无胜。 所以,港岛、南洋、乃至全世界的华人都将大幅提高地位,如港岛、新加坡等英属殖民地,华人地位将占据主导,如英、美、法本土的华人日子也会比之前好过。 这是大格局上的利好,小格局上呢? 何定贤连庄的几率大增,鬼佬不想让他连庄,也不能让他坐冷板凳,否则,无法给底下支持他的华警一个交代,继续给一个有实权的位置是必须的。 最后,华商终于将迎来大机遇了。 今年至七十年代正是华人蓬勃发展的年代,八九十年代反而是格局已成,各自吃果果,守地盘的年代,因此,港岛经济将起飞,华资将起飞,顺带着,他的资产也将起飞! “重案组督察的位置,现在就是一台印钞机,不,一个华探长的位置都要成为金钞机了。” 何定贤还清楚一件事:“新加坡马上要搞事情了。” 新加坡坐拥马六甲海峡,在国际航运当中,具有抱海收税的大优势,迄今为止,大英放弃了很多殖民地,新加坡却隶属于大英管辖之中,为乜? 实在是太赚钱了! 在航运的角度上,新加坡、乃至于台岛、粤省都比港岛有优势,港岛一个小岛怎么发展起来的? 是靠着世界格局变动,被赋予特殊意义之后,方才坐收红利,实际上,港岛的潜力不高,这也是为什么港岛一直徘徊在两大势力之间,总有一些蟑螂跳出来的原因。 因为,他们想收钱啊! 除掉港岛之外,台岛、粤省各有归所,同时各有历史问题,导致航运业发展都没有新加坡好,在南洋的新加坡不仅得天独厚,还没有历史包袱。 目前,新加坡已经是南洋发展最好的一个城市,从一战时第一船“闽省”移民开始,新加坡华人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高 粤省、闽省、上沪真正有钱的大佬,前往新加坡的不计其数,在港岛奋斗反而都是底层,家道中落者居多,因此,新加坡的几大华人望族即将开始历经十二年的“主权之路”,试图立藩建镇了! 历史上,新加坡在年底就将成功“修法”,享有较大自主权,再过两年华人就将出任首席部长,“劳工阵线”团体就将与“马华工会组”成联合政府,再之后就是交大自主,一步步改制,直至正式立藩! 为乜? 还不是因为老家人打赢了,海外华侨有底气,能站起来了?南洋华侨可是最支持革命的华侨团体!二战时,捐的银山如海,死的弟子众多,殖民者的残酷,把华人给逼急了。 在这场长达十三年的大戏之中,要是能够投进一点点钞票,一点点物资、军火,在南洋能否收获暴利? “港岛的钱好赚,但南洋的钱也好赚啊!” “长远来看还更安。” 何定贤有所心动,已经琢磨找找关系,能不能搭上南洋的风口。 不过,这种事情急不来,得一步步走,在港岛也有机遇的情况下,没必要顾此失彼,适当性投入一点就好。虽然,对于他一个“小乌蝇”来讲南洋具有更大安全性,但是,港岛作为经济自由港,在不丢权的前提下,金库也是挺安全的,分散投资也得谨慎考虑。 毕竟,在没有权力,没有伞的情况下,肥猪跑到哪里都容易被宰。 “老婆,下午组织工厂,商号兄弟们的挫一顿,庆祝国运昌隆,人人有光。”何定贤放下报纸,出声讲道。 楚韵楠见他走到鞋柜穿鞋,连忙将一个帽子递上,笑着道:“知道了。” “亲一个。” 何定贤轻吻老婆额头,笑着戴上帽子:“开销算我的。” “看把你开心的。” 楚韵楠娇嗔道。 楚氏作为与北方有深度合作的商业家族,肯定也将获得重大利好。这一刻,买了“国债”,赌“国运”的投资客们都涨停板了,谁TM不开心? 各个行业的红利,也将陆续兑现,虽然碍于特殊情况,有些行业会晚一点,但是,中港之间的贸易其实一直都在 与之相对,靠向鬼佬,买“鬼股”的人,自然是哀嚎一片,如履薄冰。 操作的好还有机会保本、套现,操作不好,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兵者,国之大事也。” 关乎种族兴旺,民族兴衰! 每一个国人皆有责任,为之出力,效命 何定贤实际上没有做出多大贡献,但胜利了却有他一份,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前往大馆的路上,何定贤望着街上许多商铺敲锣打鼓,家家户户燃放爆竹,气氛简直比过年都热闹。大商行都请出来了舞狮队、舞龙队,方才觉得自己请工人挫一顿小气了些。 “等会打个电话让老婆去发点红包。”他心里暗暗想着,平治车驶入大馆内,门岗立正敬礼:“长官好!” 何定贤下车以后,进入重案组,发现伙计们都喜气洋洋,满脸欢喜,心情愉悦之时朝颜雄笑道:“今天中午,我请兄弟们吃茶点,全港华警不分部门都有。” “对了,买几箱好彩香烟,兄弟们一人派一包。” 颜雄立正敬礼:“是,长官!” 正当颜雄带人转身前去采购的时候,行动负责人“关轩和”背着双手,满脸严肃的来到办公室,何定贤连忙迎上前,敬礼道:“关sir。” 办公区里,谈笑风生,欢天喜地的兄弟们都收起表情,站直望向长官。 “你出来一下。”关轩和朝何定贤招招手,没有当众说什么决定,而是等到与何定贤一起来到楼外,方语重心长的交流道:“何sir,我早上一路坐车来到大馆上工,所见华人庆祝之姿态,亦深知华警心中之喜悦,但警队为纪律部队,切不可有大肆庆祝,喧闹嬉戏之举。” “如果一定要有庆祝活动可在下班之后进行。” 何定贤还以为长官要讲点什么大事,没想到,堂堂一位高级助理处长找他就说这儿? 翻译翻译,这TM是什么鬼话! 警察还不能笑了? “yes,sir!”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答道:“警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纪律部队,我一定会严格督促下属们保持纪律!” “好,你明白就好。” 关轩和挥挥手,转身走人,语气多了一分亲切,少了一分曾经的霸道。 202 扬眉吐气 颜雄搬着两箱香烟来到办公区,拆开纸箱,招呼伙计过来把烟条打开,给重案组兄弟们人手派上一包:“来来来,阿头请客,一人一包好彩,图个彩头。” “多谢雄哥。” 伙计们排成长队,每人领到一包香烟,开开心心的鞠躬道谢。 “要谢何sir!” 颜雄纠正道。 很快,军装组,刑事组,人人都收到何sir送的好彩烟,抽好彩,有彩头,同内地抽中华、双喜一般,靠着一个名字搏到不少销量。 警队的伙计们没办法同市民一样在差馆门口放鞭炮,请舞狮队,但也有自己的方式,默默为国家兴盛而贺,为国家兴衰而感同身受。 一位印籍警长来到差馆,见到华人在大举派烟,习惯上的走上前想拿一包。 一名华人便衣将其拦下:“阿sir,这是派给华人警员的烟。” 印籍警长面露不悦,推开便衣,出声叫道:“闪开,闪开。” “小心我卸了你的枪,让你回去穿军装。” 印警在茶馆中不敢同华探长、总探长大声,却习惯性的踩着华警耍威风。 平时揩揩油,要点好处,华警们也会默默忍让,因为印警配枪更早,更受鬼佬信任,就算在警队内人数偏少,但也依旧没有把华警放在眼中。 长期形成的思维惯性,令他根本没有想到,被推开的华探员靠在墙上,回过味来,竟然大步冲出数步,双掌直接推在他肩头。 “轰!” 印警长弯腰正在箱子里取烟,并且打算多取几条,可手还没有抓到烟,却被返回来的华探员用力推倒在地,把一箱烟给打翻,躺在地上哀嚎。 “干你娘,给伱面子叫你一声阿sir!不给面子叫你阿三啊!扑街!”华探员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地上的印警长怒骂:“要食烟是不是?” “老子喂你食!” 这名探员跨步骑到印警长身上,打开口袋里的烟盒,将一把烟全部摁进阿三口中。 “唔唔唔。” 阿三张着嘴巴,卡着喉咙,疯狂摇头。 探员却死死塞着烟,出声骂道:“食啊!” “食啊!” “死阿三,全部给老子食进肚!” 印警长躺在地上,瞪大眼睛,望着身上狰狞的华探员,视线范围内,四周是围满一圈的华人面孔,每个人都用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眼神看着他。 印警长在港岛为鬼佬效力长达十余年,头一次,心底对华人警员产生恐惧。 “好了,好了,赶快起来。” 这时大馆一名便衣队长闻讯而来,连忙上前驱散兄弟们,把坐在阿三身上的伙计拉起:“大喜的事情,大家开开心心的,不要搞出人命。” “怎么能这么浪费烟呢?” 他瞥了印警长一眼,在地上捡起一条交给华探员,拍拍探员的肩膀:“拿去抽。” “多谢长官。” 探员接过香烟,出声道谢,再回头瞪了一个阿三,身心莫名舒畅不少,只觉得扬眉吐气,就是刚刚下手太轻,似乎不够解恨…… 高永盛身穿白色西装,拿着手帐,斯斯文文的站在重案组长办公室里,轻声道歉:“唔好意思啊,何sir,手底下人的脾气火爆,拿着你发的烟给印鬼抽。” “给你惹麻烦了。” 高永盛如今开始蓄须,络腮胡修的很有气质,斯文间流露一抹霸气。 何定贤在办公椅上站起身,递给高永盛一支雪茄笑着道:“盛哥,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印鬼要抽烟就请他抽啊,多抽一点好了。” “唰。” 他点上火柴。 这种高档火柴又长又耐烧,烧过的烟有一种木香。 高永盛吸着雪茄,吐出口浓雾,轻笑道:“也是,何sir什么时候对兄弟们小气过?” 二人都没有把打阿三的事情放在眼里,说到底,阿三也就是一个小警长,与总华探长同级却没有总华探长的实力。 高永盛想捏死他都简单,更何况是重案组。兄弟们只是顾及警队内的影响,从来不对阿三动手而已,真要打起来,阿三也就是个乐色!今天是华人的大庆之日,鬼佬躲在办公室里都不敢冒头,只要不搞出人命,一个阿三打了就打了,权当一个添头!鬼佬眼里的各辖区警队,此刻都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他们只会想着掐灭火心,又怎么会主动拱火?事实证明,这件事情在警队没有引发半点波澜,以至于挨打的阿三本人都没有前去找鬼佬告状。 当晚。 何定贤、高永盛、雷洛、陈立等大小二十多位华探长级以上人士,以警队代表的身份,来到潮福酒楼参加潮汕商会的大型筵席,其余籍贯的华探长们也参加各自乡会的筵席去了。 港岛大大小小的华人组织、各类社团、联合会,几乎都举办了“庆祝停战筵席”。广邀华人之中的知名人士,社会代表,互相联结,试图扩大华人在港岛的影响力。 何定贤作为潮汕商会会长的半个儿子,在潮汕商会的筵席上,自然是备受瞩目,喝了不少酒。等到宴会结束,是在半梦半醒之间,给人扶上车送回家的。 这段时间几乎是每天晚上都有酒筵要赴,重要场合,还得带上夫人一起。 三天后,半岛酒店,霍官泰坐在茶餐厅里,翘起二郎腿,略微调整坐姿,笑脸吟吟的道:“何生,有没有兴趣接手信德航务的几艘货轮?” “泰哥,打算退出航运界了?”何定贤半依在座位上,捏着一支雪茄,语气好似早有预料。 霍官泰不置可否:“北上那条航线,本身便是靠半岛局势火热起来,现在随着半岛停火,北上的航线马上就要关停。虽然港岛航运还有往日岛、台岛的线可以跑,但是你也知,我对那几条线不熟悉,便打算慢慢退出航运界咯。” 何定贤笑道:“泰哥,你打算整艘船卖我的话,我可以考虑接手,但是租赁的话就没必要了。” “北上的航线都是你带我跑的,真以为我能跑得动日韩、台岛的线?”每一个航线的海况、形势、人脉都不一样,能跑得北上的线,不一定能跑日台的线。 霍官泰之所以弃海登陆,很大原因就是半岛局势结束,海运增长的红利期已过,接下来就是靠日韩台岛的存量市场生活。 大局上看,航运业十几年内不会有大增长,短期内,日岛倒还有一些生意可以跑,着急忙慌的把航务公司抛售显然是个蠢办法。 霍官泰是打算一步步转型,采取出租货轮的方式赚取利益。不再亲自带船出海,但不代表要抛售整个航务公司,事实上,霍家手里一直维持着航务公司的体量,当作商业帝国的一块基石,免得彻底被钉死在岸上,真有什么紧急情况,跑都来不及跑。 何定贤乃至包玉刚都没有打通日韩台岛的能量,租船是没必要的,但却可以买船给有本事的人跑。 霍官泰听出何定贤没想要租赁,还想要捡小便宜的心思朗声大笑:“哈哈哈,阿贤,你可真懂得做生意。” “是不是打算收购我的船,拿去与包钰刚的金安公司合股啊?” 何定贤耸耸肩膀,不置可否:“泰哥不放漏给我,我也没办法。” 他与霍官泰之间的私交不错,但也没到在尚有利益可攥的情况下,能让霍官泰把航运公司贱卖给他的程度,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比情面更重要。 霍官泰饮了一口咖啡,自信道:“先别想着与金安公司合股啦,有没有想过与我一起盖楼宇,干地产?” “我在承接徙置大厦工程期间,详细调研了一下港岛的楼市数据,人口增长率,人均居住面积,简直是触目惊心,同时,我派人到国外市场调查,发现二战后,欧美大部分地区的楼价都在上涨。” “这次北方那边停火,看官方的报纸声明便能看出和平方针,接下来是要大力建设经济的时期,不可能再打仗了。”霍官泰言之凿凿,绝对是与北方通过消息的。 “也就是说港岛起码有十几二十年的安宁,乃至于把租约履行到期,这段和平期的楼市大有可为!” 何定贤见到泰哥终于要带他玩地产了,当即放下咖啡杯,感慨道:“泰哥,我实话告诉你,家里最近新搭了两个衣柜,你知道放什么吗?” “港币和金条啊!” 他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每个月,每个月几百万几百万的规费交上来,我能点办?” “花又花不完,存又存不下去,开了一间银庄,差点成为的私人银行了,指望他亏点钱吧,TMD,每个月还赚不少。” “而且,而且我房子车子又不用买,租着中环公寓,老丈人又给我在云咸街盖别墅,每个月送点钱给老妈吧?她还反掏出两百块给我,说是最近帮人洗衣服赚的。” “我让她别去打工了,她说一天到晚闲着无聊,家里有佣人做饭洗衣很方便,方便乜?方便她与同街坊邻里一起洗衣服,一起吹水呀!” 何定贤捶胸顿足的姿态让泰哥猝不及防。 因为,泰哥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讲话。 这TM是哪门说话艺术。 203 与霍生一起圈地 霍官泰回过味来,喝了口咖啡,定了定神:“阿贤,每天为钱愁得发懵,那我就替你解决一下吧。” “一起融资盖楼,把立信置业做大做强,做到上市!” 霍官泰可谓野心勃勃。 何定贤纠正道:“不是为钱愁,是为花钱愁。” “哈哈。” “行,阿贤,钱我帮你花,花出去的再翻倍赚回来,继续花!”霍官泰朗声大笑,他之所以找到何定贤聊合资办地产,便是因为手上抽不出足够资金。 倒不是没钱,他在战争期间,跑船赚的钵满盆满,但收益都继续投入信德航务中。 既然没打算完全抽身航运业。 还要保有船只所有权。 那么,开发地产的钱就不够了。 虽然港岛地价便宜,但是大举填海造陆,拍地收楼,需要的港币数以千万计。 霍官泰顶多拿出几百万流动资金作启动,想要快速壮大公司实力,抢到港岛楼市的头汤,绝对要走融资的路。 这条路得找洋行。 可除了洋行之外,华人银行不行吗? 霍官泰在航运业给汇丰赚了不少,不想继续加深与汇丰的绑定,因为,汇丰店大欺客,以小欺大,目前奉行着深度管理策略,通俗来讲,便是很喜欢插手控股公司的管理。 霍氏手下的公司再继续与汇丰合作,有朝一日,可能会被汇丰夺走,创始人本人都要丢失管理权。此类操作在资本市场中很常见,港岛商业史上汇丰更是臭名昭著。 虽然,汇丰不少更换管理人,驱逐创始人的行为,导致该公司收入大增,并非是一个错误决定,但是,一定会让有抱负的企业家心生警惕,无人想做下台的那一个。 然而,港岛华人银行在资金上的融资策略很保守,对于楼市更是不敢搏,霍官泰思来想去,华人资本之中,反倒是何定贤的钱庄最适合合作。 钱庄既能提供融资渠道,何定贤本身又有钞票,同时,弃海登陆,陆上的事情,港岛警队有话语权。 正如何定贤权力伸不进海上航线一样,跑船老板的手也伸不进岸上,光是一个徙置大厦工程,立信置业没有华人警员撑腰都干不下去,未来,光靠地产楼市一项。 华警之中的华探长、总探长们都要发达。 积累个千万身家随随便便,努力一点就是五亿探长,逞论,何定贤堂堂一位重案组长? 虽然,岸上有洋行、港府、各类巨鳄,但是,华警作枪,足以打下一席之地,起码能博得经营空间,二者的合作正契合时代发展,华人间抱团,各界通力合作,也是提高华人地位的前提。 “阿贤,你打算出多少钱?” 霍官泰问道。 何定贤伸出一只手:“五百万,够不够?” 霍官泰点点头:“够了。” “阿贤是打算投资几个项目,还是打算.” 如果投资一个项目,就是干完项目便分红撤资,算是一种短期融资。 何定贤却摇摇头:“好不容易把钱花出去,这么快拿回来又没地方放,我想融资进入信德置业。” 霍官泰当即作出承诺:“我保证股份能在百分之三十五以上,具体的数目,让财务、律师来公司同我的人谈。” “不过,信德置业目前只承接政府项目,我的预想是让信德置业去竞标填海造陆工程,以及旧房改造工程,作为专业的收地公司,之后再成立一家地产公司,专门用收回来的地,承建住宅大厦。”这即是霍氏集团旗下信德置业以及即将成立“霍兴堂置业”的区别。 楼归楼,地归地,是分散风险的好办法。 同时,港岛政府目前不允许兴建高楼大厦,除了政府特殊项目之外,批准的住宅普遍为四到五层,不过再过两年就将彻底开放兴建大楼,十几层,几十层都可以盖! 这个消息在港府内部已经有提案,在有志之士眼中来日可期,港岛会盯上地产行业的,绝对不是霍氏一人,但起势之快,利润之大,却独属霍氏。 因为盖楼需要大量的沙子,地产行业的兴欣,不仅拉动上下游产业,盘活经济,惠及制造业,还将拉动金融业,酒店业,以及建筑材料业。 霍官泰为北方做过的事情,将会在开放之后,兑现在内地的酒店、地产发展上。 还有重中之重的河砂开采权上! 要知道,港岛附近只有海砂,海砂盖楼强度不够,用现在顶级的技术,也盖不起大高楼,最终还得用没有腐蚀性的河砂,港岛周围运输最近,储量最丰富的河砂在哪儿? 在内地啊! 与朋友合股打捞海人是霍第一次下水,承接船运接驳业务,发展起信德航务,利用世界格局使霍赚到第一桶金,登陆盖楼,创建“楼花”是霍的扬名立万之战,成就四大家族之美名。 获得河砂开采权,坐收全港楼市之厚利,则是霍氏名列港澳顶级权贵之基础,至于钦点一代话事人什么的,那就是风光一瞬,与实实在在的好处相比不值一提。 而港岛九龙中心地段的好地,基本上都给人圈的差不多了。 不是握在洋行,鬼佬手里,便是握在许艾周,利氏家族等老一代大佬手中,他们上岸上的更早,地盘自然圈的更多,绝对不会让地盘给新人。 就连何定贤打着电影公司的名号,多多少少也在九龙、新界圈了一些地。 当然,布一条院线才能要多少地啊? 除了位置好一些外,圈地面积与大佬们相比差距甚远。以港岛目前的土地政策,唯有承接“旧房改造工程”,以及竞标填海造陆项目,才能把改造以及填出来的地握在手里。 圈地的难度比二战前高很多,但比七十年代又容易很多,但门槛已经很高,需要雄厚资本。 “股份的事情,我会委派钱庄大掌柜去谈,之后公司融资也由大掌柜负责,不过,盖楼的新公司,必须有我一份。“何定贤对于泰哥圈地的本事自叹不如,全权交由对方管理是最好的选择,圈完地之后,等“楼花”就行。 “没问题。”霍官泰答应的很爽快,他旗下公司本来就不是独资,而且特别喜欢合股。 他有一句名言:“我这人最不好的就是出名。” 基本上与“我最后悔创建阿里啦啦”是一个等级的。 这种说话艺术也不知同谁学的,而下他一句话倒是很诚恳:“冠军才是我的心头爱。” “成交!”何定贤举起咖啡杯,轻笑着朝好友示意,对于拿到地产行业的入场卷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去找内地要什么好处之类的?呵呵,利益不是求来的,他现在也没脸皮去求,将来撞上机会,在内地不见的会比霍赚得少。 至于“楼花”的方案,其实已经在霍官泰心里有腹稿,只是他没有同任何人讲。 在这个时代而言,“楼花”绝对一个大大有利的方案,不仅能拉动楼市,盘活经济,最关键是可以盘活金融,将地区的经济潜力彻底引爆。 因为,港岛目前不分中西银行,大部分银行是不对小储户开户的,最少也得以公司名义开户,并且每个户头还需要收“开户费”。 港岛华人除了把钱存在钱庄之外,也有很多人选择藏在家里。 这样除了导致华人钱庄业的昌盛之外,也会导致港岛金融业的低迷,因为,钱庄没有联合体,各干各的,激活不了市场。 许多华人身上都存够买楼的钱,一旦释放出来,楼价必定大涨。 “楼花”在上涨期可以让市民提前买到合适的房,也促使港岛银行将钱贷给市民,振兴金融,虽然利息没有少收,但是,现阶段对港府、市民、地产商、银行四方都是有利的,否则怎么可能一面世就大受热捧? 地产与“楼花”结合之后,好处之多,也使得各国都爱利用地产作为经济引擎。不得不承认,地产业在高新科技产业不足振兴的情况下,拉升经济的最好办法.与之相比,另一位还在开塑胶厂的地产大亨,所推动政府成立的“摊摊”制度,呵呵呵。 大晒呀! 何定贤愿意与霍先生合作开发地产,却绝不愿意搭李先生的车,不是看不起钱,是他上辈子也遭过秧,记仇了! 之后,他又与包钰刚见过一面,询问“金安”公司的发展计划。毕竟,金安船运与立信置业,现在是东方银号的两大融资客户,基本何定贤的腰包全掏给他们了。 他们的成败,直接影响东方银号的兴衰,毕竟,除了维持集团各公司发展、运营的钱财之外,集团账面上只剩不到五百万,储户的钱则不算。 包钰刚给出的答案,却是要继续经营航务,将坐海收租进行到底。他包钰刚要包打天下! 何先生十分欣赏他的坚定,并决定由他为晚饭买单,而与霍、包二人一海一陆的发展方向相比,老丈人的星洲商号在战后却决定,继续在粤省养猪!加大养猪力度! 加大进口粮食的力度,管什么外界风云变幻,养猪就对了! 一周后。 葛白来到重案组办公室,在桌面放上一盒茶叶,笑着说道:“何sir,上次一个华人商号的老板,送了一盒茶叶给我。” “特意带给伱尝尝。” 204 竞选理事 何定贤坐在椅子上,打开铁盒子,用鼻尖轻嗅一股清香:“上好的铁观音啊!” 葛白站在面前,大力夸赞道:“何sir果然是懂茶之人,好眼力啊。” “盖子上写着呢。” 何定贤将铁盒盖好,收进柜子里,笑着起身道:“葛sir,今天特意来办公室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请葛白坐到沙发上,再冲上杯热茶,弯腰放在葛白身前,葛白竟然入乡随俗,点了三下桌面,行了一通叩手礼,再饮茶叹道:“何sir,伊辅sir约你晚上去看夜马。” “有兴趣吗?” 何定翘起二郎腿点上一支雪茄,朗声答应:“有,我好钟意看夜马的,紧张,刺激!” “那晚上一起去。” 葛白笑了两声。 何定贤还是照往常的规矩,在柜子里取出一小袋钱,用黄皮纸袋装着递上前去:“葛sir” “诶!” 葛白头一次拒绝他的钱,出声叫道:“我家里的特产还没吃完呢,上次既然给了,这回就不用啦。” “大家都是朋友嘛。” 葛白笑着站起身:“财务科还有笔账没算清,我先走啦。” 何定贤略微有些诧异,将钱袋收起,连忙起身:“葛sir,我送你。” “不用。” “不用。” 葛白转身离开,搞得何定贤都有点不适应,扭头望向茶桌,嘟囔道:“茶也不饮完,没礼貌。” 其实,半岛一战而胜,利好华人之余,对于葛白等与华人有利益勾结的鬼佬,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利好。 晚上。 何定贤乘车来到跑马地,带着几个组员一路在服务生引领下,来到一间VIP包厢门口。几位穿着西装,戴着墨镜,腰间配枪的英籍警员抬手将众人拦下,服务生则将包厢房门推开,站在里面的伊辅长官回过头,微微颔首:“何sir,请进。” 几位英籍警员方放下手臂,侧身让开,而何定贤进入包厢的同时,陈子超等人也留在外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第一次见麦sir也是在这间包厢内。 “长官!” 何定贤进入包厢,宽大的木门合上,他立正敬礼,肃声喊道。 伊辅身穿西装,满脸笑意,挥挥手道:“私下出来玩,不用这么客气。” 何定贤放下手臂,微微点头之时,葛白恰到好处地迎上前来,递来上一杯红酒:“何sir,一起看看马,品品酒,尝尝雪茄。” “港岛没什么好玩的,放松放松啦。” 葛白拍拍何定贤的肩膀,带他融入鬼佬的团体,实际上,包厢里就只有葛白与伊辅两位长官,没有一个多余的警队鬼佬,看起来是一场很私密的见面。 几位穿着红裙,金发大波浪的洋妞,长相靓丽,站在旁边斟酒陪笑,提供服务,自然也包括特殊服务 这几个洋妞中倒是有高加索人,西班牙人,以及来赚外汇的毛妹。 个个身材都是极品。 何定贤心知鬼佬是个懂得玩的,当即上前碰杯:“伊辅sir,今天钟意哪匹马?” 伊辅叼着雪茄,目光投向马场,骑师正在就位。 “我觉得9号可能中。” 何定贤早有准备,回头朗声喊道:“阿超,今晚9号赢!” “长官买十万港币!” 陈子超连忙答道:“是,长官。” 旋即,在伊辅惊讶的目光下,华警转身离开,葛白也为何定贤的豪爽赞叹不已。一项博彩运动一定是越往后,越多检察手段,越难以暗箱操作。现阶段赛马会还是很好进行内幕操作的,前提是砸下足够多的港币,远比一场赛马奖金多出几倍的港币。 而后世要操控一场马赛,不仅需要组建俱乐部,收买骑师,还需要行贿马会监管部等等。 由于耗资巨大,没有收益,基本已经没人行贿赛马。 今天,何定贤一句话就表现出是做好准备,带足诚意来的,有时候,不需要把钱给某一个人,只需要拼了命为某一个人花钱,那也是一种十足的诚意。 何定贤摸不准伊辅的态度,哪里敢提着钱箱上阵,当然得多迂回迂回。 伊辅闻言眉毛上挑,眼神睁大,似乎很是欣赏他,甩手指向旁边的几个洋妞:“要是你能买中,这里的马全归伱。” 几个洋妞无动于衷,只是多看了何定贤一眼,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种平静自然的态度,更让洋妞把不显风尘,反而显得精致,就像是放在橱窗里的精致模特,没什么好害羞的嘛 “Thank you, sir!” 何定贤瞥了五个洋妞一眼,张口道谢。 伊辅神情非常满意,叼起雪茄,继续看向赛场。 葛白走上前,搭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何sir,晚上加油啊!” 葛白看见何定贤侧目望他,面色不解,解释道:“伊辅sir给的马,那是匹匹都要骑,上回有个总督察拿了三匹,没骑够,就两匹加鞭了。后来伊辅sir找奴马问了问,知道有一匹没骑,那个总督察肩膀上的警司衔喔飞走啦!” 何定贤轻笑一声:“没关系。” 看何定贤自信的样子,葛白暗暗钦佩,殊不知,何sir最近开了药房。 “九号中了。” 伊辅望见本场赛马的结果,微微一笑,并没有太过意外,实际上九号本身就是一个大热门,马场爆冷得是新马、或着伤愈出战的马,老马是很少爆冷门的。 骑师、赛马的数据都很透明。 何况,夜马赛不会有新马、伤马复出。 他回头朝何定贤轻轻举杯:“记得把我送你的马带走,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多谢长官。” 何定贤、葛白随着长官在沙发坐下,看完赛马之后,伊辅显得心情不错,所以没有绕什么弯子,在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上前去:“有什么打电话给我。” “Thank you, sir!”何定贤接过名片,心头一喜。 伊辅放下酒杯,望向他道:“听说你想继续呆在重案组的位置上?” 何定贤不再掩饰,直白的道:“我希望为警队多效力。” “嗯。” 伊辅不置可否,理论上,重案组是没有任期的,一个位置干到老都可以,但由于时代特殊,每个位置都是一笔钱,警队调动很频繁,华探长三五年一换,总华探长最多三年,重案组长是去年新开设的部门,目前组长的位置仅做到第二年。 警队高层内部的统一共识,目前是两年一届,做到两年就该腾位置换人。 高周转,高收益嘛。 “我尽力帮你出面斡旋,替你争取多一年的时间。” 伊辅没有把话说死:“当然,我只有提议的权力,至于能否成功得看麦sir的意见。” 他不至于为了一个重案组长的位置与顶头上司呛声,因为顶头上司的利益与他更趋于一致。 何定贤急忙做出欣喜之色:“伊辅sir,我代表警队华人向你致谢,华警往后一定全力支持你!” 伊辅微微皱眉,政治觉悟极高:“是为港府,为麦sir做事。” 但何定贤并没有应声,如果华人不把鬼佬拆分成人体,当作一个总体来看,又怎么在政治中争取到有力支援? “我也是看重你的能力,带的重案组办案得力,屡破大案,如果是一个平庸的人,凭什么让你做组长?”伊辅说完三人举杯相碰,同时陈子超提着一箱港币放到角落,出声道:“长官,奖金已经兑出来了。” “嗯。” 伊辅轻轻点头。 今夜,何定贤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下榻赛马会的VIP酒店,驯马总是在马场要好一点,更别说一次性得训五匹马。 其中有一匹毛妹是真烈,还会故意挑衅骑师,若非何定贤身强力壮,年轻气盛,还真不一定能压得服! 月底。 瑞和堂。 潮汕商会召开大会,三百多名本港的潮汕籍会员亲赴会场,会场就设在瑞和堂内,五人一张的茶座,大大小小,错落有致,布满前庭中院,二层阁楼。 长衫西装,洋装华府,打扮各异,气质迥然,男女皆有。 众人将平时宽大宁静的会馆塞得满满当当,会员普遍年龄都在三十至五十之间,都堪称是年富力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要少些,但人群里还是能见到几个。 瑞和堂只有每逢商会大会的时候才会褪去幽静,变成热热闹闹的会馆,更像是开婚宴的宗族祠堂。 楚伟南、王老吉、周至元等商会高层,则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除了会长及两位副会长,商会内共有二十一名理事,分成左右两列,个个都是响当当的潮汕大老板。 “咚!” 一声铜锣敲响,王老吉起身道:“各位同乡、会员,今日商会大会,该来的都来了,因有事缺席者,照规矩默认弃权。” “今日第一个会题,商会决定增一位添理事席位,提名警务处重案组督察,东方集团老板何定贤先生担任。何定贤先生由在下王老吉与楚伟南先生、许艾周先生推荐,理事会先投赞成票,如会员有所异议,可再举行反对投票。” 王老吉坐回坐太师椅上,把事情时间交给何定贤,何定贤一身棕色长衫,从柱下走到台上,神情真挚的抱拳拱手:“我想为同乡兄弟们多做些事,还望各位前辈叔父支持。” (本章完) 205 商会理事何生 “呵呵呵。” 楚伟南坐在左手第一张椅子上,端着茶盏,笑而不语。 王老吉亦没有表态。 按照规矩,两位推荐人是无效票,不需要表态的,随后周至元,许艾周等人陆续举手:“我同意。” “我赞成!” “是该给后生仔们一点点机会” 十九名有票权的商会理事,齐齐举手,全票通过。 说到底,商会理事只是一个虚名,有实力者拿到,自然锦上添花,如虎添翼,无实力者拿到,也就是叫着好听,名不副实,照样没有半点用。 在场的商会理事,不说看上何定贤的权力,光是冲着楚会长的面子,也没有理由表态拒绝。 理事会多一张椅子代表不了什么。 而何定贤却很需要潮汕商会的一把交椅,因为,警队要接触各方各面的人,多一个潮汕商会的招牌,能解决掉许多麻烦事,往后碰上潮汕人之间的事情,一报商会理事的名号,所有同乡都要给几分薄面。 他拱手俯身,鞠躬道谢:“多谢各位叔父提携。” 王老吉再度站起身,环顾会馆一圈,朗声道:“有异议者可以投反对票。” 会馆满满当当三百余名会员,互相对视,竟无一人反对。 高座中堂的大佬们,不需要依赖重案组长的势力,开口闭口就是关照后生.但堂外的会员们实力可没大佬们强,很多情况下,都有用到警队力量的时候。 甚至,许多人已经琢磨着打点关系,依靠警队扩张生意,又怎么会拒绝华警之代表成为商会理事?要知道,商会理事可是要为普通会员出面撑腰的。 坐在位置上,享受名声,权力、便利的时候,也要承担责任和义务。 他们巴不得推何定贤坐上理事的位置,又怎么会有人反对?商会理事之所以不设置固定席位,便是希望不断扩充商会之实力,只要有能者皆可以多一把交椅。 王老吉道:“既然一分钟之内都没有人提出异议,本次商会表决就算结束,何生,上座吧!” 他回头朝何定贤笑了笑,何定贤抱拳道:“多谢吉叔。” 两位黑衫马仔搬来一张太师椅,摆在右边最后一个,何定贤登堂入室,来到理事席前,放眼望去堂内不是手腕通天,经营商政多年的大佬,便是家财万贯,经营有道的大老板,真是群英荟萃,人杰济济。 现在看他权力不小,小有身家,但是警队权力易得易失,手下生意又没有在某个行业称王称霸,坐末席还真是理所应当。 当然,这席位坐得越久,日积月累,位置越会前移,因为伴随时间流逝,手底实力自然越积越厚,越具有权威,论资排辈在理论上很正确。 “多谢各位同乡支持。” 何定贤又面向堂外的会员们深鞠一躬,礼数周到,随后才在椅子上坐下,不自觉的便将腰挺起。 坐上这个位置,他对全港潮汕同乡之发展,也有了指手画脚,参言建议之资格。 随后,商会内对七笔融资,三个行业发展展开议题,其实商会开大会,首要事情就是融资,由有需要商会融资的老板提出方案,再由理事会公开投票决定,可能会增大款数,可能会缩减,也可能会拒不批准.总之,商会对“标会”内的钱看得很严,因为这笔钱是集体会员缴纳的“份子钱”,也是商会形成凝聚力的重要一环,不给会员们提供点利益,怎么把众人扭成一团? 历史上许多同乡会都会因为“标会”崩盘,导致会员离心离德,继而分裂,再往后就是同乡老板们的落寞,走下坡路。 当然,早年社团的“会钱”都在几个人手里管着,投资容易出差错不说,还容易卷钱跑路。现在,港岛大部分社团都是采用理事会,开设公司账户管理,安全性高了很多。 讨论行业发展议题,则是商会在理论上的“纲领”,必须给会员们提供行业建议,共同讨论出一个发展方向,一个组织只有利益上的合作,没有理论上的认同,本质上是很难长久的。 发展议题可由理事会主动提出,也可以由会员进行提出,如果是商会大力支持、赞同的行业方向,商会会在贷款上提供巨大支持,在利息上大幅优惠。 许多小老板都是借商会指明的方向起家,当中也不乏成为行业领头羊的人。这类人个个都对商会感恩戴德,把商会视作宗祠,平日里有钱有钱,有力出力。 这也是大型商会能够一呼百应的原因。 何定贤在融资议题上基本是随大流,在发展议题也没什么好讲的。 钢铁、煤炭行业他都不了解,对市场做不出有效预判。 这时庭院角落,一张茶几旁,年仅二十六岁的潮汕籍商人“李家城”坐在角落,穿着一身廉价西装,手里不断磕着瓜子,望着年纪比他还小几岁的何定贤却已经登堂入室,成为炙手可热,人人尊崇的商会大佬,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 他在九岁时随父亲逃难来到港岛求生存,一家人居住在舅父“庄静安”的家中,16岁父亲感染肺炎去世,不得不辍学扛起家庭重担,为养活几个弟妹在舅父的中南钟表公司打工。 做一个泡茶扫地的小学徒工。 “庄静安”则是一个在港岛“钟表热”中起家的钟表公司老板,主要以维修、组装等业务赚钱,是潮汕商会的一员。相比于在二战前夕“钟表热”中赚到大钱的表商,庄静安只是一个跟风创业的小角色,但好在凭借收费公道,信誉有加,积累起不错的商誉,陆续开了几间钟表店,生意一直维持的不错。 后来,李家城调到门店当店员,学习钟表拼装,再后来,一次在店里与同乡起矛盾,被同乡师傅骂作“眼眸无神,骨架瘦弱,小人之相,也想懒蛤蟆吃天鹅肉?” 原来,李家城长大成人,与表妹“庄明月”产生了儿女私情。庄明月既舅父“庄静安”之独女,不过庄静安显然不想把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特意命令手下师傅给李家城难堪。 不得已,李家城离开中南钟表公司到一家五金店做推销员,干起了许多老板都曾干的“行街仔”,凭借出色的推销成绩,被塑化厂老板看中,短短几年升任塑化厂经理。 彼时,塑花刚刚进入港岛,凭借外形美观,持久耐用等特点,大受市场欢迎。要知道,鲜花一则运费贵,二则损耗高,三则枯萎快,注定是奢侈品。 塑花却能保存几年,乃至十几年,在物资贫乏的年代很受热捧。 李家城作为销售经理,了解市场之后,揣着7000美金在筲箕湾创办长江塑胶厂,试图进入塑花行业分一杯羹。 对外宣称7000美金是省吃俭用而来,唯有他心里清楚,这是舅父给他的“分手费”!舅父已经很对得起他了,然而塑花厂初期经营不顺,他又是靠着表妹的资助才渡过难关,作为一个从小都寄人篱下,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庄明月? 现在,他的塑花厂已经走上正轨,揾水不少,成功加入商会,而出人头地,功成名就的野心却越加强烈,他要站起来! 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 全部低头做小! 此时的李家城暗暗下定决心:“将来,将来一定比何生更风光,同何生一样成为年轻人的偶像!” 他好利、一样好名! 仰慕一个人的同时,不自觉又将其当作对手。 此时,潮汕商会展开第三个发展议题,会员们开始讨论房地产的未来,其中支持房地产的竟然是少部分。 大部分人虽然认同港岛短时间内不会再起战火,但是依旧认为世界格局不稳,港岛有较大可能被提前收回,投入重金经营房地产很容易给两边政府做嫁衣。 何定贤放下茶盏,面露思索的神色落在有心人眼里,许艾周引了个话题,开口笑道:“何生,听闻你已经开始同广府商人霍官泰一起合股地产公司。” “你对港岛楼市什么看法?” 何定贤站起身,故作沉吟一番,再面对会馆里投来的目光出声道:“古话讲,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二次大战全世界死了几千万人,港岛的人口却不降反增。” “从最早的十几万人,变成几十万,一百万,重光之后短短几年已经翻了一倍,现在港岛两百多万其中一半多住在平民窟,我对楼市有什么看法?” “我只知道港岛的特殊性已经展现,未来人口再翻一两倍没问题,人的头上总是要有一片瓦的。”他指指头上横梁,出声说道:“港岛楼市必供不应求。” “未来,全港乃至全世界,楼市必定迎来大涨。”他语气笃定:“因为摧毁的房子太多,流离失所的人太多。” 想要居者有其屋太难、太难。 楚伟南忽然感慨万千:“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一句诗道尽人性对和平、家庭的渴望。 会馆众人皆若有思索,潮汕商会决定全力支持同乡在底层业之发展,同时,坐在角落一个连发言资格都没有的小喽啰,心底却将何先生的话牢牢记住。 他认为偶像说的对! 206 插手南洋 何定贤并不觉得揭开地产行业的前景是件大事。 因为,市场的风向,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因为,每个老板都有各自的想法,因为地产行业的门槛高,并非人人都可以做 开口白牙讲一讲道理,谁都会,可要真金白银的砸进去,够胆的人可真不多。 为乜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赚钱? 因为他够勇啊! 事实上,绝大多数企业家,进入一个新行业,都会十分保守,走一步看三步。 这就导致只有等真正风卷云啸之时,才会有大批企业投入地产行业,信息自然昂贵,但是信息在流传之中,不可避免会给人收到风,更加昂贵的是胆! 有脑子的人多。 有魄力的人少。 直到大会落幕,都没有一个商会老板表态要进入地产行业,更多人还在深思熟虑,还在想看一看 何定贤倒是真希望有人跳出来喊,要进军地产业,请求商会支持,但够资格玩地产的都得有些家底,有家底的人却舍不得掏,想大干一票的却连入场卷都买不起。 商场是如此的现实,何定贤说了基本等于没说,也对,他要不是亲眼见识过地产业的兴起,知道未来港岛楼市走势,也不敢轻易投资霍官泰的立信置业。 毕竟楼市起起伏伏都是几百万,几千万,乃至上亿的利益! “何生,昨天有八间银号前来公司提合作,主要是通汇和兑换业务,另外,一周内有一百三多间公司在银庄开设了账户。”一周后,何定贤坐在东方银号的茶室里,饮着茶,倾听大掌柜汇报。 “目前,新开设账户的公司,共储港币七百三十万,其中有一间塑花厂就存了五十万。” 何定贤没想到成为商会理事之后,第一个获得好处的地方,竟然是集团的银庄,看来同乡会员们很给面子啊。 “呵呵,都是冲着我商会理事名头来的。”他放下茶盏,心中有数:“储息可以稍微给高点。” 邱德更道:“我明白,会按照行情适当调整。” “同立信置业的合作呢?”何定贤问道。 邱德更忙道:“前款已经打过去了,同时派了一组会计入驻公司核账。” “好。” 何定贤轻轻点头。 他亲手签了合同,知晓集团当下持有立信置业百分之三十七点八的股份,是仅次于霍老板的第二大股东,算是正式在地产业站稳脚跟。 东方银号也到了正式挂牌的时候 “你到金管局运作一下,重新注册一家公司,挂牌东方银行。” 邱德更表情一惊:“何生,银行业不见得比钱庄好做。” 以利益而论,维持钱庄规模,其实比转型银行更好。 就像摆摊炒面和开面馆一样,摆摊真的更容易赚钱,而何定贤却道:“总不能一辈子挂着银号牌吧?没出息!” “虽然银行要受到监管,要交数,要为政策服务,但是,许多业务也只有银行可以开展,比如合法的抵押贷款,银号的贷款单子拿到法院,鬼佬法官可不管你。” 虽然,银号一样可以提供贷款服务,但是,催债只能使用暴力手段,银号债务却可以借助政府利用。 何定贤是立信置业的第二大股东,将来肯定是“发楼花”的,银号转变成银行之后,便可以合法的给一大批客户放房贷,每个月收息收到手软。 一收就是几十年。 洪水都能长流! 两条路,要么跳楼,要么还钱! 钱是你自己借的,没拿枪顶着伱头,让你签字画押吧? 这笔钱赚的问心无愧,天经地义,还可以多针对华人进行放贷,早点让华人上车,继而做好风控,铺展出更多银行业务。 这么大规模的“楼花”不可能再用银号的牌照,因为“银号”两个字担不起。 现在距离“霍兴堂置业”成立不到三年时间,是时候提前拿个银行牌照了。 邱德更作为银庄第二大股东,虽然只是三个点,但是大掌柜的身份让他很有话语权,不过他在敏锐嗅到大老板有新业务方向之后,毫不迟疑的道:“我马上着手申请银行牌照。” 何定贤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的担心,做小生意与做大生意不一样嘛不过,我们现在也罩得住一家银行了,虽然我的位置不高,但是,银行里大大小小二十几号股东,有鬼佬,有华人,这张网谁撕得开?” “可以先学恒生一样挂着银行牌子,一边做银行,一边做钱庄,慢慢来嘛.” 邱德更自是应诺:“没关系,大老板,我会用心经营的。” 何定贤吐出口烟雾,弹弹烟灰,转头看向旁边的肥佬:“阿仔,你说陆运涛想见我?” “是呀,贤哥。” 猪油仔穿着白衫,手臂夹着皮包,点头哈腰道:“陆运涛一个四眼仔,在南洋做的风风火火,号称什么才子,来港岛还不是得拜贤哥的码头?” “本来我是将他视作对手的,不过,正好想在南洋搭一条线,安排个地方同他见面吧。”何定贤语气随意地道:“让阿宏随我一起去。” “知道了,贤哥。” 猪油仔俯身答道。 陆运涛在港岛成立“国际电影公司”之后,试着在港岛开机了两部国语片,都是拍摄期很短的戏曲片,送到南洋异常卖座,大大增加了“国际影片发行公司”的竞争力,佐证了在港岛开设片场是个正确选择。 同时左派电影公司“新长城”改组之后,接连出品几部电影大放异彩,特别是去年上映的《娘惹》,专攻南洋市场,在国外掀起一阵热潮。 前年刚刚受“新长城”著名导演李萍倩挖掘的女演员“夏梦”,凭借《娘惹》打出海外,声名鹊起。 迄今“夏梦”也不过刚刚来到双十年华,正是青春靓丽,貌若桃李的年纪。她十八岁即出演处女作《禁婚记》,一出道就以女主角身份,两年时间越来越红,已经有成为长城公司台柱的风采。 去年,港岛光是印有“夏梦”照片的海报就卖了三十多万张,东方日报专栏的办公室里都贴了好几张 邵氏父子公司在“国际影业”与“长城公司”的夹击之下,已经出现颓势,业绩下滑。 “何先生,我想借助贵院线在港岛发行电影。”两天后,半岛酒店茶座,陆运涛穿着白色西装,系着领带,气质斯文儒雅,待人有礼有节,看起来教养十分不错。 他在一番寒暄与自我介绍之后,也主动提出了生意上的合作。 何定贤对他的感官还不错,但聊到生意就是谈钱,笑着问道:“贵公司在南洋也有做发行生意,据说旗下院线还不小,请问贵司在南洋的院线收多少钱。” “如果有保底的话,一部电影,一间影院收一万保底费加百分之五十的分成,如果没有保底,要收到百分之六十。”陆运涛实话实说,表现的很是诚恳。 其实他来港岛不仅是要出品电影,也希望能在港岛做一条院线出来,但是港岛目前适合开院线的地方,要么被邵氏院线所占据,要么被东方院线插上旗。 陆运涛除了收购零散影厅老板之外,已经开辟不出新院线了。 港岛地板就这么大,手快有,手慢无啊! 他不想放弃港岛市场,便只能与本地院线合作,会与他合作的只有东方院线。 虽然南洋电影市场远远超过港岛本土,但是,港岛作为汇集大批内地影视人才的天堂,是打响招牌的好地方,也是一块试金石。在港岛火的电影,在南洋一定火,在港岛不火的电影,在南洋也有机会赚到钱。 而且唯有在港岛本地火热的电影公司,才能吸纳到最好的影视人才,继而拍出更好的电影。因此,港岛电影的大票房都在南洋,但是大的电影公司都汇聚在港岛。有些公司在本地发行是不想给海外发行公司吸血,可像陆运涛这种本就海外发行公司的老板,依旧想打进港岛市场! 这是港岛电影工业的土壤。 何定贤望着他笑道:“陆先生,我欣赏你的坦诚,所以,我打算在这基础上加五千块的保底费,以及五个点的抽成。” “要么一万五保底和五十五的抽水,要么纯分成,一部电影我抽百分之六十五,你觉得怎么样?” 陆运涛听的瞠目结舌,但最终化作苦笑:“好,我们可以先签三年的合同。” 他试图利用三年时间,以电影票房为筹码,下次再谈一轮分成比例。 “陆先生真爽快,据我所知,南洋的邵毅夫已经回到港岛,接手了邵氏父子的拍摄厂,决定在港岛打出邵氏兄弟的牌子,眼下的情况对陆先生所有不利啊。”何定贤笑道:“陆先生和邵老板都是在南洋起家的人,港岛争锋,影响的是两个市场。” “我一个兄弟在南洋讨生活,如果陆先生可以安排影院给他和兄弟们开工,我愿意主动把抽成降一降。” “阿宏。”何定贤扭头叫道。 蒋天生上前一步,双手递上名片,出声道:“陆先生,我是港岛义群公司的话事人,我叫蒋天生,我弟弟蒋天养在南洋负责海外业务。” “这是我和他的名片。” 陆运涛接过两张名片,礼貌性的扫过两眼,心里充满警惕地把名片收好,出声道:“何先生,我是拍电影的,恐怕与江湖社团搭不上边。” 207 友谊的见证 蒋天生身上的江湖气,藏都藏不住,何定贤没打算遮掩,而是和善的陈述道:“陆先生在南洋是望族出身,有南洋华工会作背景,拍电影自然不用同江湖人的打交道。” “但是陆先生来港岛揾水,免不了与社团交个朋友的。” 他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轻笑道:“陆生,世界没有变,只是港岛与南洋不一样!” 陆运涛神色微变,心头思绪万千,已经开始左右权衡。 何定贤则道:“义群是我门下的公司,如果陆先生愿意同我交个朋友,将来一样不用考虑江湖事,因为有我帮你挡着。” “何先生的朋友想在新加坡做什么生意?”陆运涛松口问道。 何定贤轻轻一笑:“陆先生就不用管兄弟们干什么了,总之,不会影响到电影店的生意,兄弟们只是暂缺一个落脚的地方,需要一块地盘扎根罢了。” 在海外没有地盘,便只能围绕贸易做文章,把新加坡当作中转地。 何定贤要在新加坡插一手,攥取利益,首先就是要给义群在海外的兄弟争取一块地盘,以地盘为根基慢慢收拢人才,发展势力,最终才能在岸上玩。 “如果陆先生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我愿意把东方院线的抽水,降至与贵公司在南洋一样的点数。”何定贤道:“把这份合同当作我们友谊的见证。” 陆运涛有点害怕被拖下水:“何生,我得考虑考虑。” “两分钟时间,够不够?”何定贤低头看一眼手表。 陆运涛长叹口气:“好,我答应你。” 陆氏家族在新加坡的华工会里也有一席之地,庇护一个社团简简单单,社团带来不了什么利益,但是港岛电影市场的利益却辐射整个东亚。 蒋天生双手放在腹前,深深鞠躬:“多谢陆生。” 陆运涛瞥他一眼,没有答话,而是起身与何定贤握手:“合作愉快。” “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何定贤搭住陆运涛的双手,笑容意味深长。 现在,左派电影公司十分强势,电影商业化不足,利用建好的院线与陆运涛合作,靠着院线抽水是一桩很好的生意。 “让天养在南洋好好经营,有什么解决不掉的麻烦,记得给我打电话。”何定贤拜别陆老板,上车前特意嘱咐:“要钱,要人都好说。” “多谢大老板。”蒋天生俯首答应,待大老板坐上轿车,轻轻关上门守在路边,目送大老板走远才离开。 其实蒋天养在海外混的十分不错,光是靠违禁品一年都能赚几百万,根本不缺钱。 但实实在在的缺地盘,没有当地大佬点头,一个外来社团怎么能在盘根错节的大城市占据一席之地?可以说,何定贤的一个想法,一个念头,直觉决定义群海外分社有了质的改变。 “阿坤,明天见到阿仔说一声,让他到市场上挖几个导演进电影公司,东方电影公司买地这么久,是时候该转起来了。”何定贤出声讲道。 倪坤专心致志开着车,肃声答应:“知道了,大老板。” “对了,不要老左派的老古董,脑瓜子不机灵,别把我好好的电影公司,又搞成宣传阵地了。”何定贤特意交代。 “是。” 倪坤记在心头。 何定贤望着窗外风景,表情愉悦。 其实,这几年港岛电影人才很难挖,各大公司都是自带班底,要么上沪整体迁移,要么在海外有院线,不像后世电影业兴盛时期,满大街人才等开工。 这几年东方影业拍几部烂片没关系,关键是得把班底打磨出来。 他手下唯有一个邹怀文很适合管理影业,调入公司肯定大放异彩,但是邹坏文在报业做的十分出色,将其调入电影公司容易顾此失彼。 何况,邹怀文在历史上就是从邵氏跳槽创建的嘉禾,属于“脑后有反骨”那类人,暂时还是别管电影公司。 免得邵老六刚回来,又跳一个邹老板出来作对手。虽然可能性极低,但是何定贤不想冒风险,否则到时候一枪崩了他,脑浆溅一地很惨的! 当大佬要学会保护手下懂吗! 猪油仔收到消息,揾了熟人,花重金在永华、南华、凤凰多间电影公司共挖来三个导演,其中有著名的老前辈“朱石麟”,也新生派导演“王添林”,以及女导演“任意之”。 “朱石麟”二十年前便在上沪“联华公司”写剧本,后来参与导演,非常擅长镜头的运用,画面的构造。因为早期电影摄录资金有限,怎么用一个镜头渲染出最大的情绪,表达出最丰富的人物故事很重要。 哪儿后世一样敢注水啊? 因此,朱石麟很考究镜头艺术,来到港岛从业之后,试着拍了几部抗日救国电影。在票房平平的情况下,却受到爱国商人资助,事业发展的倒很顺利。 要知道,真正需要救国电影的人,全都在炮火之下艰难求存,能够走进电影院的人。 边个爱看救国电影? 朱石麟很勇于尝试,但不被市场接受,随后港岛禁止上映相关电影,他便转型拍摄“宫闺片”,靠着一部《清宫秘史》引起轰动!跻身于知名导演之列。 新生派导演“王添林”则刚刚出道,去年执导了处女作《峨嵋飞剑侠》,职业生涯开端就是‘动作魔幻片’,可谓是晴天霹雳,备受各界瞩目。 这位未来的港岛电影界泰斗,方才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不过艺术潜力已经锋芒毕露。 “任意之”出身上沪演艺世家,父亲是老电影人“任彭年”和女星“邬爱珠”,本身便是港岛著名女演员,靠着可爱靓丽的长相,在港岛名气很大。 在其父亲引荐下,进入东方电影公司,希望开始导演转型。 任彭年是中国第一代武侠片导演,其妻邬爱珠也是第一代武侠女星,代表作《关东大侠》驰誉影坛。搞笑的是,他拍电影演男主角,妻子就一定是女主角,真叫个夫唱妇随,后来“任意之”的成名作也是其父导演,可谓是一世纪前的“星二代”。 何定贤在看完许多备选导演的名单之后,出于各种原因,选定三人。 既有看重才华的,也有看重家庭背景,看重班底资源的。三位电影导演入职时都带着各自的拍摄班底,除了演员之外,掌灯师,道具师,布景师,武行皆有. 这年头导演也是个戏班主! 要养一班人,挖也得挖一班人 而这三班人马都是为钱而来,自然个个都摩拳擦掌,想要在东方影业大显身手,拿到最多的资源,最多的钱. 朱石麟决定大跨步,拍人生首部喜剧电影《一板之隔》,王添林则打算拍摄动作电影《苏乞儿》,这也是华语影史上第一个以“苏乞儿”为主角的电影。 任意之则计划拍摄文艺向的电影《中秋月》,其父任彭年在幕后参与。 这三部电影的总投资就多达四十万,再加上挖动三人团队的签约金,总计花了六十几万。拍电影果然是开一元店不同,但此时的何老板已经不在乎能不能赚钱。 亏就亏吧。 大不了以后拿电影公司洗港币。 他不离开香江,他就是港岛影业最大的黑幕! 月底,何定贤与罗彩云在金钟戏院看戏,望着台上的演员,他笑道:“阿云,最近学习的怎样?” 罗彩云面带羞怯:“老师们教的很用功,但是年纪太大,学不出什么名堂。” “改天唱一曲给我看看?”何定贤随后一问。罗彩云红扑扑的脸蛋更显羞怯,以罗彩云的身份要唱戏也只能给何先生一个人看,可一个女人专门给男人唱戏是什么意思? 何定贤回过味来,笑着解释道:“我有间电影公司要开拍新戏,唱不了戏,可以演电影嘛。” 罗彩云却不想让人小瞧:“姐夫,我一定好好学,给你唱一场《天仙配》。” “没关系啦,我可以专门为伱开拍一部《天仙配》。”何定贤宽慰了两声,罗彩云却更加坚定。半晌后,她忽然道:“姐夫,我最近在学唱戏的事情给老爸知道了。” “罗先生有意见吗?”何定贤问道。 罗彩云张嘴道:“我同他讲在星辉商号帮忙,他只是说想见见你。” “帮我同罗先生约个时间吧。” 何定贤知道该来的总要来,拐人家女儿,还不让人说了? 而且,何氏想要与罗氏联姻,借助对方家族的权势,一定是摊开讲明白的。否则,你算给人生个外孙出来,别人不认,也不会帮你。 “好。” 罗彩云开口答应。 何定贤晚上照惯例送罗彩云到家门口时,一位自梳女佣打开铁门,上前道:“何先生,老爷想请您进去饮杯茶。” 罗彩云扭头望向身旁的男人:“姐夫.” “没关系。” 何定贤轻轻一笑,整理好西装,迈步走进别墅大门:“麻烦带路。” 罗彩云跟在姐夫的背后,明明是回自己家,心底却很不安,反倒是何定贤表现的镇定自若,充满自信。 客厅里,罗文浩大法官见到女儿与一名男人走进家里,心里就算早有准备,表情还是微微出现一些不适。 “老爸,这是楠姐的老公。” 罗彩云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被罗文浩瞪了一眼:“回来的这么晚,上楼洗漱先!” 何定贤面带笑意,有礼有节的上前握手:“罗法官,你好,大晚上前来叨扰,万分抱歉。” 今天第二章会很晚,失眠了。 (本章完) 208 二房,同眠 “何督察,你请坐。”罗文浩握完手后,很是客气的请他坐下。 何定贤坐到茶几旁的沙发上,接过女佣递来的一杯热茶,笑着道:“罗先生称呼我阿贤就好,公职听着太生分了。” 罗文浩坐在对面,见到何定贤开始打蛇上棍,乱攀关系,依旧是十分客气:“那好,我就仗着虚张几岁,称呼何督察一声本名了。” “这段时间小女给你添麻烦了。” 罗彩云心情忐忑的走上楼,路过转角时,忍不住投下目光。 何定贤笑道:“罗生是我的叔父辈,我就腆脸喊一声浩叔。” “这些时日是我给浩叔造成不便了。” 罗文浩真不愧是个体面人,面对来拱白菜的猪,表现的都很有礼节:“罗氏与楚氏是通家之好,有阿楠照顾我女儿,我心底很安心。” “不过彩云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适合在外边抛头露面,将来可能不能去商行帮忙了。” “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风流,话语中留着余地,眼神中带着法官特有的审视,目光十分犀利,不是观察,而是在判断。 何定贤听出他想把自己三言两语的打发走,将事情当作没发生一样,自然不会逐对方的愿,来都来了,干脆直接摊牌:“不麻烦。” 何定贤笑道:“阿云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很钟意带着她,而且女孩子出来历练历练有好处的.” “就因为伱钟意才麻烦啊,扑街!”罗文浩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但却依旧保持着体面:“阿贤,彩云是个小孩子,你又是个结了婚的人,很多事情,你比我明白。” “你说你钟意阿云,几分图色,几分图利,又有几分是钟意她这个人?”他说到后面语气愈发严肃,声音逐渐变大,或许是在特意说给小孩子听。 他作为少有的华人大法官见过不知多少人,好色之徒有,凶恶之徒亦有,后生仔屁股一翘放的什么屁,他心里清清楚楚。 何定贤知晓同大法官玩心眼没什么意思,十分干脆的道:“我说钟意阿云是真的,天真烂漫的靓女边个不喜欢?我何定贤在港岛也算有几分实力,难道钟意一个女仔还要考虑家世?” “浩叔出身名门,事业有成,阿云做你的女儿自然开心,但是总不能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就要退避三舍吧?男欢女爱,发乎于情,天经地义!” “唔好意思,浩叔,我不是一句话随随便便能打发的屋村仔。” 何定贤不卑不亢道:“如果我会放松钟意的人,我何定贤也坐不到你面前,早就给人打发在屋村卖车仔面了。” 罗文浩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华人督察,喝了一口水,笑着道:“你这份心气是不错,楚会长才慧眼识珠把女儿嫁给你,你看上阿云没问题,但是你要同楚家离婚吗?” “还是三妻四妾,让我罗文浩的女儿做小妾?” 这其实才是最关键的点。 罗文锦家族的女人嫁给一个华督察不丢人,何定贤离婚之后再娶都没问题,但嫁给一个华督察做妾就要被人指指点点,开始怀疑罗文锦家族的实力了。 何况,这还是罗文浩的独女,罗文浩自然不会同意,但是,嫁给何东家族搞近亲联姻就好了吗?对于罗文锦家族的大局而言确实好上不少,可罗文浩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法官啊! 何定贤知道行不行得看罗文浩是个怎样的人,或者说,每段感情父母的观念都具有重要影响,何定贤不疾不徐的饮下口茶,出声道:“我可以娶做阿云做平妻。” 三妻四妾,一个正妻,两个平妻。 理论上,平妻享有正妻的一切合法权益,名声说出去也好听很多,在家里是女主人的地位,而不是小妾的侍女地位,厉害的平妻与正房掰掰手腕都行。 谁有能力谁话事。 但三妻四妾早已成为一个纸糊的名头,有钱佬什么年代都能养一票情人,港岛华人还用三妻四妾作为法律依凭,目的是方便公开活动,但内心已经不承认三妻四妾的地位,往往大房才是话事人。 罗文浩闻言感觉有点好笑:“何生,你当大清还在呢?用《大清律》才说服我一个港岛法官?你好不好笑!” “浩叔,你既然知道大清早就亡了,也知道三妻四妾存在不了多少年,港岛一年修一次法,法律完备之后自然就会拒不承认《大清律》,到时合法娶进来的妻子,是不是一律就享有同等的法律权益?”何定贤竟然用法律开始说服法官:“到时候平妻、正妻又有什么区别?” “是我的女人自然会好好照顾,相信以我的收入、地位不会让阿云吃苦,受委屈。” 这套说辞对于普通人或许没用,但对罗浩云大法官而言却有奇效,身为大法官自然明白港岛法律的发展趋势,也知道按照国际惯例新法是必须承认和延续旧法的效益,现在罗彩云是一个平妻,或许将来就无所谓“三妻四妾”,全都具有相应地位了。 但随之而来,又必须考虑到何定贤还有一个小妾,同时,照何定贤的性格再取几个妾都正常,让小女儿屈就做二房,长远来看比平妻好听多了。 可是婚嫁要考虑的不只未来,眼下港岛豪门望族之间的看法呢?罗浩云掏出一盒香烟,取出一只叼在嘴上,正打算去摸火机的时候,何定贤点了一根火柴递上:“浩叔。” 罗文浩瞥了他一眼,没有拒绝,深吸一口烟:“呼” “把女儿嫁给你?我做不到!” 他还是没有答应。 “我能做到,我们家族也不会同意。” 话里却松了口。 何定贤立即知道罗文浩也是受制于家族利益,无法做主自己女儿的婚嫁。这种情况说来搞笑,但罗文浩能够当上大法官,家族肯定是出大力的。罗文浩不可能不顾及家族利益和兄弟感情,要是一力做主女儿的婚嫁,可以是可以,但这一支就要分离出去了。 而且,罗文浩深知家族之所以强大,靠的就是联姻,团结。若是一代分出一支,将来罗家与普通豪门就没有区别。 从本心上来讲,他也没有很希望与何东家族近亲联姻,更觉得在两个何家之间选择是个很倒灶的事,偏偏罗彩云又好像有点喜欢面前的臭小子,一口一个姐夫叫的比老公还亲。 何定贤不自觉朝楼梯上瞥了一眼,整个人开始硬气起来:“浩叔,这件事情该问问阿云的意思。” “如果阿云不愿意,我没话讲,马上掉头就走!” 罗文浩与何定贤产生了一定默契,眼神也瞥向楼梯口,罗文浩身不由己,那罗彩云若是真喜欢何定贤的话,就要与何定贤先扛一扛了。 有些事情,长辈不一定好办,晚辈们闹一闹,自己扛,处理起来会更简单。 生米煮成熟饭嘛 此时此刻,罗彩云在楼上仿佛觉得“仙女附体”,进入《天仙配》的戏目作主角,骨子里一直压抑的抗争精神难以抑制,站出身道:“老爸,我想搬出去住。” 何定贤表情一愣,感觉有点急了,罗文浩却勃然大怒,起身骂道:“王八蛋,滚,要滚快点滚!” “别TM再回来了!” 他摘下眼镜,气势汹汹的进入一楼书房,砰的把门关上。 罗彩云也是表情僵住,有些害怕,以前不管什么事情,老爸讲话都是斯斯文文,温文儒雅,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一下发起飙来她还不知所措。 何定贤却叹了口气,站起身道:“阿云,让浩叔一个人静一静。” “好。”罗彩云张口答应,心里已经有些后悔说要搬出去,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小姑娘很容易给老爸吓住,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眼看姐夫在客厅等着,她只能张口道:“姐夫.” “走吧,晚上同楠姐一起睡。” 何定贤说罢,转身离开客厅。 罗彩云没有多想,连忙点头:“好。” 她同何定贤一起坐上轿车离开,回到中环公寓,见到楚韵楠穿着紫色蕾丝睡裙,性感风韵的样子,表情一下就有些羞涩,以后她也要这样与姐夫一起生活吗? 楚韵楠给阿云整理出一套睡衣,吩咐佣人把房间被单换了换,夜晚,本以为是与楠姐一起过夜,没想到,姐夫在书房看完文件,穿着睡袍便推门进来:“阿楠,阿云。” “姐夫,你怎么来啦?”罗彩云靠在楚韵楠怀里,满脸困意地问道:“找姐姐有事吗?” “呵呵,大晚上我找她能有什么事。” 何定贤笑着来到床边,掀开被子,睡进了二女中间:“我只是来我的房间睡觉而已。” 他让罗彩云同楚韵楠睡,是关照二人的姐妹情,而他又是楚韵楠的丈夫,过夜的时候同楚韵楠睡在一起很合理吧? 这晚,何督察左拥右抱,大被同眠,与老婆一起给小妹妹上了一堂思想课,倒是苦了白月娥在隔壁次卧里听着动静,翻来覆去,苦不堪言,要不是与罗彩云不熟,她是真的忍不住! 今天就两章吧,昨天失眠也是有烦心事,留点时间调整情绪,明天再三更。 209 让位不让权 翌日,清晨。 何定贤洗漱干净,穿好西装,大步走出卧室。 “早啊。”他同在厨房忙碌的白月娥打了声招呼,白月娥余光瞥他一眼,舀出一份海参鲍鱼粥放到餐桌上:“喝吧!” “今天早餐这么丰盛啊。”何定贤喝着茶,打趣道。 白月娥回到厨房收拾起锅具,没好气地说道:“昨夜一直到三点多钟,辛苦了,何sir。” “好好给你补一补。” “呵呵。” 何定贤笑道:“晚上我睡你屋,好好补偿你。” 至于昨天的动静,玩那么大,白月娥一墙之隔,不可能听不见 不得不说,混血妞真是够绝,年纪虽小,花苞初放,但骨子里就是比普通华人女孩开放,而且身材长官都汇集中西方的优点,虽然不够至极! 但是旁边有一位极致的华人美妞手把手教,真是够棒! 若非考虑到罗彩云初来乍道,何定贤早早就把白月娥叫来一起玩了。 给罗彩云适应一段时间,混熟了,睡在一起也就不会生疏。 年底,罗家女儿与何督察在一起的消息,已经在商界流传开,濠江何东家族自然是有所不满,但大体上没有影响到两家关系,两家已经有五段联姻,亲上加亲是最好,但是些许事情并无法影响两家利益。 反倒是罗文锦家族内部大为愤怒,罗锦文与罗文惠对何定贤的感官一落千丈,罗文浩则保持着默认的态度。 短时间内,想让罗文锦家族承认与何定贤的联姻很难,但实际上两大家族已经有了联络渠道,罗文浩本人都可能在利益上为何定贤出出力。 何定贤把人家女儿都睡了,自然要给一个名份,私下立好婚书,婚礼则是暂时压下没办,如有需要肯定是得为罗文锦家族出手一番。 罗彩云平时在星辉商号帮手,公务上挂着东方集团董事长秘书的职位,也就是何定贤的私人秘书,级别很高,但基本不碰公司事务,继续过着吃饭、逛街、听戏唱曲的生活。 偶尔会穿着戏服,化好妆,在家里给何老板唱一曲。 何定贤也学了学古人,让二房妻子穿着戏服,体验了一把花旦承欢的妙趣。 这段时间警界、江湖、一片平平安安,集团业务也在稳步扩张当中,秩序的稳定会带来有序发展。 与立信置业、金安航务的合作,业务进展也是非常喜人,国际影视公司的电影让东方院线小赚一笔,东方电影公司的三部新戏陆续进入完工阶段。 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楚韵楠怀有身孕,已经减少管理商号事务,家里在安心养胎。 春节前夕,何定贤身穿西装,带着一干手下,与霍官泰和立信置业的工人们,行走在西九龙的一块填海区。 “这里将来就是我们的楼了。” 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霍官泰笑道:“填海工程明年可以如期完工,最晚后年就可以开工盖楼,建起住宅区出售。” “填海技术怎么样?” “成本高不高。”何定贤问道。 霍官泰笑了笑:“主要成本都在泥沙,技术其实不成问题,不过,日岛有专门的填海船,要是将来技术成熟,价格降下来,可能极大缩减填海成本。” “毕竟一呎地盖十五层的住宅就是十五呎,当中的利益是不少的。” 何定贤若有所思:“其实港府如果愿意把填海造陆贯彻到底,其实港岛是不缺住宅用地的。” “话虽如此,但填海区毕竟是海基,下沉的几率挺高,市民们恐怕不会很放心。”霍官泰道:“而且不断填海造陆会有国际影响,房子太多也会贬值。” “工程技术倒是可以保证楼宇安全,但是市民们买一套房不容易,都想着祖祖辈辈传下去,大多数人还是想买陆基的。” 何定贤若有所思。 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一个春节过完。 何定贤回到大馆上工,笑着给伙计们派完开工红包,在办公室里与高永盛、雷洛、颜雄吞云吐雾,饮茶聊天,三位警署警长坐在一起,便代表全港华警的所有派系。 何定贤与三位警署警长的聊天,基本可以代表港岛华警的意志。 “贤哥,鬼佬现在有没有一句准话?”雷洛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支雪茄,脚上皮鞋澄亮。打扮得斯斯文文,得体儒雅,但讲话间松松领带,放荡不羁,带着一股狂傲的色彩。 四个人坐在一起聊天,根本避不开“连庄”的事情。 何定贤内定两年的任期已经接近尾声,未来半年是最后的机会,胜败在几月内时间内就会揭晓。 “呼。”何定贤深吸一口雪茄,坐在沙发上轻轻摇头:“没有。” “鬼佬应该没打算让我连庄了。” “如果有的话,伊辅那个鬼头在过年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放一些风声给我。” 雷洛表情焦急,严肃的道:“贤哥,警队上下都是全力支持伱的,你在的两年时间发烟牌,定秩序,打上码头。” “兄弟们一月比一月拿的多,换一个人真没本事镇得住。” 颜雄附和道:“对啊,贤哥。” “重案组的兄弟可以写联名信,可以找市民送点锦旗,表表态。” 颜雄作为重案组副手,此时此刻肯定要表忠心,雷洛则是觉得贤哥连庄不利,很大原因是受他影响,心存愧疚想要豁出去支持大佬。 何定贤继续摇头,把目光看向高永盛:“盛哥,你怎么想?” 高永盛左手捏着木杖,长叹口气:“为长久计,建议不要动用重案组的人马,重案组同刑事组不一样,总共就五十几号人。” “兄弟们表态之后,鬼佬再让你干一两年又点样?到时候把手底下的兄弟们换一波,釜底抽薪,事情更加不妙。”那样何定贤反倒给架空了。 “不如一方面继续给鬼佬送钱,争取多坐一年,一方面为长久计,挑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一坐。” “毕竟阿贤你这么年轻,有勋章,有级别,不可能长久闲置。” 颜雄、雷洛闻言神情复杂。 向鬼佬低头很没面子。 放弃权利损失更大。 但偏偏盛哥老成谋国之言,眼光放的长远,态度非常恳切,道理十分正确。 何定贤终于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既然伊辅那个老鬼头使不上力,便代表麦景陶铁了心没打算继续留我在重案组,而且麦景陶已经坐稳警务处长的位置,对我下手十分简单,暴力反抗极其不智。” “我老婆怀孕了,一家人也都在港岛扎根,考虑的不是一年两年,是未来一世,所以我决定认了。”他弹弹烟灰,叹气道:“但我们不能把重案组的权力轻易交给鬼佬。” 雷洛、高永盛、颜雄都明白何sir是想要让位不让权! 事实上,伊辅都使不上力,那么鬼佬方面不能再指望,只能指望指望自己,“留权”之策是稳妥且成功率最高的。 因为何定贤离开重案组,并不是彻底的退休,离职,还在警队的权力体系之内,便有希望借助人际关系掌握权力。 重案组里面的人全都是他一手提拔,华警上上下下也皆是他的人。他一走了之,反倒能得到战略空间,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个地可以指土地,也可以指职位地位,相应的,人才是一切权力的基础。 他说道:“所以,我想私下定一定把重案组的位置交给谁?” 雷洛、高永盛、颜雄表情皆有变化。 警队高层当然不可能让何定贤推荐接班人,但是,警队高层需要考虑整体华人的接受度,以及体制晋升的次序,因此,下一任重案组督察实则就一定是在三人之中诞生。 如果何定贤愿意为其中一人造势,游说的话,那人被选中的几率将极大。 反之,何督察若是定下一个人,其他人还去做游说工作,便是不服从组织决定,一定会遭到何系势力的疯狂反对,不只争不到督察衔,可能连屁股下的位置都保不住。 三人终于知道今天何sir约饮茶的主题在哪儿,雷洛当即笑道:“贤哥,我当上总华探长都是靠你,又怎么敢对重案组督察的位置提意见?” “你说啦” 颜雄闭嘴不谈,一个副手不应该讲话。 高永盛吹出口白雾,自谦道:“阿贤,我是一个要退休的老骨头啦” 何定贤失笑道:“呵呵,兄弟之间聊聊天,不要怕犯忌讳,既然都无人出声,那我来话事,我希望盛哥再干几年,为警队的华人兄弟们出出力。” “当然,我知道重案组的位置不好做,但是盛哥的名头绝对罩得住,阿洛、阿雄也是完全配合你。” “论资历,论能力,你都是当之无愧。” 高永盛摇摇头:“我干不动了。” 何定贤大笑,拍拍他肩膀:“哈哈哈,盛哥,我想鬼佬肯定也选你,你要跑啊,是跑不掉啦。” 由于华警已经凝聚成一个集体,鬼佬找不到空降兵夺权,空降一个鬼佬来当全华警部门的头头更是一个笑话。 鬼佬要重新把华警攥到手心掌控,最快的方式就是在华探长之中扶持起一个小团体,而后升职总华探长,再升职为重案督察,说到底也是搞对立统治的老招数,起码得花一两年时间。 目前是来不及了,也就给何定贤攥权的空间,高永盛叹道:“如果何sir一定要我上的话,我只能鞠躬尽瘁再干两年,希望不要死在位置上吧。” 他是真的害怕两年有什么政治斗争发生:“我还想领退休金呢。” “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止。 (本章完) 210 调职反贪室 雷洛、高永盛离开办公室后,何定贤向颜雄问道:“阿雄,没让你当重案组长,你唔会不开心吧?” “我掌控不住大局。” 颜雄心里明白,诚实道:“让我上位,兄弟们不会服气的。” 他有黑历史在身上,一辈子注定只能当副手,上头必须有个强势的大佬罩着。如果没有的话,在政治斗争中,极容易被人一次锤死。 何定贤却挥挥手,笑道:“不是这个原因。” “是我需要一个人替我在重案组撑着。” 这句话不好当着雷洛、高永盛之面讲,颜雄听完却点点头:“我明白的,大佬。” “盛哥毕竟是江湖前辈,深孚众望。”何定贤感慨一声,嘱咐道:“我退了,便是退了,退一步,杀机四伏。” “等到盛哥就职之后,在重案组经营好各队的兄弟,至于其它人就不用管了。” “没必要。” 颜雄颔首道:“是,贤哥。” 何定贤再挥挥手让手下出去,一个人叼着雪茄,陷入沉思:“虽然高永盛年龄大了,干不了几年,大概率不会起野心,但是如果鬼佬加码加注,蛊惑一番,再有手下撺掇,盛哥还是有资格站出来和我打擂台的。” “我相信盛哥混一辈子不会如此不智,但是该做的防备都要做好,唯有让他认清自己没有机会,只是一个过渡性的任期,他才会心满意足的捞两年前。” “不要考验人性,不要低估人心。” 他相信高永盛的大局观,但如此因此大意,便是他脑袋有坑。 “同时,在重案组内有颜雄作为副手继续任职,便可以保证我在重案组内的影响力,有雷洛在九龙区当台柱子,也可以保证在最坏的情况下,盛哥拉拢不到九龙区的人。” 毕竟,高永盛是港岛区总华探长出身,影响力都在港岛区。 如果,高永盛真的跳出来唱对台戏,雷洛以九龙区总华探长的身份,也可以控制九龙区的人马作为援兵。 鬼佬分区而治的制度优点。 他也可以利用,使两区相互钳制,综合来讲,高永盛确实是最适合作下一任重案组长的人,倒是动一动颜雄、雷洛的位置,又要再进行一波操作才能稳定政局。 这时九龙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城”、港岛区高级助理处长“伊辅”,管理副处长“卓维凯”齐聚警务处长办公室里,望着办公桌后正在审阅文件的长官麦景陶。 只见麦景陶放下最后一份文件,一身制服笔挺的站起身走向会客区:“各位对下一任重案组长的人选有什么建议?” 警队排名前五的大佬们,唯有行动副处长“坚宝宁”不在会议之列。 毕竟重案组关乎警队的钱袋子,也是管理派的枪杆子,当初管理派便是靠重案组在政治斗争中打赢行动派,又怎么可能给行动派的遗老遗少插手的机会? 麦景陶坐在沙发上,双手扶膝,讲话气定神闲,眼神锋芒毕露,望向参会的三位下属开门见山。 一年有余的时间,麦sir不仅养出一哥的霸气,更有港岛最顶层统治者的威风! 关于“伊辅”提出继续让何定贤担任重案组长的事情,早早就在内部会议被否决,眼下是一个新的议题,伊辅并没有急着插嘴,而是管理副处长卓sir先表态。 “我觉得高永盛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卓维凯戴着警帽,长相文弱,虎口处却都是老茧,明显是长期射击所导致。 他道:“抛开九龙区总华探长雷洛不提,港岛适合担任重案组长位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目前的副组长颜雄,一个就是高永盛。” “颜雄是创建重案组时就定下的副手,根据履历,是在旺角区开始受到何定贤的提携,这摆明就是何帮的人马。” “用他,跟继续让何定贤担任重案组长没有区别。” 麦景陶微微颔首:“我认同。” 警队有定期更换华警各辖区、部门一把手的习惯,但却对二把手,以及底下的小组长、队长没有任期限制,因为,一把手往往是权力的旗帜、代表政治派系。 履行的是管理职能。 二把手以及底下的小官和普通警员,才是真正负责业务方面的精英,要是连二把手、小组长都一直换,港岛警队将完全没有战斗力可言,别说整治重案要案,连维护治安的职责都无法履行。 既然警务处长已经表态,伊辅、徐时诚自是鼎力支持,相继出声:“我赞同高永盛升任重案组长。” “高永盛以前是军队派的华警,让他升任重案组长,既是释放对军队派的善意,也可以让高永盛感觉到压力,迫使他卖命,更好掌控重案组。” 人混到一定层面,自身的能力已经不重要,自身所代表的立场更重要。 升职不看有没有能力,只看合不合适! 高永盛恰到好处的位置,不仅迎合了华警的立场,也迎合了鬼佬的想法,各方都觉得他可以,连他本身的态度都不重要了。 “好,那就内定为高永盛为下一任重案组长官,本月便下发文件,先升职为见习督察。”麦景陶做事雷厉风行,马上开启下一个议题:“将何定贤安排到哪个位置更好?” 这个议题比上个议题更重要。 要是连何定贤都安排不好,又谈何让高永盛上位?不过相比于上一个议题,这个议题三位与会者更加谨慎,理论上讲,华警之中出现了何定闲这种不稳定因素,最好的办法是将其驱逐出警队。 柔和一点就勒令退休,强硬点就拘捕审查。 但偏偏何定贤年纪轻轻,有功无过,还是第一个获得英勇勋章的华警,对他强硬会造成难以避免的动乱。 几位长官都很了解何督察的发家史,不敢把一个狠人给逼急了。 看麦sir的意思,也没有要让何定贤离开警队,那么,哪个位置适合安排他?太小的不行,最好是没实权的,可何定贤绝不会答应。 “我觉得比何定贤安排到警校更好。” 伊辅出声说道:“警校目前级别较低,又是一个独立封闭的部门,暂时没有正式的华人教官。要是把何定贤调到警校,他既有首位华人教官的名头,又没办法插手警队,将来慢慢就会退出权力体系。” “NO!” 卓维凯是个中国通,闻言当即反驳:“依据我对中华文化的了解,师徒名义十分重要,古代华人考试当官,负责批卷主考官都能成为老师。” “他们的内阁大臣特别喜欢当考官,就是想要利用师徒关系组建政治党羽,向基层扩散影响力。” 他讲到这里,止住话音,众人都却都听明白副处长说的话,麦景陶当即认同:“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不宜把何督察调入训练学校。” “将来随着人口增多,警队扩大,警校的行政等级迟早会提高。” “学生全是华人没问题,要是连教官都全是华人,警校培养的人才还会为港府效力吗?” 根据政治部的调查,何定贤全家人的政治倾向都有问题,如果何氏政治倾向没问题,未来说不定也能获准入住太平山。 成为受到港府认可的高等华人! 然而,他根本不屑! 伊辅见到自己的又一项提议被否,心里有些失落,九龙区的徐时诚却道:“麦sir,我建议把何sir调入反贪室任职。” “反贪室?” 麦景陶语气意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部门,因为反贪室的职责是调查警队贪污,而何定贤又是一手制定江湖规则的人,简而言之,就是警队的规费老板。 这种人调入反贪室简直是侮辱反贪室的牌子! 但仔细一琢磨,反贪室本来就是做给港府的牌坊,不是用来遮风挡雨的,就是用来看的啊!他要去贪污就去贪污呗,反正每一次贪污都是一个把柄。 因为,反贪室是一个由鬼佬组成的部门,部门规格还高,一个辖区负责人就是总督察,给何定贤升职为高级督察再调入反贪室也只是一个小组长。 有什么动作能瞒过上司的眼? 将一个大贪污犯丢进反贪室,不就等于把他困在里面? 他总不能真去反贪吧? 这样一来还方便掌控何定贤,要是何定贤再做出不利港府统治的举动,将一个反贪室高级督察给反下台,一定是非常好的宣传材料,能够给愈加膨胀的华警势力一次重击! 麦景陶、卓维凯越想越觉对,就连伊辅眼神都起了变化。 至于反贪室有油水?那点油水与重案组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我十分赞同徐sir的建议,目前警队内部的贪污腐败之风稍有遏制,但是华警内部收受黑钱,敲诈勒索的事情却时有发生。华警腐败比率,贪污人数之巨,为全港纪律部门之首,正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华人警察前去整肃。”麦景陶当场定了调子:“我认为何定贤督察就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才。” 麦景陶、卓维凯、伊辅三人齐齐点头,都知道何帮办的下一个位置在哪儿了。 211 升职高级督察 何定贤收到即将调职反贪室的消息时,不惊反喜:“有肉食了!” 鬼佬以为反贪室能够限制他,殊不知,这个位置远比警校、管理等部门来的方便。起码,警校等部门是专职行政,影响力得到日后才能真正见到。 反贪室却具有一定的行动权,非常符合他操纵政局,在幕后争权夺利。 当然,警队鬼佬并非不知道反贪室具有行动,只是在鬼佬眼中行政比行动更重要! 这在政治上而言没错。 鬼佬个个是整治老手。 可有时候眼光未必真需要放那么长远,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他还真等不及!而眼下反贪室很符合何定贤的夺权计划,虽然期间要搞定的人和事众多,但起点却是非常好的 “葛sir,多谢,多谢!”他站起身握住葛白双手,拍拍葛白肩膀,欣喜的道:“伊辅sir是出大力了。” “改天有机会再同伊辅sir一起看马。”他在抽屉里拿出一袋港币,递上前去:“这点特产先拿回去吃,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恭,恭喜何督察了。”葛白语气有些结巴,收钱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本以为没能替何定贤争取到留任重案组的机会,会导致何sir大发雷霆,乃至动起干戈,但看何sir的样子,好像还挺开心? 这钱不收白不收。 葛白握住钱袋,笑的很欢:“不到两年时间,见习督察便要升职为高级督察,何sir,官运亨通啊。” 何定贤站在茶几前,递出支雪茄:“多赖葛sir的关照,葛sir请坐。” 葛白坐到沙发上,抽了口雪茄,感叹道:“警队将你调进反贪室也是用心良苦,希望你能整肃华警的风气,何sir愿意去就行。” 他暗自偷瞄了何定贤一眼,只见何sir真的一直面带笑容:“葛白sir,我要是整肃风气,整到你这头来了,伱不会不开心吧?” 葛白脸色一变,差点站起身来,但又坐了回去,憨笑道:“何sir真会开玩笑,我就是反贪室出身的警官,我还不了解港岛警队之清廉吗!” “只是偶尔有一两匹害群之马而已,大多数警官不分英籍、华人、都还是忠诚可靠,廉洁奉公的!”他手中握着钱袋却死死不撒手。 “哈哈哈,我开个玩笑罢了。”何定贤笑着揭过话题,出声道:“不过葛sir,调我去反贪室没问题,但是我希望能调到湾仔区。” “湾仔区?” 葛白眼神带着打量,大概是猜出何定贤的心思,何定贤也不作隐瞒,开诚布公的道:“我一个华警到洋人们的地盘上不好混啊,葛sir!” “你作为以前旺角区反贪室的负责人,肯定认识反贪室的高级长官,将来能否多让他们关照关照我?” 葛白知晓何定贤盯上旺角区的地头,一来是同旺角华警们熟,身边可以调动的人多,二来就是想要距离大馆更进一些,留在港岛策划政争。 他作为旺角区的前任反贪室长,说句不客气的话,在整个反弹室体系内还是颇有影响的!因为,他是高升走的,底下的人不敢不听话!现任湾仔反贪室长“威廉”,就是他以前的副手! 在何定贤培养自身势力的时候,葛白也在组织自己的关系网络,不断提携手下顺利晋升,要知道,反贪室最高负责人也不过是高级警司,而葛白如今已经是警司级。 既然何定贤试图借助他的影响力搭便车,就代表何定贤不安好心!他有心拒绝,但看见何定贤眼神若有若无的施压,话到嘴边却成:“调到湾仔区的事情,我尽量帮你同伊辅sir商量。” “多谢葛sir!” 何定贤大声喊道,生怕外边听不见,葛白却道:“湾仔区反贪室威廉同我关系不错。” “如果调职湾仔的事情没问题,下回见到他帮你打声招呼。” 何定贤又笑道:“葛sir,这句招呼多少钱啊?” 葛白嘴里舌头不自觉舔了舔牙关,开口道:“十万港币!” “二十万!” “我一定要调进湾仔区!”何定贤当场起身打开柜子,取出三块金条,丢在桌面朝葛白讲道:“多的拿去饮茶。” 二十万现金得拿箱子来装,多少有些不方便,换成金条视觉冲击更强,更方便! 葛白毫不犹豫的就站起身把金条收起,拿着钱袋出声道:“放心吧,何sir,我马上去同伊辅sir争取!” “葛sir,饮完茶再走。”何定贤道。 葛白头也不回的走到房门前,出声道:“办好事情,我请你喝早茶。。” “啪。” 办公室门锁合拢。 何定贤吸着雪茄,啧声笑道:“想用一个位置把我锁起来,变我作困兽,没想到,我是老鼠进米缸,准备吃个饱吧?” “真是一个傻佬,带一群傻仔,个个傻到冒泡!” 何定贤心头暗道幸运的同时,其实鬼佬的选择没有做错,只是鬼佬在半岛局势结束之后,统治威望大大不如从前,无法再用强硬的手段,换到二战前,鬼佬可以随便一脚把他踹开,不用考虑任何影响。 现在鬼佬做事在再三权衡,考虑影响,自然不可能一棍子把他打死,自然而然,他就会有机会,每个小人物的命运,其实是受国家命运,世界格局大大影响的。 没有一个尘埃可以逃过风暴,没有一砾砂石可以躲过山崩。 葛白敲响港岛大区负责人的办公室:“哒哒哒。” “请进。” 伊辅张口答道。 “中午好,长官!”葛白站在门口,立正敬礼,朗声喊道。 伊辅抬起头见到是老伙计回来,面带笑容,将手中的钢笔合上,坐在位置上说道:“葛sir,何sir的想法如何?” 葛白从未做过他的直管下属,二者间在公务上是没有联系的,因为这个原因伊辅反而一直都对葛白表现的很客气,当然,二人在政治上属于同一阵营,但伊辅其实没有把葛白视作亲信,更像是一个盟友。 刚刚便是伊辅派葛白前去试探何定贤的态度,葛白放下手臂,将门带上,笑着道:“长官,何sir想要调到九龙区的旺角差馆反贪室任职。” “九龙区的旺角?” 伊辅眉头扬起,警惕的道:“麦sir恐怕不会答应。” 整个九龙可都是何定贤的势力,何定贤本身就是在九龙起家的,可以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远远没有港岛区好操作。 旺角不仅是九龙的银行区,也是油尖旺的中心! “我建议把何定贤留在港岛区任职,一来港岛区的华警更信任高永盛,二来,我们可以在港岛区好好看着他。”葛白提醒道:“整个油尖旺的刑事组、军装组、可全是何定贤最早的同僚好友以及师父,我们不能忘记,何定贤可就是在九龙区爬起来的,放他回九龙等于是放虎归山。” 伊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会向麦sir建议的。” “我提议就让何定贤在中环湾仔差馆任职,那里是我的老部门,我可以让下属好好看着他。”葛白表现的十分自信:“在我们眼皮底下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伊辅上下打量葛白一眼,出声问道:“何定贤是不是对调职的结果不满意?” 他本来想着把何定贤调到警校,算是给何定贤一个交代,最终的位置变成反贪室,何定贤心存不满是情有可原的。 葛白则冷笑一声,不屑道:“我们做事,需要管他满不满意?长官请放心,他越弱势,越需要我们,将来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让他来交钱,他就得乖乖上贡!” 伊辅很是欣赏葛白的能力,大为满意的道:“那好,我就把何定贤调到湾仔差馆,正好湾仔离他家近,警队对他的关心,他没有理由拒绝。” “yes,sir!”葛白面无表情的立正敬礼。 月底。 警务处正式下发行政命令,宣布将高永盛晋升为见习督察,华人警员之中一片热议。 目前,警队之中只有一个督察级的实权位置,即为重案组负责人,此时盛哥升职为见习督察,意味十足,众人纷纷猜测他将接替重案组长的位置。 虽然,华人之中已经出现过一个实权派督察,但是,督察的位置还是重中之重,随意授予一个华人警员必定不能服众,偏偏盛哥是港岛区的扛把子。 警员们私下议论鬼佬想要让盛哥取代何帮办,各种谣言漫天飞,甚至有传言何定贤即将被免职。 何定贤却没有召开任何江湖大会,每天照例上班,直至警队高层下发政令,将何定贤升职为高级督察,警队上下顿时一片轰动! 在普通的华警看来,何帮办不仅调到哪里,能够再升一级,都代表他在高层眼中的份量。 何定贤肩上的警衔多出粒花,他却没有扛着两粒花出去耍威风,他让人知道自己强就行,没必要特意找人验证。当然,在下属的祝贺声中,他按照惯例请兄弟们搓了一顿,不过即将调职到冷衙门做官,本质上是明升暗降,就算升了一级也没必要大肆庆祝。 但该说不说,何定贤在华警之中的声望早已超过高永盛、乃至于姚木,成为近十年来新一位领军人物,或许影响力不止十年! 是的,如果何定贤能够再回来,还将继续往上爬,如果他倒下了,华人在短期内再难出一个鹰派代表! 他还特意前往浅水湾的别墅,同姚sir喝了几杯茶。 重案组办公区,黄炳耀叼着支烟,站在窗户前,趁着长官都没还没来,纳闷的道:“高sir已经帮办了,何sir以后叫乜?” “一个大馆怎么能有两名华人帮办呢!” 陈子超屁股坐着一张椅子,双腿还翘着一张椅子,嘴里喊着棒棒糖,嚣张道:“何sir是高级督察,不是督察了!大过帮办,怎么也得叫一声高级帮办吧?” “高级帮办多难听。” 雷蒙在旁出声道:“大过帮办的帮办,可以叫作大帮!” “诶!” “这样叫好听!”黄炳耀耳目一新,陈子超,洪天赐,阿鬼在旁都觉得合适,此时颜雄走进办公区,望他们一眼,出声道:“在谈什么呢?” “雄哥,抽烟。”陈子超连忙跳起身递上香烟,雷蒙则道:“雄哥,我们在谈何sir的新名号。” 212 何大帮新官上任 “乜新名号?”颜雄接过香烟,捂手让手下点上,和颜悦色的问道。 自从盛哥升职为见习督察,内部有传言,何sir将要离开重案组。兄弟们都觉得雄哥越来越好讲话,慢慢与兄弟们打成一片,兄弟们也都可以理解。 以前我大靠山肯定跟着靠山混,向上服务嘛,懒得与他们这些小兵啰嗦。但眼看着大靠山要走,新来的大佬不一定待见他,他自然要加紧与下属兄弟的联系,以图在重案组还有一席之地。 “高级督察的名号呀。”陈子超挥手甩灭火柴,顺势把火柴丢进垃圾桶,扬声道:“以前姚sir升作见习督察,给鬼佬当警队顾问,帮忙处理庶务。” “兄弟们才把督察叫作帮办,现在何sir升作高级督察,总不能继续叫帮办吧?到时候喊盛哥作帮办,也喊何sir作帮办,何sir怎么想?” 黄炳耀插话道:“何sir比高sir大一级,继续叫帮办,落了何sir的脸面。” 华人内部自有一套对警衔的称呼体系,是文化的象征,也是叫不惯鬼佬的警衔。 高级督察四个字多麻烦,督察两个字又多正式,台面上叫一叫得了,私底叫的多拗口啊。 颜雄吐出口烟,饶有兴趣的打量众人:“喔?那什么名号能够给何sir长脸?” “大帮,大过帮办,是不是很符合高级督察的感觉?”陈子超殷勤的道。 “不错,挺长脸的。”颜雄点点头,一段话还没说完,陈子超、雷蒙、黄炳耀等人突然齐齐立正敬礼,挺直腰板,朝向门口喊道:“何sir!” “何sir!” 何定贤穿着西装,系着领带,见到众人汇聚一堂在开小会,轻笑一声:“你们聊。” 伙计们面面相觑,待到何sir进入办公室之后,方才在颜雄的示意下散伙。 颜雄则推门进入办公室把消息一说,何定贤不禁发笑:“就爱给人取绰号,给警衔取别名,老习惯了。” “大帮这个名号倒是比帮办喊的更响亮,可惜,我在重案组是听不了过久了。” 颜雄小心翼翼的问道:“何sir,新部门有消息了?” “嗯。” 何定贤点头承认,但并没有透露新岗位在哪儿,接下来几个月时间,何定贤与高永盛一同约了八大社团的话事人饮茶,在警队内二人不好表现的太亲近,但在江湖上却坚定的站在一起表态,要求八大社团继续维持以前的江湖秩序。 八大社团的大佬们并非个个都安稳,但见到新旧两位重案组长坐在一起发话,知道无机可乘便只能张口答应。 “老福、潮义勇看来是有点意见啊。”高勇盛在八大社团话事人离开之后,端起茶盏,轻轻沏着碗盖。何定贤轻笑一声:“无所谓的,他们总得指望盛哥赏饭。” 老福、潮义勇与何定贤关系最好,自然不希望何定贤下台,事成定局,没有机会,也就那样了。难道,他们还敢跳出来与盛哥作对?何老板又不支持他们。 何定贤把位置让出去,最大的目的,不是继续收钱,而是继续保留由他组建,他主导的利益网络,其中维持以前的江湖秩序是重要一环。 唯有维持他制定的江湖秩序,他才能掌控地下力量,稳定利益网络。 要知道,警队华警势力是踩着江湖社团出头,全靠拿江湖烂在的上供发财。 要是江湖秩序崩了,利益网也会混乱,直至新的秩序诞生.摧毁何定贤根基的最好办法,其实就是直接掌控港岛江湖势力,然而这却是鬼佬永远无法做到的事。 因为,港岛是华人社会,江湖上都是华人社团,大部分社团早期的同乡会,暗含的一个宗旨就是反抗鬼佬统治,抵抗殖民者欺辱! 鬼佬要是能够直接掌控港岛江湖,视华夏千年文化,炎黄血脉为何物?直接把港岛并入祖家得了! 这些秩序与利益网络能够留下来,对何定贤而言就是保留了权力,至于四张烟牌,各大社团,以及规费等等。 何定贤就不好再插手了。 老福、潮义勇未来几年的发展注定会受到限制,高永盛本人有交好的帮派,例如号码帮,新记,当然高永盛不可能无端去打压八大社团,毕竟高永盛也是一位潮汕人。 这时高永盛饮下口茶,轻嗤出声:“也是,一群烂仔来着,算得了什么?” 年中,一个炎热的夏天,警队正式下发调令,调任港岛总华探长高永盛为重案组负责人!前重案组负责人何定贤调至湾仔反贪室工作! 下发调令的当天下午。 何定贤穿着便装在办公室内,与颜雄、阿鬼、倪坤一起收拾着个人物品,除了书本,衣服,钟表等,光是港币就装了七个箱子,剩下的金条装了一个手提箱。 颜雄、倪坤来来往往三四趟,临近傍晚时分,何定贤才把所有东西收拾干净,抱着一个纸箱走出办公室,门外的兄弟们见到长官出来,齐齐起身,注视着长官喊道:“何sir!” “何sir!” 何定贤迎上五十余号兄弟们的目光,心里竟然产生了许多不舍。这些兄弟们都是他一个个从各辖区里挑出的人才,亲自在大馆一同训练,一同办案。 枪林弹雨闯过来,好几个兄弟身上中过枪,但这个他一手创建的部门已经不属于他,当年姚sir离开刑事组时是否也如此不舍。 他的目光在兄弟们面庞上停留片刻,突然笑道:“记住你们了,好好干。” “等我走出这个大门,我就不再是重案组的阿sir,而是反贪室的阿sir了。” “我劝你们奉公守法,踏实工作,否则第一个抓的就是伱们!” 陈子超、阿鬼、黄炳耀等人带头哄笑起来:“哈哈。” “哈哈哈。”办公区里伤感的情绪瞬间被冲淡,兄弟们都眉开眼笑,活跃起来:“何sir,你可真的要反贪啊!不反就别去反贪室了!” “反我,来反我,我收的最多了!”有人嘚瑟的举手。 “大佬,我举报阿聪嫖鸡不给钱。”有兄弟叫道。 何定贤走上前狠狠给他来了一脚:“人家谈恋爱不行啊?” “嫖鸡不给钱,那就不是嫖。” 兄弟们又是大笑:“哈哈哈。” 何定贤则摇摇头,转身带着颜雄、倪坤一起离开办公室,走至长廊尽头时,回头凝望一眼,心底信念坚定:“这里还是老子的地盘!” “谁觉得我走了,呵呵,我就让他先走一步.” 何定贤收回目光,继续下楼:“走吧!” 颜雄将最后两箱钱放进后排,又接过大佬手上的杂物箱,以及司机递来的钱箱,把东西整理好才关上车门。 “啪嗒!”在原地立正敬礼,出声喊道:“goodbye,sir!” “回去吧。”何定贤甩甩手,坐到副驾上拉紧车门,倪坤则启动轿车,驱车缓缓驶向湾仔差馆,当轿车即将拐过街头时,何定贤目光瞥向后视镜,颜雄的身影依旧杵在原地,敬礼目送车辆远去。 何定贤心里顿时舒服很多,有道是人走茶凉,不管做了多少准备,位置终究是让出去了。要是无动于衷的话,伴随时间推移,他可能真的彻底沉寂下去。 好在,何定贤不是一个人来到湾仔差馆的,他带着一车的钱,带着肩上的两粒花! “来了来了,何sir来了。”湾仔差馆,停车场,便衣组长徐志新小跑到人群中出声说道:“辉哥,何sir的车到了。” 江祖辉穿着皮夹克,腰间配枪,带着刑事组七十多名兄弟列队站好,另外还有九十多名军装组警员,也在军装警长钟德伟的带领下,身穿西装,整肃着队形。 “站好了。” “快站好!” 何定贤坐在车上正闭目休息,倪坤突然开口道:“大老板,湾仔区有人迎接。” “嗯?” 何定贤有些意外的睁开眼,却见车道两旁,共百余位华人警察,正列队站在左右两侧,左边是以江祖辉为首的刑事组,右边是钟德伟为首的军装组。 “啪!” 百余名警员则在平治轿车迎面驶来,距离不到五米之时齐齐跺脚,立正敬礼,大声喊道:“欢迎长官回到湾仔!” “欢迎长官回到湾仔!” 华警们昂首挺胸,气势磅礴,一阵大声响彻差馆角落。 何定贤坐在车里亦能感受到兄弟们语气里的热切,猛然间才想起湾仔也是他曾经呆过的地方!以他对港岛华警的掌控力,只要还留在警队体系之内,何处不可去得? 反贪室未必就是明升暗降! 老子升了就是升了,就是让警队上下什么叫第一位华人大帮! 倪坤将车停在一个早早预料好的空位上,何定贤推开车门,合拢西装,看着正汇聚在车前列队的兄弟们,哈哈大笑,张开手臂迎向江祖辉:“辉哥,好久不见!” “何sir!”江祖辉神情激动,先是再度敬礼,才与何定贤轻轻拥抱问好:“兄弟们听说你回湾仔,一个个都等着你话事,湾仔差馆的华警全视你作大哥,包括我也一样!” “哈哈,辉哥。” 何定贤拍拍他的肩膀:“我回湾仔也是想见见兄弟们。” “兄弟们好!”他朝两组华警喊道,两组华警立即大声回道:“长官好!!!” 署长办公室,总警司“利嘉年”起身把窗户关上,这种声音听多了脑壳疼。耳不听为静,全部交给反贪总督察威廉去应对吧! 213 身边全是鬼佬 “辉哥,排场搞的太正式了。”何定贤听完兄弟的呐喊,嘴上客气道,心中万分满意。可江祖辉一看何sir的表情,便知道欢迎工作没有白做,世界上怎么会白做的欢迎仪式呢?(ps:前两章有修改,章末说明。) 大佬前来就职,必须搞排场。 这不是礼貌问题,更是态度问题! 江祖辉笑着讲道:“兄弟们自发组织的。” “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湾仔的军装警长钟德伟。” 钟德伟上前一步,立正敬礼:“长官好!” “好。” 何定贤点点头,与他握手:“我在湾仔区的工作,还得兄弟们多配合。” “理所应当。” 钟德伟再度跺脚,态度严肃。 何定贤以前调入湾仔区上工的时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便衣队长,可再度回归却已经是高级督察之衔! 王祖辉则介绍道:“何sir,前两年的军装警长已经退休,钟警长是西区探长郭琛的表弟。” “兄弟二人是同年考入警校,已经为警队效力十几年。”也就是二战前的老警员,资历颇深,且与高永盛关系密切! 何定贤微微颔首:“我知道的。” 钟伟德放下手臂,俯首听令。 对于当初的何定贤而言,湾仔差馆是个风云地,目前手下大票干将,全都是湾仔区一起闯出头的兄弟,包括雷总华探长,颜雄警署警长,但是他与湾仔军装的交流偏少。 当初已经是一个便衣队长,又怎么会刻意与军装警长打交道? 不过,眼下的湾仔差馆在港岛区一样备受重视,不仅油水厚,而且风水好,几年间走出一班大佬,自然会受到底层兄弟的追捧。 钟德伟能够当上军装警长,背后显然是有势力支持的,不过军装警长手上连把枪都没有,是谁当与何定贤的关系不大,因为何定贤一句话就能镇得住! 钟德伟别说是西区探长的表弟,就算是高永盛的亲细佬,大势裹挟之下,也得仔细想想站在谁那头! “威廉老鬼头已经在上边等你了。”江祖辉上前一步,附耳说道。何定贤点点头:“辉哥、阿伟、我先上去见一见头顶上司,让兄弟散一散,返工先啦。” “yes,sir!” 江祖辉、钟德伟齐齐敬礼。 何定贤多打量了钟德伟一眼,转身在车里抱出一个杂物箱,而倪坤提着一个手提箱,一起同大佬走进湾仔差馆。 差馆内,来来往往的英籍警官、印籍警员,见到他都忍不住投来目光,眼神中有好奇探寻之色。 三楼走廊尽头,一间办公区里,二十几位鬼佬警员,正在工位上审查文件。反贪室的工作,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调查、调查、调查、所谓的调查则是看文件、看资料、其次才是问话,最后才是行动。 连开起一桩都是要十分谨慎,要注意政治影响的。 因为,对内工作,往往比对外工作更难做,更危险! 稍稍走错一步,轻则免职,重则遭殃。 “哒哒哒。”何定贤站在敞开的办公室门口举起手,朝着门板轻叩三声,望着抬头看来的鬼佬警员们笑道:“各位阿sir,反贪室怎么走?” “何sir,我是高级督察托马斯,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达文西,欢迎你来反贪室。”一位穿着绿色制服,身材笔挺,长相帅气的年轻警官站起身主动迎接道。 何定贤同他握手,笑着道:“好的,文西。” “是,达文西。”帅气的白皮警官纠正道。 何定贤笑道:“唔好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靓仔文西。” 达文西摇头无奈:“伱还是可以叫我托马斯好了。” 从问西的英文与中文名而看,很容易猜出他的全名叫“托马斯.达.芬奇”,托马斯是一个英国姓氏,达芬奇则是一个名字,最著名的同名者叫“莱昂纳多.达.芬奇”,是著名的文艺复兴画家,在他之后欧美大陆叫“达芬奇”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达文西”则是“达芬奇”的音译名,许多鬼佬不讲究汉化,随便音译个中文名社交用很正常。最早,港督的中文名字都普遍用音译,杂七杂八,非常拗口,后来才慢慢讲究用词,语境,听写起来会漂亮很多。 然而,达文西是个音译名,“文西”在粤语里却是一句脏话,“文指闻”,“西”指女性的生殖器官,闻西就是闻B,专指下流猥琐的人。 不知把“达文西”叫作“文西”的人到底几个意思,总之,汉语文化博大精深,鬼佬被骂了都不知道。 何定贤有时主要用粤语与达文西交流,达文西则主要讲英语,何定贤偶尔穿插几句英语,达文西也会用几个粤语单词。 双方都在努力表达,争取不让对方会错意。港岛沟通中加单词的习惯,在后世常常被人嫌弃,也被某些人用来装B,但实际上,这种交流方式是典型的殖民地文化,是华人努力争取生存空间的方式,背后的历史背景,应该被心疼,不应该被嘲笑。 理性看待为好。 达文西道:“旁边那间是你的办公室。” “前边有休息室,里面有咖啡、果汁、饮料和英文报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去取。” 何定贤参观着反贪室的办公区,只见接近两呎的大空间,休息室,茶水间,小会议室一应俱全,区区二十几人的部门,装配比重案组都强,鬼佬对待自己真不吝啬。 “多谢达sir!”何定贤推开办公室的木门,门上早已贴着“高级督察,何定贤”的英文标牌,办公室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看来威廉还是很有礼貌的。 达文西站在门口则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我,另外,威廉sir让你整理好东西,再过去找他一趟。” “明白。” 何定贤将杂物箱放在桌面,回头抱以微笑,倪坤来来往往数次,将钱箱一个个都搬进会议室。何定贤则把杂物箱里的结婚照先拿照出来,把大房的照片放在桌面右角,二房、小妾的分别摆在柜台空格里。 随后把钢笔、记录本、几个衣架、两件外套挂好。 私人物品就算搞定,剩下的就是港币、金条。 这两样东西他先暂时放在文件柜底层,之后再买一个保险箱就算完事。 “大老板,我先出去了。” 倪坤搬完东西起身告辞。 何定贤点点头,在倪坤将门关好后,方才在沙发椅上坐下,拍拍椅子扶手,表情还算满意。 “警署反贪室,共设总督察一人,高级督察两人,底下警员按照资历不同,警长衔至督察衔不等。” “按照部门人数、编制来看,一个高级督察手下就管十个人,达文西就是我的同僚咯?”他点起一支雪茄,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抽着,暗暗思考:“葛sir帮我打过招呼,威廉不见得会刁难我。” “但不刁难,与会支持,实则是两个概念,想要搞定威廉需要用点手段,难度嘛.等会看的态度就知道。” “可坐在重案组的位置上,更重要的是搞定手下的鬼佬警员啊!”何定贤吐出口香烟,心中暗叹:“没来湾仔之前,总想着怎么留住权力,来到湾仔之后,发现上边下边都是鬼佬,想要做点真的。” “要是搞不定鬼佬警员,事情就难办了。”他突然很理解鬼佬的做法,将一个华人丢进鬼佬部门,肘制他的不仅有高层,还有底层,没点手段真难施为。 要想在米缸里吃个饱,首先得打破囚笼。这个囚笼到底是钢打的,铁造的,还是木头刨的? 何定贤眼神瞥向装满钞票的柜子,冷笑一声:“且看着,我就不信鬼佬不贪钱!” 他满载着一车港币来上任。 可谓是有备而来! 这种局势在风水学上是标准的“困龙之局”,反贪室则是一个“锁龙之地”,困龙脱锁则可一飞冲天! 外边,几名鬼佬警员站起身,走向达文西道:“长官,怎么样?” 三位鬼佬督察对办公室的玻璃窗看去,眼神里的审视不加遮掩,达文西却竖起食指,背对着窗户,出声道:“嘘。” “达sir?” 一位鬼佬督察颇为心急。 达文西却略带警告地看他一眼,出声道:“刚刚华人警员对他的欢迎,足以证明他的实力,请你不要对强者做出可笑的挑衅。” “虽然,他是一个华人,但他是警务处正式任命的警官,是你的头顶上司,威廉sir没有命令下来,你对他只有服从,明白吗?” “是!” “长官!”这位蓄着大胡子的英籍警官,当即立正,不敢造次。 这时何定贤推开办公室门,提着一个箱子穿过办公区,鬼佬警员们纷纷回到工位上。他来到对面的总督察办公室,举手敲门:“哒哒哒。” “威廉sir,我高级督察何定贤前来报到!” 屋内,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请进。” 何定贤拧开门把手,进入办公室内将门关上,对着面前这位鬼佬长官,立正敬礼,出声说道:“长官好!” 虽然,威廉曾经只是葛白的一个小马仔,但是,县官不如现管,作为他的顶头上司,有几百种方式刁难他。 葛白打过招呼自然好。 可该示好、该礼貌的地方要到位,而该强硬,该表现的地方,则不能退让。要让鬼佬知道同他一起合作,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前两章码的速度太快,脑袋记串了,把湾仔写成旺角,也让一个旺角的人物出现在湾仔警区。 现在已作出修改,主角调职的是湾仔!!!湾仔警长为新出场人物“钟德伟”,不是旺角的“霍家诚”,其余剧情不变,不影响后续阅读,不影响后来的读者 抱歉抱歉。 214 鬼佬“汉化”的第一步 “何sir,这是你的组员档案,将来湾仔反贪B组的事务都由你负责。”威廉将一个文件袋放到桌面,出声说道:“葛sir同我打过招呼了。” “我会在反贪室多关照你。” 何定贤把手中的皮箱放在地上,双手接过文件袋拿在身前,朗声道:“Thankyou,sir!” “这里有个案子交给伱查。” 威廉在桌角又抽出一份资料,丢在桌面:“最近反贪室没有什么大案,慢慢查,不用急。” “有空一起饮咖啡,下楼打球。” 何定贤接过资料,点点头:“yes,sir。” 威廉抬起头,语气干脆道:“还有事吗?” “是这样长官,我在大馆带了些特产来,都是组里兄弟们送的,问问你喜不喜欢。”何定贤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角,再把地上的皮箱拿起,摆在桌面,威廉嘴角立即露出一抹笑意:“呵呵,你太客气了。” 这位华警果然如葛白所言,出手阔气,给钱爽快,上头简直是给反贪室调来一个大凯子啊!别看反贪室的警员们上班忙碌,每天都在整理文件,实则一份文件能写半个月,根本没有政务可做。 写出来的文件,大部分都是存档,充作业绩,免得被外界指责。 偶尔才办一件虚头巴脑的案子,给港府的颜面一个交代,反贪室真的只是多分一份,在反贪室里更好贪!因此,给反贪室长送钱很奇怪吗?就在办公室里送! “一点点心意。” 啪! 钱箱打开,空空如也。 威廉笑容满面的脸,立即僵住,眼神凶厉的质问道:“何sir,你什么意思?” 何定贤故作懊恼,鞠躬致歉:“唔好意思,威廉sir,刚刚收拾的急,箱子拿错了,等会回去换个箱子再送过来,不知威廉sir想要装多少?” 威廉猛的站起身,抓住钢笔:“何sir!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懂你在讲什么,今天的报道流程已经结束,回去办公吧!” 他很清楚领会到何定贤的意思,那意思钱我有,但是给不给,给你多少,由我说的算!拿了何定贤的钱,将来就要听何定贤的话! 但凡,何定贤还在重案组任职,威廉或许都会低头,偏偏现在何定贤是反贪室成员,是他的直属下级,他自恃身份,想着有千百种办法,将来慢慢敲骨吸髓。 又怎肯低头? 而何定贤不是故意要给威廉难堪,而是试试威廉有没有真打算照顾他!如果真的要照顾他,那么开口拿一笔钱最好!不管是几十万,乃至一百万都可以! 如果没打算跟他交个朋友,这就是一记下马威! “啪!” 何定贤重新将钱箱盖好,冷冷望了威廉一眼,出声道:“sorry,sir!” “明天我再来送特产!” 他立正敬礼,把箱子留下,却拿着文件袋走出办公室。 办公区,鬼佬警员们见他用箱子换了一袋资料出来,眼神都若有所悟,在办公室里,威廉却一脚将空皮箱踢飞,砰,皮箱砸在墙面,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FUCK!FUCK!”他口中怒骂。 何定贤一点都没有老上司说的那般好讲话! “开口要句钱怎么了?难道我送钱还得跟孙子一样,赚钱不寒颤啊!”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喝了口水,暗自摇头:“葛sir当年收钱都是低声下气,舔着老脸来!” “活该你当一辈子总督察!” 何定贤早已今非昔比,给鬼佬钱可以,但要跪着给不行!整个中英局势都不一样了,刑事组、军装组都不跪着给钱了。凭什么他一个堂堂高级督察要跪? 太傲的鬼佬走不长啊! 可大多数中底层的鬼佬,却比高层鬼佬还更傲,因为除了装大佬,他们其它什么没有 他打开档案袋,将十个组员名单,一份份浏览。 十个警员中三个是本地考试入警的洋人,两个为军队转业,五个是祖家调来的,成分比较复杂,但符合警队的格局,其中祖家调来的警员最好管理。 这种警员只为钱! 漂洋过海,不捞点钱,拿几百块港币的工资,替女皇卫国戍边啊? 议员大佬们怎么不来! 其次,军队派的警官也较好处理,虽然普遍更看不起华人,具较强政治信念,但是在军队派失势之后,拿捏起来也简单。 钢铁般的意志,也挨不住肚饿。 最后三个本地入警的洋人,天生就是官府派人马,不好对付。十个警员里面,人人都有可能是间谍,而以他的社会地位,军情处、政治部安插一两个间谍很正常。 何定贤对此一视同仁:“把每个人都当作间谍好了!” “这些就不用勾心斗角,会轻松很多。” 他不可能要求十个鬼佬一心效命,但只要能服从管理,解决公务上的事就足够。 能培养出一两个英奸最好,华夏文化,包容世界! “一个个鬼佬名字,叫的不顺口,记着也费脑,得替他们改个名字。”何定贤记几个鬼佬同僚、高层的英文名没问题,但要记手下十个人的英文名太麻烦。 他光是看资料都觉得头晕眼花,看来要先给伙计们汉化一遍。 “啪。” 何定贤打开办公室房门,来一位中年督察办公桌前,敲敲桌面道:“迈克sir,平时兄弟们晚上都到哪里开心?” 这位蓄着大胡子的鬼佬督察,年近四十,曾在海军服役,是B组内履历最好,看起来最有人望的一个。 “何sir!”迈克前面才受到教育,不敢怠慢,立即起身道:“有兄弟喜欢到威士忌吧喝酒,有兄弟喜欢到美式酒吧吃牛扒,有的兄弟也会去歌舞厅。” “没有去那种酒吧的?”何定贤问道,迈克不解:“那种是哪种啊,长官?” “就是.拼枪法的那种。”何定贤竖起两根手中,在面前比划了一阵,迈克望着短兵相接的样子,粗旷彪悍,满是胡子的脸蛋忽然露出一抹羞涩,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有” “不会是你吧?迈克!”何定贤惊讶叫道,迈克又羞又愤,握拳道:“长官,你不能歧视个人取向。” “对对对,我尊重每个人的癖好。”何定贤连忙道歉:“唔好意思,我只是有意外,请你原谅。” “那我做个主吧,晚上下工,兄弟们一起到百乐门饮酒。”何定贤声音放大,朝兄弟们朗声喊道:“我作东。” B组的伙计们闻言齐齐答应:“Thankyou,sir!” “多谢长官!” 这时达文西打开门,走到办公室,望向何定贤问道:“何sir,有什么要帮忙吗?” 何定贤笑着上去,搂住达文西的肩膀:“文西,晚上约了几个妞,有没有兴趣带A组的伙计们一起?” 达文西扭头扫向身边的伙计,转过头道:“不好吧,十几个人耶,会出人命的。” 何定贤轻轻锤了达文西一拳:“一人一个,出人出力就够,不用出命!” “那没问题。”达文西爽快的道:“正好与同僚们熟悉熟悉。” “就这样定了啊!”何定贤拍拍文西的肩膀,向伙计们挥挥手,重新走进办公室。 一份调查文件就摆在桌面上,袋子表面写一个名字“蔡兆光”,鬼佬送给他的第一个案子,根本不是为了给他机会,而是想要给他戴上手铐脚镣。 一个华人反贪组长,连一个华人探长的案子都不敢查,够什么资格查其它案子?如果何定贤搅事的话,重新把蔡兆光的案子拿出来,便可以将他轻松挡回去。 何定贤连文件内容都懒得看,便将其锁在柜子里,反贪反贪,“为贪而反”,“用反来贪”,到底是用来权斗的行政部门,招数用的很犀利。 晚上,中环,百乐门。 何定贤包下了前排最大的包厢,叫了二十多个小姐,四个舞男,排场阔气,堪称是一掷千金。 其实,鬼佬中的基佬也不多嘛,两个组两个,刚好一组一个,十分之一的概率,高吗?一人发两个舞男,一前一后狠狠满足他们! 夜场经理带着六个服务员,在旁随时伺候,包厢里坐的任何一个人,喝的不开心,酒瓶一砸,都是有资格砸店的主! “迈克,开心吗?”何定贤怀里搂着夜莺,翘起二郎腿,坐在众人中间,扭头朝右手边一个鬼佬喊道。 鬼佬正踩在一张桌上,脱光上衣,把洋酒洒在胸膛,后背,爽快的让舞男舔,十分高兴的叫道:“开心!开心!多谢何sir!” 夜莺穿着红色的亮片舞裙,盘着头发,依偎在老板身边,刚唱完歌下台,后背有些汗水,微微沾手,是最湿浊的体液。在何定贤独自应酬的时候,夜莺是获得楚小姐点头,唯一可以陪何生的妞。 “欢迎何sir来到反贪室,祝何sir步步高升,工作顺利!”达文西带头让鬼佬警员们举杯,气氛顿时一阵热闹,何定贤干完杯,饮下口酒,笑道:“多谢各位。” “迈克,我英文不好,我给你取个中文名怎样?”何定贤朗声喊道:“小组里的伙计们也取个中文名,方便以后做事。” 鬼佬警员们对视一眼,眼神酒意都退了不少,他们把何sir当凯子,可没想着要改名换姓。他们又不是高级官员,要面向华人社会,只在警队里办事而已。 叫中文名太奇怪,很不舒服!其它部门的英籍同僚怎么看他们? 215 臣服 迈克在舞池里挺起胸膛,把点凑到舞男嘴边,口中却喊道:“何sir,你取个英文名吧?兄弟们都喜欢你取个英文名!” “是啊。” “何sir,有个英文名更方便做事,好多华人不是都取了英文名?”鬼佬们为迈克的回答在心里叫好,回过味来,七嘴八舌,纷纷话道。 达文西也笑道:“何sir,在反贪室取个英文名更好。” “上司们会更开心,将来升职更有优势。” 何定贤却轻嗤一声,讥笑道:“我只是希望伙计们工作方便,真没想到名字还与升职有关,我可以取英文名啊,没问题。迈克,今晚你来买单!” 迈克正沉醉在硬汉乡里,整个人都硬了,突然吸了口气,不爽道:“何sir,伱在玩我啊?” 今天的开销至少十几万,区区一个鬼佬督察,要掏光全部家底。 “谁玩你了。”何定贤轻松笑笑,并不恼怒,坐在沙发上举手招一招。倪坤身穿西装从舞池角落里走出,手中提着一个钱箱,放到桌面打开再后退。钱箱里满满三十万港币,一卷一卷的堆起,震撼着众人眼球。 “迈克,我没性趣玩你,但是在华人文化里有个习俗,改名换姓得要包个大红包啊!”他随意抓起一把,环顾四周,出声喊道:“你们给我包个够大的,我就改!如果你们包不起,我给你们包!” “这些够不够!”何定贤站起身甩手砸向酒桌上的迈克,一把港币至少有六七千。 迈克脑袋里没有升起一点拒绝的念头,张手就在空中抓住两卷港币,随后再推开舞男,弯腰把剩下的港币拾取,一个港币掉在别人脚边给踩了一脚。 他照样不嫌脏,捡在怀里,上前说道:“何sir,你给我取个中文名吧!” 一个钱没拿到手里的时候,还有可能严词拒绝,一个人把钱拿在手里之后,再也难以送出去了。 因为在心理学上讲,人只要抓到手的东西,都会默认已经属于自己。 六千块不多,但白捡的六千块,谁不要?对于鬼佬警员而言,六千港币可是半年的薪水,区区一个中文名而已。 取了! 何定贤见状大笑:“哈哈哈,迈克,你叫基佬须点样?” 迈克笑道:“再来一把,何sir,我同你姓!” “哈哈哈。”何定贤再丢出一把港币,出声笑道:“反贪组的伙计们讲话真好听,不用随我姓,这把赏你的!” B组其余九名鬼佬见到迈克连拿两把钱,眼睛都红,连忙道:“长官,改名,我愿意改名!” 中文名、英文名,无非就是一个代号,对个人而言随便都能取,但对此时的反贪室而言,代表一个是否向新任长官臣服的意思。何定贤就是在用钱做一个服从性测试,想要的钱,就用中文名!这是姓中姓英的问题! 通过测试,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钱。 如果空口白牙要求下属,对下属进行服从性测试,大多数下属都会很反感。可拿真金白银做奖励,没有一个下属不愿意服从长官!他们又不是什么高级长官,面子重要吗?重要! 可TM钱更重要! 眼看着长官就才带一箱钱出来,刚刚抓出两把,剩下的只会越来越少,摆明是手快有,手慢无,谁敢再犹豫片刻。 何定贤端起箱子,一把一把的洒下钱,大声笑道:“有有有,每个人都有!” “不要急!” 反贪没经验,但怎么让人贪,他还不懂吗? 何定贤给B组的兄弟们撒过一圈钱,眼神瞥向旁边的达文西,达文西是个有骨气的年轻人,望见钱箱里的钱,马上转开头,朝着身边兄弟怒吼:“你们不愿意配合何sir工作吗!” “明天马上取一个中文名,写在工位上,让何sir一上班就能看见!” A组警员们早已迫不及待,见到长官松口,忙不迭道:“yes,sir!” “何督察,我们无条件配合长官工作!”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长官,嘴里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达文西回头继续硬气:“何sir!” “我有中文名了。” “不用取!” 何定贤非常理解的点点头:“文西,你真是我的好兄弟,A组的兄弟们领钱啦!” 警员们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身上就给钱砸了一遍,全都弯腰曲背,低下头捡钱,谁手快,谁能多捡一两个。何定贤则拿着打开的箱子,一步踏在沙发上,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把里面所有的港币洒在达文西脑袋上,从头淋到脚,刺激得众人狂叫。 达文西穿着西装,坐在沙发上,满脸呆滞,身体肾上腺素却是狂飙不止! “砰!”何定贤一把将皮箱丢开,上前与达文西拥抱,摸着他的头道:“文西,我的好兄弟!” “这些都是你的!” 达文西脑袋推向沙发,手掌碰到几卷港币,方才如梦方醒,扑向四周的港币,大把大把的抓起来,像是疯魔一般,晚上酒会的气氛也来到高潮! “大家玩得开心!”何定贤大声喊道。 鬼佬们纷纷大喊:“多谢长官!” 众人碰杯豪饮,鬼哭狼嚎,兴奋的不能自己,许多人拉起身边的妞便走,有人前去厕所,有人出门离开。鬼佬们喝酒很少那么早散场,因为他们以往只能喝酒! 倪坤穿着西装在柜台前拿出银票,轻而易举把单结好,再收下票据放进西装内袋。夜场经理守在旁边,看鬼佬们的鬼样,心里暗暗不屑:“没见识的小洋鬼子。” 他从上沪混到港岛,在十里洋场工作一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一批小洋鬼子的器量真小,三瓜两枣就给打发了。 倪坤买完单准备去找老板时,正好瞥见老板牵着红裙舞女的手,走入后场的休息室。 倪坤当即放慢脚步,远远随着长官身影,确认长官是同夜莺小姐一起进后场的化妆间休息,止住在走廊出入口处,将手搭住腰间的枪,眼神警惕的扫过四周。 何定贤把人给推到椅子上坐好,双手撑着化妆台面,扫落几瓶化妆水。 “轻点。” “何生。”夜莺一身红裙,浓妆艳抹,十分撩人。 她好似有些吃痛,伸手抓住何生的领带,轻轻将人拉下。 何定贤的双肩早已担起重担! 夜莺躺在椅子上,望着对面化妆镜里两人的姿势,心头慌乱,一团乱麻.刚刚其实是她喝酒上头,见到气氛不错,又为何sir刚刚的豪迈所征服,蓄意用手指在暗自挑逗小何sir。 没想到,何定贤是一个经不住挑逗的人,竟然真刀真枪的来打战了。 她不仅无力反抗,也是无心反抗,顺其自然就来到化妆间里小姑娘,不能乱玩火。 半小时后。 何定贤将一支香烟递给她:“来一支?” “谢谢。” 夜莺用手撩着发丝,整理乱了的头发,脸蛋潮红,眉宇带着温婉,眼神却很理智。 “何先生,你放心,那两万块给我就够了。” 吱啦。 何定贤刷着一根火柴,为女人点上火,笑着甩掉,出声问道:“百乐门最红的歌手就值得两万块?” 夜莺娇嗔的白他一眼:“何老板要是大方,多拿十万,二十万,我也收。” “有没有想过跟我。”何定贤食髓知味,真觉得刚刚夜莺不错,不过她是欢场出身,娶进门做妾不好,但当成外室养却很舒服。外室是三妻四妾之外的金钱关系,不谈感情,就谈交易。什么时候不给钱,什么时候就可以甩掉。 当然,睡她的时候,每个月是肯定要给一大把钞票。 夜莺在欢场见过男欢女爱,金钱交易,要是把何定贤换成别人,或者何定贤没有娶楚小姐,她马上就会答应,但偏偏何定贤是她舅少团团长的老公。 当初,她还为自己舅少团是楚小姐而沾沾自喜,暗叫庆幸,起码不会给人盯上,但现在却感觉十分尴尬,睡自己金主的男人?这要是给楚小姐知道了 她还十分理解何定贤为什么会看上她,很多原因就是她跟楚小姐的关系,让何sir有一种见不得人,偷情的刺激,正是这种刺激让男人欲罢不能!什么小姨子啊,都是这样!要是没有这层刺激,何sir未必会看得上她。 她自认长相虽然不错,但艳过头了,有风尘味。 与楚小姐、白月娥、罗彩云两个档次。 于是夜莺还是拒绝:“不行,楚小姐一定会知道的,我不能同小姐抢男人。” “那就算了。”何定贤耸耸肩膀,也不强求,只是道:“有机会再来听你唱歌。” “呵呵,以前光听你唱了,没机会用,用过之后,才晓得你歌喉好用,天生歌姬果然不一样。另外,你本来就是阿楠的人,阿楠又是我的人,自己人,两万块我就不给了。” “只是以后你的每首歌都会有我的花篮。”他转身推开门,吐出长气,心神还有些飘然。同守在门口的倪坤一起离开夜总会,有阿坤在,永远不用担心办事有人打扰。 夜莺匆忙收拾东西离开化妆间,明明不需要躲,却像做贼一样,心里一阵一阵的爽感却后涌上来,如浪潮一般,让人回味无穷,欲罢不能。 隔天,早上。 何定贤穿着西装,踏入办公区,每个组员办公桌前面都摆着一个中文名牌,上面写着汉字、职位、下边则是更小一行的英文翻译。 舒服了! (本章完) 216 钓鱼记得戴盔 “早啊。”何定贤满面微笑,打着招呼。 坐在工位上的组员们,齐齐起身,恭敬的道:“goodmorning,sir!” “早!” “何sir!” 何定贤轻轻点头,示意伙计们坐下。 “基佬须呢?” 鬼佬常伸明起身道:“阿须在更衣室,早上来晚了。” “嘿嘿。” 何定贤露出一抹狭促的笑容。 威廉穿着西装,梳着油头,神情干练的走进办公区,突然脚步一停,眼神流露不满,站在达文西桌前问道:“托马斯,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手指着名牌。 达文西立即起身:“sir!” “为了方便何sir办公,组员们自发取了一个中文名,希望能帮助到何sir!” 威廉皱起眉头,不悦道:“撤了!” “yes,sir!” 达文西肃声答道。 威廉冷冷瞥他一眼,转身走进办公室内,甩手把门合上:“砰!” 达文西摸摸鼻子,有些无奈。 何定贤将百叶窗拉上,不再留意外面的事,稍等片刻,达文西便举手叩门:“哒哒哒。” “何sir。” “请进。”何定贤坐在椅子上,朗声答道。达文西将门推开,拿着一份名单上前,出声道:“何sir,这是一份全组警员的中英文名单,请何sir收好。” “多谢。”何定贤笑着起身,接过名单,随意扫了一眼,收下道:“威廉sir的呢?” 达文西表情尴尬:“威廉sir还没有中文名。” “喔”何定贤付之一笑,出声道:“也快有了。” 中午。 警署食堂。 何定贤拿着餐盘,点了两荤一素,把餐盘放在一张桌面,四周的鬼佬下属们连忙让开位置,基佬须手里握着两颗鸡蛋,敲碎后递上前来:“何sir?” “多谢,不用了。”何定贤笑着婉拒。 刑事组、军装组的华警坐在食堂右半边,靠近墙角的位置,占据大半桌椅,鬼佬警官们却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印警则被挤在厕所门口。 江祖辉、钟德伟等华人警长看见鬼佬对长官服服帖帖的样子,心里都大为佩服,等到用餐结束,鬼佬们三三两两散的差不多,江祖辉才端着空盘来到位置上,将一个橙子递给长官:“何sir。” “怎么了?”何定贤接过不太新鲜的橙子,大力掰开果皮,低头吸着果汁。江祖辉低头道:“听说反贪室全改中文名了?” “鬼佬间议论纷纷,其它部门的鬼佬,好像颇有言辞,你多注意些。” 何定贤对于下属善意的提醒,浑然不在乎,吃着果肉:“入乡随俗,港督都取中文名,几个警员算什么?” “港督取中文名,那是为了方便统治,底层取中文名,可真就被腐蚀了!”江祖辉心中腹诽,嘴上却道:“何sir说的有道理,总之,刑事组,军装组的伙计们,随时听你的命令。” “我很好奇,你怎么让鬼佬改名的?”他低声问道。何定贤不假思索,直言道:“昨天请他们喝酒,一人包一个大红包,他们就乖乖改名了。” “何sir大气!”江祖辉暗暗心惊,竖起大拇指:“这可是磕头认祖宗的操作!” “诶,我不收这种孽子啊!”何定贤断然否认,纠正道:“我可没让他们磕头!” “一样一样。”江祖辉心道:“钞票果然是硬通货,有钱,有权,真是威水!” 何定贤将橙皮丢进餐盘里,站起身道:“别八卦了,鬼佬取个中文名有什么了不起,将来在警队得说中文的。” 他转身走进厕所洗手。 “是,长官!”江祖辉一本正经的肃声应命,再端起两个餐盘,一起拿到洗碗台。 晚上。 铜锣湾,一间威士忌酒吧。 威廉坐在吧台前,手中端着一杯金酒,昂首喝下一口,火辣的酒精从喉咙烧到肠胃,使人精神一振,痛苦中带来刺激的愉悦。 “啪。”他放下玻璃杯,吐出口热气,扬声道:“葛白sir,何定贤在反贪室里,丝毫没有把我这位长官放在眼中。” 葛白小口饮着威士忌,笑道:“威廉,我听人讲,反贪室可是收了不少钱,怎么?不满意?” “放屁!” 威廉脸色坨红,喝道:“一分钱我都没收!” “不会吧?”葛白心里不信,以何定贤的为人处世,要发钱绝对不会漏掉顶头上司。何况他刚刚入职,急需和上司打好关系。底下的警员都有钱收,上头的应该收更多才对。 除非威廉不想收! 葛白细细的打量威廉,用叉子穿了一片意大利火腿,送到嘴里咀嚼着:“说说看,怎么回事?” “何定贤拿了一个空箱子给我!”威廉手中攥紧酒杯,愤怒的道:“他不是来给我送钱,是来给我一个乞讨的机会!一个高级督察敢对顶头上司耍官威?” “他配吗!”威廉又举起酒杯,昂首饮下一口金酒,用烈酒来压抑情绪,人性对平庸、无聊之外的一切事物上瘾,包括痛苦!承受痛苦之后的成就感,会使多巴胺迅速分泌,带来极强烈的愉悦! 烈酒、自虐、都是用痛苦换开心! 葛白偷偷瞥了威廉一眼,觉得都有些不认识这位下属了,有钱还要什么面子啊?别人送来的钱,讨来的钱,不都是钱?伱一个总督察也就比高级督察大一级,怎么开始耍威风了? “呵呵。”他倒是很能理解威廉的心态转变,肯定是觉得身为直属上级,有整治下级的权力,天然认为下属就该服从上级,华人就该向鬼佬低头。 难以放开一把手的权威,死要面子活受罪,当然,话不能这样讲。于是他拍拍威廉的肩膀,宽慰道:“何定贤在湾仔上工,还怕钱跑掉吗?” “找个机会,约出来聊一聊,你退一步,他退一步,开开心心的,什么事都没啦。将来还要一起共事的嘛,照华人的话讲,这叫以和为贵。 “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 威廉听完好受不少,心里却已经决定狮子大开口,不叫何定贤掏个五六十万出来! 绝不让他在反贪室好过。 葛白眼神流露一抹奸滑,一边饮酒,一边开始套威廉的话,希望能找找威廉有什么破绽。威廉对何定贤的态度,给了他向何sir卖好的机会,如果能帮何sir制住威廉 “那些钱就是我的了!” 而且威廉与何定贤身处同一个部门,作为上下级,威廉再厌恶何定贤,也做不到开除、调离,更做不出内部调查的事!因为,二者在政绩上是有关联的! 所以,两人间没有核心利益冲突,是气归气,但不用下死手,什么时候都可以谈的人。 正因如此,威廉才会恼怒、烦躁、无可奈何,何定贤才敢给他一个下马威!甚至敢架空他! 别说,葛白喝着喝着,聊聊了威廉的私事,真给他找到一个机会。 九点钟。 东区,鲗鱼涌。 何定贤穿着一套黑色西装,排扣全部打开,露出里边的白衬衫,手里拿着鱼竿,坐在小马扎上,望着星光斑斓的海面。海面的近处,宁静祥和,远处,货轮来往。 颜雄穿着棕色皮夹克,头发杂乱,坐在一块石头上,嘴里叼着香烟,手中也抓着一根鱼竿。 “阿雄,这里有没有鱼啊?”何定贤钓了老半天,一条上钩的鱼都没有,颜雄在旁答道:“大佬,你挑的地方,你问我啊?” “你的位置好,更容易上鱼。”何定贤头一回来海边钓鱼,满嘴胡诌。 他约颜雄大晚上来钓鱼,其实就是要问问重案组的情况。周围,三四个便衣穿着西装,站在乡道旁,十来个警员手持步枪,藏在树林背后,静静为大佬把风。 颜雄摇头道:“再好的位置,我不会钓也没用。” “贤哥,你在贪室怎样?” 何定贤喝了一口饮料,随口答应:“能怎样?” “鬼佬都一个屌样,看不起华人,倒是很看得起钱。” 颜雄失笑:“还好,大佬你有的就是钱。” “洒洒水啦。”何定贤问道:“盛哥在重案组呢?” “干得很不错啊。”颜雄答道:“有鬼佬支持,又有兄弟们撑,前几天修理了一个老福的马仔,街道管得妥妥当当” “嗯。” “盛哥是个有本事的人。”何定贤夸赞一句,心底其实有点失落,世界离开谁都会转,重案组谁当头都行! 不到要做事的时候,其实看不出好坏。 何定贤要与颜雄保持联络,而失去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之后,二人剩下的只剩私交,在茶餐厅、酒楼等地方谈正事不太方便,选个地方钓鱼倒是很合适。 既能掩人耳目,还能打发时间。 何定贤不再讲话,突然拽起鱼竿,扬声道:“来了!” 颜雄表情有点兴奋,扭头看向长官,却见到空杆上只有钩子,连饵都没了:“贤哥,你饵被鱼吃了!” “去找潮义勇要两箱炸药来,我TMD干死它!”何定贤摘下钩子,骂骂咧咧,感觉脸都丢光。颜雄笑道:“何sir,别急,箱子里还有饵。” “走了走了,下回记得戴头盔来。”何定贤丢下鱼竿,出声叫道,颜雄不明白:“钓鱼为乜要戴盔?” “老子要用炸药!”何定贤侧目望他:“你戴不戴?” 颜雄果断道:“戴!” 陪贤哥钓鱼,不戴头盔,会死人啊! “早啊!” 他笑的很开心。 217 “阴军鬼兵” “何sir,没有打搅吧?” 隔天中午,葛白穿着制服来到湾仔差馆,进入反贪室办公区,来到正与伙计聊天的华人大帮面前,何定贤惊讶的抬起头望去:“葛sir,来湾仔办公吗?” “送一份文件,顺路来找你饮杯茶。”葛白举起手中一份文件袋,满脸笑容,在场鬼佬警员连忙立正敬礼,出声讲道:“长官好!” “长官好!” 虽然,他们大多数不认识葛白,但是葛白警衔挂在肩上,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 何定贤端起手上的杯子,示意道:“咖啡行不行” “当然没问题!”葛白摊开双手,语气熟络。 何定贤转身道:“葛sir,里面请。” 鬼佬组员们望着一位警司同组长进入办公室,互相交换个眼神,心中凛然。威廉在办公室里拿着杯子,望见葛白亲自来替他撑腰,心里一阵舒坦:“葛警司出面,我看你怎么耍威风!” 高级督察办公室。 何定贤冲了一杯速溶咖啡,递上前笑道:“葛sir,办公室里没有虹吸壶,唔好意思.” “没关系,速溶的也一样。”葛白接过杯子,饮了一口,倒没有在意是不是煮出来的。 “听闻你在反贪室里有点麻烦,希望来帮伱解决一下,当初说过要关照你的嘛。”他放下咖啡杯,开门见山,铿锵有力的道:“不要怕一个威廉,我来替你撑腰!” 何定贤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上一支雪茄,轻笑道:“葛sir,威廉只是一个小角色,搞定他很简单。” “当然,他是你的老下属,我肯定要给他面子,这样,把威廉交给你解决,你开个价吧!” 何定贤摊开右手,吐出口白雾,语气非常轻松,既然葛白敢主动来替他撑腰,肯定是有十足把握,别看威廉是一个总督察,可在鬼佬内部连宪委级都不到。 不到宪委级都不算高层,只是一个中层的打工仔,而葛白却是宪委级的高层,整治起威廉有的是办法。 他则是警队华人大佬,可以直接联络到处长、副处长,根本不怵一个小小总督察!威廉敢这样嚣张,真是有个性,说不定还有人怂恿,比如眼前的葛白! 这家伙就可以暗暗拱火,让威廉给他造成麻烦,再把威廉卖给他!乖乖仔是卖不出好价格的,越会添麻烦的人,越能卖个高价! 这未尝不是种统战价值。 否则,他不信葛白严厉训诫威廉一顿,威廉不会收收威风,现在葛白不就来卖货了? 不过,葛白要是能想到这样卖货,那他就买单吧!肯出来卖,价格都好谈,觉得贵就讲讲价咯。长远来看,议价权是掌握在华警这边,你不卖,其他人也会卖,迟早把警队都买下,少流点血也好,反正警队的规费都是榨社团油水。 “何sir爽快!我也不客气啦。”葛白坐在对面座,身姿笔挺,英气勃发的竖起一根手指:“十万,只要十万!我帮你搞定威廉,保证让他服服帖帖,跪在地上求你。” “这间反贪室你话事!” 葛白眼神打量一番办公室,语气笃定。 何定贤大手一挥,也不还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没问题。”葛白笑的很欢。 何定贤半椅在沙发上,右手弹弹烟灰,笑吟吟道:“葛sir,你真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将来啊,警队的鬼佬属你最富!” 葛白乐呵道:“我就想退休之后,到南洋买个岛,盖个别墅,配艘游艇,天气好带老婆、孩子出海吹风,钓鱼。” “肯定没问题。”何定贤道:“记得多娶几个老婆,要不然,游艇空荡荡,白买啦。” “哈哈哈。”葛白朗声大笑。 何定贤在重案组长的位置上退下,每个到手的规费会少上百万,虽然集团经营的很好,几个项目、公司都在赚钱,但是赚钱的速度可没收钱快。 再加上各方打点,应酬,花钱的地方多,对数字变得敏感。葛白放在以前一口价能叫二三十万,一个总督察也值这个价!但他很清楚何sir的财务状况有变化,竟然收起以前的风格,只叫了一口十万! 这绝对是友情价了。 甚至是想告诉何sir,我是你坚定的盟友,绝不拿你当凯子,有钱一起赚,没钱,他可以少赚些。 临行前,葛白笑着起身,出言道:“我在财务科,手下没有合适的行动人员,何sir借几个给我用用?” “小事情。”何定贤知道葛白确实缺人用,能亲自去办事,已经是很舍身了。他走到办公桌旁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叠名片,在里面抽了两张:“九龙城的蒋天生,油麻地的孟元达,要用兵还是用贼,你选好。” 葛白接过其中一张,举在手中笑笑:“够了。” 何定贤收回孟达华的电话号码,笑着放回抽屉里,合上抽屉道:“葛sir,我送你。” “不用,不用。”葛白摆手拒绝,眼珠一转,机灵道:“我还要去找威廉聊聊天。” “那好,我就不送了。”何定贤知道他要去给威廉下套,拉开办公室的门,很客气的把他送走。再关上门,压下百叶窗一片叶子,看着葛白满脸倨傲,威风凛凛的走进总督察办公室,咒骂一声:“这鬼佬真鬼佬!” “嘿嘿,不过我很钟意他!”他松开手指,转身回到位置上坐好,吸着雪茄,暗暗思考:“威廉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但解决威廉只能代表在反贪室内不受肘制。” “这个肘制本身就很无力,不是鬼佬高层栓的锁,打开以后,除了工作上舒服些,其实对重新上位没有一点帮助。” “勉强算是第一步吧!”麦景陶将他调入反贪体系,是在利用体系、位置的特殊性限制他。身处于湾仔差馆之中,一个真正能称得上锁的人,起码得是湾仔署长。 因为,麦景陶有什么命令,只会直接下令给湾仔署长,而落不到威廉这一层。 何定贤要是在反贪室里什么都不干,可能会过的很舒服,一直舒服到八九十年代都OK,但除了舒服,什么都无。他现在打算做点事情,否则那十万港币不如拿来养老,丢给鬼佬干什么? 反贪室能发挥的职能只有反贪,但反华人,是不可能的,他是来反贪室任职,不是来投降!那么,要反就只能反鬼佬,反鬼佬的贪!顺便能分裂鬼佬内部,进一步培养出亲华势力。 可反贪室鬼佬,只会拿钱,真要他们去反自己人,肯定不甘不愿,除非先挑动其它鬼佬对反贪室的对立,让反贪室鬼佬们觉得受到欺压,才有可能打回去。 港督府开始“以港治港”,他可以“以鬼打鬼”。指望一个群体内部自我矛盾而分裂,不现实,因为自我矛盾可以自我解决,唯有插手进去恶意挑唆,才能将矛盾扩大化。 “如果反贪室可以培养出亲华势力,不仅手底下能多一批阴军鬼兵,还可以为回到行动部门作铺垫。” 相比于华人掌控华警部门,鬼佬更怕连行政、管理等部门也被华人掌控。因此,一直以来底层的交锋在一线行动,高层的交锋都在行政管理。当然,光是恶意挑唆不行,还需要画大饼,给予利益,鬼佬们才会铁了心跟他走。 “这个月快发规费了。” 何定贤吸着雪茄,平淡的眼神中,流露出阴险:“正好丢块骨头出去,引饿狗抢食,狗咬狗就OK咯。” 总督察办公室。 葛白手指夹着雪茄,长长吐出口烟,语气很是威风:“我已经严厉训斥过何定贤,真当自己还在重案组呢?区区一个高级督察,在华人里是第一高官,但在警队体系里,只是我们脚下一只蟑螂。” “心情不好就可以碾死!” 威廉站在身旁,满脸认同:“葛sir所言有理,我就等着看何定贤怎么来求我!” “放心吧。” 葛白耷拉下右手,把腿架到茶几上:“他已经准备开始筹钱了,下周,下周警队发规费,他肯定乖乖把钱奉上。” 威廉心情愉快很多:“葛sir,晚上喝一杯?” “算啦。” “我要陪伊辅sir看马。”葛白摇摇头,婉拒了。 他同伊辅sir根本没约,但是上回喝完酒,威廉连一个妞都没有安排,同这种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当初培养、提携的那班下属,一个个办公能力不错,但几个能够适合港岛的形势变化。 没有一个合格的政客! “看来将来还得靠何sir啊!”葛白心中感慨,这批乐色,用来当猪卖就刚刚好。 五天后。 颜雄、陈子超两人一人提着一个钱箱,来到湾仔差馆,大步踏上楼梯,进入反贪办公室。 这几天,何定贤意外发现日子开始好过,长官威廉好像在心理上已经获得满足,不再公开表露对他的不悦,偶尔还会跟他打声招呼。部门警员们见状也都松了口气,开始和他走的更近。怎么回事?我都还没出手呢! 今天则是发规费的日子。 “何sir!” 颜雄站在门口,出声道:“高sir让我来给你送钱。” 218 搞事 “进来吧。” 颜雄、陈子超得到大佬的同意,拎着钱箱进入办公室,将两个钱箱放在桌面。 以何定贤在警队的地位,就算调出重案组,也不可能同华探长一样去领钱。 一个高级督察每个月规费是多少?高永盛作为下级只能定一个合适的数目,乖乖把钱送上来。 何定贤望向钱箱里绿油油的港币,出声问道:“多少钱?” “三十万。” 颜雄出声道:“一个箱子十五万。” “知道了。”何定贤对数字还算满意,挥手吩咐道:“把阿仔叫来。” “是,贤哥。”颜雄肃声答道。 猪油仔已经不再是警队的“包租公”,现在“包租公”由高sir的收租佬“细佬曾”担任。于是颜雄、陈子超在离开警署后,便立即派人前去通知猪油仔。正在与潮州粥,林大头一起饮茶的阿仔收到消息,连忙起身赶到湾仔差馆。 他不再负责收租以后,每月收规费、发规费的日子都变得清闲起来,手中的权力没了,不如往日威风,常常饮茶、看马消磨时间。大老板在发规费的日子叫他,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大佬,你找我。”猪油仔左顾右盼的走进办公区,正好见到鬼佬们开始领规费,每人手上都抓着一叠钱,少则千把块,多则两三千,心里不禁暗叹:“鬼头吃得满嘴流油,小鬼倒是没落到什么好处。” 这两年规费大涨,普通便衣的规费都已经追上英籍警员,只有军装组略少一些些。老鬼头拿的钱是越来越多,但舍不得给英籍警员分,导致英籍警员普遍有点意见。 不是从没涨过规费,是涨了,同没涨过一样。 因为,华警们涨的更多,华人长官舍得拿钱出来。 何定贤见到猪油仔把门关上,丢出一支香烟,站起身道:“帮我拿一个箱钱出去发一发,我没有吃独食的习惯,就算手底下是鬼佬照样得分钱。” 猪油仔目光落在桌面打开的钱箱,双手兜住香烟,拿在手上颇为纳闷:“贤哥,鬼佬们不是都拿过钱了?” “我手下就得多拿一份,知道该怎么做吧?”何定贤指指窗户外边的组员。 猪油仔笑道:“发规费,我最拿手了。” “贤哥,这些鬼佬真幸运,撞见你这个活菩萨。” “换一个华人警官来,屎都不给他们食!” 何定贤挥挥手,笑纳了马仔的马屁,驱使道:“去做事,记得,总督察没有份,那老鬼头我给过钱了。” “yes,sir!”猪油仔穿着白衫布鞋,抬起手臂,在装模作样的敬礼,肥肥胖胖的很是滑稽。 他走到茶几前合上钱箱,提着钱转身出门,在警员们的注视下,走进更衣室。 警员们互相交换眼神,隐隐已经预感到什么,心里都兴奋起来。半小时后,猪油仔走出更衣室,敬礼嬉笑道:“各位阿sir,何sir给大家发了咖啡券,请大家喝咖啡。” “希望各位钟意何sir的咖啡。” 何定贤在办公室看到这一幕,嘴角笑意难忍,暗自摇头:“真会玩。” “Thank you, sir!” “谢谢何sir!” 有几名警员叫道。 随后,猪油仔提着空钱箱离开差馆,钱箱里总共就五万块,多余的钱都已经被大佬收起,按人头算一个人一千五咯,剩下两万块是给另一个高级督察的。 部门警员则心痒难耐,看见收租佬离开,几人起身进入更衣间。 每位警员的衣柜缝隙里都插着一叠港币。 当有警员摇着港币走出更衣室,挑眉看向同僚时,剩下的警员们再陆续起身,全都进入更衣室将港币拿起,整间反贪室里都弥漫着腐败的铜臭味。 达文西来到更衣室里,见到他格子前的椅子上,足足摆着厚厚一大叠钞票。 他将钞票拿起甩了甩,只觉得非常有重量,一张张数完之后,再把两万港币放在嘴前亲了一口。 “我爱你,何sir!”他在反贪室每个月都只能拿一万多,两万港币直接使收入翻倍,来一个华人警官,什么都不用做,每个月就多出一两倍的收入。 鬼佬警员个个都乐开了花。 反贪室作为一个肥水部门,油水不是对底层警员而言,打工仔在哪儿都是打工仔,要分油水起码得肩上有花。 大部分收入都是落入部门负责人手里,不管在什么地方,一把手通杀! 威廉在办公室里收到消息,心情也很不错,虽然还没拿到钱,但是在他看来。何sir愿意给兄弟们分钱,一样是表态服软,给手下兄弟们都分了?还能少得了他的吗?伙计们多分一倍两倍,起码要给他送个三倍,五倍吧? 每个月十几二十万。 这比署长赚得都多! 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收,肯砸这么多钱,砸给总警司不行,要砸给一个总督察? 威廉却觉得天经地义,华人就是该给鬼佬送钱,到现在他反而不急了。 十分耐得住性子。 何定贤发现把钱发给鬼佬之后,部门里的英籍警员在差馆走廊,楼梯口抽烟时,都会主动与其它部门的人聊起这笔钱,部门里二十个人,嘴巴严的没有几个。 因为,这是一笔飞来横财,不费吹灰之力,人性都喜欢吹嘘,用别人羡慕的眼神,来满足自身的虚荣心。 鬼佬也是人,一样爱吹水。 平时办事口风很严的人,在这种事情上,不见的就会保密,有钱啊,就是得让人知道! 因此,不用任何宣传,事情便传遍整个湾仔,部门里英籍警员们或许知道,消息传出去会让同僚嫉妒,但他们不在乎,他们要的就是同僚羡慕。 伱要不羡慕,我都白吹了。 毕竟,同僚羡慕又能怎样?他们脑袋已经装满港币,根本不会想到,其余部门的人会将他们与华人视作一体,因为人人鬼佬都拿规费,他们多拿一笔正是英籍警员带来的优势。 你要恨,只能恨何sir没有调你那。而他们却忘记,唯有华人警员领规费的时候,收租佬会把钱放在更衣室里。就算他们意识到一定会去拿! 凭什么华人可以这样收钱,他们就不行呢?钞票可不分政治立场。 但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差馆里就传出一些风声,称反贪室收了华人大帮的钱,将会启动对湾仔英籍警官的内部调查。 消息传的有板有眼,还说何定贤想利用内部调查立功,重新调到一线行动部门。 办公室里。 何定贤将一杯热茶递给军装警长钟德伟,寒暄道:“钟sir,消息传的真快,麻烦你的伙计们了。” “呵呵,军装组冲锋上阵不一定,但要散点消息,呵呵,五分钟就能传遍全署,一个钟全港警队都知晓。”钟德伟啜一口烟,感叹道:“反贪室的鬼佬算是泥巴掉进裤裆,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人天生就对谣言有好奇心,更不会相信世界上免费的午餐,既然反贪室英籍警员拿到钱,那么和华人督察合作的几率就极大,否则华人督察凭什么要给你钱呢? 但反贪室鬼佬却会为其他同僚的敌视感到冤枉,华人警员愿意送钱来,证明对大英帝国的支持,我是为国拿钱,你敢冤枉我?这口气正常人都难以忍受,事情如果发酵起来,双方很容易擦枪走火。 “现在还差点情绪,需要军装组伙计们再添点柴,点个火。”何定贤叼起香烟。 钟德伟道:“没问题,添柴点火我在行。” “嗯。”何sir轻轻点头。 这回他用的是阴谋,靠的则是银弹!一切阴谋都是在利用人性,有时候银弹上膛,打出去子弹更凶,更猛。 “何sir,剧本我已经写好了,什么时候收货?”傍晚,葛白打来电话,何定贤朗声笑道:“哈哈哈,不急,今天时间不早,明天再收货吧。” “好,明晚九点见。”葛白爽快答应,旋即挂断电话,再打给威廉,告诉他明晚到酒吧和何sir见面,何sir有事要同他讲。 第二日。 中午。 一位军装组长,身着制服,拿着餐盘,正在警署食堂排队,时不时与前方的反贪室督察聊两句天,口中还称呼反贪督察的中文名。不可否认的是,自从何定贤来到反贪室之后,反贪室鬼佬们对华警态度好上很多,不看僧面看佛面,何sir确实大大提高了湾仔差馆里华警的地位。 排在前边的一位装备科鬼佬,听见华警与反贪督察的聊天,神色不耐,眼神厌恶,特别是华警叫出反贪督察中文名之时。 只见军装华警表情谄媚,眼神却很机灵,悄悄在观察前方,这时机会出现,他在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满脸讨好的塞到反贪督察的手中,乘势上前一步,俯身说道:“sir,拿去抽。” 基佬须礼貌性地后退一步,打算接过香烟,脚却踩在前方警员鞋上。装备科鬼佬“巴顿”给人踩了一脚,马上用肩撞了回去,将基佬须撞出队伍。 这让正在彰显优越感的基佬须跌落谷底,倍感丢脸。他立即扭头瞪向前方,朝着巴顿咒骂:“怀特岛的乡巴佬!赶着挤回你老娘的通风管道吗?” 唯有鬼佬最懂得骂鬼佬。 基佬须一句标准的伦敦腔直接把巴顿骂破防了。 (本章完) 219 掌掴鬼佬 “嗙!”巴顿将手中餐盘砸向基佬须,冲上前大力推搡基佬须一把,出声大骂:“下贱的基佬!昨天你男朋友没有把你搞嗨吗!” 基佬须后退数步,差点翻倒在一张餐桌前,勉强站稳,听着巴顿嘴里的咒骂,一团邪火就冲上脑袋:“乡巴佬,我一定把你扒光搞一场!让伱知道J奸是什么感觉!” 巴顿扬起眉毛,尖尖的下巴,显得十分丑陋:“开后门的贱货,人人都可以上!” “干你娘!”基佬须快步冲上前,挥去拳头,一拳将巴顿打翻。 巴顿在装备科是督察警衔,手中握有一定权力,级别上与基佬须一致,根本不畏惧与基佬须有正面冲突,而且装备科直属于署长管辖,政治背景上比军队派出身的基佬须更强。 基佬须却是海军出身,膀大腰圆,突袭一拳抢住先手之后,骑在巴顿身上,以双手死死扼住巴顿的喉咙:“呃呃呃” 巴顿脸颊淤青,嘴中溢出鲜血,躺在地上,双手扣着基佬须的手掌,试图将手指掰开,但随着氧气进入越来越少,整个人的力量也渐渐变少。 他出身祖家警队,在训练和实战上,远不如军队出身的基佬须。敢跟基佬须叫板,便是仗着官府派背景,但打过二战的老兵打起人来,出手即下死手! “好了!” “迈克!”食堂里,一位穿着绿色制服,戴着帽子的中年警官起身,表情严肃的大喝一声,周围一群英籍警员立即冲上前去,用力拉开基佬须:“够了,迈克!” “副署长在旁边看着呢!” “千万被搞出人命了。” 中年警官肩膀赫然扛着高级警司衔,正是湾仔差馆中的二号人物。 基佬须见到巴顿即将气绝,逐渐脱离的样子,心里已经被报复的爽感充斥。 顺着台阶就松开手,站起身,但见着巴顿久久没有起身的样子,心里又涌起一阵后怕:“我怎么会这样?” 这段时间的春风得意,让他不自觉变得厌恶挑衅,潜意识就认为敢挑衅他的人都该被打死!他已经不一样了!但在警队的规矩面前,他和从前一模一样! 两位警员将巴顿扶起,拍了拍他的脸,巴顿缓过气来,眼神恶毒的望向基佬须,小小一件事两人却已经结下死仇。 副署长走上前来:“把巴顿送到医院,迈克,你到禁闭室呆着!” “处理结果下来之前,任何人不允许给他送餐水!” 在场的英籍警员立即应声:“yes,sir!” 一位华人督察却走上前来,很富义气的说道:“sir,我亲眼见到是巴顿挑衅在先,不能因为弱者的无能,而颠倒是非对错!这次是巴顿先动手的,迈克只是反应过激” “何sir。”副署长望向他道:“这是警队的内部事务。” 何定贤稍息立正,坚定有力的道:“是的,长官!” “正因是警队的内部事务,作为警队的一份子,作为迈克的上司,我才有义务与责任替迈克出声!”官府派出身的副署长,其实就是欺负迈克是个军队出身的警官。 而在军队派警官之中,基佬人数其实不少,因为,大英帝国是靠海军起家,作为一战时期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部队,大英海军的官兵们长期在海上远洋。 大部分人无法忍受海上的寂寞,男人与男人之间,自然也会擦枪走火。 军舰、潜艇上是不能有女人的,极容易滋生很多肮脏,灭绝人性的事,历史上屡屡发生过可以说,军队派的基佬是环境造就,是为国捐躯!忍辱负重!是有历史基因的! 所以,他们极不愿意受到歧视,大英帝国对基佬的态度也很包容,起码不敢在明面上骂人。另外,大英内部各郡发展水平不一致,贫富对立严重,乡下郡市的人在大城市备受歧视。 可以说,巴顿、迈克都骂到对方的逆鳞了!再加上警署内的风言风语,两个人不打起来才奇怪! 迈克看见华人上司都主动替他出头,眼神中充满感激,张口道:“何sir,没关系,我大不了脱了制服不干!” “不要牵连到你。”一个华人督察又怎么能与高级警司叫板? 何定贤却扭头看向他,很是坚定道:“我是你的上司!” 副署长望向何定贤也笑了,心道:“我也是你的上司!” 不过他嘴上却道:“何sir,你的意见我收到了,会传达给纪律处的,如果没其它事情的话,先回去吃饭,按照我的话处理。” “yes,sir!”英籍警员们出声应命。 何定贤却没有理会:“等等。” 他上前一步来到巴顿身前,捏着巴顿的脸颊,露出狞笑道:“没死吧?” “你”巴顿眼神迷茫。 “阿须,教训人是要讲究方式的,手贱的人剁手,嘴贱的人打嘴,我给你示范一下。”何定贤说完扬起手掌狠狠一巴掌就甩了下去:“啪!” 一掌将巴顿嘴里的鲜血打到飙出! “好了。”何定贤甩了甩生疼的手,整整制服,出声道:“你敢扒阿须的制服,我就扒了你的皮。” 这句话平平淡淡的话却充满威胁,谁都知道何sir说出来的话,一定敢做!这一巴掌将在场所有英籍警官都打懵了!与此同时,华人刑事组、军装组的警员们却默默站起身,渐渐汇集到英籍警员的四周。 副署长不知道何定贤一个华人督察,为什么会为一个军队派鬼佬出头,难道,华人真的会把英籍下属当作兄弟吗? “何sir。”副署长正在考虑是否让何定贤也进禁闭室的时候,总督察威廉却挺身而出,笑呵呵的打了个圆场:“端sir,我是反贪室的负责人,要不然把他们两个交给我处理?”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副处长“端杰瑞”沉吟片刻,点头默许,转身离开食堂。 何定贤举起双手招呼道:“好了,好了,没事了,继续吃饭,继续吃饭!” 华人警员们很快散开,回到位置上继续吃饭,他们只是为了撑何sir,其实对鬼佬们内部的争端没什么兴趣,余下的英籍鬼佬们也慢慢散去,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一边吃饭,一边聊八卦。 达文西等反贪室鬼佬们心情最复杂,一面觉得何sir的行为过于嚣张,有点触犯到英籍警官的威严,一面又觉得何sir愿意为迈克出头,整个反贪室都应该站到何sir这边。 威廉瞥了基佬须一眼,见他还在办公室杵着,厉声道:“吃完饭就去禁闭室呆着!” “是,长官!”基佬须肃答道,后知后怕,直接打了份餐端进禁闭室了。 他心里却对何sir充满感激。 就连威廉sir都是后边才出来讲话,唯有何sir敢冒着副署长的命令出声,那一巴掌不仅打得巴顿抬不起头,更让基佬须死心塌地。 威廉这餐饭吃得却很开心,他自认为何定贤又欠他一个人情,晚上的数目说不定又会多上一笔。 下午,署长办公室里,副处长端杰瑞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出声说道:“何定贤当众掌掴英籍督察,威胁英籍督察的人身安全,行为非常恶劣。” “我建议先把何定贤的事情上报纪律处,将何定贤调去守水塘。” 他掷地有声的道:“湾仔差馆,决不允许有这么嚣张的人在!” 湾仔署长利嘉年在办公椅上站起身,慢条斯理的安抚道:“端sir,何定贤刚刚调入湾仔差馆,既将其贬低至水塘,纪律处会同意,警务处长都不会同意。” “他是一面旗,以前是华人的旗,现在则是我们港府的旗。” 这位署长倒是很有大局观:“港府要用他让警队的华人知道,为我们做事,不止有钱赚,还有福享。” “这些事情起码得过几年再做。” 利嘉年深吸了香烟:“呼。” 风轻云淡道。 端杰瑞不甘道:“难道,就让他这样嚣张下去?” “让他嚣张又怎样?”利嘉年则浑然不把食堂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坦然道:“他越嚣张,死的越快,因为嚣张是要付出代价的,港岛有个词叫作威水。” “有钱才能威风,为什么呢?因为,威风是要花钱的,他这样威风又能撑多久,手里的钱花完,也就威不起来,到时候华人都会看不惯他。我们给他一把枪,他就要把枪口对准自己,明白吗?” 端杰瑞吐出口气,捏着雪茄恨道:“迟早我要扒了他的皮!” 晚上。 十一点钟。 “何生,你的电话。”佣人站在客厅的电话机旁,出声叫道。 “好,稍等一下。”何定贤放下电视机的遥控器,起身走到电话旁,在佣人手中接过电话,问道:“边个?” “何sir,准备收货吧。”东区,一间酒吧里,葛白穿着西装,叼着雪茄,望着床上惊慌失措,拉起被单的威廉,嘴角充满讥讽。 “葛sir。” 威廉瞪大眼睛,带着醉意,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 “什么位置?我马上去。” “友谊酒店。”葛白说完,放下电话,朝着旁边的摄像师傅问道:“拍了多少张?” “几十张是有的。” 葛白扭头看向床上的威廉问道:“威廉,你真不是人,这样照顾老婆的妈妈呀?.嘿嘿嘿,我都给你拍下来了!洗出来之后会寄到你家,交给你收藏的。” 今天没状态,第三更随缘,不要等,可能无。 220 学狗叫 何定贤带几名小弟来到友谊宾馆,在两个义群马仔的带领下,推开一间房门,望向里边:“葛sir,威廉sir,你们在玩什么?” 他眼神扫过威廉,目光落在葛白身上。 房间里,威廉已经穿好衣服,身旁站着一个满脸皱纹,化着浓妆的西洋妇女。妇女一头金发,身材保持的不错,但眼角的鱼尾纹和暗沉的皮肤,一眼就能看出至少四十五岁。 华人钟意玩洋马,却只钟意少女,无人会看上半个身子入土的老马。 威廉sir口味真重。 但这年头出来玩很正常,拍几张照片,就想捏住一个总督察?这种案子莫说是纪律处,就连反贪室都懒得查。何定贤眼神落在老妇人脸上,依稀看得出老妇人年轻时的靓丽,但鼻子若有若无,总能闻到一股腥骚味,不知是老妇人身上传来,还是房间里的味道,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如果葛白只有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他会很失望。 但看威廉额头布满汗珠,神情慞惶,老妇人紧张报着双臂,裹着胸口的样子,事情好像又并不简单。 这时葛白递上一叠照片笑道:“何sir,晚上我约威廉sir喝了两杯酒,之后一起到宾馆里休息,打算明早过海去濠江玩两把,我假都请好了。” “前面听见房间里有点动静,害怕威廉sir出事,未想到,是他老妈来探望他,打搅了他的好事。” 何定贤闻言瞳孔放大,心里一阵恶寒,接过照片看了几眼,张张都是大特写,露腿,露肩,又露脸,再回头一看旁边的老妇人,靠,穿着一条紫色吊带长裙,胸上货还不少。 难怪要捂着。 “威廉sir,你老妈这样来探你?”何定贤收起照片,扭头望向威廉,不可思议的问道:“伱们感情真深刻啊!” “何,何sir”威廉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已经中计?以前的上司葛白配合一个华人督察给他设局,他根本想不到葛白会出卖他!但事到如今,他已经被彻底捏住把柄,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我,我,我只是”他想要辩驳却找不到理由。 “你只是喝醉了?”何定贤笑着替他说道。威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说道:“对对对,我只是喝醉了。” “喝醉了,那太简单了。”何定贤朝床上投去一个眼神:“继续睡啊!” “明天睡醒还可以聊聊天,一家人嘛,搞这么客气干嘛。”母子情深也不是这种深法! “何sir,放过我吧。”威廉张张嘴,终于停止狡辩,大声哀求道:“事情要是传出去,我会死,我会死的啊” 何定贤扭头看葛白一眼,耸耸肩膀道:“葛sir,我只是来收货的,接下来该怎么办,你给个意见。” 葛白则道:“何督察,我记得你有间报社。” “对啊!”何定贤恍然大悟,嬉笑道:“市民们肯定很喜欢这种花边新闻吧?” 刚刚威廉还只是害怕奸情败露,事情给老婆、孩子知道,家庭事业就毁于一旦,现在想到事情向媒体曝光,后果之严重,轻则离职,重则坐监,家人之反应不可估量,早已摧垮的心理防线,顿时使整个人彻底崩溃,跪在地上疯狂哀求:“何sir,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我在警队没有为难你,没有,我只是想要点钱而已,钱我不要了,不要了,我给你钱行不行?” 威廉抓着他的衣角,昂首乞求:“我保证,以后你在反贪室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样,就怎样。” “你不是何sir的上司吗?威廉。”葛白在旁冷嘲道:“上司是不能跪的,应该是何sir给你跪下。” “不,我不是何sir的上司,我只是何sir,何sir的狗。”威廉急切的想要表现,张嘴叫道:“汪,汪,汪!” “我就是条狗。” 何定贤心知伦理两个字在各国社会都十分重要,不管台下有多么龌龊,一旦肮脏事被曝光,一辈子就毁了。体面人是最需要爱惜羽毛的,你不体面,就上不了台面! 最好是一辈子不要做肮脏事,如果真的拒绝不了,那么,最好不要给人发现,否则,一辈子给人抓住把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房间里,几个义群马仔望着鬼佬总督察学狗叫的样子,不合时宜的发出讥笑。这里没他们插嘴的份,但是他们真的憋不住啊! 何定贤则弯腰摸了摸威廉的脑袋,笑道:“既然是狗的话,爬几圈看看?” 威廉二话就四肢着地,在床边来回爬着,边爬边叫:“汪,汪,汪。” 老妇人本来也算是弯腰俯身学狗状,好在何定贤没有兴趣,连忙抬手示意阻拦,鬼佬们可以不讲道德,他还是要谨守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尊老爱幼嘛! “哈哈哈哈,够了,狗了!”何定贤看见威廉来回爬了三趟就气喘吁吁,大声笑道:“威廉sir,我既然收你做狗,骨头还是会给的,以后每个月多给你一万块规费。” “这几张照片就先帮你收好,退休的时候记得来找我拿,你们俩慢慢加深感情,我和葛sir就不待在房间里打搅你了。”他没兴趣在房间里久留,那股刺鼻的腥味越来越重。 “葛sir,走吧。”他同葛白打了一个招呼,转身带人离开,等到所有人撤出房间之后,再同旁边的马仔说道:“把门看紧,不到天光,人不能出来。” “知道了,何生。”几名义群的马仔站在门旁,肃声答应。 何定贤走下宾馆楼梯,来到房间门口时,拍了拍葛白的肩,饶有兴趣的问道:“葛sir,你怎么想出来这招的?” “平时威廉sir看起来不像这种人啊。” 葛白嬉笑道:“他不像,不代表不是,不是,不代表不想。上周同他饮酒的时候,他说自己的丈母娘是个寡妇,老丈人在二战上阵亡,守着女儿长大,身材真是不错.” “之前谈了几个男朋友,他老婆不同意,丈母娘这段时间在家里都是真空包装,我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聊,越聊越兴奋,一看就是有贼心。” “他想做这个贼,我就圆他梦咯,今天骗他出来收钱,灌醉之后带到宾馆里。”有些细节就不用详谈了。 何定贤幡然醒悟:“葛sir,你可真下贱。” “嘿嘿嘿。”葛白被人骂了,但却笑的开心,这个世界哪儿有什么上流下流,谁赢谁就威!他越来越适应港岛的生活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何定贤感叹一声,临上车前,出声道:“今晚的货我很满意,加钱!” “我给你加钱。” 葛白搓搓手,满脸心动:“既然何sir主动要赏我,我也不拒绝了。” 何定贤当场在车里掏出一张五万港币的银票,塞到葛白手里关切道:“威廉sir玩的那么开心,你也不要亏待自己啊。” 这晚,威廉、葛白、何定贤乃至威廉老妈都玩的很开心。事实证明,合作共赢,方能携手共进,一起开心,一起赚钱多好! 隔天。 上午。 威廉神情灰暗,强起打精神来到办公区内,眼神正巧迎上与伙计们聊天的何督察,瞳孔内不可避免的流露出畏惧。何定贤则笑容满面,好像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出声打招呼道:“威廉sir。” “威廉sir。” “威廉sir。”达文西等警员纷纷开口喊人。 威廉点点头,表情一正,好似找回些自信,正打算进入办公室内,脑袋里想起一件事,回头道:“把基佬须放出来,让他回办公区工作。” 达文西没想到威廉sir嘴里会说出迈克的中文名,正感意外的时候,何定贤在旁已经道谢:“Thank you, sir!” “对了,何sir,反贪室里人人都有个中文名,有没有兴趣替我取个名字?”威廉望向何定贤开口征询意见,何定贤笑了笑,答应道:“yes,sir!” “嗯。”威廉转身进入办公室,四周组员们则用错愕的眼神望向何定贤,但何定贤却只是笑着,回到办公室里,何sir拿出一本笔记簿,仔细想了想,可得给威廉取一个好名字。 半小时后,何定贤敲开威廉的办公室,将一张纸条递上前道:“威廉sir,你的名。” “好。”威廉站起身接过纸条,态度尽力随意,但动作还是充满拘谨,当他打开纸条之后只见三个字:“苟立国” 何定贤则道:“这个名出自华夏的一句名诗,苟这个姓,特别适合你。” 基佬须被带出禁闭室之后,回到办公区,没有见到何sir,正打算询问的时候,何定贤提了一袋茶点回到办公区,放在他的桌位上,出声笑道:“阿须,吃点东西先。” “多谢何sir。”基佬须坐在位置上,打开茶点,埋头吃着。 一份炒河粉,一个菠萝包,外加一杯冻柠茶,简简单单要不了十元港币,却将鬼佬的心都给收买了。 达文西等警员站在旁边望着基佬须的样子,心有戚戚,何定贤见准备的差不多了,回头向众人说道:“阿须的事情,不能这样算了!” (本章完) 221 反贪第一击 此时,反贪室二十余名伙计举目看向长官,心里升起一股同仇敌忾的情绪。 对! 不能这样算了! 如果,其它部门继续再针对反贪室,如果,反贪室不对“巴顿”的事情作出报复,反贪室将在警署内再不具地位,谁都可以挑衅。 谁都可以欺压! 他们将成为一群可怜虫,将被所有人看扁,现在有人出声挑头,其余的人必然会支持。 这关乎整个部门的利益。 “何sir,你说该怎么办?”达文西上前一步,目光征询。 何定贤道:“报复回去!” “狠狠的报复回去!”他走进办公室里,取出一张照片,贴在反贪室的墙上,用手指着照片上的人:“巴顿,湾仔警署装备科督察。” 达文西、基佬须等反贪调查员齐齐走到墙壁前,望着策划行动的何督察,只见何督察语气干净利落,出声道:“我们就调查湾仔警署装备科贪污案!” “手里有权不用,等于没权,反贪室不反贪,别个才不怕我们。”他语气不甘,厉声说道:“我们真开始反贪,他们见到我们都得绕路走!” 达文西心中颔首:“这的确是反贪室的权力。” 以往,这个权力不好乱用,因为,警队高层根本没打算真正的反贪,吉祥物一样的反贪室,既不好对华人警长下手,免得破坏江湖规矩挨打,又不能向英籍警官下手,那是主动破坏内部团结。 只能在高层的命令下,每年办几个小案子,根本伤害不到大多数人的利益。 因此,反贪室警员于其它同僚眼中,实则也是一个泥捏的,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否则,葛白在借助反贪室为踏板升职之后,不会那么迫切的想要调走。 宁愿调到财务科。 然而,经过基佬须到事情,湾仔差馆反贪室凝聚出一个共识——必须要做点事了! 何定贤见到组员们兴致勃勃,情绪兴奋,心知火候已到,出声道:“人人都知我们与装备科有矛盾,所以,我们针对装备科立案,警队上下都能理解。” “这是部门冲突,不关政治立场。”再划分一下阵营,搞一搞对立。 “先从装备科负责人修顿开始!” “修顿是高级督察,既不是宪伟级成员,又在湾仔警署任职,湾仔反贪完全可以启动调查程序,无需上报警务处长与大馆反贪室批准。”唯有调查宪伟级成员需要上报警务处长,大馆反贪室则是有案件复核权,及全港大案调查权。 每间反贪室都可以调查,都可以调查警署内的宪伟级以下职员! 包括与反贪室长平级的总督察。 从制度上看,反贪室的权力真不低,只可惜都运转不起来 “就现在,反贪室即刻成立案件调查组,调查湾仔警署装备科贪污案,文西,你去把装备科高级督察带来办公室,我有事情要问他。”何定贤一语落定。 “yes,sir!”达文西上前一步,立正敬礼,明明是同级,但完全是下属姿态。 但他片刻后,吞吞吐吐的道:“何sir,调查令呢?” 发布调查令是室长威廉sir的权力。 “调查令?” “呵呵,你不说,我差点忘记办案还需要程序了。”何定贤开了个玩笑,转头看向总督察办公室,啪嗒,办公室木门当即被人拧开。 威廉sir拿着一份调查令走出来,放在临近的办公桌面,出声向众人说道:“好好干!” “是!” “长官!”达文西,基佬须等二十名组员立正敬礼,腰杆笔直,出声大喝。 有反贪室长背书,他们便符合条例,是按照规章做事,将来事情没做好,伙计们照样平安无事,大不了长官上去顶雷。因此,反贪室内士气大振,伙计们都决定大干一场。 “A组,跟我一起来”达文西走到桌前拿起调查令,大手一挥,带着十名下属,穿着西装,风风火火踏步向装备科走去。 何定贤点起一支香烟,吸了一口,走到基佬须近前,交出一张名片:“阿须,去找蒋先生,调查一下港澳两地的地下军装来源。” 基佬须接过名片,没有多问,立正敬礼:“yes,sir。” 他拿着名片便回到工位前,拿起电话,拨通号码。 何定贤一身黑色西装,双手叉腰,望着反贪室里忙碌的场景,扯扯领带,心里升起一丝满足:“对!动起来!一个部门的权力必须要动起来!” “不露出獠牙,别人只能把睡着老虎当作猫,要让鬼佬知道,反贪室是一只猛虎!”不搞事,他就白来了! 而这起反贪室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击、必将是摧枯拉朽,必将是影响力巨大的第一击。不在于是由一个华人督察发起的反贪行动,更在于鬼佬内部根本毫无防备。 反贪室不好以收受黑金的名义肃反,那么,便只能针对部门职权性腐败而行动。因为,全港警队都在收钱的情况下,用收受黑金为借口采取行动,只会搅得警队内部风声鹤唳。 让鬼佬、华警都感到害怕,随之,动摇他在警队内的影响力,华警之中有心人再煽动一下,完全可以指摘他投靠鬼佬。这是鬼佬决定将他调进反贪室时便打好的算盘。 但是,除此之外,反贪室一样有下手的空间!各个部门都会想尽办法的捞油水,规费只是其中一部分,装备科可不是水塘暑,除了卖鱼没东西卖。 他们卖军火啊! 装备科不仅管理着警署内的行动装备,还管理着警队的军火仓库,大馆装备科至少管理着英军在战争结束后,移交给警队的几十万把枪支。 作为大英在东亚仅剩的几块殖民地,港岛位置特殊,几乎收拢了大英在东亚退役、收缴的所有武器。 几十万把步枪、余下还有手枪、炸药、手榴弹等等大馆内部有两栋五层高的大楼,专门用来仓储武器,余下各警署内的装备科,还有专门的战备武器室。 里面的武器并非行动所用,而是为了面对战争动员所装备。眼见着战争越来越遥远,装备科鬼佬又怎么可能忍得住?在战争年代都有军头敢卖军火、吃空饷,何况是和平年代? 何定贤在大馆上工的时候,便亲眼看见鬼佬数次偷运军火贩卖,连大馆装备科都如此,各辖区警署可想而知。 这是整治他们的理由! 当达文西带人迈进装备科大门的一刻,巴顿在内的几名科员站起身,表情都显得很是惊疑。 “伱们要做什么?” 巴顿放下文件,站起身,语气警惕,还以为是来找他的。 达文西瞥向他却是冷冷一笑,出声道:“请问修顿sir” “吱啦。”一扇部门打开,身宽体胖的修顿走出办公室,肥圆的五官皱在一起,不满的道:“什么事?” “修顿sir,这是反贪室的调查令,麻烦你同我们走一趟。”达文西上前两步,举起手中一张:“这是调查令。” “调查令?”巴顿努力睁大被肥肉挤住的眼睛,打量调查一番,竟然发出嗤笑:“哈哈,威廉sir签的字?” 他刚开始心中还有些畏惧,以为是得罪谁了,竟然借反贪室来整他,因为按照默契,警署反贪室绝不会拿同暑的督察开刀,往往都是捉一两个警员作政绩。 上头要是想整谁,大馆会发来调查令,上面是总警司“杰明”的签字。此类调查往往是政治斗争,反贪室只是一把刀,根本不关“反贪”有什么事。 现在修顿看见是警署里的调查令,满不在乎接过,揉成一团,丢在垃圾桶里,出声说道:“威廉sir要请我上门,非得用这种方式吗?” “呵呵,巴顿,你放心。” “我一定会支持你。”修顿回头看了一眼下属,还在出声替下属撑腰,达文西静静看着他,没有行动,等到修顿起身走人,他才打出手势:“搜!” “yes,sir!”十名组员毫不犹豫的冲出队伍,其中五名直奔高级督察办公室,将里面的文件一一翻出,整理打包。余下五名则在办公区行动,翻找文件资料,不管有用没用,除了保密文件之外,找到的都可以带走。 修顿见到反贪室大张旗鼓的行动,狐疑之余,心里则涌起一股愤怒:“冲我们装备科没有行动权,专门来欺负我们找场子是吧?” “这件事情一定要同署长汇报!” 他眼神阴霾的扫过达文西一眼:“我会向署长投诉你的!” 达文西整整西装,好整以暇道:“这是你的合法权利,随时可以。” 组员们在搜查资料时,则觉得狠狠出了口恶气,原来将手中权力用出去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要是一边反贪,一边收钱该有多好?反贪里都带一个贪字,为什么不能兼得? “长官,可以了。”一名组员上前报告。 “走。”达文西看着下属将办公室里的文件、资料都快搬空了,大手一挥,带人迅速撤走。 而当修顿坐在审讯室里,望着推门进来的华人高级督察,内心多少有些不安,局促道:“怎么是你?” “啪。” 何定贤将一份文件甩在桌面,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笑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222 搬弄是非 “威廉呢?”修顿道:“你只是一名高级督察,没有权利调查我!” “威廉sir去同署长作汇报了。”何定贤点起一支烟,摊手说道:“当然,你也可以认为他是在被挨骂,而警队除了肩章之外,还讲职位。”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来审你,伱不服气?” 何定贤轻笑一声:“不服气也没用!” “根据线报,港岛市面有一半以上的武器,来自警务处的装备仓库,其中又有多少来自湾仔警署?修顿sir,有没有兴趣打开仓库查一查。” 他紧盯着修顿的眼睛:“让我看看,警署还有多少条枪?” 港岛在战后,不止是货运港口,还是东南亚的军火中转站,不是进口,是出口! 有大量装备通过港岛运到东南亚,成为当地军阀手中镇压百姓的武器,间接导致濠江在九十年代,依旧是东亚最大的军火集散地。 只是港岛经济转型,让濠江接手了淘汰产业而已,事实上,濠江一直在充当承接旧产业的功能。 修顿沉默片刻,开口道:“管理副处长卓sir不会答应的。” 装备科隶属于管理处,正是官府派的势力范围,官府派早早就在偷卖军火,当年的麦sir肯定都有参与。 “不要紧,你让我看,我可以亲自调查。”何定贤吸上口烟,吞云吐雾道:“没记错的话,同时与你收货的人叫哑巴,是新记最大的军火商,客户都做到金三角了。” “不仅买卖二手军火,还替台岛方面找欧美进口装备,对不对?” 修顿脸色微变,特别是在听见“新记”两个字之时,何定贤则继续说道:“不要忘记,全港社团,我点到谁名,谁就要喊报告!” “我的伙计正在外边翻资料,二十个翻八箱文件,一页一页的翻你罪证,你仔细想想,哪里做得不够好,我替你补上?”他瞥了修顿一眼,修顿表情果然露出慌乱:“何sir!” “你什么意思?” 达文西在旁狠狠拍桌:“砰砰砰!” “这里是反贪室!” 修顿瞄他一眼,突然发出嗤笑:“你同我说反贪,我都觉得好笑,反贪到底怎么样,何sir,你又怎么发家的,警队上下不知道吗!” “是有条件,有利益,还是怎样?你说出来,大家才有得谈!” “合作永远胜过争执。” 这时修顿正色道。 何定贤闻言颔首:“修顿sir有魄力,想谈?可以。” “先把巴顿叫出来。” 修顿点头:“把全所有罪状推到巴顿身上!” 这样装备科又可以用一个小督察,把账目上几千条枪给抹干净。 “哒哒哒。”门口响起三下叩门声,基佬须推开门,匆匆上前,递上一份文件:“何sir。” 何定贤接过文件,翻开一看,在修顿紧张的目光下,随手把文件丢到桌面:“修顿sir,每年报废几百条,平均一个月三十多条,一天一条,装备科是在做乜?搞野战训练吗!” 他大吼一声,修顿沉声答道:“二战的淘汰枪支,稳定性差,报废率高很正常。” “然后,枪支就会出现在东南亚的战场上?”何定贤笑道:“写一份指正巴顿的口供吧。” “简单点。” 达文西递本子和笔,出声道:“自己写,自己签名。” “想清楚再写!” 修顿接过纸笔,不假思索提笔就写,看来装备科真是很有得写。 达文西接回纸笔以后,扫了两眼,递给长官,何定贤看完后向他轻轻点头,把本子还给他,再同修顿说道:“等到巴顿承认罪行,马上送你离开。” “饮茶、还是饮咖啡?” 修顿开口道:“咖啡。” “给他叫杯冻柠茶。”何定贤吩咐一声,带着下属走出审讯室,旋即将门关上:“砰!” “咔嚓。” 牢牢锁好。 “去把巴顿带回来。”他出声说道。 “yes,sir!”达文西肃声领命,点了两三个,信心十足的道:“跟我走。” 另一间审讯室内,巴顿刚刚进门,见到椅子上坐着的何定贤,还未好的脸颊便觉得生疼,坐在椅子上后,出声哀求:“何sir,我只是一个小角色。” “平时根本不管理部门事务” 他很有觉悟。 知道来了反贪室凶多吉少,表现的非常配合,真是外厉内荏、欺软怕硬。 “这叫小角色?” 何定贤却将一个本子丢到他面前,出声道:“谎报损坏,修改数目,负责与军火商谈价,什么都是你干的,你除了不是科长之外,把科长的事都干了。” “你不做科长真是太可惜.” 巴顿拿起翻看片刻,突然撕掉口供,匆忙吃进嘴里。 审讯室,达文西等几名组员,望着巴顿的动作,无动于衷。 巴顿吃到一半,便停下动作,含着纸道:“你要我怎么做?” 这份口供如果何定贤愿意的话,完全可以让修顿再写一份,十份,而何定贤面对巴顿的提问,却是俯下身用力点着桌面,出声道:“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全部事情,越大越好,越劲爆越好!” “把矛盾对准上边的人,就没人有工夫理会你了,你觉得呢?”何定贤发现巴顿有些不安,大概是害怕高层报复,便再度安抚道:“届时,上层的人只会自顾不暇,要报复,也会找准修顿,而不会找到你。” “至于修顿?我肯定第一个解决他!” 何定贤见到巴顿神情有些意动,但碍于某些原因,不敢开口答应,当即打出一个响指:“叫基佬须进来。” 达文西推开门向基佬须招招手,在基佬须近前后,低头耳语几句,基佬须当即点头,进入审讯室里来到巴顿身边,正当巴顿满脸惶恐,觉得要受到刑讯时,基佬须却伸出手道:“巴顿sir。” 巴顿抬起头望向他。 基佬须轻轻一笑,巴顿沉默片刻,终于伸出手与他相握,何定贤起身站到两人面前,扶着二人肩膀:“都没事了。” “巴顿,靠向我们,由我们保护你的安全。”何定贤捏着能置身死地的证据,却开口要保护对方,然而正因他本事让人死,才会有人相信他能让人生! 跟他,起码比跟一个已经出卖过自己的团体好。 巴顿整理一下思绪,将知道的贪污事件,一一说明,其中装备科贩卖军火,早在二战时期就有发生,当时的港警每年都会向祖家申请武器,用以维稳。 当中近三分之一的武器,流转到东南亚、内地手中。大英祖家采取默许的态度,主动给予港岛警队油水,但随着二战结束,大批武器入库,移交到警队仓库。 整个装备科在短短几年内成为警务处长的钱袋子。 巴顿一个在二战时期加入警队的警员,见证了整个港警的变迁史,手中流出的武器就多达两万余支,其中大部分转到东南亚销售。 “因为,我们规定军火商不能在本港售出。”他咽了口唾沫,简单一段话,却让他口干舌燥,心底发慌,一杯水已经见底。何定贤又让人倒来一杯,递给他道:“好主意。” 巴顿点点头:“是的,军火只要售出海外,高层便永远无法追查,事实上,有两次军火在本港作案的事件出现,第一次,是一个军火商违背了规矩,高价向社团出售,第二次,是一队旗兵在外地购买军火,正好买到港岛流出的武器。” “无论是哪一次,警队都取消了与他们的合作,并且做了点事。”这大概是全世界地下军火庄家出货的通用条款, 相信港岛市民们也不会想到,警队就是东亚最大的军火商之一! “至于罪证,我接触不到处长、副处长的层面,但我敢保证人人都有参与,我却知道副署长‘端杰瑞’有一个渣打银行账号,是专门用来收受黑金的。” “因为端杰瑞直管着装备科,不可能把分钱的权力交给别人。” 达文西写口供的笔早已停下。 很多事都不能写。 “这条记下。”这时何定贤却出声说道。 “yes,sir。”他记下了副署长的罪行。 何定贤转身将门打开,大步走出审讯室,达文西匆匆追上,脚步紧随,一次翻云覆雨的操作,让他真正明白眼前的华人同僚,不,华人长官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让巴顿回去上工吧,同时打电话通知《警讯》、《东方日报》、《南华早报》、《大公报》等有影响力的报社,这位可敬的英籍督察为了正义,主动向反贪室揭发贪腐罪案!”何定贤出声道:“这种行为应该让全港市民都知晓。” “是,长官。”达文西本能的停下脚步,昂起头,望着长官推开另一间审讯室的大门。 何定贤将审讯室大门锁上,一转身就将领带扯下,拍在桌面,肃声说道:“你完了,修顿sir!” “何,何,何sir”修顿见到何定贤的样子,内心深恐,好像想到什么,回过神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说出你与副署长端杰瑞的罪案勾结吧。”何定贤靠在桌上,凝望着他:“你还有机会!” 223 恶虎出笼 修顿见到何定贤充满杀机的眼神,身体开始颤栗,瑟瑟发抖,明白何定贤是要拿他开刀了! 他就像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何sir则是通过最底层的一位华人督察,正在以查案的方式,一点点撬动遍布整个警队的利益链条!这条链条一旦被撬开影响督察至警务处长,从上到下,所有的英籍警官! 同时,华人警员由于无权管理警队装备,将是最安全的! 届时,事情一旦曝光,港府将颜面尽失,警务处长引咎辞职,乃至坐监判刑都有可能! 大英帝国为了保存颜面,港府、警队为了保住权力,杀他,杀他全家都是小事.他将变成一个人人都除之而后快的罪人,港府华警势力则将进一步膨胀。 因为,港岛市民将会不再信任英籍警官,帝国为了证明殖民地统治,一定会捏着鼻子修改法案、擢升华警,甚至让华警主动警队。 “你,你是扳不倒端sir的!”修顿身体颤抖,口中却癫狂的道:“何sir,你是扳不倒我们的!” “伱们?们是谁?”何定贤风轻云淡,轻笑一声,用手指着他道:“我不需要扳倒你们,只要绊倒你一个就行!” “麻烦你认清现实,别人还不在我的手上,但你,已经在我的手上了。”何定贤自信十足的道:“巴顿完全承认了罪行,并且录下口供,答应上法庭作证。” “他是第一个,是警队之光,是明日之星,将来处长都得给他授勋,而你,要不要做第二个呢?” “我可以让你转作污点证人,指正几匹大老虎出来,我答应让你直接保释。” 修顿咽了咽唾沫,猛的向前一冲:“你会玩死你自己的!” “疯子!” “疯子!” 何定贤一脚将他蹬回去,连带着将椅子砸翻,目光犀利,看他如看死人般说道:“给修顿sir上脚镣,敬酒不饮,饮罚酒。” “上刑!” “请修顿sir好好清醒一下。”两组员冲上前来,掏出脚镣,将修顿sir铐在椅子上,动作迅速,十分果断,肃声应道:“yes,sir!” 旋即,一位组员便掏出毛巾,盖住修顿的脸。 有人推开门,带来一盆冷水,上前来到修顿身边,低声道:“sorry,sir,麻烦你忍一忍。” 修顿仿佛已经知晓自己要遭遇什么待遇,在椅子上不断挣扎起来,但他手铐、脚镣都已经上齐,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只能瞪着眼睛,亲眼看着冷水一点点洒在毛巾上。 “呼呼.”他的呼吸则愈加急促。 水刑! 一种近四千多年历史的古老刑法,最早在《汉谟拉比法典》中既有记载,在各国文化中演化出多种玩法,能够让受刑者产生溺死的恐惧感,处在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折磨。 迄今为止,其便捷性、多样性,实用性,依旧是刑讯逼供的常用手段。 “我看你能撑多久!”何定贤靠着桌子,掏出个烟盒,动作斯文的取出香烟,叼在嘴里,再不疾不徐的取出火柴,刷着点烟,放慢的动作好似在欣赏眼前的画面。 “唔唔.”修顿大口气息,鼻腔里窜入冷水,倒灌进他的气道,让他心脏狂跳,继续加大力度吸气。 “呼”何定贤挥挥手将火柴甩灭,丢在地上,表情舒坦的吐出口烟。 “哗啦。”一位组员在修顿快受不了的时候,掀开毛巾,修顿张大嘴巴,发出尖锐的吸气声:“呃呃.” 在场的鬼佬警员们下手毫不留情,并不会因为修顿是英籍警官,心里便有顾虑,因为,他们知道出来混,没有回头路!因为他们享受权利带来的快感! 反贪室,不是泥捏的! 每一个得罪反贪室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何定贤见修顿回过气来,上前两步,出声问道:“怎样?修顿sir,现在死,还是将来死,选一个吧?” “何,何sir!” 修顿吸着气,满眼怨恨:“我没有,没有得罪你吧?” “哈哈哈。” “笑死。” 何定贤朗声大笑,拍拍他的脸道:“好天真的一个人,现在同我讲道理?这个世界有道理吗?你该死的时候,就得死,因果报应,不是同你们讲的!” 鬼佬既不信因果,又讲什么公道? 以利益为先,必为利字所杀! 只不过,是别人杀他,而非他杀人,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并非是玄学,而是一种默契。唯有信因果者,才会守天理公道,得因果之报。 这是中华文化的默契,不是鬼佬的默契! 同华人讲便行,跟鬼佬讲什么公道?别个用大炮轰开你家门的时候,可不同你讲因果报应。 “你要是没有想要,可以再想一想。”何定贤冷笑一声,举起烟,将灰弹在他嘴里,手下鬼佬又给修顿上一轮水刑,修顿在短暂的晕厥之后,醒来便道:“我说,我说” 何定贤点点头,示意手下后撤,再等修顿缓神片刻,倾听着鬼佬罪行。 原来,从各区警署到大馆,每个差馆都在卖军火,各间差馆也都是由管理装备科的副署长出面捞钱。署长作为大老板是不参与交易的,而各区仓库的军火收入,则都归各区署长、副署长、装备科警员们一起分。 其中署长与副署长分最大的两份,至于谁大谁小,修顿很难说的清,因为署长是坐地收租,一点风险都不冒,一点出事,还可以推副署长出去。 所以,副署长收的肯定不少,至于会不会多过署长,一个高级督察又怎么知道? 而各区警署卖军火的钱,是不会交给大馆长官们的,大馆里的长官自有“大库”作为银行,里面几十万条枪,各种装备都有,又怎么可能缺钱?各区警署装备科里的货都是大馆给的。可以说,正是大馆里的高层开始捞钱之后,底下的辖区警署才开始有样学样,高层警官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警署装备科要是缺货,却需要由装备科负责人给大馆交钱提货,正因如此,修顿算是一个核心人员,知晓整个贪污链的运转,深知军火交易是绝不能查的。 至于大馆的军火库缺货,会不会去找驻军提货,那就不知道了。而端杰瑞除了收钱、核账之外,卖货的事情则交给身边一个类似于“收租佬”的角色。 这个收租佬名叫“布朗”,是端杰瑞以前的战友,二战后,退役从商,去过印度开店,估计没赚到什么钱,便回港岛投靠端杰瑞,并非是警队的内部人员。 “布朗每次交易都在跑马地的一间射击俱乐部,利用靶场来试枪,再在码头交割武器。”修顿喘着气道:“我知道的,我都说了。” “我希望” 何定贤没等他把话讲完,一个烟蒂便塞进他嘴里,一位下属则上前一步,将修顿的嘴用力掐紧,不让他把烟头给吐出来。何定贤则转过身道:“TMD,还跟我讲条件?” “你也配?” 达文西正好打完电话,见到何sir走出审讯室,上前讲道:“sir,报社媒体已经联系好了。” “嗯。” 何定贤将一个口供本递给他,达文西接过口供翻看,心中震惊之余,又感到愤怒。不提一个英籍警官对警队走私军火的事情,怀有怎样的感叹悲哀。 光是警署署长走私军火,不给反贪室分钱的事情,便足够让反贪室警员们一查到底! 贪污不给反贪室交钱,搞乜?不把反贪室放在眼里啊?达文西多少是有点政治嗅觉的,接过口供之后,看见上边处长、署长等字眼,大概率便觉得案子办不大,拿一拿封口费,再交一两个人出去顶罪,便就可以结束案子。 “写一份调查报告出来,按照程序,递交大馆反贪室,请反贪室批准抓捕端杰瑞。”何定贤说道。 达文西立即合上本子,立正敬礼:“yes,sir!” 威廉sir回到办公区,看见伙计们忙碌的样子,心里觉得不妙,上前问道:“何sir,巴顿的事情还没搞定吗?” 他也以为何定贤是要整治巴顿找场子,为此在还署长面前,大力陈述着装备科欺人太甚,未想到,何定贤递上一份报告,直言道:“威廉sir,麻烦签个字,等会就要上交大馆。” “什么事?”威廉望了何定贤一眼,打开文件扫了两眼,仅有希望破灭,忍不住开口道:“何sir,要不要玩这么大?” “威廉sir!这是伙计们努力几天的成果,你不会让兄弟们失望吧?”何定贤反问一句,威廉不得不掏出钢笔,在文件首页签上名,再把报告还给他道:“何sir,注意安全。” 这名字一签,在高层眼里,他才是第一责任人,最会搞事的那个!偏偏他还不能否认,只能把苦水咽回肚里,期待何定贤能够打赢。他已经见识过何sir的手段了。 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Thankyou,sir!”何定贤笑道:“等会约了几间报社的记者,威廉sir一起去?露脸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威廉把心一横,点了点头,既然连报告都签名了,不去露露脸,岂不是吃大亏!而何sir的手段也让他觉得,反贪室这匹恶虎出笼了! 224 坐上桌,多分一份 第二日。 上午。 《南华早报》、《东方日报》、《大公报》等多间报社,刊登出《警队装备科贪污案》,中英双语的大报社皆将其放在头条位置,案件一下在全港掀起舆论风暴。 警队管理的《警讯》暂时将消息压下,但是崇尚新闻自由的港岛社会,其余报社可不会同警队客气。相反,报社作为喉舌,热衷于刊登政府丑闻。 因为,政府的政绩市民不爱看,但是政府的丑闻,却足够吸睛,报社还会因揭露政府丑闻,批判时事,提高报社公信力。 湾仔反贪室变得炙手可热,成为全港新闻的焦点。 处长办公室。 麦景陶将报纸拍在桌面,震怒道:“一个晚上,一个晚上的时间不够你摆平吗!” 昨夜,有关装备科贪污案的调查报告,已经递交到警务处长的桌上,与此同时,还是近期湾仔警署的警员矛盾,以麦景陶的政治能力,一眼就看出背后是何定贤在蓄意搅鬼。 一个华人督察丢进反贪室,真TM开始反贪啦? 这不是开玩笑吗! 麦景陶知道何定贤是想坐地起价,把反贪案卖个好价钱,当即便勒令湾仔署长、副署长、及反贪室总负责人,高级警司郝德夫前去处理,未想到,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去,事情不仅没有摆平,而且越搞越大。 反贪室高级警司郝德夫身穿军装,用力跺脚,立正道:“sir!” “湾仔反贪室抓了施平。” 施平是谁? 即是跑马地射击俱乐部的老板,在麦景陶担任管理副处长期间的“收租佬”,大馆全部走私出去的军火,都是通过施平进行交易,难怪高级警司郝德夫不敢处置。 这能直接牵连到警务处长! “报纸上怎么没讲?” 麦景陶沉声问道。 何定贤则在知道端杰瑞的收租佬“布朗”,常在跑马地射击俱乐部交易时,便料定射击俱乐部的老板不简单,港岛民营靶场是要射击牌照的,普通商人根本没本事搞到牌照。 既然布朗敢光明正大的在靶场试枪,那么便代表靶场是警队走私军装的重点地点,极可能全港警署都在里面试枪! 幕后老板肯定是大鱼。 何定贤便在高层慌乱的时候,率队突袭俱乐部,将老板施平直接拘捕,使得手中又多出一张底牌,根本不惧警署、反贪室的施压,与部门警员彻夜守在办公室。 除非,警队高层打算强攻反贪室,否则,便只能坐下来与他谈。 而内部交火的事情一旦发生,要辞职的便不止处长,而是港督府全套班子!警务处可是维持港岛统治基础的重要力量,连内部都有交火冲突,又怎么管理港岛? 这是谁不敢触碰的底线。 何定贤率组员二十四小时待命,根本不需要华人警员支持,光靠手中的牌,便能打的鬼佬处长低头。 无它,这回鬼佬疏忽大意,没有防备,根本想象不到华人的贪污头子,竟然真的敢反贪,而且下手的位置十分精准,搞得麦景陶措手不及。 郝德夫则道:“反贪室没有向记者公开相关消息。” 麦景陶吐出口气,果然不出所料,反贪室是想把案子卖个好价钱。 “让何定贤来我办公室,我同他亲自聊。”麦景陶道。 郝德夫立正敬礼:“yes,sir!” “何sir,处长请你到大馆一趟。”威廉接到电话,推开办公室木门,望向在吃早餐的何定贤:“处长要亲自见你。” “知道了。”何定贤一手菠萝包,一手冻柠茶,在办公室里吃的津津有味。 反贪室,警员们个个表情疲惫,食着早餐,气氛看起来很平静,但每个人脸上都十分严肃。 众人知道长官与处长见面,将会敲定事件结果,但随着施平落在反贪室手里,反贪室的牌越来越多。只见何定贤吃完早餐,再去洗个手,方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区:“我去一趟,等我消息。” “文西,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允许进审讯室。” 达文西知道两个证人的重要性,严肃敬礼:“yes,sir。” “去大馆。”何定贤来到停车场,向倪坤吩咐一句,便迈步上车,闭目休息,昨天辛苦一晚,在跑马地还发生枪战,幸亏让鬼佬们冲在前头了。 等会一定要找处长好好核账。 “何sir!” “何sir!”当平治轿车驶回大馆,门岗的军装组员们,见到熟悉的车牌,表情当即肃然,立正敬礼,大声向长官问好。 何定贤坐在车上没有回应,当车停稳,整理好西装,迈步走进大馆主楼,沿途的华人警员纷纷打着招呼:“何sir,何sir!” “大佬!”陈子超小跑当中,突然停下,立正敬礼。 何定贤习以为常的点下头,并没有前去华警办公室,而是直接踏着木板楼梯,层层登高,来到处长办公室门口,向着两位值班的英籍警员说道:“麻烦同长官汇报一下,湾仔高级督察何定贤前来报到!” 两位英籍警员都是高级督察,肩上两粒花,专职保护处长。其中一位英籍警员转身推开木门,出声道:“sir,何定贤高级督察到了。” “请他进来。”麦景陶坐在会客区,正与行动副处长聊天,闻言直接相请,英籍督察转身便抬手请道:“何sir,请进!” “Thankyou。”何定贤轻轻点头,进入办公室门,立正敬礼时正好见到行动副处长坚宝宁起身。 “何sir,请坐。”麦景陶向他招招手,笑容和煦,而坚宝宁在路过他时,额外多看了他两眼,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何定贤一板一眼的在会客区沙发坐好,腰杆笔直,双手扶膝,姿态很足。 麦景陶让秘书给他上了茶,笑呵呵道:“何sir,报纸我已经看了,湾仔反贪室干的不错。” “我刚刚才交代助理处长,让下期《警讯》刊登案件,着重表彰湾仔反贪室的成绩。” 何定贤开口答道:“Thankyou,sir,湾仔反贪,一定继续努力!” “是啊,这才是成立反贪室的意义。”麦景陶感慨一声,又忽然叹道:“不过装备科贪污案到此为止了。” “不是我不支持伱,何sir。”麦景陶陈述道:“你调往反贪室的命令,还是我批准的,让你去反贪室,便是要你反贪!这起案子处理得非常漂亮,正因反贪污,才能还警队廉洁。” “只是有些事情涉及到军队,涉及到政治,能当作单纯的刑事案件处理,你觉得呢,何sir?” 何定贤面对警务处长语重心长的一番话,不置可否:“作为警队一员,只为警队和市民服务!” “好。” “何sir,我打算授予你银质英勇勋章,并授予反贪室全组铜质英勇勋章,同时,推荐他升作总督察,继续留在反贪室任职。”麦景陶开出十分优渥的条件,重要的并非勋章,而是总督察警衔。 何定贤面对火箭式提拔,表现的很镇定,站起身道:“sir,我继续回去办案了。” 麦景陶捏着雪茄,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眼神里浮现出深深的思索之后,当何定贤伸手打开房门的时候,他张口扬声道:“何sir!” “你想要什么,开个价码出来。” 何定贤脚步一顿,回头望向警务处长,露齿笑道:“sir,我想你带我玩。” “反贪室可以为诸位长官保驾护航对不对?多一份,不会怎样吧?” 麦景陶吸上口雪茄,凝望着何定贤,嘴里吐出团白雾:“反贪室高级警司都是我的人,他都不配,你要玩,你拿什么上桌?这头一次被你抓到把柄,不代表,你次次都可以抓到把柄。” 何定贤耸耸肩膀,语气平静:“一次就够了!” “一次就够你下台!” “至于反贪室高级警司,他没有掀桌子的力量,我有,我就配坐上桌一起玩。”这掀桌子并非是打垮整个警队的英系势力,而是将麦景陶拉下马。 麦景陶作为警务处长或许有办法甩锅,但是能不让事情走到那一步,他就不会想犯一点点的风险。 警务处长的位置。 可是他的全部! “坐,何sir!”麦景陶缓缓举起手臂,再度咬住雪茄,深吸着气,意味深长的道:“你不是要玩吗?坐下来谈谈,你要怎么玩?” 何定贤上前两步,纠正道:“麦sir,要倒霉的人是你,开条件的人是我,看你的样子,是以为靠钱能吃定我吗?呵呵,钱只是帮我手下要的,我还有一个条件。” “提高反贪室内职权,明确向港督申请,使得警务处反贪室,拥有调查全港范围内,一切贪污、腐败、行贿罪案之权。” 麦景陶眉头紧蹙,出声道:“你想干什么!” 给何定贤一个湾仔反贪室的位置,何定贤都能搞出一桩牵涉警队高层的大案,要是再把权利范围扩大一下,岂不是要去搞总督了?都不需要提升权利等级,一个高级督察把总督给搞下台,那就好玩了!虽然,麦景陶不觉得何定贤能做到,但是,他相信何定贤一定敢做。 “港督府、议事局、立法会、谁也不会允许自己头上多出一把刀的。”麦景陶出声道。 225 江山,是一分一寸 警队的权力,来自于法律,港岛三权分立,立法权不归警队。 警队部门要想扩大权力,首先要港岛府批准,由立法会提出,通过,再组建、或交由具体部门执法。 历史上,廉政公署的前身,实则就是警队反贪室,当时港府鉴于警队内部贪污腐败严重,反贪室形同虚设,再加上廉政公署权力过大,方才另行组建。 何定贤索要的法理权力,其实就是ICAC的法理权力。 让反贪室提前壮大,不仅现在他手中权力更大,将来警队华人势大之后,一样可以将掌握更多力量,说不定ICAC就不会存在,最起码警队华人探长、港岛华商可以躲掉很多麻烦。 ICAC可以能调查全港、全体系、全政治的舞弊、腐败、贪污案,一向是清洗华人的主要武器 “没关系,立法会不批准,可以做立法会的工作,港府不批准,也可以慢慢来,关键是港岛警队要有一个拿权的心。”何定贤不能指望一句话就打通立法会、港督府的层层阻碍,但却希望能尽量削减一部分廉署权力。 能拿到多少权,算多少。 上头否决也无所谓,关键是,警队得提出来,提出来才有博弈的空间。 警队高层都不向港督府索权,港督府只会一步步提高警惕,随着警队华警势大,再想着怎么压制华警。 面对将来的清洗、打压、最优秀的方式,既是防患于未然,提前抢到优势,到时将损失降至最低,最好是立于不败之地。优秀的政客要有远见,一个穿越者,天生便是优秀的政客,只要敢想敢做,敢打敢拼! “何sir,明知道会被否决的提案,为什么一定要提呢?”麦景陶深深吸入一口雪茄,嘴上说着不认可,心里却已经对何定贤充满欣赏。 这要是英籍警官。 他一定大力培养,并且投入所有资源,向港府索权! 到时把立法会、议事局、港督府一一打通,再将反贪室作为嫡系培养,将来在政界势力大涨之余,也可以利用反贪室来插手商界,经营起几家企业,每年捞个上千万不成问题。 因为,调查全港贪污腐败罪案,当中就包括商业腐败的案件,法例紧,那就收得多些,法例松,也可以通过打压竞争公司,扶持下属企业等方式,天天捞到盆满。 麦景陶当然知晓何定贤要权是为乜? 赚钱嘛。 怎么可能是为政治? 虽然,何定贤为华警做过不少事,生意上也与内地有来往,但偏偏其一手制定江湖秩序,大力发展个人生意,再加上收规费、发烟牌的操作,给英籍鬼佬留下很深的印象。 这个印象不是爱国,是TMD的贪钱! 正因如此,鬼佬们才会与何定贤有得谈,否则,一个情操高尚,充满信仰的人,早早就引来军情六处了。反倒是贪,带着大家一起贪,不管在私底下干什么勾当,只要不率众反对港府,做出危及统治的事,军情处特工都不会立案。因为,一起贪的人都是朋友,都是殖民地的食利者,都是港府的统治基础,顶梁柱啊!军情处怎么敢动呢? “试试又没什么损失,对吧,sir?”何定贤坐回到椅子上,面带微笑,重新与长官会谈。 麦景陶拿起桌上的一盒雪茄,取出一支递上前,比之前更客气道:“对,试试没什么损失,我会起草一份报告交给港督府,至于港督是否批准,能否呈上立法会,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他不可能为别人的利益而出力。 在鬼佬处长眼里,真要给反贪室索权,也得等到何定贤调离反贪室之后,否则,何定贤光是利用索权本身的影响力,便能够在反贪体系内威望大增。 基层警员们可不管你是英籍、华人、能给部门争权,带兄弟们赚钱的长官,全都是值得追随的头。 他认为这便是何定贤推动此事所想要的政治回报,殊不知,何督察的眼光长远着当然,鬼佬处长不是傻,更没有小觑他,只是在华人、鬼佬之间有个很吊诡的思维壁垒。 华人认为只要经济继续发展,凭借老家的实力,华人很快能拿回港岛经济、政治上的主导权,未来是属于华人的!鬼佬则觉得短期内港岛不可能开战,世界形势变化又快,大英仍旧有机会占据港岛。 事实上,世界形势在变化,但港岛未来形势却趋于明显,有识之士都看得出,鬼佬只是不甘心祖家的旗帜落下,接受不了荣光的褪去。人性深处的欲望,遮住了鬼佬的眼睛,闭上眼的人,是看不清世界的。 每个鬼佬都知道华人所思所想,知道那个可能背后的结局。正因畏惧华人,方不敢掀桌,处处受制,落入下风,更不愿相信,有人能如此笃定,提前十年、几十年布局未来。 何大帮之所以百战不殆,便是因为坚定向前! 这时何sir刚刚把雪茄点着,放下高档打火机,吐出口白雾,稳稳点头:“多谢麦sir对反贪室工作的认可与支持!” “反贪室的同僚们一定很感激,也一定会服从麦sir的所有命令,案件在修顿、端杰瑞二人身上打住。”他给出了很大诚意,麦景陶的眉头却微微一抖,旋即颔首:“好。” 本来他是想把事情在修顿身上打住为好,但现在也没兴趣死保一个端杰瑞,一个辖区副署长而已,值几个钱? “至于你那一份想要怎么分?”麦景陶心里盘算着,嘴上则问道。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双手搭着扶手,不再规矩,翘起二郎腿道:“不要钱,只要货,我能卖出多少货,你就批给我多少。” “伱觉得怎么样?” 麦景陶心弦一松,爽快的道:“没问题。” “除非警队大库清空,没有货了,否则我都可以给你。”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分销商啊! 批货的价格又不是没得赚,只是少赚一些罢了,否则,大馆怎么会给底下的警署批货呢?大馆才是真正的军火庄家,底下的署长们都是二道贩子。 大馆在批货的时候就赚了一笔,现在无非是多个分销商而已,不亏还有得赚,关键是不用掏钱,不会损害到以前的利益网。 最后买军火的那些人,手里的货都不知是第几手了,但没办法,底下军火市场就是如此,国际挂牌的军火市场,货倒是一手的,但是又贵又爱托交付,不是持牌政府都无法下单。 何定贤伸出手道:“合作愉快,老板!” “合作愉快,何生。”麦景陶犹豫片刻,将雪茄塞到嘴里咬住,俯身伸手与他相握。 何定贤相信警队高层不狠狠清洗一批,军火生意是停不下来的,仓库里的二战货卖完,恐怕就会卖现役装备,只要军火市场需求旺盛,靠军火赚到钱的大庄家可能停手吗? 拼死也会去找货源,各路海军、兵工厂,一层层调啊。 人是路径依赖的,赚钱的生意,不会没人做,铤而走险都OK,除非路彻底被打断,并且再搭不起桥。另外,何定贤没有开口要分钱,而是要了一个“分销商”的资格牌照,一来是国际军火市场正热,靠卖货赚得更多,二来,分销牌照、销路都他一个人掌握,将来就算不再反贪室,也可以继续影响反贪室。 只要他能继续给钱! 牌照、销路是随人走的,而不是挂在部门里,他更喜欢完全属于个人的东西。 其次,反贪室按人头,一个人能拿多少钱?拿多了有人怨恨,拿少了,兄弟们不肯再拼命。最后,何定贤如果销量大的话,还可以给麦景陶赚不少钱,那不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吗?谁能拒绝一个替他赚钱的下属? 办事手要硬,谈事嘴要软。 何定贤站起身,出声道:“麦sir,我先回去把事情处理好。” “去吧,以后提货的事情,直接与施平联系就行。”麦景陶不再掩饰,提出一个人命,何定贤心领神会,颔首道:“明白!” 何定贤大步离开处长办公室,站在走廊揭开西装的袖口,稍微撩起一段袖口,举起手惬意的拿住雪茄:“呼升官又发财,呵呵,扳一个副署长下台,往后谁TM惹我?” 麦景陶则在他离开之后,皱起眉头,满脸沉重:“这是在警告我啊!” 他看得出何定贤在反贪室内大费周章,搞事的背后,除了想回归权力序列之外,还隐隐藏着一个警告。老子能靠重案组把你扶上警务处长的位置,就能在反贪室把你轰下警务处长的位置,不要以为老子是尿壶,用完可以扔,只要你不敢抛弃一切,你就得重视我,给我权,你不给,我自己也能拿! “这是一把好刀,也是一把容易伤到自己的刀。”麦景陶长叹口气,选择已经证明,他没有勇气彻底对立,便只能讲和。 而何定贤在两年内都无法调回重案组,总不能让高永盛当了几个月重案组督察,便乘势要求回归吧?那样格局小了,麦景陶答应之后,再挑唆高永盛怎么办? 他就只能以反贪室为基础收权、争权、再开一片天地。这并非是放弃重案组,而是不想甘于寂寞,浪费年华,这里打下的基础,将来或许更为有用。 江山,便是一分一寸,一城一地,有志者,任何地方都可以施展抱负。 何定贤乘车回湾仔警署的路上,出声同倪坤说道:“晚上让蒋天生来见我。” “知道了,大老板。” 倪坤张口答应。 湾仔差馆,反贪室内,达文西、基佬须等组员见到长官回来,齐齐起身,神情关切,职级最高的达文西上前问道:“何sir,和处长聊的怎么样了?” 226 帮你体面 “恭喜各位。”何定贤一脸严肃的道:“处长决定嘉奖反贪室,授予全体组员英勇勋章!” 二十余名警员立即爆发出欢呼声。 “何sir英明!” “Thankyou,sir!” 威廉悄悄推开办公室房门,站在门前,脸上浮现笑容。 “另外,处长决定分我们一份,下个月开始,反贪室涨规费!”何定贤当众宣布,激昂的道:“军火生意,也会有反贪室一份,我替诸位包销,卖多少,拿多少。” “文西,生意的事情,你同我一起负责。” 达文西兴奋的立正跺脚,举手敬礼:“yes,sir!” 何定贤要在组员中选一个大家信任的人,一起参与军火生意,把账目透明化,以免伙计们心里生出疑窦,觉得他一个人吃独食。 “我们为何sir鼓掌。”这时威廉适时的走进人群,举起双手,轻轻拍掌:“啪啪啪。” “啪啪啪。”办公区里,热烈的掌声响起。 何定贤满脸笑意,出声道:“先去把施老板放出来,再通知荔枝角的人,将修顿带走,案件转交法院,走起诉程序。” “是,长官!”基佬须立即敬礼,转身前去带人,组员们则按照命令,再度行动起来。 高级督察办公室内。 何定贤冲了一杯热茶,起身递到茶几上,在主位坐下,凝视着面前中年鬼佬:“施先生,饮茶。” “谢谢。”施平是个身材消瘦,鹰钩鼻,浓眉大眼,留着光头的鬼佬。 他长相带有几分凶厉,虎口处泛黄,是长期被火药熏染的表现,看起来很不好惹。 端起茶杯,饮下一口,表情舒服不少,但神态很镇定。 “聊聊吧。” 何定贤出声道:“出货的价格,数量。” 施平笑道:“货物品种步枪三种,手枪两种,手雷、炸药有些库存,价格嘛.步枪六百一支,手枪三百,不保修,子弹一港币十发,要多少有多少。” 枪型都不用提,大多数为警队的制式装备,如FN-49半自动步枪,十支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司登、勃朗宁等,既有淘汰的旧款,也有新款,有一批日式装备和少数美械。 何定贤知道本港地下军火的物价,其中步枪按照成色,幸好,八百至一千五都有,现役装备可以卖到两千多,手枪价格更贵,普遍要一千港币。 手枪其实比步枪更热销。 同时,地下军火市场,价格至少比官方出厂价贵一倍,而且批发是不讲成色,每条枪成色不一样,价格不一样,交给最后的出货者去谈。 批发商层层转包,讲究走量,枪膛拉不开的烧火棍都得卖出去,最后怎么炮制、修正、出售,不关上游的事。 “价格很公道啊。” 何定贤轻笑一声感觉有利可图,而施平只是淡定的笑笑,似乎从被捕的那一刻,便料定眼前的场景会出现。 “内部批发价。”施平张口答道。 “好,要多少货,我会让你联系你。”何定贤起身与他握手道:“不送了。” 施平松开手,望着何定贤道:“欢迎何sir加入俱乐部,有空到靶场一起玩枪。”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动作从容不迫,商人只要能为政客创造价值,不管触犯多少法例,始终都能活下去,相反,一旦没有价值,才是死到临头的那天。 “何sir,已经通知监狱所的人了。”达文西见何sir走出办公室,迎上前报告。 “所有人准备行动!”何定贤则出声喊道。 组员们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整队集结,佩着武器,面向长官,严阵以待。 “奉警务处长命令,拘捕湾仔副署长端杰瑞,交往监狱所进行调查。”何定贤凝视众人一圈,将最大的一个战果,留到最后才摘。 组员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当众人回过神,办公区内立即爆发一阵整齐的呐喊:“yes,sir!” “行动!”何定贤一声令下,率着全部人马冲出办公室,一路上,反贪室警员们横冲直撞,风风火火,刑事组、军装组、行动科、各部警员们见状匆匆闪开,但当反贪室人马来到五楼的副署长办公室前,一组安全科警员顿时上前,举起手,出声阻拦:“禁止通行!” 警署安全科负责大楼安保,有保护长官人身安全之责,见到二十余位携带武器,气势汹汹的行动警员出现,本能便打起警惕,不予通过。 五名警员中的督察表情严肃,摸着武器,挺身交涉。余下四名警长目光警惕,双手握枪,已是剑拔弩张。 一个人和一群人是有很大区别的,有时候一个人来楼上抽烟都无所谓,但一群人就算是没有携带武器,都属于严重审查对象。 何定贤却在众人中出头,举起一份文件,肃声说道:“反贪室高级警司调查令,警务处长签字批准,请端sir回反贪室配合调查。” “闪开!” 何定贤明晃晃出示着调查令,上方反贪室盖章,警务处长签名,真真切切,便连纸张都是大馆文件用纸,有着特殊的印记, 保安科督察看了一个大概,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调查令却被收起,紧接着,华人督察将其推到一旁,率领组员冲向办公室。 何定贤没打算再同端杰瑞客气,扭头向达文西打过一个眼神,便打算采取强硬方式,达文西当即会意,后退两步,扬起腿就要将房门踹开。 “砰!” 一记枪声响起。 端杰瑞坐在办公室内,听见外边的动静,下意识便察觉到不妙,利用安全科抢来的时间,先给管理副处长卓sir打了一通电话。 当卓sir没有接起他的电话时,他当即知道,高层打算出卖他做替罪羊。外界新闻舆论闹的那么大,一个装备科的高级督察真的能平息舆论吗?一个警署副署长的位置却刚刚好,既不是一把手,又是警署高层,既能向社会表示警队反贪的决心,又能把案件影响限定在一个警署之内。 案件定性,便只是警署的分管副署长,与装备科长勾结,是偶发案件,不是整个警队的塌方式腐败! 端杰瑞还不死心,又打了两通电话,依旧没人接,而反贪室的人马已经来到人口。他来不及多想,拉开抽屉,摁掉保险,瞄准门口扣下扳机一气呵成! 达文西几乎是没有防备,一枪就穿过手臂,整个人被撂倒在地。 这声枪声让走廊染上鲜血,打碎了湾仔警署的平静,就连何定贤都大为诧异,旋即就是愤怒,在腰间拔出手枪,双手紧握,站在走廊隔门狂射:“砰砰砰!” “砰砰砰!” 其余组员不再犹豫,一起持枪射击,将房门打成筛子。 有人则上前将达文西拖下,焦急着道:“阿sir!” 端杰瑞的办公桌正朝房门,开枪射出一发子弹之后,没想到反贪室内的人如此暴力,一片弹雨袭来,当即令他身中数枪。 何定贤则伸出右手,五指抓拢,示意射击停下,飞身上前就是一个猛撞:“嗙!” 将门撞开。 当何定贤在地上滚过两下,举起双手的时候,端杰瑞正趴在窗户旁,浑身流着鲜血,枪都掉在地上,瞪着他道:“我要见麦sir,我要见麦sir!” “警务处长事务繁忙,怎么有空见伱?”何定贤站起身,背后一群组员持枪涌上,二十支枪口对准着端杰瑞,堂堂一个湾仔副署长居然被下属给逼到角落。 何定贤再度拿出调查令,出示道:“跟我们回反贪室配合调查,反贪室,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放屁!” 端杰瑞吐出口唾沫,动作牵动枪伤,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还是恶声咒骂:“反贪室,个个都是贪污犯,就是用来排除异己的一把刀!” “我端杰瑞一直支持麦sir,卓sir,为长官效力十几年,长官不可能出卖我!”被当作弃子的人,永远不承认命运,因为弃子在上一步,往往都还是重要一子。 没有一枚弃子,刚开始便是要被抛弃,只因时局变换,需要弃一子,存生路,不得不把弃子抛出。 而被抛出的那个人,上一刻还是高官厚禄,下一刻就要成为阶下囚,又怎么甘心接受? 心脏强大的还能乖乖认罪,或许有机会保住些财产,心脏不行的,自杀、跳楼、玉石俱焚,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此刻,上百名警员已聚拢在一楼空地,昂首望着五楼的副署长,气氛十分紧张,但从高处往下看,一个个都像来看笑话的。 何定贤闻言也不废话,举起手枪,瞄准端杰瑞,上前一步逼迫道:“既然知道我是刀,怎么就不相信,刀可以架在你脖子上?” “现在要么跳下去,要么我一枪打死你,让你落下去!” 端杰瑞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警员,刚刚没人聚集的时候,他把心一横真准备跳,现在聚集着众多警员,一时半会,显得有些畏首畏尾起来。 何定贤慢慢上前两步,突然出声:“goodbye,sir!” “嗙!” 又是一记枪声响起。 端杰瑞在众目睽睽之下,脑袋中枪,飙出鲜血,摔落在地,砸出一片血渍。 “你不体面,我帮你体面。”何定贤收起枪,扭头笑道:“唔好意思,枪走火了,下楼收尸吧。” 227 摘桃子 刑事组收尸是一绝,不等反贪室下楼,便将尸体收敛好送进殓尸房。 何定贤再将配枪交给鉴证科,由鉴证科出具走火报告,再到装备科签字领一把新配枪。 案子便算结束,畏罪自杀,射伤警员,贪污腐败,一桩桩罪名都有人领了。 尽管是一个死人。 当天傍晚,《大公报》、《警讯》、《东方晚报》等报刊,刊登出“湾仔装备科贪污案”,第一时间将警队的雷霆手段向市民公布,市民感叹警队动作迅猛之余,不禁为反贪室的强硬所震慑。 其实市民都知道警队是在推替罪羊,市民都懂得,跳楼死亡的警官被逼的,那又怎样?市民要的就是一个交代!犯了错,就要认!凭什么民众犯法要遭遇处罚,官僚犯罪就可以互相包庇? 你们再有权力,都得推一个人出来扛! 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有时不讲话,不代表不明白,正因为明白,方而会对统治者妥协,正因为聪明,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因此,舆论永远是政客最好的武器。 至于端杰瑞堂堂一位副署长,当众被一枪击毙?这在政治而言是件小事情,查都不值得查,难道死人还会去法院起诉吗? 晚上。 何定贤坐在家中客厅,泡着茶,出声道:“天生,国外的军火怎么样?” 蒋天生穿着西装,坐在旁边,双手恭敬的接过茶杯,抬眼瞄了老板一下,掂量着道:“东南亚军火生意一直很旺,特别是东南亚、南洋等地。” “那里的人要么在混战、抢地盘,要么想着独立,争政权,价格比港岛要贵很多。” 他心里回想起近两天的报纸,暗暗惊叹,大老板该不会连鬼佬的饭碗都要分一口吧?要知道,事发地湾仔警署,可就是大老板的地盘,反贪室更是大老板的手下,再结合大老板开口询问军火生意的事,一些答案不言而喻。 蒋天生察觉大老板的目光扫来,连忙低头饮茶,不敢再想。 何定贤着笑着道:“天养在国外站住脚了吗?” 蒋天生回答道:“托大老板的福,有国际院线开工,兄弟们在南洋过的日子还不错,白天有工,晚上有活,有地盘,有生意,安安稳稳的。” 社团有没有公司、地盘开工,是天与地的差别。 何定贤也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国外有多少人?” “两百多。” 蒋天生报出一个不大的数字,但特意点明:“这两百多人都是港岛发展过去的,一个个都敢打敢拼,不是矮骡子,能跟当地上千人的社团碰一碰。” “南洋社团很多吗?”何定贤不了解,蒋天生则道:“同港岛一样,各个同乡社都有,但势力最大的闽字旗,其次是客属商会,有着闽字旗、潮州、梅州、赣州等势力。” 客属商会其实是客家商会,客家则是分布在闽西、粤东、赣州三省的一个民系,起源于宋朝时期的衣冠南渡,参与了南方大开发的历史进程,专指以赣江、汀洲、梅州三条水系为支点,在附近三块平原发展聚居的汉族,主要地盘在赣州、汀洲(今福建龙岩、三明)、梅州、惠州、深城等。 这次汉族南渡的起因虽然是宋朝战败,但后期不仅对南方大开发,还悄悄搭上了航运文化的列车,导致南宋经济发达的同时,使得“客家民系”走出国门,成为在全世界范围内影响力最大的一个汉族民系。 潮州人在港岛能成雄称霸,在世界范围内,影响力是比不上客家人的。因为“客家人”三个字本就是在清末时期提出,是一个为了团结意识形态而产生的汉族民系。 客家人内部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话,每个村在古代都是北方的一个豪门大姓,一个县的客家人血统,可能包括了整个北方各个地区,方言讲着古话,语言系统十分混杂。 但“客家人”明显是一个比“潮州人”、“八闽人”更具有号召力的口号,因为不再与地域为划分,而是以文化、民系为划分,做到了广纳贤达,团结了赣、闽、粤三地人士,口号一喊,天生就高潮州商会一头。就像潮汕商能吞下“潮州”、“汕头”商会一样,口号的意义十分巨大,具有非常好的政治效果。 纵在港岛,客属商会也是一大势力。 何定贤了然的点点头:“义群的海外分社还要发展,光靠一个影院开工,靠一桩走粉的生意,做不长有没有兴趣卖一卖军火?” “多赚少赚都是赚嘛.” 蒋天生点头答道:“没问题的,何生,只要能把货运到南洋,肯定就有销路,只是南洋军火市场竞争也很激烈,利润估计不会太高。” “一把步枪成本六百,一把手枪成本三百,子弹才一毛钱一发,成本价来着。”何定贤饮了口茶,语气淡然,各间警署通过中间商包销都有得赚。 他不相信公司在南洋直销还能没客户? 蒋天生在海外混过,是知道南洋军火价格的,闻言不禁愕然:“这么便宜?” “何生,在南洋一把手枪可就要一千多,一把步枪更是得两三千,子弹的价格翻三倍都没问题。”地下军火市场中,子弹价格是最便宜,最稳定的。 一方面子弹是固定消耗品,一方面子弹易制造,很多黑作坊也可以动工,质量差归差,但足够把市场价格打下来。 “南洋连子弹都这么贵啊?”何定贤倒是有些意外:“看来南洋果然是个火药桶,军火都成紧俏货了。” “我这些军火是警队的制式装备,基本上都是二手货,但是全新的也有不少,价格是批发价,愿意配什么货给你,你得自己谈。”何定贤将一张商人名片交给蒋天生,蒋天生接过之后,询问道:“大老板,钱怎么分?” “我七伱三,具体定价你来,但是我要账目。”何定贤作为供货源头,拿七成的利益多了,但作为社团大老板,又刚刚好。 而且进货价是市场上最低,给义群足够多的盈利空间,蒋天生当即答应:“好,义群本身就准备进一批货。” “社团要用的货,挂帐。”何定贤笑道:“可以等到军火销出去之后,再从账目里扣,记成本价就得。” 义群要在南洋打开军火销路,肯定要与原本的军火商抢市场,期间免不了火拼,争斗,自然是有武器需求。 蒋天生见大老板如此大方,面露喜色,俯身道:“谢谢老板。” 晚上八点钟,他刚刚走出公寓大楼,便来到路边的电话亭,拨通名片上的电话,连夜赶往跑马地谈生意。 三天后,大馆会场,麦景陶为何定贤授予银质英勇勋章,为达文西、基佬须等人授予铜质英勇勋章,以表彰反贪室在装备科贪污案中的卓越表现。 高永盛、颜雄、阿鬼等人坐在台下,望着礼台上的长官,一个个满面笑容。 散会后,何定贤来到重案组督察办公室,同盛哥饮了杯茶,再离开大馆。 关于破格推荐他晋升总督察的事情,麦景陶暂时压下来了,因为,总督察警衔是一个重要筹码,既然何定贤选择了钱,那么麦景陶便不会再把总督察警衔轻易送给他。 何定贤对此倒没什么反应,毕竟刚刚晋升高级督察不久,就算新立大功,也只能说在反贪室干的不错,上头不提拔是顺理成章的,等到过一年半载,水到渠成,麦景陶还是不得不将他升至总督察。 何定贤已经坐上鬼佬高层的牌桌,一起打一副牌,有了共同利益之后,不算自己人,也算半个自己人! 鬼佬心里不喜欢他,但也得讲规矩。 半个月后,中环,潮福茶楼。 霍官泰身着棕色长衫,坐在圆桌旁,端起茶盏叹道:“何生,前两天,太古洋行的大班来揾我谈生意,想要买我手上的地。” “开什么玩笑,竞标、填海都是我们做,海填的差不多了,就有洋行想来摘桃子?”何定贤放下茶盏,很是意外:“泰哥,太古洋行很麻烦吗!” 填海是一桩辛苦活,物料,人工很贵,只填海,不开发,完全就是给人打白工。 两位大老板又怎么可能会答应? 霍官泰道:“有点麻烦,但对方讲,如果不把地卖给他,将来填海工程的竞标,一个都不要想拿到。” “太古洋行有这个本事。” 何定贤望了一眼霍官泰,沉声道:“汇丰怎么讲?” “汇丰的意思是让我售出,因为,汇丰在立信置业里的股份太低了。”霍官泰瞟了何定贤一眼:“他们想逼我增股,加大他们的持股量。” 何定贤恍然大悟,太古原来就是汇丰的一步棋,但汇丰之前认可,现在又翻旧账,什么意思? 何定贤猛然间瞳孔微缩,意识一件事情,自己的投资太大,光靠反贪室的枪杆子罩不住了!他没有待在重案组,以前怕他的鬼佬们,一个个突然又有胆了! “TMD,鬼佬当我们泥捏的呀。”何定贤冷笑两下,破口大骂,霍官泰则出声道:“阿贤,你有没有办法解决?” 228 你威胁我啊? “泰哥。”何定贤诚恳道:“这件事情我不解决,你也不会再同我做生意了。” “交给我吧。” “鬼佬我来摆平。” 霍官泰动动嘴,长叹一声,不再解释:“多谢,那我就明确同太古表态,填海填出来的地,绝不可能卖!” “嗯。” 何定贤打开茶碗盖,端起来饮下一口:“解决麻烦,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当初他要不是有枪有人,可以解决鬼佬找事,霍官泰也不可能同他合作。 要知道,他握着立信置业百分之三十多的股份,当初霍官泰找他融资,除了要钱之外,也是希望他作为一定的政治背书。 损害立信置业利益,便是损害他的利益。 这件事情解决不干净,霍官泰或许会被逼无奈,增股让汇丰入股,无形间又会缩减何定贤的收益,关键是下一步的地产公司,想要再占一个大股就很难了。 偏偏即将成立的地产开发公司,才是地产业最赚钱的一个环节,要是临门一脚给人甩下车,真是杀人的心都会有! 太古洋行则是一间标准的纯英资公司,创始地在利物浦,注册地伦敦,具有百年历史,在清朝末期便与国内有贸易交流。一八六六年即在上海成立分公司,专门经营纺织业,而后瞄准长江航运的汽船市场,创办上沪造船厂,生意进入巅峰时期,烈火烹油,在日岛、台岛、港岛都设有分公司、在纽约、曼彻斯特等地设有办事处。 但随着英国国运而发展起来的大洋行,注定亦随着英国国运而衰弱。 太古洋行在二战时期损失惨重,英国的工厂、机器被砸毁、内地的工厂被查没,最后,得益于港岛的特殊性,港岛分公司反而成为最有实力的地方。 于是太古洋行便将发展重心放在港岛,带着技工重操旧业,创办了太古造船厂。 目前太古造船厂为港岛三大造船厂之一,俗称“太古船坞”,与其并列的则是“海军船坞”、“黄埔船坞”,算是在十几年打拼之后,回过气来,重新跻身知名洋行。 但距离汇丰、渣打、置地等洋行还是差距甚远,当前发展重心是在航空业,瞄准二战后的空运市场,希望能借助技术积累分一杯羹。 历史上,太古洋行毫无疑问是做到了,在港岛、厦门都有巨大航空维修工厂,同时,拥有国泰航空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权。 但如同二战前太古最赚钱的生意不是造船一样,二战后,太古最赚钱的生意也不是航空,而是通过收购可口可乐合作公司,既给可口可乐公司造玻璃瓶的一间公司,拿到了跟可口可乐公司的合作权,为可口可乐提供内地、港岛、日本、东南亚等,全世界几十个地区的瓶子。 这是一桩赚钱的生意,正如太古以前全世界最大的制糖厂,太古糖业一样,而现在太古盯上了房地产。 晚上。 何定贤在家中书房,认真查阅着一份商业报告,上面写满太古洋行的资料。 “原来太古糖业还没有关停,前几年,太古刚刚注资国泰航空,且参与了启德机场的建设,是想要发展航空业。”他右手边摆着一份水果,有杨桃、西瓜、蜜瓜。 “这回是又觉得地产行业有得赚,想要进来闯一闯?” 何定贤嗤笑一声:“不知谁出的主意,觉得立信置业好欺负,想通过收购地皮的方式直接进行开发。” 太古当然会给一点辛苦费,但距离预期收益差太多。 这间公司野心也真是大,想要海陆空三栖啊,但按照他的了解,偏偏太古还成功了!因为他在看见资料前,都不知太古洋行有船厂、航空公司,唯独知道太古洋行曾干过地产。 前世太古里商城在国内可是名气颇大,几个核心城市的中心区,都有太古的地盘,现在看来太古是在与汇丰联手,想要把他挤出地产行业。 这招对霍官泰而言不是彻底针对,是一套连削带打的操作,削的是谁? TMD! 是削他啊! 何定贤心里其实恨的牙痒痒,鬼佬有个特点,就是喜欢恶心你。 华人做事会顾及颜面,人走茶凉也得讲个时间推移,而且何sir还在警队呢。鬼佬却不会,见到你没权力,就要出来抢食,生怕慢一点都分不到食哟。 何定贤也想过手底下生意越来越大,反贪室的位置可能罩不住,反贪反的是警队,手伸不进商界,手下几条枪看起来又不够硬。 “拉刑事组、军装组的伙计们出来闹事,可以重新展现下力量,但人不在位置上,影响力用一次,少一次,只能当作底牌。”只有人在位置上,兄弟们才会如臂所指,人不在位置上,用的都是人情,用完就补不回来了。 何定贤要是用华警的力量出来办事,实则就是输了一招,将来重新掌权会有阻力。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兄弟们的规费已经不是他发的,凭什么再为他卖命?为了义气?嘴上说可以,但是兄弟们出街一旦有大规模的伤亡,或者受到高层呵斥,处罚,谁来兜底? 他在位,可以帮兄弟们扛回去,高永盛愿意替他扛吗? 盛哥作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甚至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因此,何定贤只能寄希望于《反贪调查法案》通过,扩大反贪室的职权范围,他之所以想要增大反贪室的权力。 很大一点,便是希望借此保留在商界影响力,加大对洋行进攻的抵抗。 “希望泰哥能撑住。” 何定贤放下太古洋行的资料,心里感叹一声。 法案通过是需要时间的。 目前港督府还没有批准,商界还不知道,一旦港督府批准,洋行肯定会加快脚步,紧逼立信。 有时翻翻英资银行的发展史,倒是很有意思,毕竟大英作为一战的胜利者,曾经的日不落帝国,洋行是其收割殖民地的重要手段,每一间洋行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当中的风风雨雨,并购发展,经营思路,见证着世界商业史的变革。 半个月后。 汇丰银行,贵宾室。 霍官泰穿着黑色西装,系着一条蓝色领带,推开房门轻轻鞠躬:“祈sir。” 汇丰大班祈耀霖在沙发座位上站起身,满脸欢笑的上前握手:“霍生,早上好。” “早。”霍官泰与祈耀霖握手言欢之后,眼神瞥向旁边坐着的另一位鬼佬,太古洋行大班宣沙。宣沙在他眼神扫来时站起身,微笑点头示意,看起来很是尊重。 祈耀霖站在中间向他引荐道:“霍生,这位是太古洋行的总裁宣沙,负责港岛的全部业务。” “宣sir。”霍官泰上前握手,表情平淡很多,宣沙则是一个四十几岁,年富力强的中年人,与身旁头发花白的鬼佬不同,握完手后道:“霍生,久仰大名,请多关照。” “不敢当。”霍官泰说着粤语。 祈耀霖道:“坐。” 三人各自在沙发位上坐好,女秘书推开包厢门,递上一杯咖啡。 “Thank you。”霍官泰随性点点头,端起咖啡杯,尝了一口即放下,出声问道:“祈sir,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祈耀霖双手合什,十指交叉,翘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风度翩翩:“汇丰投资了太古地产,同时又是立信置业的股东,希望能促成立信与太古的合作。” “能否把立信置业的填海地皮,出售给太古地产,将来立信置业负责工程,太古地产负责开发。” 祈耀霖最擅长在商业中互换资源,博得最大利益,讲话脸不红,心不跳。 霍官泰坐在二人中间,作为宾客,却左右为难。 “当然,太古地产绝对不会低价收购,而且地产行业,霍先生照样可以做,只是分工不同。”祈耀霖说完与宣沙对视一眼,宣沙见到霍先生没有回答,接着道:“霍先生也可以入股太古地产,一起做地产行业,到时候霍先生个人公司承接填海工程,为太古地产打造地皮,太古地产则为霍先生赚钱。” “大家还是一条船上的人。” 祈耀霖见状再猛攻一番:“霍生,立信置业如果能同太古地产达成合作,将来汇丰可以继续投资伱名下的地产公司。”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 祈耀霖耸耸肩膀,完全把背靠住沙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抱歉,两位先生。”霍官泰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直接站起身,果断拒绝道:“立信置业并非是我的独资公司,想做什么决定,需要同股东一起商议。” 祈耀霖随即起身,望向霍官泰的眼神已经不对。 “霍先生!” “你是公司的第一大股东,汇丰是公司的第三大股东,公司一共就三个股东,我跟你加在一起,还不能左右公司的决定吗?”祈耀霖的语气带着威胁:“没有汇丰的帮助,你一个捞海人草的孤儿仔,拿什么混到今天的成就!” 霍官泰望着汇丰大班眼里的怒意,又看身旁一位看戏的太古大班,心里顿时有所动摇,但很快他深吸口气,提气道:“我没有给汇丰赚钱吗!” “你同我讲这番话,什么意思!” 他霍官泰确实是个七岁丧父的孤儿仔,但孤儿仔最不怕的就是搏命,谁也不能威胁他! “你威胁我啊?”霍官泰上前一步,提起祈耀霖的衣领,死死瞪着他。 (本章完) 229 立法之战 祈耀霖身材比霍官泰高大,望着面前的霍官泰,如同望一个小矮子,可一个小矮子却敢上前揪起他的衣领,双目如虎,凶神恶煞的盯着他。 太古大班宣沙连忙起身,手中捏着雪茄,大声呵斥:“小猴子!” “放开祈先生!” 祈耀霖则在呵斥中回过神,瞪着小矮子的面孔,眼里冒出怒火,抓起椅子旁的手仗,扬棍就要朝霍官泰砸下。 奈何,霍英东身手矫健,探手一抓,便把手仗抢在掌中,再用力一引,夺过手仗狠狠摔在地面:“干你娘!” “我这辈子最狠人威胁我!” “做生意,一切都可以谈,但只要敢威胁我,全部都没得谈啥。”他大手一挥,怒骂两句,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爱点怎样点样,大不了,一起死!” 祈耀霖望着霍官泰拉开房门,大步冲出,内心中浮现一抹惊惧。 霍官泰则在门口整理整理西装,调整好情绪,出声道:“王八蛋,敢骑我头上拉屎?” 宣沙在房间里看看地上的手仗,再看看呆滞的祈sir,不甘心道:“祈大班。” “汇丰会全力支持太古地产。” 祈耀霖声音沙哑,语气却很果断:“收购立信置业!” 宣沙脸上露出一抹狂喜。 祈耀霖心里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知晓霍英东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更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当年汇丰靠霍英东赚了多少钱? 上亿港币啊! 这是汇丰扶持所有的华商当中,最有魄力,最敢拼的一个。 但作为首屈一指的洋行,汇丰奉行控股主意,要做就做投资企业的第二大股东,乃至是第一大股东,如此,不仅能获得最大利益,还能实现最大的资源整合。 汇丰有时会主动操纵控股公司,进行并购重组,破产,任命总裁等一系列决定 当初,霍官泰让何定贤成为立信置业的第二大股东,即触犯了汇丰的底线,如今,汇丰是看在往日情面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不要! 那就只能打! “白毛鬼,老子开着飞艇,一船一船的运货,撞见海盗的时候,你在办公室饮咖啡。现在拿恩主的名份压我?”霍官泰坐在车里,吹着海风,咒骂着道:“去你妈的!” “泰哥,要不要让大鼻登调点人来。”司机阿锋出声说道。 霍官泰摇摇头:“不用。” “他要是敢动我。” “伱就背着炸药送他全家归西。” 阿峰是个剔着光头,脸上有疤,身材干练的年轻人,闻言即道:“没问题。” 当年,霍官泰在把阿峰从海盗舱板下救出来的时候,阿峰的命就姓霍了。 其实,汇丰如果能让利,好好谈,霍官泰不一定就会强硬站在何定贤那头,生意上事,利益第一嘛,但偏偏鬼佬盛气凌人,永远想拿捏他。 在航运业要被人拿捏,没问题,卖违禁品总要上供,登岸做地产,你还来拿捏我。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飞艇泰? 宝马轿车停在立信置业楼下,霍先生下车回到办公室,正要打电话给何定贤,习惯的拿起桌面报纸,扫一眼神色立即起了变化:“港府批准一项《反贪调查法案》?” 他认真将法案看完,长吁口气:“何生早有准备啊!” 这份法案不可能临时提交,因为根本没有时间,肯定是何生备的后手,难怪鬼佬如此心急。 随后,霍官泰又把桌面的报纸看完,几份报纸都有折角。 这是秘书的工作,如果老板有兴趣看其它版面,可以自行翻阅,涉及商界要闻、政策新闻的则要提前标出。 “这一次对招的关键不在银弹,而在政策了。”用银弹打价格战,收购战,是大企业交锋中的低级操作,往往发生在资本集团内部,因为,银弹打完还可以谈,除非把一方给烧死了,否则,不会影响到企业根基,甚至会把两家企业的市场都打开。 用政策交锋是不同资本集团间,你死我活,刀刀见血的战斗。 一个新的政策,一条新的法例,可以使一个行业轰然倒塌,也可以带来无穷的发展潜力,一旦通过则会彻底掐死对方。 相比于行业规范条例,以《反贪法案》为入手点,更是一记杀招! 华资要是能拿下反贪的权力,在政治层面上,将会第一次获得向英资进攻的武器,将来双方资本可就有得玩了。 而更为残酷的一种商战,则是投毒、盗窃、抢劫、凶杀这种朴实无华的手段,已经从金钱攻势,上升到生理毁灭,是跳出游戏规则,玉石俱焚的手段,值得怜悯。 “这是一场政策战!”霍官泰暗叹幸运,幸好没有同鬼佬站在一起,否则,不管与鬼佬达成多大的利益合作,都有可能在法案颁布以后,遭遇牢狱之灾。 那时赚再多都没用,后悔也晚了。 “哒哒哒。”霍官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一串号码,出声道:“喂?” “何生。” 何定贤在办公室里,左手拿一份报纸,右手接起电话应道:“泰哥。” “汇丰的大班找我了。” 霍官泰直言相告:“我没有答应,同汇丰没得谈了。” 何定贤底气十足:“汇丰银行不借的钱,东方银行借给你,往后东方银行就是你的金库!” 如今,东方银行要是再进行一轮吸储,出台几个高息基金,一样可以拉到上千万的资金。 因为,警队华人、鬼佬越来越有钱了。 这些钱都是东方银行的储备金。 警队伙计们在东方钱庄已经储蓄两年,早已培养出信任感,要继续吸储是件很容易的事。 多的不敢说,罩住立信置业不成问题,而且立信置业的首轮融资早已结束. 霍官泰道:“何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霍官泰一辈子不做对不起的人事,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有没有需要帮手的地方?” 何定贤摇摇头:“有需要再通知你。” “好。” 霍官泰将电话挂断,何定贤在语气之中,便能听得出他与汇丰的关系闹僵,他把电话放下,望着报纸上的消息,心里胆气更壮。 《反贪调查法案》通过港督府的批准,其实是本身便具有可能性的。虽然港府一直号称自由政府,不插手商界运行,但是商界本身就是需要管理才能有序发展。 一个政府如果不管理商界,商界将不断追求暴利,以暴力,官商勾结等手段,产生垄断,限制商业活力,同时,失败的商人将转向黑产,进一步滋生罪恶,毁坏商业环境。 垄断看欧美,黑产东南亚。 这是两个典型,但世界范围内,远不止两地。 港府的经济自由,说白了啥是资金自由,是希望拉到更多投资,加速港岛发展,而不是犯罪自由。 经由警务处长亲自提出的《反贪调查法案》,在总督眼里是一件好事,既可以通过《反贪法案》对商界实施名正言顺的整肃,又可以通过《反贪法案》在商界收割一批韭菜。 有乜不好? 大英帝国的政府与洋行,一直是充分合作,充分竞争的关系,双方离不开对方,但都不希望对方踩在自己头上。而且警务处长麦景陶可是港督的心腹,麦景陶提出的法案,总督本身便会倾向于支持,既然对政府有利,那肯定就是大力支持。 纵使港督知道法案会提高警队权力,但权力掌握在自己人手中,又有什么可惜? 港督是在提高自己的权力。 何定贤是钻了一个空子,很好的抓住战略机遇。 “接下来只要能让法案通过,一切问题便都不是问题了。” 与之相对,汇丰、太古、乃至背后的所有英资洋行,则会全力阻止法案通过。 霍官泰也知晓通过一项法案不是件易事,就是港督府方面愿意支持,英资洋行还是有能力阻止的,因为大部分议员都是在洋行的赞助,扶持下成功当选。 如今,港岛一共四十个立法议员的席位,其中超过一半都与英洋行有牵连。 而华人议员仅有六席,每一个席位都是高等华人所有。 这些高等华人有着华人的皮,却不一定愿意为华资办事。 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霍官泰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何定贤身上,因为,在与汇丰决裂之后,他也不能再作壁上观,要亲自下场参战了! “阿峰,准备船。”霍官泰推开门,走出办公室,望着正在饮茶休息的手下道:“我要北上见老板。” 阿峰表情一凛,肃声道:“是,霍生。” 霍官泰要是一点底牌都没有,怎么敢同汇丰决裂?光靠一个何定贤吗!何定贤又不是他老豆,他老豆早归西了。做人要靠自己! 一切选择都不能寄希望于别人兜底,每逢大事,只想着依靠他人,是成不了气候的。 他小时候就知道朋友只是助力,同路人,是往同一个目标走,但想要走到底,做第一人,自己的拳头要硬! “阿仔,给我盯住这几人,把他们每天见过谁都拍下来,照片寄到我家里,我要知道的一清二楚。”何定贤拿出几张洋行大班的照片,里面有汇丰总裁祈耀霖、太古总裁宣沙,以及两人的秘书、两间银行的副总。 猪油仔将一叠照片接过,憨厚的笑道:“交给我,大老板。” 何定贤要未雨绸缪,在法案还未通过之前,便要拿几人的行贿证据。 (本章完) 230 大佬齐聚一堂 在法案通过前,是最好拿到洋行行贿证据的时机。 洋行要在立法会发力,肯定要活动议员,期间每一次活动都是机会,反倒是在法案通过之后,洋行与议员之间会低调活动。 当然,洋行手下有银行,掌握着资金输送渠道,要拿到铁证很难,但对方的每一点疏忽,都是一次机会。 晚上。 李源东街。 何定贤坐在茶桌旁,一边喝汤,一边开口请岳父帮忙:“老豆,我想见见东莞商会的方会长。” “你要找周骏年?”楚伟南端着猪肚汤,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周骏年是东莞商会幕后的大老板,全港最顶级的大律师家族话事人,府邸位于太平山6号,其父周少棋为港岛富商,大清时期的港岛华人代表,祖上为港府殖民出工出力,是标准的带路党。 “是。” “我想见周议员。” 周骏年本人则出生于1893年,于1910年在港岛圣士提反书院毕业,次年,赴英国牛津大学留学,获法学学士学位及律师头衔,1914年返港开业,成为大律师。 后承继父业经商,为10多间公司的董事,为香港之殷商,且热心服务社会,先被选任为东华医院总理时、保良局绅,1923年被委任为太平绅士、华商总会名誉董事。 1929年任洁净局议员,后又任物业维持会主席,内河轮船商会主席,东莞商会主席、南华体育会会长,中华体育会名誉会长、华商会所主席。 1931年被委任为立法局议员,1946年又被委任为行政局议员,有两个议员身份。在立法局当议员13年,在行政局当了22年议员,先后在8位港督下工作,创了港岛政坛之最高纪录。 其弟周锡年亦是立法局议员之一。 整个周家拥有大小八十间公司的股份,还是奶牛公司的董事长,在全港影响力之巨大,一时无两! “是关于法案的事情吗?”楚伟南倒是很关心女婿的事业发展,拾起餐巾,擦了擦嘴:“没问题,我替你联系方会长。” 方溯泉作为东莞商会会长,是莞商中真正能同周家说上话的人,想要见到周骏年得靠其牵线搭桥。 “是。” “这起法案就算有港督支持,还是得拉拉票,影响力很大。”何定贤坦然承认。 周家作为带路党大家族,第一等的买办、律师家族,在港岛华资圈中其实不受欢迎,没人喜欢带路党。 这是一等一的污点! 但带路党屡见不鲜的原因,便是其具有政治价值,在鬼佬信任他们的情况下,华商想要办一些事情,真免不了他们的支持。 有时候,手无寸铁的百姓想求生存,真需要一个带路党牵线搭桥,好在周家并非是无恶不作的类型,深知家族政治价值,来源于华人底层,倒是很致力于对底层市民的关怀。 “我与周爵士没什么联系,帮不上什么忙,但方会长应该会卖我一些面子。”楚伟南站起身,踱步来到客厅电话前,拨了一通电话,一阵欢颜笑语的短暂交流,随后放下电话,望着何定贤道:“明天下午两点,到方会长的协成实业见面。” “谢谢老豆。” 何定贤起身道谢,楚伟南摇摇头:“一家人,讲什么谢。” 他手上只要有的资源,都甘心给何定贤用,因为小儿子年幼,根本用不上,将来女婿要是能站得高,自然有更多资源投给幼子。毕竟小儿子有个做大房的姐姐,投入还怕没有回报吗? 何定贤正是因为心中有数,知道将来要还,开起口来才不客气。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楚伟南问道。 何定贤轻轻一笑:“有会长出面当然好啦。” “真会哄人开心。” 尖东。 一间靠海别墅。 方溯泉穿着睡衣,正在书房,琢磨着刚刚楚伟南的电话,心里大致是回过味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伟南是要见周爵士啊。” 立法会六个华人议员之中,周家就占据两个,潮汕商会有一个,五邑商会有两个,还有一个是华侨商会的人,但六位议员都是德高望重,声名显赫之辈,不能用单纯的商会身份看。 因为商会的身份派系根本限制不了他们,只有小弟要考虑老板的想法,见过老板在意员工的目光吗? 六位议员支持着不同商会,是为了私立,但在政治上,六位华人议员是一体的! 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团体,攻守一致,周骏年是六位议员的话事人,因为,剩下五个议员能够进入立法会,或多或少都有他的支持。 “高等华人”不是假的,在骂名背后是权力! “到底要不要帮潮汕人呢?”方溯泉陷入两难。 第二天。 中午。 雷洛接完一通电话,叫来小弟:“细久,喊黄大仙区的高勇来九龙塘一趟。” 陈细九没有多问,张口答道:“是。” “洛哥。” 中午两点。 尖东。 协成大厦。 这是一座五层楼高,占地十多亩的办公室楼,部分楼房用作集团仓库。 方溯泉穿着西装,带着两名助手,站在大门前翘首以盼。 三辆轿车缓缓停在门口,何定贤、楚伟南、高永盛、雷洛、高勇等人陆续下车,前来拜访的人数远超方溯泉预料,其中竟然还有东莞籍的华探长。 这让方溯泉心头微微一动,快步迎上前与打头的楚伟南握手寒暄:“伟南,好久不见。” 楚伟南与他握手拥抱,朗声笑道:“这不,今天特意来拜访伱了。” “阿贤,叫泉叔。”他回头看向女婿。 何定贤立即上前一步,鞠躬握手:“泉叔。” “一表人才啊。”方溯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稍稍感叹,又把目光看向背后的高永盛、雷洛,打招呼道:“高sir!” “雷总探长。” 高永盛、雷洛都上前握手:“泉叔。” “泉叔。” 二人之中高永盛在坐上重案组长的位置后,早已与各大商会都打好关系,与方溯泉有着一定私交。 协成实业的工厂则主要盖在九龙,更是常常与雷洛打交道,至于背后的高勇与几名小弟都齐齐俯身:“方会长。” “嗯。” “阿勇。” 方溯泉微微颔首,抬手请道:“楼上请!” “走吧,上去同泉叔讨杯茶喝。”楚伟南神情泰然的与方溯泉并肩上楼,何定贤、高永盛、雷洛等人跟在身后。 这种规格的场合纵然是重案组长、总华探长都只是小喽啰。 没有一间大商会作底气都不敢大声讲话! 一行人来到三楼的一间茶室里,方溯泉道:“伟南、阿贤,正好周爵士在九龙访问广华医院,中午同我一起吃饭,听闻你们要来,打算见一见华人政界的中流砥柱。” “怎样。” “给个面子?”他回过头征询何定贤。 何定贤气定神闲,点头笑道:“周爵士愿意见我,是我的荣幸,刚好有点事情想咨询爵士。” “那就好。”方溯泉笑笑:“同行的还有几位华人议员。” 茶室房门推开,六位身穿西装,年龄不一的立法议员,正站在室内聊天。 他们顺着声音转过头来,将目光都投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高永盛、雷洛、高勇三人神情凛然,齐齐止步在门口,深深鞠躬道:“周爵士。” 周骏年坐在沙发上,西装领带打的整齐,腰间挂着怀表,一副精英绅士,上流社会的气质,头发却已掉光,长满着老人斑,而旁边则站着罗文锦、简乐强、冼德芬、伍忠靖、周锡年五人。 每一个都是太平绅士,权倾香江,家财万贯之人。 毫不夸张地讲,六个人站在一起,便是港督来了都先鞠躬行礼,因为港督府没有六人充作中英桥梁,调节社会矛盾,政令根本无法下达。 “周爵士、小周议员,罗绅士、简议员、冼先生,伍先生。”楚伟南亦是满脸庄重,上前一一握手,不敢怠慢。 因为,这六个人的来头,每一个都比他大,潮汕商会会长的头衔,在外界是人人敬仰,德高望重。 在六人面前却是晚辈。 当然,六位议员也必须给予楚会长足够的尊重,一一握手之后,再与被引荐上前的何定贤握手打招呼,至于高永盛、雷洛等人在门关上之后,就只能守在旁边当招牌了。 何定贤带来手下两位名面人物,又带来一位潮汕籍探员,本以为在气势上能够更胜一筹,未想到,东莞商会更是准备十足,六位议员齐聚一堂,全都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如今,房间里总共十二人,是港岛华人目前最具权势的一批人,也是未来最具权力的一批人。 何定贤上前与六人打过招呼,接来方溯泉递来一杯热茶,饮茶时方溯泉便笑道:“伟南,阿贤,有什么直接讲就得,在场都是自己人。” “这间房里的话,比法院更管用,而且无论谈的怎样,绝对不会传出去。” 何定贤笑着放下茶杯,开门见山道:“几位爵士、绅士、议员都在场,作为晚辈,我请几位帮手一把,让《反贪法案》在立法会通过。” (本章完) 231我们撑你 “你了解立法会吗?”罗文锦端着茶盏,出声问道:“《反贪法案》在立法会极受重视,一旦通过,立法会议员本身便在监管范围内。” “你觉得三十四位英籍议员会答应?” 何定贤望向罗文锦,点头道:“罗叔,三十四位英籍议员当中,有十七位是总督府的铁杆派,由总督批准的法案,十七位议员历来都不会反对!” “这是他们的政治基础,如果再加上六位华人议员支持,二十三票足够让法案通过。” 立法会里的构成很简单,按照民族划分,只有英籍议员、华人议员。 按照势力划分,全都算是总督府的人。 因为,总督“格洪量”执政期长,深孚众望,正是强势期,立法会所有议员都需要总督支持,根本不敢跳出来同总督唱反调。 总督府强不强势,要看总督强不强势。 当然,除了总督府的铁杆派之外,还有十七位议员与洋行关系密切,又有六位华人议员作为华人代表,属于要照顾背后利益团体的动摇派。 这两个动摇派不碰权、只盯着钱。 在无关经济政策的法案上,一直都是支持总督的,如果总督有什么要强硬推行的政策,也会在私人与两方人马协商,呈上会的文件往往都是全票通过。 三权分立的社会体制,总督想要干点事情,起码得握住立法权,可见本届港督格洪量是个有本事的。 而一旦触及到经济利益的法案,双方则会展开交锋。 从立法会的人员名额上看,也看得出港府中三方势力已经达成平衡,其中港府、洋行对半开,华人代表占据最少席位,却在关键时刻能决定胜负。 周锡年上前一步,越众而出,发问道:“这一次的法案可以直接调查议员,凭什么认为港督府的铁杆派议员会认命?” “他们不能反戈一击,关键时间推翻法案吗!” 何定贤冷笑一声:“就凭港督签了字!”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港督的态度,他们反戈一击,打的不是我,而是总督,第一次驳回了法案,只要警队再次提出申请,下一次港督就会解决他们。” “因为他们不听话了。” “如果英籍议员都是看不清局面的水平,我想通过法案会变得更容易。” 简乐强刚刚五十出头,年纪较轻,见何定贤侃侃而谈的样子皱起眉头:“这把刀也是架在我们脖子上,凭什么我们要帮你?” “简大壮。”何定贤望向大律师,巧言善辩:“伱们立身之基,在于华人,华人越强,几位在立法会的话语权越大,在总督眼里的分量越重。” “别说,你们旗下的公司大部分只持有股票,不参与经营,就算有贪污受贿又怎样?” “港督府会查你们吗?反贪室敢动诸位吗?我还要靠诸位前辈撑腰,又怎么会自毁长城?” 华人三大律师家族的代表全部在座,辩论的风头竟然给一个年轻人抢了。 倒不是何定贤比三个人更会讲,而是他句句都讲实话,三人可以不认同,但没有反驳的必要。 伍忠靖在六位议员中名声不显,但祖上却是港府第一个华人立法议员,晚清末期最著名的一位外交官员“伍廷芳”。 他出声道:“好。”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讲一句最实在的,支持你,我们有什么好处?” 何定贤道:“一,反贪室绝不会查诸位旗下的公司,二,反贪室绝不会查华人议员,三,华人势力变大,立法会可以增加华人席位,最后.” “我可以作刀帮各位轰英籍议员下台。” 伍忠靖没什么野心,有些不乐意:“说的好听,这些事情没有你,我们一样可以办好,反而是你,没有我们,就要给人甩下车。” “说到底是要我们趟浑水,给你作刀,后生仔说话漂亮,心眼子也不少。” 何定贤知道光靠嘴上功夫是没用了,必须拿点真材实料出来,当即举臂振声道:“错!” “我永远不会被甩下车,要被甩下车的是诸位!” “我的生意伙伴霍先生已经前往内地,会见老板,凭借内地老板的支持,在地产商业怎么都能分到一杯羹。我来找六位议员,不是要赚眼下的钱,是想为华人多争取一份地位。” “鬼佬居高临下,吆五喝六的时代过去了,谁与历史站在对立面,只能被活活碾死!只有手中的权力增加,口袋的银纸变多,在政界的华人才能挺直腰杆。” “反贪法案的通过,不会是我一个人的胜利,而会是在座诸位的胜利。” 这番话暗藏着威胁,但也有猛料,同时慷慨激昂,很难引动情绪。 偏偏在场所有人都表情平静,无动于衷,因为,他们不是青头仔,年轻人,早就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讲未来,没用,还能活几年啊?他们只讲利弊。 但每个人背后都牵涉一个家族的兴衰,干过多少肮脏事,心底清楚,想要躲过清算,有时候就得做一些没有利益的事。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利益? “说的不错。”周爵士坐在椅子上,突然开腔赞叹:“年轻人有见识,有胆气,讲的不错,但《反贪法案》的刀太利,你握不住。” “港督府之所以通过《反贪法案》便是知道无法通过,借此试探立法会议员的底线,你觉得为法案活动的人只有洋行?” 周骏年撑着手杖,站起身,一步步上前道:“其实还有议事局、监狱所、海关、各级官僚。” “除了警队作为法案提出者,吃了一个哑巴亏,几乎除了港督府之外,没有人心里支持法案。” “人人都在贪,整个世界都是黑的,凭什么你一个是白的?”他说盯着何定贤道:“单挑整个世界,你够不够本事!” 何定贤动动嘴,竟然无法反驳。 周骏年又笑道:“我们可以帮你通过法案,前提是对法案进行修改,反贪室的调查范围仅限于警队、商界、别忘记,反贪室里鬼佬比华人还多,华人可以反贪室对付鬼佬,有一天你不在反贪室,鬼佬也可以拿来对付华人。” “生存是一切的前提,懂吗?” 何定贤深吸口气,点点头:“可以。” 虽然缩小反贪室的职权,无法让反贪室拥有ICAC一样的权力,但是周骏年的考虑有道理,拿到商业调查权已经足够打赢洋行。要是反贪室真具有ICAC相同的职权,或许将会出现大规模重组,到时他是否还能拿住权力两说。 周骏年在答应之后,又递出一张照片,出声道:“另外,我们撑你,你就要帮我们解决掉他,这个九龙区的鬼佬议员,叫作阿奇尔!” “没问题吧?”他要一个眼下的利益,而且要一个何定贤的把柄。 否则,何定贤完全可以在《反贪法案》通过之后甩掉他们,不兑现口中的任何承认。 想要加入一个利益圈子,必然要付出一些东西,换取代价,在座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 何定贤也知晓又到要立投名状的时候,不带犹豫的接过照片,出声答道:“没问题。” “下个月的立法会表决,你会得到想要的答案,前提是让我看见他死亡的新闻。”周骏年嘱咐道:“手脚记得干净点,不要惹麻烦。” 这位在年底就即将退休,并且将会被港府授予“终身议员”头衔的老年人,要一个人的命就同吃饭喝水般简单。 “放心,周爵士。” 何定贤将照片揣进西装里:“这是警务处的特长。” 这时方溯泉见正事聊完,上前笑道:“呵呵,各位议员,老板和阿sir,要不要一同到酒楼吃点东西?” 罗文锦摇摇头,率先拒绝:“不用了,等会回律师楼有事要办。” 既然罗文锦已经拒绝,那么周骏年、伍忠靖,周锡年等人便不会留下,看得出来罗文锦没有想和何定贤私下吃饭的念头,打心底不待见这位罗文锦家族的编外人员。 好在,他一来没有故意为难何定贤,二来.说不定也为何定贤讲过话。 这种事情对方不承认,很难猜的,但何定贤此行还算顺利,只是没有得到什么特殊待遇,算是做了场生意。 “周爵士,慢走。” 方溯泉、楚伟南、何定贤、雷洛等人将议员们送下楼,望着议员们上车离开,躬身行礼。 “再上去饮杯茶?”方溯泉扭头望向几人,楚伟南张口答应:“好。” 傍晚。 尖东,一间茶餐厅。 何定贤给高永盛、雷洛、高勇一人点了一份猪扒饭,四人坐在一起吃着。 他带上高勇其实是想向东莞帮示好,如果周骏年、方溯泉开口一句话,警队就会多重用东莞帮的人才,但奈何东莞帮探长在对方眼里就是个空气。 作为东莞商会的创始人,整个东莞帮甚至就是周骏年一手打造的,但他依旧没有为东莞帮出声,因为对周氏而言,拉拢住何定贤比扶持东莞籍探长更划算。 “大佬。” “那个叫阿奇尔的,我来解决?”雷洛吃到一半,立功心切,出声道。 232 亲华派初成 何定贤思量一阵,点下头:“好,这件事情交给你做。” 雷洛面露喜色:“大佬,你放心。” “宰鬼佬,我最在行了。”他嘴角挑起一抹邪笑,好似对于鬼佬,确实有种特殊的嗜好。 这种大活有人接单,不用白不用。 本身,何定贤便考虑推一个出去挡,因为周骏年让他交投名状,他也可以推下属出去挡,做最后一层保险。这一层保险在出事的时候,不一定能保住位置,但却可以保住命! 当然,位置与命几乎一样重要。 周骏年也不在乎是谁操刀,要的只是一个态度,只要该死的人死了。 事情便算办好。 高勇盛在旁沉吟片刻,出声道:“何sir,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这时不开口,容易引大佬不爽。 “不用了。” “阿洛一个人能搞定。”何定贤笑道。 高永盛点点头:“好,要帮手随时出声。” 今天,何sir搭上了六位华人议员的线,一只脚已经踏入高等华人的圈子,不仅将矮骡子踩在脚下,把他们这群打工仔也甩得很远。 高永盛心中生畏,滋生的还有一点点嫉妒。 三天后。 尖沙咀,梳士巴利道。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梳着背头,留着小胡子,戴着礼帽的中年绅士走出半岛酒店,站在一辆平治轿车门前。 他解开袖口,活动了会肩膀,在怀里掏出一支香烟,用洋火点上,深吸口气,吐气道:“呼” 这人脸型颧骨很高,下巴很窄,是英国佬中常见的菱形脸。 “sir,请上车。”门童拉开车门,鞠躬请道。 他叼着香烟坐上轿车。 轿车驶离酒店大门,沿海边驶向黄埔船坞。 此人正是黄埔造船厂大班,海军退役工程师,立法会议员,正在因一则关税条例与周骏年争锋相对,前段时间还曾在立法会大堂发生过激烈争吵。 周氏家族控股上百家企业,对于经济政策十分关注,可能一个简单的经济条例,便会造成旗下公司数以千万计的损失。 众多华资给予周氏家族股份,本身便是用利益绑定的方式,推其做代言人。 这些金钱是糖果、也是毒药,逼着周骏年不得不用一切手段与英籍议员做斗争,某种意义上讲,华人议员其实是华资老板的天然盟友。 否则,何定贤与他们初次见面想要被接纳的难度很高。 这时轿车来到船景街,距离黄埔船坞已不足五公里,一辆雪弗兰轿车突然在路口冲出:“唰!” 一阵急刹。 “嘭!” 将车头撞歪。 阿奇尔坐在轿车后排,身体一歪,靠着车门慌张道:“杰森。” “老板!”司机看了一眼外边,推开门道:“没事,只是碰车了。” 十字路口的另一侧,一辆新型的大众甲壳虫轿车突然冲出,一头将司机撞回车门里:“砰!” 车头将平直轿车撞到墙边,体格健硕的司机,血肉被砸进钢架中,老板阿奇尔也被撞的头破血流,不醒人世。 一个醉醺醺的鬼佬,手中拎着威士忌,爬出甲壳虫大骂:“FUCK!” “不长眼的东西。” 雪弗兰轿车的华人车主,站在路口,懵着神。 “我” “不,你,伱撞死人了!” 港岛汽车普及率位于亚洲前列,车祸时有发生,但由于路网有限,市区繁闹,乡下又泥道多,其实车祸致人死亡的案件极少,死的还是鬼佬。 尖东军装组收到消息马上赶到现场 第二天。 何定贤在办公室里打开报纸,看着第二版面上议员车祸身亡的报道,颇有兴致的夸赞道:“阿洛,有进步啊。” 懂得找一个替死鬼。 不错。 而且港岛还未成立交通警队,街头大部分交通事情,归属于军装组管辖。 有一个交通科,处理重大交通案件,里面都是由鬼佬组成。 但交通科的鬼佬,除了收钱,查牌,又会什么?路上连一个监控都没有,只能按照肇事司机的口供,军装组怎么写,就怎么处理咯。何况雷洛还找了一个刑满释放的鬼佬强J犯。 办事的每一个人,收下钱,都只知道要撞车,但却不知道车上的人是谁。 还以为总华探长承诺是真的呢! “警队是不可能深挖的,立法会的英籍议员们想要报复,也只能去找周爵士,反正我的活是干完了。”何定贤放下报纸,风轻云淡:“现在只等周爵士的礼物。” 当晚。 避风塘。 陈细九驱车带着一个鬼佬来到码头,登上一艘渔船,鞠躬道:“洛哥,人带来了。” 雷洛一身风衣,坐在舱内,低头吸烟:“嗯。” 五个便衣探员,腰间配枪,站在四周。 渔船启动,驶出港口,鬼佬上前搓了搓手指,贪婪的道:“钱。” “你的。” 雷洛一脚踢翻钱箱,十几万港币洒落在舱底,鬼佬连忙趴在地上,用手搂住金钱,满脸笑意,可当渔船逐渐驶入大海深处,雷洛却抄起身旁一根木棍,狠狠砸在鬼佬的头上:“砰。” 鬼佬抱着钱箱,还未开心一会,脑袋就传来一阵剧痛。 雷洛将棍子扛在肩上,冷笑着道:“丢下海。” 两位马仔一言不发的走上前,拖起鬼佬大力甩落水里,等到海面没了动静,两人才回到舱内俯身:“洛哥,搞定了,” “这些钱兄弟们分了。” 雷洛把箱子递给陈细九,拍拍手掌:“给鬼佬吃,不如给兄弟们分。” 月底。 立法会举行表决,二十三位英籍议员,六位华人议员赞成《反贪法案》通过,十位英籍议员表示反对,表决一共进行过三轮,前两轮是立法会长对于修改条例的提议,最后一轮则是实施法案的提议。 原定四十个席位的立法会,则因一个立法议员身亡,变成三十九个席位。 立法席位的地位重要,有议员无法履职的,会作为弃权票,新的议员要来年进行补选,方能正式就职。 这份《反贪法案》一通过,立即在社会引起轩然大波。首先,市民们蒙在鼓里,居然真觉得港府有心整治贪污,结合先前的《装备科贪污案》来看,港府反贪的行动确实轰轰烈烈,如今更是正式立法,赋予警队更大权限,确实能给人一针强心剂。 某种意义上讲,《反贪法案》不是假的,警队反贪也是真的! 虽然,选择性执法,灵活反贪,但却是比之前决心要大。有时候,很多对全社会有利的政策,事实上,便是当权者为一己私利所推动。 这并非什么丑闻,指望人性大公无私,不如指望苍天有眼,社会进步发展,本身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利己,只是波及的人多了,自然就具有公益性了。 其次,港岛商界,无论英资、华资、个个都大为震动。 因为新的《反贪法案》只给予警队调查商业贪污案的权力,刀是架在他们脖子上的。 何定贤作为法案的推动者,湾仔反贪室负责人,一下成为华资当中的香饽饽。 这件事唯一不关心的便是社团人马,因为制裁社团的法律太多,他们差一个《反贪法案》吗?怕法律别出来混了! 晚上。 何定贤回到家中,罗彩云上前接过外套,弯腰拿来一双拖鞋:“姐夫。” “叫老公!” 何定贤穿上人字拖,捏了捏她的脸蛋,再度纠正。 “不要。” 罗彩云转过身去,娇嗔道:“还是叫姐夫好听。” “老公,辛苦啦。” 厨房里,白月娥忙碌之余,还不忘满足老公的小癖好。 何定贤走进客厅,舒坦的在沙发坐好,翘起二郎腿。 “还是月娥乖。” 论伺候人。 还是小妾行。 何定贤吃完晚餐,楚韵楠方才回家,将一叠拜帖放在桌面:“全都是找你的。” “找我的?”他拿起拜帖一看,名字全都是各大商会会长,及理事,各行各业,有名有姓的大老板:“找我的帖子,怎么在你手上。” “有人是送到公司,有人是送到老豆那边。”楚韵楠一手撑着鞋柜,一手脱下高跟鞋,揉了揉脚跟,不经意间的姿态诱人。 何定贤懒得再看拜帖,把帖子放好,随意道:“挑几个我见见吧。” “总要给反贪室的兄弟们打点一下。” 反贪室的权力既然提高,鬼佬们自然会想着多收钱,大老板们来找他,摆明是心中有数,想提前打交道,给人找上门去,可就不好讲话了。 楚韵楠回到房间,脱掉外套,换着衣服道:“随你。” 何定贤跟她进门,一拍翘臀:“随我干什么?” 翌日,上午。 湾仔,反贪室。 “何sir。” “何sir。” 达文西、基佬须等人见到长官进门,纷纷起身打着招呼,态度较华人警员有过之,无不及。因为,何定贤在反贪室替手下的鬼佬们,做到了替华人警员做到的一切。 他可以很骄傲的说,只要同他混,不分民族,国籍,一视同仁! 一个势力想要扩张的最好办法,便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做事一定要包容,连一点点包容心都没有,又怎么能在鬼佬中培养出亲华派? “早上好。” 何定贤向几位警员打着招呼。 “早安,sir!” “早安。”达文西、基佬须几人竟然用中文打着招呼。 亲华派。 初成! 233 不反,在贪了...... “何sir,吃完早餐,一起去大馆见大sir。”威廉推开办公室房门,朝着正在说笑的下属喊道。何定贤转过头,抬手敬礼:“yes,sir!” 他回到办公室里,桌面放着一份早餐,不知是哪位下属送的。 半小时后。 何定贤、威廉二人一起离开湾仔警署,乘车来到中环大馆。大馆内,警员们来来往往,十分繁忙,上次的议员死亡案已经被移交重案组。重案组负责人高永盛明知是谁干的,却不能破案,忙着找替罪羊。 三楼。 反贪室负责人办公室。 威廉靠着门,抬手轻叩:“哒哒哒。” “sir!” 他喊道。 办公室里,郝德夫身穿制服,戴着警衔,在办公桌后起身,出声喊道:“请进。” 房门打开,威廉、何定贤两人同时踏步进入,立正敬礼:“good morning,sir!” “哈哈,威廉。” 郝德夫绕出办公桌,朗声大笑,上前轻拍着下属肩膀:“越来越干练了。” “这位是何sir吧?”他目光转向身侧一位华人高级督察。 何定贤再度立正,肃声喊道:“长官!” “何sir,不用客气。”郝德夫完全没有一点架子,指向旁边的会客区,出声道:“坐下来慢慢聊。” “Thank you, sir!”何定贤再度喊道,随后再同威廉一起来到沙发前坐下,二人正襟危坐,双手扶膝,郝德夫见他们的样子摇摇头,心里却很满足。 随后,郝sir招呼助理进门,让助理端来两杯咖啡。 何定贤、威廉接过咖啡,再要道谢,郝德夫却已坐到沙发旁,亲切的笑道:“何sir,调来反贪室这么久,我还没有亲自见过你。” “长官公务繁忙,当以要务为重。”何定贤端起咖啡杯,正色答道:“下属时刻为长官效力!” 这句话不是假话,作为反贪室的最高负责人,反贪室每一次立功,都要写进他的履历里,反贪室的每一分权力,也都握在他的手心里。 何定贤不仅为反贪室内破获大案,还为反贪室内赢来更多权力,虽然主要是为了自己,但是他这位反贪室总负责人可没少沾光! 完全是躺赢。 因此,郝德夫十分欣赏面前的华人督察,发出大笑:“哈哈哈。” “抽支雪茄。”俯身给两人递上雪茄。 “多谢长官。”何定贤、威廉接过雪茄,用桌面的洋火点着,三人坐在沙发一起吞云吐雾,郝德夫感叹道:“反贪室正需要你这种人才。” 自带立功能力的下属,边个不喜欢?纵使,何定贤第一次与郝德夫见面,但郝德夫早已在他手上拿到很多好处,同一个部门的人,大多数利益是一致的。 这无关种族。 郝德夫现在该到回报的时候。 “《反贪法案》已经通过,对于反贪室接下来的权力改组,何sir有什么意见?”郝德夫、威廉等人心知肚明,《反贪法案》是由何定贤向处长提出。 能够通过,背后他有多发力,现在到分蛋糕的时候,不可能把他给落下。 相反,在场三人只有威廉是陪衬,余下两人才是有资格做主的.至于其它连会都没参加的各级督察、大区警司、只能端碗吃饭,等着大佬分,不够资格决定分多分少。 何定贤谦让道:“郝sir可以决定一切。” “哈哈。”郝德夫刚吐一口烟,当即放声大笑起来,捏着雪茄,翘起二郎腿道:“何sir,反贪法案是由你提出的,创建重案组也是伱主导,在体制改革方面你是专家,每一次都能改善社会治安。” “这方面,你可以大胆提意见,不用担心。”改善社会治安是小事,大事是每一次小小的手笔,都能让食利者收获利益。 何定贤点点头,不再推脱,拿出一个早有的方案:“我建议各辖区的反贪室分成两组,一组负责商业罪案调查,一组负责内部贪污调查。” “把两个职权在基层清晰的分开,专职一项。” 郝德夫望了威廉一眼:“威廉sir,你觉得怎样?” “可以。” 威廉附和道:“警署级的反贪室,警员人数在十五名到二十五名左右之间,往往都分成两组,正好可以调整成两个专业组,何sir的想法非常符合实际。” “只是这样?” 郝德夫眼神微凝,对威廉稍稍有些失望。 何定贤自信的笑道:“当然不止如此,例如九龙、新界两区警署之中,反贪室警员人数偏少,油水区还好,新界乡辖区有甚至不够十人,存在吃空饷的情况。” “借此机会,反贪室可以向警务处长提高增加警力的报告,让全港每间反贪室都达到二十人的配合,人数一高,每年反贪室的预算自然能够提高。” 郝德夫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指着何定贤道:“何sir,你说的对!” “反贪室人手早就捉襟见肘,如今更了一个职权,更该提升警员编制。” 一个部门的权力,一是管多少人,二是有多少人。 法案是提升管多少,增加编制则是有多少 双管齐下。 明年,他这位反贪室总负责,高级警司的警衔,是不是就差点意思了?起码得升个总警司吧! 郝德夫叼起雪茄,感叹道:“何sir,你在湾仔真是屈才了,有没有兴趣到大馆来帮我?”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何定贤轻笑着道。 郝德夫点点头:“我一定替你争取!” “中午,全港各警署反贪室负责人会在半岛酒店吃饭,一起去吧。”他又讲道:“有些事情,我还拿不定主意,需要你来参谋参谋。” “比如怎样筹措反贪室的活动经费?” 何定贤当即会意,鬼佬权力大了,果然是要收钱,幸好他已经与华资各商会的老板们通过风声,饮着咖啡,三言两语就给出一个方案。 中午,半岛酒店,宴会厅。 威廉推开大门,郝德夫身穿西装、何定贤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大厅,厅内五张桌子旁,坐满各间警署的反贪室长,清一色的总督察衔,主桌上赫然坐着两位警司。 “sir!” “长官!” 两位警司带头鞠躬,余下的总督察们纷纷弯腰,场面十分严肃。 郝德夫却拍拍手掌,开心的道:“全部坐下,吃一餐便饭而已。” 何定贤则跟着长官来到主桌,在长官的力邀之下,坐在右手边的第一位置,排位甚至比九龙大区反贪警司更高,但九龙大区反贪警司见状并未多言。 “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湾仔区反贪高级督察,何定贤警官。”郝德夫站在主位上,端着一杯红酒,朝向在场众人说道:“《装备科贪污案》、《反贪法案》皆是何警官的手笔。” “同时,何定贤也是重案组的第一任长官,相信他的名字各位都听过,反贪室有何警官的加入,才有现在的发展,我让何警官同大家讲几句话。” 何定贤在反贪室高层的注视下,缓缓起身,点头道:“各位长官中午好,在来到酒店前,郝sir问我怎么吃中午这餐饭,我觉得要慢慢吃。” “大家最关心的,是能吃多饱,但我更关心的是能吃多久!” 众人眼里都露出凝重之色,他们看得出大sir已经与何定贤商量好怎么分蛋糕,接下来就是重头戏! “反贪室现在有两个职能,第一个是内部调查,这是反贪室的政治价值,不能滥用,第二个则是商业罪案,这将会是反贪室的钱袋子,商人怕我们,就会给我们钱。” “但是,我们不能让商人恨我们,首先,英资洋行得罪不起,也不怕我们,想从他们手上捞钱很难,其次,华人愿意给钱,但愿意给多少呢啥?” “我有一个想法,按照华资企业的收入,顶级的华资公司,每个月交五万,中型的华资公司,每个月交两万,再差一点的交一万,我们则保证华资公司的正常运营。” 反贪室收钱只能找大商行收,小商行用不上行贿、勾结政客的手段。 “听来很少是不是?”何定贤见鬼佬们无动于衷,出声道:“但每个月比之前多分一倍,乃至更多,为乜?因为我们直接有了财路,而不用等着人分。” “而且,之前警队的规费,只能收到江湖人、小市民头上,而我们却只收大老板,完全是不一样的市场。” “偏偏大老板不好等罪啊.你要是收的特别多,他们愿意花钱买你的命,也不会愿意交钱,所以,这个数是合适的,而且每个月大老板们的钱会直接打进东方银行,到时各位阿sir们直接去取就行。” 何定贤见鬼佬们情绪有所上扬,轻笑着道:“要是有谁想要分的更多?我同华人各大商会的老板谈好了,直接查!查出一个案子二十万封口费!” “实价,不涨,也不还价,而且保证各位的人身安全,谁敢向反贪室的警员动手,便是破坏我们与华资之间的规矩,破坏规矩的人,自然有华人的老板会出手解决。” “我同郝sir也聊好了,哪间警署查出案子,封口费警署内部发光,一分钱都不用上缴。”这种激励制度,再加上有兜底,鬼佬警官们当即都面色满意。 首先,每个月规费增加一倍多,便是一个巨大的奖赏,其次,能够兜底警员的生命安全,便足够填饱鬼佬的胃口。 最后一个激励更是让各位总督察心头振奋,保证了各方利益的前提下,没有人会反对。 郝德夫对何定贤的方案十分满意,朗声说道:“我们敬何sir一杯!” “干杯!” 众人齐齐举杯:“多谢大sir,多谢何sir!” (本章完) 234 河砂专营 何定贤用东方银行发放反贪室的规费,自然是想要吸储,慢慢承接鬼佬的规费服务。 如果东方银行能直接作为规费的储蓄池,一来鬼佬警官们支取方便,二来每年能吸收上亿港币。 当然,整个警队的规费权,暂时不在他手上,一下动整个警队的钱袋子,不管是好事坏事,都容易引起警队官僚的抵触。 如今,他手中握着反贪室的规费权,而且是独立于警队之外的一条捞钱渠道,倒是可以从反贪室入手,一步步让鬼佬们习惯 将来再吸储警队规费,既不显得突兀,又有前例,谈起来会很方便。 下午。 何定贤与长官们一同离开半岛酒店,乘车回到湾仔警署,《反贪法案》通过之后,他在反贪室内声望日隆,一切都变得得心应手,鬼佬给戴上的枷锁一一打破。 困龙已然脱锁! 晚上。 中环,茶室。 霍官泰盘腿坐在茶几前,双手端着一尊紫砂壶,微微摇晃,上前斟茶:“何生,明天汇丰的鬼佬又要约我见面。” 何定贤端起茶杯,低头轻嗅,淡雅的茶香沁人心脾,轻啜一口,出声赞道:“泰哥,好功夫!” “汇丰是怕了吗?”他放下茶杯,面露微笑,霍官泰感叹着道:“汇丰仗着与港府的关系,嚣张惯了,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我们?” “他只是想减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作为三大发钞行之一最晚进入港岛市场的汇丰,一直在商界被誉为港府宠儿,是港府最大力度扶持的一间洋行。 要是没有港府特批,汇丰根本拿不到发钞权,又怎么可能具有现在的影响力?坊间传闻,汇丰银行在港岛沦陷时期,给予英方很大帮助,同时几任港督都持有汇丰的股份。 港岛商界,没有一间商行,政治靠山硬过汇丰。 “你打算怎么办?”何定贤还是要尊重地产操盘手,如果能谈的话,立信置业有大发展,对他而言也有好处。 辛辛苦苦打天下,为的不就是钱?敌人为钱可以打他,如果敌人能为他赚钱,那么还可以变成朋友。 霍官泰却轻笑一声,爆出一个猛料:“何生,北方给了我河砂的专营权。” “嗯?”何定贤表情一愣,旋即心头狂跳,虽然他知道霍官泰去了北方开会,但是作为北方钦点的爱国企业家,北上开会是例行公事,根本不敢想霍官泰能够拿到河砂专营权。 “现在北方刚刚打赢大战,正是要加速发展的时期,需要外汇,我们可以提供。”霍官泰则道:“与之对应的是,内地提供给我们源源不断的河砂。” “我们能拿到河砂专营权,便能掐住所有港岛地产商的命脉。” 这一次何定贤与霍官泰两个人都赢了。 不管是何定贤的法案通过,还是霍官泰的河砂专营,都足够给汇丰致命一击,两者叠加,汇丰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恭喜你。”何定贤举起茶杯,真心道贺。 霍官泰则举杯回应,笑道:“恭喜我们。” “你打算怎么处置太古?”何定贤饮下杯茶,不再把太古洋行放在眼中,首先,太古地产肯定是完蛋了,其次,太古洋行当下只有船坞、航空、糖厂三大行业做支柱。 其中太古制糖已经江河日下,因为二战结束后,各国工业都得到发展,制糖已经不是大问题,糖已经不能成为“弱国税”,取代糖的将是“粮食”、“石油”。 何况,太古制糖最大的销路是内地。 船坞、航空有得干,但不够太古洋行耍威风,一间二流洋行已经无力回天,只能任凭两人处置。至于太古地产?别说现在做不起来!何定贤让他一辈子都做不起来! 内地市场都别想干! 霍官泰腰杆子硬,说话自然霸道:“我让他滚出地产界!” 收购船坞、航空两大分支不够钱,但收购太古地产旗下几块地皮,两人的现金流却足够。 “汇丰手中有太古地产的股份,可以找汇丰出面洽谈收购事项。”何定贤把玩着茶杯,轻笑道:“只要给汇丰施压就OK,洋行嘛,互相并购是常态。” 他心里甚至浮现一个计划,那就是等到七十年代太古制糖关门大吉时,抢先收购可口可乐供应商,拿到可口可乐的供应权,让太古洋行失去最大现金奶牛。 随后,联合华资收购太古洋行的船坞、航空,彻底让太古洋行成为历史。 收购一间洋行,他以前不敢想,但是同霍官泰的合作十分爽,强强联手,说不定就有机会! 同猛人合作的最大优势,便是信心,无与伦比的自信! 一路赢到底。 霍官泰点点头,替他添茶:“所以我已经答应汇丰的大班,明天早上七点钟,会在汇丰大楼见面,何生到时候一起来?” “这么早?”何定贤颇为意外:“我起不来啊!” 对于生意人而言,时间紧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灵活运用,安排在七点钟并不奇怪。 何定贤却是一个连上工都会迟到的人。 “没关系,能来就好。”霍官泰却不在意:“难道,伱还会在意鬼佬的面子?” “泰哥,不能这样讲,总督、处长的面子,我肯定要给啊!”何定贤急忙反驳,又笑道:“至于洋大班就算了,我也是开银行的,他同我可是竞争对手。” “哈哈哈。”霍官泰朗声大笑。 他与何定贤有一模一样的感觉,觉得双方亲密无间,同对方合作非常舒心。拿这次的事情来讲,他就算没有拿到河砂专营权,何定贤一样能扛得住。 这样的合作者才能放心交出背后,一起前行。二人通过跟太古的一战,商业利益、政治利益早早绑定在一起,惺惺相惜。 翌日,清晨。 汇丰大楼。 霍官泰身穿西装,翘起二郎腿,捏着雪茄深吸一口:“呼。” 他望向面前的汇丰大班祈耀霖道:“祈先生,太古地产要收购立信置业,你支不支持?” 祈耀霖端上一杯热咖啡,摆在餐包旁,推给霍官泰,满脸欢笑:“汇丰从未支持过太古收购立信,只是希望促成太古与立信置业的合作,这是一件双赢的事。” “喔?” 霍官泰瞥眼看向鬼佬,含笑问道:“那你支不支持立信置业,收购太古地产?” 祈耀霖表情有些惊讶:“立信置业手中地皮资产不过价值一千两百万港币,太古地产手中已经收到两块薄扶林地皮,并且承接到摩星岭民宅改造项目,资产价值超过三千万港币。” “你凭什么收购太古地产?” 霍官泰底气十足,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汇丰手中有超过百分三十七的股份,是太古地产的第二大股东,我再找其它股东拿到十四个点的股份。” “够不够收下太古地产?” 祈耀霖眯起眼睛,嗅出他的意图:“你要用立信置业接手太古地产的地皮,再玩废它?” 太古地产并没有上市,但是私下依旧有股权交易,因为太古洋行在成立地产公司之初,便私募了一笔资金,有心的话可以花大价钱收购。霍官泰从来没有想要接手太古地产进行发展,而商业并购中有一个操作,那就是买下对手公司,剥夺价值资产,随后再把公司玩死。 如果,汇丰洋行支持霍官泰的话,投给太古地产的钱,基本上就是打水漂了。因为霍官泰是要汇丰直接交出三十七的股份,而不是要收购他三十七的股份。 虽然,立信置业的资产价值会水涨船高,但是,汇丰在立信置业股份更少,在太古地产投入更多,中间的港币呢?全便宜了头上两位股东。 “对!” “我就是要玩废它。”霍官泰捏着雪茄,干脆回应:“得罪我,我让它一世都站不起来!” 祈耀霖冷声道:“霍生,汇丰愿意继续支持立信置业的独立发展,如果你答应不牵涉太古地产,有得谈,如果不答应,没得谈。” “汇丰、太古两间洋行随时欢迎反贪室前来调查,不管你们怎么查,这笔钱汇丰都出得起。”起码没贵过出掉太古。 霍官泰耸耸肩膀,饶有兴致的再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站起身:“既然这样我就放出放声,哪间地产公司找汇丰贷款,哪间公司就只能用海砂盖楼。” “对了,你说用海砂在中环的地块上盖楼,能卖多少钱?” “贵的过九龙吗?”霍官泰瞪着祈耀霖笑问一句,毫不停留的掉头走人,祈耀霖闻言不明所以,心里却产生恐惧,脱口喊道:“维港码头一方砂子八元港币!” “是,现在一方河砂只要八元钱。”霍官泰扭头看向祈耀霖,面带微笑:“八元的河砂哪里运来的?” “内地!” “三天前,内地已经答应把港岛的河砂专营权交给我,从今往后,我就是砂王!谁家盖楼要用砂子,需要我点头!”霍官泰一声暴喝:“你服不服!” 祈耀霖顿时心脏狂跳不止。 “我打电话叫宣沙来!” 235 名震香江 宣沙一夜宿醉,赶到汇丰洋行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看见祈耀霖站在里面,连忙上前握手:“祈sir!” “宣sir。” 祈耀霖立于办公桌前,出声讲道:“汇丰洋行决定把太古地产并入立信置业,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意见!” 宣沙面露喜色,急切道:“Thankyou,sir!” “太古一定会积极发展,用心打理立信的产业。” 祈耀霖面带愠色,重申道:“我要把太古并入立信!” 宣沙回过神来,惊讶道:“啊?祈sir!” 他立即慌了神。 虽然,立法院正式通过了《反贪法案》,导致两大洋行对立信置业不好下手,但是跟收购太古地产是两回事,汇丰明明是太古地产的第二大股东,投资上千万港币,又怎么可能坐视钞票打了水漂? 一旦太古地产被立信置业并吞,宣沙、祈耀霖都要在洋行中受到董事局斥责,一个都跑不掉! 宣沙竟然问道:“祈sir,你是不是昏了头?” 祈耀霖怒极反笑,转过身去:“让霍先生同你聊。”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喝咖啡的霍官泰才站起身,进入宣沙的视线当中,缓缓踱步近前:“唔好意思,宣sir,以后太古地产就交由我发展了。” “我会替伱好好开发的。” 宣沙望向霍官泰,整个人陡然清醒,怒视着他:“霍老板,立信想要收购太古地产好像不够资格吧?” “祈sir,霍先生开出了什么条件?” “太古可以与立信联手,但是想要收购太古是不可能的!”到现在太古大班还没弄懂汇丰怎么会转变立场。 河砂一个廉价而常见的东西,又怎么能影响到两大洋行,怎么影响全港商界?无它,砂子对于地产实在太重要,而港岛偏偏是一个海岛城市,四面环海,根本不产河砂。 东南亚、欧美的砂子倒是多,但是怎么不说去非洲捞砂?因为河砂的成本越高,楼面价越高,高到一个点,地产商不用开发了。 赚来的钱都不够买砂,干的吊!别的行业不敢讲,港岛地产没有内地源源供给的河砂,建筑,基建将会一塌糊涂,高楼大厦将会是奢侈品,连基建都没有,其他行业更是难发展。 霍官泰拿到内地河砂专营权则代表两件事,一是成为内地老板加冠红顶的商人,二是手中握有港岛急需的资源,两者相加,将会在港岛华资当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管是冲着前者、抑或是后者,人人都需要礼敬三分。 他与洋行间不平等的附属关系,也将变成平等合作,谁也不能欺负他! 汇丰怕的不止是河砂,也怕专营权背后的东西,所有,汇丰就算是与立信闹掰,一样不敢对立信下死手。 打狗也得看主人。 至于国内的资源、人才、虽然,在国际上从来不是第一,但是以大陆辐射周边板块,绝对是妥妥的压制,所以,内地不管什么时候发展,一定都会有快速上升期。 “宣sir,给你五分钟时间去厕所洗把脸,重新认识下世界,认识一下我。”霍官泰倒是斯斯文文,整理着衣领,朝他说道:“想清楚再告诉我得唔得。” “FUCK!”宣沙却对霍官泰自信的样子很恼怒,在他看来这就是讥讽,怒骂一声之后,冲上前,抬手要将霍官泰推倒在地。 霍官泰却稍稍一个侧身,便躲过宣沙的突袭,顺势一个斜踢击中他小腿。 宣沙猝不及防,右小腿失去平衡,穿着西装摔倒在地。 “啪啪啪。” “精彩!”这时何定贤穿着西装,双手鼓掌,走进会议室里,大声叫好:“好一头四脚朝天的王八!” “何生。” 霍官泰收回眼里的厉色,望向门口的年轻人,露出微笑。 宣沙撑着地板,将要起身,何定贤却快步赶来,朝着他胸口猛踹几脚,边踹边骂:“王八蛋,敢抢我们的饭吃?我们就让你没饭吃!” “操!” “真想杀了你!” 何定贤踹人可是毫不留情,皮鞋底踏着骨头的回响,每一脚都传遍办公室。 宣沙也发出哀嚎。 何定贤踹完人,还不解气,扭头走向汇丰大班露齿一笑,搂住大班肩膀:“祈大班,你看地上的衰仔是不是一副死相?” “我们一起把他丢下楼怎么样,保证你没事!” 祈耀霖竟然一步步跟着何定贤来到宣沙面前,耳朵听着何定贤的话,忙摇头道:“不行,不行。” 他与宣沙都是洋行大班,一时商战失利,不代表能下狠手。 何定贤也不纠缠,松开他肩膀,出声道:“那就一起踩他!” “去你妈的!” 何定贤一脚直接踹在宣沙头上,宣沙脑袋撞中地面,祈耀霖深吸口气,看着太古大班如此没用,竟然也上前踩了两脚,霍官泰笑着上前加入围踩。 这三人任何一个单踩宣沙都会遭到太古的猛烈报复,但三人围踩能把太古踩得老老实实。 半个小时后。 宣沙已经躺在医院里,召来洋行下属调查市场,这个仇一定要报! 一周后,霍官泰利用河砂专营权,成功收购到太古地产百分之十四的股份,持股者听见立信拿到河砂专营权后,便知晓太古地产已经没有机会,纷纷以买入价格平仓。 立信置业则在拿到百分之十四的股份后,登报声明,展开收购,一时间港岛商界哗然,谁也没想到一个华资地产公司,敢于收购洋行的子公司。 虽然,这场收购战的总规模,没有达到史上“长江收黄埔”那样大,但是早上二十多年,首开华资收购洋行之先河,霍官泰更是成为第一个登报要干洋行的华人老板。 立信置业一时名震香江,霍官泰博得猛人泰的美誉,全港商人都在关注收购战的进行,本以为霍官泰要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未想到,登报翌日,汇丰洋行便鼎力支持,将手中百分之三十四的股权委托立信置业管理。 霍官泰手握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在太古召开董事会,通过并购,太古地产以一个低于市场价的价格,贱卖给立信置业。 立信一跃成为全港知名度最高,资产价值最高的地产公司。 宣沙则已知晓霍官泰手握河砂专营权,成为逆转局势的关键,但知道又怎样?这是用资源卡脖子啊!港岛又挖不出河砂,就连汇丰都得乖乖认命,太古有什么办法吗! 从英国运砂子?搞笑!可以说,霍先生要搞谁,谁就不可能再做地产。当然,霍先生要赚钱总得卖砂子,不可能把港岛的地产商都得罪光,但是搞一两个找麻烦的,特别是搞洋行,商界还是乐见其成的。 洋行心里不开心也没用,因为,华资完全可以把地产商业顶起来,如果洋行不向霍先生俯首,就等于完全放弃地产行业。不出二十年,华资就将借着地产行业实现弯道超车,在港岛翻身做主! 同时,警务处长批准了反贪室改制的文件,反贪室升级为二级部门,管辖商业罪案调查科、内部调查科两个两个部门,各警署反贪室补满至二十人,一组十人,组长为高级督察。 大馆除反贪室负责人外,再设商业罪案调查科警司、内部调查科警司两个职位。 涉及宪委层的内部调查需要报警务处长,由大馆专门负责,涉及外资洋行的案子,要报大馆商业罪案调查科。 “处长果真不是傻仔,在扩大反贪室权力的同时,将权力主要集中在大馆,实际上还是握在手里。”何定贤看完下发的文件,并不觉得意外,上位者,凡事必先考虑权力,麦sir一点动作都没有,反而会显得奇怪。 这点限制当然对他无效。 他已经是反贪室的规费头子,在金钱帝国的时代,谁能收得上规费,谁的权力越大。 他现在的职位湾仔警署,商业罪案调查组组长,但实际上,整个湾仔反贪室都听他的话,而且随时可以给郝sir打电话,调动整个反贪室的力量。 “哒哒哒。” 办公室门外。 一阵敲门声响起。 “何sir。” 威廉喊道。 何定贤放下文件,朗声喊道:“请进。” 威廉推开房门,望着椅子上满脸威严的下属,手都举起来了,干脆了敬了一个礼。 “郝sir已经接受了你的建议,在反贪室的补充人员中,吸收了一批华人警员。” “其中部分是各区军装组、刑事组抽调来的,有小部分是训练学校的当期毕业生。” 何定贤点头问道:“总计多少人?” “二十七人。” 人数不多,却是一个开端,让华警进入新的部门…… “这些人的名单给我一份。” 何sir道。 威廉肃声答应:“yes,sir!” 晚上。 何定贤站在家里,端着一份果盘来到桌前,递给蒋天生笑道:“天生,小蒋在海外的军火生意怎么样了?” 蒋天生吃了水果,赶忙道:“生意不错,同几个军火贩子聊了聊,利用价格优势、包运包送做批发,让兄弟们少流了些血。” “这个主意不错。” 何定贤坐在沙发旁,语气欣赏。 236 团结山头(老板们求月票) 义群海外社以二道贩子的身份,把军火批量发给当地拆家,既能与当地势力达成合作,又能加大走货量,势力便是如此慢慢培养。 合作。 永远比血并来的强! “蒋天养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更是一个合格的大佬。”何定贤点起一支雪茄,低头吸着,心中暗道:“当年的屋村仔一个个都爬起来了!” 不是屋村出人才。 是时势造英雄啊! 老话讲,一个县的人才,足够管理一个国家,石硖尾屋村仔们有榜样在前,混出头的,个个都崭露峥嵘。 “海外分社要走上正轨了。” 何定贤点完火,将一支雪茄递给蒋天生:“有机会,叫小蒋回来一趟。” “我要见见他。” “是,何生。”蒋天生低头接雪茄,答应道:“细佬一直想向何生学习。” “我有什么好学的?”何定贤摆摆手,谦让道:“只是我运气好,走到现在,换兄弟们来照样行,对了,上个月收入怎么样?听说施老板给你们供了不少货?” 海外分社做批发,一定程度要影响各间警署装备科的收入,因为其它二道贩子不好做,自然就会减少提货量。 蒋天养等人在南洋的手段,不影响大馆鬼佬的收入,却会影响各间警署的生意,抢生意不抢地头蛇,自然就要抢同行,一文钱赚到手,别人必然少赚到一文。 但何定贤不在乎! 蒋天生则知晓大老板召见,是要盘点规费,当即道:“施老板在供货上很支持,成色都给好的,货量要多少,给多少。” “上个月在南洋出货三千五百支步枪,一千把手枪,子弹一百箱,银行流水五百三十万港币,利润有四成,两百一十多万。”子弹都不按数目,直接按箱折算。 “这是账目,大老板。”蒋天生在怀里掏出一个账本,放在桌面:“每一支枪都有三本帐,施老板一本,我一本,天养身上一本。” “售价、买方、时间日期,流向都有记录。”军火是很严肃的生意,每一发子弹,都可能带走一个生命。 第一个月就赚两百多万,真TM赚! 何定贤吐出一口浓烟,吐气道:“数量不少。” “是。” 蒋天生捏着雪茄,俯身道:“南洋的需求量大,有部分会流向东南亚,金三角地区。” “那头势力都还没划清,到处是溃兵、军阀、地方武装,军火消耗量也大。”再过几十年,缅北、东南亚等地,地盘划的差不多了,照样天天搞枪战,把子弹当鞭炮放。 “看来施平是想让我们做独家啊?”何定贤弹弹烟灰,瞥了蒋天生一眼,用牙签插了块西瓜送嘴里。 蒋天生点头:“施老板确实有这个意思,毕竟各间警署卖的钱,又不会主动上交给大馆,既然我们在海外有销路,有人马,交给我们独家代理,上头能收到更多的钱。” 老鬼头们才不会在乎辖区鬼佬的死活,有代理包销南洋,他们能够多赚很多。 虽然,何定贤是凭本事坐上桌与鬼头们一起玩,但不妨碍鬼佬想用他多赚一大笔!麦景陶会看他不顺眼,可不会看钱不顺眼,想利用义群把警署那一份吞了很正常。 “没问题。” 何定贤首肯道:“只要有销量,能帮大馆卖多少就卖多少,只不过,不能放弃两大警区,各间警署,大馆的高层虽威风,但是警署是地方实力派。” “我们是中间商,多一个货源,多一分讲价的空间。”要是只帮大馆卖货,将来定价多少,岂不是都归大馆话? 蒋天生琢磨道:“大老板,你的意思是,先在大馆进货,把警署的接货商都挤死,再分一些配额给警署?” “是。” “不能信任鬼佬,必须同鬼佬玩制衡。”何定贤点破关键:“虽然港岛就巴掌大,没有地方派与中枢的区别,随时可以互相调任,但是,利益上是根本区别的。” “帮大馆挤兑死各区警署,我们连另一条货源都没有了。” 虽然,货都是从警队仓库调出,但钱落入谁的口袋,谁才是货主。 警队仓库一个库,俩货主,里边一个,外边一个,双方是有共识的。 要是外边的货主出不了货,自然就会出局,让一个货主独大,义群作为下游就会难受了. “大老板,我明白了。” 蒋天生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另外,缅北地区有买家找我们,他们手上没有外汇,希望能以物换物。” “用什么换?”何定贤皱起眉头,以物换物是第三世界穷国,常用的交易手段,印度的手工制品,泰国的水果,缅甸的翡翠,乃至国内的纺织业,都是以物换物的贸易方式,外汇两个字对于第三世界太奢侈,用资源置换工业品更方便。 缅北算来算去,就翡翠、面粉两个东西能换到钱。 “白面。”蒋天生张张嘴:“他们永远用很便宜的价格,直接以面粉兑换军火,海外分社往东南亚、欧美一转销。” 何定贤想到海外分社建立之初,便是靠面粉捞钱,现在一手军火,一手白面,打通金三角渠道,简直跟印钱一样。 虽然,钱是带着血的,但是,海外分社将会疯狂扩张,假以时日,将是南洋华人的枪杆子。如果可以从新加坡、一直发展到印尼等地,屡次上演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他不仅能够插手新加坡的大业,还能为海外同胞献一份力。 让异族流血、总好过同胞流血,前世踏出国门之后,他便明白世界永远自始至终是鲜血淋漓,丛林法则,国内很多人太过仁慈,其实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嗯。” “吃吧。”何定贤又插了一块西瓜,示意蒋天生吃水果。蒋天生拿起一块苹果,口中吃着,已然是明白大佬的意思。他又想起细佬说的话:“让海外分社承担所有的恶,让港岛义群成为华人社团的一面旗!” 社团永远不可能遵纪守法,社团大佬又只想着功成名就,看蒋天生不仅以公司名义捐款,还以个人名义,自掏腰包支持潮汕老家发展,便知道两兄弟已经各自奔赴前路。 一世兄弟,背靠背,两条路! 有人在明,享受掌声,就要有人在黑,丧心病狂!世界的两面性,将两兄弟变成两种人! 一个是在江湖上已经备受尊重,地位颇高的蒋先生,一个是海外凶名远播,恶贯满盈的小蒋生。 “两百一十多万的利润,按照先前谈好的,七三开,在我的那一份里拿出十万块交给猪油仔,余下的存入银行。”何定贤最后吩咐一声,蒋天生识趣的站起身,鞠躬答道:“是!” “何生!” 月底。 猪油仔穿着西装,挺胸抬头,提着两个钱箱踏入湾仔警署,自从丢掉“包租公”的名号之后,他一天比一天无聊,不缺钱! 但是缺尊重! 以往,华探长、总探长们眼里,那一份发自内心的尊重,没有啦。 只剩下客气。 猪油仔出来混,早已不为了赚钱,就为大佬眼里的尊重。 现在大老板又给他重新找了一份工。 没以前的好,但比没有强。 更衣室里,猪油仔按照级别将钱塞好,离开湾仔警署后,又前往大馆,将郝sir、警司们的那一份送上,再陆陆续续给各区警署都发到位。 全港反贪室内都能收两笔钱,一笔是重案组发的,一笔是何老板送的,何老板那一份比重案组的还要多,特别是反贪室高层,有了自己的财路,同别人施舍的能一样吗? 腰杆子都硬了! 湾仔反贪室警员则最幸福,虽然收不到长官们那么多,但是有额外的一份军火钱,每一个人多加六百块,一个月到手超过两千,一年就能在港岛买套房! 这不是普通的高薪,而是中产以上的收入,有心买点股票,搞点投资。 每个月领着规费,将来都能成为阔佬。 何定贤只是把军火生意的零头发下去,便足够让达文西、威廉、基佬须等鬼佬心甘情愿的卖命,而反贪室高层还需要他与商会老板们联系,区区两招,便将反贪室上下蹿连成一个小山头,他不是山头老大,却是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少了老大可以,但不能少了他! 为金钱帝国添砖加瓦,帝国越来越庞大。 他则越来越强! 第二日,他与新加入反贪室的二十七位华人警员吃了餐饭,二十七人分布在两区共十二间警署,昨天才领了反贪规费,拿人手软,角色自然变换的很快,一个个都以何sir的门生自居,明明是被上级调过来的,却都摆出一副特意来投奔何sir的感觉。 主动以何sir为中心,团结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联盟。 何定贤对反贪室的发展很看好,因为,现在的反贪室,有钱、有人,有野心,毫不夸张的讲,只要有利益够大,鬼佬们敢他一起查处长!什么?查处长需要处长批准? 陛下何故造反! 两个月后,港岛新成立了一间地产公司“霍贤堂置业”,东方集团占股百分之三十三,汇丰占股百分之十二,霍官泰个人持股百分之五十五,为港岛最大的华资地产企业。 同时,霍官泰成立了运砂船队,在内地注册有采砂船,注册信德资源,个人持股百分之九十八,何定贤持股百分之二。 这两点干股不是注资所得,而是霍官泰赠的礼物,看得出来霍生想团结他,带他一起去北方玩。何定贤在商业上都与汇丰结下梁子了,两点股份不拿白不拿,以后有什么事站一边,一起扛! (本章完) 237 精疲力尽 罗彩云枕着老公的左臂,双眼望向前方,隔着一个胸膛,便是楚小姐端庄靓丽的脸庞。一个手掌推了推她的脑袋,她与大姐一起凑上嘴,埋头伏在男人胸前,一龙双凤,巧舌如簧。 何定贤左右开弓,手脚并用,双管齐下,经过一个多钟的努力,终于摆平两女,在床头点起一支雪茄:“换人!” “姐夫。” 罗彩云贴在男儿耳边,吐气如兰,不甘心道:“我同姐姐一起陪你就够了” 何定贤吸上口雪茄,拍拍她脑门,告诫道:“做人,要懂得分享。” “去叫月娥进来。” 罗彩云嘟嘟嘴,不开心的站起身,还想要留在房间里,但碍不过男人的决定,起身收拾衣物,简单套了一个睡袍,便拉开门去找装睡的老三。 楚韵楠捏着男人肩膀,出声打圆场:“老公,阿云是大家族出身,又是个混血女。” “没那么听话,但是也很可爱嘛。” 何定贤坦言道:“除了有点娇气,觉得什么属于她,其它身材、模样,味道啦,什么都好!” “你不能太宠着她。” 楚韵楠答应道:“我知道啦。” “换件衣服。” 何定贤叼着雪茄,手指摸着老大睡袍,出声道:“这套紫色衬的你太成熟,穿那件黑色的。” 楚韵楠轻轻锤了他肩膀一下,娇嗔道:“说我老!” 但她还是依言起身,打开衣柜橱门,在一片睡袍中用心挑选,选定一件新买的黑色睡裙。 裙边镶着碎钻,闪亮诱惑,十分性感。 何定贤躺在床上靠着头垫,吸着雪茄,津津有味的欣赏老婆更衣,正当衣服换到一半的时候,白月娥推开门缝一角,探头看见里面:“在干嘛?” “等伱开工啦。” 何定贤笑着看向她:“还想偷懒吗?” 白月娥心里窃喜,却故作矜持:“很晚啦,早点睡。” “这么心急?” 何定贤却曲解了她的意思,笑吟吟道:“心痒难耐啊?” “老爷我刚刚缴完凉,又要开工,口有点渴,去帮我倒两杯水来,一杯要温的,一杯要冰的。” 白月娥瞥了他一眼:“一个人喝两杯水啊。” “又是冰,又是热,小心拉肚子。” 何定贤大笑:“我是不会拉肚子的,但小贤仔就不一定了。” 白月娥心里明白的很,转身便去倒水,果然,水是她同大姐含着 “何老爷。” “今天辛苦啦。” 又是一个钟。 白月娥开始给他揉腿,楚韵楠在旁打电话,叫佣人煮点宵夜送来,何定贤却是有些精疲力尽,他已经很少搞大团圆模式了。 不是不行。 而是难伺候。 三个女人一台戏,对谁好一点,另外两个都会嫉妒,大团圆之前来过几次,差点弄得旷工,一个个年纪轻轻,精神旺盛,三打一啊!何定贤不投降,小贤仔都要举白旗。 他更多是与楚韵楠一起睡,偶尔换一下房间,更偶尔是让姐妹之间,交流下技术,今晚轮班上阵,实在是有小半个月没叫月娥上工了。 必须承认的是,跟白月娥在一起最早,矿口都采完了,现在光顾的自然少,有时候忙起来时间过的很快,一不小心就会疏忽,只能搞搞轮班制。 “确实是辛苦啊!” 何定贤大为感慨! 三妻四妾制度,不仅是对女性的压迫,同样是对男性的压榨! 必须打倒! 唯有朝廷人口多了,劳动力多。 国家与民族赚了呀! 至于老爷的称呼,像是旧社会,但其实在港岛很普遍,佣人、管家、妻妾常常都会称呼东主、丈夫为老爷,只是楚韵楠、罗财运家族比较新潮,没有类似的习惯。 白月娥一口一个老爷,搭配娇滴滴的声音,听起来倒也让人身心愉悦,搞得佣人也跟着叫。TMD,老板们娶六七房,养十几个妞,什么干活?一头牛拉十块田,地没耕完,牛都会累死。 难怪阿洛一个妞玩一段时间就挂寄养模式,回味当年的时候,还能找来玩玩,余下的时间都去开发新世界了? “不能再娶了。” “一定不能再娶了。”何定贤暗暗告诫自己。 夜宵送到房间门口,白月娥下床端来,楚韵楠在老公吃海鲜面时,忽然道:“老公,阿云家里有点事。” “什么事?” 何定贤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与阿云都已经是合法关系,要是罗家的还有意见,那就是蹬鼻子上脸。 “罗文惠大律师有一个证人失踪,可能是被绑票了。”楚韵楠说道。 何定贤顿时开心很多,喝了口汤,气定神闲的问道:“谁干的?” “不知道。” 楚韵楠摇摇头:“事情发生不到半天时间,潮字旗的兄弟们已经在找了。” “喔?” “阿云来找你的?” 何定贤放下茶汤,擦了擦嘴,看见罗文锦家族有人吃瘪,他竟然还有些幸灾乐祸,倒不是看不爽罗文锦家族的人。虽然,罗文锦家族之人确实有些傲气,但是,罗家有傲气的资本,有时候真气不起来。 而且罗家一直都默认他与罗彩云的关系,两家有实质性的联姻关系,上回罗文锦也没有刁难他,甚至举手支持,两个家族联姻之间就差一场正式的交易! 婚姻可以私定终身,家族利益却需要一次合作,他开心的是机会到了! “阿云没有来找我,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楚韵楠解释道:“是我在外边的人马收到消息,觉得是一次机会,刚刚阿云在身边,特别没说。” “否则,她说不定会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帮手。” 何定贤疑惑道:“为乜?” “她怕丢人。”楚韵楠苦笑道:“她印象里的罗家,什么时候求过人?一个女仔知道什么,怕娘家丢人,有损自己在夫家的地位喽。” “其实,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罗大状替商会老板打的一起凶手案,有个关键证明可以帮商会老板脱罪。” 何定贤语气利索的道:“简单点。” 他一点都不关心商会老板叫乜名,是不是真的杀了人,还是被栽赃,总之,人不重要,目的重要。 “那个证人有点难找,要是能帮罗大状找出来,罗大状能欠你一个人情。”楚韵楠提点道:“迄今为止,罗文惠大律师在刑事案中没有败过一场。” “这起案子不重要,罗大状的名声更重要!” 何定贤点点头:“我明白了。” “等我打个电话。” 虽然,罗文惠没有请托他帮忙,但是,有权力为什么不用?这一次帮了罗文惠,整个罗文锦家族都得帮他一次,因为罗文惠的名声对整个家族都很重要。 来来往往,多帮几次,不仅能促进关系,联姻将彻底巩固。 人情便是互帮互助,而且以罗文锦家族与何定贤现在尴尬的关系,罗文惠想找他帮忙,估计也不会开口,他有心帮罗家就得主动一点,跟罗文锦家族打好关系是没害处的。 何定贤站起身走到电话机前,拨通一串号码,略微等待了一会,出声道:“盛哥。” “何sir。” 西区。 德辅道,一座白色为主调,欧式风格的豪华别墅大厅。 高永盛穿着白色睡袍,拿着电话,站在桌边,柔声笑道:“这么晚有什么事?” 何定贤开口下令:“帮我找个人。” 高永盛转过头,挥挥手道。 两名马仔立即拖着一个麻袋离开,地板瓷砖上,留下一条浓厚的血迹。 “没问题。” “叫什么名字。” 高永盛捏着雪茄。 何定贤拿着电话,扭头问楚韵楠道:“老婆,叫乜名来着?” “李超华。” 楚韵楠答道。 “喔!” “一个叫李超华的人。”何定贤出声吩咐:“明天早上,我想见到他。” “马上帮你找。” 高永盛出声答道。 “多谢。” 何定贤表情轻松,带着笑意:“早点睡,得闲饮茶。” “好啊。” 高永盛将电话挂断,神情流露一丝凝重,扭头问向身侧的心腹:“吹鸡,刚刚用麻袋拖下个去的那一个,叫乜名来着?” “不知道啊。” 吹鸡三十多岁,长相有点欠揍,气质倒是干练,很懂得察言观色:“只懂得姓李。” “姓李啊” 高永盛感慨一声,朝着后院指了指:“赶快把他从土里拔出来,别栽进去了。” “我马上去。” 吹鸡连忙答应,跑到后院,看见伙计们正在一颗高大的木棉树旁挖坑,一把夺过伙计手里的铁锹,双手握起狠狠一甩:“砰!” 将只剩下半条命的李超华给打翻在地。 “哐当。”他丢掉铁锹,出声道:“用麻袋包起来,明天有人替他收尸。” “知道了。” 两名下属腰间配枪,浑身是土,停止了挖坑,在旁边忙碌起来。 高永盛揉了揉眉头,心头烦躁,很是无奈:“他怎么插一手进来。” 高永盛完全没有想到何sir会插手,但五邑商会老板的钱都收了,干活不可能只干一半,做事,要讲信誉的!而且他正积极与各大商会老板打好关系,希望能够搭上高等华人的线,独自进入六位华人议员的眼中,当然,答应兄弟的事也得做到。 第二日。 上午。 何定贤刚刚在办公室坐好,面前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叮叮叮。” “喂?” 他接起电话。 (本章完) 238 顶层风波 “何sir,人找到了。” 大馆。 重案组。 督察办公室。 高永盛拿着电话,抽着雪茄,满脸凝重,电话里,何定贤笑道:“多谢了,盛哥。” “人给我送到湾仔就好。” “呼。” 高永盛吐出口烟雾,沉声道:“唔好意思,人是找到了,不过命没保住。” “高sir。” 何定贤瞬间变了,语气不悦的道:“你没同我开玩笑吧?” “抱歉。” 高永盛道:“昨天时间太晚,电话打出去,兄弟们还要去挖,可能是动静太大,走漏风声,找到人的时候已经在坑里了。” “那几个办事的旗兵被我抓了,死了三个,剩下两个,要不要给你送过去?” 何定贤一时沉默,用手打开抽屉,取出香烟,点上一支,吸了几口方道:“我只要李超华!” “好。” 高永盛当即承诺:“我给你送过去。” “啪嗒。” 何定贤挂断电话,手指捏着香烟,放在眼前,一缕缕烟雾升起,眉头紧蹙,压抑着心里的怒火! 王八蛋! 我要人给我送个死人? 本以为简简单单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情,没想到,事情只做一半 “当我好糊弄吗?” “靠!” 他完全可以理解,电话打完,消息走漏,造成证人被杀,但是理解,不代表体谅,办事情只看结果。 高永盛好像不太会办事了。 “把我的车打开湾仔交给何sir。”重案组内,高永盛身穿西装,系着领带,在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交给颜雄说道:“后备箱里有何sir要的东西。” “yes,sir!”副组长颜雄立正敬礼,出声喊道。 高永盛望着颜雄离开的背影,眼神带着审视,心里正掂量着什么。 其实,这起案子一点都不重要,打输打赢,无非就是影响到当事人,并不会影响到罗大状的地位,毕竟罗文锦家族实力之强,早已是潮汕商会的大老板,更是四大混血家族之一。 但自立法会空缺一个席位以来,罗文锦家族开始对立法会席位展开冲击,试图扶持出第二个华人议员,形成不亚于周骏年家族的影响力。 一门双议员! 这是华人家族最顶级的荣耀,实现者仅有周骏年家族,要是罗文锦家族能够抓住机会,对于整个潮汕帮势力都是一次重大利好。 因此,罗文锦家族发起了全力,不仅受到潮汕帮上下一致支持,而且受到周骏年爵士的首肯。 新议员人选即是罗文惠大律师。 要知道,竞争议员是要投入大量政界资源的,人选十分重要,不是推谁谁就能上,想要上位首选要有足够把握。一要有法律界资深背景,二要有足够名誉,三要与港府关系融洽。 否则一旦竞选失败,即是浪费机遇,平白把多一席位的可能给浪费。 别小觑一个席位。 华人地位就是靠一把把交椅,一步步打拼出来的,立法会、议事局,每一个席位都是重中之重 罗文浩大法官其实也有竞争的资格,但任职法官期间,不能担任议员,而简、冼两位家族也有合适人选,但竞争力又不比罗文惠强,综合下来还是罗文惠大律师更合适上位。 这年头打输一起案子,影响是巨大的,关乎到个人前途,家族前景,也关乎到华议员发展。 华人大佬的运命,早已与全港华人所绑定,不然又怎称作华人代表? 颜雄独自将车开到湾仔停好,下车后,来到大佬面前立正敬礼,肃声喊道:“大佬。” “人呢?” “让我看看。” 何定贤站在车头,等候已久,身边站着几名警员。 颜雄应声走到车尾,双手拉开后备箱,望着一个沾血的麻袋,眯起眼睛,似有些诧异,但动作很稳,双手拽住袋口,用力一拉就把麻袋拖到地上。 “在这里。”他表情不变,镇定的道。 “打开。” 何定贤挥挥手,两名鬼佬警员戴上白手套,上前解开袋口,剥出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何sir。”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可以确定不超过十二个小时,具体时间要解刨看看。”鬼佬警员训练有素,检查着尸体,口中下着专业判断:“死前遭受过拷打,致死伤是头部棒击。” “尸体被简单清洗过,但皮肤表层,头发里都有土。” “看来是被掩埋过,但时间不久,或者在泥地里滚过也有可能。” 何定贤点点头:“辛苦了。” “我先上去,死者拉到鉴证科,记得出一份详细尸检报告给我。” 一位鉴证科督察站起身,自信的道:“放心。” “阿雄。” “上楼饮杯茶?”何定贤觉得尸臭味刺鼻,用手在鼻前扇扇,颜雄知道大佬有话问,自无不可:“好。” 反贪室。 商业罪案调查组,高级督察办公室,一张茶座旁,颜雄正襟危坐,双手接过大佬递来的茶杯,不禁问道:“大佬,刚刚送来的人是谁?” “小瘪三一个。” “不值一提。” 何定贤好似完全没把死者放眼里,转而问道:“最近重案组怎么样?” “我听说阿鬼被调去柴湾做探长了?” 颜雄点头:“是。” “阿鬼的位置谁来做?” 颜雄出声道:“一个叫做吹鸡的新人,是高sir从刑事组调来的干将,以前是大馆刑事组的便衣队长,据说是高sir的表亲,一直在大馆做事,本来是要升探长的位置,但随着高sir一起调来大馆了。” “这件事情伱不知道吗?”颜雄低下头,问的小心翼翼。 何定贤畅笑一声,摆摆手道:“哈哈!” “你不要多想,高sir向我报告过,要调一个自己人做事。” “这是我同意的。” 颜雄点点头:“明白,长官。” “阿超、阿耀、雷蒙、天赐怎么样?”何定贤又问道。 颜雄道:“干的都还不错。” “嗯,你去忙吧,我还有一点事要处理。”何定贤端茶杯茶,饮了一口,颜雄立即将茶杯里的汤饮下,站起身道:“我先回去复命了,何sir。” 他立正敬礼,面无表情,心头却波涛汹涌,嗅到一股火药味。 何定贤挥了挥手,在颜雄离去之后,将手中的杯茶狠狠砸在地上:“砰!” 茶杯四分五裂。 “干你娘,老骨头一个,不识时务。”何定贤五官狰狞,带着杀气,昨夜的打电话,昨夜就死! 他是电话要人,不是打电话催命! 这件手到擒来的事情没办妥,代表什么? 代表重案组开始失控! 高永盛可能有新的计划 事实上,他已经离开重案组快一年时间,绝对的掌控力开始消退,重案组警员习惯新的阿头,社团习惯新的老板,影响力消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高永盛要干活,要安插自己人的,拉拢下边的人,他不可能去阻拦,强硬阻拦的话,本身就是在与高永盛唱对台戏,激化双方之间的矛盾。 何定贤一直很低调的等待机会,便是希望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把权力拿回来。 可惜,世界上,没有按部就班的生活,没有不变的人心,随着环境变化,人是一定会变的!他当初之所以选高永盛上位,并非是对高永盛的绝对信任。 而是高永盛合适,什么叫合适? 不是他有能力,而是他上位之后,拉下他最简单! 这不代表高永盛是一个傻仔,相反,他十分精明,非常睿智,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可能跳出来打擂台。因为,他的年龄、仕途、背景都不允许,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 “对方的底气还没摸清之前,还不能够翻脸。”何定贤站在原地,调整呼吸,压抑下心头的怒火,方将电话拿起,拨通至罗文锦律师楼:“我是何定贤,找罗文惠大律师。” 罗文惠接到转线后,接起电话,出声道:“何生,什么事?” “昨天湾仔刑事组接到报警,有人发现一具不明死尸,经过调查是你失踪的证明李超华。”何定贤只拿到一具死尸,也不敢邀功,简单的说明一下情况。 罗文惠当即郑重答道:“我马上到湾仔。” “好。” 何定贤挂断电话。 十几分钟后,罗文惠便匆匆赶到湾仔警署,在解刨室见到发臭的尸体,皱起眉头,扭头问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何定贤道:“几个旗兵。” “那只是打工的。”罗文惠拍拍他肩膀:“帮我干掉背后的老板,请你吃饭。” 何定贤点头笑道:“好。” “就为了惠叔这顿饭。” 罗文惠走出解刨室,语气冷冽的道:“连我罗文惠的证人都敢绑。” “不要他的命,就是砸律师楼的牌子。” 何定贤请他来到办公室里,让下属端上茶,待办公室无人时,问道:“惠叔,这起案子很重要吗?” “以前怎么不见有人敢绑你的证人。” 罗文惠饮了口茶,望向何定贤,打量片刻,才道:“以前的人不敢,现在有人敢了。” “喔?”短短一句话,立即让何定贤浮想联翩,大有所悟:“惠叔是要争立法会的席位?” 敢动罗文惠的证人,必然是与罗文惠同一个阶级的人,否则其它社团、商会,见到是罗文锦律师楼接的案子,根本碰都不敢碰。 而他们那个层级的人,又会因为什么发生矛盾? 利益冲突! 很重要的利益! 目前只有立法会的席位可能引起波澜 239 往前冲! “是。” “我有志于明年立法议员的席位。”罗文惠坦然承认,不作掩饰。何定贤知晓对方接受了自己的示好,没有白忙一场,当即表态:“我代表港岛华警一定全力支持你。” 这种政治竞争事件,非是核心利益同盟,绝不会透露。 即便要派你做事,也只会吩咐具体的事,其它全靠自己领悟。 罗文惠却轻笑一声,出声问道:“你能代表全体华警吗?” 何定贤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自信地道:“可以!” “多谢。” 罗文惠轻轻颔首,望着他道:“有事情给伱打电话。” “好。”何定贤放低茶杯,又问道:“李超华的尸体能派上用场吗?” 罗文惠脸色郑重,思索着道:“证人无法出庭,证言即会失效,目前而言是没用了,但将来不一定.” “我明白了。” 何定贤心头有数。 李超华的事情只能另案处理,将来翻出来,或许就是扳倒对手的一招绝杀。 “好了。” “我要回去继续忙案子,证人没了,还有证据。”罗文惠站起身,出言告辞。 何定贤送他到门口,突然出声道:“惠叔,有时候案子打输也不要紧,只要竞争对手没了,位置一样能拿下。” “呵呵。”罗文惠轻笑两声,似是赞同,但没有接话。 何定贤一路送他上车,目送着他走出车门,心里暗叹:“自己竟然有资格插手最顶层的风波。” 但他心里却没有多兴奋,因为巨大的收益,代表巨大的风险,在警队里打打闹闹,输了,可能还有机会退休,卷入华人内部的顶层竞争,一旦输了。 可能连尸骨都留不下。 他还罩不住。 罗文惠话语中暗藏的机锋,则在警示着他:“要参与这场游戏,得先抓紧权力,以他现在的权力根本不够。” 好在,竞争是明年中旬开始,起码还有一年时间做准备,恰恰契合了两年回到重案组的打算。 “两件事,第一件,提前开始筹备拿回权力,第二件,找出高永盛背后的大老板。”何定贤回到办公室里,捏着香烟,陷入思索。 赛马会酒店。 一间VIP包间内。 简乐强身穿西装,两鬓抹着发油,双目炯炯有神,坐在一张棕色皮沙发中间,双手抓着手掌说道:“高帮办。” “简议员。” 高永盛一身白色西装,脖子绑着领结,向面前的人深深鞠躬,眉宇间带着凝重,语气十分惊讶。 简乐强举手右臂,朗声大笑:“哈哈哈。” “没想到是我吧?” 高永盛不敢抬头,谦卑有礼:“很惊喜。” “惊喜。” “这个词用的好。”简乐强赞叹不已,明明比高永盛还年长十岁,但两鬓修的整齐,自然卷的头发,用发油梳好,戴着眼镜,笑眯眯的很是精神:“光听这两字,便看得出高帮办是个聪明人。” “李华超解决的漂亮,能扛住何定贤的压力,算是有点胆气。” 他招招手道:“给高帮办结账。” 一名马仔拖着一个行李箱上前,将箱子拉链拉开,打开盖子,露出满满一大箱的港币。 至少五十万以上! “这么多?” 高永盛稍稍抬头,有些意外。 简乐强道:“三十万是应有的酬劳,剩下三十万,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高永盛推辞道:“简议员,之前谈好的价格” “之前价格是我谈的吗?”简乐强面带微笑,语气亲切,但却不容置疑:“价格我托中介同你谈的,中介是一个价,我又是一个价。” “你要是不收,呵呵,我会不开心。” 简乐强拿出一支雪茄,用雪茄刀剪开封头,放在鼻前闻着。 高永盛垂头道:“多谢简议员。” 其实,高永盛根本没想掺什么浑水,只是中间人开了一个很高的价格,随手捞一笔而已。 他根本没打算现在同何sir起矛盾。 如果何sir早点打电话,他照样会交人,但是订金已经收了,人又抓了,再放人怎么出来混?他是前总华探长,现在的重案组长,可不是什么小瘪三。 “高帮办。” “以前我也同你见过几次面,但是没跟你深交,因为,当时警队华人的力量还不强,可现在不一样了。”简乐强掏出洋火,烧着雪茄,气定神闲道:“华警经过几年的发展,势力比以前大大强盛,你的位置,值多少钱?” “起码五亿港币!” 一个与矮骡子同样的打工仔,一个管理着黑白两道的大势力,二者之间能一样吗? 高永盛苦笑道:“我干几年就退休了,值不了五亿。” 他听着简乐强的话,心里其实有点不是滋味,因为,警队之强盛,恰是何sir崛起的过程。 简乐强却举起手,打断道:“诶!” “不要妄自菲薄。” “还不到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什么叫快退休啊?”他吸了一口雪茄,左手捏着,缓缓吐气:“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哒哒哒。 门口早已传来一阵脚步声,高永盛耳朵灵敏,听鞋跟的声音,甚至能听出是警靴,腰杆不自觉便挺直起来。 “滋啦。”房门被保镖推开,一位穿着绿色制服,戴着警帽,挂着简章的高级警官踏入门内:“简议员。” 老者一进门便将警帽脱下,端在手中,眼神轻飘飘扫过旁边的华人督察,上前与坐在沙发上的华议员握手。 “麦sir。” 简乐强笑着起身与麦景陶握手,请麦景陶坐在身边,等警务处长坐好,高永盛方才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好!” “随意点。” 麦景陶摆摆手,打量着高永盛,但却没有请对方坐下。 说实话,麦景陶对于高永盛的感官不好,因为高永盛以前是军队派扶持的华警代表,掌管的刑事组不仅不听话,甚至还曾对官府派发起过政治攻击。 官府派的华警代表,政治武器是何定贤高级督察,可不是什么高永盛,但偏偏政治要讲平衡,讲时局,一个有能力,不好控制的人,一个能力稍逊,但更好控制的人,按照不同时期的需求,各自有着重要一面。 今天是高永盛第一次在私下见到麦景陶,心绪难宁,知晓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一次政治较量也摆在面前。 上? 还是不上? 麦景陶望着高永盛道:“高督察,下一任重案组督察的人选,你有没有推荐?” 高永盛心头咯噔一声,再度立正:“处长,重案组负责人由高层委任!” 麦景陶点头道:“重案组是一个全华警部门,负责的就是华人事务,在华人事务方面,刑事组、军装组都只有两方人马,一个是何督察的下属,一个是你的下属。” “我打算从你的人里面,选一下任的重案组督察,你觉得怎么样?” 鬼佬当初不可能让何定贤做好几年的重案组督察,一样不可能让高永盛做! 对华人的提防都是一致的。 但如果下一任重案组督察还是高永盛的人马,两任四年时间,足够把何定贤在重案组内的影响力给抹干净。 如果换成何定贤的人马,何定贤便能延续政治影响力,但高永盛深知何定贤的打算,是要重新掌权,当即出声道:“我建议还是从何sir的人手里选人。” “因为何sir是重案组的创建者,手下警官更了解重案组工作。” 他还是没勇气与何定贤打擂台。 因为,目前来看,鬼佬不知道何定贤的所有实力,开出的价码也不够。 理论上讲,华警之中其实没有两个山头,只有一个派系,全体华警已经被团结起来,扛旗人就是何督察,想拉山头跟何督察打是件很困难的事。鬼佬如果一定要分山头,搞平衡,那么确实只能推他出面。 他是华警内部唯一有名望,有实力,能组一个山头出来的人。 何况,他不仅是现在的重案组长,还曾是总华探长,论风头不如何sir,论积累却更厚。何sir没有做过总华探长,跳级署理重案组,威风是威风,但积累却是差一点,如果有他一般的积累,说不定,都不用调出重案组 “呵。” 麦景陶则冷笑一声,出声道:“让你的手下担任重案组督察不好吗?” “简议员和我,可是打算后年,推选你进入议事局任职。” 高永盛表情微变,心里难免有所悸动, 议事局,三权之一,地位因直受总督府影响,在政界中稍逊于立法会,但如果能够进入议事局担任议员,将彻底脱离打工仔的行列,成为一个能够入住太平山的高等华人。 等于有了一个护身符,不仅是华人代表,可以参政,捞钱更加方便,算是踏入老板的行列。 如简乐强、罗文锦、周骏年爵士,为立法会议员的同时,一样是议事局的议员,乃至于担任要职。 警队退休,进议事局,几年后,再进立法会! 这条路线如果走通,将重新成为华警之领袖,家族地位不出十年,不,五年,将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区区一个何定贤算什么?他做到总督察,警司! 也没有一个立法会议员来得强。 简乐强察觉到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手指掐着雪茄,轻笑道:“高sir,不要以年龄为借口推辞,你正是当打之年,该前冲,继续在港府为华人出工出力,做点事情你讲我说的对不对?” 240 打开权力的大门 “受教了。” 高永盛不敢怠慢,鞠躬以示尊敬。 简乐强笑了笑,弹弹烟灰,朝旁使去一个眼色,好话说尽,开码开出,该有人施压了。 麦景陶当即说道:“其实,你不管答不答应都无所谓,首先,下一届重案组长的人选,我一定会选你的人,其次,你不答应,我可以爆个猛料给何督察。” “伱觉得何督察知道李超华是你杀的,以他的性格,会放过你吗?” 麦景陶笑的很自信:“你们之间迟早要打一场,为什么不替我们办事?” 他让何定贤上桌卖军火,不代表,不会搞打压。 在他看来让何定贤丧失所有实力,在一个冷板凳上领薪水,专心替他卖货是个最好的结果。 因此,必要翦除何定贤的羽翼。 高永盛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突然之间明白鬼佬早就挖好坑在等他,当即僵住,不再讲话。 简乐强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吸着雪茄,望向高永盛道:“怎么?” “替我们办事很难吗!” “还是我同麦sir开出的条件不够优渥?”简乐强用手摆了雪茄,嘴角挑起笑容,麦景陶表情顿时不悦,望向高永盛道:“快一点!” 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高永盛作为打工仔,竟然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yes,sir!” “为警队效力!”十数秒后,他立正敬礼,喊了句口号。 简乐强露出微笑,招招手道:“高sir,来,坐到旁边饮茶。” 高永盛一步步走向沙发。 “我们一起合作,只会赢,不会输。” 高永盛接过简乐强递来的一杯茶,心里十分复杂,不可否认,权力让他着迷,野心使他躁动,何sir使他恐惧,但偏偏恐惧的东西更引人想要挑战! 简乐强、麦景陶的实力毋庸置疑,一个华人立法议员,一个警务处长。 有两人作为靠山,他确实有尝试挑战的资本,但他迄今为止,仍不知道目标是什么。 “高sir,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简乐强,麦景陶两人一起举杯,高永盛亦举杯相敬,喝完这杯茶,简乐强才道:“明年我细佬简乐伟竞争立法议员的事情,拜托你了。” “我希望警队帮忙做些事.” 虽然,高永盛不知道简乐强要警队做什么,但是,立即悟到当中曲折:“一切的起因都是立法会席位!” “何定贤与罗文锦家族有实质上的联姻关系,一定会全力支持罗文锦家族,因此,简乐强家族想要竞争,便只能另辟蹊径,在警队中扶持新的代表。” “麦sir又希望继续削弱何定贤的实力,双方一拍即合,在利益输送完毕后,开始合作,我就是他们拉拢的第一个棋子。” 至于简乐强为什么会与麦景陶合作? 华人议员是华人代表,要为华人争取利益是真的,华人议员是鬼佬委任,要为鬼佬办事也是真的。 在殖民地想要混出头,本身便是踩高跷,与谁合作有利,便是哪一边的人。 高永盛还看得出来,简乐强煞费苦心的拉他入局,代表简家在政治较量中处于弱势地位,强势者是不需要用阴谋的!从罗文锦家族不动如山,坐等帮手上门来看,罗文锦家族才是强者! 因此,帮简乐强是极具风险的,偏偏游戏的规则由他们制定,高永盛也是一个弱势者,无法加入强势的一方,只能在弱势的一方下赌注。 别人选择了他,他别无选择。 “简议员客气,有什么要帮手的时候,知会一声便可。”高永盛展露老道的政客姿态,不动声色,出声道:“我有一个消息也要讲给麦sir听。” “喔?” 麦景陶感觉很有意思,面露倾听状,越听越脸色越沉重。 第二天。 反贪室高级警司郝德夫,在会议室内报告:“麦sir,鉴于湾仔反贪室的优异表现,我想将威廉总督察、何定贤高级督察调入大馆总室任职。” 他觉得以麦景陶的处事风格,对于部门的内部调任不会插手,然而,主位上的麦景陶却蹙起眉头,出声问道:“既然在湾仔表现优异,为什么不留在湾仔继续任职?” “反贪室是一个需要深耕的部门,要深度了解所在警署,要知道,在一间警署扎下根并非容易的事。” 郝德夫脸色错愕,回复道:“大馆需要补充一些人才。” “我理解。” 麦景陶倒不再反驳,只是说道:“反贪室刚刚补完人,确实需要充实一些管理人员,作出调任、提拔很常见。” “把威廉调入大馆,何定贤继续留在湾仔吧。” 他已经不可能再放任何定贤回归大馆。 郝德夫见到决定已下,无法反驳,点点头:“yes,sir。” 没想到,力荐的何sir没有调入大馆,反倒是陪衬的威廉sir进了大馆,今天麦sir的态度很奇怪,同样参会的财务科负责人葛白坐在下首位置,眼神却转了起来,感觉气氛有点微妙,提高警惕! 绝不能落入政治陷阱。 他打算不再讲话。 麦景陶则环顾一圈,朝向直属各科室负责人,以及两位副处长道:“为了支持格总督港人治港,自由发展的规划,我决定一件事,大力推行华人警员进入主要部门。” “比如情报科,安全科,防爆反应组,纪律科,交通队,牌照科,水警区及训练组等等”情报科既是刑事情报科前身,安全科为内部安全部前身,专门负责警队内部安防。 防爆反应组则是鬼佬手中最强的一支行动力量,由全退役英军组成,在历次华人起义中屡建奇功,可谓是血迹斑斑,后来改组为“冲锋队”,负责快速反应。 纪律科是投诉科前身,交通队,牌照科等部门,现在全都是清一色的鬼佬。 这些部门不仅是肥缺,也是警队运转的核心,人数虽少,但却重要,鬼佬可以没有刑事组、没有军装组、重案组,大不了就是街头大乱嘛,狠下心派军队碾一波,人手照样可以再招。 因为,鬼佬掌握着警队体制运转的核心架构,即权力,什么军装组,刑事组,重案组,人数虽多,但纯纯只是打手。 大手团结起来虽然厉害,但是缺少其它部门的支持,实力运转不动啊! 今天,麦sir宣布想让华人大范围进入各部门,是要将警队权力完全对华人开放? 管理副处长卓维凯心里觉得长官在发疯,表面上却不讲话,用心观察起局势,行动副处长坚宝宁果然出声反驳:“麦sir,行政部门我无权发言,但就行动部门而言,华人警察不好调动。” “特别是镇压动乱的行动中,虽然,刑事组、军装组有过良好表现,但是,集体意愿仍旧不高。” “如果没有反爆组进行督阵,有些行动是难以推进的。用华人警员维持治安,破案,乃至反贪,插手行政都行,但唯独不能把华人警员填满行动处。” 其实,七十年代的警队改制,让华人彻底进入警队各部门,把警队大多数权力都移交出去,是有独特的历史背景。 一来祖家需要平息华警的暴乱,二来,当时港岛人口已经超过三百万,警队需要继续扩张,符合要求的英籍警员难以招募,警队动乱之后又有很多英籍警官申请回到祖家。 简单来说,人不够用,才不得不开放权力。 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军队派是绝对不会允许华人警察再踩进地盘里,麦景陶却给大家吃了一颗心定丸:“不做大范围的华警扩招,只在警队内部进行小规模调动,尝试性放出一些底层职位。” “港岛华警的数目,早已远超英籍警员,可预见占比会越来越大,难道,你还能到新加坡、大马、印度、威海招警员?”以前港岛警队能在其它殖民地、租界招募警员,但现在不是丢了,就是快要丢了,别看港岛风急浪高,华人起势,相比较其它殖民地而言还算安稳。 因为,港岛开埠时间短,人口少,便于统治。 “与其让港岛华警集中在三个部门,不如在分散华警力量的同时,安插一点英籍警官进去。”麦景陶想要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程度,让何定贤一些招数施展不开。 正所谓,堵不如疏。 以前不知道何定贤的政治目标,现在知道了,来得及做些政治防御。 管理副处长卓维凯闻言,竟然深以为然,表态道:“我支持麦sir的决定。” “好吧。” 坚宝宁不再坚持,因为军队派出身需要明哲保身,而警队前三号人物共同表态,决定等到正式签字下发,即可立即生效执行。 葛白在散会之后,回到办公室里,思来想去,却立即打了一通电话:“何sir,有没有空一起饮杯咖啡?” 何定贤又怎么会拒绝老朋友的邀请,欣然应约:“当然,下午到铜锣湾,那边新开了一间咖啡厅。” “好。”葛白挂断电话,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同何sir讲,怎么讲能把利益最大化 何定贤则在盘算着该带多少钱,才能让葛白把料都吐出来。 葛sir没事可不会约他一起饮咖啡,还是在他急需支持的时候,冥冥中,他觉得两件事有所关联。 (本章完) 241 得道多助 咖啡厅。 葛白一身西装,打扮得体,扫了一眼店内,来到一张桌边,轻轻颔首:“何sir。” 两人坐在临街的位置。 “喝杯什么?”何定贤递出饮料单,双手合十,坐在对面,满脸微笑。 “拿铁。” 葛白随口说道,将单子交给服务员,再看向何定贤:“何sir,好消息啊!” “什么消息?” 何定贤端起一杯美式,饮下一口,打量着葛sir,心里有点狐疑 天上哪儿有掉下来的好事? 葛白搓搓手掌,兴奋的道:“麦sir打算重要华人警员了。” “喔?” 何定贤睁大眼睛,语气惊讶,心里却并不相信:“请问怎么个重用法?” “这个.”葛白放下手,腆着脸道:“不好意思,何sir,高层会议上的机密消息,要不是我负责财务科,隶属于处长直管.” “我明白。” 何定贤在桌脚下拎起一个皮箱,推到桌子前面,抱歉道:“要你出卖良心,是我的错,一点点小小补偿。” 葛白眼神亮起,打开箱子一条缝隙,望了一眼数目,啪的赶忙合上,左右观察片刻,将箱子放到脚边,露齿笑道:“什么良心,没有,没有的事。” “你同我之间的关系,还这么客气?”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他放低声音,轻声道:“麦sir在总督的命令下,打算向华警放开权力,吸收华人警员加入各大部门,你说,这算不算好事?” “嗯?” 何定贤表情一愣,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不可置信道:“麦sir打算大力提拔华人警员?” 这算不算一项怀柔政策? “对!” “何sir,伱作为华人警员的大佬,将来做到警司不成问题,甚至连大区负责人都可能。”葛白满脸堆笑,提前祝贺:“恭喜何sir了。” “前途一片光明啊” 何定贤却在片刻缓神之后,感觉不对劲:“有问题!” 虽然,总督港人治港的口号叫很响,但是警队绝不可能放出权力,因为外部压力不够,政治氛围不成熟,顶多是港督在政治上多放一两个议事局、立法会的席位,警队作为暴力机构一定是最后放权的! 麦sir又并非是亲华派,怎么可能配合? “这极有可能是一枚政治烟雾弹。”何定贤心里下了判断,眼神瞄向葛白,一阵后怕:“政治较量中,政治烟雾弹是最常见,也是最可怕的一招。” “因为它会给你似是而非的预判,干扰你的想法,引导你做出错误决定。”政客最重要的素养,便是信息收集、分析能力,在海量的信息当中,嗅到最关键,最真实,最有价值的一部分。 他要是不了解历史进程,或许真会被鬼佬装出来的和善期盼,误以为警务处服软,失去警惕性,下场很可怕。 葛白则被何定贤看的有些发毛,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忍不住唤道:“何sir。” “何sir?” “没事。”何定贤回过神来,习惯性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递出一支雪茄,亲切道:“来一支。” “这里不能抽烟吧?” 葛白接过雪茄。 “我包下了。”何定贤笑着捏起雪茄,自信的道:“随便抽!” “好。”葛白心里已经有些懊悔,把消息包装的太好,他之所以这样讲,是希望用好消息多换点钱,等到何sir遇到麻烦之后,再揭示背后的风险,一个消息卖两笔。 多赚啊! 但看起来何sir不好蒙,抽了几口烟后,何sir便在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叠银票,对折好塞到前面:“葛sir,家里做的小菜,一点点心意。” 十张两万的银票折在一起,厚度可不一般,更是一大笔钱。 葛白将钱接过,心满意足的笑了:“呵呵,我怎么好意思呢。” 何定贤见状也松出口气,只为了要钱,那还是好兄弟。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笑着道:“我只是想听一些没听过,更值钱的事,有没有?” “有!” 葛白爽快答应,全盘托出:“麦sir想用打散警员的方式,稀释你的权力,把华警充入各部门是假,没打算擢升、重要,但却要反插一手进刑事组、重案组。” 何定贤立即明悟:“麦sir想要分化警队华人!” 把华警填充进各部门做基层,再调英籍督察做华警部门的中层,即便英籍督察无法管事,有一个旗帜在那边,很多事华人警员心里就会产生顾忌。 这TM是派政委啊! 重案组长是华人,副组长是英籍督察,底层是华警,只要做到警务主官管警务,政治主官管政治,那就照样可以执行任务,麦景陶该不会是去苏联进修过吧? 这一招够绝。 “我知道了。”何定贤吸了口雪茄,吐出烟雾:“消息很重要,多谢!” 葛白笑道:“帮你就是帮我,我也不希望你失势啊,何sir。” “你要是出事,谁给我送特产?”他拍拍桌底的皮箱,提起来,起身道:“事情就这样,我先走了。” “晚上一起去按摩?”何定贤发出邀请。 葛白摇摇头:“等你忙完这阵吧。” 他提着钱箱,口袋里揣着银票,收获满满的离开咖啡厅。 何定贤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思索,用力整了整衣领,大步踏出店门,坐上车回到旺角。 “看来通过行贿高层、华警造势的手段,已经难以返回权力部门。”何定贤打算放弃以前的策略,且心中明白:“高永盛肯定靠向鬼佬了。” 鬼佬的计划没有一个华人大佬支持,在初期就会受到反对,因为,华人天性抱团,已经是一个团体,不可能再容忍被拆开,除非上头的人先跪了。 而且重案组肯定是鬼佬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再返回重案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真被鬼佬插手的重案组,值得留恋吗? “除非!” “跳出重案组的篱笆,往上走,以上治下!”何定贤攥紧拳头,心里有了答案:“行动部,大馆行动部是一个很好的位置。” “虽然,行动部现在是鬼佬的地盘,但却是军队派最后的存身之地,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警务处的动作很快,不到三天时间,处长便签署命令,下达警队全部门,抽调华人警员的文件,警队一时间热议纷纷,在华警们看来抽调优秀警官前往主要部门任职,是一次获得权力的体现。 绝大多数警员都表示喜悦,重案组长高永盛不仅没有表态反对,还公开宣扬政策,号召华警支持。 港岛两千多名华警之中,仅有少数人看出政策之中的险恶,但偏偏大趋势已经定下,有口难言,随后颜雄被擢升见习督察,调入防爆组,任防爆组队长,职级是高了,但上有鬼头,下有小鬼,身为华人之中第三位见习督察,却完全丧失话事警队的权力。 一位叫作“恩特”的英籍督察,则调入重案组担任副组长,高永盛、何定贤同时被擢升,前者被晋升为高级督察,后者被晋升为总督察,负责湾仔反贪室的一切权力,原室长则被调回大馆任职。 这一套怀柔政策,明面上给华警升职,实际上却削弱了华警的力量,并且让广大华警陷入一种虚假的喜悦之中,两大区的刑事组、军装组负责人却没有擢升。 显然,因为两大组人数最多,鬼佬不敢操之过急,但却给两区的军装组、刑事组各调入一位英籍督察,成为两大组名义上的最高负责人。 九龙区总华探长雷洛、后继任的港岛区总华探长韩森,及两大区军装组长,轻轻松松便把四位英籍督察架空。 这四位英籍督察就任前,本身便是受到叮嘱,只需配合政治部工作,其它事务,没必要插手。 同时,各区也调走数十人,进入各警区、大馆的行政部门,政令执行的十分顺利,堪称是刚柔并济,展现了麦sir的施政手段。 韩森前往盛哥的别墅,饮了杯茶,两个小时后,低调的走出别墅大门。 茶餐厅里,何定贤、雷洛、颜雄、曾少珂、蔡兆光五人围成一桌,喝着冻柠茶,抽着烟,谈笑风生。 “呵呵。” “贤哥,恭喜啊,总督察!”曾少珂腰间戴枪,笑着道:“放在两年前想都不敢想。” “你怎么不恭喜阿雄?”何定贤吃了一根甘梅地瓜条,看向他道:“升职督察,调入防爆组,可喜可贺啊。” “呃” 曾少珂表情尴尬。 何定贤望向众人:“怎么?” “不肯调职?” 雷洛冷笑一声:“兄弟们干的好好的,边个想调职?” “头上多一个瘟神,妈的,想起来就恶心!” 何定贤出声问道:“下边的兄弟呢?” “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多数人还是有点不爽,除了调职之外,兄弟们心里都感觉到不妥。”蔡兆光思量着道:“兄弟们又不傻,鬼佬一来,就回过味来。” 不能指望大多数人都具先见之明,事实上,后知后觉的才是大多数。 “贤哥。” “你什么时候带头把鬼佬打走?” 曾少珂道:“兄弟都们等你话事。” 何定贤用牙签插着甘梅地瓜,头一回体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感觉,轻笑一声:“不急,宜静不宜动,鬼佬既然把权力的大门打开,我们便先顺势进去。” “让他想关都关不上!” 242 这一场,我先打!(求月票) 隔天,上午。 何定贤参加完授衔仪式,正式被委任为总督察,下午便来到高尔夫球场,见到行动副处长坚宝宁。 坚宝宁穿着白色运动服,戴着遮阳帽,手持球杆,挥出一击:“啪。” 高尔夫球飞出一条弧线。 “坚sir,好球。” 何定贤站在旁边,举手鼓掌。 坚宝宁回头道:“何sir,听说你以前也常来打球。” “偶尔。” 何定贤笑笑。 坚宝宁道:“球技很不错吧?” “一般。”何定贤跟着长官脚步上前,看着长官来到落球点,双手握杆,姿势标准的来回比划角度:“也对,都去看赛马了。” 坚宝轻声笑道,再度挥杆,把球打进洞。 “说吧,特意来见我,不可能专门陪我打球,有什么直说。”坚宝宁把球杆交给下属,摘下手套,回头走向休息室,斜眼瞥了何定贤一下:“虽然,你是把安sir赶下台的人,但是,我又不是安sir。” 他耸耸肩膀:“不会想打你!” 何定贤爽朗大笑:“哈哈,坚sir真会讲笑。” “我只想同坚sir交个朋友,顺便给坚sir送点礼物。” 坚宝宁伸出手,接过下属点好的雪茄,叼在嘴里,深吸一口,吐气应道:“钱就不要搬上来了。” “不需要!” 何定贤笑着:“我点会拿一点点银纸来侮辱长官?我的礼物就是友情,我是代表全体华人警员,前来与坚sir交朋友的。” “坚sir,给个机会。”他伸出手。 坚宝宁脚步一顿,侧目而视:“伱想让我同麦sir打擂台?” 何定贤郑重的道:“既然麦sir对我有意见,我就只能改换门庭,来投靠坚sir了。” “至于坚sir是要卖我,还是要用我,全凭坚sir决定。” 坚宝宁沉吟半响,与他握手,强调道:“只是交个朋友!” “对!” 何定贤点点头,感受坚宝宁手掌的力气,心里更笃定几分。 军队派果然还是不甘心! 一来,军队派在基层拥有广泛的支持率,二来,规费权是收入太高,军队派从分钱的人,变成排队领钱的人,冲着钱都不会甘心。 要是以为,这样军队派就会全力支持他,那可就太小瞧军队派了!港岛警队内残存的军队派,全部扎根在行动部门,生存发展,为的是什么?是保存实力!以待东山再起! 事实上,军队派十几年的时间内,便将被彻底同化,政治标签一旦撕下,便很难重新粘回去。之后的行动副处长,不再具有军队派代表的政治影响力,只是一个受高层委任的行动指挥官。 军队派输不起了! 越是这样,越难以奋起,时代的潮流,已经把军队派打到胆丧。坚宝宁作为一个政治自主权的大佬,绝不会为了别人,牺牲政治前途。 宁愿不赌,都不想赌输,因此,军队派才会被同化。 现在要借坚宝宁的势,首先不能让他断定,华警将与麦sir开战。 “说吧。” “你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地方。”坚宝宁出声问道。 军队派正因弱小,无法拒绝华警代表的投靠,也正因何定贤打败过军队派,才更得军队派的重视。 “我个人想要调入行动部。”何定贤机敏的躲过试探,把华警的政治目标,隐化为自身的利益追求,出声道:“坚sir是行动副处长,把我调入行动部应该不算一件难事。” “调别人不难,调你不简单。”坚宝宁吸着雪茄,开诚布公的说道:“麦sir一直对你青睐有加,凡是涉及到你的调动,麦sir都会亲自过问。” “但警务处长也必须尊重副处长的意见。”何定贤出声讲道:“虽然,警务处长是最高指挥官,但是,行动副处长具有深入一线的权力。” “反贪室、行动部都是直属行动副处长管辖,做一个内部调动,只要坚sir肯坚持,一定能通过。” 坚宝宁看着他笑道:“我凭什么为了你和麦sir呛声?” “就凭你打过我们吗!” 何定贤叹道:“留在反贪室没有前途,我想回到一线,不管是否在华人部门。” 坚宝宁凝视他片刻,似乎看到他心里:“现在警队已经没有华人部门,英籍部门的说法,部门之间都是可以互相调职的。” “坚sir。” “你信吗?”何定贤反问一句,坚宝宁并不回答,他心里的想法不言而喻,何定贤说出意料之外的话:“我信!” “所以,我想调入行动部,继续收钱,也许我能替坚sir及各位军队出身的长官们,也赚一些些。” “能赚到的,一定不比替麦sir赚的少。” 坚宝宁终于松口,点头道:“好!” “我可以调你进入行动部,但首先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我不会为了一个废材大动干戈。”这句话已经十分明显,要让何定贤为他们赢得利益,而且在利益兑现之前,军队派的力量不会发挥作用。 这是何定贤为麦景陶打垮军队派之后,天生带着的负面影响,因为,军队派的人不敢先相信他,生怕被人给卖了。 “没问题!”何定贤坦然接受,掂量着手中球杆,问道:“坚sir,休息够没?” “这一场我先打。” 坚宝宁捏着雪茄,摊着右手,缩脖示意:“请!” “雄哥。” “叫我们几个兄弟做乜野?” 中环。 东方钱庄。 阁楼,香堂。 陈子超、洪天赐、雷蒙、黄炳耀。 四人跟着邱德更踏上楼梯,正见颜雄双手合十,站在关圣像前,高举双手,五体投地,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邱德更把房门锁上,退出香堂,几个枪手站在门口。 三人感觉气氛不对,面面相觑,表情渐渐严肃。 颜雄行完大礼,起身到香烟前,拿起一捧供奉的红香,斜持着放在烛火上烧着,案上十几盏烛火,随风摇曳,照映着堂内五人。 “几位兄弟,贤哥对各位怎样?”颜雄突然问道,陈子超答道:“何sir对兄弟们没话讲!” “钱粮。” “地位给的都足!” 黄炳耀则道:“是贤哥带我们进重案组,没有贤哥,便没有我们。” “好!” 颜雄拿着香火,回头朝四人道:“现在东方银行有一个经理的位置,边个想做?” 四人忽然沉默,好好的警察不干,去银行当经理,摆明是有事情要顶。 谁来顶? 陈子超出声道:“雄哥,有什么事情明说吧!” “出来行,兄弟们心里有准备。” 颜雄上前把香火分给四人,出声道:“先拜过关公再讲。” 五人一同上前,深深三下鞠躬,再各自把香火插进铜炉,陈子超、雷蒙等人一起望向颜雄,只见颜雄拿起一个签筒,出声道:“何sir与高sir有矛盾。” 一句四人齐齐色变。 “高sir过档到鬼佬那头,不肯放权,现在何sir需要一个出来献身,给重案组一个警告,你们四个人还在重案组里面,位置刚刚好,排队抽签吧。” “中签的人,要进赤柱蹲两年,出来后,便是东方银行的经理,另外再送一套房,一辆车。” 颜雄道:“有何sir关照,保证两年时间,舒舒服服。” “一辈子衣食无忧!” 四人都知道谁抽中那支签,谁的政治前途便毁于一旦,而且何sir与高sir的交锋,一旦卷入,便是极度危险。 不说何sir打输了,便是高sir赢了,要报复他们也十分简单,但颜雄说罢,闭上眼睛,等待四人上前,根本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牺牲一个探长级的小队长。 很大吗? 靠! 小喽啰而已。 但凡在交锋中起到一点作用,都是值得的。 四人咽了唾沫,心里什么忠义、信仰、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人都是自私的,谁愿意为别人牺牲?但四人中的陈子超还是一步步走向前,伸手在竹筒里抽出一支签,揭签的时候手都在抖。 因为他们怕! 怕不抽,当场就给雄哥打死! 恩威并用,才是御人之道,关二爷没用,关二爷手里的刀却很管用 “呼”陈子超看见竹签上的黑标,长长吐出口气,回过神来,额头已经布满细汗。 雷蒙、洪天赐、黄炳耀各自上前,完成抽签,当黄炳耀、雷蒙各自放松,露出庆幸的神情后,三人才一起把目光转向洪天赐,第二个就抽签的天赐到现在还愣在原地。 “雄。” “雄哥。”洪天赐表情僵硬,不知所措,把红签还给颜雄,颜雄接过之后,面无表情道:“这就是命!” “你的命!” 其实,这四个人在重案组内,政治立场已经开始摇摆,毕竟高永盛作为重案组长,收拢人心还是有一套的,几人为长官做事,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何定贤都不能挑他们错,但一场抽签,既是要用人,也是要求四人摆正立场,整肃团队。四人都知道一旦卷入两位大佬的政争之中,便只能选一头下注,且时刻会有人盯着他们。 再敢摇摆,全家富贵! “回家休息吧,钱庄没有晚饭给各位,何sir”颜雄把签筒放回香案,轻笑着道:“还需要你们多多支持。” 243 反击 洪天赐提着一个钱箱,回到屋企,将钱放进衣柜,点起一支烟,转身回到客厅:“老婆!” “怎么了?” 阳台,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应道。 “拿好。” 洪天赐在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面,隔着窗户道:“我回新界去看看老豆。” “这么晚回去?”女人擦净双手,来到客厅里,拿起银票扫一眼,表情惊呆:“三十万!” “天赐。” 她心脏狂跳,不喜反惊,眼中已是担忧。 区区一个重案组队长,不缺钱是真的,但三十万可是一笔巨款。 绝不会天上掉馅饼。 洪天赐则表情镇定,作着嘱咐:“大佬给的安家费,不要哭哭啼啼的,把钱收好,明天会有反贪警察上门,其它的钱、东西、随便让他们拉。” “这笔钱咬死了,绝不能说!”他上前搂住老婆的头,轻声安慰:“我又不是去杀人,只是顶个案子,过两年就出来了。” “孩子还小,钱全部留给你,房子也给你。” 女人啜泣道:“天赐,你是差人,伱是差人.” “差人又点样?” 洪天赐感慨:“出来行,总有时运不济的时候,挺过去就OK。” 他在路上已经做好了打算,安家费,房子,一切现有资产,全部交给老婆。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老婆撑着住,出来继续过,撑不住,拿着钱,起码能把小孩给养好。三十万的安家费虽多,但大佬承诺他出来会有楼有车,在银行有职位,个人生活是绝对有兜底,拿钱买小孩开心最好。 他现在什么都给不出,能给的只有钱,干脆全给,谅家里也不会大事。 上午。 洪天赐提着一袋点心,走进重案组办公区,朗声说道:“下午茶,我请!” “赐哥,买马中头彩啦?”伙计笑道:“竟然愿意请客。” “洪sir什么人?” “有钱、有楼、有老婆,前途无量。”又一名伙计站起身,插科打诨:“请你饮茶,是给你面子,对吧?洪sir!” “呵呵,有喜事,图个吉利。”洪天赐笑了两声,坐在办公桌后,打开袋子,吃起早餐。 陈子超、雷蒙、黄炳耀见此情景,心有戚戚,但不敢多言。 这时高永盛穿着白色西装,戴着名表,进入办公室,招手道:“阿超,过来一下。” “好,高sir。” 陈子超连忙应声,推开门,进入办公室立正敬礼。 雷蒙、黄炳耀、洪天赐的目光一齐焦聚在窗户玻璃上,看着陈子超与高永盛的对话,每个人神情都透露出紧张。 高永盛则是将一份文件摆在桌面,出声道:“阿超,上头想调人到交通组,助理处长本来想调你去的,我挡下来了。” “Thank you, sir!”陈子超立正敬礼,郑重道谢。 高永盛望着他道:“我打算推荐黄炳耀去,你觉得怎么样?” 陈子超思量片刻,出声道:“高sir的意思,我全力支持。” 这种一拉一打的手段,在政坛中常见而有效,被拉的人往往感恩戴德,可陈子超的表现却不如预期,让高永盛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打开抽屉,拿出一盒雪茄,取出一支递上前去:“坐!” “高sir,我抽不惯雪茄。” 陈子超站着摆手拒绝。 高永盛眼神则瞄向窗外,若有所思的问道:“何sir找你们了?” “没有!” 陈子超连忙否认。 高永盛轻笑一声:“找你们没关系,重案组上下都是何sir的人,包括我。” “只是人有时候,也该为自己考虑。” 他把雪茄收回来,叼进嘴里,十分自信的道:“上边的鬼头让我提名重案组下一任长官,我打算提名你,人人都知道吹鸡是我的人,但我还是打算支持你。”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何sir不会支持你,只会支持颜雄,或者其它人。” 高永盛道:“你们在何sir眼里不是嫡系,只是打工仔,九龙区那班老兄弟,才是何sir真正的心腹。” “他既然不把重案组的人视作手足,回去干刑事组好了,一句话,九龙总华探长都心甘情愿的让他给当!” 正当高永盛打算继续拉拢人心时,一群穿着制服,配戴武器的鬼佬,涌入重案组办公区,围拢在一张桌子前,华人警员们纷纷起身,与不速之客对峙,有人上前一步,喝道:“干什么!” 重案组警员不见得多怕鬼佬,但鬼佬一定是不怕华警的! 达文西举起一份文件,腰杆笔直,铿锵有力道:“湾仔反贪!” “内部调查科高级督察达文西!” “受反贪室高级警司批准,请洪警长收拾好东西,跟我们回湾仔配合调查。” 高永盛见到反贪室的人出现,连忙起身,拉开房门,抬手喊道:“做乜野!” “湾仔反贪的人跑到大馆拿人?你们级别够吗!” 在场重案组华警纷纷聚拢上前,围着反贪室鬼佬,目光不善,很是同仇敌忾。因为,重案组人人都贪,是目前警队规费最多的一个部门,不碰重案组是潜规则。 谁敢打破这个规则? “吹鸡。” “去楼上喊人。”高永盛见气氛剑拔弩张,扭头朝心腹使去一个眼神,吹鸡点头小跑出人群。 他之所以没把重案组的位置交给吹鸡,便是因为吹鸡听话,拉拢、处置都不费代价,有价值的位置,要留给不听话的人。 达文西举着调查令道:“高sir,不要妨碍执行公务,否则,我会去纪律科投诉你!” “带走!” 达文西一声令下,两名英籍警员上前将洪天赐架起。洪天赐满脸颓废,也不挣扎,好像已经认命。高永盛见到洪天赐的样子,心里深感不妙,中案子警员随之一阵骚动,但见长官一声不吭,伙计们倒也不敢乱动。 达文西紧盯着高永盛,在级别上他并不比高永盛低,作为鬼佬长官更是不怵高永盛,仿佛是在同高永盛讲,你敢动我吗? 只有为华警做事的长官,才有资格与鬼佬叫板,靠向鬼佬的人,注定要被鬼佬踩! 尊严一旦丢下,很难再捡起来。 高永盛就这样拿着雪茄,抬起手臂,劝阻着下属,目送着反贪组离开,心里的怒火愈演愈烈:“妈的,一点面子都不留,上来就带走我的人。” “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用嘴叼住雪茄,五官狰狞,心底残存的一点愧疚荡然无存。 雷蒙在旁,出声道:“高sir,湾仔反贪,不是何sir话事吗?” “对啊!” 黄炳耀恍然大悟,叫道:“打个电话给何sir不就好了?” 伙计们纷纷大觉正确。 高永盛点头道:“我马上进去打个电话。” 他也不想在明面上与何定贤撕破脸,毕竟,重案组底层警员,大多数还是当年那一批,而当了重案组长之后,直属部队就这么多。当年刑事组、军装组的兄弟们属于间接管理,不说人心各异,各有地盘、派系,指挥起来不顺手,有什么突发情况,调动人马都得一两个钟。 高永盛回到办公室里,一个电话打到湾仔反贪室,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鬼佬。 伙计们嘴上不说,眼睛却不瞎,心也不盲。何sir的人到重案组抓人,抓的还是昔日下属,不提帮手一把,就连一个电话都无,代表什么?何sir与高sir闹掰了! 吹鸡赶回重案组办公区,敲开长官门,上前低声道:“高sir,处长在开会,我进不去。” “干!” 高永盛一拳砸在电话机上,破口大骂:“好会挑时间!” 如果麦sir不在开会,一个电话就能拦下反贪室,让何定贤的一拳打在棉花上。 “大馆里有何sir的人。”他笃定道:“反贪室!” “反贪室的鬼头靠向他了。” 吹鸡连忙转身把百叶帘拉上,询问道:“盛哥,何定贤是杀鸡儆猴啊!连一手提携的队长都干掉,简直是六亲不认,又能给反贪室的鬼佬挣钱。” “要是狠下心来.” 高永盛摇摇头,冷静下来:“不会!” “想通过一个洪天赐,用反贪的名义扳倒我?笑话,他真敢这样做,我就带兄弟们反了他,看看兄弟还认不认他!” 多行不义必自毙! 高永盛背后还有警务处长支持,自然底气很足,自信道:“他只是想给我一个警告,落我的面子而已。” “那有没有机会讲和?”吹鸡心头有些发虚,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何sir起家以来,屡战屡胜,权斗之中,还未失手过。 高永盛却咒骂道:“扑街仔,连我电话都不接,讲什么和!” “打定了!” 这件事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何定贤第一招打在自己人身上,摆明是套“七伤拳”,一定有后手。可这一招又快又狠,时机还准,一下把高永盛给打懵了。 高永盛摸不准后边的态势,只得采取防御性的动作,让何定贤抢到先手。 于是,他在等到麦sir召见后,澄清利弊,麦sir随后便见了反贪室高警司“郝德夫”,要求停止对重案组的调查,绝不能涉及高永盛,郝德夫肃声答令,依命办事。 随后,高永盛则在警队内部,频发与旧部见面,散播何定贤靠向鬼佬,要帮助鬼佬调查华人警员贪腐案的消息,在华人警员内部引起大规模恐慌。 同时,反贪室内,洪天赐干脆认罪,交代了行贿对象,警队也在其家中搜出五十万港币现金,以及行贿账目,《重案组警员贪污案》再度成为新闻热点,洪天赐的照片频繁出现在头条,当有记者想要向其家人采访时,却发现其家人都已经离开港岛。 (本章完) 244 引爆局势 当郝德夫坐在办公室里,一脸严肃,表态不再追查重案组贪污案时,何定贤没有否认,而是喝了口咖啡,正色道:“sir,我一直没有打算追究重案组。” “重案组既是华警的首要部门,又涉及众多高层的利益网络,本该点到即止,不应再往下查。” “我查大馆纪律科负责人,高级警司胡比利。” 郝德夫满脸惊诧,不可思议道:“你要查纪律科?” 纪律科可是直属处长的重要部门,负责维持警队秩序,除了贪腐案之外的违纪案件,不分大小,全部由纪律科负责。 纪律科高级警司胡比利,则是一位备受信重,资历颇深的官府派长官。 在职能上,纪律科与反贪室各有分工,但因其都为纠察部门,业务上是直接的竞争对手。因此,郝德夫与胡比利关系不和,要查胡比利对反贪室是件好事。 因为,纪律科比反贪室成立更早,是早期内部纠察的唯一部门,更晚成立的反贪室,就算有内部调查科、商业罪案科两个科室,一样给纪律科踩一头。 如果能够纪律科负责人,高级警司胡比利扳倒,纪律科在政治上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在纠察业务上将丢失优势,反贪室一个发令都不需要,便可以踩过界去查纪律科的案子。 警务处长一个部门用得不顺手,自然会用另一个部门,反贪室有望增权! 郝德夫的政治前途也将更加明朗,别说是总警司,高级助理处长,或许都有机会冲一冲! “yes,sir!”何定贤放下咖啡杯,坐在对面,肃声道:“重案组警长洪天赐已经供认,为了躲避纠察,贪污受贿,曾向纪律科负责人胡比利行贿过一笔二十七万的巨款。” 郝德夫立即明白,面色一正,嘱咐道:“何sir。” “好好查下去!” “我决不允许纠察部门中,出现贪污腐败分子!” 何定贤起身立正,敬礼喊道:“是!” “长官!” 确实,何定贤有能力调动整个反贪室进行作战,但是,影响力是用钱拉起来的,反贪室鬼佬是会受到高层压制的。如果做的太过,反贪室高层更换,导致影响力丧失,得不偿失。 反贪室这把利刃很重要。 他只能利用反贪室,在上级允许、或可能允许的范围内,进攻一个关键敌人。 这个敌人不会是受鬼佬处长,命令保护的高永盛,用蛮力往铁板撞,会头破血流的,所以,他只是逼高永盛一手,再调转枪口,瞄向一个鬼佬!攻击鬼佬,一能绕开处长对高永盛的保护,二能站住大义,不引起华警恐慌,等于一次重新表态,获得华警们的信任。 打鬼佬处长一个措手不及,也能便宜行事,制造优势。 高永盛在警队内部散发的言论,调查警司级以上,宪委层需要处长批准,等等事件 何定贤都心中有数,打算一招破尽! 因此,到底搞哪一个鬼佬,便显得十分重要,看来看去,何定贤选定和他无冤无仇的纪律科鬼头,为乜?一、纪律科与反贪室存在一定的业务竞争,搞纪律科会获得反贪室上下的鼎力支持。 二、纪律科是官府派的重要位置,搞定胡比利,会让军队派刮目相看! 三、胡比利是高级警司衔,干掉他,可以推葛白上位,以此把葛白再往上推一级。 这一箭三雕,精明到极致,彰显出政治中“认清敌人是谁、朋友是谁”的重要性,认得清敌人,找得到朋友,才能分化敌人、团结力量! 果然,郝德夫批准了朝胡比利下手的决定,何定贤离开大馆时与高sir打了一个照面,二人对视一眼,竟都表情漠然,擦肩而过,一句都没有交谈 随后,何定贤乘车前往东方日报公司,与邹怀文详谈了舆论计划。 翌日,东方日报头版整个版面,连篇累牍,刊登出《重案组贪污案》的最新报道,标题特意加大加粗,标红印刷,加有“纪律科高级警司牵涉其中”的字眼。 由于东方日报在本期,加送了很多赠刊,导致很多报亭都摆在最外边,舆论顿时引爆全港。 在市民口中《重案组贪污案》已经变成《纪律科贪污案》。 要知道,在市民们眼中华警本来就是“有牌烂仔”,捞钱凶,办事狠,贪污不是家常便饭吗?再者,风纪比以前已经好上不少,华警们规费越多,越不会欺负小市民。虽然,警察的形象还是黑,但是,比曾经多了一些人情味,不再是市民眼里的恶人。 何况,重案组确实做过不少事,破过不少案,里面一个小队长贪点钱,说实话,市民们都觉得正常。在一个比烂的城市里,好人,做不了警察。 而且重案组队长不是被抓了吗?都已经扭送赤柱,等待法庭审判,抓人的还是反弹室华人警官,整套流程把市民心里按摩的舒舒服服,抓住工作重要点了! 然而,这次贪污案牵涉到纪律科的高级警司,却让市民们惊掉眼镜。首先鬼佬贪污,他们懂,鬼佬贪的更狠,他们知道,但是,你TM别让我知道啊!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心是可以自我安慰的,群众是要脸,要自尊的! 有些事情,人人都懂,人人可以装不懂,但看见了,没法装了,那必须要有个交代! 纪律科最高负责人,高级警司都涉嫌贪污,警队不给出答案,市民们的怒火将席卷全港,《大公报》、《文汇报》、便连《南洋日报》都跟进了新闻,一时间,全港舆论引爆,随之引爆的还是政治格局。 胡比利本人拿着报纸,坐在办公室里,身体忍不住发颤。 他明明没有做什么,却成了暴风中心的人物,政治永远是要牺牲人的,华警牺牲一个警长,就要换鬼佬牺牲一个高级警司?凭什么! 世界上哪得是贪污的人,但贪污犯,往往是政争之败犬。 胡比利作为官府派的一员,升官发财,威风赫赫,从来不是什么无辜者.同时,军队派话事人坚宝宁,敏锐注意到时局变化,正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麦sir作为官府派领袖,自然是想要死保胡比利,但随着潮义勇、老福几间社团挑头,街道上出现了大型游行示威活动后,不得不正式考虑处理胡比利。 高永盛吩咐韩森、江祖辉等港岛区探长,率队上街,驱赶市民,高层政治之争锋,在底层已经演变为血斗,潮义勇、老福、义群三间社团摆明车马,率人与刑事组、军装组恶斗。 “高sir。” “根据线报,中环晚上又有非法集会活动。”韩森打着电话,语气严肃,满脸疲倦之色。 高永盛在办公室里强硬下令:“打散他们!” “把潮义勇、老福、义群出来带头的扎职人抓起来,面子我给了,是他们不要!” 虽然,他不敢抓补三大社团的话事人,生怕激化社团冲突,但是抓挑头的扎职人,给予三间社团一个警告却可以。 “yes,sir!”韩森挂断电话,叹气一声,心头情绪难言。 高永盛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出声咒骂:“TMD,以后我要三间社团都在江湖上除名!” 本来他与潮义勇、老福的关系不错,以前任职总华探长期间,潮义勇还是坚定支持他的,毕竟,那时他才是潮汕商会在警界之代表。未想短短几年时间,他便与潮汕帮势力貌合神离,潮汕社会更是彻底走到他的对立面,孤注一掷的压下筹码! 其实,在高永盛将潮汕社团的人,视作何定贤心腹,不予扶持,且打算抬高号码帮、新记、东义堂等社团时,便自己与潮汕商会划清了界限。有些人,够精明,有本事,风云际会,是天生的大佬,但偏偏不能得人。 这无关头脑,是性格使然,有时亦是时局逼的,有人站住正面,想要起势者,必然要站向反面,否则只能伏低做小,没有前途。 可要用人时,却会发现无人可用,感慨英雄末路。 高永盛还没走到那一步,但当面对江湖社团在街头搞事的时候,却已经感到手下人马捉襟见肘。因为,他根本使唤不动新记、号码帮、乃至东义堂的人!这些社团已经从他手里拿到利益,面对强势敌人时,明哲保身是最好的办法。 何sir赢了,他们不会被清算,高sir赢了,不敢清算他们。 两天后,警务处长麦景陶接到总督秘书电话,驱车赶往太平山,面向总督做工作报告。总督格洪量身穿西装,坐在办公桌后,合上钢笔,只问了一句:“街头的集团骚乱你该怎么解决?” “警务处会给市民一个合法合理的交代!”麦景陶身板笔直,手臂夹着文件,立正敬礼。 “好!” 格洪量话语简练,出声道:“尽快!” “yes,sir!” 麦景陶再度立正,见港督低头翻看公文,转身退出办公室。 回到警务处。 他立即叫来反贪室负责人郝德夫,当面签署一份文件,起身递上前,直勾勾看着郝德夫下令:“捕了胡比利!”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我要做军阀》,书名就威武霸气啊。 245 抓的就是你!(最后一天,求月票) “是!” “长官!” 郝德夫立正敬礼,神色激动。 麦景陶挥挥手,示意下属出去,没有与郝德夫作多过交流。 他无法同郝德夫讲,你被华人利用了,他也无法对郝德夫作出处理举动,因为,郝德夫的行为是官府派中的内部竞争,部门与部门间的权力交锋。 郝德夫会不知道自己被华人利用吗? 他知道! 因为,他也在利用华人达到目的。 而下属之间的内部竞争,长官是不好在明面上偏袒谁的,一旦过份偏袒一方,另一方就会产生激烈反应,外部的斗争已经水深火热,内部不能再产生不稳。 麦景陶需要对郝德夫作出什么措施,也得等打完这一仗再讲,而这一战无论成败,反贪室在办案上的表现都是功勋卓著,在市民之中的口碑更上一层。 警队能做出最大的处理,顶多是升职加薪,安抚之类 “啪!” 郝德夫再度立正,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回到办公室内,立即拨电话到湾仔:“何sir!” “郝sir。” 湾仔警署。 总督察办公室,何定贤身穿制服,接起电话,表情沉稳道:“文件拿到了?” “批了!” 郝德夫十分自信的道:“调查令已经在到手。” “你来大馆办公室一趟,负责本次抓捕行动。” 这种对宪委层的抓捕,反贪室还是首例,法院、高层将会如何处理,不得而知,作为反贪室最高负责人,他不想亲自出场动手,交给华人总督察来干最好不过。 “yes,sir!” 何定贤干脆领命,回答道:“乐意效劳。” 对于鬼佬有危险的行为,对于华人却是高光时刻。 何定贤放下电话,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枪袋,挂在腰间,匆匆把门拉开,望向门外喊道:“集合!” 哗啦! 正在办公的反贪警员齐齐起身,站在桌前,立正站好,两组二十人,一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何定贤望着用钱养出来的鬼佬兵,微微颔首,出声道:“检查武器!” 随后,他解开枪袋,掏出配枪,检查起腰间的史密斯.韦森手枪,一样是一把左轮手枪,但口径却比华人的点三八强,威力亦更大,更为皮实耐用。 达文西、基佬须等警员一样检查配枪,办公区里,尽是开关保险、检测撞针、试验板机的声音。 “正常!” “正常!” “正常.” 几分钟后,警员们确定枪支正常,再把卸下的子弹一颗颗填回去,合上弹仓,把枪挂回腰间。 何定贤挺胸抬头,出声吼道:“出发!” “大馆!” “行动!” “yes,sir!”反贪室内,回荡起警员们的怒吼,旋即,警员们走出办公区,迅速下楼,坐上警车,驱车前往大馆。湾仔警署里少有的几辆警车,全给反贪室征用了。 湾仔反贪来到大馆,一大批人马,立即落入有心人眼中。 高永盛心中慌乱,匆忙取出武器,打算做最后一搏! 以何定贤的性格是有可能,不顾一切,下达直捣黄龙的命令,反贪室鬼佬们更不会把一个华警的命放在眼里。但敢在大馆区内行凶,太过嚣张,重案组伙计们或许有可能支持他,等到处长再派保安科出马,何定贤就完蛋了。 “哒哒哒。” 反贪室人马却匆匆绕过重案组,来到四楼,持枪将纪律科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遭遇突袭的纪律科警员,一阵兵荒马乱,来不及拔出武器,便被反贪警员一个个解除武装。 实际上,纪律科的体制与反贪室大致相当,一个个下级部门分散在各警署,大馆之内并没有多少人马。而且是管理内部纪律,还不涉及公诉的贪腐案,危险程度不高,导致纪律警员更偏文职,行动能力较差。 给反贪警员们围了一个结结实实,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办公室里,当高级警司胡比利望见窗外的场景,立即知晓大祸临头,神情中不免染上一丝颓败。 其实纪律科无论职权、能力、都该被反贪室压一头,只不过是仗着成立早,资历深,管理内部纪律,常常在会议中踩着反贪室出风头。理论上纪律科也可以调查反贪室最高负责人的违纪案件,但内部违纪案件不痛不痒的,哪有贪污案来得博人眼球? 两个部分,无非是东厂、西厂的问题,互相制衡 今天处长信反贪室,反贪室就强,明天处长用纪律科,纪律科就出风头,避免其中一家利用职权,搞山头,在内部独大,但今天纪律科摆明是要做出牺牲了。 胡比利心知位置保不住,但混个退休不难,麦sir在政治上牺牲他,在其它地方自然要补回来,行为举止,倒称得上一个荣辱不惊,矢之不乱。 只见他站起身,穿好外套,戴好警帽,再点起一支雪茄,深吸一口,把门拉开:“做什么!” “警务处总部,擅动武器,枪指内部同事,在纪律科的办公室,警纪警例呢!”他吹出一口浓烟,踏步来到人群之中,一口便威严十足,令人不敢小觑。 能混到高级警司的,果然气度森严,举止不凡。 达文西、基佬须等人见到那副高级警司衔,心脏更是一阵狂跳,不敢与长官对视。 纪律科警员们则找到主心骨,胆气壮起来,一个个将面前的反贪警员推开,汇聚在高级警司身边:“胡sir。” “胡sir。” “这些人要来纪律科抓人。” 胡比利咬着雪茄,横眉冷对,沉声道:“抓谁?” 警员们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他则道:“不管是抓谁,请按照规章出示调查令,我们纪律科的人自然会配合,在警队内部,拿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得好!” 何定贤大步迈进办公室,望着高级警司,举手鼓掌:“胡sir果然是老资历,好大官威,唔好意思,今天抓的就是你!” “这是处长签字的调查令,麻烦胡sir同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胡比利皱起眉头,望着面前的华人总督察,一把夺过调查令,出声道:“讲英文!” “FUCK,YOU!”何定贤飙出一句最擅长的英文,上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用粤语讲道:“在华人的地盘上,我TM说英文是尊敬伱,我同你讲华语,你TM就给我老老实实听着!” “要我讲英文,只有这一句,听唔听得懂呀?” “胡sir?” 何定贤手指就竖在胡比利眼前,看着胡比利勃然色变,满脸怒气的样子,心知胡比利是个听得懂华语的人。 装! 让你装! 何定贤嘴角挑起一抹笑容,放下手道:“带走!” 达文西立即带人上前,掏出手铐,将胡比利双手铐住,扭送出办公室。 本来,胡比利是要留在大馆反贪室受审,但何定贤却与郝德夫沟通一番,带着胡比利先回到湾仔聆讯一晚,整个大馆华警都见着何定贤将一位高级警司带出大门,某些流言不攻自破,而胡比利也成为反贪室成立以来,首个开启调查的宪委级高层! 高永盛站在办公室内,望着楼下招摇过市的反贪部队,叼着一个烟斗,眼神里流露出警惕。 晚上。 皇后大道西,一间高级餐厅内。 高永盛站起身,添茶倒水,恭敬的道:“简议员,警队现在有些麻烦。” “我想你站出来居中调节一下。” 简乐强穿着西装,坐着沙发,左手抓着手杖,右手端起茶杯,浅饮口茶,回绝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要干要干到底!” “简议员。” 高永盛坐回位置上。轻笑一声:“你误会了。” “我是想你调节一下潮义勇、老福、号码帮几个字好。” 简乐强皱起眉头:“社团不是归警队管吗?” 他之所以会用高永盛,便是希望在明年的时候,警队能利用号召力,在街头做点事情,打乱罗文锦家族的节奏。现在高永盛反倒过来要求他调合各大社团? 他心里突然看低姓高的了! 高永盛再想解释,简乐强却已答应下来:“好,我替你约几个社团话事人见见面。” “多谢简议员。”高永盛面露喜色,有靠山就要用,他搬出靠山,几大社团得重新掂量掂量局面。 第二天。 新闻刊登出高级警司胡比利被捕,已在反贪室接受调查的消息,民愤渐平,警队能够抓捕一个高级警司,在行动上而言已经是破天荒的举措,但进一步,新闻界开始跟进调查结果,全港市民都在翘首以待。 可惜,当今的时代,警务处长绝不会因为贪污,而让一个高级警司身陷身陷囹圄,因为鬼佬本身便是一体,官官相护是政治盟友的本能! 要知道,纵使是七十年代,警廉风暴之中,警队一开始也没有交出涉事警司葛白。 鬼佬在民意上还是不够重视华人,加上金钱帝国贪污网络之庞大,更不敢轻易舍弃一个同伙,若非市民爆发反对游行,屡次镇压,依旧无法平息民愤,葛白及四大探长也许都不会被丢出去。 而当时市民们敢进行反对,一是底层市民开始关注港岛发展,经济给市民带来自信,二是有廉政公署以及港督府的政策作支持,有更高的政治势力支持。 现在有什么? 湾仔反贪啊! 真羡慕大家五一出去玩,好多人约我,我都出不了门,关在家里码字,连回乡下看父母都没时间,月底了,赏我几张临期月票吧! 246 只求平等 “郝sir,港岛法庭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公诉,让警队内部处理。我决定免去胡sir的职位,结束纪律科贪污案,你觉得怎么样?”两天后,麦景陶找到郝德夫,办公室内,二人饮着咖啡,共同商讨贪污案的结果。 郝德夫心知肚明,眼下的结果,已经是处长让步。 “没问题。” 他也不希望贪污会导致宪委级以上警官入狱。 刑不上警司! 这是鬼佬高层的共识,是高层的护身符,是一道金身。 他也是高层的一员。 是来搞权斗的, 把人斗下台即可,拿到权力即可,不需要置人于死地。 因为 今天的胡比利,可以是明天的他,可以是任何人。 他也不希望打破金身。 “好。” “那我等会就签署免职文件,在内部进行公开处罚。”麦景陶端起咖啡杯,轻啜一口,面色十分满意。 其实,胡比利的证据齐全,短短几天调查,便查出上百万港币的不明财产,真正拿到法庭进行起诉,不仅要查收赃款,还将面临十几年的刑期。 只是麦景陶做了工作,要力保下属,而他又道:“打个电话,叫何sir一起聊聊?” “麦sir如果需要的话。”郝德夫立即站起身,出声道:“我立即去打电话。” “好。” 麦景陶微微颔首,放下杯子,随后郝德夫轻轻鞠躬,转身离开办公室,回到反贪室拨出电话。 半小时后。 何定贤身穿制服,夹着警帽,大步进入处长办公室,立正敬礼,肃声喊道:“长官好!” “何sir,坐!”麦景陶语气和煦,笑容满面的绕出办公室,向他招招手:“咖啡或茶?” “咖啡就好了。”何定贤在一张小沙发上坐好,把警帽端正摆在膝上,轻轻点头致意。处长秘书立即端上一杯咖啡,而警务处长便隔着一张小茶几,坐在左手边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招呼道:“何sir,湾仔反贪再立新功,是警队的荣耀。” 秘书将房门拉上。 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处长讲话也变得直白:“上一次,装备科的案件,你向我要了货源,一起分一份,这一回,你又想要什么?” 他直勾勾望着何sir,端起咖啡杯,饮了一口道:“别说伱什么都不想要。” “那不是你!” 作为一张牌桌上的人。 两人不用互相试探,可以直来直往。 “我要重新回到重案组,做回三旗总帅的位置!”何定贤目不斜视,出声讲道。 警务处长神情了然,早有预料般答道:“好!” “前提是,不再追究纪律科的案子,因为,我已经决定免去胡sir的职位,保留其退休待遇,个人资产,你能接受吧?” 何定贤轻蔑一笑:“他怎么样,不关我事,我要的只是权力。” “麦sir,你还不了解我吗!” 麦景陶心中压力十足,正是因为了解,才会产生恐惧,要是让何定贤这样的华人充斥警队,警队将为谁的利益服务? 肯定不是鬼佬! “呵呵。”麦景陶举起咖啡杯,敬道:“那就这样决定了。” “Thank you, sir!” 何定贤同样举起咖啡杯,而麦景陶浅尝一口,放下咖啡杯后,便起身送客,正当何定贤要拉开门,离开办公室时,他却站在办公桌后,忽然道:“命令还要等三个月,让高sir安安心心干完最后一段时间,没问题吧?” 言下之意,既是要保证高永盛平安无事。 “yes,sir!” 何定贤态度随意的抬手敬礼之后,十分果断的拉开大门,快步走出,戴上警帽,冷笑一声:“三个月?” “我能等,阎王爷都等不了!” 他根本没有想要重新回到重案组,因为,重案组早已不是他的权力目标,出来混两年,混完又回去?当他叫花子,好打发啊! 他预设的权力目标是行动部,只是为了防止鬼佬从中作梗,抛一个假目标,晃点一下罢了。 鬼佬还想要把高永盛保下? 不可能。 他如果不让高永盛付出代价,人人都有样学样,华警队伍还怎么带?个个在有利益的时候,都往鬼佬那头靠一靠,反正,打不过都能安稳退休,何妨不试一下? 盛哥带了一个坏头,不作出有力惩戒,底下人谁还听话? 而且,堂堂高级警司,证据齐全,社会关注,只是免职退休作处理,呵呵,换作华警会是什么下场?这不是指贪污案,不是指官官相护,而是指高层对华警的不公正待遇! 警队每个人都贪,每个利益联盟,全都官官相护。 这又怎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可纪律科胡sir的皮都被扒干净了,警队依旧要保其安稳退休,为乜,只因鬼佬高华一等! 连政争的败犬都能活命。 在生物学上,鬼佬警官永远都能活命,失去的只是政治生命,那么,斗来斗去,死的都是华人,还要拿港岛纳税人的钱养一辈子,凭什么? 何定贤不仅没打算放过高永盛,也没打算放过胡比利,他就是要破了鬼佬的金身,把鬼佬拉下神坛。在政治上,让鬼佬回归生物学本质,华人可以死,鬼佬也可以死! 华人该坐牢,鬼佬也得坐牢。 无法颠覆统治者的政治优势,是客观的,但让政治生物回归本质,绝对是任何时刻都可以做到的,只看敢不敢,够不够胆! “邹生。” 何定贤回到办公室,拨通东方日报的电话。 “大老板。” 邹文怀接起电话,语气开怀。 连续两起贪污案的新闻,已经让《东方日报》甩掉《狗经》起家的负面影响,成为受广大市民认可的新闻时事报纸。要知道,报纸是很讲究血统的,口碑,声誉,极其重要。 读者挑报纸的时候,第一眼看见不是别的,正是标在上方,最大字号的报业名字。 要是没有何sir在警队内给第一手资料,不断炒作热点,《东方日报》卖的再好,都无法改变读者的刻板印象,洗刷不掉《狗报》的污名。 现在《东方日报》已经跻身报业第一梯队,与《大公报》、《文汇报》、《星岛日报》齐名,销量仅次于《星岛日报》、《南华早报》。 何定贤语气简练,出声道:“警队要内部处理掉高级警司贪污案,让胡比利免职退休,文件过两天就会发下来,记得跟进一下。” 邹文怀听出大老板的意思,捏住钢笔,表情兴奋,暗暗叫好。 但作为一名合格的经理人,他又调整好心情,出声问道:“何sir,警队既然要内部处理,公开结果真的好吗?” “我就是要挖他们的心,让失败者下台,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因为,鬼佬也应该付出代价。”何定贤话语坚定,出声道:“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否则,谁能收获结果?” 万物皆为平衡。 没人输。 那谁能赢? “我明白了。” 邹文怀立即答应:“一定会写好报纸。” 何定贤放下电话,点起支烟,深吸一口,表情十分平静。 他要是能够利用舆论,把胡sir给送进赤柱,再一次,又再一次做到史无前例的举措,提升华警的政治地位,人心将彻底倒向他,权力也将倒向他。 三天后。 警队内部刚刚下达处理命令,隔天一早,消息便登上头条,当市民们知晓警务处包庇英籍警司,仅以免职作为处理结果时,既愤怒,又无奈,因为殖民者赤裸裸的霸权嘴脸太过恐怖。 法律的不公正,代表港府的不公正,警队的不公正。 当天,港岛金钟、铜锣湾、薄扶林地区都发生骚乱事件,九龙工厂区,出现上万名华工集体罢工事件,维多利亚港,码头劳工纷纷打出横幅,拒不为洋行卸货。 新界,乡民代表在祠堂前召开集会,呼吁同乡拒不承认《展拓香港界址专条》,宣称新界是祖国之领土,且推选出年轻乡民上港督府递交民意文书。 要求港府行政单位撤出新界,民意汹涌,十分猛烈! 港府最不愿见到的场面出现了。 在半岛之战结束前,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场景,但随着半岛之战胜利,世界华人都挺直了脊梁。 中华民族,不求高人一等,只求众人平等! 麦sir在决定与何sir讲和的时候,就已经预见高永盛不是何sir的对手,但没想到,何sir竟然敢主动撕毁承诺,一套连招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甚至造成政治根基动摇。 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总督不可能再让他担任警务处长。 如果说,民意爆发还可以用时局来解释,二战后,大英各个海外殖民地,没少遭遇民意风波,那么解决民意风波便是警队处长的责任。因为,本次民意爆发,始于警队案件,自是要由警队出面解决。 这种风波一旦持续发酵,其严重程度,是会导致丢掉殖民地的。 一任总督若是丢掉手上的殖民地,不仅其政治前途尽毁,其家族荣誉也将尽毁,姓氏家族都跌落阶级,再难进入权力中心。 这是绝不会被容许的事。 赛马会。 VIP包厢。 “麦sir,人到了。”一位警员推开房门,望向玻璃前的长官,出声禀告。 何定贤身穿西装,叼着雪茄,缓缓吐出口气,面带笑意:“麦sir,什么时候钟意看夜马了?” 大晚上的,警务处长赶着来求饶? (本章完) 247 星星之火 “你知不知道,总督已经赶回祖家,向首相当面履职?”麦景陶站在窗前,回过头来,目光满是杀意:“上午那场马,我陪总督开会,没机会看!” 何定贤轻笑一声,迈步上前:“恭喜麦sir了。” “港督走了,全港你最大!” 麦景陶面色冷冽:“不是你最大吗!” 场内。 一名又一名的观众入场,人潮如海,将两座看台,五万五千个座位坐的满满当当。 只见观众们手持马票,穿着各异,有一身汗衫,刚下码头的社团劳工,有穿着衬衫,戴着眼镜的公司职员,有一身西装,系着领带的老板,有年纪轻轻,放诞不羁的少年。 他们找到座位,纷纷坐好,但人人怀里都揣着东西,互相对视,会心一笑。 今夜,马场出奇的热闹。 因为,赛马会的看台,好久没有坐满过了 除了逢年过节的大赛马,平常一场马赛,坐满一半,便算是高朋满座,夜马的上座率往往在十分之一左右,马票看台坐满,立即引起马会官方的重视。 增派数十位安保,联系跑马地警署,以保证赛马正常举行。 “算不上!” 包厢内。 何定贤却叼着雪茄说道:“我一个总督察在警队连个屁都不是,在全港又怎么排得上号?” “何sir,过谦了。”麦景陶转过身来,面泛冷笑,回到茶桌旁坐好,端起茶杯道:“伱撕毁同我的协议,踩我头上,权力不是大过我吗?” “为什么!” 何定贤坐在旁边,吹着茶汤,反问道:“麦sir说乜?” “为什么继续搞胡sir!” 麦景陶出声喝道。 何定贤饮了口茶,故作恍然,笑道:“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我已经答应让你重返重案组!”麦景陶厉声道:“你这样做,于你于我,有什么好处!”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个为了好处做事,不管为升官,还是为发财,总是为欲望所驱使。 在得到的同时,也要付出。 这种人好控制。 一不为好处做事的人,最难控制,因为无法奴役,没有软肋!如果是再加上理想、信仰什么的,那便是殖民统治者的噩梦!殖民、殖民、靠的就是奴役市民! 何定贤见到麦景陶愤怒的眼神,心里却一片轻松:“敌人越愤怒,越反对,便证明我们越正确!” “打中敌人的要害了。” 今天,他也见到麦sir腰间鼓鼓,配了枪袋,记忆之中,还是处长首次配枪出场,看来麦sir已经决定用恶劣、最凶残的手段结束事件。 然而,他心中毫不畏惧,时局如此,他敢来,便不怕! “因为,我要英籍警司同华人警官一样,该审审,该判判。”何定贤饮了口茶,坚定道:“出来混,没有谁可以不要还,凭什么就你们鬼佬特殊?” “因为你们是白皮,还是因为你们有枪啊!” 这时,赛马已经入闸,比赛将要开始。 包厢里,二人却完全没了兴致。 麦景陶闻言怒气反笑,猛的起身撩开衣角,掏出配枪,顶住何定贤的太阳穴,狠狠把枪口往下压:“所以说,你一定就是要同我作对?” “连谈都没得谈?” 何定贤腰杆笔直,昂着脖子,坐在沙发上,头颅一寸不低,回应道:“如果拿回一点点权力,也算是同你作对的话,对!老子就是要同你作对!” “点样?” “开枪啊!” 一组保安科警员早已冲进包厢,双手举枪,瞄准沙发上的何定贤。 正当麦景陶下定决心,准备开枪,要一劳永逸解决掉麻烦之时。 马场上,骑师已驾驭赛马抢闸出笼,看台中,一位位观众掏出手电,打开灯光,举高瞄向天空。星星点点的白光,忽然汇成星河,照亮整座马台,光芒透过玻璃,将包厢映成白天。 麦景陶下意识顺着光源看去,只见五万五千多人,人人如星斗,闪耀世间,一句话无需言,一件事毋需做,华人之团结,展现的淋漓尽致。 正所谓,千人成山,万人如海,五万多人的规模,场面极其骇人。 麦景陶满腔杀意瞬间被浇灭,恢复理智,扭头问道:“这就是你的底牌?” “不够吗?” 何定贤平静的道:“今天他们为我而来,若我为他们而死,死而无憾!” 麦景陶缓缓放低枪口,心中明白,若是在今夜干掉何定贤,港岛将山崩地裂,可今天不干掉,便只能低头谈,既然要谈,也就不能再下手。 越高层的人,越要在意人心。 “够了。” 麦景陶坐回位置上,挥挥手,下属退出包厢。 “呵呵,听没听说过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定贤整理好西装,面不改色:“我们华人个体上,从来不是什么强大的民族,论体格、论头脑、论外形,不见得高人一等。” “因为,我们不认为人有高下之分,人,都是人!但我们信祖宗,拜神佛,学的是中文,说的是华语,流淌炎黄之血,懂得团结一致!” “麦sir,团结的华人,是打不倒的,下次不要再用枪指我脑袋了。”他用手指指太阳穴:“一次就好,毕竟体验感不好,再有下次,我就不会花钱买那么多手电。” “军火。” “我帮你卖的!” 麦景陶听出何定贤话语中的威胁,但心里已经不在意,喝完茶,称赞道:“今夜的赛马,是我看过最精彩的一场,好!” “我答应你,把胡比利送到法庭公诉,仍旧会把重案组的位置还给你,够不够?” 何定贤出声道:“加一条,在反贪室内成立毒品调查科,我要这份权力。” 历史上,毒品调查科,本来便会在今年成立,而且就是反贪室的隶属小组,其作用并非是调查毒品,而是帮鬼佬把粉档的收益攥在手里。面粉正巧在近一两年内,大规模取代了大烟市场,可预见未来面粉将成为主流。 而粉档的收入全都握在刑事组,鬼佬想要插一手,自然得另起一个部门专门负责。不过,缩写为NB的毒品调查科,在警队改制之后,于打击毒品方面倒多有建树,算是警队重点宣传的一个部门。 现在重案组掌握着烟牌,规费有上交鬼佬,鬼佬不会想着再组一个部门。既便是将来盯上相关利益,也不可能把部门放在反贪室,无它,因为何sir在反贪而已。 何sir现在提出要组建NB,插手毒品调查科,便是因为烟牌利益太庞大,想要先把烟牌的利益拿到手。因为,烟牌已经是高永盛手里仅有的一张王牌! 高永盛完全可以靠着烟牌,分化拉拢,驱使一两间社团为他效力,届时造成的麻烦将会很大。收回烟牌,便等于废掉高永盛最后一张牌,让高永盛无牌可打。 只能乖乖等死。 这并非完全是为了钱。 麦景陶闻言却皱起眉头,因为拆解重案组的权力,无疑是在拆解他未来的权力,怎么会以此为条件?但仔细想想,又很正确,首先能捞钱,其次能断掉高永盛的经济动脉,让高永盛权力崩塌,最后,毒品调查科既在反贪室手下,又同在重案组手下有什么区别?现在反贪室从上到下都姓何,将来何sir一样能通过反贪室拿住烟牌。 “没问题。” 麦景陶张口答应,再道:“让《东方日报》停止对舆论的炒作,等到审判结果出来以来,再另行报道。” “如果没有大新闻,《东方日报》也不会想搞大新闻,对不对?”何定贤捏起雪茄,深吸一口,吐气烟雾。 “好。” 麦景陶点点头,对模棱两可的答案也不深究,全当何sir已经答应,因为,眼下《东方日报》是一个小问题,大问题是走上街头的那班人。 “让你的人停下,不要再上街游行,不要再聚众骚乱,新界乡民脱港归粤的诉求,港府是绝不会答应的。” 何定贤表情一愣,旋即笑道:“OK,我可以出面调解,让市民不要再非法集会,保证街道平安,舆论不再往上走,但新界乡民搞什么脱港归粤,关我屁事呀?” “我又不是新界人,又不是没有新界老婆,怎么插得上嘴?” 新界与九龙、港岛是完全不同的。 首先,港岛是个岛、九龙是个半岛、新界却是连接着内地,是岸上区,通过陆路可以直接抵达宝安。 因此,新界是有种田、农耕的乡民,是有宗族土著,与完全由移民组成的港岛、九龙不同,宗族观念极重,且一直认为自己是内地人,以前遵守着《大清律》,现在只等解放呢! 港府又是最后补签的《展拓香港界址专条》,俗称的《新界条约》,亦是内地口中最让人熟悉的九十九年租借条约,实际上,只有新界是九十九年租期。 英军占领全港,是以《南京条约》,《BJ条约》、《新界条约》、三项不平等条约,一步步分割出新界、九龙、港岛及离岛区,其中《BJ条约》、《南京条约》都是永久性割让,所以,港岛回归真是国力体现,崛起之势,也让鬼佬们很不甘心。 而近年来,鬼佬对新界的统治,基本是放任自流,采取乡绅自治,又进一步加强新界的宗族势力。 何定贤不娶个新界老婆,真不敢去同新界人聊天,会被当作鬼头打的啊! (本章完) 248 脊梁 “何警官讲笑了,以你在华人之中的影响力,到新界一样有地位。”麦景陶却已经认清现实,自嘲笑道:“不过只要何警官不插手,港府自然能与新界乡民谈妥。” 虽然,新界一直要求解放,但是国内没打算接手,港府就有谈的空间,大不了多给新界一些自主权利。事实上,国内不解放新界是有战略目的,而非不够实力。 首先,北方已经看见港岛的窗口作用,在西方对国内进行封锁时期,把港岛放在外面,比把港岛收到手里更好。 让英国人赚点点钱,再依靠港岛作为贸易中转站,内地也能间接参与世界贸易。 其次,港岛有大量溃兵、间谍,前朝官员在活动.加上各籍外国人,形势十分复杂,快速收回港岛,不见得能快速治理港岛。如果回归会造成港岛经济崩溃,市民收入大跌,倒不如一步步先把地下反对势力清理干净,再把新界、九龙、港岛全都收回。 治,永远比打难! 因此,港府其实是对与新界乡民的谈判,持有乐观态度,但前提是不能有人挑头反对,特别是何定贤必须安抚好。 何sir也不是逼人太甚,要一口吃到饱,当即笑道:“谁也希望半岛那边刚结束,港岛又是炮火连天,硝烟遍地,太平日子才过几天呐?” “麦sir有能力说服新界乡民,是对港岛作出了卓越贡献。”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麦景陶见他提出告辞,也不想挽留,起身即道:“何sir,我送你。” “不用。” 何定贤举起右掌,挡在面前,示意推却。 “那好。” 麦景陶也不强求。 何定贤可没忘记,十分钟前,老鬼头还拿枪指着他脑袋,干!现在看客客气气,满脸笑容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反胃,但在政治上,敌友的转变往往就是一刹那。 如果不能接受和一个做朋友,那就只能干掉那个人,让他不能变成敌人。 麦景陶穿着西装,望着何定贤掉头离开,果断干脆的样子,突然叫道:“何sir。” 何定贤回过头,望向他。 他道:“让港岛回归中方,是你的理想吗?” 何定贤笑了:“这算什么理想?” “我今天来见伱,只是想告诉你,华人不好欺负,大家都是人,英国佬没什么特殊,至于其它的.不归我想。”港岛回归祖国,无非是时间问题,是钉死的历史进程。 以何定贤的影响力,刚够资格配合历史,在历史中留个名都很了不起。既无法改变,也无法阻止,况且,回归大计,是民族国家之计,多少英雄豪杰殚精竭虑,为之努力。 用得着他? 何定贤大步走出VIP包厢,乘车驶出跑马地,回中环屋企休息,可麦景陶听完何定贤的一番话,心中暗叹:“只是为了公平?” 西方社会,一直以“自由”“平等”“民主”为普世价值观宣传,未想到,在一个殖民地的年轻人身上发出了光,实际上,有几个欧美人心里会放着平等、自由的信念? 民主是政客要的民主,自由是抨击弱国的武器,平等是要高人一等。 麦景陶冷静下来,审视完何sir所做的一切,觉得不可思议时,又感叹见识到一个民族的脊梁! 是的,一个民族的脊梁,便是一位又贪、又坏、心狠手辣的差人,既不善良,也不可爱,道德层面庸俗到极点,但他自认华人,为华人做事,不崇洋,不媚外。 做着自私的事,做着民族主义的事,没有大爱,但民族的脊梁,从不需要道德文章,不用大公无私,只要够硬,够倔,不低头。 正是一个个不低头的人,让华人重新站起来,正是一块块够硬的骨头,让民族打不倒。 人一辈子必定会做很多错事,坏事,但只要做对一件事,便值得称赞一件事。 麦景陶回到玻璃看台前,叼着雪茄,重新观看起比赛。 九点多钟,五万五千多名华人起身,宛如星河一般,流向宇宙,散入城市之中,归于平静 翌日。 警队召开记者会议,正式表态会提起公诉,以贪污罪起诉违法警司,且已高级警司胡比利已经被捕,正收监在赤柱,只等候法院开庭,审理流程将会接受社会各界监督。 警队高层破天荒的认罪伏首,让警队内部大为震动,其中华警是难以置信,见证了首个被起诉的高级警司出现,而鬼佬警员则是深深震恐,特别是宪委级以上的鬼佬警司。 他们敢大贪特贪,目无法纪,最大的依仗便是级别够高,按照条例,调查宪委层需要警务处长签字,可警务处长都贪,又怎么会签字抓捕自己人? 只要政治不犯错,人就不会犯罪。 既便,警务处长动用反贪室作政治斗争,用贪污的罪名把人斗倒,顶多也就是一个免职退休的下场。无论是军队派,还是官府派内部,其实都是有兜底的。 但随着堂堂高级警司,纪律科负责人胡比利被抓进赤柱,查没财产,一把刀就架在所有人的脖子上。 金身破了,还是佛吗?不是了!大家现在都是凡人,都可能死呀! 但偏偏鬼佬警司们无法反对,因为港岛的民意就摆在那里,谁反对,谁就会被汹涌的民意所吞噬。 麦景陶则在牺牲一项殖民者的特权,安抚好市民之后,又焦头烂额的开始安抚官府派内部的警官。外部打输了,牺牲内部,换取一时苟且,必会加剧内部矛盾的发展,不管是一个国家割地赔款,还是一间公司,一个部门割地求和,结果全都是一样的。无非是两害取其轻,内部问题,内部解决嘛 上头压下面,往往更容易。 当然,内部矛盾大到一定程度,是可能崩盘退市,乃至破产清算的,好在麦景陶作为官府派的话事人,在官府派掌权一战中,积累下不少政治声望,加上总督支持,羽翼丰满,官府派内部倒没有大乱。 与之相反,何大帮在华警之中的声望更上一层,两年时间,不仅没洗涮掉他的功勋,更让华警们对他多了一份尊崇!因为这起案子让人知道,纵使在鬼佬窝里,何sir也一直为华警做事! 尖沙咀。 半岛酒店。 郝德夫望着面前的年轻华人,心情复杂,出声道:“何sir,你同我不是这样讲的,案件应该到免职那一步就结束,不应该闹成这样。” 何定贤知道郝德夫对于胡比利的下场,一样心生不满,他却不慌不忙,用小勺搅拌着咖啡,笑道:“麦sir应该有一件事未同你讲。” “什么事?” 郝德夫扬起眉头,表情意外。 何定贤道:“反贪室将成立毒品调查科,管辖全港缉毒行动,换句话讲,全港的粉档、庄家、社团都要给郝sir交钱了。” 他举起咖啡:“恭喜你,郝sir,又发财了。” 郝德夫心头微动,不满的情绪消失殆尽,转而疑惑道:“重案组会甘心交出缉毒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个月相关规费可是一笔大数目。” “所以,我做了一点小小的努力,胡sir付出了一些小小的牺牲。”何定贤皮笑肉不笑,表情淡定:“这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牺牲的又不是你。 拿钱的却是你。 郝德夫无话可说,笑着举杯:“何sir,真有你的。” 何定贤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要安抚起鬼佬来,为乜?他都成鬼佬大哥了,见小弟有想法,能不出面安抚一下吗! “一起发财。” 二人隔空举杯,饮下咖啡。 虽然,郝德夫脖子上也架了一把刀,但他心里清楚,只要与何定贤站在一边,刀绝对落不到他身上,而且反贪室就是那一把刀,作为持刀人,刀越锋利,越具价值。 半个月后,港岛法庭下达审判决定,判处胡比利十二年监禁,收没非法资产,处罚金两万港币。 总督专程前往新界元朗,会见了二十三位乡镇宗族代表,以免费为新界接通电力,让新界乡民拥有选举权为条件,取得新界乡民们的暂时和解。 明年起,新界屯门、元朗、荃湾、大埔、西贡五个区,每个区可以选举出一名议事局议员,代表新界华人参政,按照惯例,五位议事局议员表现杰出者,皆有机会被授予太平绅士勋章。 高永盛千方百计,拿命来拼,求得一个议事局席位,港督府大手一挥便给了新界五个,充分证明人群的力量有多伟大,站对位置,远比能力、努力更重要! 同时。 警队下达文件,成立毒品调查科,隶属反贪室,人数为三十人,在大馆专职调查毒品交易案件,负责人为警司衔,向反贪高级警司汇报。 高永盛骤然收到消息,勃然大怒,召集重案组、港岛区刑事组、军装组开会,十分强硬的要守住烟牌,但不管他喊的多大声,华警却是一片风平浪静,丝毫没有钱袋子给人抢夺的动静。 因为,以颜雄、雷洛、陈立为首的华人警官,已经在私下放出风声,烟牌,是何sir要拿的! (本章完) 249 釜底抽薪 何定贤与郝德夫谈好,将来烟牌的规费,会额外拿出百分之三,打点新成立的毒品调查科。一个新部门的成立,自然要多一份,但不代表会损害华警的利益。 他拿出百分之三交给毒品调查科,大馆方面自然会少交百分之三,因为大馆的阿sir们已经丢掉了毒品调查科职权,但是,每个月粉档、烟牌的规费都在涨。 阿sir们倒不见得会少很多。 “阿仔。” 铜锣湾。 西翠茶餐厅。 何定贤吃完一份猪扒包,吸上口冻柠茶,吃饱喝足,讲道:“让邱掌柜把会计组调出来,重新核实一下全港各社团的烟档、粉档。” “不要让人偷税漏税了。” 在没有电子化系统的年代,每一次权利交接,必须都做好审核。 “我明白。”猪油仔穿着白衫,手里拿着个菠萝包,兴致冲冲:“两年内,新增的档口,参与的社团,我心里都有数。” “再核实一遍,绝不会出差错。” 何定贤对猪油仔的早已准备,心里满意,在怀里掏出一张港币,丢到桌面,正准备买单。猪油仔却压下脑袋,低声道:“不过,贤哥,有空还是约各大社团聊聊。” “我有小道消息,高sir好像要增发烟牌,把四张烟牌发到二十张。” 何定贤正打算向高永盛下手,解决掉最后的麻烦,未想到,高永盛却抢先出招,不禁皱眉道:“二十张烟牌,疯了啊!这不是摆明在削四大社团的肉吗?” 烟牌不是越多越好,港岛三个区,每个区地盘已经划分清晰。增发烟牌会引起既得利益者的反对,四张变二十,摆明是要街头大乱。 “是这样,据我了解,高sir先保证四张烟牌不动,又把副牌转正牌,取消了副牌机制,最后又给八间社团新发了烟牌。” 二十张烟牌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涉及到二十间社团! 几十万人! 但听完他的策略,实际看,江湖只多出八张烟牌,剩下十二张是先前的持牌社团,与副牌社团。取消掉定好的正副牌机制,一次性大发烟牌,是要收拢人心? 还是 猪油仔把话讲话,一声不吭,静静等待大佬发话。 “把二十间社团话事人都约出来聊聊。” 何定贤拿起冻柠茶,起身道:“老板,买单!” “何生,慢走啊。” 老板娘穿着厨裙,走出柜台,一路送到门口。 倪坤替大佬拉开车门,面无表情,待大佬上车再把门关上,轻轻同猪油仔点头示意,再跑回驾驶座,驱车赶回湾仔警署。 猪油仔见大佬离开,立即转身找到小弟,将二十间社团挨个点名,让马仔前去通知,区区几个社团话事人,大佬要见他们还敢不来? “高sir恐怕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麦sir给卖了。”何定贤回到办公室里,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如果他有预感的话,就不会再想奋力一搏。” “加上高sir早就盯上烟牌很久当初没有动烟牌,是怕惹得我不爽,现在动烟牌,是要拉拢社团作最后一张牌?也对,四大持牌社团,潮义勇、号码帮、和记、新记、其中潮义勇、号码帮一向支持我,剩下两间也不敢同我作对。” “这四间最大社团用不上,便只能把四大社团当凯子削,将八张副牌全部转正,再发八张新牌,加起来就是十六张牌,十六个社团。” “一次性能拉拢十六间社团的招数不多,高sir拿烟牌出来也算犀利,可惜,上头都要讲和,下边的马仔能搞什么事出来?” “呵!” 何定贤想到都发笑。 将八张副牌转正,八间社团不用给持牌社团抽水,自然会对高永盛感恩戴德,新拿到烟牌的八间社团,拿到新的财路,肯定要为高永盛拼命。 而增发烟牌、副牌转正的事,短期内,可能会让粉档、烟档的规费大增。 毕竟卖的人多了,走货量大,至于市场饱和,价格下跌等影响,起码要小半年时间才会显现,那时高sir已经退休。 这一招,除了四大持牌社团是受害者,人人都是受益者啊! 果然,摧毁原定秩序,必会掠得利益。 可这份秩序是他定的! 谁都别想改! “阿超!” 大馆。 食堂。 颜雄端着餐盘,趁打菜时,挤到前边,低声说道:“晚上九点,浅水湾,贤哥约你钓鱼。” 陈子超穿着便衣,表面微变,轻轻点头,以示同意。 颜雄叫大姐继续打两个菜,连余光都不多瞥一眼,好似什么都没讲过。 这段时间,大馆内部气氛压抑,重案组内的警员们,近乎都不敢与被调走的上司、同僚碰面,聊天。因为随着何sir与高sir的斗争白热化,公开们,警员之中传着一个说法,即重案组与港岛区总华华探长的人,全都是支持高sir的人马,先前被调出重案组的华人警官,及九龙区总华探长的人,全都是支持何sir的人马。 在这种说法里,陈子超与颜雄已经是两个阵营的人,每一次碰面,说话,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种人为的阵营划分,不知是否为刻意制造,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人心。 江祖辉叼着香烟,来到大馆总华探长办公室门前,举手叩门,大喊道:“森哥!” 韩森穿着黑色皮夹克,拉开房门,惊讶的道:“辉哥?” 江祖辉是高sir的老下属,本该受到重要,一度被视为接替总华探长的人选,但偏偏因为曾与何定贤共事,二者间有一定私交,在政治上进入雪藏期,几年来都没有新的发展。 既没有退休,也没有升职,就在湾仔华探长的位置上晾着。 反倒是原先为东莞帮华探长的韩森,靠着高永盛的提携,青云直上,成为新一届总华探长,大受高永盛信任,成为高永盛的左膀右臂。 没办法,高永盛难以同何定贤争取潮汕帮内部的人心,只能转而用怀柔政策,收外边人东莞帮、五邑帮的人心。 这一点无论是在江湖、警界都有所表现,当然,韩森作为东莞帮一直插旗在港岛的华探长,当年高永盛任总华探长的时候都扳不倒,足以见其能力。 三十七岁的韩森,祖籍东莞,出身港岛长洲岛,绰号“长洲仔”。 早年靠着水警走私案,踩着水警上位,敢打敢拼,每逢枪战都身先士卒,在姚木做总华探长的时候,便已经是便衣队长。而后历经刘福、张景荣、高永盛三位总华探长提携,年纪轻轻,便已是港岛区总华探长,且是自张景荣之后,东莞帮的又一面旗帜。 当然,随着东莞帮、五邑帮等华警乡社,逐渐融入潮汕帮,形成以“华人警察”为共识的一个新标签,东莞帮旗帜的号召力已经大大不如从前。 且重案组成立以后,总华探长的风头也不如往昔,但一区总华探长手底下上千条枪,影响力依旧不俗。 韩森作为历史上“四大探长”之一,七十年代的新界总华探长,地位早已远超当年。 江祖辉被请进屋内,喝了一口茶后,不说废话,直接道:“晚上八点,何sir约你到浅水湾钓鱼。” “开车沿着公路往北走,见到有人的地方停下就行,去不去,你自己选。” 韩森表情镇定,凝声道:“辉哥,高sir可是伱的前上司,一手将你提拔到华探长的位置上。” 江祖辉举起手劝阻,回应道:“何sir还是高sir提拔的,那又怎样?现在谁替华警做事,谁替鬼佬做事,已经很明显了。” “我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同何sir站在对面!” 是的,也许有人不想与高sir站在对立面,但是没人不想与何sir站在同一边,当何sir与高sir打擂台,注定要做出一个选择之后,聪明人都该知道怎么选。 旺角。 一间麻将馆内,白饭鱼穿着唐装,双手搓着牌,手气不错,乐呵呵道:“再打两圈。” “打完我请各位洗脚。” 潮州粥、大东、林根三个大佬坐在桌边,各自开始抓牌。桌角则堆着一摞摞港币,每个人都把几万块输赢放在眼里,讨老顶开心,输一点就输一点喽。 谁叫白爷是潮义勇的话事人,他们只是扎职人呢? 在潮州粥三人抓牌的时候,一名马仔突然拉开玻璃门,上前来到老顶身边,低声道:“白爷,何sir约你明天吃饭。” “好。” 白饭鱼眼前一亮,喜不自禁,潮州粥、大东等人对视一眼,明白潮义勇时来运转的时候到了! 中环。 一间财务公司。 号码帮葛大少、大鼻登、高波几个汇聚一堂,盯着马仔清点现金,一箱又一箱的钱洒落桌面,十几个人点到手筋疼,终于有人道:“大佬。” “登哥。” “两百万点出来了。” 葛志雄与大鼻登对视一眼,颔首道:“以洪数公司的名义,把钱存进东方银行。” “明天揣着银票去吃饭,分汤的时候也更有底气。” 半个号码帮都是霍老板的,现在霍老板与何警官是过命兄弟,号码帮自然是何定贤的铁杆。 和记有摇摆的空间,号码帮可没有! 昨天狠狠补了一觉,舒服啊.今天作息调整,更新不稳定,见谅。 明天恢复稳定! (本章完) 250 意料之外 浅水湾。 颜雄穿着夹克,手中握枪,在泥道旁来回巡视。 路旁密林下,二十多位便衣探员,一个个表情警惕,四处张望,九龙区总华探长雷洛、深水埗探长蔡兆光,旺角探长曾少珂几人亲自带队。 当韩森开车带着两位马仔驶近路段前,立即缓缓减速,把车靠在路边。 “啪。” 他带人下车,关上车门,出声道:“颜sir。” “森哥!” 颜雄举起手,打一声招呼,走近前道:“何sir在下面等你。” “好。” 韩森见到有探员上前,作势搜身,很主动的张开双臂,让两位探员搜身,当探员把枪袋卸下,由颜雄接过,拿在手中:“先替你保管。” “没问题。” 韩森点点头,扭头向两位马仔说道:“在上边等我。” 旋即,他整理好衣服,调整情绪,慢慢爬下土坡,扶着石头,顺灯光找到河岸边的人影,远远叫道:“何长官!” 这时何定贤、陈子超两人已经坐在马扎上,上好鱼饵,将鱼线抛出。 雷洛、蔡兆光、曾少珂几人靠在路边的车上,互相使过一个眼神,挥挥手,让身边的探员上前将长洲仔的人马围住。 “阿森,来啦。”何定贤坐着马扎,语气热情,出声道:“一起坐下来玩。” “好叻。”韩森跑到岸边,在地上捡起鱼竿,娴熟的挂饵,看起来常玩。 何定贤见状笑道:“阿森。” “经常钓鱼啊?” 韩森坐在左手的马扎上,抛好线,笑着道:“从小在长洲岛长大,住在岛上,没什么好玩的,只能钓鱼了。” “呵呵。” “你不说,我都忘记,伱是一个长洲人了。”何定贤附和着笑笑,开门见山:“这段时间在盛哥手下干的怎样?” 韩森面不改色,出声回道:“多靠盛哥提携,赚的多,位置好,比以前开心多了。” “我收到风,盛哥没打算把重案组的位置交给你啊?”何定贤望着海面,出声说道。 韩森心头一动:“盛哥是大佬,愿意把位置交给谁,就交给谁,大佬大过天!” “这样吗?” 何定贤嘴角上扬,不再讲话。 陈子超则道:“森哥,盛哥打算把位置交给我来坐,但是我觉得盛哥说的不算,大佬大过天,也得是说话算话的大佬。” “我一直是跟贤哥混的,今天贤哥约我来钓鱼,我也不藏着掖着,肯定会带重案组支持贤哥,你呢?” 韩森未想到晚上的话题如此直接,放弃心里准备的说辞,当即苦笑道:“贤哥,我是盛哥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有盛哥,就没有我今天。” 何定贤点点头,不说废话,开出加码:“支持我。” “下一届重案组长交给你来做。” 这个条件让韩森心里大为诧异,因为,他们都认为何sir会回来亲自接手重案组,否则大费周章打白工吗?因此,他对何定贤的承诺将信将疑,略有些紧张的在口袋掏出香烟,取上一支,叼在嘴里,张口试探道:“何sir,这个位置我受不住。” “呵呵。” 何定贤轻声笑道,瞥他一眼:“盛哥让你做,你受不住,我让你做,你就受得住!” 韩森吐出口烟,似是下定决心,咬牙道:“我考虑考虑。” “行啊!” “慢慢考虑。” 何定贤接过陈子超递来的烟,低头挡风,吸着烟道:“在第一只鱼咬口前,我要听到答案,机会是不等人的。” “多谢贤哥。”韩森张口道谢。 陈子超收起烟,起身离开马扎,背着两人,解开皮带,对着岸边杂草放水。 何定贤、韩森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没放在心上,嘘嘘嘛,很正常。 何定贤之所以会特意约陈子超、韩森二人见面,便是要选一个人稳定重案组。首先,重案组的职权就算开始削弱,一样是华警之中的重要部门,光凭其武器装备,便是一大力量。 其次,高永盛手中已经无牌可打,稳定重案组之后,便可以直接解决掉高永盛。 最后,政治需要平衡,一旦重案组内部混乱,只会给人可乘之机。 何定贤已经打算对高永盛动手,动手前的最后准备,便是挑一个继任者稳定重案组。 陈子超吹着口哨,悠哉悠哉的放完水,拉上裤子,扣好皮带,走了两步,却弯腰在路边捡起一块大石头,放在手中掂量两下。 “靠!”他突然猛地加快脚步,表情一变,冲到韩森背后,扬手把石头砸向韩森脑壳:“嗙!” 韩森脑后遭受重击,觉得眼前发黑,起身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上。 “干你娘!” “大佬让你做,你就得做!”陈子超追上两步,骑在韩森身上,不依不饶,继续扬手砸头:“嗙!” “嗙!” 鲜血飙出。 陈子超脸上喷满血渍,迷了眼睛,边砸边骂:“考虑!” “考虑你妈个头!” “干!” “你有什么资格考虑!”陈子超拽着韩森衣领又砸两下,见到韩森彻底没有动静,方松开衣领,丢掉石头,朝尸体吐下唾沫:“呸!” 旋即,陈子超站在韩森的尸体前,用衣袖一擦眼睛,更抹的满脸鲜血。 “贤哥!” “重案组的位置交给我来管,我保证,我保证重案组的人永远是你的狗!”他双手无力,眼神充满期盼,渴望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何定贤坐在小马扎上,冷眼旁观,又一次见证了野心家的诞生。 这场预料之外的戏码,事实上,对局势没有任何影响,因为,韩森如果不答应,一样要被解决,但陈子超的狠辣果决,并非在替他解决麻烦,而是在替自己解决麻烦。 而何定贤之所以把二人作为下一任重案组长的候选人,并非是欣赏谁,而是二人已经被高永盛暗示过重案组长的位置,重案组长不选择其中一个人,必有人会不满,出于政治考虑,下一任重案组长只能在二人之中出现。 可现在他倒真有些欣赏陈子超的魄力,一个懂得为自己争取机会的人,注定不会平庸一辈子。虽然一路走来,野心家见得不少,但是,最好用的人才,往往不就是野心家吗? 不需要管他们将来怎么样,单看眼下,每个人都是人才啊! 陈子超见到大佬久久盯着他,一言不发,畏惧的后退两步,心头已经有些慌乱,甚至开始畏惧,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但随着何定贤的一句话,他脸上爆发出狂喜。 只见何定贤站起身上前,拍拍他肩膀,笑着道:“我本来就打算把重案组的位置交给你,刚刚只是忽悠他的。” “干的好!” “洗把脸,把现场处理一下,等会跟我上去。”何定贤说罢,站到角落,在怀里掏出一支雪茄。 陈子超穿着西装,五体投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大声喊道:“多谢贤哥!” 随后,他起身将韩森的尸体推入海中,又洗了一把脸,速度很快,跟着大佬爬上公路。 “呼。”何定贤吐出口烟雾,朝着迎上前的雷洛、颜雄、曾少珂、蔡兆光介绍道:“阿超,你们都认识,下一任的重案组长交给他做,多照顾一些。” 雷洛、颜雄等人见到仅有陈子超跟上,心中有数,当即笑道:“阿超,恭喜啊!” 颜雄拍拍他肩,赞叹道:“懂得抓住机会。” 陈子超浑身鲜血,鞠躬道谢:“洛哥、雄哥、曾叔、蔡叔。” “请多关照。” 何定贤挥挥手,交代道:“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们,我先回家睡觉了。” “贤哥。” “慢点。”雷洛来到平治轿车前,扶着车门。 当三辆轿车驶离公路,他回过头朝四周探员做出一个划脖子的手势,探员们立即动手,将两个韩森带来的马仔活活勒死。随后,把尸体塞进车里,连带韩森的轿车一起推落海中。 第二天,早上。 当乡民发现有轿车坠海,连忙打电话报警,在水里捞出三具浮尸,其中一具赫然是港岛区总华探长,消息马上传到大馆重案组耳中。 高永盛得知韩森已经身亡,立即发现局面已经崩坏到无可挽回,但凡还有一点顾忌,对方都不会直接向韩森下手。 已经到了翦除羽翼这一步,下一步便是要斩草除根。 …… “高sir,给我一个名单,我打算把你的人调出重案组。”处长办公室里,麦景陶望着前来求活的高永盛,出声道:“我正在替你申请入籍英国,你可以先用港岛的护照前去伦敦旅游。” “过段时间,护照下来,一家人都可以在伦敦生活。” 这番话在高永盛听起来无疑是噩耗。 “麦sir。” “你要认输?”他攥着拳头,脸色铁青。 麦景陶理所当然的道:“时局不利,暂退一步又有何妨?”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不是正在帮你安排后路吗。” 麦景陶瞥他一眼,询问道:“难道,现在你还不肯离开港岛?” 高永盛深吸口气,万分不甘地问道:“你们可以退,我可以退吗!退到伦敦又怎样,你可以保护我一辈子?” 和记、义群、号码帮在海外都是有分社的,跑,跑不了一辈子。 今天两更,明日继续三更 251 跑路 “高sir,让你入籍英国,已是开出最优厚的条件。”麦景陶坐在椅子上,取出一支雪茄,捏在手中,望向他道:“连胡sir都已经收监入狱,你能跑出港岛,不算件好事?” “你要让我跑路?”高永盛指着自己鼻子,怒气冲冲:“跑到哪里!” “跑到伦敦领救济金啊!” 麦景陶耸耸肩膀,点上雪茄,吐出口气:“这几年在刑事组,重案组位置上捞的已经不少,到伦敦开几间餐厅,酒楼,做华人生意不行吗?” “或者干脆多买几栋大厦,把钱存进银行,一边收租,一边收息咯。” 他站起身,瞪起眼睛,注视着高永盛:“总之,伱这个废物,不要再回到港岛!” 高永盛气极反笑:“废物?” “我一直在前面打头阵,替你东奔西跑,你同简大状在哪儿?” “在赛马会看比赛,在半岛酒店饮咖啡啊,死鬼头,你TM坑我!” 麦景陶倒不否认,只是冷笑一声,指着他道:“我不是坑你,我是玩你,废物一个,就别再想着上位了。” “把你的人写下来,我会酌情调动、提拔,让他们记你一点人情,说不定还有些好处。”麦景陶叼着雪茄,已经不再觉得高永盛有利用价值,挥挥手道:“滚出去!” 高永盛气的浑身发颤,眼神凌厉,恨不得掏枪崩了警务处长,但他配枪早已被安保收走,终是没有夺枪的勇气,在胸膛一阵起伏后,把情绪平息,立正敬礼:“yes,sir!” “goodbye,sir!” 人跪久了,便再也站不起来。 “呼” 当高永盛走出办公室,腰板一垮,长长吐出口气:“走吧!” “再不走了,走不掉了。”他心里十分清楚,一旦失去重案组的权力,马上会有人来要他命。 因为,他在担任总华探长及重案组长期间,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光是江湖上都有不少人想杀他。 如果,他是光荣退休,有潮汕商会撑腰,仇家还不敢上门。可他现在是争权失败,狼狈下台,那么,一个个落尽下石的人就来了。 杀他不仅不会惹怒潮汕商会,说不定,还能获得何先生的青睐,没有风险的买卖谁不干?所以跑路必须要快,要迅速,等被人察觉就晚了。 中午。 潮福酒楼。 白饭鱼身穿一席棕色马褂,手中拿着纸扇,脚踩黑色布靴,带着潮州粥、大东两位心腹,不疾不徐,施施然走进大堂,朝着面熟的葛志雄、大鼻登、甄国龙、向钱抱拳行礼:“葛少,登哥,国龙,向先生。” “好久不见啦。” 葛志雄坐在酒桌旁,一身西装,以晚辈姿态,起身回礼:“白叔,请饮茶。” 他双手举起一杯热茶奉上,以号码帮坐馆的身份而言,行为举止有些有所谄媚。但在何先生包的酒楼里,作为何先生的亲戚,大佬们怎样尊重白饭鱼都不为过。 “多谢。”白饭鱼也欣然接过茶杯,来到上首空着的席位坐下,潮州粥,大东两人穿着黑衫,负手站在角落。 “白饭鱼,今天何生叫我们搞乜野?”甄国龙穿着短衫,撩起袖口,一幅苦力样。 向先生一身中山装,系着领带,放下茶杯也道:“能不能透点风声?” “不知道啊!” 白饭鱼一拍手掌,大声叫道:“不过何长官叫我们来,总不能会是坏事,把心放平啦。” 葛志雄、大鼻登连忙附和。 甄国龙面色狐疑,向先生冷笑一声,觉得白饭鱼在说屁话。 何生不会找潮义勇,号码帮的麻烦,不代表对谁都客客气气。 这时老福的坐馆林大头,东福社坐馆串烧、东英社坐馆歪鸡,东义堂坐馆咸湿佬,陆陆续续踏步进入酒楼,找到空着的圆桌坐下,伴随着到场的字号人马越来越多,社团大佬们心里都有所猜想。 自何sir调入反贪室之后,便再也没有开过成规模的江湖大会,开大会的话事人变成了高sir。今天何sir一年多的时间,首一次开江湖大会,意义深远,代表何sir将要重新回到权力中心! 同时,在场十几间社团全都是上一回高sir许诺的持牌社团,而且人越来越多,如果二十间社团全部到场,便代表何sir要重新厘定烟牌的事情。 白饭鱼、葛志雄、大鼻登、向钱、甄国龙几人表情越来越严肃,时不时看向新进来的社团大佬。 只见社团大佬们分成四张桌子,每张桌子旁坐着三五人,个个饮茶聊天,互相试探,心思各异,场面气氛非比寻常。 早期的四大持牌社团自然不怕烟牌的规则改变,不管怎么改变,都会有四大社团一张牌子。 其余的副牌社团,新增社团,字号大佬们却内心沉重,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这时酒楼门口传来轿车熄火的动静,但车门被马仔打开,反贪室总督察何定贤身穿西装,踩着皮鞋,大步踏进酒楼,满脸笑容的朝众人打招呼道:“感谢各位叔父前辈给面子,百忙之中抽空来陪我一起饮茶,多谢,多谢!” “我非常开心。” 何定贤拉开主桌中间的椅子,当仁不让的坐下,压手示意道:“坐,坐啊。” “别站着,搞得我很大牌一样,让别以为看见,还以为我在耍官威呢。” 白饭鱼、葛志雄、向钱、甄国龙等人慢慢坐下,其余社团大佬们也随之入座。 何定贤不用吩咐便有人斟茶,上菜,准备开席。 可他见社团大佬们全都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便知道不把事情讲清楚,大佬们便吃不下饭,干脆端起茶杯,漱漱口,吐掉茶水,便道:“长话短说,我今天是代表反贪室毒品调查科来约各位大佬饮茶。” “诸位想必都知道,毒品调查科的成立,便是专门为了打击全港的大烟、白粉交易,想要继续卖货的,只能照毒品调查科的规矩来。” “将来钱呢.交给猪油仔,送进调查科,其余部门说的都不算。” 向钱坐在旁边,出声道:“何sir,我们持牌办事,钱交给谁都无所谓,关键是谁能说得算!” “规矩到底是怎样!” 东福社坐馆串烧符合道:“是呀,何sir,朝令夕改,兄弟们到底听谁的?” “这个新成立的毒品调查科,人够不够,枪够不够,能不能调动刑事组、军装组的人?” 调查毒品是需要各警署刑事组、军装组支持的,因为缉毒是一项大工作,光靠毒品调查科二十多号人,连全港有多少个货仓都查不清楚,谁愿意交钱啊! 因此,谁能在缉毒的行动中,调动刑事组、军装组、谁就有权力。 重案组具有天然优势。 何定贤则轻笑一声:“我说话都不算话,边个算话?” “我知道高sir给各位增发了牌照,但是我听说各位也没有直接答应嘛为乜?还是觉得高sir说话不够管用!” 社团大佬们陷入沉默。 何定贤道:“实不相瞒,诸位,高sir马上就要从重案组的位置上退下来,给各位增发牌照,只是为了最后捞一笔钱。” “我的规矩一直都没有变,四张主牌,每张牌两个副牌,新增的牌照一概不承认,如果有谁不满意的话,现在起身走出去,我绝不为难。” 他抬手请人。 二十位社团坐馆,一个都不敢动,端坐在餐桌旁,没人会傻到跳出来当出头鸟。 何定贤见状轻笑:“看来大家都觉得规矩不用改,很好,看来兄弟们都很满意我当年的行政举措。” “多谢各位大佬支持。”他站起身举杯相敬,笑容满脸道:“饮胜!” 白饭鱼、葛志雄、串烧、歪鸡.二十位社团坐馆一起站起身,不管是心甘情愿,亦或是不甘不愿,但全都举起手中的酒杯,出声道:“饮胜。” 何定贤与众人饮下一杯酒,一个江湖约定便是形成,有些时候,解决掉一个难关,后边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十分容易。 二十间社团加起来有三四十万人,但江湖秩序的平衡牵制早已定下,只要不更改原定秩序,别说三四十万,三四百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何定贤放下酒杯,拾起筷子,开始夹菜。 白饭鱼、葛志雄互相对视一眼,心知潮义勇、号码帮的好日子要回来了,而近两年不断扩张的新记、和记,注定又要进入一段下滑期。 何sir不见得会打压他们,但肯定会偏向潮义勇、号码帮两间社团,让两间社团在生意能够分到更多,新记、和记的份额自然更少,此消彼长,这两年输掉的东西都将翻倍赢回来! “长官!”高永盛手臂夹着一份文件夹,来到警务处长办公室内,立正敬礼,再将文件双手递上:“这里一共是二十位华人警员名单,全都是我的得力下属,是能为警队效力的人才。” “放桌上。”麦景陶正在用钢笔签署文件,随手一答,便不再理会。 高永盛把文件放好,转身来到门口,正要打开门时,耳后传来长官的询问:“机票买好了?” “买好了。” 高永盛答道:“下周一,飞新加坡,再转航班到伦敦。” 252 亲手打死! 高永盛找到吹鸡,出声道:“下周,我要去新加坡出差,你帮忙盯着重案组。” “有什么事,随时向我汇报。” 吹鸡表情微变,立即敬礼:“是,长官!” “不要担心。” 高永盛拍拍下属的肩膀,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我已经跟麦sir提出辞职,不出来争,什么事都没。” “何sir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多少会给点面子。” 吹鸡松了口气,关切道:“高sir,注意安全。” 韩森的死实在是给他们一帮人太大震撼。 “嗯。” 高永盛挥手让下属离开,又道:“对了,重案组如果不好混,将来同我一起做生意。” “做我的司机。” 吹鸡面露感动,旋即点头:“Thank you, sir!” 傍晚。 吹鸡走出大馆,来到街头,拨出一串号码:“雄哥,高sir下周要跑路去新加坡,机票已经订好了。” “知道了。” “何sir不会亏待你,重案组队长的位置,照样给你留着。”颜雄坐在防爆组办公区的一张长桌后,手中拿着电话,眼神桀骜,出声回答。 吹鸡挂断电话,松出口气。 今天放工,高永盛却一反常态,没有叫来司机,独自一人驱车赶向北角,将车停在路边,买票登上轮渡,压低檐帽,坐在角落,静静等待在九龙城渡靠岸。 “高sir。” “大晚上一个人去九龙,不怕撞鬼吗?” 后排。 一个穿着汗衫,脸色黝黑的劳工,突然在腰间抽出把刀,抵在前座的脖后,狞笑道:“堂堂重案组长,说走就走,也不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哪间社团的!” 高永盛浑身汗毛竖起,咽了下口水,异常紧张:“要多少钱?” “不要钱。” “义群兄弟,为老板做事而已。”劳工刀锋向前一抵,威胁道:“同我去见大老板。” 高永盛心头一慌,最坏的答案,令他额头发汗,不可置信的问道:“伱们天天都在街上盯着我?” “不盯着你。” “让你飞了怎么办?”劳工发现高永盛稍有动静,立即用力握刀,刀锋不经意间割破表面,一丝丝鲜血淌出,双方却无动于衷。 高永盛叹气道:“被人盯上,总比被人出卖好。” “何sir,最新消息,盛哥下周一要跑路新加坡。”颜雄汇报道,何定贤却面色一愣,诧异道:“不是今天跑路吗?” “啊?” 颜雄很是惊讶:“盛哥马仔吹鸡同我讲的。” “这边是盛哥司机话的。”何定贤与颜雄交换一下信息,发现盛哥是下午才同吹鸡讲要去新加坡,而盛哥的司机是早上就收到消息放假一天,看来盛哥是一个懂跑路的! 竟然还放假消息! 要不是有很多财物需要准备,说不定在韩森出事的当天,高永盛便飞起来跑了。 “无所谓啦,这种事情拿不准就按最近的消息来,义群一直有人在盯着高永盛,他就算插上翅膀都给他射下来!”何定贤轻松笑道:“你回家吃饭吧。” “一点点收尾的小事情罢了。” 颜雄颔首道:“知道了,何sir。” 何定贤挂断电话,心里并没有把高永盛放在眼里,因为高永盛的权力已经崩盘,堂堂一个重案组长,实力比一个社团头目都小,手下各路人马为了求活纷纷反水。 马仔可以卖大佬,大佬可以卖边个? 马仔们反水基本可以原位不动,最次也是调到小部门坐冷板凳,性命肯定是能保住的,可大佬不管认不认输,带头挑事,只能死! 别说放过高永盛,就算是让高永盛成功跑路,底下的人可能都不会受到教训,可能都会起侥幸心理,在关键时刻又想要投机。虽然每个时代总有类似的人,但是必须把每个人都掐死,才能压制住更多的投机客。 让兄弟们坚定站在华人立场。 这时何sir刚刚穿好西装外套,拿起车钥匙,打算回屋吃饭,桌面电话再度响起:“叮叮叮。” “喂?” 何定贤有些烦躁,接起电话。 “贤哥。” “人抓到了。”雷洛站在办公室里,通电话道:“刚下九龙城渡口,已经被义群的兄弟控制住。” “找个地方关好,我先回去吃个晚饭,再过去处理事情。”何定贤心知抓到的人是谁,已经不放在心上,自然不会为他耽误吃饭。雷洛则笑着说道:“好啊,吃了饭再过来。” “不用急,更不用同高sir一样,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带上钱就想一个人跑。” 何定贤听出雷洛话语中的嘲讽,但仔细想想,现在丢下老婆孩子,才是枭雄本色啊。毕竟,何定贤大概率不会拿他家里人泄愤,因为杀他家里人起不到任何效果,只会徒增残暴的形象。 “记得给盛哥最后一餐也安排吃好些,堂堂一个重案组长,走,也要走的风光对不对?”何定贤挂断电话,拉开办公室门,坐车回到中环公寓,安安心心的把晚餐吃完。 晚上。 八点余钟。 他乘车来到位于新界西贡区的将军澳,照镜环山东麓的一个山头,车辆刚刚停稳,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几人就快步上前,喊道:“贤哥!” “贤哥!” “何sir!” 何定贤拍拍陈细九的肩膀,向曾少珂、蔡兆光两人点点头,发问道:“人呢?” “在山腰的关圣庙!” 何定贤昂首望向郁郁葱葱的树林,轿车已经开不上山路,当即迈步向前,带人登上,越往上走,发现风景越好。 关圣庙门前,二十多位穿着白衫,腰戴武器的探员正在站岗。 “长官好!” 探员立正敬礼。 何定贤向探员点头致意,进门前回头一望,坐山望海,真是个风水宝地。 “阿洛,你可真会挑地方。”何定贤进入庙内,涂满红漆的庙墙很是斑驳,庙宇牌匾,残破不堪,一尊神像缠满蛛网,香案布满灰尘,四周破损的椅子堆在角落,看来是简单打扫过。 雷洛递上一支香案,替大佬点好,出声笑道:“这间庙是二战前,闽字旗捐建的,后来闽商迁往南洋,战后慢慢没人打理。当年闽商在各个海岛、山上、修建了不少关圣庙。” 港岛野庙大部分都是闽商驻留时期搭建的,闽字旗的人,最喜欢建庙,拜庙。 “做生意嘛,图个吉利。”何定贤吐出口烟雾,眼神瞄向角落里一个人影,正是穿着西装,戴着脚镣,单手被拷在椅子上的高永盛。 “盛哥!” 何定贤举手打了个招呼:“吃饭没?” “阿贤!” 高永盛除了位置狼狈,精神倒是很不错,没有受到虐打,看见何定贤向他走来,心里抓住最后一丝机会,喊道:“我有一个猛料!” “喔?” “说来听听!” 何定贤感觉很有意思,站他面前止住脚步,招招手。倪坤当即把身上的球杆袋卸下,拉开拉链,取出一杆最长的递给大老板。高永盛则在看见何定贤手中的球杆之后,瞳孔猛缩,出声道:“我认输!” “我认输!” “看来我当年调你进港岛区,保过你一命的份上,能不能放我一马。” 何定贤穿着西服,双臂撑着球杆,弯着腰,正慢条斯理的解开袖口,出声道:“先说说猛料。” “麦sir,不,鬼头!老鬼头已经打算放弃重案组,彻底拆解重案组的权力,你就算再回到重案组,也不可能有当年的权力。”高永盛着急忙慌,喊道:“鬼头是铁了心要瓦解华警的权力,让你回到重案组只是一个幌子,按照计划,重案组将会被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搜查组,一部分是支援组,重案组只会剩下二三十个人,将来就真的只是管重案的重案组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为了保住兄弟们的权力,不得不同鬼佬合作。” “我要是在,重案组就不会被拆分,将来还能把权力留在兄弟们手中。” 何定贤倒感觉很有意思,吐了口烟,饶有兴趣的道:“知道的不少啊,盛哥,当年盛哥可是我们的好大佬,阿洛,地方挑的不错。” 他再度褒奖一番,搞得雷洛都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何sir便将烟头丢在地上,松了松领带,右手一提球杆,稳稳在空中接着,双手握杆走向前道:“在关二爷面前死,死的体面,死的开心。” “阿贤,不,何sir!” “贤哥!”高永盛见他一步步逼来,心头慌乱,难以自制,大声喊道:“我们只是争权而已,用得着这样吗!将来兄弟们怎么看?我还有孩子老婆要.” “啊!” 高永盛捂着右眼,惨叫一声,喷涌的鲜血不断冒出指缝。 何定贤双手握杆,望着好好一个眼眶变眼窟,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感叹道:“盛哥,当初多教教我打球嘛,现在也不用受这份罪。” “放心,你的孩子老婆,兄弟们会帮你一起照顾。”何定贤猛的再扬起球杆,从高往下,狠狠一杆叩中高永盛头顶,将高永盛打趴在地,出声道:“华人为鬼佬卖命,不为兄弟做事,不管是谁,有一个算一个。” “我何定贤杀定了!” “干!”他丢掉球杆,眼神凶厉,望着雷洛、陈细九、曾少珂等人喘起粗气,一言不发,令兄弟们心头发怵。 (本章完) 253 肢解华警权力(求月票!) 何定贤、雷洛、曾少珂等人站在庙外抽烟,四位便衣探员,拿着铁锹,在一棵大榕树下掘土,一铲一铲的黄土被掀出,渐渐形成一个大坑。 几人就在山头,望着海景,谈天说地。 这片山麓不仅风景秀美,风水更是上佳,在五十年后,将被开发为新界最大公墓,即将军澳华人永远坟场。 在探员们完工之后,自有人进庙搬出尸体,丢进坑内,再填土埋上。 “真是个好地方。” 何定贤叼着香烟,悠悠感叹,曾少珂陪笑道:“高sir有福了!” 探员们打开手电,在前方开路,余下的人持枪戒备,陪同大佬们慢慢下山。一行人在夜色当中,撤离山麓,各自乘车分头驶回家。第二日,高永盛未到重案组上班,组员们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到当天傍晚,警队依旧联系不上高sir,便有警员前往高sir的别墅查看,在高sir妻子、佣人口中得知长官在昨天早上离开别墅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警员们心中顿感不妙,将事情层层上报,马上就报到行动副处长坚宝宁手中。 坚宝宁再把事情当面同麦景陶汇报,麦景陶闻言心中有数,沉声道:“如果高永盛明天还未出现,按照失踪案报给大馆刑事组处理。” 麦景陶巴不得高永盛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又怎么会真正深究?坚宝宁知晓大馆新上位的港岛区总探长陈立,可是总督察何定贤的传业恩师,把高永盛失踪案交给华警处理,其实不管是放到哪个部门,基本都等于放弃调查。 “yes,sir!” 坚宝宁坐在太平山,半山一座别墅的客厅里,手中端着红酒杯,肃声答应。 麦景陶不再考虑高sir的事,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低头嗅着红酒。 “坚sir,我打算拆分重案组及刑事组职权,把重案组一分为三,分别为搜查组,支援组,重案组,再把刑事组一分为二,其一为刑事科,其二为三合会罪案调查科。” “这次分权涉及的都是行动部门,将来依旧隶属行动部管理,但需要行动处的支持。”麦景陶放下酒杯,望了一眼坚宝宁,涉及到行动处的方案,不可能忽视行动副处长的意见。 坚宝宁闻言陷入沉默,半晌后,问道:“麦sir,先前开放华警进入行政部门,便是为了今天?” 他终于明白处长上一个决定的意义,将中英警员打乱,再拆解、或者说细化华警职能,双管齐下达成钳制华警的作用。 麦景陶颇为自满的点点头:“对!” “华警部门太集中,不拆解,就算充入英籍警员,一样会被架空,现在中英籍警员,互相在一个部门任职,由华警负责的部门又细化成小部门,位置多了,方便英籍警员慢慢掌控。” “虽然短时间内华警依旧会在部门任主职,有较多人,但是,我们可以提拔一些愿意归化的华警,让他们来当头。”这样一来警务处便有能力控制华警部门。 高永盛只猜到鬼头打算拆解重案组,把一个单一职能的重案组还给何定贤,却没有猜到鬼头连刑事组都要拆解。 这已经不是在单一对付某个人,而是在肢解警队的权力构架,体制的每一步变动,皆代表权力的变化和转移。 坚宝宁望着麦景陶,眼神深邃,似有很多话讲。 “坚sir,你觉得怎么样?”麦景陶有所察觉,晃动酒杯,投入目光问道。 坚宝宁只觉得当初斗倒军队派的两个人,个个都够奸够诈。 这一回他作为隐藏幕后的参与者,全程目睹两人交锋,真是在暗地中看的冒汗,如果他铁了心帮麦景陶的话,华警真可能被肢解的四分五裂,但他已经提前下注,不可能再更改。 在两个同样厉害的人里面,注定要帮弱小的一个,因为,锄强扶弱,才有更大的利益,锦上添花,别人给你两口吃的,把你当要饭的打发掉还差不多。 “很好!” 坚宝宁回过神来,点头道:“我愿意全力支持长官!” “多谢!” 麦景陶撑着沙发扶手,稍稍起身碰杯。 “如果现在不处理好华警,随着每一期的新警入职,华警比例一定会越来越大。”麦景陶在饮下一口红酒后,诚挚十足的道:“因为,港岛华人越来越多,训练学校里几乎已经全是清一色的华人。” “行动处是掌握华警的最后一道关,坚sir,伱替港督办事,港督不会亏待你的。” 坚宝宁面露意动,俯身说道:“麦sir,我分得清轻重。” 麦景陶已然知晓在警队内已经不具备让华警互相制衡,以华制华的基础,干脆打算让军队派的人上场。他当初把行动处留给军队派,便是有着让军队派当打手的想法。 让官府派搞政治行,搞行动确实差很多。 于是他道:“我在打算细化华警部门的时候,同样打算加强对水警的管理。” “喔?” 坚宝宁面露探寻之色。 麦景陶道:“华警主要集中在岸上,目前为止,水警还是清一色的英籍警员。” “我打算把水警队扩大为水警区,加大编制,稽查走私,成立水警行动队。” 麦景陶叼起一支香烟,出声道:“这份方案将随搜查组、支援科、三合会调查科成立的文件一起公布,水警区由一位助理处长负责,交由行动处管辖。” “坚sir!” 坚宝宁表情一正。 “你要管理好水警区。” 坚宝宁应道:“是!” “长官!” 事实上,水警一直是鬼佬的自留地,倒不是鬼佬早有预料,而是港岛早年航运的油水厚,乃至现在水上部门的油水都超过岸上。 岸上商业是战后,方进入快速发展阶段,迄今,仅有油尖旺,中环几个大区的油水超过水上部门,鬼佬自然死死握着水警一直没让华警加入,不然,港岛的走私活动也不会公开化,明面化。 因为,大家都是交过关税的! 但随着岸上商业越来越好,地产行业开始崛起,油水肉眼可多的在长,鬼佬们越来越看重岸上的利益,可岸上华人行动部门指挥不动,又能怎样? 只能大力发展水上部门,将来要行动之时,再调动水警上岸,以水治陆。 麦景陶相信他在给予军队派权力的时候,一定能够获得军队派的回报,因为,军队派已经没有重新掌权的政治基础,他是在以上位者的姿态进行重用。 “麦sir竟然能想得到,以水治陆,在刑事组里拆出一个三合会调查科。”半岛酒店,一个包厢内,何定贤身穿西装,听完坚宝宁的描述,再一次见证一个著名部门诞生。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三合会调查科,俗称O记,又称作反黑组。 全球警界,负责反黑的部门很多,但以扫黑为创建目的仅此一个,由此可见港岛社会规模之大,黑社会之猖獗,已经到了要成立一个单独部门的程度。 而不是发现一个,打击一个。 再加上三合会调查科独特的名字,可想而知,一旦成立,全港社团大佬都得笑掉大牙! TMD。 收的钱还来反我? 好不好笑! “刑事组之前除了管理伤害案件,刑事案件之外,最大的职责就是调查社团活动,解决社团造成的社会影响。”坚宝宁出声道:“这个职责也是刑事组的最大权力。” “三合会调查科一旦成立,刑事组恐怕收不上钱了。” 坚宝宁望着面前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年轻华人,警告道:“三合会调查科甚至可能挑拨华警与社团之间的关系。” 其实,三合会调查科不需要刻意挑拨,只需要尽职尽责的履行工作,打击几间社团,华警与江湖大佬们的关系都会闹很僵。 何定贤却没有放在心上,挥挥手中的雪茄,赶着烟道:“没关系,社团大佬认人,不认部门。” “我的人去收钱,照样收得回来。” “我先祝贺坚sir,水警队变水警区,在警队里越来越硬气了,把我送到行动部的位置上,不难吧?”大馆行动部负责人是总警司,何定贤一个总督察想要当负责人是不可能的,但以一个行动部警官的身份,让权力辐射下去却可行。 因为,行动部本身就有权管理重案组、刑事组、军装组、乃至未来的搜查组、支援组、三合会调查科等部门,不仅负责每年考核,还有人事推荐,行动指挥权。 他在行动部任职本身便是一面旗帜。 坚宝宁笑道:“我不仅会把你推进行动部,我还要给你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专门负责华人警员的履历考核。” “我你跟我一起合作,把麦sir赶下来!”坚宝宁叼起雪茄,深吸一口,话语十分平静,但态度十分霸道。官府派要用军队派当打手,军队派却想用华警来当打手。 华警呢?憋着心思借力打力,想要坐山观虎斗,要渔翁得利,要把两方都踩在脚下。 何定贤噗嗤一声,突然笑道:“坚sir,你终于找到机会!” 军队派与港府派想象的不一样,并非完全丧失了政治基础,如果军队派愿意全面靠向华人的话,那么,华警势力就是军队派新找的政治根基! 双倍月票最后一天啦,求求大佬们给点票吧! 254 我推荐何sir “机会始终都会有,关键是看能不能抓住。”坚宝宁看的透彻,说道:“海军出身的警官,天生与港府任命的警官对立,两者间一定会分个高低。” “但军队派的阿sir们,其实与华人并非对立关系,最早,我们合作的不是很好?” “只是碍于一些形式问题,何sir选择支持了麦景陶等人,可现在何sir只要站在我们身边,警队的权力,我同你一起分!”军队派官僚们显然不认为华警是政治根基,顶多把华警当作政治盟友,甚至还需要华警表现出足够实力,才能甘心接受华警的地位转变。 要知道,华警最早可是军队派的狗! 何定贤却不在意对方怎么想的,因为在行动上军队派与华警站在一起就行,伴随着华警的势力不断扩大,迟早有一天军队派会有新认知。 历史洪流滚滚向前,巍巍巨轮行稳致远。 正如官府派一定能够打垮军队派一样,时局在变幻,将来华警是一定能够打垮鬼佬的。 因为,老家将越来越强,华人势力将愈来愈强 港岛始终是华人之港,需要华人治港,港府派无非是一时得失,永远的主人,是这片土地土生土长的人。 “坚sir说的好!” 何定贤举杯敬酒,含笑道:“我所追求的是什么,相信坚sir明白,既然与坚sir交朋友,便会把立场坚持到底。” “在我进入行动部之后,将会把三合会调查科的规费,亲自送到行动处长的办公室。” 这就是甩开官府派,把钱砸给军队派,军队有钱粮,自然能拉兵马,重新把军队派的势力网给扩大。坚宝宁要是有本事借着水警区成立,把水警区的油水拿到手,权力将超过管理副处长,同警务处长分庭抗礼了。 当然,何定贤没有把烟牌、军火、码头、军火钱也交给军队派,手中想多捏几张牌,慢慢打出去。 一次性让狗吃太饱,很容易养出白眼狼。 而且他的目的不是一家独大,是希望让鬼打鬼,让军队派与官府派相争,在鬼佬斗争中为华人取得利益,因此不能让军队派太弱,也不能让其太强。 保证坚宝宁有与麦景陶打擂台的实力便行,但最好谁都不要倒下,一旦倒下又得扶持下一个代言人起来。 坚宝宁则对于何定贤的表态十分满意,举起酒杯:“多谢。” “互相合作,一起共赢!” 他的语气充满信任。 因为,他知道以何定贤对麦景陶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可能再被官府派接纳,让何定贤表现一下实力,表现的可是超级好!好到麦sir损失了一个纪律科高级警司,一个华人重案组长! “合作共赢!” 何定贤饮下口酒,脸庞挂着微笑。 一周后。 港岛区总华探长陈立,以多人口供,及家中财物情况,判定华人高级督察高永盛潜逃出港,可能涉及到纪律科贪污案,经过行动副处长批准,对前重案组长高永盛发出永久通缉令! 提供有价值消息者,将获奖金一万港币。 “超哥!” “超哥!” 陈子超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大步踏入重案组。 伙计们纷纷起身,出声打着招呼。 “早。” 陈子超微微颔首,没有回到先前的工位,而是拉开重案组长办公室的门,将百叶帘打开,端着一杯咖啡:“呼……” 吹拂热气。 审视着外边埋头苦干的兄弟们。 “唰!” 他将窗帘拉上。 雷蒙、黄炳耀站在办公区门口的楼梯口。他俩一个穿着白衫,戴着眼镜,靠着楼梯扶手,一个叼着香烟,撸起袖子,满脸不爽,只听吞云吐雾的黄炳耀率先咒骂:“TMD,同一期的警员,靠着攀鬼佬却先当上署理组长了。” “真是给兄弟们长脸。” 雷蒙推推眼镜,面带轻笑,温文儒雅的道:“阿超能当上署理组长肯定是有贤哥支持。” 黄炳耀心中当然明白,高sir都已倒台,没有何sir点头,陈子超绝对坐不上署理重案组长的位置。 严格意义上,陈子超是何sir的人,但当初最爱为高sir干活的人,一样是陈子超。 黄炳耀心里很不舒服:“骑墙派,上得快啊?” “凭什么天赐在赤柱蹲着,他就能当署理组长,杀人放火受招安,他也配!” 雷蒙笑了,提醒道:“阿耀,这番话讲过了,当初高sir是重案组长,公务上办事得力,是职责所在。” “阿超兢兢业业,能力确实是我们中最强的,当署理重案组长兄弟们都服气。” “你、我、天赐、这两年不都一样帮高sir做事吗?只要大是大非的位置上站得住,便没什么好说的。”他表情愈加严肃,黄炳耀长叹口气:“唉。” “我宁愿你做组长,我都不愿他当!” 雷蒙倒是没什么情绪,出声道:“不要一直同他争,有些事情争不来的,与其争锋相对,不如好好的办事。” “公务上办漂亮点,将来何sir还能亏待伱我?” “何况阿超只是署理组长,过两个月何sir回来” 黄炳耀耸耸肩膀,眼神瞥向他,捏着烟屁股吸最后一口。。 “呼。” “你觉得何sir还会回重案组?”他吐出口烟雾,将烟头甩在地上,用脚碾一碾,不再把话说下去。 实则了解何sir的兄弟们都知道,陈子超既然能被推到署理重案组的位置上,便代表何sir不打算再回到重案组。如果何sir要回重案组的话,重案组长的位置肯定会空着,而不会让一个马仔占着。 难道,过几月再把陈子超给免职,让人继续做一个重案组队长? 但兄弟们都猜不透何sir下一步要往哪儿走,因为何sir刚刚高sir扳倒,下一步怎么走都有可能,而且结合警队高层近半年的动作,重案组的实权已经大不如前。 何sir回重案组论短期收益来讲,确实比反贪室捞钱快,但长远来看,还不如留在反贪室呢啥。 毕竟,反贪室在何sir的带领下,可是实权渐增,今非昔比。 “也对。” “何sir现在可是总督察,再往上一级是警司,返回来重案组又有什么意思?”雷蒙点头认可,内心浮想联翩。 他与黄炳耀光盯着眼前利益看不同,钟情于分析高层策略,总会设身处地的想——他要是何sir会怎么办! “以后何sir当上警务处长,怎么样也得让他封我个署长坐坐,雷sir,到时候我让你做副署长!”黄炳耀拍拍他的肩膀,白日发梦:“让陈子超嫉妒到眼红!” “咳咳。” 走廊上。 陈子超拳心挡着嘴,轻咳两声:“蒙仔、阿耀。” “一起到花园转两圈?” 雷蒙点头答应:“好啊,超哥。” 黄炳耀掉头就走下楼梯:“阿超,快一点!” 事实上,陈子超想要彻底掌权重案组,是有一点小难度的。 毕竟他只是当初五名队长中的一个,如雷蒙、黄炳耀两人,资历,能力都不逊色于他,还有调走的颜雄、阿鬼,幸好能拿捏一个吹鸡用用,否则工作根本无法展开。 当然,陈子超也不是只懂投机取巧,杀人放火,一步步来总能掌握重案组。 五楼。 会议室。 麦景陶将拆分华人部门的方案说完,望向参会的两位副处长,四位高级助理处长,六位助理处长:“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警务处就按照方案下发文件。” “卓sir。” “部门编制、经费要安排好。” 卓维凯点头道:“明白。” “坚sir。” “新部门的各位长官,你有什么人选推荐?”麦景陶转头看向坚宝宁,行动部门的人事任命,肯定要有行动副处长来推荐。虽然真正的人事权掌握在管理副处长及警务处长手上,但是行动部门内没有行动副处长点头,管理处签发的任命书也就只是一纸空文,根本落实不下去。 坚宝宁则道:“sir。” “是要华人还是英籍警官。” 麦景陶道:“华警部门目前一把手还是委任给华人吧,副职交给英籍警官来做。” “好。” 坚宝宁点点头,出声道:“首先,各区三合会调查科、刑事组负责人,都在本次调整中升职为督察,那么总区负责人就得是高级督察警衔。” “这两个部门负责人已经与前任重案组长平级,我觉得在刑事组负责人不动的情况下,可以把各区军装警长擢升为三合会调查科负责人,再在重案组中选调、或者在辖区军装组长中升任一个军装警长。” 这次拆分华警部门的职权,为了保证不引起华警反弹,不仅给华警加位置,还给华探长们纷纷升职督察!在权力不变乃至是下降的情况下升职,无疑是警队之中的一次警衔贬值! 要是华警部门权力还继续增长,那么警衔一辈子都别想提,鬼佬只会让华人在位低权重,和位高权轻选一个,不可能让华警名利双收,名副其实。 “然后呢?”麦景陶问道。 坚宝宁则拿出一份早已被认同的名单,出声道:“这是一份优秀华人警察名单,麦sir可以在里面选调。” 麦景陶接过名单,发现正是他给坚宝宁看过的那一份,心满意足:“好的,坚sir,你的意见我会考虑。” “另外,我想推荐一位华人警官进入行动部。”坚宝宁凝视着麦景陶,露出微笑,麦景陶闻言蹙起眉头,心觉不妙,对视着道:“哪位?” “反贪室何定贤总督察!” 此刻,一直深藏幕后的计划浮出水面,警务处长高层最大的何系长官,图穷匕见! 255 警务处会议桌话事人 “坚sir!” 卓维凯、徐时诚、伊辅等人闻言齐齐色色。 不管是八位官府派处长级警官,还是剩下的三位行动派处长级警官,所有人都对坚宝宁报出的名字大为震惊,因为何定贤是警队华人的扛把子,支持何定贤,等于是靠向华警势力! 麦景陶在短暂的沉默后,推推眼镜,重新坐直,严肃道:“坚处长,何定贤总督察隶属于在反贪室,在反贪部门内表现优异,为何要调入行动部?” “我已经打算将其重新任命为重案组组长,用以管理华人警员。” 坚宝宁面对警务处长的措辞,出声道:“麦sir,重案组长最高不过高级督察,任命总督察负责职级不匹配,我恐下边的华人警员会有意见。” “且,将重案组负责人升格为总督察,调何定贤前去担任,也会给人带来平调降级的印象。” “警队华人一旦骚动情况不妙。” 这是公开唱反调了! 在处长已表态有新任命的情况下,依旧强推何定贤前往行动部,举动之中大有深意。麦景陶双目微眯,嘴角浮现冷笑,更是话语中听出威胁,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把何定贤调入行动部,华人就会站起来反对我?” 坚宝宁争锋相对,注视他道:“麦sir!” “以防万一啊!” 砰! 麦景陶一掌拍在桌面,卓维凯、徐时诚等人惊的连忙起身,立正肃立,长桌两边唯有坚宝宁一动不动,在与麦景陶对峙:“什么叫以防万一?” “坚sir!” “你告诉我,什么叫以防万一!” “我让你负责管理行动部门,管理华人警员,伱就是这样管的?” 坚宝宁面对麦景陶的怒斥,不恼不怒,平静的道:“麦sir,为了警队的声誉,某些时候,有必要暂退一步,对吗?” “这两年华人可没少闹事,光是一年内总督就向警队问责两次,再来一次,在座各位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只是替大家考虑,不得不推荐何定贤。” “当何定贤找到我的时候,我和你一样愤怒,但麦sir,有时候愤怒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坚宝宁表现的越平静,越代表有备而来,越令麦景陶怒火中烧。 演的时候太好了! 麦景陶敢肯定军队派与华警势力勾肩搭背已久,绝不是短时间形成的利益同盟。 是军队派沉寂太久,让他忘记当初的败犬,依旧有站起来撕咬的能力,还是华警帮太过高明,开始向上渗透,在高层玩起平衡? 麦景陶必须承认,两大势力攻守同盟,一个掌握基层,一个代表中高层,已经有实力与官府派唱反调。这一次如果不答应坚宝宁的要求,那么肢解华警计划根本进行不下去,反而会逼的两大势力更加团结,警务处的其它行政命令,说不定都会在基层失去执行力。 警务处长无法执行基层命令,便代表丢掉职权,上头会继续支持他? 只会认为他无能,再换一个警务处长来,因此,要么换成军队派、乃至华警帮、要么继续换一个官府派长官,新长官也必须对两大势力的要求做出妥协。 可一旦答应坚宝宁推荐的何定贤进入行动部,以行动部管辖职权而言,肢解华人警的计划岂不是成为一个笑话?难怪,方案策划的如此顺利,原来华警没有失去警惕,更没有被大势所压,而是想了一个妙招,直接绕过重案组。 何定贤在一开始就没有想与他讲和,所谓调回重案组的要求,只是瞒天过海! 本以为能压到华警喘不过气的一招,却他自身束手无策,不得不低下脑袋,点头承认。 只见,麦景陶身穿制服,坐在主位,攥着一支钢笔,咬牙切齿的道:“好!” “好!” “我同意何sir调入行动部。”他每一个字几乎都是在齿缝中蹦出来的,说完一掌把钢笔拍在桌面,起身吼道:“散会!” 坚宝宁靠在椅子上,转身望着麦sir匆匆离去的背影,翘起二郎腿,面带笑意的举起手,敬礼道:“goodbye,sir!” 卓维凯、徐时诚、伊辅等官府派高层,连忙拿起文件夹,迅速跟上。 一位军队派高级助理处长,两位助理处长,全都将目光投向长官:“坚sir!” 坚宝宁恢复正色,站起身指着桌面,掷地有声道:“从今往后,这张会议桌将再由我们话事。” 三人表情微变,心思各有不同,显然有人心里向往,也有人觉得希望渺茫,但军队派代表已经起身表态,不管他们怎么想都必须支持。 官府派已经恨不得把他们连根挖起! “我有我自己的原则,我不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大家,我曾经失去的我一定要拿回来。”坚宝宁道。 警务处长办公室。 “嗙!” 麦景陶将一份文件摔在桌面,怒斥道:“FUCK,一群乡巴佬!” “大头兵!” “在战场上害死同袍,在政治上害死盟友,首相便不该让大头兵们参与政治!”卓维凯独自一人,手臂夹着文件,束手站在办公室门口。 麦景陶咒骂之后,拉开抽屉,取出一支雪茄。 卓维凯连忙上前几步,掏出火机,替大佬将雪茄点着。 “呼。” 麦景陶缓缓吐出口烟雾,情绪平复不少,出声道:“坚宝宁应该站在我这边,对不对?” “对!” 卓维凯收起火机,俯首说道:“军队派的人应该同长官在一起,捍卫祖家利益,同时便是捍卫自身利益。” “与华人警员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失去的,将比得到更多。” “没错!”麦景陶大手一挥,喊道:“这个王八蛋,不长脑子,不长政治。” “警队交给军队派,迟早会被华警夺权,我们必须坚决捍卫警队权力!” 可惜,世界上最怕的就是一厢情愿。 军队派与官府派合作,确实是让鬼佬利益最大化的一个选项,但凭什么军队派伏低做小,在前面打,官府派在背后喝着咖啡,分蛋糕? 人心不可测。 军队派本身便站在官府派的对立面,继续往对面站很奇怪吗?有仇的! 而且警队权力、祖家利益、有自身利益重要? 这些虎旗下面全都是私利,既然只为私利,别人把虎旗丢了根本不值得奇怪。历史上每个人若真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人类社会既不会那么精彩,也不会如此残酷。 在世界上第一个谎言诞生的时刻,注定真理存在小部分人手中。 “麦sir,可以动用政治部。”卓sir提出用最后一个杀手锏,麦sir却冷静下来,拂袖拒绝:“不行!” “现在他们最不怕打,我们就不能同他们打,谈!” “还是得谈!” 卓维凯皱起眉头,心中感觉不对,华人都开始骑脸了,怎么还想着谈?大英政客们常常爱骂军官没有脑子,但却忽视掉自身政治基因里的妥协性。 起码,没脑子的人关键时刻敢打! 当初日不落帝国的殖民地,一分一寸都是靠军队打下来的,然而,大英政客们不知是殖民地养成的传统,还是资本制度的重利性,导致钱在他们心里的份量太重。 有时候甚至可以遮蔽眼睛,做出错误的决定。 如果当初可以放下利益,在华人警员开始自立的时候,便把出头鸟全部打掉,时局就不至于发展的如此被动。搞得现在堂堂警务处长连一个华人总督察的任命都受制于人? 别人想坐那个位置,就坐哪个位置,将来要是想做警务处长、想做总督呢? 可麦景陶根本不会思考将来的事,他知道现在开打,头上的官帽保不住! 卓维凯正准备继续建言,警务处长已经说道:“准备一下,晚上我要同何sir一起吃饭,约在半岛酒店吧。” “yes,sir!”卓维凯沉默片刻,立正敬礼。 何定贤收到处长约他晚上会面的消息,心里其实是有点惊讶的,上午会议室里的争吵,多多少少都传到他耳朵里,就这样麦景陶还能忍?真是个老乌龟! “长官,晚上好!” 半岛酒店,一间包房内。 何定贤立正敬礼,望着主位上身穿西服,板着张脸的警务处长。 只见,处长站起身,挤出一抹笑容,起身握手:“何sir。” “坐!” 何定贤松开手,拉开椅子,很是抱歉的道:“唔好意思,长官,路上车爆胎了,迟到了半个钟。” 麦景陶闻言笑着道:“没关系,大家都不赶时间,先饮杯茶。” 何定贤坐好后,瞄了一眼手表,迟到五十多分钟,勉强算半个钟吧。 “Thankyou,sir!” “不过,我等会还有个案子要回去整理资料,时间紧,只能陪您半个钟。”何定贤轻轻一笑,见服务员开始上菜,便拾起筷子:“请长官谅解。” “作为警务长官,我很欣慰有何sir这样尽职尽责,踏实能干的下属。”麦景陶话里夹枪带棒,舀了一勺鸡汤,刚喝一口就道:“那我就长话短说。” “何sir,我可以同意你调往行动部任职,并且把新成立部门的的警官都换成你的人,将来你我配合,合作共赢,一起管理警队,怎么样?” 推荐本书:《万界主师岳不群》。 岳不群死后重生到年轻时期,可以在不同时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也能听到其他人的心声,从而获取一些以前不知道的机缘。重生一回,他决定不做伪君子! 256 重回大馆 何定贤把口中一块虾壳吐出,放下筷子:“呸!” “麦sir。” “你当我傻啊?”他看着麦景陶,像看个傻子:“坚sir多好讲话的一个人,我做乜要背叛他?” “同你一起管理警队。” “啧。” “你好大晒。”他根本没把麦景陶放在眼里。 麦景陶能开出的条件,坚宝宁一样能做到,而且他与坚宝宁合作能掌握主动权,与麦景陶合作只能打下手,现在他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直接道:“麦sir,伱再把我当傻仔忽悠。” “饭都不用吃了!” 麦景陶见何定贤软的不吃,上硬的,收敛笑容,沉声道:“如果何sir一定要打的,我陪你打,从重案组打到行动部,行动部再打到三合会调查科,打到刑事组,上上下下,打遍整个警队。” “看看到时候是你赢,还是我赢,怎样?” 何定贤表情变冷:“你唬我啊?” “麦sir!” 麦景陶放下汤匙,靠住椅子:“你逼我的。” “我也没办法。” 何定贤举起手掌,猛的一拍桌面:“砰!” “好!”他站起身指着麦景陶的鼻子,嚣张霸道:“打!” “我陪你打!” “看看谁能撑到最后!” 麦景陶没想到何定贤如此刚硬,神情惊惧,望着他:“你!” 何定贤转身就走出包厢大门,不带丝毫犹豫。 “TMD,要我为了一点眼前利益,把最大的政治盟友卖了?”酒店门口,何定贤穿着西装,举起右手,叼着支烟:“真当我第一天出来混?” “把坚sir搞倒,下一个倒的就是我,绝不可能!” 倪坤将车驶到门口,下属拉开车门,何定贤吐出口烟,顺手把烟头丢在地上,弯腰坐进轿车,手下当即把车门拉上,绕到背后一辆车上坐好。麦景陶坐在包厢里,看着一桌菜都还未上齐,表情僵硬到极点。 说实话,刚刚开出的条件只是第一个,还有好几个价码没有抛出来。 他心里清楚何定贤的政治立场,但眼下打垮军队派的最好办法,就是釜底抽薪,让何定贤反水。因此,他在明知希望不大的情况下,依旧准备好筹码来同何定贤谈判。 只是他没料到何定贤态度如此坚决,把政治联盟视作底线,连谈都没谈的空间。看来想要从内部攻破华人帮军队派联盟不可能,只能正面开战,一步步夺回丢掉的权力。 “好!” “那就打。” 麦景陶点起一支雪茄,独自坐在椅子上,静静吸着。 虽然,他心知打赢的机会不大,但不打,权力还将丢掉更多,反而是打起来,才有可能守住权力。并且他不怕输,他很想看看,官府派如果落入劣势,华人帮又会有什么举措? 一周后。 警务处长正式下发通知,在重案组之外,成立搜查组,支援组,在各区刑事组之外,再单独成立三合会调查科。 新部门警员全在重案组、刑事组之中抽调,其中重案组抽调成二十人,各区刑事组几乎被对半砍。 其中、各区警署没有增加华人警员的编制,分权特征十分明显,大馆三个组中,重案组编制缩减为三十人,新成立的两个组编制各为二十人,除了一组充入十位老警员作骨干外,还会抽调十位新警员入职。 通知一发,基层警员一片哗然,首先重案组的职权被大大削弱,接下来华人警员中谁来统辖各部门?何sir不管被委派到哪一个部门任职,在职权上都无法直接指挥其它部门,虽然名义上没有人敢违背何sir的命令,但位置不对,时间一长谁会听话? 但随着各部门新任长官一一公布,何定贤调往行动部,负责管辖全港华警的消息,则迅速传遍警队,警队上下都松了口气。 鬼佬没有把何sir斗倒! 华人警员还有一个够资格、够实力、够威望的人话事! “何sir。” “东西都准备好了。” 湾仔。 反贪室。 达文西穿着制服,手里抱着一个纸箱,站出来道:“兄弟们将一些杂物先送下去了。” “多谢。” 何定贤刚刚见完湾仔的署长,手臂里夹着一个警帽,回到办公区笑道:“交给我吧。” “何sir。” “慢走。” 达文西双手把纸箱递上,表情中竟有些不舍,鬼佬与华人肤色不同,但人与人的心却相连,谁能为部门争取利益,谁对兄弟们好,每个人心中都是有数的。 何定贤在反贪室的时间不算长,但一年多间,屡破大案,带着反贪室一步步走向胜利。 赢得权力。 赚到钱! 兄弟们都把他当作一个好上司,自然会舍不得.一个人的职业生涯中又能遇见几位好上司?有时候一个好上司争取来的利益,比埋头苦干一辈子都强! 何定贤接过纸箱,顺手把警帽戴好,单手狭着箱子,单手拍拍他肩,嘱咐道:“文西,我已经同坚sir讲过,湾仔反贪交给你了。” “好好干。” “yes,sir!”达文西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二十名组员站在桌边,同时立正敬礼,大声喊道:“goodbye,sir!” 何定贤重重点头,不再留恋,转身离开反贪室。 这里本不属于他,但他来过,这里便属于他! 这份感觉让他很是舒心。 何定贤在颜雄、雷蒙二人的陪同下,下楼来到大门口,却见江祖辉带着四十名便衣探员,钟德伟带着四十名O记警员,及新委任的军装警长,带着一百名军装警员。 一齐肃立在门口,列成前中后三个方阵。 “唰!” 一齐敬礼。 “长官好!” 所有人齐声大吼。 声若雷霆。 何定贤轻笑一声,抱着纸箱就来到江祖辉、钟德伟及警长王长庚面前,望着三人笑道:“刚刚组建新部门,事情那么多,还搞这套呢?” 江祖辉呲笑道:“何sir,来的时候要欢迎,走的时候要送别,做人嘛要有始有终。” “行!” “冲你这份有始有终,我笑纳了。”何定贤重重点头,望向兄弟们立正敬礼,大喊道:“上午好!!!” “呵呵。”钟德伟、江祖辉、王长庚等人再度敬礼,在长官回礼之后,警员们才整齐的放下手臂。 随后,钟德伟笑道:“何sir,有机会再来湾仔,兄弟们永远记得你。” 王长庚亦是点头:“要干什么事,你一句话,整个湾仔的兄弟们都义无反顾。” “还来?”何定贤瞪他们一眼,上前帮江祖辉紧了紧衣领,出声道:“辉哥,有机会再一起共事。” 警队部门多了,位置多了,肯定是填充人马。 当中有很多新上位的华警,之前位置不高,突然受到委任,真不知道是谁的人。 何定贤小心谨慎之余,肯定是要解决掉一些麻烦,毕竟,警务处长要跟他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打过去,将来要用的地方太多,太多。 像江祖辉、蔡兆光等人,以前一区华探长的位置,油水足,人马多,还可以干干。现在一区华探长权力给人削掉一大半,继续留着当探长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要不是九龙区总华探长的位置依旧重要,他甚至想把雷洛都调到身边用用,可惜,雷洛的位置一般人顶替不掉,放在九龙区当一个土霸王倒也正合适。 何定贤目前为止就只调了颜雄、雷蒙两个人一起去行动部任职,正有考虑在中层遴选合适的兄弟提拔。 江祖辉隐约听出何定贤话里的意思,面色激动,赶忙道:“是。” “长官!” 何定贤摆摆手:“走了。” 他转身带人坐上轿车,离开湾仔警署,望着街边熟悉的景色,心里再无最初调职时候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在华人的土地,走到哪里,都是自己的地盘! 不用怕! 平治轿车缓缓驶入大馆。 “啪!” 门岗,两位军装警员立正敬礼,出声大喊:“欢迎何sir回来!” 何定贤坐在车上,闻声面露笑意,今天他特意打招呼,让大馆不要办欢迎仪式,甚至早了一个小时出发,不希望影响到伙计们工作。 主要大馆地位特殊,在这里搞的风风光光,影响不好。 私下人怎么骂鬼佬都行,但明面上,还是得考虑鬼佬的感受,不是指警务处长,而是指大多数英籍警员。 这些警员可都是能争取的对象啊! 可当何定贤带着颜雄、雷蒙一起走入大馆主楼时,坚宝宁却带着哥顿、田泥、昆先,一位行动处高级助理处长,两位负责九龙、港岛二区行动指挥的助理处长,及一班行动部的宪委级警官在大厅列队迎接。 军队派可真是给出华人警员面子。 何定贤看见如此强大的欢迎阵容,心里都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立正敬礼,出声道:“坚sir,哥顿sir,田泥sir” 后边几位军队派长官的中文名,摆明是音译而来。 坚宝宁在回礼之后,举手鼓掌道:“让我们欢迎何sir重新回大馆任职,何sir,行动部有你的加入,一定能大放异彩,更好的为警队服务!” 啪啪啪。 大厅里,一干军队派高层齐齐鼓掌,雷声雷动,让何定贤露出微笑,风光至极! 257 罗家的报复 “何sir,这间是你的办公室。”坚宝宁带着何定贤来到五楼的行动部办公区,推开一间总督察办公室,亲自为他站台。 行动部内,三十多名英籍警官,最次也是督察级警衔,齐齐起身,望着长官们交谈的方向。 何定贤看着三百多呎的办公室,沙发、书柜、办公桌、茶几,应有尽有,墙上还挂着一幅扬帆起航的水墨画,笑着的上前把纸箱放好:“坚sir费心了。” “应该的。” 坚宝宁却道:“行动部由我直管,将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到走廊最后一间向我汇报。” “余下的时间交给你啦。” 何定贤轻轻点头:“goodbye,sir。” “再见!” 坚宝宁轻轻一笑,将房门带好,转身走出行动部办公区。 立于办公区的英籍警员们却继续矗立。 何定贤把东西稍微整理一番,目光看见窗外的警员们,笑着走出房门问候道:“各位阿sir,还在站岗呢?” 警员们一动不动,整齐有素,不苟言笑。 “好了。” “继续干活。”何定贤挥挥手,朗声喊完,警员们方表情一松,重新坐回工位上,继续处理手头的文件。 何定贤见状再道:“阿雄,雷蒙。” “你们进来一趟。” 雷蒙、颜雄连忙跟进办公室。 行动部作为大馆核心部门之一,是高层与一线部门的桥梁,是所有一线行动部门的上级,充当着指挥中心的作用。 进入行动部毫无疑问就进入权力中心,但在权力中心面对的危险也会更多,好在,行动副处长亲自出面欢迎,行动部内部可能再有什么矛盾,一个个打工仔乖乖听令就是。 这份敬畏在警员们眼中很明显。 “把行动部内长官、警员的资料整理一份。”何定贤点起支烟,站在办公室里,思索着道:“尽量详细一些。” “明白。” 颜雄点头。 “雷蒙。” “伱去找阿超拿点茶叶来。”何定贤又道:“要寿眉。” 雷蒙又有些诧异:“啊?” “快点去。” “是,长官!”雷蒙立正敬礼,转身便走。 中午。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泡茶,一边看着档案,工作起来倒是很享受,他发现大馆是个风水宝地,办公室都有穿堂风,饮茶办公非常舒服。 只不过,行动部一共就三十多个警员,每个人中文都取好啦。 虽然,大部分是音译来的,但态度很好嘛。 另外,行动部负责人为总警司“班迪”,二战前曾在海军服役,少校转军警,仕途升迁一路伴随坚sir的脚步,本该是一个有望升职助理处长的人选。 但偏偏前两年军队派失势,一直在总警司的位置耽搁了。 一股政治势力的强弱,直接就影响到一班人马的仕途,看来军队派的反扑很有决心。 “当初官府派是弱势者,上位之后,必须不断打压军队派,才能空出位置给自己人,肯定是要把军队派往死里踩。”何定贤暗道:“根本没有使用怀柔政策,收买人心的空间。” “弱势就是这样,一朝得势,必要清算。” “这无关好坏,善恶,立场使然,看来华人上位,也是要大大清算鬼佬一笔的,短时间内不可能给鬼佬往上爬的机会。”他转而开始考虑起其它:“另外,行动部内还有两个高级警司,分别负责九龙区、港岛区的行动计划,职位类似于行动参谋。” “有五位警司,分别负责安全科、训练科、快速反应防爆组,情报科,鉴证科这五位警司隶属于行动部,但平时办公是在各自部门,有各自的班底人马。” “而我是专门负责管理华人行动,策划及指挥重案组、刑事组、三合会调查科、军装组等部门行动。” “一般而言,普通案件不会交到我手上,除非是上级下达命令,要求下边的人执行,或者说我可以直接策划行动,指挥下边的兄弟们做事。”何定贤有了清晰的思路。 “也就说,除了总警司之外,行动部最具权力的人,便是我一个小小的总督察?” “剩下的两名高级警司,论实权都远不及我。” 他必须承认坚sir很给面子。 当然,他是先有实权,再有名位,情况不一样,华人警员代表的权力,远不是警衔可以表现出来的。 而在行动组内部,有一个十名英籍督察组成的工作组,是完全为他一个人服务的,剩下三个工作组则是为另外三位长官服务。 下午。 何定贤把行动部的伙计们都认识过一遍,并没有交代任何行动,反而是查看起行动部内的档案。 原来行动部目前最常见的任务,便是保护要员和各区刑事组训练,余下便是对重要案件,提供跨部门协助及策划支持。行动部警员真不愧是人均督察级以上,不仅要充当指挥大脑,偶尔还要参与一线行动。 晚上。 何定贤与陈子超、黄炳耀、颜雄等人在酒楼里吃过晚餐,回到家中,罗彩云扎着马尾辫,穿着牛仔裤,拿来拖鞋道:“何长官,欢迎回家。” “哟。” “不叫姐夫啦?” 何定贤脸色酡红,显然是升职开心,喝了几杯酒。 罗彩云拧干一条湿毛巾,来到沙发旁替他擦了着汗:“沙发上叫姐夫,床上叫姐夫,日日都是姐夫,长官,你还没有听腻吗?” “下次换个叫法。” “我不建议大你一辈。”何定贤笑的很无耻。 罗彩云娇嗔的白他一眼。 “这表情简直同白月娥一模一样,是不是和她学的?”何定贤笑着喊道:“月娥,出来!” “我要好好教训你。” 罗财运道:“阿娥陪楠姐去外边散步了。” 何定贤皱起眉头:“都快生了,散了什么步。” “医师讲出去走走,有利于生产,算了,你懂什么。”罗彩云道:“恭喜你调回大馆,楠姐特意煲了醒酒汤,我去给你端过来。” “吃饱了。” “晚点吃。”何定贤打开电视,看着国外新闻,随口回绝掉。罗彩云面露狐疑,故意凑上前来,用小鼻子在他身上不断嗅道:“何sir,在外边偷吃啦?” “有没有偷吃。” “你试试不就知道?”何定贤才不会惯着一个混血小妞,说干就干,雷厉风行。 干到一半,楚韵楠、白月娥一起回屋,来不及收拾,四人打作一团,以何sir为主攻,白月娥、罗彩云独木难支,只能携手同行,无奈楚小姐身体不便,只能吹吹打打,加油打气。 “阿云,明天我要见罗文惠大律师,帮忙约个地方。”事后,何定贤喝着汤道。罗彩云表情惊讶,旋即答道:“约在瑞和堂吧,惠叔常到商会同王老板、许老板一起饮茶。” “这个地方倒是不错。”何定贤恍然一笑,开口称赞。 他自加入潮汕商会以来,很少在商会会址见人。或许是有当年进商会求人的事情,让他心里觉得不舒服,但现在大可以坦坦荡荡的在商会见人饮茶。 潮汕商会内,只有别人求他,没有他求别人的份了。 翌日傍晚。 瑞和堂。 何定贤穿着西装坐在中堂的一张根雕茶几旁,动作悠闲,不疾不徐的品茗泡茶。由于商会接到通知,会馆里没有其余多余的人,仅有十几位潮汕帮的兄弟们守着。 他静静喝着茶,没等许久,一辆轿车便停在门口。 罗文惠戴着眼镜,身穿灰色西装,系着黑色领带,大步走进会馆。 “何sir!” “惠叔。”何定贤上前握住罗文惠的手,邀请道:“坐下来饮茶。” “好啊。” 罗文惠面带笑意,在右手边的位置坐下,接过一杯茶,笑着道:“今天这么有空约我出来饮茶啊?” “我听说,你又重新调回大馆,而且高升行动部,应该很忙吧。” 他啜了口茶。 何定贤摇摇头:“跟以前一样,瞎忙。” “对了,上回敢绑大律师楼证人的家伙,我已经解决掉了。” 罗文惠会心一笑:“多谢了。” “何sir。” 何定贤端起茶杯,饮下一口:“有没有幕后主使,需不需要再警告对方一下?” 罗文惠一时间陷入思索,高永盛被解决之后,简乐强家族想要再争夺立法会席位已经不可能,但作为罗文锦家族的一份子,有必要让简乐强家族的人知道。 竞争可以。 下黑手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要简乐伟的一只腿。”罗文惠沉声说道。 何定贤点点头:“没问题。” 罗文惠既然愿意让他帮忙下点狠手,便代表罗文锦家族已经接纳他为自己人,双方联姻利益算是坐实了。而罗文惠也需要让政界同僚都知道警队是他的人! 虽然,他在竞争立法会的席位上,根本不需要动用警队人马搞事,但是没人会嫌弃手中的筹码多,展露一下实力能够加大胜算。 何定贤喝着茶,招招手,很轻易的道:“阿坤,打个电话,让伙计们把简乐伟带过来。” 罗文惠安心饮着茶,心里大为满意,倪坤在鞠躬点头后,转身跑到房间里打电话。 “倪先生。” “你放心,我一定把人准时带到。”陈子超在重案组办公区内,接到电话异常兴奋。 倪坤的地位在一干华人警官们眼里,早已非是普通的司机,而是何先生最近亲的人之一 今天卡文,很卡的那种卡,情况不妙。 (本章完) 258 玩的就是嚣张 中环。 卑路乍街。 一座五层洋楼。 “吱啦。”三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外,陈子超推开车门,叼着香烟,迈步下车,出声喊道:“把楼围起来!” 哗啦啦。 十二名重案组员,手持步枪,拉开枪栓, 站成一排堵住楼门。 “叮咚。” “叮咚。”陈子超穿着风衣,戴着礼帽,来到门口摁下门铃。 门房管家走出花园,见到门口一排枪杆子列阵,吓的魂不附体,惊慌失措:“各位阿sir, 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我们好好聊。” 陈子超冷笑一声,捏着香烟, 吹气道:“开门!” “开门!”他爆吼一声。 管家连忙上前把门打开,抱着一名警员哀求道:“长官.这里是简家。” “砰!” 警员扬起枪托,狠狠一砸,把管家砸翻在地。旋即一班警员分成两队,左右前进,突入洋楼之中, 以肩抵枪,作射击状, 瞄准着洋楼出口。陈子超路过管家身前, 表情狂傲,丢下烟头:“我找的就是简家!” 他刚刚上位重案组长,正愁没有合适的行动, 给何sir表个忠心。 简家是撞到枪口上了! 因此,他根本不懂什么是低调, 率人直接冲进简家大门, 玩的就是一个嚣张。 面对简家这种大家族。 越嚣张! 他就越忠心! 这时外边兵荒马乱的动静, 早已引起正在用餐的简家动静,简乐强、简乐伟、及几位家族成员同时走出大门, 望着一排枪口, 面不改色的道:“边个敢在简家动枪!” 如简家这等豪门大族,往往在强盛时期的一二代,是不会分家居住的。 虽说,任何一个大家族都免不了分家的结局,但是,分家一向就是实力衰退的象征,因为分家必然会内斗,所以在凝聚力还行的时候,全都会采取共居模式。 因此,楼内除了简乐强、简乐伟二人,还有三个兄弟姐妹,以及下一代的晚辈。不过,小孩子已经让佣人带上楼,站出来的都是在政商两界声名不菲的人物。 陈子超望见堂堂立法议员,在他面前满脸愤怒,眼神凶厉的样子,不仅不怵, 心里还升起一股爽感, 上前亮出证件道:“重案组署理组长,见习督察陈子超。” “哪位是简乐伟?” 一位年纪较轻,四十余岁,穿着蓝色条纹西装的男人出声道:“我是!” “陈sir。” “你想怎样?” 陈子超收回证件,点头道:“在就行。” “麻烦你同我们走一趟。” 简乐伟发笑道:“我堂堂太平绅士,保良局成员,议事局华人代表,你让我走,我就走?一个见习督察当自己是港督啊!何定贤在重案组的时候都不敢同我这样讲话!” 简乐强则皱起眉头,感觉不妙,出声道:“陈sir,有没有调查令?” “简乐伟绅士涉嫌一起凶杀案,需要去差馆录口供。”陈子超气定神闲道:“简议员也该知道,涉及刑事案件,特别是凶杀案。” “重案组不需要调查令,也可以带人回去配合调查,而配合警方调查则是每个市民应尽的义务,简绅士作为港岛华人代表,是不是更该给全港华人作个表率?” 这番话说的有条有理。 简乐伟不得不询问道:“哪起凶杀案?” “这起案子要是同我无关,耽误到保良局开会,身上那张皮我给伱扒了!”他指着陈子超,非常狂傲,惹得陈子超冷笑一声:“呵!” “咔嚓。”陈子超在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拉动枪栓,瞄准旁边的一名佣人,直接扣下扳机:“砰!” “砰!” “砰!” 佣人连中三枪,满脸惊愕,倒在血泊之中。 “这起发生在简家大楼的凶杀案,同简家有没有关系?”陈子超手中枪还指着尸体方向,眼神却盯着一众简家人问道。简乐强、简乐伟、简乐美等人吓的脸色发白,更气的浑身发抖! “好,好,好!”简乐强连叫三下好,吹胡子瞪眼道:“陈sir,你真会办事,敢在简家响枪的人,你是第一个!” “我祝你平步青云,早一点骑在简家头上,否则,没人保得住你。” 陈子超猛的举起手枪,手指扣着扳机,满脸怒色,手臂颤抖着道:“老骨头!” “你,你再说一遍!” 简乐强瞪着陈子超,看得出来对方已经怒到极点,深深吸一口气,闭口不言。简乐美连忙将大哥拉到背后,简乐伟则道:“我同你们走!” 陈子超吐出口浊气,放下枪,大手一挥:“带走!” 几名警员立即上前,将简乐强扣走,押到门外的车上。 陈子超则阴狠的望了简乐强一眼,转身离开,来到门口时突然止步,举手朝天鸣枪:“砰砰砰!” 打空弹匣。 “妈的,连我都敢威胁,干!”他狠狠一记膝顶,砸进简乐强的肚子,将简乐强打成虾米之后,方坐上轿车离开。他又如何不知道简家势力之强? 但出来混的,怎能瞻前顾后,大佬有命。 拿命来办! 换一个瘪三来威胁他,他说不定只会想笑,但偏偏简家的威胁让他大为光火,好在大佬们吩咐的事,自有大佬们来收场,简家要真报复他一个小角色。 他就只能同归于尽。 瑞和堂。 何定贤让厨房上了一桌茶点,与罗文惠在中堂饮起晚茶,两人谈论政局,时而涉及到商业,当得知罗文锦家族手中握有天星轮渡公司的股份时,他脑海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惠叔,罗家有没有打算收购天星小轮?” 天星小轮是全港最繁忙,最赚钱的轮渡公司,前身为九龙渡海小轮公司,创始人为一位拜火教徒,自1927年始,便以一艘单层蒸汽船来往九龙、港岛之间运客赚钱。 1898年,遮打爵士以九龙仓集团为主体,收购了天星码头公司,并且在九龙仓南端兴建尖沙咀天星码头,但因以木材为主料,兴建两月即被台风催后,而后便转移到九龙角的现址修建。 该公司每艘轮渡都以“星”命名,如东星、天星、耀星、夜星等等,取名也算脍炙人口。 这时罗文惠刚准备开口接话,门外便有几辆汽车泊好。 “惠叔,等等再聊吧,正主来了。”何定贤轻轻一笑,起身给长辈添了杯茶,再回到位置上,把目光投向大门。 大门前庭的九龙壁旁绕出一队人马,当先给人推到水缸前的便是一位身穿西装,衣冠楚楚的中年人。 中年人见到坐在中堂茶桌的罗文惠,脸色冷笑,出声道:“小罗生,有事情要同我讲,大可以递拜帖上门,让重案组来办事,也不怕连累手下的阿sir们。” 何定贤向陈子超招招手,同时瞥了简乐伟一眼,冷笑道:“港岛敢动我兄弟的人,全都死光了,简生,试一试?” 简乐伟见到何定贤泛着冷光的眼神,轻哼一声,不再答话。 陈子超来到桌边,只听大佬说道:“坐下来一起吃。” “多谢。”陈子超鞠躬点头,坐在左侧的一个位置上。何定贤则给他倒了杯茶,冷眼旁观罗文惠的表现,只见罗文惠笑道:“你绑我律师楼证人的时候,也没有同我打过招呼啊?” “案子我是输了。” “但我好像赢了你。” 简乐伟笑了:“你今天叫我过来,就是想当面嘲笑我两声?” “这倒不是。”罗文惠挥手道:“只是给你一点教训!” 一名警员手持步枪,突然来到简乐伟身后,双手抓枪,用枪杆卡住简乐伟的脖子,狠狠勒在身前。简乐伟顿时十分紧张,用手掰着枪杆,急促道:“你敢杀我!” “你真的敢杀我!!!” 罗文惠坐在茶几旁爽快的承认道:“不敢。” “我怎么敢杀一个堂堂的太平绅士,保良局、议事局华人代表呢?但打断你一只腿,让你坐着轮椅去开会,让其它人看看对我罗家下黑手的结局。” “这个我敢!” 杀害太平绅士、华人代表、几乎是在刨港府的统治根基,与造访没什么区别。因为,这些太平绅士、华人代表,本身便是总督管理华人的有效手段。 若是有一个太平绅士死于凶杀,负责调查的可不是重案组,而会是军情六处、政治部,要打击、惩戒的也不止一个凶手,而会是一整个政治集团。 罗文惠身为未来的立法会议员,不可能自毁前程,但打断简乐伟一只腿,唔好意思,港督没那么闲得慌,会参与个人恩怨。 一只腿的华人代表。 一样是代表嘛. 罗文惠戴着眼镜,喝着茶。 简乐伟却慌了神,大叫道:“小罗!” “罗生!” “有得谈还能谈啊!” 一位重案警员却已经拎着铁棍上前,狠狠一甩,将他的右腿膝骨打折。 堂下,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罗文惠!” “我一定要刮了你!” 警员回头看向长官,得到长官轻轻点头的默许之后,忽然上前一脚蹬向他的两腿之间,旋即后退一步,再度挥起棍子:“砰!” 一棍又砸在右腿上。 “啊” 简乐伟躺在地上,来回翻滚,痛的已经神智不清。 何定贤问道:“打断了没?” “贤哥。” “断了。”警员答道。 何定贤挥挥手:“这么不小心,请人饮茶都能摔断骨头,愣着干什么,赶快带嘴硬骨头软的小简生去医院啊!” 今天第三更不要等,看状态,状态好有,码不出无。 (本章完) 259 O记集会 两名马仔将简乐伟带出会馆,送往东华医院,马上就能给家里人报平安。有权有势真是好,惹到人还能保住条命,甚至下手不果断一些,再等几分钟说不定行动处长官的电话都要打进来。 何定贤饮了口茶,笑道:“惠叔,你看,世界上哪有什么硬骨头,铁棍一砸,全都是软骨头。” 罗文惠颔首道:“首先,手上得握着铁棍啊。” “是。” “还得有一把枪,抵着他脑袋。”何定贤轻笑着道。 “继续聊聊天星小轮的事情。”罗文惠却对收购天星小轮公司十分感兴趣,出声道:“我手上一共有百分之十的股份,是当初天星小轮公司战后重启运营,筹集资金时购入。” “股份不算多,每年收益却很可观。” 天星小轮在战前已经发展到十一艘柴油内燃机渡船,每天载客量可超五万人次,是在港九连通海底隧道前,来往两区的主要交通方式。 可惜,日据时代,驻军直接收缴船只,十一艘渡船充作军用,小轮公司直接关停。 其中有五艘渡船毁于战火之中,重新开业之初,天星小轮公司只剩下六艘渡船运营,便给了其它轮渡公司机会,城渡码头公司、油麻地小轮公司趁势而起。 在港岛未打开海底隧道前,轮渡公司是市民的硬性需求,日日船票售空,自然财源滚滚。 何定贤、颜雄等人常坐的九龙城渡码头,一来是票价便宜,二来是船票易买,像天星码头尖沙咀至中环的船票,节假日能排出百米长龙,九龙城渡至北角的航线,主要是距离长,耗时多。 “有水的地方就要有船。”何定贤倒想的很透彻,品着茶道:“港岛区四面环海,周边还有离岛,开轮渡公司当然赚钱。” “不过,轮渡与市民的生活息息相关,算是港岛的民生行业,想拿下肯定不简单。”九龙仓公司的实力不可小觑,当下可是港岛排名前十的龙头企业。 他们能看上的生意,肯定不是小生意。 而一桩生意一旦与民生两个字挂钩,没有政治势力就不要想拿下来。因为,民生是港督施政的权力范围,是港督府重点监管的行业,同拍拍电影,开开戏院的小打小闹不一样。 另外,九龙仓资金雄厚,旗下子公司众多,又怎么可能轻易让出天星小轮公司? “我觉得是否能够成立一间轮渡公司,先与天星轮渡作竞争,再想办法合并,或者重组成一间公司。”何定贤打的好主意。罗文惠仔细思考片刻,沉吟道:“不好办。” “成立轮渡公司很简单,港岛各类型公司都是随便注册,但开办客用轮渡,航线需要审批。” 对于两人而言,买船开公司,修码头都很简单。 无非就是钱的问题。 但把渡船停在码头可以,私人使用也OK,一旦涉及到客用,那么航线便被捏死了。 港府不批航线,船就开不出码头。 港岛奉行的自由政策,其实都是表面开放,各行各业,暗中有许多门槛,如果出租车牌照、电力、水力、轮渡、巴士、电视等等.往往这些利润巨大的牌照都掌握在英资手中。 为乜港岛自始至终就只有天星轮渡,油麻地小轮等两三间公司?因为,港府不批航线,其它老板开办轮渡公司也无法运营!无形中造成一种资本垄断! 全港历史上共有四条客运轮渡航线,第一条航线是尖沙咀至中环,首次批给九龙渡海小轮公司,即现在的天星小轮公司,第二条航线是尖沙咀至湾仔,首次批给“四约街坊小轮公司”,后“四约街坊小轮公司”被“油麻地小轮”收购,航线由“油麻地小轮”负责运营,第三条航线即是九龙城渡至北角,由九龙城渡码头公司运营。 第四条则是经济发展繁荣后,专门负责来往离岛区的航线,加强离岛区与港岛区交通。九龙城至北角航线则因过海隧道打通,尖沙咀码头能满足需求而取消。 港岛大多数时期都只保持着两间轮渡公司,少数时期有三间轮渡公司共存。 “那就只能在三间轮渡公司中选一间收购。”何定贤吃着虾饺,商讨着道:“三间公司里有没有能收购的?” “油麻地小轮经营状态不佳,或许有机会收购。”罗文惠倒还真的挺了解轮渡公司,闻言说道:“九龙城渡公司虽然收入一直是三间公司最少,但靠着票价便宜,运营状态倒很健康。” “油麻地小轮公司却因与天星码头航线重叠,直面天星码头的竞争,在服务、载客量上,远远落入天星小轮公司。” “船票不好卖。” 何定贤点点头:“我先想办法与油麻地小轮公司达成收购协议。” “好!” 罗文惠笑着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千万别小瞧收购油麻地小轮的难度,因为天星轮渡其实是最想收购油麻地小轮公司的人,如果收购的消息一传出去,九龙仓公司马上会带着重金来抢。 天星小轮要是能收下油麻地小轮,尖沙咀至湾仔的航线,便等于半垄断了九龙只港岛的航线。 为了票价便宜,甘愿在九龙城坐到北角,再坐大巴进市区的人很多,但在尖沙咀买票直接上中环的人也很多! 天星小轮拿到两条航线之后,完全可以坐地涨价,在每个市民钱袋里刮钱。 偏偏历史上,天星小轮在六十年代,因轮船最多,码头设施最好,抢占了港九轮渡过半市场之后,真的涨价了!在二等船票1角1张的价格不变的情况下,把头等船票从二角涨至二角五仙,即两毛五,涨价五分! 这次表面上看仅涨价五仙,但以天星轮渡的载客量而言,涨的是一笔巨款,涉及到全港市民之利益。时任议事局英籍议员,社会运动家叶锡恩女士,短短一月时间,便收集到超两万名市民签字的抵制书,但议事局物价委员会全员,除叶锡恩女士之外,全数称赞通过。 此次事件,造成数万市民上街游行,引发九龙区暴动,四百人被捕,三十人死亡,九龙连续宵禁三日。 称之为“天星小轮加价事件”,当时天星小轮公司还未拿到尖沙咀至湾仔航线呢。 不过在九十年代末期,难以为继的油麻地小轮公司宣布关停,尖沙咀至湾仔航线还是卖给了天星小轮公司,而离岛区航线则卖给了新世界集团的鲨胆郑。 “华人是该有自己的轮渡公司了。”至于为什么要采取收购的方式?在港岛华资想要进入专营行业做大生意,唯有收购、收购、不断的收购! 采取借壳上市的方法,才有机会进入提前被英资占领的行业,事实上,港岛华资崛起的历史,便是一个不断收购英资的过程。 收购不仅不丢人。 而且一度被视为华资老板的功勋章!不收购几间英资公司,开大会的时候讲话都不硬气,何定贤在收购太古地产之后,眼光瞄上轮渡行业可谓是理所应当。 罗文锦家族不仅与他有政治合作,还愿意展开商业合作,更是一个好的信号。 旺角。 上海街,东方钱庄。 猪油仔穿着白衫,手握纸扇,拱手抱拳:“各位兄弟。” “往后各大社团的规费抽水,继续交给我来负责。” 一张长桌两侧,坐着总华探长雷洛,深水埗探长蔡兆光、尖东新探长大基等人的收租佬,如深水埗收租佬马夫强、尖东收租佬花洒张、洛哥的收租佬猪皮等人。 这些收租佬组成一个圈子,互相间常常饮茶,私交甚笃。 是一个靠华人长官庇护的小势力团体。 人人都有几分薄面。 花洒张放下茶盏,咧嘴乐道:“仔爷。” “规矩我们都懂。” “放心吧。” 十几名收租佬笑声不绝,气氛十分轻松:“保证一分钱都不少。” “是啊。” “仔爷。” “我们连细佬曾都不敢肯,还敢肯你吗?”细佬曾既是高sir的收租佬。 猪油仔闻言大为受用,笑容可掬,抱拳再道:“多谢各位,多谢各位支持。” “很久没来收钱了,手有点生,希望各位多帮手帮手。” 猪皮连忙举杯:“一定!” “一定!” 长桌两侧,多穿着衬衫,T恤,踩着拖鞋,或布鞋的收租佬们,齐齐举杯。 别看他们大多身宽体胖,满脸肥膘,但每个月经手着全港警队之规费,加起来上千万港币,堪称是全港最大的财务公司经理人工会! 猪油仔站在长桌上首的位置,低头饮茶,眼神中却流露出狡黠之色。 “这回伱们少交一分都得完蛋,乖乖交钱也TM要倒霉!” 大老板重扛警队旗帜之后,便要重新接管警队规费,但远远不是重新拿账目,一家家收钱那么简单,因为时代变了! 分发变了。 钱要重新算了。 尖东。 海鲜王大排档。 三合会调查科,旺角区负责人,霍家俊穿着便衣,举杯道:“钱sir!” “恭喜啊!” 整间用红色塑料布围起的大排档,三张酒桌坐满了人,清一色九龙各警署的O记大佬。 门外。 四名便衣警员,叼着香烟,目光来回巡视。 九龙大区O记署理长官,见习督察钱伟善坐在主桌中间,起身敬酒:“全靠何sir提携,先干一杯,齐祝何sir官运亨通,节节高升!” “好!” “先敬何sir!” 十几名O记长官大声喊道。 有些人不在现场,但却在众人口中,像是一句口号,一面旗,一个冠冕堂皇的名! (本章完) 260 金钱的声音 霍家俊干完一杯酒,重重放下杯子,嘶出口气:“爽快!” “钱sir,不愧是为大佬扛过事的人,油麻地探长一步到位,直接升作九龙大区的阿头。”他拾起筷子,夹起菜,边吃边说。 钱伟善笑呵呵道:“何sir不会亏待任何人。” “这一次兄弟们出力,支持何sir上位。” “何sir大手一挥,人人官升一级,单独出来带兵。” “有人少赚了?”孙德兴、周屿升等前军装组长,现o记负责人,人人颔首赞叹:“确实。” “何sir从不亏待兄弟们。”这一回,警务处擢升各区军装组长负责o记,在割肉刑事组的同时,把肉分给了另一部分人。 如钱伟善、霍家俊、孙德兴等人,级别升为见习督察是其次,关键是手底下的人马有枪了! 从地位最低的军装组长,一跃成为与刑事组比肩的政治力量,手底下有枪之后,自然分到手的钱就会变多。 总归,不能再把他们当成穿军装的叫花子打发。钱伟善更是在一众兄弟们之中,突破提拔,以一区军装组长的身份,署理整个九龙大区o记事务,地位在理论上与雷洛相当。 在众人眼里,钱sir是大佬的心腹,署理两个字肯定会去掉,是当之无愧的领头人。 各警署的o记长官们自然而然视他为代言人,紧紧团结在他的身边。 “来。” “祝贺各位同僚们一起升职,今天我请。”钱伟善再度起身,祝众人一杯。 兄弟们齐齐起身,一同把酒饮尽,再陆续坐下,有人貌似不经意道:“明天就是发规费的日子吧?” “是啊!”立即有人接话。霍家俊吐着虾壳,出声道:“不知道仔哥会带多少钱来发。” “说来说去,还是要谈规费的问题。”钱伟善心头叹息一声,倒着酒,应声道:“肯定不会少啦,调查科的兄弟们都是刑事组出身,但凡比之前少一分都会闹事。” “仔哥可没那么蠢。”升完级别。就得升待遇。没人会甘心打白工的鬼佬把刑事组一分为二的手段,其实非常之巧妙,任命军装组长为o记长官,更是鬼佬提前就策划的好。 霍家俊点点头道:“我相信仔哥不会让我们失望,o记的规费不可能比刑事组少一分,可刑事组之前管理着码头,是按照抽水的方式上交给大佬。” “现在刑事组继续分佣金,交水费,o记有没有佣金收?”这段话语并不大声,海鲜排档里,众人却陷入一阵诡异的平静。 三合会调查科在成立以后,各警署长官都忙于组织事务,今晚还是第一次集体碰头,钱伟善受邀出席,在答应前便心知有事情要谈,因为日子选的暗示实在大。 “明天先看看安排,如果没有的话,我来帮大家谈。”钱伟善心知作为九龙区的o记长官,帮何sir掌控好o记是第一要务。 见兄弟们有意见,首先得考虑帮兄弟解决,连手下人心都收不住,又怎样管理九龙o记? 有朝一日,何sir要用o记干活,兄弟们出工不出力,事情就麻烦了。 九龙区o记长官的位置,更需要兄弟们的支持。他帮兄弟,同帮大佬是一件事,根本不冲突。 霍家俊、孙德兴、周屿升等人齐齐松出口气,马上有人起身敬酒:“多谢钱sir!” “钱sir,贤哥选你做九龙区长官,便是因为你同贤哥一样,够义气!” “对啊!” “钱sir不义气,怎么会帮大佬扛?”立即有人笑道:“一年守水塘,两年升督察,忠肝义胆,大佬嘉奖,换别人做o记的九龙区长官,我可不认。”霍家俊震声道:“除了钱sir,没人够资格!”兄弟们一阵哄闹。 钱伟善作为军装组长擢升,又是九龙区的老兄弟,大佬的心腹干将真的很得人心。 可钱伟善却没有在一阵吹嘘中迷失自我,而是再度端着酒杯站起身,目光环视一圈,郑重的道:“我先说好,明天不管仔哥有没有发佣金,发的多还是少,谁!” “谁都不能多说一句话!”他表情严肃,三令五申:“大佬给的,做小就得收着,给多了,是大佬对兄弟们好,给少了,绝不能抱怨。” “如果有谁嫌钱拿的少,憋着,等我去同大佬聊完,再给兄弟们一个答复。”在坐的o记督察们收起笑脸,一个个摆正姿态。 “谁要是敢闹事,不是不给我面子,是不给贤哥面子,到时候,我先干死他。”钱伟善再道:“到时候,我把规费烧下去给他!” “明白吗!”一众督察齐声答道:“yes,sir!” “饮酒,饮酒。”钱伟善甩甩手,独自干掉一杯,在椅子上重新坐好。这几年警队沉浮,着实是把他历练出来,不再似当年的老油条一样,颇有几分独断乾坤的威严。 翌日。何定贤刚刚洗漱干净,走出卧室,白月娥便端上早餐,坐旁边坐下,望着老公出声道:“阿仔一大早就在楼下等着了。” “让他上来吃早餐。”何定贤大口吃着碗牛骨汤面,白月娥回头让佣人到门口带人上来,再走到厨房舀出碗面,等到猪油仔顶着困意,笑呵呵进门时端上:“阿仔。” “多谢嫂子。”猪油仔不敢在何家喊白月娥大嫂,但光是一句嫂子便让白月娥心里美滋滋的。 这句嫂子比社团兄弟一百句白小姐都好听,因为是老公兄弟喊的。何定贤动着筷子,张着嘴,含糊不清道:“钱收上来了?” “收齐了。”猪油仔把刚拿起的筷子放低,汇报道:“港岛九龙总计收上七百三十二万港币,其中码头抽水三百九十七万,烟牌抽水一百二十万,剩下一百多万是全港赌档、马栏、桑拿、字花摊,商铺等地方收上来的。” “钱庄的人已经核对过各区账目,不管是港岛还是九龙、新界、每条街收的整整齐齐,一间档口都不少。”何定贤闻言停住筷子,叹道:“我怕的就是这个,一个个同我摆姿态,讲奉献,谁拿来当靶子打啊?” “据我所知,盛哥收规费的时候,各区可没少截留规费吧?”猪油仔点头:“是,各间警署几乎是明着扣钱,特别是九龙区的地盘,少的留个几万,多的有十几万。” “盛哥为了保住位置,不好同他们翻脸,几乎是默许的。”何定贤望着他道:“你吃啊。”猪油仔连忙低头吃饭。 何定贤在口袋里摸索片刻,起身到客厅抽屉拿出盒烟,点起一支,吐着烟坐回位置上:“鬼佬刑事组切成两片,以前基层只有一个拿枪的部门,现在有两个。” “发规费的方式肯定要变变,要说公平的话,规矩不变,各分一半喽。可出来混的,谁tm同伱讲公平?当初刑事组兄弟们打上码头,现在要拿分刑事组的金库,刑事组肯定不乐意。” “一句话发下去,表面上答应我,私下巴不得咒我死。”猪油仔立即擦擦嘴,干笑道:“不至于,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何定贤在口袋里掏出两个一仙硬币,摊手落在桌面,发出金钱的声音。 “过命的交情也挡不住钱啊,求耶稣都没用。”华警底层只有一把枪的时候,自然是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军装组搭配合,地位低,收得少很正常嘛.现在有两把枪,争夺利益,踩对方上位的需求就有了。 一支枪口只能对外,两支枪口会互指的!别看鬼佬处长肢解华警部门的计划,在政治意义上全面落空,但计划本身是十分周详、厉害的。 实施下来在执行层面,能够给华警造成很多麻烦,乃至于源源不断的麻烦。 这也正是麦景陶敢说出一个部门,一个部门打过去的底气,因为他确实可以一场场同何定贤打。 猪油仔则在硬币落在良久,方把目光收回来,吐出口气:“都是自己兄弟,做事肯定有分寸,再不济,上边还有你压着,谁也不敢下狠手。” “刑事组、军装组、o记这等部门,伙计们拿的钱都已经定死。每个月顶多涨幅十几块,乃至警长、督察们的规费都有比例,少的一万,多的三五万,唯独是华探长、总华探长们多,因为掌握着码头油水的收入,轻轻松松十几万。” “对啊。”何定贤出声道:“轻轻松松十几万,这让o记的阿sir们怎么想?就因为他们之前掌握着全区油水,是全区华警唯一的枪杆子?” “时代变啦,阿仔,现在两个枪杆子呢,o记新上位的那班人不会服气的。而且刑事组也是该交出权力的时候,把钱全部交给我,我来发,是最好的办法。” “不患寡而患不均,鬼佬们也懂这个道理,不会甘于寂寞的。”这个死鬼佬确实麻烦。 何定贤已经不打算再给他任何机会,干脆一次性彻底打倒,搞到他下台! 毕竟玩权衡,衡的是官府派,不是警务处长,更不是一个姓麦的鬼佬! “贤哥,现在兄弟们都很听话,那么怎么开口让刑事组交钱?”猪油仔完全认同大老板的话,就算大老板说地球是方的,他也信! 何定贤无奈笑道:“装乖巧懂事没问题啊,我就直接同他们摊牌,能和和气气的谈好最好。” “呼!”贤哥吹出口烟,嗤笑道:“毕竟装到底的乖,tmd的就是真乖,除了赏他们,还能怎样?” “这个月的规费呢,就按照老样子发码头的钱没全部收上来,我总不能自掏腰包给o记的人补上吧?” 261 订制礼物 猪油仔按大老板的吩咐,把钱分为三份,其中一份带给反贪室,里面包括军火的抽水,一份交给警务处长,分给官府派鬼佬,剩下一份交给坚宝宁,分给军队派鬼佬。 “交给反贪室的有十六万,交给处长的一百四十万,交给副处长的一百二十万,合计两百七十六万。” “全港各警署的华警兄弟们,还要支出两百三十万,当中官府派鬼佬及华警兄弟们分的是现金,军队派和反贪室鬼佬是开钱庄银票。” 楼门前。 何定贤接过猪油仔递来的账目,翻看两眼,望向前方的两辆轿车:“去发钱吧!” “好。” 猪油仔收回账目,出声道:“余下的二百二十六万,已经存进钱庄户头,记大老板的名字。” 这笔钱。 又是一个月辛苦的回报。 “嗯。” 何定贤面露满意之色。 九龙塘。 刑事组。 “仔爷!” “仔爷!” 两位军装警员见到轿车驶入大门,顿时眉开眼笑,立正敬礼,态度比见亲爹还开心。 旺角。 O记。 钱伟善打开藤箱,望着里面一卷卷的港币,叼着香烟,吐出烟雾:“呼。” “五万块!” 这笔钱比当初在军装组领的多十倍,但相比于总华探长而言,又少的有点可怜。 伙计们陆续进入更衣室,打开格间,望着里面厚厚一个信封,打开清点一番,表情都松出口气:“同往常一样多。” “三千六。” “你呢?” “一样啦” 伙计笑道:“难道还能多?边个出钱啊!让社团大佬们都去卖血呀!” 油麻地。 霍家俊望着箱子,抓起一叠港币,捏在手里,盯着钱:“操!” 大馆。 何定贤提着一个钱箱,抬手轻叩副处长房门:“哒哒哒。” “请进!”坚宝宁穿着制服,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翻阅着一份文件,见到何定贤推开房门,提着箱子,小心翼翼的样子,轻笑着道:“何sir,进来饮杯茶先。” “Thank you, sir!”何定贤连忙道谢,把门关上,坐在沙发上,把钱箱摆在桌面。 他接过坚宝宁递来的一杯热茶,饮下一口,笑着道:“坚sir,按照承诺,我带着东西来了。” “刚刚你的人去了麦sir办公室一趟?”坚宝宁翘起二郎腿,侧靠在沙发上。何定贤坦诚的道:“是,有些生意还在同麦sir合作,每个月同样要交割货款。” “这些是你的。”何定贤单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随意打开钱箱。说实话,坚宝宁在见到一个单独的钱箱,心里其实是不开心的,一个钱箱再大能装多少钱? 二十万,三十万,还是五十万?可当钱庄打开露出满满当当,成堆摞在一起,结结实实,一扎一扎的银票时候,他瞬间就楞在当场,过半晌方道:“有多少钱?” 在港岛! 他第一次见到比港币更诱人的特产。 “一千港币一张,一百张一沓,总计十二沓,一百二十万港币!” 何定贤轻笑着轻下口茶,询问道:“坚sir,这是我专门给伱订制的礼物,不知坚sir喜不喜欢?” 一百二十万港币。 换算成常用的十元面值,即是一十二万张,十万块一箱,可以装十二箱。 这么多钱。 TMD。 变成白花花的银票,摆在面前? “喜欢!” “我非常喜欢!”坚宝宁升职行动副处长以来,从未接管过规费,稍微掐指一算,便知最少有二三十万可以落入口袋中,不得不感叹掌握财权的重要性。 “何sir。” “我同你合作,没有信错人。”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支雪茄,弯腰递上。 这些银票不是现金,但港岛本身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钞票,所有钞票都是印钞行用外汇背书,而不是政府信用背书,因此,港币其实就是印钞行获得港府许可而发布的银票。 只是为便于市面流通,面额都用的很小。 东方钱庄的银票,经济逻辑上与港币没有任何区别。虽然监管没有发钞行严格,但警队上下都信,只要能兑出钱,对于警队而言便同现金一模一样。 事实上,这些银票确实是一分钱存进去,开一分钱的票据。 含金量十足。 “以后每个月我都会送礼物来,同我合作过的人都会知道,我从来不亏待朋友。”何定贤就是要趁着把部分规费上交军队派的机会,将现金交易变成钱庄开票,让更多的鬼佬习惯用东方钱庄银牌。 虽然,很多鬼佬在收到银票之后,立即会前往钱庄兑现,但是,依然会有一大笔规费被储存在钱庄。 这些钱将成为商业上的资金池,创造出更多的利润,同时,越来越多的鬼佬习惯用钱庄银票,东方银行的用户规模将越来越庞大。 “哈哈哈。” 坚宝宁朗声大笑。 “何sir,你真不愧是拜关公的,听说关公不仅是忠诚、友谊的象征,还能够让人发财,真的假的啊?” 何定贤抽着雪茄,吐出口气:“真的,坚sir,明天我就给你请一尊最灵的来。” 坚宝宁挑挑眉头,摊手道:“这样讲,你就是我的关公了。” 九龙塘。 三合会调查科,英籍督察蒲德拉推开房门,大步走出办公室,手中捏一个牛皮纸袋,来到走廊窗户前,用纸袋拍拍一位同僚的胸膛:“斯比,一起到赌场玩两把啊?” 一位鉴证科的鬼佬督察,满脸雀斑,秃顶肥胖,闻言乐道:“蒲德拉,看来在调查科收的不少啊?” “一点点啦。”蒲德拉举了举手上的钱袋,招摇道:“刚领的钱,找点开心,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去。” 五名凑在一起聊天的鬼佬督察们对视一眼,有人问道:“蒲德拉,去濠江打德州吗?” “太远了。”蒲德拉道:“九龙塘到濠江太麻烦,路上的时间去掉一半,一天一夜就玩十几个钟。” “九龙塘那么地下赌档,随便找两间玩玩,试试手气。” 斯比来了兴趣:“好啊,到赌场打牌九,压筛盅,输不了多少钱。” 在港岛的地下赌场中,数个几千上万已经是大数目,可在濠江赌场里却是刚刚开始。一般赌场不会让鬼佬客人输红眼,更不敢找鬼佬逼债,往往是觉得赢得差不多,便会请鬼佬出门,有钱有势的鬼佬,甚至可以让赌场返点,导致鬼佬们都把港岛的地下赌档,当作休闲娱乐,打发时间的地方。 如同大爷大妈到麻将馆打牌,有输有赢,但不会输的倾家荡产。 中午。 六名鬼佬督察在食堂吃过晚餐,便一路来到九龙塘,龙翔道的一间地下赌档。三十多张赌桌在场内摆开,赌牌九、打麻将、押大小,二十一点,德州扑克,应有尽有。 带路的马仔点头哈腰:“几位老板,后院还有斗狗、斗鸡的场子,有兴趣可以看看。” 鬼哦、佬们穿着便装,身上配着枪,不算招摇过市,却也没有隐瞒警察的身份。 “你去忙吧。” “我们自己玩玩。”蒲德拉挥挥手,带着同僚们在场内闲逛起来。地下赌档五花八门的玩法,一点都不比濠江赌场少,而且赌客众多,从市井小贩,到工厂老板,毒虫赌鬼,应有尽有。很快五人就开始分开玩牌,有人喜欢玩德州,有人开起二十一点,还有喜欢打麻将的。搓牌的手法娴熟流畅,一看就是深受华夏国粹熏陶。 “刀哥,外边有六个洋老板在玩牌,腰间一个个都挂着枪,看起来是当差的。”财务室里,一个正在算账的中年人抬起头,神色警惕的拉开百叶窗,望着正在兴头上的鬼佬们,匆匆把窗户拉起,出声道:“他们爱玩就让他们玩,估计是刚刚领了规费,我们是正规交钱的档口,怕什么?” “不过,不要借钱给他们,鬼佬最擅长吃白食,账要不回来就完蛋了。”名叫刀哥的年轻人,满脸横肉,长相颇为朴实,但额前一道蜈蚣般的疤痕,却衬得他有一股狠劲。 “知道了,刀哥。”马仔出声答道:“我先出去盯紧他们。” 刀哥坐在椅子上,将一叠港币用细绳扎好,放进保险柜里,出声道:“什么叫作盯?忘记上回白爷开会时说的话啦!是做好服务,配好客人。” “给他们倒茶去。” 马仔忙道:“是是是,我去给他们服务去了。” 刀哥嘟囔道:“一群没脑子的货。” 蒲德拉则拿着一万三千多的港币,一直坐在同一张赌桌上,连续赢了几把,不知不觉,手中已经有三万多港币。由于手气不错,又是鬼佬,一时间吸引不少赌客来到赌桌旁围观。 斯比、加文等几名鬼佬督察,有些赢了,有些输了,但由于本金不够多,本来就没打算大玩,全都来到蒲德拉身边,看着蒲德拉玩二十一点。 赌场里,不同的游戏,针对不同目标的客户,其中押大小、二十一点等玩法,突出一个快!能在极短时间里把手中的筹码翻倍,也能在极短的时间让他输光筹码。 但偏偏玩法越简单,速度越快的游戏,在赌场越受客人追捧,因为赌客们已经不在乎过程,就盯着输赢那一瞬间爽,能缩短过程自然是一件好事。 (本章完) 262 痛殴阿sir “干!” “再来!” 几分钟后。 蒲德拉已经输红了眼,把手中剩下的两千港币,推进牌桌:“发牌。” 马仔望他一眼,手速很快,继续发牌。 一名老赌客坐在对面,冷笑一声,摸起底牌:“跟!” “弃。” “跟” 这张牌桌旁坐着六位玩家,一半以上选择拿牌,剩下两名弃牌退场。 二十一点的玩法很简单,一共只有拿牌、停牌、分牌、弃牌、投降五个选择,其中投降只发生在庄、闲,或两位玩家之间,投降者可以收回一半的筹码。 是所有赌局中唯一可以投降输一半的游戏! 蒲德拉拿到第二张手牌,相加为十七点,情况瞬间被动,因为他桌上还有一张底牌,掀开之后,大于四点便会爆牌。在二十一点的游戏中,越小的牌越难拿,往往三以下的底牌最为难得。 众人望着蒲德拉把底牌掀开,一张梅花七,四周顿时传来一阵遗憾之声。 蒲德拉与赌场里的所有人一样,不会永远获得幸运女神的眷顾,输钱的速度比赢钱更快。 “呼。” 他点起支香烟,坐在椅子上,吐气道:“放数佬呢?” “我要借钱。” 在旁的同僚斯比出言劝道:“蒲sir,输完就算了,图个开心而已。” “对啊。” “一个月规费而已,大不了下个月再来,借什么钱啊。” 同僚们纷纷皱眉,觉得不对劲。 马仔见状悄悄朝对面的兄弟使过眼色,正常情况,见到有赌客输钱要借钱,赌场的放数佬马上就会出现,但偏偏大佬特意交待过不要借钱给鬼佬。 马仔只能跑到办公室里向大佬道:“刀哥!” “有个鬼佬输急眼了,想要借钱赌。” 刀哥挠挠额前疤痕,苦恼的站起身:“TMD,这么快就输光了?你们也真是,不懂得放放水,多让人家玩两把。” “刀哥,二十一点,他都是跟客人一起玩的,我们怎么放水啊.”马仔满脸冤枉:“而且他跟牌同开天眼一样,根本不带思考的,一把能输几千块。” “以前没见过这几个人,嫩鸡玩上头了吧?”刀哥来到门口瞄了一眼,带人走上前,递出一支香烟:“阿sir,抽烟。” 蒲德拉接过香烟,叼在嘴里,用刀哥的火点上,吐出口气,出声道:“我刚刚在你的场子里输了好几万,想要借点钱继续玩都不行?” “阿sir。” “不是不借钱,主要是” 刀哥眼神落在他的枪袋上,笑道:“你们的身份不方便,对不对啊?” “干脆先回去洗个澡,过几天等手气好些再来。” 蒲德拉皱起眉头,脸色铁青,突然看见刀哥在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递上前来:“阿sir,拿去买两包烟,场子里的规矩,第一次不能让人输到光,一点点返水。” 蒲德拉接过一叠港币,数都不数,爽快的丢在桌面,出声道:“继续!” 马仔表情难做,看向大佬。 此刻,大佬忍着怒气,坐在鬼佬身边,把桌上的钱重新拿起来,塞进鬼佬的口袋里,低声下气道:“阿sir,返水的钱不能下注,起码要走出店门一趟。” “这也是规矩。” 蒲德拉却猛的起身,将钱拍在桌上,大声吼道:“今天我就要玩!” 刀哥旋即站起,瞪着面前的鬼佬,十分不爽:“伱TM来找事吧?” 五名鬼佬督察立即站在同僚身后,表情严肃的望着他们,用手指道:“后退!” “后退!” 刀哥笑了,摊开双手,无所谓道:“阿sir!” “这里是我的地盘,要退也是你们退,这样,你们退出去,我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怎么样?” 斯比解开枪袋,用手搭着枪柄,用手拉扯一下蒲德拉衣角:“走了,蒲sir。” 蒲德拉却把腰间的配枪拔出,直接拍在桌面,大声喊道:“你TMD开赌场不让我们赌,借钱也不借,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你们给刑事组交钱,不给我们O记交钱是吧!” “干!” “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刀哥刚刚弯下腰,打算抄起凳子,一板凳把鬼佬撩翻。 可下一刻鬼佬却已经抄起武器,顶住他脑袋,并且满脸杀气的把保险打开。刀哥瞬间吓的满身冷汗,举起双手,颤颤巍巍的道:“长官,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 蒲德拉喝道:“为什么不给我们O记交钱!!!” 斯比、加文的鬼佬,不得不把枪掏出,替同僚撑撑场子。 不过,几人在听见蒲德拉的质问,立即明白今天对方来赌钱是假,来找事是真,他们全都被蒲德拉给利用了。当然,刀哥也已经回过神来,欲哭无泪的道:“交了!” “我交了啊!” 几名马仔打开赌档大门,让受惊们的赌客们纷纷离开,余下十几名看场的社团马仔,拿着砍刀、铁棍,将几名鬼佬给围在中间。兄弟们怒火中烧,满脸杀气的盯着鬼佬们,鬼佬督察也十分紧张。 蒲德拉则冷笑一声:“打发叫花子呢!” “那也叫交了?” 刀哥解释道:“我们规费都是统一交给仔爷的,再由仔爷发给你们,具体怎么分是你们的事情,找我们没用啊。” “阿sir,你要是不信,打电话给仔爷、给洛哥、给钱sir都OK,没必要拿枪指着我啊。”他在讲话时悄悄朝兄弟使着眼色,一个醒目的兄弟当即后退,回到办公室里,满脸紧张,拨出电话:“喂?” “九龙塘警署?我是潮义勇的人,要报案,有人到地下赌档打劫对!我跟刀哥的,是一班鬼佬,拿着枪,自称是O记的人!” 兄弟一边打电话,一边频频扫向外界。 “钱sir,我是跟刀哥的,有个O记鬼佬来赌场找事” 钱伟善接到电话,脸色骤变,连忙道:“我马上过去!” “快点,钱sir,他正用枪指着刀哥的头呢。” 钱伟善挂断电话,起身抄起配枪,穿好外套,走出办公室道:“同我去九龙塘!” “是!” “长官!”O记警员齐声应命。 九龙塘。 刑事组。 雷洛穿着西装,梳着油头,衣冠楚楚,站在办公室里抽着烟,望向刚说完的陈细九叹道:“我就知O记一定不会甘心,但不知是鬼佬的想法,还是钱sir的想法。” “洛哥。” “怎么办?”陈细九唯唯诺诺,没有半分主见。 雷洛不疾不徐的走出办公室:“放心,为了钱来的,刀仔应该不会出事,但我们收了刀仔的钱,就要替他摆平鬼佬。” “带上兄弟们,龙翔道赌档!” 陈细九应声道:“yes,sir!” 当二十名O记警员们来到赌档大门时,赌档大门已经被刑事组荷枪实弹的进行封锁,钱伟善走下车,抬起手向兄弟们示意道:“你们在门口守着。” “善哥,有事随时叫我。”一名兄弟出声道,O记警员们则一齐站在门口,表情警惕的望向门内。 九龙塘O记负责人大威已经赶到现场。 “钱sir!” 他立正敬礼,满脸紧张。 钱伟善瞪他一眼,一言不发,掀开门帘,进入赌档当中,不自觉地用手屏住鼻子,目光在场内巡视一圈,当看见雷洛时才喊道:“洛哥!” “钱sir。” “O记成立是一件好事,但不至于要拿我刑事组立威吧?别忘记,O记的兄弟们以前都在刑事组上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我的。”只见雷洛坐在一张椅子,四周站着一伙潮义勇的马仔,六名鬼佬督察则坐在一张桌旁,桌上摆着一个大布袋。 钱伟善眼神与雷洛对视片刻,忽然嗤笑道:“雷sir,讲笑了,全九龙谁威得过你?不过我阿善也不是白混的,抓了我O记的督察,总该给O记一个交代。” “喔?” 雷洛冷笑两声:“你这是在坏何sir的规矩,在砸警队的牌子!” 钱伟善抓起路边一个凳子,拖着凳子,一步步走上前道:“你打我O记的人,是在砸我O记的牌子,又让我怎么做?” “呵。” 雷洛解开西装袖口,卸掉手表,拿起桌面一根铁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上前道:“我来教怎么做!” 蒲德拉见到两个九龙区的华人大佬争锋相对,急忙火上浇油:“钱sir,钱已经拿到了!” “去你妈的!” 砰! 钱伟善双手扬起凳子,劈头盖脸,便将蒲德拉砸倒在桌面。蒲德拉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便硬生生砸中赌桌,趴在赌桌上发出一声惨叫。雷洛同时甩下铁棍,一棍砸在斯比身上,出声喝道:“O记对吧?” “反黑组!” “我TM干死你!” 斯比痛呼一声,连忙起身要跑,惊叫道:“雷sir,我是鉴证科的,你认识我的啊” “鬼佬都长一个样,我怎么认得清!”雷洛大声吼道。 钱伟善则转身将斯比抓住,一拳将其干倒,紧追不舍的跪在地上将其痛殴:“鉴证科!” “鉴证科也TM敢来分我们O记的钱?” 钱伟善数拳打下,抬起袖口,擦了擦汗,回首间,正好对上雷洛投来的目光,两人会心一笑,再度分工痛殴鬼佬。 (本章完) 263 必争之地 “这就你们让你请客洗脚的原因?”旺角,一间足浴房内,何定贤穿着浴袍,躺在按摩床上,手中捏着雪茄,吐出口烟雾。雷洛闻言笑道:“大佬不会是个吝啬鬼吧?” “洗个脚而已,又没让你请全餐。” 钱伟善挑眉道:“洛哥,贤哥是觉得洗脚不过瘾!” “哈哈哈。” 雷洛大笑。 何定贤眯着眼睛,面带笑意,弹弹烟灰道:“鬼佬真是不甘寂寞,让几个督察打着O记的名号来挑事,就想搞得刑事组与O记对立?” 这一招其实真的阴险。 毕竟,人心不可测,或许雷洛、钱伟善一个念头不对,两边人马就可以打起来。要知道,钱伟善作为九龙O记新上位的阿头,急需坐稳屁股下边的位置,给人落面子是会拼命的! 而九龙O记作为新开张的部门,阿头给人落面子,再加上涉及切身利益,绝对无人会善罢甘休。只能说,他在九龙区势力经营的根深蒂固,无论是钱伟善、还是雷洛都知道他的性格。 谁打内战。 谁先死! 雷洛靠着按摩床,喝了口热茶,不屑道:“我同阿善一起在九龙扛枪、嫖娼的同袍情谊。” “边个能坏我们的关系?” “鬼佬挑拨离间的招数,太老套,太生硬啦.” 钱伟善附和道:“是啊。” “要是三言两语都同洛哥打,华人讲什么团结,我们怎么帮大佬管好九龙?大佬伱放心,全天下乱起来,九龙都不会乱!” 何定贤点头:“最好咯!” 雷洛则道:“不过,鬼佬能站出来搞事,代表我们给鬼佬有想象空间,底下兄弟们其实是有意见的。也对,O记拿的少嘛,我懂!贤哥、阿善、将来码头的规费照半劈,一起分怎么样?” 钱伟善心头很是诧异,斜眼看向雷洛,摇摇头:“当年刑事组打的地盘,O记现在来分,不好,不好。” “装!” “你他娘继续装!” 雷洛叼着雪茄,深吸一口,调侃道:“真是不怕钱没拿到手,消息传出去,给下边的兄弟们轮斩啊!” “贤哥。” “你发句话吧!”雷洛的眼神望向左侧,拿着雪茄,表情十分真挚。钱伟善拿不准雷洛的想法,何定贤却知道雷洛是真心实意,他颇为感慨的道:“分!” “肯定得分!” “首先,码头是集结整个九龙华警的力量,一起拿下的,当时刑事组出大力没错,但是,每个人都有份,一场功劳不能吃一辈子。其次,当初只有刑事组一个配枪部门,现在加了一个O记,刑事组的兄弟们吃独食,O记的兄弟肯定有意见。” “不管有多少理由,破坏团结都是罪人,不管有多少困难,坚定团结才能胜利。”何定贤定下基调,挥挥手让小妹出去,望静静听令的两人叹道:“阿洛,你能提出分钱,我很开心。” 雷洛笑道:“同贤哥学的!” “兄弟第一。” 何定贤点头,再侧头看向钱伟善:“阿善,你能代表O记挺住也很不错,据我所知,兄弟们意见其实不小。” 钱伟善道:“一点点小意见。” 何定贤笑道:“能理解,同样的级别,同样的位置,凭什么比别人少收十几万?所以,今天你们两个能在鬼佬挑事的时候,选择站在一起面对鬼佬。” “我很欣慰。” “但鬼佬的做法真没错,设想一下,假如九龙区两个组的话事人,不是你,也不是阿善呢?” 雷洛在大佬的询问露出难色。 “假如,及时赶到现场是一个探长,一个O记组长呢?”何定贤又吸口烟,凝重的问道:“他们忍不住先掐起来,后面的事情怎么办?你们两个都下不来台,场面就很难看了。” 钱伟善叹道:“那确实麻烦。” 今天,要不是两个人心中有数,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真有可能是两个手下去处理类似的事。 何定贤则道:“所以,刑事组把规费劈一半,只是治标不治本,一来O记手上没有账目,二来,刑事组的探长们会有意见,继续搞起来靠你们扛不住。” “鬼佬明知九龙区都是我的人,为什么在九龙区搞事,而不是在港岛区?因为港岛区的人不敢动,他们知道我会杀人,偏偏九龙区是家兄弟,一上头个个有恃无恐。” “九龙区是我的心脏啊!” 雷洛面色动容,出声道:“贤哥,你话怎么办吧!” “对啊,我同洛哥肯定是支持你的。”钱伟善紧接着道。 “唉。”何定贤摊牌道:“我也很难,只能冒险把刑事组的钱收上来,以后码头那边,交给钱庄的人去收钱,我再把钱对半劈给你们两个部门。” “看起来是我赚了,可你们谁知道,会计组又要招人,每个会计一个月三四百块。钱呢?我还是拿那么多,吃力不讨好,兄弟们还以为我在收权。” 钱伟善盯着大佬,目光含泪,深深感动,喊道:“贤哥!” “你一个人付出太多了!” 雷洛表情一愣,旋即附和:“是是是,贤哥。” “不要太操劳呀。” 何定贤摇摇头,叹息一声:“不多做点事,鬼佬又欺负到头上,好不容易争取把鬼佬踩下去,又怎能允许他们再骑到头上?阿洛,你负责与刑事组的兄弟们打招呼,阿善,O记你来负责。” “没问题。” 雷洛应道。 钱伟善也道:“放心吧,大佬。” 有何sir站出来扛事,兄弟们不管愿不愿意,开不开心,心底都只能接受。关键是雷洛、钱伟善已经点头,底下的人不爽也没人够资格带头。何sie则突然道:“不过阿洛,你突然少了一条财路,手上的钱够花吧?” “啊?” 雷洛捏着雪茄,愣神后,笑出声来:“哈哈,大佬,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屋村仔喽。家里现金多到塞满衣柜,怎么会缺钱花?豪车、名表、别墅、海外豪宅,一样都不缺。” “你不是寄养了五六个女仔,每个月都要换新女朋友吗?”何定贤调侃道:“再多钱也不够女人花!” 雷洛仔细想想还真是。 何定贤则道:“拆东墙补西墙,不是大佬该干的。刑事组兄弟们收到手的钱变少了,心里总会有意见,我想办法给大家开辟条新财路,但肯定得先把码头的钱收上来。” 钱伟善道:“钱握在大佬手里,下边再多意见都没用,将来刑事组、O记都乖乖给大佬打工,领薪水。” “一个老板发钱,再多工人都能管,没人会再想着闹事了。” 何定贤笑而不语,但心中很认同。 搞定了九龙区两个扛把子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简单顺利,首先,港岛区总华探长陈立不用提,不可能会阻止何sir的任何计划,其次,港岛区O记负责人董成为根基浅薄,全靠潮汕商会里王老板的推荐,才有资格从一个小军装组长一跃而成O记负责人,又怎么敢反对何sir的意见? 因此,何定贤让四位扛把子与手下通个气,再召集全港华探长、反黑组长吃个饭,事情就算彻底定下。 众人在何sir宣布取消码头抽水,码头规费由猪油仔代收,按照先前比例,一起分发之后,全都乖巧选择默认。不管是将会少分钱的华探长们,还是将会多分钱的O记长官,当他们见到何sir站出来讲话,心里对于钱的贪欲反而变少,更多的是对话事人的敬畏。 团结! 这次部门间的小博弈,并非是何sir在主导,但两个部门的华人警官们,却主动向何sir展示了华警之间的团结! 两天后。 中环,潮福茶楼。 何定贤坐在二层临街的位置,提壶倒水,沏着茶说道:“师父,这次鬼佬打过来,在O记刑事组之间挑事,我们得打回去。” “你要怎么打?”陈立穿着白衬衫,撩起袖子,手臂撑着桌面,夹着支烟,眯起眼睛问道。 “饮茶。”何定贤端上杯热茶,动作慢条斯理,轻声道:“打一个对我们有利的关键位置,比如CIB,刑事情报组。” 陈立吹出口烟,精明的笑笑,表情大有深意,似乎看透他的打算:“你要对CIB下手,不是报复性行动,是筹谋良久,准备搞场大的吧?” “呵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父。”何定贤一袭白色长衫,梳着油头,潇潇洒洒,打扮成翩翩公子,饮着茶道:“鬼佬有政治部、情报组、军情六处作情报支持。” “我们华警部门除了几个卧底名额之外,有什么在警队内部,乃至面向全社会的情报系统吗?没有,仅有一个商会当作交流平台,但地域之间有隔阂,利益之间有冲突,还是拧不成一股绳。” “因此,刑事情报组对我们非常重要。”他放下茶杯,非常诚恳的道:“鬼佬之前既然调华人警员进情报组,想打乱英华之间的分别,但那么就得让鬼佬吃吃苦头。” “让他们吃鸡不成蚀把米!” 陈立摇摇头:“继续讲。” “掏心掏肺的讲。” 何定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十分低调的道:“总不能让鬼佬一直来找麻烦,源源不断的搞事,那样兄弟们要不要上班,要不要抓贼啦?干脆一次把麦景陶干翻,让官府派畏惧,让军队派惊恐。” “CIB是很好的工具,是政争到最后的必争之地。” (本章完) 264 已成权贵 “你找我讲这么多,不会是要我一个老骨头,替你去同CIB过过招吧?”陈立把烟头捏灭,端起茶杯,回绝道:“想都不要想!我可经不住鬼佬的刀枪。” “呵呵。” “师父。”何定贤和善道:“我怎么让你打擂台呢只是CIB里的华人督察,以前在伱手下干过,希望你试着牵条线。” 陈立若有所思:“不去亲自去找,是怕给人看穿,要先把人拖下水啊。” 何定贤轻笑一声:“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在鬼佬的部门里,同鬼佬通气比和我们通气来的快。” “好。” 陈立爽快道:“让别人卖命可以,总要给做小的机会。” 以何定贤的身份直接与CIB华警接触,大概率会获得华警的支持,但这样就丧失了突然性,隔一层让陈立去接触CIB警员,更可以做到出其不意。 “多谢师父。”何定贤举起茶盏,以茶代酒。 两天后。 陈立坐在一间大排档里,用筷子指着一盆烧鹅,出声道:“建明,我特意在油麻地带来的皇记烧鹅,尝尝?” “多谢立哥。”方建明忙着拾起筷子,夹了一块鹅肉,食指大动,咬下一口即道:“好吃!” 陈立笑眯眯的道:“我记得你当年在油麻地做军装,最喜欢吃皇记的烧鹅。一周要买两三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去泡人家女儿。” 方建明脑海露出一个青涩少女的模样,腼腆笑道:“老板嫌我穿军装,不肯把女儿嫁给我。” “哇靠。”陈立吸着烟道:“你TMD是去泡人家女儿啊!” 方建明轻笑道:“陈年往事了。” “也是,你现在可不仅带枪,还有情报科的华警督察,今非昔比,比我一个老骨头强得多。”陈立吹出口气,调侃道:“还有没有泡老板女儿了?” 方建明笑了笑,不作回应,陈立看他的表情就知,两个人当年虽没成,但私下里没少搞啊.方建明则道:“立哥居然还记得我这么多事,当年没有立哥提携,我也进不了便衣队。” “立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是比何定贤更早一期的油麻地军装警员,后来受商会老板赏识,推荐到铜锣湾当便衣,算是在高永盛手底下做事。兜兜转转五六年,以便衣队长的身份调入刑事情报组。 “没什么大事。”陈立弹弹烟灰,也不藏着掖着,在怀里掏出一份报纸,指着上头一块版面,出声道:“情报组消息更灵通。” “我想托你查一查背后的老板是谁。” 方建明眼神落在报纸上,看见是一则商业新闻,眉头稍缓,再擦干净手将报纸拿起。报纸上是一则关于港岛华人坟场的扩建新闻,坟场要在原址上扩大一倍,以增设灵位,申请已经通过华民政务司批准,将要拆迁四周一块两百亩的用地。 “华人坟场归属华人坟场委员会管理,名誉主席为华民政务司长,委员会成员多为各商会会长。” “立哥。” “家里老人身体” 陈立笑笑:“早埋在大陆了!” 方建民松出口气,出声道:“那你调查坟场扩建的新闻干什么?” 陈立道:“我正好在拆迁地块里有一栋老房子,上个月,坟场委员会为了拆迁,故意放火烧毁民宅,不仅把我的房子烧了,还烧了几个同乡。” 方建民蹙起眉头,望着老上司,脑海不断思索着。 陈立接着说道:“所以,我想查查动迁是谁的主意,火是谁放的,幕后到底有什么人参与。” 虽然,华人坟场最早是一个不盈利的公益组织,只是为了华人争取一块埋骨地,为了安葬辛亥革命的烈士,但是,自从坟场管理委员会创立,有华人政务司长加入,很多事情都变了味。 委员会早已利用灵位盈利,甚至盖起骨灰塔,一块地都不给,靠着出售骨灰位赚的盆满钵满。一个骨灰位可以标价几万块,在死人身上扒最后一层皮。 当年公益性质的免费墓地依然有,却是高等华人,名流士绅的专属。因为把名人藏进墓地,可以提高墓地的商业属性,而华人永远坟场背后有英资入股早已不是新闻。 鬼佬一向是生老病死,全都想赚一手。 既然背后可能牵涉大人物,以立哥的身份地位,还要托情报组一步步调查,便显得理所应当。 “好!” “光是查查没问题。”方建民犹豫片刻,答应下来。毕竟只是查一查线索,又不需要动手,把消息交给刑事组即可。立哥后面是想要报复,还是忍气吞声,便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不管是出于对立哥的尊重,还是出于同为华人警员的身份,他没理由,也没能力拒绝立哥。 “多谢啊,建民。”陈立皱巴巴的脸上,挤出笑容,举起酒杯道:“我没看错你!” 方建民笑着道:“立哥看的人眼神一向很准,整个人江湖都知道。” “呵呵呵”陈立昂起头,喝着啤酒,笑容满面。 大馆。 行动部,总督察办公室。 何定贤坐在椅子上,正在细致的阅读一份文件,片刻后,将一份文件折起一角,丢在右手边。正巧,文件下方压到一张折角的报纸,依稀可以通过报纸边边,看到对于华人坟场拆迁新闻的报道。 在一个鬼佬掌权的部门,要夺下权力,不能跟鬼佬对着干。要把部门里的华警推上位,只有华警上位,部门权力才能落到手中。 而他在担任行动部长官之后,已经很少看见一线的具体个案,交上来的报告大都是结案报告,港岛犯罪率创新低,结案率常年保持百分之百,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 除非他有意插手个案,或在一线进行行动指挥,否则,行动部长官的指挥权,基本是派不上用场的。倒不是权力被架空,是低下探员再能干啦!事实上,鬼佬在行动部设置的指挥权,本来就是在关键时刻才会动用,用来插手一线华警做事,是在法理上留个后门。比如,鬼佬想抓一个被华探长包庇的通缉犯,便可以令行动部插手,调动其它区探员出手。 可惜,底层华警已经是铁板一块,鬼佬们光靠法理难以命令。反倒是让何定贤驭下更加方便,随时能调动任何一区的警力,插手任何一件案子。因此,他最怕的就是没案子,没案子只能找案子。 全港百分之百的破案率,下头哪有案子给长官处理啊.让长官破案不是打长官脸吗!难怪鬼佬一个个给养得膘肥体壮,满身肥油。 好在,行动部有指挥中心的作用,各区结案报告,行动部门的人事调动,及各类资讯都会汇总上来。 何定贤动手的机会变少,动脑越来越多,可看见的消息多,能更好的掌控大局。毕竟,刑事情报组体制上也属于行动处管辖,虽然直属行动副处长,但情报会分发到各部门,其中就包括到行动部、重案组、三合会调查科等。 而刑事情报组主管“宝德”高级警司,旗下有专业的窃听组、跟踪组、线人组、接近一百多人。不仅是实打实的实权派警官,更是警务处长麦景陶的心腹。 因为,麦景陶是警务处长,安插人马时,早早就不局限于管理、行动两个部门。所以,刑事情报组在创立之初,便是隶属于官府派的势力。 管理、行动是部门间的区别,可以因职位调动,情况不同发生转变。军队、官府派却是政治根本、出身的不同,会伴随一位官僚终身。 “大老板。” “花旗洋行的大班想与你会面,同你亲自谈。”邱德更打来电话,口中说的花旗银行,正是著名的美资洋行。 二战结束后,美资作为全世界增长最快,收割最多的资本集团。亚大地区的金融业务,便是以花旗为首,花旗重返亚太也不过几年时间,便已经收购油麻地小轮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想要拿下油麻地小轮是绕不过花旗的。 “今天晚上行不行?”何定贤定下一个时间。 邱德更道:“好,我马上与花旗大班联系。” 在华人老板眼中,花旗、汇丰、太古都是一个鸟样,鬼佬还分英美吗?难道美国佬打你的时候,英国佬会帮你啊?想都不要想!但油麻地小轮的股份在花旗银行手中,远比在汇丰手中好太多。 毕竟,九龙仓集团是英资公司,一直受到汇丰洋行的大力支持,天星小轮公司又隶属于九龙仓。何定贤有机会在美资手中拿到油麻地小轮,却不可能在英资手中拿到油麻地小轮的一点股份。 花旗大班加西亚好像对何定贤找上门来非常兴奋,在半岛酒店见到何sir的弯腰鞠躬,满脸热情。 “何先生,这是我的名片。”他双手递上名片,出声说道:“我们花旗是非常乐意与何先生这样的权贵所合作,油麻地小轮的股价,我完全可以按照市价售出。” “喔?”何定贤接过名片,扫了一眼,交给身旁的倪坤,惊讶的道:“sir,我在你眼里都已经成为权贵了?我这个人好面子,可开不起玩笑!” (本章完) 265 与洋行合作 “不是开玩笑。”加西亚翘起二郎腿,在怀里掏出雪茄,望着他道:“以何生在华人中的声望,在警队中的权势,在商界里的影响力,已经完全不逊色于老牌家族。” “虽然,何生政治势力差了点,但胜在有枪有人,而且年轻,年轻代表一切!”何定贤在家族资产和人脉方面,其实与老牌家族也相距甚远,但偏偏有大把时间,大把机会可以闯! 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与一代不如一代的旧家族,明眼人都知谁更有前途。 何定贤笑着接过雪茄:“我钟意听你的讲话。” “好听!”他探头接受鬼佬递来的火机。 “啪。”加西亚合上火机,轻声道:“何生想要油麻地小轮公司,没问题,但需要何生提供资源互换。”虽然,油麻地小轮在竞争当中已经输给天星小轮公司,但是,作为港岛重要的民生领域,专营线路的价值也很高。 若是把抛售小轮公司股份的消息放出去,上门抢购的人肯定骆驿不绝。 当初,花旗洋行就是看中小轮行业的潜力,贷款给油麻地小轮兴建码头,购置渡船,由此获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就知道加大班说话好听是要收费的。”何定贤捏着雪茄,吐出口气:“什么条件?” “花旗洋行希望与贵司旗下的东方银行合作,开办定期存款业务。”加西亚道:“定期存款是总行新开设的一项金融服务,指客户把现金按照一定时间储蓄,给予不等的利息回报。” “期间不能取出,除非支付违约金。”后世非常普及的定期存款服务,在眼下却是一项新的金融产品。 在金融行业内,新的产品,推广起来很困难。因为大众本能对于新产品会持怀疑态度,出于规避风险的考虑,都尽量会选择熟悉的金融产品。 如果说英资洋行有港府作为背书,能够获得华人商人的信任,美资洋行在港岛要扎根确实困难重重。 首先,华人是不会信任美资银行,其次,要面临英资、华资的充分竞争。 所以,美资洋行在亚太地区历来处于二线,竞争力是比不过英资的。花旗洋行早期靠着 “旅行支票”、 “复利制度”、 “无抵押贷款”等创新服务,一步步发展壮大,又在战时发放 “胜利贷”、 “战争贷”,帮美方售出56亿国债,大受国会老爷们的欣赏。何定贤当然明白定期存款制度,未想到,美国佬玩的这么早。 只能说,玩金融,华尔街真不愧是世界第一,什么步子都敢迈,就是往死里玩借贷。 定期的钱存在银行里,不能取款期间,飞哪儿去了?贷出去了啊,否则钱放在仓库里会生利息啊! 借贷永远是所有金融产品的核心诉求,而定期的方式,则是在扩大贷款的同时,限定用户取出,避免银行出现挤兑风险,能大大加大银行的资金使用空间。 加西亚之所以想要与东方银行合作,倒不是看上东方银行的钱,而是想要利用东方银行华人间的口碑,对港岛数量最多的华人推出定期产品。 “请何先生放心,定期存款不是一件坏事,经营得当,对储户与银行都有好处。”加西亚见到何定贤陷入思索,害怕他无法理解定期存款的效用,出声解释。 何定贤失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经营得当当然有好处,但如果经营失败呢? 全世界历次金融风暴,每次与美国佬都分不开干系,要不是有强大的航母、舰队、华尔街早破产几百次。 第三次南北战争都打开了。不过,美方的强大偏偏是实际存在的,与花旗银行合作,几十年代确实没有倒闭的风险,再往后,想太多根本没意义。 “所以,贵行的合作,是怎么个合作方式?”他弹弹烟灰,面带思虑。 加西亚眼神一亮,眉梢露喜,笑着道:“以东方银行、花旗银行两家公司的名义,联合推出定期存款产品,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利率在三个点、三点五、四点五、六点七之间。” “当然,这是年率利,按照公司的复利制度,十年利率已经非常可观。”何定贤发出嗤笑:“普通市民存十万港币在银行,躺着不用工作,吃利息是吧?” “呃追平物价涨幅是有机会的,但想要跟上楼市、贵金属涨幅很难。”加西亚倒不说胡话,诚恳的道:“而且十年之间,储户无法使用货币消费。” “这笔钱等于不属于他,所以,还是得上班的。”何定贤点点头:“继续!”加西亚道:“我们两间银行售卖出的金融产品,统一交给花旗银行使用,相应的,客户取现由花旗负责兑现,如分升海啸,战争、金融危机等事情引起挤兑。” “全权由花旗银行负责担保,当然,花旗会按照产品售出量,给予东方银行一定的抽佣,佣金为百分之零一七到百分之二之间,按照定期年限的不同。”何定贤思索片刻,必须承认花旗抱有很大诚意来,但他还是改了改条款:“不如这样,双方售出的金融产品,各归双方使用,不过东方银行可以按照售出的产品金额,购入花旗相应的产品数量,把抽佣加到利息之中即可。” “如果发生挤兑,两间银行各自负责。”表面上看,条款修改的很没必要,但却将两间银行一起面对储户改成独立面对储户,互相间在起一个合同,便可以通过购买保险,规避花旗产品出问题的可能。 国外有很多保险公司,专门给银行业务担保。这样何定贤可以不怕花旗出事,因为保险公司的赔付,完全可以应对储户的资金损失。 加西亚大有深意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成交!”何定贤伸出手,满脸笑意:“哈哈哈,多谢加sir。” “邱掌柜,拟合同。”他扭头吩咐一句,邱德更立即上前与花旗大班的助手交接,双方当场拟起合同,一方用的毛笔写小楷,一方是用钢笔写英文。 一页页合同写起来要不少时间,特别是小楷合同一张张摊开晾墨,场面非常具有时代气息。 当然,这些合同只是初步的一个雏形,双方当场签字,即代表合作确认,可法律条款上的细节补充,还需要由律师楼再经手一趟。 最后,花旗银行再以每个点五万港币的价格,将油麻地小轮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直接出售给东方集团。 东方集团支付现金一百万,在这年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股份收购,放出风声绝对会上港岛商报。 但在何定贤看来本次收购却非常值得,只因油麻地小轮公司除了专营资质外,还有五艘渡船的实体资产,每艘渡船都价值二三十万。 本次股权交易算是非常成功,可惜,油麻地小轮公司本身成了添头,银行合作成为双方的主项目。 “大老板,同花旗银行的产品合作,律师楼已经完善了法律条款。”两天后,邱德更坐在东方钱庄的阁楼内,身穿一袭长袍,向老板汇报:“东方银行、钱庄都已经写了广告牌,立在大堂,向客户推荐定期存款的项目。” “据我了解,花旗银行已经开始在街头租下广告牌宣传,效果好像很不错。”何定贤颇以为然:“定期存款的利率毕竟高,在将来怕是会成为一项不小的业务,东方银行先与花旗合作两年,之后也得推出自己的金融产品。” “阿更,有机会去华尔街逛一逛,派几个年轻的伙计去留学。” “金融方面美国人是专家,同专家学没什么好丢人的。”邱德更闻言心中很是佩服,出声道:“大老板目光长远,想的透彻,我会好好挑几个聪明的伙计,去美国喝洋墨水,他们要发达了。” “呵呵,肯下苦功夫把语言学好,这年头天生就该发达。”何定贤端起茶盏,饮一口茶:“总之,前三个学会英语的,就送他们去。” “船票吃喝,公司全包,每个月薪水照领,再多发一百留洋补贴。”有花旗的关系,送人到美国华尔街金融公司,乃至洋行内部留洋都十分简单,又不是真的去上学。 要是效果好,将来年年派人去都行,华人金融行业也该多下下功夫。 “我先替后生仔们谢谢老板了。”邱德更轻笑一声,又道:“账房已经算出来,想要再收购百分之二十三的油麻地小轮股权,一共还需要两百七十万港币。” “要想百分之百收购油麻地小轮公司,至少需要八百万港币,不是一个小数字。当然银行方面完全看得出来,就看老板需不需要动银行的钱。”上市股票都会水涨船高,更不用讲握在私人手中的股权。 他不可能用五万一股的价格,买到百分之百的股权,而且区区八百万港币,又不是什么大数目。 “银行的钱不要动,我也不打算出钱,这块肉正好用来分给兄弟们,让他们开心开心。”何定贤想把油麻地小轮的股份分给华探长、o记负责人、以及重案组和军装组。 266 华人警察工会! 让兄弟们更多参与进生意,享受跟他的商业红利,并非是做慈善,而是把商业红利发挥到极致。 达到重塑权力的效果。何定贤在与鬼佬的交手中发现,在现有体制下打赢鬼佬一次,两次,十几次,鬼佬都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因为,警队本身就是鬼佬的体制,鬼佬会输,但不会灭,华人输一次,却会一败涂地。 他没有能力灭掉鬼佬,但却可以考虑,让华人警员跳出警队体制,重建一个体制。 在九七到来前,鬼佬灭亡前。华人也有输几次的资本,也有不会倒下的底气! 只要不倒下,便能不断壮大,怎样可以建立一个体制?首先要有钱有粮,让兄弟们跟着你吃粮,其次要有一个管理机构。 或者称之为组织!在现有规则下,不搞暴乱,和平壮大,唯有创立工会、社团等组织社团是商会、同乡会、江湖人玩的。 警队华人作为政府部门的一员,玩社团只会给高层打击瓦解的机会,唯有堂堂正正的注册工会,才能让港府承认组织存在。 要知道,工会在全世界范围内,特别是欧美地区,是最根正苗红的社会组织。 具有的权力可不一般,甚至能直接影响政府决策。工会手中不仅有钱、有人、还有选票。 谁也不敢惹。 “在警队之中以华人警察为主,成立一个华人警察工会,再在工会当中成立一个华人警察基金。”何定贤早已深思熟虑,打好腹稿:“让全体华警通过华人警察基金,参与进商业活动,收益再打进基金账户,按照工龄、级别、贡献来分享。” “这样华人警察便是以工会为首,而不是以警队命令为首,在组织性上就盖过了警队,把华人打造成一个铜墙铁壁,利益共同的团体。”插手情报科是一步棋。 功在一时。注册华人警察工会是创建组织,打造根基,利在千秋。 “当然,华人警队还是在警队内服务,受警队管辖,享警队福利,遵守警律。”何定贤暗道:“但华人有工会撑腰兄弟们就不用怕老板剥削!” “因为,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具有天生的正义性,做什么都是对的!” “因为,欧美资本社会就会靠工人发展,社会各界对工人活动抱有天然的同情。” “因为,华人工会发的钱是正当商业收入。”如果华人警察一直按照现在的情况,靠着在江湖收规费,形成利益团体,将来是会被社会进程淘汰的。 鬼佬用一个icac就能打破华人警队的同盟。历史上,警队罢工活动换来一张特赦令,看起来很威风,扬眉吐气,但只不过是让警员们免于牢狱之灾,保住一份糊口的收入,八九十年代华警早不复当年之盛况。 相反,华人要是能成立一个工会,有正当收入分红。将成为一个打不破的团体! 一个植入政府内部,有资格参政,享受很大话语权的团体。作为华警工会的发起人,外加首任工会主席,何定贤的权力将不再来自于警队,而将合理合法的来自于工会。 他就算在警队离职,退休,只要还是工会主席,那么依旧是警队最有权力的人之一。 “永远的权力!” “这才是世界的主旋律!”何定贤想到华警工会一旦成立,华人警员们团结一致,共同发展的样子,心底不禁感到热血沸腾,甚至连注册工会的条件都已经征询过罗文锦大律师。 “虽然,华警是隶属于警务处的一部分,按照法律,成立工会需要由警务处长出面申报,再由民政司批准,鬼佬应该不会给我机会。但现在不正好是要打鬼佬处长吗?” “要是能把鬼佬处长给打趴下,加一个丧权辱国的条款,不过份吧?”何定贤抽着香烟,想想就发笑:“鬼佬的招,还给鬼佬,看他们怎么破!”资本社会最大的动乱来源,其实便是工会。 “而我在打趴鬼佬之前,可以先着手成立华警工会基金,让基金会先运作起来再说。”旺角。 大运冰室。雷洛一身西装,坐在木凳上,吃着菠萝包,满脸惊愕的道:“何sir,你又要为兄弟们开财路?” “要不然,我为乜对油麻地小轮这么上心?”何定贤叼着香烟,坐在对面,吸着冻柠茶:“不怕告诉你,油麻地小轮是刚开始,我想收购天星小轮公司。” “最好是拿到全港的客运航线,把全港的轮渡行业都握在手中。”雷洛满脸不可思议。 “贤哥,我以为伱只是给探长们开条路,分点钱,收拾一下人心。”何定贤笑道:“探长们的人心算个屁。” “最底层的人心才是人心。”雷洛叹服道:“何sir,在为兄弟做事的格局上,我从未见过超过你的人。将来警队不管发展成什么样,港岛不管发展成什么样,警队兄弟们永远会记得你。”何定贤挥挥手道:“少拍马屁。” “不是拍马屁!”雷洛却表情一正,郑重道:“我是讲认真的,因为兄弟们感受得到,知道谁在真正为他们做事,谁是只为了私利在斗。” “以前的姚sir我不知道,但刘福、张景荣、高永盛、乃至我和立哥,阿善等等没有一个人是为了华警在做事,全tm是为了赚钱。” “我觉得赚钱没什么不好,这年头不赚钱,不贪活不下去,但一边赚钱,再一边想到为兄弟们做事。” “兄弟们一定会记在心里。”何定贤颇有些感触,发现正确的事情,一定就会有人支持,错误的事情,一定就会有人反对。 大多数人,不一定敢做,有能力做。但一定知错对!毕竟,一个正确的决定,会惠及到千百万人,一个错误的决定,也会损害到千百万人。 大家用自身的感受便能明辨是非。 “这种事情不用那么多人想,走到一定位置,自然而然便会想。”何定贤道:“你同我一起混,便是在为兄弟们做事,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真正自私的。” “当然,也没有不自私的人。”他失笑一声又道:“我想你帮忙找兄弟们筹些资金,九龙区刑事组总共一百万,华探长才有资格投。” “收购油麻地小轮的全部资金,总还需要八百万左右,军装、刑事、重案、o记每个组两百万,两个区,一个区一百万,不是警署负责人连投的资格都不要给。” “因为,这一轮投资你们只能享受到基金会每年给工会成员分红之后的收益。”广大华警作为工会成员。 自然不需要交钱。只要为持续为警队服务,为工会做事分红白拿。 “但我保证两年之内,成本收回,三年之内盈利,收益绝对很可观。”轮渡的重要性摆在这里。 雷洛点点头:“我信。” “而在理论上,你们将要捐出手中的所有股权,注入到基金会当中,换取基金会的权益,同时我也会捐出股权,手上仅留下百分之一的股权。”何定贤道:“未来油麻地小轮公司百分之一的股权归我个人,余下百分之九十九的股权,属于华警工会基金,华警工会则用基金里的钱用来运营。” “超出工会福利的钱,会以基金会的名义分给参股人,看起来麻烦了一点,但只是多套一层马甲,你们拿着基金会的权益照样收钱。” “而基金会百分之九十九的股权,将会永远不能售出,只享受分红权,不具备管理权。”这就是同股不同权,后世很多大企业都用相关方法管理。 何定贤百分之一的股权,握有百分之百的管理权。 “当然,华警基金会董事局可以投票委任总裁对小轮公司进行管理,我对于小轮公司的人事任免仅有一票否决权。”只不过,他作为捐出个人股权最多的人,自然是华人基金会董事局的董事长咯。 雷洛则在细细品味一番之后,察觉到一个很重要的关键。 “贤哥,基金会董事局、华人工会理事局,未来将会是同一批人吧.”这批人同时还是现在的华探长及以上人物,集合所有华人警官中的当权派。 也就是花钱买进油麻地小轮的股票,再捐给华人基金会的过程,不仅是投资一个商业项目,也是一把打开权力大门的钥匙! “呵呵,愿意主动捐出股份为华警工会做贡献,自然该在基金会、工会有一席之地啦。”何定贤深吸一口香烟,甩手把烟扔丢到街上。 雷洛心头十分震撼,立即嗅见基金会背后的巨大政治意义,为能参与感到兴奋,连忙说道:“贤哥,我明白了。” “收购方面,我先认筹五股的价格,剩下五股开大会让九龙各署探长都加入。”这时,他深知绝不能再犹豫,要做的就是上车! 上车!绝不能错过历史给他的机遇。相信,二三十年后,倒过头开看,成立华警基金绝对是改变历史的一步.不能参与的人打破头都想进,谁又会想要拒绝? 要知道,收购油麻地小轮剩下的八百万港币不少,但分摊到各个华探长、o记长官、军装警长身上。 每个人都不痛不痒,洒洒水啦。 267 某位鬼佬的心声 半个月后,华警工会基金正式成立,设一名董事长,四位联席董事,一百二十名董事局成员。 何定贤担任董事长,拥有基金会董事局的一票否决权,雷洛、陈立、钱伟善、董成为任联席董事,有一票比十票的投票权,余下各区警官组成的董事局,一人拥有一票。 东方集团也完成对油麻地小轮的全面收购,收得百分之百股份,共斥资一千三百万。这是由于东方集团的强势收购,引起市场震荡,加上天星小轮公司的竞价所导致。 最终,整场收购比预想中多花了三百万港币,但以各位华探长们的实力,轻轻松松出钱吃下。 华警工会即将首个控制的商业性公司——油麻地小轮。 何定贤则将基金的管理权,委托给罗文锦律师楼打理,再由东方银行负责协助。 罗文锦个人名下有专业的基金公司,再加上工会将来需要律师的地方极多,托管给罗文锦家族非常合适。罗文锦律师楼不仅答应成为工会的代表律所,更以低于市面的价格收费。 何定贤个人名下的慈善基金且东方集团的法律代表,皆是楚家当年介绍的人在打理,现在把工会基金与工会法律事务交给罗家,既能够保证家族资产的稳定,又能够取得罗家的好感。 一碗水端平嘛. 华人警界高层都已经知晓何长官的动作,下一步就是要成立华警工会,为华人警察创立合法组织。但在警队没有正式批准工会成立前,何定贤暂时没有正式向全体华警宣布相关事宜。 警务处长办公室门口。 政治部负责人,助理处长“布力”身穿一套西装,举起手臂,轻轻叩门:“哒哒哒。” “请进!” 麦景陶坐在办公室内,签署着一份文件,朗声答道。 “sir!” 布力推开房门,进前两步,立正敬礼:“政治部有一份关于华人警员的情报。” “布力sir,坐!” 麦景陶穿着军装,放下钢笔,面带微笑的绕出办公室,弯腰在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递给下属。 布力接过水杯,坐在沙发上,望向处长。 处长在坐好之后,翘起二郎腿,才慢条斯理的问道:“什么情报?” “华人警员共同筹资收购了一间小轮公司,成立了一个基金会托管,据警员了解是想要共享红利。”布力将一份文件递上:“全体华人警员共享红利,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麦景陶接过文件,起身回到办公桌上,也取了一份文件交给布力:“你看看。” “yes,sir!” 布力接过文件,看到封面上情报科的字样,低头认真翻阅起来。二人便在办公室里安静的查看文件,半晌之后,麦景陶率先合上文件,把文件夹放在桌面,重新坐下:“这是何定贤构建权力的一步棋。” “麦sir。” 布力说道:“是否采取一些行动?” “什么行动?”麦景陶与他对视一眼,轻笑道:“唯一有效的行动,便是向港督府递交文件,禁止警员经商,持有商业公司股份。” “你觉得可行吗?” 布力脸色一黯,摇摇头。 世界上,能够做到禁止公职人员经商的国家,少之又少,能够禁止军队经商,细数历朝历代都没几个。人一旦抱团,自然会想办法为群体攥取利益。 港岛经商最多的公职人员,并非是警队华人,而是各个政府部门的官僚,甚至港督都在其中! 限定在警队内也不可能。 麦景陶、坚宝宁、伊辅、布力等人个个有份,谁会站起来反对自己?革命,自己革不到自己身上的,要别人来革你的命!麦景陶等人为官一任,最大的目标还是赚钱嘛.用资本主义的方式回击资本社会,真是非常犀利。 麦景陶道:“既然不可行,那么又怎么禁止正常的商业活动?何定贤能够集中华人警官的资金,成立基金会,确实是一步好棋。但商业活动是有风险的。” “基金会一定就能稳赚不赔?”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竟然有些狐疑,因为何定贤从商以来确实稳赚不赔。 “而且享受基金会利益是需要一定门槛的,不可能做到每个华人警察都有。”麦景陶似乎看穿了下一步棋,出声道:“到时候,我这里多施加压力,他们的计划不会被批准。” 这一招光明正大的棋,确实让麦景陶很被动。 每一条都按照法律来。 这正是工会基金成立的意义,与一起分规费截然不同的境遇. “关于情报科交上来的报告,伱怎么看?”麦景陶点起雪茄,深吸一口,把话题抛向他。布力轻笑着道:“据情报科资料,华人坟场管理委员会的行为,已经触及不正当竞争,凶杀、纵火等多条罪名。” 方建明调查到的情报,最终还是汇总到上头。 倒不是他有意上报,而是他在情报科内没有人手,一举一动都落入鬼佬眼中。 麦景陶道:“华人坟场的管理委员会全都是华人老板,整块肉只有民政司主席一个人吃,现在还搞出纵火案,真是无法无天!” “我打算让反贪室与重案组联合调查,把案子一查到底。” 布力知道长官是想要让华人之间狗咬狗,同时也是盯上华人坟场扩建的利益,当即会心一笑,出谋划策道:“麦sir,拿这个案子做文章完全没问题。” 麦景陶叼着雪茄,十分自信:“哈哈,你把文件交给坚sir,上边有批复。” “yes,sir!” 布力肃声应答,起身道:“长官,我先走了。” 麦景陶挥一挥手,吐着烟雾,表情淡然。虽然他与坚宝宁已经撕破脸,但在不涉及政争的案件上,坚宝宁也无法拒不执行。行动副处长说到底是警务处长的下级,是要配合上级工作的。 坚宝宁在收到文件之后,也不在意,签完字下发行动部。何定贤作为行动部的华人主管,理所当然的收到文件,看完文件便知道鬼佬已经吃饵。 随后,他打电话让陈子超、达文西来办公室。 十五分钟后,在湾仔赶来的达文西,匆匆赶到行动部,正好见到何定贤与陈子超在走廊抽烟。 “何sir!” 他连忙上前,立正敬礼。 何定贤指间夹着烟,西装笔挺,侧过头面带微笑:“文西,有件案子交给你办。” “是!” “长官!” 达文西挺直腰杆,喝声应道。 “不要这么严肃。” 何定贤取出一支烟,上前递给他,嘱咐道:“是一起涉及华人坟场扩建事件的商业案,好好查,不管查到谁身上,确定罪名直接抓。如果遇到麻烦找阿超,重案组会配合你。” 陈子超弯腰伸手道:“达sir!” “我知道了,长官。”达文西向何定贤先点点头,再与陈子超握手:“陈sir,久仰大名。” “一样。” 陈子超笑着收回手。 “好好干吧。” 何定贤将烟头掐灭,转身回到办公室里。 麦景陶主动插手华人坟场的案子,并非是要整肃华人坟场管理委员会,而是想通过抓住委员会的把柄,以此介入华人坟场的利益。鬼佬一旦对某件案子上心,要么是迫于政治压力,要么是当中有利可图。 区区一个坟场拆迁案,死几个人会带来什么政治压力?无非是麦景陶觉得通过调查,能够给坟场委员会施压,发一波死人财而已。 “葛sir,我有一个伙计在情报组做事,没人帮手他,一直束手束脚的,有没有机会向情报组主管‘德宝’美言几句。”何定贤坐在纪律科高级警司办公室内,同新任主管葛白说道。 葛白一年一级,步步高升,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见到何定贤提出的请求,轻笑着道:“我与德宝关系不错,可以帮你提提,那位华人警员叫什么名字?” “方建明,一个督察而已。”何定贤叹道:“要不是老街坊,我也懒得为一个督察来见你。” “德宝警司如果同意的话,他那一份肯定够厚,你那一份当然也会有。” 葛白轻声笑道:“何sir,客气。” “要是你帮忙,我也坐不上纪律科主管的位置,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呢!” 何定贤纠正道:“人情归人情,帮忙归帮忙啊,兄弟之间的人情不用还,钱却一定要算好,除非你不把我当兄弟。” 葛白老脸乐开了花,递出一支雪茄后,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何sir,听说你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是。”何定贤没有否认,出声道:“福利性质的基金会,没什么钱赚的。” “怎么没邀请我加入啊。” 葛白故作遗憾道:“我也很热衷福利事业。” “TMD,我看你是想要领福利。”何定贤心里暗骂一声,出声道:“这是针对华人警察的福利基金会。” “什么!” 葛白惊叫一声,不可置信的道:“何sir,你到现在还没把我视作华人吗?我从来到港岛的第一天起,便被这片美丽的土地深深吸引,我热爱它,我愿意成为它。” “你懂吗!” “这份真挚的情感,是发自肺腑的啊!”葛白满脸深情,宛如海外的归家游子。 今天第三章不一定有,不用等,因为剧情要需要斟酌一下。 (本章完) 268 控股警队 何定贤脸色发懵。 见过不要脸。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葛sir,你要是,要是没有一身白皮,我真TM信你是华侨!”何定贤捏着雪茄,吹出口气:“华侨之中像你这样爱国的都少啊.” “何sir,伱这样讲话,那就不够意思了。”葛白佯装不悦道:“二战都打完了,全世界反法同盟是一家,懂不懂?用民族、国籍,肤色来分种族。” “肤浅!” “只要有心,有信仰,我就是你的同胞,对不对?” “你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葛白张开双臂,上下打量自己,摆出一副怀疑的姿态。何定贤忙道:“葛sir,误会!” “天大的误会啊!” “我看不起你,也不能看不起高级警司对不对?” 葛白脸色一僵,片刻后,朗声大笑:“哈哈哈。” “哈哈哈。” 何定贤同样大笑,笑过之后,却主动道:“唔好意思,葛sir,但凡你是个黄皮,阿三都得。我肯定让你进华警工会,但偏偏你白的发光,加入华警工会,享受福利,华人兄弟们肯定没问题,我们都把你视作同胞来着,但鬼佬那头怎么想?” 葛白愣愣神,颇为意外的道:“华人警察要成立工会啊?” “没听说啊!” 他听见钱就两眼放光,其它事情哪会深究。何定贤则道:“是,基金会是为筹备华人警工会而成立,但目前还未向警务处长提出申请,毕竟成立工会事关重大。” 葛白点点头:“这倒是。” “华人警察工会一旦成立,可是能同警队平等对话的组织,警务处长恐怕不会轻易批准,特别是华人警察工会。”他看向何定贤的目光已经变了。 因为他深知背后的政治意义。 “呵呵。” 何定贤轻笑一声,说道:“如果葛sir能够搞定成立工会的报告,我不仅可以邀请你加入,还让你担任名誉董事,享受基金会权益,再准备两百万港币奉上。” “葛sir,这笔钱赚不赚?” 葛白闻言大为心动,但思虑一番,摇头笑道:“何sir,你太高看我了。” “这件事陶sir不批准,没人帮的上忙,成立工会可是完全的行政申请。” 他再想发财,也得量力而行。 这份钱没有警务处长级别是赚不到的,而现在警队高层都知道麦sir看不惯何sir与坚sir。 “那就没办法喽。”何定贤耸耸肩膀,摊开双手,出声道:“华人警察工会的钱,葛sir你怕是赚不到了,不过,葛sir可以考虑赚英籍警察工会的钱咯。” “现在英籍警察工会不是没成立吗?” 葛白猛的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道:“何sir,你有什么想法?” 要知道,历史上港岛警察工会要在八十年代方会成立,负责保障警队全体职员的福利、权益、其中还包括退休警员。现在警队不仅没有华人工会,英籍工会也没有。 鬼佬作为警队的统治阶级,食利者,是不需要工会来保障自身权利的。相反,工会还是个向高层索要权力,独立运行的一个组织,鬼佬当然不会自找麻烦。 这就给想要攥取权力的人一个机会,如果鬼佬中有一个站出来成立警察工会,那么是否能够成为取得权力的一个渠道? 何定贤深吸口雪茄,观察着葛白的表情,徐徐吐出烟雾,满意的道:“葛sir如果站出来牵头成立警察工会,或许能在工会有一个很好的位置,将来再成立工会基金,为全体警员博福利,将来是不是更具地位、更具话语权?” “同我在一个锅里刨食有什么意思,自己开锅烧水,不是更香吗!” 葛白神情十分激动,瞠目结舌道:“我,我,我够资格?” “凡事敢为人先者,勇立潮头,敢为天下先者,引领潮流。”何定贤十分霸气的鼓舞道:“只要做成,便是够资格,到时候葛sir在警队的政治资本,啧啧。” “我不敢说啊。” 何定贤摇摇感叹。 葛白心绪已被勾的躁动,出声道:“成立警察工会的事先放放,光是成立起来钱从哪儿来?为成员谋福利,捍卫权益,工会运营,每一项都是要花钱的。” 最关键,他没有重利作为许诺,根本推动不了警察工会的成立。 而且与华人警察工会面对基层警员的福利制度不同,鬼佬警察工会一旦成立,利益肯定是向上输送,为高层牟利而服务的。因为,华人处在一个拼搏时期,会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会为每一个同胞兄弟而考虑。 不管某个人是否自私自利,是否丧尽天良,但主流思潮是以团结求生,向上拼搏为正确。那么每个华人在做事的时候,或多或少都要承诺团结的正义性。 无法反对团结的旗帜,甚至在需要的时候,捏着鼻子都要认! 所以,华人警官们可以暂时让出利益。 这叫政治正确,也可以叫信仰、叫希望但鬼佬高层作为剥削者,政治正确是与华人完全不同的,剥削、不断的剥削、是在港岛工作的首要前提。 而剥削是会上瘾的,导致他们不仅对外剥削,对内也剥削,而且剥削是自私的,导致鬼佬永远无法团结在一起。要知道,思想是一切的前提,人是相同的,唯思想让人不同。 另外,鬼佬作为警队的统治者,一旦成立工会不可能同华人一样,只立一个华人工会的牌子,肯定是港岛警队工会,全体警员,不分籍贯都可以加入。 既然都要成立工会了,工会肯定是越大越好。 但没关系,法律没有限制一个部门、公司成立工会的数目,只要达到三十个注册人数,警队里可以成立很多个工会。如果阿三有本事,也可以成立一个恒河工会。 虽然,工会拆的越散,实力越弱,但政治形势摆在面前,华人警察工会肯定比警察工会人多嘛.到时候警察工会叫的好听,实际上也就几百号鬼佬,说不定警队外边的人都不知道有个警察工会,人人都只知“华警工会”。 工会与工会之间又没有隶属关系。 谁有本事,谁当大佬。 随着时过境迁,几十年后,华警工会比警察工会听起来更像正统。一个组织不会因为名字而厉害,就像人一样,只有厉害的人,才会让人望名生敬! 甚至赋予其名不一样的意义! 面对葛白的提问,何定贤嗤笑一声,感觉听到一个笑话:“投钱咯,与华人工会一样集资成立基金,把基金交给我的人打理,到时候赚钱不是照样份?” “实在不舍得投钱,大不了来华警基金贷,我会让你缺钱吗?葛sir!” 葛白呼吸都有些急促,深吸两口雪茄,望了何定贤一眼:“那样警察工会岂不是在你的控制之下?” “错啦!” “葛sir,你在讲笑话吧.工会永远是属于成员的,警察工会又怎么会在我的控制之下?工会要是只为一部分人牟利,那干脆不要办好啦。”何定贤大义凛然的道:“只是警察工会基金会受华警基金控制。” “但我会坑你吗,会坑各位阿sir吗?” “大家都是为警队服务的.” 如果鬼佬不给他找麻烦,警察工会基金自然不会出事,但如果高层与他起冲突呢?“华警基金”作为就是“警察基金”的股东,乃至于债主。作为华警基金的董事长,何定贤随便操作一番,便能够让警察基金亏损,下狠手甚至可以让警察基金破产。 届时,已经加入工会,享受了几年福利的鬼佬警官们会甘心?到时候为了考虑工会内部的力量,鬼佬都必须向华警低头。 “何定贤是想要通过工会控制整个警队啊!”葛白心里为之叫好:“用钱砸垮警队?” “这个方式我喜欢。” 当然,鬼佬长官如果愿意把生意拿出来给基金会,那么鬼佬是有机会接管基金,掌握工会的财源。但目前为止,能躺着赚钱的项目,鬼佬肯定不会扔进基金会。 他们自己赚不香吗? 剩下的项目,想要达到高收益,是要冒一定风险的,怎么看都是托管给何定贤这个商业天才来得好。何定贤能想走这一步,也全是靠自己本事。当然,直接与高层报何定贤的名号,成功的几率很低。所以,他利用基金会做股权渗透,那么便能让鬼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有钱赚嘛,为什么不行? 葛白感叹道:“何sir一心都在为全体警员考虑,我深感敬佩,刚刚听完何sir一番教诲。” “我也想为警队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贡献了。” 何定贤鼓手鼓掌。 “啪啪啪。” “葛sir真是忠诚。” 葛白腼腆一笑,虚心接受了夸奖,随后他许诺道:“这件事情我会努力活动的,争取马到成功,当然,基金会到时候的利益分配和资金,麻烦何sir多费费钱。” “作为回报,情报科的事情你放心,我保证没问题。” 何定贤连忙起身:“葛sir,不敢,不敢要回报。” “是我嘴拙,帮兄弟提携一个伙计是天经地义的事。”葛白轻轻掌嘴,自怨道:“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 “今天还要多谢何sir的教导,你可是我职业路上的一盏明灯,将来不管走到哪一步,我永远视你做兄弟。”最后,这句话透露出葛白的野心。 (本章完) 269 帮自己! 三天后,葛白走出情报组负责人办公室,转身来到港岛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出声笑道:“伊辅sir,早上好。” “葛白。” 伊辅靠着办公椅,尝了一口咖啡:“什么事?” “sir,我有情报汇报!” 葛白立正敬礼,语气严肃。 伊辅颇为意外,放下杯子,蹙眉道:“纪律科有什么事吗?” 正常来讲,葛白来找他,大多是吃喝玩乐,活动关系,很少涉及真正的案件。因为,葛白本身就不是一个以办案见长的人,更擅长人情世故,官僚主义。 否则,老老实实办案做事的人,一年能升一级? 葛白坐在办公桌前放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扶膝,端正道:“根据纪律科内部调查,华人警员正在组织工会。” “嗯?” 伊辅有点意外,表情也变得认真:“仔细说说。” “上个月,华人警员在何定贤的号召下,成立华人警察基金,基金已经收购一家小轮公司,正式开始运营。”葛白朗声道:“表面上看,基金会是商业活动,实则是在为成立华人警察工会做准备,为将来的华人警察工会提供资金。” “伊辅sir,华人警察工会成立,将会彻底架空警队对华人的指挥权!” 伊辅眼神产生变化,望着葛白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向死死盯着华人。” 葛白正色道:“严加防范着何定贤!” 伊辅颔首道:“已经向处长汇报了?” “处长应该已经知道。”葛白说道:“只是成立工会是法律允许的范围,受法律保护,处长也没办法干涉华人内政,但处长应该不会签字。” “进步了很多啊.”伊辅看着葛白,脸上忽然露出笑意,掂量道:“既然明知处长不会签字,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葛白心里咯噔一声,略感不对,忙到:“sir,冷处理太过被动,以我对何定贤的了解,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推动工会成立。” “一直这样被动挨打太过憋屈,我建议警队抢先成立港岛警察工会,把全警队警察工会的实权都握住,华警工会自然无法成立,以此将华警势力牢牢掌控。” 伊辅表情一愣,再细细一琢磨,发现真的大有可为,更没想到葛白的回答如此精彩。他作为港岛大区负责人,手中权力已是警队前五,要是能主导港岛警察工会的成立,下一届警务处长的事情 “钱从哪里来?” 伊辅心头狂跳,望向葛白,大为意动。 葛白陈述道:“两种方法,一种是在警队高层内集资,一种是拉投资,比如到东方银行贷款,或者让华警基金出资。我们直接向华人警察施压,逼他们把钱拿出来给我们运营。” “到时候,用华人的钱,办警队的事。将华人警察基金握在手中,得来全不费功夫!”葛白讲完便闭上嘴,静静等待伊辅的决定,他不相信伊辅不动心。 因为,成立警察工会,绝不仅是谋利,更是谋权! 掌握警察工会的人,将有实力以下克上,到时候,踹开警务处长,让麦sir退休都简简单单。再不济,也可以排队轮候下一届处长,以伊辅的资历是有资格竞争处长的。 如果可以成立组织起警察工会,再通过钱,把工会实权掌握。等到换届,一脚踢开两位副处长,直接登顶都没问题! 二桃杀三士! 何定贤在推动警察工会成立的时候,丢出去的可不只是钱,还有权。 这两个桃子,足够让人争破头。 鬼佬成立警察工会,其实与何定贤成立华警工会一样,谁能挑头,组织起来,让会员享受待遇,谁就能掌权。 伊辅沉默片刻,忽然变脸,望向葛白厉声道:“葛白,你当我是白痴吗!让华警基金出资,不就是向华人借钱,让华人控股警察基金,到时候警察工会的幕后老板是华人基金。” “警队的老板是谁?” “华人吗!” 伊辅瞪起眼睛,面带杀气:“上一回,自告奋勇的把何定贤调进湾仔反贪,说会好好管着他?后来怎样了!TMD,你坐的位置,何定贤帮伱杀出来的!” “现在,你来同我讲,成立警察工会?呵呵,警察工会一旦成立,要么沦为华人在幕后掌权,要么沦为华人成立工会的一颗棋子。” 嗙! 他猛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葛白,你到底在帮谁做事!” 葛白吓了一跳,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张张嘴,正打算嘴硬的时候,突然觉得以伊辅的性格,如果打算告发、惩戒他的话,绝不会当面把事情说出来。 而以警队高层的个性,官府派、军队派是统一的政治势力不假,但政治势力内部也是有派系斗争的,伊辅作为官府派的干将,是麦sir的左膀右臂,但偏偏头上压了一个卓sir。 卓sir的关系直达总督,是麦sir都干涉不了的。因此,伊sir对于卓sir非常不满,甚至对麦sir都有意见,谁也不愿意一直被人骑在头上!有机会,绝对有机会! 葛白把心一横,干脆梭哈,正色道:“伊sir,我只为自己做事。” “从祖家调到港岛是为什么,无非是升官发财,多赚些钱。一个决策对我而言,不管政治上谁输谁赢,只要我赚到了,那么便是合理的。” “内阁大臣们,议会老爷们,脑袋里会想国家利益吗?不会,只有一心想着个人利益,往上爬,爬到最高的位置,才有资格谈理想、讲抱负。” “所以,不管你觉得我靠向谁,但我始终坚定地站自己!每一件事情,不谈对错,只谈价格,否则,我的政治资本怎么可能做到高级警司。一个总督察就干到退休了。” 伊辅脸上的怒气渐渐褪去,变得平静。 因为,葛白这番话听起来丑陋,但偏偏是港岛鬼佬的政治正确,谁反对谁就不是自己人,所以,他心里很容易接受。 其次,他不得不承认葛白说的有道理,也许在政治上,不需要谈论对错,赚到就够了。 葛白接着道:“伊sir,你是我的长官。” “我也希望你爬的更高,你爬上去,我才上得去!” 伊辅长叹一声,坐在椅子上:“我知道了。” 葛白点点头,敬礼道:“goodbye,sir!” 伊辅望着葛白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渐渐下定决心,无非是出卖警队,成就自己。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会参不透? “成功了。” 纪律科。 葛白站在办公室里,点起支雪茄,深吸一口,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信念是不可动摇的,一旦动摇就会崩塌,滚向深渊之下。”他悠悠吐出白雾,很是理解伊sir内心的挣扎,因为他也有过,所以他清楚:“挣扎会感到痛苦,痛苦会让人放弃,真正有信念的人是在享受,在沐浴理想的荣光。” “根本不用挣扎。” 两天后。 “方sir,恭喜!” 情报组,办公区。 高级警司宝德身穿制服,将一枚两朵花的肩章,佩戴在一位青年警员身上。 青年警员挺胸抬头,腰杆笔直,眼神明亮。 德宝在为下属换完肩章后,立正敬礼,满脸笑容的击手鼓掌。办公区内,七十余名警员齐齐鼓掌,出声道贺:“方sir,恭喜啊。” “恭喜!” “方sir!” 方建明举手敬礼,三面转身,向在场的所有同僚致敬。 短暂的仪式结束后,他还如在梦中,有些不可思议:“给立哥查一个小案子,什么都不用做,都能升职为高级督察?” 幸福来的太突然。 方建明已经意识到,背后肯定有推手,并且隐隐猜到是谁,心中即兴奋,又感动。 下月初。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拿着电话,叼着香烟:“大掌柜,钱都送出去了?” 邱德更道“嗯。” “两百万现金,一百万银票,用作初期成立资金,之后工会成立运营还需要钱。” 何定贤轻笑一声:“鬼佬胃口真不小,没关系,今天付出的港币都记在账上,将来利息一笔笔找鬼佬算。” 华警基金中集资获得的钱款,全都投入油麻地小轮当中,在收益没有回来之前,是拿不出钱控股警察基金的。何定贤作为华警基金董事长,东方集团老板,又怎么会缺得了手段? 他以华警基金的名义向东方银行申请无息贷款,把鬼佬存在银行里的钱掏出来,再借给鬼佬,由此控股了新成立的警察基金。现在警察基金已经成立,三百万港币也没有注入资金,而是被鬼佬们分割干净。 在有一个巨大政治意义的项目上投钱,其实是赚是亏已经不重要。因为它带来的政治力量,可以增大华人权力,加强金钱帝国的稳定性,在其它方面的回报足够赚。 何况,港岛警队工会作为警队的首个工会,鬼佬们名义上管理的工会。那么,找港府批点活动经费,逢年过节发个几百万犒劳犒劳兄弟们,再给兄弟们发几箱香蕉,几只鸭不过份吧? 物价那么贵。 老板们不得赚一些些啊. 警队工会还是有机会实现迅速盈利的,只不过,盈利方向不一样,而且华警控股警察基金,好好打理的情况下,商业项目也有很大赚钱的机会。 (本章完) 270 风起南洋 大馆,七楼。 会议室。 麦景陶坐在主位,望着伊辅问道:“警察基金会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一周前,刚刚成立。” 伊辅坐在左侧第二个位置上,正色道:“麦sir,华人警察已经在组建工会,警队如果不提前行动” 麦景陶愤恨道:“谁有参与!” 伊辅扭头望向徐时诚、布力等人,在座的官府派高层,除警务处长、管理副处长之外,三位高级助理处长,七位助理处长,竟然全部都有份。 麦景陶心凉了半截,又惊又惧,不可思议:“伊sir!” “你是要夺权吗!” 伊辅面不改色,振声道:“麦sir!” “不能再犹豫了。” “警队必须对华人做出提前行动,扼杀华人警察夺权的机会.我只是一心为警队服务,为港府考虑” 卓维凯深吸口气,双手捏着钢笔,沉声道:“成立警察基金的钱,谁出的?” “由我们自筹。” 借款也是筹款的一种嘛。 “将来警察基金有盈利,完全足够运行工会。”伊辅铿锵有力,坚定果断的道:“麦sir,警察工会肯定以你为首,服从警务处长的管理。” “呵。” “自筹。”卓维凯冷笑一声,心里不会相信,但一众处长级决心保密的事情,短时间内,他们怎么查得出来,拿什么查?麦景陶气的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警察工会以他为首? 邀请一个警务处长,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工会主席是吧。之后呢?工会运营的资金全部都由基金会下发,伊辅、徐时诚、布力等人却在没有得到他首肯,撇开他的情况下,成立基金会,设置董事局。现在伊辅是港岛警察基金会的董事长,徐时诚、布力等助理处长、高级助理处长任董事,葛白一个高级警司担任秘书长。 完全没有他这位警务处长的位置,工会的实权还不是掌握在他们手上!麦景陶没想到手下的得力干将,中流砥柱,竟然齐齐反水,搞了一个组织架空他! 他对成立警察工会的事情,其实是不持反对意见的,因为提前成立警察工会,确实能有效扭转华人组建工会的不利局势,但前提是警察工会完全受他控制。 所以,他不可能接受华警基金的注资,便给下边反水的机会。 “现在,你们不用我同意,也够票了咯?”麦景陶望向伊辅,再扫过徐时诚、布力等人,最后落在看戏的坚宝宁、歌顿、田泥、昆先。 行动副处长坚宝宁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官府派的内部争斗,不会提前通知军队派,但军队派肯定是希望官府派越乱越好,绝对会支持伊辅等人的决策。 麦景陶根本没有票数拒绝签署报告,甚至连一点博弈的空间都无,除非他不想在处长的位置上干了。只能说,在警察工会基金成立的那一刻,麦景陶的权力便被架空,当警察工会正式成立,工会基金董事长才是警队最具权力的位置。 谁当上工会基金董事长,谁就会成为下一届处长,继而成为工会主席。 这三个职权,必定是要握在一人手中,否则,根本无法掌握作为暴力机构的警队。伊辅先发制人,找到了属于他的政治机遇,跟注的葛白、徐时诚、布力等人也将成为他的支持者。 葛白作为一个高级警司,却是基金会秘书长,仅次于董事长的二号人物。显然,这代表着他将一跃成为警队高层的二号人物,警衔只是时间问题。 伊辅表情不变,面带笑意:“麦sir,文件还需要伱签字,盖章。” 麦景陶见他把自己当成签字机器,冷笑两声,拿来文件唰唰签下大名,再把文件夹甩到伊辅面前:“好了,伊sir!” “Thank you, sir!” 伊辅拿起文件,立正敬礼,转身便离开会场。 坚宝宁、歌顿、田泥等人起身敬礼:“goodbye,sir!” 麦景陶望着留在桌边,神情忐忑的徐时诚、布力等人挥挥手,心情不佳的道:“散会。” 事实上,他并没有丢掉警队的所有实权,如卓维凯、布力等心腹,一时半会还会考虑他的意见。起码在他任职警务处长期间,官府派各部门绝对会配合他的命令。 包括伊辅。 但官府派与他已经产生利益矛盾,部份权力是实打实被架空,不得不更加考虑伊辅的意见。 这代表官府派内并非他一个人说的算,政治上,派内警员们也有新的选择,等于有两个掌权人,俗称——双话事人! “这种感觉真TM让人恶心。” 麦景陶望了在座众人一眼,起身离开会议室,回到办公室把门关上,狠狠将一张椅子踹倒。 警队最高长官当当好好的,突然蹦出一个人,说要同他一起管理警队,还拉拢了一大帮人支持,谁能忍?双话事人,简直是对话事人三个字的最大侮辱! 麦景陶心里甚至有了杀意。 中午。 铜锣湾,茶餐厅。 蒋天生穿着黑西装,系着领带,理着寸头,斯文中带着痞气。 “蒋生,来啦。”何定贤坐在一张餐桌旁,吸着冻柠茶,手指拨着桌面,表情带着笑意。 蒋天生推门进入茶餐厅,闻言摘下帽子放在胸前鞠躬示意,再来到餐桌前,把帽子放在桌角,坐好问候:“大老板,下午好。” 几名义群马仔,带着枪,守在门口。 何定贤拆开一包烟,抖出两支,主动递上前:“来一支?” “多谢老板。” 蒋天生接过香烟,先给大老板点火,再给自己点上。 何定贤吸了一口烟,吐气道:“找我什么事?” 他是有点意外蒋天生会找自己。 虽然,义群作为他养出来的社团,一直在为华人警队服务,但是,义群已经被打理的很好,除了逢年过节,蒋天生很少主动拜访他。这并非是蒋天生不懂礼数,而是他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高,蒋天生要隔三差五来找他,他也抽不出时间去。 蒋天生则在怀里掏出一份报纸,递上前道:“大老板,这是天养在南洋寄来的报纸,报纸上有兄弟们的血。” 何定贤接过报纸打开,书页很新,干干净净,上面写着一则英警镇压华人游行的消息。报道称,华人劳工阵线要求修宪,给予华人竞选的权力。 8月19号当天,有七万余名华人参加游行,英殖民政府派出两千名武装警察镇压,当场造成两百多名民众受伤,十七人死亡,拘捕四百五十人。 “死难的兄弟们是义群的?”何定贤放下报纸,沉声问道。 蒋天生点头:“包括义群、闽南帮、长乐帮等六间社团,现在都在为劳工阵线做事。现在劳工阵线寻求独立,第一步就是想参选执政,劳工阵线下的兄弟们自然要出力。” “要给够安家费。” 何定贤心头有些沉重,吐出口烟:“再给兄弟们风光大葬。” “公司已经安排了。” 蒋天生道:“只是真正的死亡人数,达到一百三十多人,远超报纸上的十七个。” 何定贤轻轻颔首:“新加坡位置特殊,鬼佬是铁了心要保,” “但他保得住吗?” 何定贤心中冷笑,蒋天生则道:“新加坡华人劳工阵线主席马绍华,想托关系把被捕人士拉出来。” “要我拉人?” 何定贤愣了愣神,不可思议的道:“我一个港岛的官,怎么拉南洋的人?” 虽然,港岛、南洋都是英属殖民地,但他的权力不可能蔓延到那里,第一反应是劳工阵线来要饭。 可南洋华侨有得是钱。 蒋天生叹气道:“这一次,鬼佬摆明要给华人一点苦头吃,以前花钱就能保释出来的人,现在拒绝保释。” “光靠本地华人捞不动了,可被捕的人又是核心力量,冲在最前面拼命的社团兄弟,当中我们义群的就是七十几人。” 何定贤咂巴着嘴,感觉有些难办。 蒋天生道:“马邵华通过义群请求大老板,能否在港岛组织一些示威游行,声援南洋活动。” “另外,想借大老板的人脉,联系上陈先生。” 何定贤差点没意识到陈先生是谁,但落到手中的《南洋商报》上,会意道:“陈集美先生吗?” “是。” 蒋天生颔首道:“南洋本地的政治人物,曾与集美先生不合,不好直接与集美先生沟通,只能辗转委托你来办。如果集美先生愿意给南洋的英政府发电,英政府绝对会放人。” “这对南洋华侨而言,也是一针强心剂,可以直接改变局势。” (本章完) 271 华侨旗帜 集美先生本名甲庚,出生于厦门集美社,17岁即渡洋前往南洋,经营父亲留下的米粮店,后开设罐头厂,创办黄梨园,加入熟米业务(即去谷皮的粳米。) 早年米粮店都是带谷米,与目前商铺买到的粳米不同,后来熟米才成为主流。 36岁时已经在南洋声名鹊起,是著名的实业大王,受人推荐担任新加坡华商总会协理,及道南学堂总理。同年加入同萌会,向闽侨募资五万元建校舍。 这一年开始,陈先生便与助学振兴结下不解之缘,一生都在为华人的教育事业做贡献。先后创建集美学校、集美师范学校、厦门大学、南洋华侨中学、集美航运学校。 他的名并非取自家乡,而是家乡以他为荣,华侨们对他的尊称! 这一世,陈先生最辉煌的地方,并非是在教育、实业上的成就,而是永远都站在正确的一方,不受政治利益左右,谁的组织有抱负,他即号召南洋华侨支持谁! 一开始支持国父、后来支持北方,全都是在形势转变之前,最危难的时候给予帮忙。如果说,一次赌中,可以说是在博,但次次都赌,不食红利,是为什么? 只能说是理想的光辉在闪耀。 战乱时期,陈先生还支持闽省财政,累计捐献超五十万大洋,为各方爱国组织募集的资金不下百万。 1923年夏,闽、省两地军阀在集美、高崎两岛对峙,互相开枪射击,造成集美学校学生李文华在乘船途中中弹身亡,正在南洋筹措爱国资金的陈先生,立即与另一位爱国华侨,后任全国赈灾委员会主任的林义舜先生,联名通电,要求确保集美学校安宁。 南北各路军阀纷纷同意订立集美和平学村公约,特别批准“承认集美为中国永久和平学村”,“集美学村”之名由此而来。 集美社的学校也统一合并为一所大学。 战争期间,知名的起义行动、载有的地方灾荒、都可以找到陈先生组织筹款,号召南洋华侨募捐的消息。 初代南洋华侨是为国出过大力的! 这也是为什么国家一直欢迎华侨的原因,甚至第一批回国投资的人都是南洋华侨,陈先生则高尚到让人一提起华桥,便联想到闽省人,不是华侨只有闽省人,而是闽省出了个陈先生。 何定贤知道陈先生除了是个商人、爱国华侨,更是位有重大影响力的社会活动家。 在南洋时期便是同萌会员,第一代的社团大佬,通过不断的兴华义举,在南洋华侨中具有“教父”般的影响力。要是能让陈先生致电给南洋总督,南洋总督确实要慎重考虑放人。 因为,陈先生现在已经回归家乡养老,真正的落叶归根,享受人生,并且是站城门楼上观礼的人物,身上头衔都是国字号。他一句话南洋都得抖三抖。 抗日战争胜利的时候,可是有人送给过他一面旗帜,上书“华侨旗帜、民族光辉”八个大字。 何定贤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但必须相信陈先生是个高尚的人。南洋本地的政治人物,为什么会与陈先生有所矛盾?陈先生混哪里的,小瘪三又是混哪里的? 摆明是眼界不一样。 “我要想联系陈先生,只能通过霍老板牵线搭桥了。”何定贤心中掂量一番,出声道:“既然只是通个气的事情,我没理由拒绝,成不成都不关我事。” “至于游行示威的活动,干!” 何定贤考虑到眼下形势,为南洋的华侨声援,其实便是港岛华人出声。虽然看起来是两线作战,在警务处长都没彻底搞定的情况下,白白为南洋华侨吸引火力。 但搞政治格局要大,港岛、南洋同为英属殖民地,华人本身就是一体的。南洋闹的越凶,港府越忌惮,港岛喊的越大,南洋总督要考虑的越多。 声援南洋华侨,其实就是帮助自己,相比于南洋打打杀杀,血溅街头,港岛干点加油呐喊的活,他都嫌不过瘾! “你让南洋的劳工主席等消息,港岛华人会在适时的机会,举起旗帜声援南洋。”要不是政治环境摆在那,何定贤都想在港岛复刻南洋的活动,可惜港岛地缘跟南洋天差地别,顶多跟濠江走一样的路线。 “好。” 蒋天生则是倍感意外,激动的点头。 他预料中大老板会答应愿意联系陈先生,但会拒绝声援南洋的事,却没想到,大老板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这样义群海外分社在南洋的地位将会大大提高,而义群通过为劳工阵线拼命,不仅参与进军火、面粉生意,还拿到经营马栏、赌档以及走私香烟的机会。 虽然,这些生意没有面粉赚钱,但胜在能开档口,扩大兵马。 何定贤把冻柠茶喝完,打算起身走人,随口问道:“还有没有什么事?” 蒋天生长叹口气:“义群在南洋有个军火仓库被查了,天养想让大老板再调一批货过去,希望能增加一批重火力。” 何定贤蹙眉道:“损失一批军火是小钱,不过重火力是多重。” 他拍拍腰间枪袋,纳闷道:“我一个戴左轮的,去哪给你搞飞机大炮,真是痴线。” 蒋天生露出一抹强笑,连忙道:“没敢要飞机大炮,能弄点重机枪,军用手雷就不错了,最好有防弹衣。” 何定贤瞪他一眼:“我倒是希望给你们飞机大炮,那还搞什么社团活动,游行示威啊。直接躲乡下训练武装队伍,直接把鬼佬赶下好多好,对了,顺便来港岛帮忙我打打鬼佬,我也不用干警察了。” “转行当港督。” 蒋天生给骂了一个头血淋头,拿起桌角的帽子,咧着嘴笑道:“唔好意思老板,我送伱出去。” “走了。” 何定贤走出茶餐厅,站在门口,稍等一下便有轿车驶来。 当晚。 霍官泰正在家里打扑克,接到电话,出声问道:“做乜?” “泰哥。” “求你帮忙联系一下陈集美先生。”何定贤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弹弹烟灰。 霍官泰招招手,让兄弟们放下牌,凝声问道:“你找陈先生干嘛?” “哇靠,港岛华侨就不是华侨了!”何定贤震惊道:“我堂堂一个华侨商人,要揾陈先生聊聊天不行啊?陈先生可是华侨委员会主任,多多少少要给我几分薄面吧?” “啧。” 霍官泰直接笑出声来,摸起旁边的烟,点起来道:“你何定贤算哪根葱?同我装大象就算了,还同陈先生装大象啊!” “祖上出国有三十年吗?就TM出来充华侨,真是给你面子。” 何定贤耸耸肩膀,无赖道:“帮我约人。” 霍官泰叹出口气:“你找陈先生做什么咯,现在陈先生住在集美的校舍里,每天种菜养鸡,除了必要场合以及视察学校是不会出席的。” “找他捐钱啊!” “得唔得!” 何定贤大声吼道。 霍官泰笑了:“贤哥,打算捐多少啊?” “五十万。” 何定贤报了一个小数字,霍官泰却点头:“可以,我帮你联系陈先生,记得你在港岛也有一所学校吧?” “嗯。” 何定贤道:“九龙塘,牛津道的一所中学。” 霍官泰轻笑一声:“那事情就简单了。” 五十万港币,于港岛商界大老板而言,是一个随手可以掏出来的数字。但港币目前与英镑挂钩,算是外汇,在国内购买力惊人,支持一所大学建设绰绰有余。 让陈先生见他一面,聊几句天,还是简单的。 愿意花钱办事,确实方便。 隔天。 下午。 半岛酒店。 何定贤开始为购买重型军火的事情奔波,南洋同胞提出来的要求,尽量满足嘛 不管能不能成。 总得问问。 飞机大炮搞不来,机枪搞几把不过分吧?搞来的火力可都是会打出去,关键时刻,能救同胞的命,一点都不浪费。 军火庄家施平听完他的诉求,却陷入沉吟,出声问道:“何sir,要多少货?” “轻重机枪加起来起码要五十挺,子弹要十万发,手雷之类的十几箱,防弹衣能搞多少,搞多少。”何定贤坐在对面,端着杯咖啡,轻笑道:“毕竟,我都没有一件防弹衣。” 施平则是充满警惕,望着他,重申道:“何sir,照规矩,这些家伙不能出现在港岛!” “我明白。” 何定贤点点头,摊开双手:“我也是麦sir的合伙人,起码在这件事上同他利益一致,怎么会犯麦sir的规矩?除非将来都不想赚钱了。” 施平轻轻颔首,刚开始他以为何sir要组建非法武装呢,现在看起来何sir没有疯。 “放心,我不会拿你们的武器造反。”何定贤轻笑一声,阴阳怪气的道:“真打算造反,还缺人送武器吗?” “呵呵。”施平发现小心思给人看破,倒也不尴尬,和煦的笑笑,解释道:“步枪、手枪,警队可以出货,但涉及到重火力武器和手雷,警队仓库是没有的。” “防弹衣有,但不在销售行列。” 何定贤轻啧一声,站起身道:“算了。” “这份钱你们没本事赚,要知道,南洋一件防弹衣都炒上一万港币,大有的赚。市场估计也就这一两年,不赚,我找其它供应商,小摊贩做生意就是这样,畏畏缩缩,一辈子赚不了大钱。” (本章完) 272 良心 何定贤将一张港币放在柜台,同服务员讲道:“小姐,买单。” “多谢,何先生。”服务员找出零钱。 施平望着他收下钱,转身走出餐厅门,突然叫道:“何sir。” “怎么了?” 何定贤回头问道。 施平起身道:“你要的东西没货,不过,我可以试着帮忙问问。” “多谢。” 何定贤露出一个笑容。 施平看着他毫不留念,转身便走的样子,心中更加笃定。晚上,施平找到麦景陶,将何定贤采购的清单,回报给幕后老板,最后道:“何sir给的价格很好。” 麦景陶靠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吐出口气:“多高?” “比军方的出货价高三倍,具体的还可以谈。”施平揣摩着下午何定贤的语气,出声道:“而且要货量不会少,一批货至少能赚几十万。” “只不过,货是要销到南洋。” 麦景陶嗤笑一声:“卖到南洋最好了。” “那里是南洋总督的地盘,又不归我管。” 施平提醒道:“麦sir,南洋局势如火如荼,不容乐观。” 麦景陶冷笑道:“他们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根据政治部的消息,何定贤请假了两天,可能是要北上,极有可能是谈军火的生意。我们现在不卖,将来就没机会卖了。” “军火那些人本来就有在卖货,只是渠道同我们不一样,你找他们领一批货,白赚的钱为乜不赚?” 施平点头道:“那我去同军方的人接触。” 麦景陶饮下口酒:“好。” 这几天,烦心事太多,终于有一个好消息了。他连警队权力都被架空大半,又怎么在乎其它殖民地的事?殖民地向总督汇报,总督是向祖家汇报,殖民地与殖民地之间,可没有任何隶属、附从关系。 南洋总督给他发工资吗? 不发? 还不允许他自己捞啊! “尽量多抬抬价。” “何sir,武器和防弹衣都可以卖给你。” 隔天。 上午。 施平打电话到行动部,直言道:“不过,价格需要在原先的基础上三成,我保证货物质量,再多送伱几件防弹衣。” “唔好意思啊,施老板。” 何定贤却笑道:“我已经联系上新老板咯,要是没有合适的价格,没必要到你这里提货啊。” 施平一听就知道是何定贤的讲价技巧,但考虑到何定贤真有可能找到新门路,沉吟一番,出声道:“价格按照先前你讲的,一把轻机枪三千港币,重机枪五千,子弹一发两角钱。” “防弹衣嘞。” 何定贤问道。 施平笑着道:“每二十万港币的货额,免费赠送一件,有买有送,够意思吧?” “这么好!”何定贤来了兴趣,调侃道:“不会是拿战场上的破烂货来忽悠我吧?” “从我这里出去的货,只要验出有问题,全部包换。”施平道:“不仅防弹衣是现役的全新货,枪械也是没上过战场的库存装备。” 二战时期,确实有一大批库存武器,来不及上战场。后来,全囤在各地驻军的仓库里,警队大库只有移交来的轻武器,驻军仓库里可什么都有。鬼佬手中的货不要问是哪儿来的。 问就是收废品收的。 “我考虑考虑”何定贤心里已经很是心动,因为轻重机枪及弹药的价格,已经在预期之下。要是发到南洋用不完,转手销到东南亚都有得赚。 而且买够二十万港币,再送一件防弹衣。虽然没有直接开售防弹衣,但是军方已经出货。 施平则道:“何sir,东亚地区没有第二家的货源,比我们价格便宜。如果有,也一定销不进南洋,内陆货过关有多难,你应该明白.” 他开始用盘外招威胁。 何定贤发笑道:“呵呵,既然施老板这样讲了,看在我们合作多年的份上,行。轻机枪先来七十把,重机枪二十把,子弹十万发,再配几箱手雷给我,凑够四十万的货。” “得唔得?” 施平笑着道:“没问题,何sir。” “OK,义群公司的人会同你交割,先试试第一批货好不好用,不好用就没得谈了。”何定贤语气嚣张。施平则道:“放心吧,何sir。” “我都是做长线生意,主打一个客户体验,这样我做主,个人赠送你一件防弹衣,专门给你用的。” 何定贤感觉给人咒了,但考虑到一件防弹衣价值不菲,还是笑着答应下来:“多谢。” “啪。” 他挂断电话,撇撇嘴:“鬼佬果然同想象中一样,利益大过天。” 麦景陶明知道军火是被销往南洋,每一发子弹都将摧毁大英在南洋的统治根基,但依然选择售出军火,目前可谓短浅到至极。但站在麦景陶的立场上看,把军火售出确实没有任何损失,难道一点点小火力就能打垮南洋驻军?不可能的!扑街的那些差人领工资了呀,他不仅不用发工资,还不用发抚恤金。 板机也不是他扣的。 关他鸟事? 何定贤之所以会与施平联系,便是笃定施平会松口。 蒋天生与施老板开始交割货款的时候,一艘渔船缓缓停靠在厦门码头,一位年轻人穿着中山装,手持雨伞,立在码头问道:“是何先生吗?” 一名潮义勇的红棍、一位老福的红棍,两人举着雨伞,穿着黑衫,先行走出船舱。 何定贤一身西装,弯腰走出舱内,急忙踏着石阶,登上码头,同迎接着握手:“你好,你好。” 年轻人见他热情亲切,颇有些不适应,腼腆的道:“何先生,你好。” “我是集美大学的工作人员,特意代表陈校主来迎接你,欢迎你来到鹭岛考察。” 何定贤在避风塘码头直接乘船开进闽省,一是为了政治安全起见,避免留下出入境记录,二是坐船海上来十分便捷。当然,这需要陈先生提前打好招呼,否则,渔船早早就被海关驱赶。 “不用客气。” 何定贤道:“我是来学习的。” “呵呵。”年轻人举着雨伞,请他上车。 “多谢。” 何定贤坐上一辆“万国牌”卡车,卡车一路驶进集美社,路过一个“集美学村”的牌子,驶进大学校园。由于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校园路上的学生并不多。 偶见几人,都是抱着书本,来去匆匆。 卡车停在一座两层楼高的校舍前,两位文书举起雨伞,走出屋檐,上前给客人撑伞。 “何先生慢些。” 本来负责撑伞的两个红棍大底,伞还没撑起来,头上的雨就已被人遮住,搞得两个人颇有些错愕。 何定贤颇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来到屋檐下朝向一位老先生,弯腰握手道:“陈校主,久仰久仰。” 陈先生已经七十余岁,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中山装,身材已有些佝偻,但精气神倒还很不错,上前与他握手道:“何先生,里面请。” 虽然,陈先生已经将创办的学校交给国家管理,但是,作为出资创建集美、厦大两座学府的校主,学校里的学生、老师都还会尊称一声“校主”。 现在陈先生所住的校舍,一共两层,单层面前不到六十平,以前一层是校长办公室,二层是校主办公室。由于陈先生归国长居,要接待一些官方要员,需要留出两个房间,便把整座校主楼都交给陈先生使用。 何定贤在客厅内的木椅上坐下,发现校主楼真是简单的可怜,除了基础的家具、日历、和一个书柜外,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无。甚至有一碗小菜正用盆子扣着,很难想象房间的主人是一位商界巨贾。 “陈先生,冒昧来访,除了给学校带来的东西,还特意给您打包了一份元朗的特产。”何定贤在马仔手中接来一个纸袋,纸袋上稍微被水打湿一些,但并未渗入袋内。 “这是元朗的老婆饼,陈校主可以尝尝。”他把纸袋放在桌面,解开绳子摊开。 陈先生苦笑道:“何先生用心了。” “不过我这里除了一杯薄茶,几颗糖果,也没有什么好待客的。” 他感慨道:“老头子吃的餐,你也吃不惯,不过我特意交代过学校食堂给你开小灶,客人来了总不能没碗饭吃吧?” “这不像话!” 何定贤听得出来陈先生是个豁达的人,或者说,什么都享受过,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只不过,出于理想,他甘愿过简朴的生活。会对自己节省,却绝不会要求别人,还很讲礼数。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事实上,陈先生确实不缺钱,因为他在南洋的生意并没有破产,只是交给女婿经营。其女婿是南洋的前十富豪,不仅继承创建下橡胶王国,还是南洋华商银行的创始人,是现任南洋华侨商会会长。 并且在南洋继续致力于教育公益事业,同岳父一样创办学校,未来还将是新加坡国立大学的首任校长。 陈先生之豁达、公德、不是靠简朴省出来的,相反,是从小物质丰富,精明强干,在见多苦难之后,发乎于情的高尚品德。富长良心,大多时候形容的不是阶级,而是更具体的个人。因为阶级没有良心,但有些人确实很有心。 (本章完) 273 阵线之内 何定贤见陈先生拿起一块老婆饼,用门牙慢慢咬着,笑了笑,拿起塑料碟里的一颗糖果,解开塑料纸,把糖果喂进嘴里。 “陈校主,糖果很好吃。” 这年头的糖果,都是纯粮食糖,没有黑科技。 陈先生笑的很开怀,放下饼干,出声道:“何先生,听闻你在港岛也有兴办义学,是东华三院的成员。” “你我就像朋友一样聊天,不用一口一个校主,感觉像旧社会的官僚主义。” 何定贤笑笑:“好,陈老。” “何先生这次来是单纯为教育事业,还是想要回乡投资?”陈集美作为华侨委员会主任,有为华侨商人牵线的职责,讲话倒是很直接:“如果有投资打算的话,需要什么部门支持。” “我可以出面协调。” 何定贤喝了口茶,随着嘴里的甜味,沁人心脾。 “陈老,我暂时没有回内地投资的打算,其实我在港岛的生意不小,处处都要用钱,目前市场还是以海外为主。”港岛市场正是飞速崛起的时候,资金放在港岛回报率更高。 况且,内地最近不适合做生意,起码要七十年代中期。 除非是政治性的投资。 但那种投资不大,属于结个善缘,找谁都行,没必要特意找陈先生。 陈先生呵呵笑道:“我懂。” “现在海外市场确实正红火,内地经济环境较差,刚刚打完仗.百业待兴嘛。” “何先生的岳父是楚伟南先生?” 何定贤点头:“是,生意上的事,全靠岳父提携。” 陈先生点点头:“楚先生已经回报家乡颇多,年轻人正是有冲劲的时候,选择一个大市场很正确。说句闲话,我在南洋的生意也都交给女婿打理了。” 闽省重男轻女与粤省并驾齐驱,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女婿就是第一继承人。不过,到陈先生的女婿“李光前”确实是个能人,最早仅是陈先生公司的职员,后由于踏实肯为,极富商业才情,受到陈先生赏识,一飞冲天。 可以说,他是“鲨胆郑”PLUS版! “陈先生,其实我在南洋也有一些生意。”何定贤放下茶杯,单刀直入道:“主要是做水上生意,与华人劳工阵线合作。” 陈先生一听就知道是走私之类的灰色产业,但心里没什么抵触,更不觉得意外,只是道:“所以,何先生是在南洋有些麻烦,希望托我解决?” 何定贤轻笑一声:“不是我的麻烦,是华人劳工阵线,前段时间组织了游行活动,与当局发生冲动,数百人被捕,希望陈先生帮忙出面斡旋,把人给保出来。” “哈哈哈。”陈先生仅有的两颗牙都笑掉了,放下了老婆饼,饮口茶道:“劳工阵线的人不敢来找我,托你一个港岛华商来联系我?” 何定贤苦笑道:“我也只是帮忙联系一下,实不相瞒,被捕兄弟中有我的人,但如果陈先生不方便的话,我再另想办法。” “我知道何先生在港岛是有公职的,影响力不小,但不知道连南洋都有生意。”陈先生道:“这个电话我可以打,让当局把人给放了。不过华人劳工阵线为什么不敢来找我,伱知道吗?” 何定贤面色一正,出声道:“愿闻其详。” 把南洋各方了解的越透彻,越好经营南洋。 “因为华人劳工阵线对内强硬,对外软弱,不成大器。”陈先生感叹道:“那些劳工阵线的人,大多是洋行买办出身,早年是为洋行压榨华人的帮工。” “后来,因为南洋本地土著骚乱不断,让买办们嗅到机会,组建起华人劳工阵线,利用华人同鬼佬讨价还价,牟取私利。” 何定贤皱起眉头,没想到,将来赢得独立的政权,背后也是一样的肮脏。看来南洋真正有抱负、有理想的华侨,要么已经在战争结束时归国,要么已经死在起义的战场上。 如陈先生的女婿,既然已经留在南洋,便是选择做一个南洋人。 “不管是不是牟私利,但凡为华人争取一分是一分,世界上,大公无私者少之又少。”何定贤给陈先生添上茶,自嘲道:“陈老,我其实也是一个爱牟私利的人。” “这句话没说错。”陈先生饮了口茶,倒是坦然道:“只要走的路正确,有野心是一件好事情,所以,我也会打电话给南洋当局。起码在争取华人参政权利上,劳工阵线没有走错路。” 陈先生没有再提当年劳工阵线与他的事情,但想必是在报国之中,观念产生了冲突。毕竟,不能指望南洋华侨个个都乐于奉献,而且早期集资的款项确实次次打水漂。 在某些年头里,甚至有人把南洋华侨肥羊,隔三差五就来撸羊毛。 何定贤不知道的是,华人劳工阵线在与“巫统”、马华工会成立联合政府之后,劳工阵线一改往日之强硬,对英实行靖绥政策,时任首席部长的林有福出卖了新加坡附属的圣诞岛,将领土权割给澳洲。 正是如此,劳工阵线激起华人的强烈反对,导致最终丢失权利。让当时的鹰派人物李老板成功上位,一举拿下新加坡之大权。李老板所组的行动党,甚至要想继续拿下整个大马。吓得大马把新加坡赶出马来西亚联邦,独立建国。 事实上,新加坡之所以能取得主权,是与大马、文莱、沙捞越四个地区一起搞事的。后来,五个地区也组成一个联邦制国家,但当时大马发现新加坡的华人已经摆出要吞下整个大马的阵势,为了自保不得不把新加坡给分出去。 李老板在搞事情上是真的有一手。 “多谢陈先生指教。”何定贤与陈先生深谈了两个小时,不仅了解到南洋华人很多形势,更理解南洋当下和未来将要面对的问题。心中对新加坡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或许南洋华人该拥有的不仅是新加坡。” “如果南洋华人能够拿下更大的地盘,那么不仅将来经济、福利会更好,地缘空间也具有操作性。不会除了港口经济之外,处处给人卡脖子,大不了从北方进口嘛。” 他发现爱国不一定只能往内地使劲,往外使劲,为民族开疆扩土,何尝不是一种情操?陈先生则起身道:“指教不敢当,虚长几岁而已。” “食堂应该已经开餐了,何先生带人一起去吃吧。” 何定贤道:“陈先生,捐赠给集美大学的五十万港币,我已经开出一张汇丰银行的支票。” 陈先生没有去接何定贤掏出的支票,而是诧异道:“何先生没打算在内地办学吗?” 他还以为何定贤在港岛有办学校,来内地也会自主办学。要知道,五十万捐进集美大学,没人会记得他何定贤,要是回乡直接办学,完全可以办一座很好的职业学校。 何定贤却摇摇头:“没有。” “说实讲,我办学校都是邀名,这回来见您是有所求,还要再求名,多少有显得有些不要脸了。” 陈先生朗声大笑,让秘书收下支票,出声道:“何先生,求名没什么不好的,我一开始也是求名,只是名够了,才不求。” “如果何先生相信因果报应的话,那么名便是善业的一种好报,行善事而求名是理所应当,实至名归。这份善款集美大学会用作兴建校舍,操场。” “盖起来的校舍,我都给你留个名。” 何定贤闻言不再拒绝:“多谢陈先生。” 内地第一栋“定贤楼”竟然起在厦门集美,倒是连何定贤本人都有些意想不到。毕竟,他不是一个无缘无故做善事的人,还以为慈善基金在内地的项目,起码要八十年代才会启动呢。 何定贤带着两个跟班,在几位校工的陪同下,来到学校食堂。他望了学生们一眼,并没有做作的在大厅吃饭,而是跟校领导们一起到楼上开小灶。 做作的在食堂大厅演戏,除了让同学们吃得拘束之外,起不到任何效果。同学既不会觉得一个大老板来食堂吃饭是简朴,也不会觉得大老板吃小灶高人一等。 不同身份的人,本身就有不同的待遇。 这里的大学生们将来出去,当上领导就不吃小灶了?搞笑嘛! 当天晚上。 何定贤乘船回到港岛,刚刚走下九龙塘码头,蒋天生便举着雨伞,小跑着迎上前来:“大老板,一路辛苦。” “小事情。” 何定贤弯腰坐上轿车,挥手让蒋天生上车。 蒋天生急忙将伞收起,交给下属,弯腰上车,笑着道:“南洋的兄弟已经打来电话,警局让社团去交保释费,可以领人了。” “这么快?” 何定贤略感诧异,在怀里掏出支雪茄,低头点火。 “呼”他吐出口白雾,爽快道:“陈先生够犀利,办事又快又好。” 蒋天生奉承道:“普通人可搭不上陈先生的线,大老板为南洋的兄弟们挣足面子,另外,那一批货已经进公海,不到七天就能送到兄弟们手中。” “有要货再打电话。”何定贤眼神瞟向窗外:“多赚一点是一点。” “是。” “老板。”蒋天生颔首答道。 (本章完) 274 危险品牌照 一个月后。 中环,华人警察基金总经理“苗生金”坐在办公室内,出声道:“何生,天星小轮公司正在与油麻地小轮竞争危险品运输专营牌照。” “如果天星小轮拿到牌照,想要再收购天星小轮,希望渺茫。” 苗生金毕业于伦敦大学,金融系,先后在花旗、汇丰两间洋行工作,前一个职位是恒生银行基金部主管。后在罗文浩出面邀约下,前来担任华警基金总经理,负责商业项目的具体执行,直接向基金会董事长何定贤汇报。 他与“何定贤慈善基金”主席季正明先生,算是何定贤在金融方面的两位大将。 何定贤在听见消息,翘起二郎腿,脸色凝重的问道:“目前两家公司谁的优势大?” “油麻地小轮公司优势还是大一些。”苗生金道:“油麻地小轮公司在两年前,便参与申请危险品运输牌照,专门购置有特殊类型船只,可以胜任危险品运输服务。” “但天星小轮公司在上个月,紧急从法国收购了三艘危险品货运船,在事务局投入一大笔游说资金,现在结果两说。” 何定贤吸上一口烟,出声问道:“危险品运输牌照这么重要吗?” “这个牌照肯定没有客运挣钱。”苗生金苦笑道:“不过,作为岛内轮渡业的第四条线路,未来肯定是有一定收益的。” “九龙与港岛之间没有大桥,如柴油、氧气、氧化物等,易燃易爆,对人体有害的气体、液体、固体、全部都算作危险品的行列。” “之前十年港岛区用油较少,都是直接用船拉到港口,再卸到两区。现在随着维港吞吐量较大,很多危险品都先抵九龙,再进港岛,期间需要过海走一趟。” “港岛才在考虑把运输危险品的牌照发给小轮公司。” 这件事情苗生金没有讲到点子上。危险品牌照之所以赚钱,不在于九龙与港岛之间的交通,因为六十年代末,港岛就会斥资三亿两千万,兴建一条1.8公里的海底隧道,在73年通车,打通两区之间的交通线。 轮渡行业将迎来第一次冲击,对手是红磡隧道。 光靠两区之间的危险品运输,专营牌照根本赚不到钱。油麻地小轮公司却靠着危险品专营牌照,在客运业务不断亏损的情况下,一直经营到2005年。 公司在经营极度困难的情况下,抛售出尖沙咀至湾仔的专营线路,都没有抛售危险品运输牌照,为什么?因为港岛还有一片离岛区,大小二十多个岛屿,包括知名的南丫岛、大屿山、长洲等 这些地方生活着好几万人口,每家每户将来都要用气、用油。港府又不可能把管道铺设到每一个岛上,自然就需要用特殊船只来往运输,一直到将来,离岛区所用的汽化、油品都是船只运载输送。 当然,小轮无法直接装载危险品,如汽油是采用封罐运输,燃气是装车之后再上车。另外,港岛一些学校、部门使用的危险品,也需要由轮渡公司托运。 随着离岛区逐渐发展,危险品专营牌照是越来赚钱的。虽然,搞危险品运输永远都不及搞好客运服务赚,但拿到牌照就等于拿到一个铁饭碗,目前港岛只发放一个危险品专营牌照,傻仔都知道能赚钱呀。 苗金生想不起离岛区的居民很正常,因为,在港岛一提商业,人人只看港岛和九龙,新界是乡下,离岛区更是荒岛。何定贤倒是记得离岛区上有人住,但眼里只有竞争牌照的事,压根没有多思索,便发话道:“争!” “天星小轮公司找谁送钱,我们就送钱给他们老板,他们送十万,我们就送二十万!” “又不是没有钱,真当我们控股是来玩的?” 苗生金乍舌于大老板的财大气粗,点头道:“我明白,何董。” 何定贤叼起烟头,嗯了一声,嚣张道:“虽然,我也找不到砸出去的钱,能不能赚回来,但是对手要来抢的东西,我们一定不能让。为什么当初油麻地小轮早早准备竞标,天星小轮公司无动于衷?” “呵,他们可能是觉得危险品的专营牌照,不一定能够赚钱,或者说觉得迟早能挤到油麻地小轮,到时候牌照带航线一起收购,多赚啊。” “现在,他们着急忙慌,跳起来要争牌照,摆明是惊了!” “惊我们的实力。” 苗生金扶了扶眼镜,带着礼貌性微笑:“大老板慧眼。” 虽然,何定贤讲话直接且直白,但他不得不承认战略上是正确的。 做生意,只要本钱够,有时候真不用想太多,争对手要抢的每一个领域,迟早能把对手的发展空间挤压到零。对手公司处处都被压一头,根本毫无前景,收购不就是迟早的事吗? “对了,再做点假动作出来,找一个发展署的小官,让他提出在红磡修建跨海隧道。”何定贤想了一个损招,轻笑道:“再让商报写个头版头条,看看天星小轮公司敢不敢再花大价钱来争。” 红磡海底隧道的出现,将会结束轮渡行业的红利期。当然,不代表轮渡行业将无利可图,不管是平时的交通客运,还是后来可以开展的旅游观光。收益依旧十分可观。 毕竟,港岛人口增长太过迅猛,红磡隧道建成之后,没几年就发生大堵车事件。有时候过海的速度还不如搭船。 “包生,我想订两艘新轮渡船,用作小轮公司的运营。”三天后,何定贤又找到航运业的新娇子,声名鹊起的包钰刚。包钰刚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将仅有一艘货轮的金安航运公司,发展成拥有十艘货轮的公司,总排水量达二十万吨。 在港岛新一代的船东主当中,就属包钰刚的吨数增长最猛。 包钰刚则笑道:“何生,一艘渡船才多少钱?以何先生的财力,把油麻地小轮公司的渡船全部换新也没问题啊。” 何定贤却知道要提高油麻地小轮的竞争力,光盯着一个牌照没用,危险品牌照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它可以帮油麻地小轮赚钱,但不能帮油麻地小轮吞并天星小轮。 航运业得回到根子上来。 运货的要好好运货,运人就要好好运人。天星小轮之所以能够称雄港岛,有资金足,发展快等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服务好!作为拥有独立码头的小轮公司,天星小轮的船最多,线路最便捷,光顾的人自然就多。 油麻地小轮以前没钱购置新客轮,也没钱盖码头,搞好服务。现在何定贤想要让油麻地小轮焕然一新,在客运服务上直接与天星小轮争锋,自然是要换小轮。 “我不是要普通的小轮。”何定贤笑道:“我想定制两艘双层轮渡,五艘500人载客量的轮渡,并且每一艘轮渡都要配备空调。” 包玉刚面色一愣,狐疑道:“何生,给轮渡配空调,票价要多少才能赚得回来?” “赔本赚吆喝咯。”何定贤在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递上钱道:“船只造价高一些没问题,只要客流量能在就会赚到钱。毕竟,空调价格是死的,一台几万块,水和人是活的。” 这年头空调是电器中的顶级奢侈品,在一个普通人家连电灯都舍不得用的年代,谁舍得花电费吹空调?送一台空调给普通市民,市民们都用不起电。 何定贤要是能在保持票价不变的情况下,运营空调轮渡,油麻地小轮绝对会爆红。 当然,船载空调有一个好处,即是用发动机供电,可以烧油取代电费。虽然会导致油耗成本增大,但仅在夏天开启空调,摊薄成本可以接受。顾客们通过一个季度的享受,自然能体验到油麻地小轮公司的诚意。 另外,港岛目前主流的小轮载客量都在200-300之间,500载客量的小轮尚未下水,双层轮渡更是八十年代的新产品。 包钰刚看出来何老板是要在轮渡业大干一场,心头掂量一番,出声道:“既然这样我替你联系一下日岛的造船公司。” 近几年,日岛造船工业靠着海上贸易的红利重获新生,拥有亚洲最顶尖的造船水平,以及规模最大的造船厂。从小轮渡船到几万吨的大邮轮,什么都单都接,什么船都造。 以现在的造船技术,要造有空调的船,双层渡船其实很简单。只是先前轮渡行业没有发展到追求服务的地步,自然不需要主动加大成本。何定贤主动带着巨资进入轮渡行业,让行业提前进入充分竞争,自然就会推高行业的服务水平。 包钰刚与日岛三井船厂有生意上的来往,有两单三万吨排水量的大游轮,正在准备建设。最终,油麻地小轮公司与三井船厂商业代表签订合同,以一艘单层空调小轮,二十万港币的价格,一艘双层空调小轮,三十七万港币的价格,签订造船合同。并且三井船厂要保证在两年内交付,承担五年的免费维修。 (本章完) 275 打不过就加入 事务局。 商业牌照科,一间茶室内,科长安德鲁穿着白衬衫,笑吟吟的问道:“苗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安科长,最近辛苦了,一点小意思,拿去开心开心。”苗生金穿着西装,把一张支票往前推,双手合什,面带微笑:“危险品牌照的事情,还需要安科长多费心。” “三十万港币。” “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安德鲁拿起支票,出声说道:“关于牌照,局长盯的很死,不一定能够办成。” “局里有我们的人。”苗生金却面不改色,陈述道:“只是安科长把牌照批给我们,绝对没人会阻拦。” 安德鲁微微点头,将支票折起,收进西装内袋,举起面前的酒杯,示意道:“我尽量努力。” “多谢。” 苗生金大口将酒饮尽,坐在沙发上,再问道:“九龙仓集团的人,有没有联系你?” 安德鲁表情一愣:“九龙仓也要加入竞拍?没找过我啊!” “哈哈。”苗生望着安德鲁装傻充愣的样子,发出大笑。 半小时后,安德鲁推开房门,送华人经理走出办公室,望着华人挥手离开,毕恭毕敬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他回到办公室内,拿起电话,动作娴熟的拨通一串号码:“嘟嘟.” 港岛电话目前已经发展到自动接线,唯有国际长途,方采用人工接线。 “哪位?” 电话很快接通。 九龙仓集团总裁“汤姆.赛科尔”坐在办公室内,听着安德鲁的声音:“赛科尔先生,油麻地小轮的幕后老板已经来找过我。照你说的,钱照收,事不办。” “让他们放松警惕。” “Thank you,安德鲁。”汤姆一身枪驳领的订制西装,胸前口袋塞着丝巾,嘴角叼着一支雪茄,缓缓吐气道:“华人商人利用发展署的隧道规划,想要打乱我们的收购计划,那我们也该给他一点点苦头吃。” “用华人的话讲,这叫作礼尚往来。” 安德鲁心里听的还是有些忐忑,出声道:“油麻地小轮现在背后是警队华人在支持,办的手段我有听说过,挺很辣的。” “我们三方是不是坐下来谈谈?” 汤姆.赛科尔只是九龙仓的职业经理人,并没有九龙仓的股份,但却是“沙宣家族”选定的代言人。要知道,沙宣家族作为犹太人中名声最大的一个家族,不仅在港岛,在印度、新加坡等前殖民地中都拥有很大势力。 是九龙仓集团的第一大股东,怡和洋行、凯瑟克家族都在其背后。 小小一个牌照科长,自然不敢得罪赛科尔,但也觉得港币烫手,希望换一种方式。 汤姆.赛科尔却抽着雪茄,沉声说道:“安德鲁,警队不是只有华人的。” “这件事我会去与警务处长谈,有警队高层制约,华警也不敢肆意妄为。” 安德鲁闻言心里胆气颇足,点点头:“好!” “麦sir,这是天星小轮百分之五的股份,市值一百万港币。”赛马会,VIP包房,汤姆把一份文件递向对面,同时拿出一支钢笔,放在文件上道:“只要签了字,这些股份就是你的。” 麦景陶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望着文件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剪着雪茄头,出声问道:“赛科尔,一百万港币的股份,对于九龙仓集团而言是九牛一毛。” “但我不觉得九龙仓会做慈善,白白把钱给一个人。” 汤姆.赛科尔点点头,了然的道:“作为一个商人,开出价码,肯定是要购买一些东西。” 麦景陶用火机点燃雪茄,再把雪茄扔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说说看,伱想要什么?” “麦sir,我要你让人压住华人警察基金,准确的说,压住下边那些华人。”汤姆.赛科尔道:“不需要很久,只要在危险品牌照竞标项目上,让华人警察不能胡作非为。” “麦sir,你会连这点点事情都办不到吧?” 麦景陶面对赛科尔的询问,心里又气又怒,气的不是华人,是汤姆这个鬼佬!TMD,警队华人那么好压,港岛养这么多人干嘛,难道每家洋行都把手下的华商压住了吗? 你问这种话! 简直是不给面子! “呵呵。”麦景陶却还要保持脸上的镇定,笑笑两声,摊手道:“我办不到,你去找别人帮啊。” 汤姆.赛科尔脸色骤变,面对处长的怒呛,只得陪笑道:“麦sir讲笑,要是连你都压不住警队,港岛还有谁能帮我?” “华人警员人数再多,背后利益网再深,也是受港岛警队管辖。” 麦景陶却啧笑一声,直言道:“难道你看不出来?警队华人早已自成一派了!再发展下去,完全可以甩开港府自己玩,至少碍于无法成立政府,完全要为警队服务而已。” “但港府想要掌控警队华人不太可能,只能合作,甚至要尊重。” 汤姆.赛科尔一段时间没同警队打交道,也没想到形势变得这么快,如果连警务处长都管理不了华人警队,谁又能遏制华警基金的扩张?商业上,以华资目前的势头,再有华人警队撑腰。 未来十年,英资将会越来越难。 但赛科尔作为九龙仓总裁,非是常人,转念一想,便觉得麦景陶是在坐地起价,沉吟半响,出声道:“麦sir,我是带着极大诚意来的,只能再加五十万现金。” “股份是一个点都不能再多。” 麦景陶倒是一愣,嗤笑道:“付出这么多,一个牌照有得赚吗?” “不让油麻地小轮,或者说,现在英资只要不让华资壮大,便是赚。”赛科尔的思维倒是很清晰。 麦景陶点点头:“这件事情还有操作的空间,毕竟,现在警队内部除了华警基金之外,还有一个警察基金,并且港岛警察工会已经完成注册,拥有七百多名会员。” 作为港岛警队内最大,最早正式成立的工会,理论上讲,全体警员都该加入警察工会。 但除了英籍、印籍警员之外,只有小部分华警加入警察工会。因为雷洛、陈立、陈子超、钱伟善等人已经放出风声,华人警察将会成立属于华人的工会,大部分华警自然不会加入。 当然,雷洛等人并没有说,华人警察不能加入警察工会。毕竟,工会是可以自由进出的,所以,还是有一些华警加入警察工会。 “我会把这百分之五的股份交给警察工会,让警察工会出面帮你扛住华警基金的压力。”麦景陶觉得赛科尔有句话说的很对,不让对方壮大,某种角度上,便是一种胜利。 因此,他竟然会主动交出手上的利益,扔出去让警察基金与华警基金争食。 汤姆.赛科尔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轻轻点头:“多谢麦sir。” 只要有警队高层撑腰,将来便不惧华人警察的报复,例如来自反贪室的商业调查,来自重案组的拘捕,乃至社团枪杀等等以前鬼佬们简直是随便戏耍华商,能赚钱的生意,全部收入囊中。 留一点苦力活,或者华人内部的身份,交给华商来干。 还要通过金融吸华商一波血。 因为,洋行与港府高层勾结,在各种政策、牌照上具有天然优势,不是华人可以平等竞争的,甚至天天两头吃,让华人血本无归。还不用怕华人用什么过激手段,因为华人老板顶多请几个社团杀手,洋行却可以直接让警察做事,名正言顺的把人搞到家破人亡。 可现在警队华人的势力起来,洋行不仅不敢再抄家,在商业竞争上,都要变得担心受怕。因为,华人已经可以与他们一样,利用政治力量来进行报复了。 “早些年哪儿用这么麻烦。”汤姆.赛科尔在离开马会俱乐部后,心里微微叹息。 说到底,港岛华人地位的上升,与鬼佬攻守易势,仅仅是两个民族、国家发展的一个小小侧写。如人之渺小,改变不了时代风暴。 在牌照科与九龙仓憋着一肚子坏水,打算狠狠坑华警基金一把的时候。麦景陶却拿着一份股权转让书,找到警察基金会董事长伊辅,将文件递给他道:“伊辅sir,这是九龙仓集团送来的股份,天星小轮公司,五个点。” “我打算用他注资警察工会基金,欢迎吗?” 伊辅坐在办公室里,望着手上的股权书,有些摸不清头脑:“sir,这” 麦景陶靠着一张椅子,压压手,坦然道:“作为警察工会主席,同时是警务处长,我也该为警察工会做点事情。” “让警察工会不断壮大,让工会基金健康发展,为全体警员做贡献。” 伊辅突然回过神来,接过股权书,沉吟道:“Thank you, sir!” 他明白了,原来麦sir是想要通过天星小轮公司的股份,加入基金会与他们一起玩。有道是,打不过就加入,作为基金会董事局的一员,又是警队最高长官,是有机会在工会内部反客为主的。最起码,双方在政治上不至于争锋相对,算是一种服软。 这种服软对于伊辅也有莫大好处,只要伊辅愿意配合,与麦sir形成政治联盟,将来上位警务处长一点阻力都不会有,绝对水到渠成。当然,这是站在麦景陶的角度设想,其实伊辅已经开始心疼麦sir了。 (本章完) 276 反水 麦景陶见伊辅收下股权书,再出声道:“天星小轮公司则需要我们帮一个忙。” “什么忙?”伊辅沉着冷静,甚至早有预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送上门来的东西,必有所求。麦景陶也不多遮掩,直言道:“帮天星小轮拿下一个专营牌照。” “生意上的事不用插手,但需要管住下面的华人警员。” 伊辅立即会意,出声道:“有华人老板对牌照感兴趣?” “是华人警察基金,或者说何定贤的东方集团。”麦景陶则道:“两者在商业上的公平竞争,警队不用管,但如果商业罪案组,或者重案组、O记对天星小轮有什么行动,你要第一时间制止。” 伊辅深深望了麦景陶一眼,点点头:“没问题。” “合作愉快。” 麦景陶脸上露出微笑,俯下身,弯腰递出右手。 伊辅握住麦景陶的手,心里更加可怜他。 “合作愉快。” 麦景陶笑着站起身,出声道:“先走了,办公室还有文件要看。” 伊辅起身送他一起来到门口,寒暄道:“麦sir,有时间再一起看赛马。” “OK。” 麦景陶欣然答应,还道:“下回介绍九龙仓总裁和你认识。” “多谢长官。”伊辅挂着笑容,在门口举手敬礼,十分得体的道:“goodbye,sir。” “goodby。” 麦景陶离开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心里多少还有些沾沾自喜,自己这招借花献佛玩的妙吧?用九龙仓送来的五个点股份,打入警队基金成为董事局成员,接下来可以慢慢经营,说不定就能把警察工会化为己用。 可惜,他不知道警察基金与华警基金的关系。同华警基金抢生意,不就是同警察基金抢生意?要知道,警察基金的钱不仅全是东方银行借贷,而且基金警察里的钱,又反过来托管给华警基金。未来,警察基金可能独自开展投资项目,但目前为止是全权托管,等于互相控股,买入了华警基金的收益权。 华警基金的每年营收好坏,直接影响到警察基金的收益,影响各位官府派高层的钱袋子。目前警察基金董事局全是官府派的人,但警察工会已经有军队派的警员注册。虽然,军队派还没有进入董事局,但行动副处长坚宝宁却是工会副主席。将来军队派进入警察基金董事局是可以预见的事,以伊辅为首的官府派已经与军队派有互相合作的可能。 “何sir,有空一起出去饮杯咖啡?”伊辅关上办公室的木门,立即打电话到行动部。何定贤左手拿着一份文件,右手接起电话,爽快道:“没问题,什么时候?” “就现在,中环等你。”伊辅说罢,挂断电话,拿起一件西装外套,匆匆离开警署。 半小时后,中环,海湾咖啡厅。 何定贤乘车来到门口,推开车门,迈步下车,进入咖啡厅内,便向角落的长官招招手。伊辅一身灰色西装,系着黑色领带,坐在椅子上同笑了笑,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出声道:“两杯拿铁。” “好的,先生。”服务员收起菜单,转身离开。何定贤则拉开椅子,坐在对面,出声道:“伊辅sir,什么事啊,特意约在外边?” “没有便衣警察吧?”他东张西望,环顾四周。伊辅拿出一份文件夹,推了过去,笑道:“生意上的事情,不好在警队聊,先看看再说。” 何定贤点点头,顺势拿起文件夹,打开一看,越看越是惊讶,抬起眼皮,不可思议道:“哪儿来的?” “麦sir送来的。” 伊辅道:“一个小时前,麦sir拿着文件来我办公室,希望我帮忙天星小轮公司拿下一块牌照。主要目的就是防着伱们华警,因为天星小轮的对手是你们。” 何定贤并不气愤,而是放下文件,手里掏着烟,轻笑道:“我心心念念想要收购天星小轮公司,未想到,第一笔股权是对手送上门来。” “伊辅sir。”他递出香烟,划起火柴,替长官点上,出声道:“不过,你刚刚那段话有问题,什么叫防着你们,是要防着我们啊!” 伊辅吐着烟雾,夹着香烟,坐在椅子上,表情稍有错愕,但旋即笑道:“呵,何sir说的一点没错。麦sir不知道华警基金与警察基金的关系,还想要用股权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天真。”何定贤探探烟灰,表情不屑:“他没见识,那就让他见识见识咯。” 伊辅点点头:“他还要趁机加入董事局,寄希望于职务优势,重新拿回在警队中的影响力。” 何定贤轻笑一声:“现在官府派有你话事,军队派有坚sir,说是双话事人都给他面子。他够什么资格重新掌权?”其实要细分的话,警队还有华人一派势力,加起来已经是四大派系,十分混论。某种程度上,确实做到麦sir最早希望,你中有我,有中有你的局面。可现实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没你! 麦景陶除了公职上的优势,已经彻底被中低层架空。而四个派系在政治思维上讲,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传统殖民派,一个是新生代的华人势力。 无论是伊辅、坚宝宁、还是葛白.都在抛弃传统的殖民派,向华人势力靠拢,可以说是亲华派,但仍旧是华人势力的一份子。伪军一样是日军! 随着时间转变,警队华人势力将会是主导,英籍警官也将分为亲华派和新殖民派。新殖民派的重要特点,将是承认华人势力的强大,为祖家下一阶段渗透港岛的目标而服务。 从占据变成渗透。 这是政治策略的转变。 新殖民派会更加阴险,更加隐蔽,狡猾,表面上与华人合作,私底下却是以破坏港岛治安,专搞大新闻为使命。某些新殖民派官员,就隐藏在亲华派,或者是由亲华派官僚转变。 伊辅、坚宝宁等人足够聪明的话,其实多多少少,已经可以窥见未来警队的局面。要是肯主动靠过来,利益绝对不会少。 “何sir,你要怎么做?”伊辅在服务员上完咖啡后,吸上口烟,眯起眼睛。何定贤笑道:“你来负责,告诉牌照科的人,牌照应该归谁。” “再让天星小轮的人知道,他们没资格插手警队。” 伊辅端起咖啡,尝了一口,会意道:“yes,sir。” 何定贤没有在咖啡厅里久留,喝了一口咖啡,便转身离开。 这种小事情打理起来很方便,华警基金盯上的项目,没有一个会被人抢走。除非对方有力量伤到警队的权力结构,不能洗牌,那就当牌被人洗吧! 当天傍晚。 伊辅乘车一辆宝马轿车驶出警署,并没有回到位于南区的别墅,而是直接开到议事局办公大楼门口停好。议事局下属的政务局、金融局、牌照科等机构,全部都在大楼内办公。 在职员们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陆陆续续走出门口拦车时。伊辅的司机坐在驾驶位上,却看着几张照片,不断比对。当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棕色头发,皮肤偏黑,有些拉丁裔血统的男人走出大楼时。司机把照片递给副驾的长官,出声道:“sir,人出来了。” “请他上车聊聊。”伊辅穿着便衣,语气随意。司机当即推开车门,下车走向正要取车的安德鲁,挡在他身前,出示证件道:“你好,我是警务处安全科警司,艾德里安。” 安德鲁有些惊慌的收起车钥匙,伸出手道:“你好,我是安德鲁。” “商业罪案组有一起不正当竞争案,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没问题吧?”艾德里安收起证件,回头望向轿车。安德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正盘算着商业罪案组与安全科有什么关系,艾德里安却已经带着他来到轿车门前,出声道:“几分钟时间。” “好。” 安德鲁怀着忐忑的心情,拉开车门,坐到后排,眼神望向副驾的人。只见伊辅随意的丢出一份文件,上面是一些存款记录。 “听说你和天星小轮公司的关系不错?” 安德鲁看着那些记录单,心头慌乱,马上反驳道:“sir,商业调查科无权调查公职人员,何况我还作为牌照科的科长,有一点投资收入不是很正常?” “是挺正常的。”伊辅笑道:“我们的目标只是天星小轮公司而已,又不涉及到你,今天专程来见你,只是做一些例行调查。” “但公职人员与贪污案有联系,港督府稽查处会怎么想?要不要去法院提起诉讼,在政务局内部,会不会影响到你工作?” 安德鲁闻言心底也有些发慌,追问道:“你是商业罪案组的警司?” “不是。”伊辅摇摇头:“我是港岛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 安德鲁望着面前温文尔雅,斯斯文文,很具绅士风度的长官,脱口道:“长官,能不能放过我一马?” “呵呵。” 伊辅出声道:“我今天来找你,不就是给你提个醒?不过,要我放过你,首先,你要学会放过自己,有没有办法把牌照批给油麻地小轮公司?你知道的,我们破案不一定在行,但找人麻烦,绝对能让人家破人亡。” (本章完) 277 枪指警务处长 安德鲁不怕华人警员上门,但却十分恐惧英籍警官。因为英籍警官的出现,代表警队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密密麻麻全都是华警的人马!作为鬼佬官僚他们在城市内部已经没有武力支持! “好,好。”安德鲁惊慌失措,忙道:“油麻地小轮本身就是最具有资质的一家公司,牌照本来就是要给油麻地小轮公司的。” “长官, 《港岛旧事》277 枪指警务处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78 交人! “yes!” “赢了!” 麦景陶望着买中的六号良驹,一骑当先,冲线夺筹,轻轻握紧左拳,展现出一抹难得的激动。汤姆.赛科尔同样面露微笑,出声说道:“恭喜麦sir。” 麦景陶举起酒杯,遥遥一敬,满脸笑意:“同喜。” 汤姆.赛科尔表情谦逊,望向前方的伊辅,口中道:“伊辅sir,麦sir可是马赛的常胜将军,在马会下注想要赢该跟着麦sir走啊” 伊辅耸耸肩膀,不可置否,独自饮下一口酒,转身回到沙发区坐下,点起一支雪茄:“一时胜负而已,不见得下一次还会输。” “喔?” 汤姆.赛科尔暗藏机锋的道:“再过半个小时,还有一场赛马,伊辅继续吗?” 麦景陶转身回到酒柜前,端起醒酒器,志得意满的斟着酒。 伊辅望向汤姆.赛科尔的样子,面色镇定,举起手表看了一眼:“下一场马会,你可能没时间看了。” “嗯?” 汤姆.赛科尔微微蹙眉,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时,门外,何定贤在伙计们把地上的武器收起后,整整西装,平静的打出一个手势:“上!” 两名警员立即得令上前,扬起腿将门踹开,持枪冲进包厢,站在门前出声大喝:“警务处反贪室!” 再有十名组员迅速跟上,持枪瞄准房内众人,出声大喊:“警队做事!抱头蹲下!” 麦景陶、汤姆站在包厢内被突如其来的警员吓了一跳,但旋即,汤姆.赛科尔便将目光转向麦景陶,麦景陶则是羞愤交加,抓着酒杯质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警员们面面相觑,望着警务处长,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也没想到行动当中会碰见警务处长,拿枪指着警务处长好似违规,正当他们不知所措时,一个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相貌英俊的年轻华人却已经进入包厢,举起拘捕令,大声喊道:“麻烦你配合调查!” 警员们刚刚才放低的枪口,听见指挥官的回应,不自觉又将枪口抬高一分。重新指向警务处长,惹得麦景陶大怒,放下酒杯,出声喝道:“全部出去!” “啊?” 警员们再度不知所措,陷入混乱。 想要让他们执行拘捕警务处长的任务是不可能的,但历史上,每个要造反的人,会与士兵说是去造反吗?往往都是打着救国、勤王、清君侧等名号。 最底层的士兵根本不知道上层政治的风云激荡,只知道吃水的粮,奉谁的令。何定贤要是与反贪室讲清楚警务处长与九龙仓有私下交易,恐怕郝德夫都不会把拘捕令批给他。 但何定贤根本不需要说清,只要找个借口,便能够调动兵马,执行一件想做的事情。这代表处长已经对基层失控,再发展下去的极端情况,便是基层不认处长,甚至更换处长。 所以,麦景陶在望见警员枪指向他的时候,会怒不可遏,会杀心骤起。而反贪室警员们受到裹挟前来执行任务,已经站在警务处长的对立面,所以,天生便会更听从何定贤的指挥。 虽然,警务处长是警员的最高长官,但在行动之前,便把他打在对立面。警员们潜意识里都会抗拒对立者的指挥,天然信赖直接上级,并且对警务处长与任务目标在一起感到起疑。 这还是在港府统治力不错的情况下,要是没有港府的统治力,往往大多数时候,兄弟们便会一不做二不休了。这时何定贤却不疾不徐的道:“边个这么嚣张,被枪指着头还敢充大佬?” 他穿过人群,望见麦景陶的面孔,猛的立正敬礼,出声喊道:“长官好!” “何定贤!” 麦景陶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把吧台的酒杯扫落,叮当,玻璃炸开,酒水溅起。何定贤举着手臂,竟然还默默退后两步,剁掉差点飞溅到裤腿上的红酒。 麦景陶看着他的样子,厉声喝道:“伱到底想干嘛!” 何定贤举起手挥挥,示意在场的兄弟们退出包厢,同时解释道:“唔好意思,麦sir,今天帮反贪室执行一项商业罪案调查,特地来拘捕嫌疑人。” “这是郝sir签发的拘捕令,麻烦汤姆.赛科尔先生同我回警署一趟。” 汤姆.赛科尔在旁正看着好戏,心里不断掂量着,怎么在“政变”中捞到好处。以他的角度来看,这就是赤裸裸的一场政变,发起人便是警队华人的代表,目标则是武力逼迫麦景陶下台。 这种政变在全世界都算屡见不鲜,虽然在港岛有点惊奇,但考虑到二战结束的世界格局,一点也不值得惊讶。唯一可虑的便是为什么英籍警员也在帮助华人政变? 难道祖家上层有什么计划? 可当何定贤出示拘捕令,将枪口转向他的时候,他却再也无法保持从容,猛地把目光转向麦景陶,张口求救:“麦sir!” 任何一个人质落入政变方,下场都是很惨的。 麦景陶则把眼神瞥向伊辅,见伊辅无动于衷的样子,瞬间明白前因后果:“妈的,伊辅与何定贤在一起玩我?没有一个是听话的!” “何sir。”他再把眼神看向何定贤:“汤姆.赛科尔先生是九龙仓总裁,是沙宣家族在港岛的经理人,如果他被捕,闹出什么大新闻,你担不起!” “你与他有什么矛盾,把门关上,坐下来聊。” “有我和伊辅sir在,肯定保证你的利益。” 何定贤嗤笑一声,再度举高手中的拘捕令,开心道:“麦sir,我只是帮忙指挥一场拘捕行动,与汤姆先生之前见都没见过,又有什么矛盾呢?” “你误会啦.” 麦景陶面色冷峻:“那就连谈都没得谈?” “警察跟罪犯有什么好谈的,长官,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太好啊。”何定贤笑脸吟吟,略带警告。麦景陶则左右权衡,若非外边的保镖已经被控制,非得展开一场激战。把矛盾下放到战场,要子弹来解决一切问题。但偏偏他现在连行动的兵马都没有,只得道:“我以警务处长的身份,撤销这份拘捕令,并且为汤姆先生担保。” “回去吧。” “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不要让我同港督府汇报!” 麦景陶厉声道:“你不会希望鱼死网破的!” 何定贤却依旧坚定:“sorry,sir,拘捕令无法口头撤销,若要撤销的话,回去之后再下一份文件,反贪室自然就会放人。但现在嫌疑人就在我面前,我肯定是要带走的!” “另外,在这个包厢里,就在汤姆刚刚坐的位置上。麦sir,你曾经用枪指过我的头,当时你没同我鱼死网破,将来更不会。”他上前两步,来到麦景陶身旁,出声说道:“不打死我,你是这辈子最错的一个选择。” “以后轮到我了。” 何定贤说话的同时,朝伊辅使了一个眼神,收回目光,再后退一步,欣赏着麦景陶愤怒、夹杂着一丝胆怯、颓败的表情,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伊辅则在沙发上站起身,抄起一个红酒瓶,来到汤姆背后,狠狠甩下瓶子:“咚!” 红酒瓶又厚又硬,结结实实一下子,除了沉闷回音外,还有一声惨叫:“啊!” 汤姆给人砸了一瓶子,捂着脑袋,弯下腰。伊辅见他好像问题不大,抄起酒瓶,继续狠狠几下:“咚,咚,咚!” 汤姆从蹲着,到趴着,滚在地上惨叫连连,头上好几个豁口,泊泊流出鲜血。旋即,伊辅再把瓶子丢掉,折起袖口,朝外边的警员招招手:“进来,把你们要的人带回去。” “Thank you, sir!”何定贤立正敬礼,连忙道谢。 麦景陶站在旁边,先是震惊,随后是震怒,紧接着心里甚至升起一抹兔死狐悲的情绪。他相信,伊辅既然敢把汤姆砸倒,将来有一天,一样敢把酒瓶砸在他头上。 因为,汤姆是他罩的,打汤姆,本质和打他没两样。 伊辅则看着两名警员上前把人拖出去,回到酒桌前,拿起一支烧过半的雪茄,叼进嘴里,深吸一口:“呼” “抓捕罪犯是每一个警员的职责所在,不需要谢。” 何定贤面露微笑,放下手臂:“goodbye,sir!” 行动已经完成,不仅将罪犯抓到,他还和伊辅联手,狠狠给了麦景陶一记下马威。回到反贪室后,警员们其实内心很是惊恐,但有何定贤与伊辅、郝德夫等人扛着,他们忙起来之后,倒也逐渐恢复平静。 罪犯被押在审讯室内。威廉带着两车文件回到警署,五十余名警员正一份份翻着,其中还有汤姆.赛科尔的私人账目。何定贤推开审讯室的门,望向一名伙计道:“人还没醒?” “没有。”伙计摇摇头:“跟死人一样。” “真搞死就不好了。”何定贤来到罪犯面前,抱怨着道:“伊辅sir下手怎么这么重,商业案而已,又要不了人命。” “拿一瓶白酒给我,我给罪犯消消毒。”他伸出手,立即有警员递来一瓶酒。何定贤拧开盖子,深吸一口,露出满意之色,当即便浇到汤姆的头上。 “啊啊.啊!!!”汤姆瞬间醒了过来,整个人开始颤抖。 (本章完) 279 军队派抉择 “汤姆sir,好些没。”何定贤把酒瓶还给警员,站在椅子前,双手怀抱胸前,笑着道:“人既然醒了,那就好好交代罪行,我保证你很快就可以出去。” 汤姆浑身酒味,脸色煞白,好似被抽干力气,战战兢兢的哀求:“何sir,何sir......何sir,商业竞争而已,大不了牌照给你!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港岛旧事》279 军队派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0 新形势,新选择 “我想下一步完全倒向警队华人。”坚宝宁一声惊雷起,用极度平静的语气,说出鬼佬政界破天荒的一个选择。目前为止,鬼佬们都是将华人视作对手,未有把华人当作政治靠山的想法。 因为这涉及到谁是主子,谁是奴才的问题。当过主子的人,除非被人打死,否则不可能愿意当奴才。 坚宝宁放下水瓶,却用十分武断的语 《港岛旧事》280 新形势,新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1 持牌海盗 “方sir,在情报科干的怎么样?”何定贤给自己盛了一碗干炒牛河,抬头望向前面的青年人。方建明曾有猜测,陈立的几次接触,背后是否有更大的人物。 但他远没想到,何定贤会如此快的来见他。 “还不错。” 方建明表情有些拘谨,出声答道:“何sir在行动部坐镇,鬼佬们都更卖面子。” “刑 《港岛旧事》281 持牌海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2 女秘书 信德航务的总裁秘书“阿水”接到电话,皱起眉头,语气不悦:“泰哥刚刚吃完药睡觉,现在喊醒他是找打啊。” “水哥,我也没办法啊。”码头负责人陈文韬站在一个电话亭内,语气焦灼的道:“车队,散货船都在码头等着,现在邮轮给海关拉走,接下来的事怎么办?” “确实是海关动手脚?”阿水语气狐疑。 《港岛旧事》282 女秘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3 非暴力,不合作 “你最近没得罪什么人,我最近可是在警务处里干的热火朝天。”何定贤轻叹着摇头:“而且海关吃警队分的饭,海关署多少要给警队一些面子。” “你的意思是警队让海关扣的船?”霍官泰表情一愣,没想到,几百万的货竟然是被殃及池鱼,瞪眼道:“别人是冲你来的,不是冲我来的?” 这消息让他惊讶之余,又有些落 《港岛旧事》283 非暴力,不合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4 枪战 大爆留着寸头,穿着T恤,双眼对着望远镜,用手在袋子里盲拿出一个包子,吃着道:“方sir,我发现包子不错,哪里买的?” “有吃就行,好好做事。”方建明懒得同他废话,把袋子里的早餐,放到一张茶几上。房间里,一共站着四名华人警员,三男一女,女警留着长发,扎成马尾,穿着牛仔裤,长相文静。 一个衣 《港岛旧事》284 枪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5 全港待命 “何sir,人找到了。”陈子超匆匆踏入行动部,来到总督察面前,压低声音:“在潮义勇的人手里,是送出港岛还是?” 方建明在得知驻点遭遇枪袭,并未直接回到警队,而是就地躲了起来,打电话联系了何定贤。何定贤让手下社团出面接应,暂时呆在社团的堂口中。 他对情报科的失利心里有点懊恼,但据可靠消息, 《港岛旧事》285 全港待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6 集会 马绍华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尽管是隔着国际电话,坐姿依旧十分正式,以劳工阵线主席的身份率先答道:“何先生,感谢港岛华人为南洋华人做出的努力,南洋劳工阵线将在明天傍晚,再度举行一次集会游行,共同悼念一百天前死难的同胞。” “华人劳工阵线致以诚挚感谢,欢迎何先生来到南洋参与阵线活动,劳工阵线将是港岛 《港岛旧事》286 集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7 挺进中环 “TMD,那个白鬼骂什么!”一位披麻戴孝的中年华人,望着鬼佬在车上竖中指,扬起手臂指着轿车大骂。军装警员手持警棍,扛着藤牌,组成一条人肉防线,把集会人群拦起。 正常情况,军装警员会呵斥社团华人退后,并且保护鬼佬。但一名军装警长闻言却答道:“他操你妈,还说你们是黄皮猴子。” “干!” 《港岛旧事》287 挺进中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8 现在起,华人说的算! “水警区准备的怎么样了?”麦景陶把目光投向田泥,田泥站姿笔挺,肃声喊道:“水警区警员已经全部集结在湾仔待命,随时可以行动!” “好。” 麦景陶十分满意,颔首说道:“命令水警区赶往中环,随时准备进行武装驱散。” “yes,sir!” 田泥再度敬礼。 坚宝宁的脸色却瞬间骤变 《港岛旧事》288 现在起,华人说的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9 行动部出兵! 李凯文面无畏色,平静的道:“根据警务处长命令,我也将接受刑事组指挥权,江探长,不要让得之不易的警衔被摘,更不要违反警队条例,落得入狱服刑的下场。” “光是以你持枪对准我的动作,便已构成城市安全罪,即侮辱上司罪!” 江祖辉听见李凯文的威胁,笑的更加癫狂,突然上前两步一个顶膝,砸进李凯文的小 《港岛旧事》289 行动部出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0 是友军 坚宝宁坐回位置上:“何sir,不用谢。今天行动部的做为,只是为了维护港岛治安,在眼下的时代,没有什么比城市发展更加重要,而在港岛的城市发展当中,华人群体是主要力量。” 发展代表什么? 代表钱! 坚宝宁的态度很明确,国籍、阵营、都已经不够钱重要。 他们之所以帮华人,便是为了利益 《港岛旧事》290 是友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两章已更,第三章无。 昨天失眠没睡好,休息一下,明天继续肝。 《港岛旧事》两章已更,第三章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1 特殊戒严令! 总督格洪亮坐在办公室,正在与数位政务局议员开会,不管外面街头闹的多乱,站在港督的角度上看都是疥癞之患。只要国际形势不出现变动,北方没有出兵南下,殖民地政府的统治便不会出事。 港岛警队的斗争,底下市民的意见,都是中下层为了利益搞出来的。利益最终是攥在港督府手上,只要港督愿意放开利益,提高一些华人 《港岛旧事》291 特殊戒严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2 一线战场 前线。 江祖辉将便衣组、O记、重案组组织起的三百余人,列阵布置在对前方。由陈子超率领重案组持步枪打头,便衣组居中,O记位于最后方。三十人一列,排出十一列,形成一个防御方阵。 水警部队赶到德芙口,并未直接行动,而是略作休整,重新列阵。 陈子超见到水警开始前进,上前抬起右臂,出声喊道: 《港岛旧事》292 一线战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3 拔枪!变革! 黄炳耀、江祖辉、董成为纷纷把目光看向陈立,以现在的局势来讲,行动部如果站在水警区那边,华人警员根本无法抵抗。甚至连社团成员都会被鬼佬冲垮,因为,行动部加上水警区的人马已经多达七八百之众,凭借武器、装备、组织性完全可以压垮华人。但是看歌顿sir的样子,却是站在华人这边。 陈立略作思考,点下头道: 《港岛旧事》293 拔枪!变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4 权力更迭 “麦sir,何sir,坚sir!”伊辅满头大汗,语气急促的喊道:“你们能在警务处内拿枪指着对方,可以闯进港府拿枪指着总督吗!再这样下去,没有一个人可以走出会议室!” “港岛,警队一家说的不算,把现场情况汇报给总督,让总督来下达最终决定!” 麦景陶、坚宝宁、何定贤三人皆不答话。 坚宝 《港岛旧事》294 权力更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5 论功行赏 “吹鸡”在人群中发现一组督战队,心知里面必有水警高层,扭头拦下一个社团华人,抢来一个燃烧瓶,狠狠朝前方丢了过去。 “嘭!” 燃烧瓶炸开。 火花四溅,督战队立即散开,几名督察持枪连续开火:“砰砰砰!” 将前方数名华人射倒。 “田泥sir!” 一位督察护着长官来到一间 《港岛旧事》295 论功行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5 一步登天 在手中权力最大,局面最混乱的时候,最适合安插人手,排除异己。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大的变革正当其时!稍稍错过机会,待局面平衡,想要安排一个处长级的人事调动可就难了! 坚宝宁作为军队派领袖,能够抓住历史潮流,成为赌场上的赢家,政治能力不可谓不强,下一个决定当即说道:“何sir!” “在! 《港岛旧事》295 一步登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6 烧旗,落幕。 太平山。 总督府。 坚宝宁一身制服,穿戴整齐,站在地毯上,正对前方的总督汇报一线局势:“sir,根据前方最新的消息,中环集会人群已经驱散,现场人数下降到两三百人。” “全港各区,零零散散,还有十几个处小型集会,但人数都不超过五十,城市秩序已经大部分恢复,剩下的一些闹事者,明天早上一 《港岛旧事》296 烧旗,落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7 政策转向 虽然,守港岛,弃南洋,在经济帐上,等于放弃国际贸易的一个重要贸易。但是正正因为南洋在国际贸易中位置太过险要,所以鬼佬非得放弃南洋不可。 因为,从国际角度上看南洋便是一个四战之地,死守南洋将会遭遇中、美、苏、世界上三大巨大的竞争,以大英如今日薄西山,不断下降的国际影响力而言,十分危险! 在 《港岛旧事》297 政策转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8 擢升名单 何定贤仔细想了想,回答道:“葛sir,那天我真没看见你人,不过调动到九龙区的事情,我可以同坚sir聊一聊,但是机会不大,做好心理准备。” 葛白没有在意九龙区的位置,而是一拍大腿,面露焦急:“何sir,那天我就在右边角落,你真的没看见我吗!” “没有!” 何定贤摇摇头,瞥他一眼:“那 《港岛旧事》298 擢升名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9 华警工会成立 当三大社团冲垮水警部队的消息传遍江湖后,三大社团其实在名声上就已赚到,全港烂仔、劳工都以加入三大字号为荣,三大社团进入一个飞速拓张期。 和记、新记、老福等社团,实力财力都不逊色于义群,但名声竟然给后起之秀压一筹。在江湖上,字号名声尤为重要,谁的名声压得住人,谁就能在分钞票时最大声! 蒋天 《港岛旧事》299 华警工会成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0 大公即私 “先见见海关署的人吧。”何定贤笑着道:“这笔生意是我同朋友一起合伙经营,该怎么做,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 “懂了。” 坚宝宁点点头:“我联系好海关的人,再一起见个面。” 晚上。 潮福酒楼。 何定贤与颜雄、陈立、陈子超、雷洛等数十位华人警官,在酒楼内共同庆祝华人警察工会 《港岛旧事》300 大公即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1 仗势欺人 杜益华穿着运动服,戴着鸭舌帽,手持球杆正与霍官泰说笑。 这时三辆轿车沿着道路驶进球场停稳,数名便衣警员率先下车,四散开来,在球场旁执班站岗。 何定贤、坚宝宁相继下车,一同来到车尾,弯腰取出球包。 杜益华见状连忙笑道:“霍先生,警队长官到了。” 霍官泰点点头,满脸笑容跟上海关署 《港岛旧事》301 仗势欺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2 渗透海关 “唰。” 何定贤挥起球杆,一杆砸在鬼佬队长肩头,将鬼佬队长打到弯腰,再接连续两杆将其打倒在地。几名鬼佬小弟表情惊骇,想要上前动手,立即被几个便衣警员用枪顶住脑袋。 “扑街!” “敢动我兄弟的船,找死呀!”何定贤踩住鬼佬队长的右手,双手抓着杆尾,狠狠用杆头往手腕处一砸。这杆几乎是倾尽 《港岛旧事》302 渗透海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3 百亿计划 皮特心里稍作挣扎,便接过银票,出声道:“怎么联系你?” “到东方钱庄说找仔哥就行。”猪油仔脸上露出笑容,拍拍皮特的肩膀,提醒道:“好好为何sir办事,位置,银纸都会有的,小鬼佬......” 皮特待在原地,脸颊给人用手轻轻拍了两下,目送着猪油仔带人离开。 今晚。 猪油仔把五个 《港岛旧事》303 百亿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4 食香蕉 “少维,拿到钱了吗?”第二天,一早,江祖辉走进大馆办公室,望向一手提携起来的心腹,出声问道。只见刑事组办公室内,伙计们表情有些奇怪,不禁开口问道。 少维腰间挂着枪,在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出声道:“辉哥,这算是钱吗?” 江祖辉拿过银票,见到上面的额度与签章,稍显意外,但很快平复心情,笑着道: 《港岛旧事》304 食香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5 折辱 “大老板。”邱德更穿着灰色西装,戴着眼镜,俯身鞠躬:“今天钱庄已经关档,特意来向您汇报下支取情况,全天共支取港币八百六十四万,其中特批银票支取占六百三十万,当中十万以上的大额支取发生三十二次,主要都是英籍警官。” “嗯,看来情况挺不错的。”何定贤对这个数目很满意,点头嘱咐道:“钱庄的人手够用吗?” “靠着加班还能顶一顶。”邱德更苦笑道:“但随着业务变多,需要招募人手,当下钱庄已经有两百二十多名员工,其中银行占七十人,余下的都在各钱庄上工。” “我打算让银行开设商业贷款和融资业务。”何定贤把大掌柜叫来的最大原因,便是要把钱庄的扩张提上日程:“主要针对华人公司,利息与市面上一点,但批款速度要快。” “开放绿色通道,支持华商经营。” 邱德更表情一肃,相关事宜在上次开会时大老板就有授意,当即点头:“我会成立专门的业务组,前去各商会做宣传,这一块是在同东亚银行,华侨银行抢生意,得花些苦功。” “这方面我信得过你。”何定贤对于邱德更的能力十分放心,因为,邱德更历史上便是银行业大佬,在钱庄业有浸淫多年,有宁波商会的人脉支持。在东方银行现金流充沛的情况下,已经弥补邱德更激进的性格缺点,东方银行现在就需要一个激进的大掌柜。 “可以给潮汕商会一点支持,减少一些利息。另外,东亚银行,华侨银行都只贷给有背景,有实力的老板,东方银行可以换一条路走,多贷出一些小额的经营款,给底层的华商一条出路。”何定贤又嘱咐道:“当然,资质审核,资金用途,以及抵押物要严格审查,对底层华商的估值可以适当做高一些。” 邱德更点点头:“我明白。” “不过大老板,开放小额经营贷款,需要的审计人员,业务员数量会大增,成本也会上去” 何定贤宽慰道:“不用怕,业务员不够就招,统一培训,东方银行现在要的是扩大规模,作为华资的一个经济引擎,把港岛城市经济带动起来。” “适当多花一些成本,冒一点风险,不值一提。” “只要港岛起来了,银行就只会赚!” 邱德更没有盲目跟从,而是提出一个意见:“大老板,既然要采取招收再培训的方式,是否可以建造一所财经类的职业学校?让学生直接考入,一边经营,一边为银行做人才储备。” “学校毕业的学生,可以直接签订合同,进入银行工作,前几期甚至可以给予较好的职位。” 何定贤表情一愣,猛然察觉“学校”最初创建的目的,好像不是为了培养什么人才,而是为了工厂、公司培养工人。教育同样是资本链条的一环,初期是为工厂服务,后期则可以作为市场赚取学生利益。 难怪,真正的富家子弟都是搞科研,学艺术,精研工商。 底层学生不管怎么努力,都是为了资本而服务,成绩一般的读职业学校,将来进工厂创造利润,成绩好的寒窗十几年,杀出重围,一样是为资本服务。 只不过,越好的商品,卖越贵的价钱。 学校就一个工厂,专门生产零件,批发给下游的行业.当然,有一技之长以谋生,确实是人类社会的一大进步,在工业社会前一门技术可都是不外传的。 但底层逻辑却是血淋淋的现实,底层人出头,果然只有搏命啊! 不是杀出来的地位,都是从一个囚笼,跳到另一个囚笼。人只有踩着尸骨才能登上利食者的位置,除非你生在利食者的家里,能够继承祖辈的余萌。 好在,这条逻辑的最终指向,是给了更多人创造生活的机会。 何定贤陷入思索片刻,在邱德更的等待下,点头道:“可以,前几期按照管培生来招,即管理人员的预备班,后几期银行视用工情况,给予一定的管培生名额。” “再者,东方银行要效仿花旗的方式,到台岛、新加坡、内地、濠江以及欧美开设驻事点,各点派设一组驻员,一来提供临时的国际兑换服务,二来考察国内外的投资市场。” 他一边说完,一边拿来纸笔,写了一张纸条递给邱德更:“银行的事情由你负责,学校的事情交给季正明先生,投资金额从银行划拨。” “明白。”邱德更接过纸条,低头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财经学校与银行合作,速办! 简简单单一句话,连一个签字都没有,但却已经可以决定银行百万资金的流动去向。 这就是大权在握的大老板! “记者,海外驻点超过一万的兑换服务都要给我打电话,没有我的允许,不能把钱兑到国外。”何定贤合上钢笔盖,插回邱德更的西装胸袋,邱德更立即应命:“知道了,大老板。” 中环。 百乐门,一间VIP包房内。 杜益华手中举着酒杯,望着面前一箱的银票,脸色霎时间没有了笑意,一言不发的起身来到门边把灯光打亮。昏暗暧昧的气氛消失不见,几位穿着西装,叼着雪茄,气势不俗的鬼佬坐在沙发上,眼神斜斜瞥向桌面的四个箱子。 一位警司起身招招手,把陪酒的小姐赶出房间,再顺势把门带上,默默守在门口。 杜益华等到外人都已撤走,回到桌前指着钱箱,出声质问:“坚sir,我找伱拿规费,你就拿一箱白纸来糊弄我?你是第一次当处长,我TMD不是第一天当署长!” “钱!” “我要钱!” 消防署长哥文闻言猛然色变,回头看向坚宝宁一眼,果然见坚sir已经暗藏怒意,死死瞪着杜益华。他连忙站起身劝道:“杜sir,你喝多了,先坐下来谈。” “没有!”杜益华脸色坨红,一身酒意,咬牙说道:“我就算喝的再多都不会把白纸当成钱!” “坚sir,你要给海关署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坚宝宁放下威士忌杯,扭头看向他道:“交代?我要给你们什么交代!这是一张纸,港币就不是一张纸?能花出去的就是钱,不管是纸还是金子!” “FUCK!”杜益华骂道:“梅sir,你是金融局的负责人,来,告诉他这是纸,还是钱!” 金融局长官梅勒沉吟片刻,吸了口雪茄,斟酌道:“理论上来讲,可以算作是支票,只要兑取没有问题,可以当作钱。” 坚宝宁面色流露出满意:“梅sir既然都承认,你有什么话好讲。你能拿着它去银行取出现金,警队就不欠你们海关署的!在这里骂人没有意义,钱,你就收着,不要,什么都没有!” “呵!”杜益华却冷笑一声,举杯饮下一大口,擦着嘴道:“汇丰的支票我认,一间华人银行的支票,我不认!在港岛可以取得出钱,我能在伦敦取出来吗?” “海关署的职员不满意,会骂我,不会骂你啊!” 坚宝宁竖起手指向他,猛的起身喝道:“住嘴!” “我们警队上下拿的都是银票,你们海关、消防有什么权力特殊,我已经跟你把话讲完了,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梅sir、哥sir、霍sir,你们收不收?” 消防署长哥文把目光转向金融局长梅勒,梅勒略作犹豫,选择息事宁人,将面前的钱箱合上。虽然他是在场最专业的人,深知银票背后的金融意义,但偏偏金融局的份额最少,连一百万都不到,根本犯不着与警队产生冲突。食品局同样没到一百万,第二个把钱箱收下,哥文见两个部门已经低头,便少数服从多少,把面前的钱箱提起。 “坚sir,走了。”哥文、梅勒、霍特三人一齐起身,出言告辞。现在玩乐的气氛已经被破坏干净,留下来没什么意义,等到下一月收钱的时候见,大家自然又开开心心的。 “好。”坚宝宁点点头,目送三位长官离开,再吐出口烟,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随后摸起桌面的火机,出声讲道:“杜sir,我只是帮忙送钱的人,不用和我争,想拿现金,是要论本事的。” “你大可以把银票取出来,再存进汇丰,警队不少也这样干。至于这些白纸,你不喜欢,我帮你烧了。” 叮! 他甩开火机,擦着火苗,直接将整个火机丢进钱箱。 随后坚宝宁头也不回的走出包间,带着下属离开夜总会。杜益华楞在原地,急忙捞起钱箱,将里面的银票全部倒出,他望着面前化作飞灰的银票,以及洒落地面,附着上灰尘,酒渍的银票,狠狠把钱箱砸向沙发。 “砰!”坚固的皮箱又弹回地上。杜益华弯下腰把一叠叠银票捞起,一份份再放到桌上,整个过程中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但他心里却倍感憋屈,下定决心:“海关署一定要扩大,不再给警察办事!” (本章完) 306 鹰派 金融局梅勒回到车上,将装满银票的皮箱放好,出声道:“明天派人去东方钱庄取钱,调一组人员核查一下数目,再把规费发给兄弟们。” “yes,sir。” 司机答道。 消防署哥文坐在车里,整理好衣服,叹出口气:“明早同下边的伙计说,钱要比上个月晚一天发。 “明白。” 副署长点头。 第二天,早上。 杜益华却提着皮箱回到办公室,将两位海关副长,四位助理关长,六名总监督叫进办公室,当着众人的面前把银票一把捞出箱子,洒落在桌面上:“各位,把钱给伙计们发下去吧。” 在座海关高层望着银票,齐齐脸色一愣,副关长“明世觉”身穿制服,不可思议的问道:“杜sir,这些就是规费?” “往后警队发来的规费都是银票,我们再拿着银票去钱庄兑换。”杜益华阴沉着脸,毫不遮掩的道:“海关势弱被欺负,警队说的算!” 明世觉出言咒骂:“他妈的,上回警队叫我们交人,我们就交,现在警队发钱,还给我们发纸,东方钱庄有发钞牌照吗!” “拿银票给我们当钱用?” 余下的助理关长、总监督等高层,心里都很是不悦。 杜益华无奈的道:“形势比人强,我们同警队根本没有叫板的资格,这些钱是我一张张捡回来的,你们不要,将来的规费都没有了。” 助理关长岳仕礼皱眉紧蹙,出声问道:“这是警队说的话!” “对!” 杜益华坦然道:“警队高层可能都在东方钱庄里有股份,借机拿我们的钱作资金,把我们当凯子削喽。按照警队的意思办,钱庄没问题的时候,银票兑取自然都OK。” “钱庄经营一旦出问题,一辈子辛苦钱全都会打水漂,老板可以分分钟跑路。” 明世觉冷笑:“警队高层在经营出现危险前,可以提前收到消息,快速兑出银票,我们海关可以吗?” “杜sir,不能让警队这样做!” 杜益华见着海关高层达成一致,心里微微有些满意。说实话,海关署内也不是铁盘一块,两位副长虽然都听他的,但自助理关长以下,分成三四个派系,没有一件影响到整个海关署利益的大事,真的很难把兄弟们拧成一股绳。但现在海关署既然决定同仇敌忾,那么便有同警队掰手腕的资格。 “形势比人强,海关署如果一直都受工商署监管,在行政级别比警队低一级,海关署就永远抬不起头。”杜益华心中明白,一个部门在级别上的差距是根源,在海关署不提升职级的情况下,永远都不可能真正与警队平起平坐。不是海关署有多少人,多少船,多少条枪,是警务处长能直接面见总督,海关署却只能向工商署长报告,有什么决议向工商署汇报,再由工商署向总督府申请。 这中间仅仅多隔一层,便多出众多的势力纠缠,利益纠葛,导致水警署十分弱势,上不了台面! 要上台面要有身份! 杜益华嘴上却道:“我同坚sir谈过,但你们也知道,坚sir是军人出身,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是打,根本没有谈的可能。” 明世觉与另一位副长赵敦贤对视一眼,出声道:“为什么要警队同意?码头缉私本身便是海关署的职责,如果什么都听警队的,让警队直接管理海关署,把海关与水警区合并就OK了。” “我们把码头商船交给警队管,是为了方便收钱,给警队面子。既然警队不给我们面子,让我们收不到钱,那为什么要把缉私的权力让给他们?” 这一点说到关键。 这两个部门的职能不同,权力不同,是海关安身立命的本钱。 杜益华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自己收钱!” 明世觉十分强硬,果断道:“把警队甩开,不按警队的规矩玩,我们海关自己收钱,收到的就是真金白银,说不定还能收到更多。” 这时海关署的高层互相对视,全都大为心动。 每个组织里有鹰派、鸽派。 往往鹰派对外强硬,愿意舍弃一定利益,冒险搏得更大利益,而鸽派则走绥靖政策,以保持现状,维持利益为方向。这两派人马无对错之分,有时候一个组织想抓住机遇,便必须使用鹰派,有时候面对历史危机,又必须采取绥靖政策。一个健康的组织,会在适时的时候推合适的势力上马,如当政者态度违逆历史潮流,该组织则将产生重大损失,乃至彻底覆灭! 海关署历来是鸽派把握大权,当在集体利益受到冲突的时候,众人都不自觉倒向鹰派,想要冒险一试。杜益华却提醒道:“警队定下的规费秩序,决不允许有人轻易破坏,当初把缉私权交出去容易,想要收回来可就难了。” 明世觉当即嗅到政治机会,再度说道:“杜sir,现在不把缉私权收回来,将来银票全部打水漂,兄弟们会吃了我们!” “收益伴随着风险,要拿回属于我们的权力,不可能一点风险都不冒。警队有的,我们全都有,而且坚sir是在岸上打赢麦景陶,在水上能打我们吗?” “我在水上缉私,他奈我何?” 杜益华转过视线,目光深邃的望向明世觉,深知这位副关长想借本次事件,积累一波政治声望,为下一步擢升作积累。但精明的政治家要懂得用人,看破不戳破,当即颔首道:“收回水船规费的事,谁来办?” 几位海关高层齐齐把目光转向明世觉,明世觉也理所当然的向前一步,立正敬礼:“杜sir,交给我来!” “好!” 杜益华轻轻点头,拍拍他肩头,勉励道:“明sir,海关署究竟能不能站起来,就靠伱来打这一战了!” 聪明人都绝不会把自身置于险地,有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了身份再到一线去打擂台就太傻了。推一个想上位的二把手去扛火力,无疑是一个聪明而狡猾的办法。 “yes,sir!”明世觉立正敬礼,大声吼道。 一周后。 利源东街。 何定贤、楚韵楠二人坐在餐桌旁,楚伟南坐在对面,关切的道:“阿楠,身体恢复的怎样?” 楚韵楠原本身材极佳,但在怀孕后胖了一圈,端庄大方的长相,少了两分美艳,添了三分贵气。而且比原先丰满很多,给人一种亲近善良的印象。 她就算是刚刚生完孩子,一样很注重打扮,举止优雅。 只见,楚韵楠端着汤碗,一勺一勺舀着鲫鱼汤,轻启红唇,答道:“放心吧,老爸,家里五六个人围着我一个转,能有什么不好的?” “嗯。” 楚伟南满意的点点头,出声道:“那就好。” “阿贤。” 他又喊了何定贤。 何定贤投去目光:“老豆,怎么了。” “云咸街的别墅已经修好,正在装修阶段,等到孩子过完周岁便可以搬进去住。”楚伟南当初给的大宅子,现在对于何定贤已经不算什么,但好歹是一份家业,将来光凭地段都值几千万。 何定贤旋即点头:“知道了,老豆。” “装修方面,我会让设计师同你对接。”楚伟南道。 何定贤笑了一声:“给韵楠看吧,韵楠钟意就好。” 楚伟南点了点头:“也好,对了,小宝贝叫什么名字?” 楚会长聊到这里,放下碗筷,起身在女佣手中接过襁褓,面容慈祥的逗弄起小孩。楚韵楠则是笑道:“叫作建华,何建华!” “何建华?”楚会长琢磨了一阵,出声道:“名是个好名,但适不适合港岛的风水,孩子的命数,需要找大师算一算,我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大师,在黄大仙庙.” 楚韵楠婉言回绝道:“老豆,算过啦。” “大师将建华的名字正和时运,又和八字,最契合港岛的风水。以孩子的命盘来看,在内地叫建华还不如在港岛,生在港岛有画龙点睛之效。” 楚伟南思索着道:“这样吗?” 何定贤瞥了楚韵楠一眼,心想老婆瞎扯的功夫真不错,取个名还用找大师算啊?他只是略作思考,觉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气,在内地现在就喜欢取建国、建军、建华等名字。为了纪念以前在内地的日子,便取了一个建华,毕竟在港岛建国、建军也不大好。这个名字也是寄托了他一定的政治立场,希望将来的小孩不用利用家世走偏。一个叫建华的人,总不好意思向鬼佬低头吧。但仔细一想,楚韵楠的胡扯还真有几分道理。 虽然,在建华在内地是一个烂大街的名字,但往往叫作建华的人日子都不会太差,而且八九十年代的政治人物中,大把建华、建军,仕途往往都挺顺风顺水。 “何生,基金的季先生在花园等你。”这时管家见到主家已经吃完晚餐,适时的上前汇报。何定贤知道季正雄是来递交“建校章程”的,便轻轻颔首,起身道:“泡一壶茶到花园外厅,我有事要与季先生聊。” “好的,何生。”管家鞠躬答道。 (本章完) 307 办学、行动 季正雄坐在花园的一张石几旁,见到大老板出来连忙起身行礼:“何先生。” “季生,坐下聊。”何定贤挥了挥手,先在对面的坐下,在佣人奉上清茶的时候,递上一支香烟:“在外边久等了,唔好意思,同岳父多聊了几句。” “没有,何先生的事更重要。”季正雄穿着西装,戴着眼镜,梳着背头,文质彬彬的接过香烟,拱手道:“恭喜何喜得贵子,祝何少平平安安一世。” “哈哈,多谢,多谢。”何定贤爽朗的一笑,出声道:“季先生一直在打理慈善基金,多费心了,小儿百日的时候有空记得过来饮两杯酒。” “一定!” 季正雄重重点头,在大老板端起茶盏的时候,打开一份文件念道:“何生,财经学校的筹备工作组已经成立,由我亲自负责,东方银行第一笔投资款也已经到账,目前学校选址在西环卑路乍街129号,占地五十三亩。” “根据港府教育署的办学制度,先期需要向教育署缴纳三十万港币的保证金,获得牌照五年后,教育署会将保证金退还。港岛目前很支持创办学校,购地方面有优先权,但预计需要一年的时间建设校舍,招募老师,才可以开学。” 在港岛办学校不是什么高端行业,几个塑料板架起来的雨棚,两个中学毕业的老师,即可以办起一座屋村小学。 直至九十年代,港岛陆续撤裁天台小学前,大多数港岛的屋村仔们,还是在很简陋的地方完成学校。 “五十三亩地有三万多平方了,地盘足够大,卑路乍街的位置不错,即距离中环近,地价也便宜,没记错港大建在附近吧?”何定贤略作思索,喝着茶道。 季正雄点头:“对,财经学校的选址,步行十五分钟即可到港大。” “那里临山靠海,风景也很好,买地没问题,但唯独有一个要求!”何定贤竖起一根手指,出声道:“明年开春,学校就要开学。” “何先生,是不是急了一些?”季正雄皱起眉头,拿出老学究的语气:“办学还是要讲一个精细,财经学校将来办的好,未必不能成为华人教育业的一面旗。” “毕竟,财经专业未来前景广阔,港岛也在大力发展金融行业。” 这一番话足以证明他对金融是有十足研究的,因为,港岛目前金融行业刚刚起步,远远没达到红火的地步,金融街,银行街更是一个都没有。 何定贤却很诚恳的道:“季先生,我办学校是为了招工,不是为了同港大,理工大抢名头的,目前两所大学足够港岛对高等教育的需求,第三所大学捡起来也没人读。” “财经学校在定位上就只是一个职业中学,面向的是需要工作,要养家糊口,要赚钱的年轻人,早一天读书,早一天毕业,早一天赚到钱,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东方银行正在一个扩张期,急缺员工,慢慢来,银行把员工都招满,学生读书来干什么?我建学校的意义又在哪儿?对银行一点忙都帮不上,银行白出钱给你啊?” 季正雄抚着山羊胡子,一阵愕然,老半晌才回过神:“何生,你讲的没错,但建校舍总是需要时间,让学生来读书,总不能没教室,没宿舍吧?” 何定贤笑道:“这算什么事?我现在打一个电话给霍生,明天施工队进场,先平土地,再建泥房,轻轻松松就能搞掂。屋村仔读书要什么大厦、操场,要的是前途!” “第一期的学生先招来,再一边办学,一边建操场,图书馆和校舍,老师先从银行里选调几个师傅来,再到国外挖几个鬼佬,中西合并一起教。” 季正雄张张嘴,感叹道:“何生做事真是雷厉风行。” “哈哈哈,季生,你是想说我简单粗暴吧?”何定贤朗声笑道:“不过季生伱不懂底层的人,我懂,按照我的方法,学生能提前一年吃上饭,养家糊口。” “我想他们宁愿住没刷漆,不贴砖的泥房,宁愿睡大通铺,也不想多吃家里一年粮。” “而且学校的学制只有一年,学得都是些基础,等到进入银行工作,完全可以在升职时期返回来进修。职业学校不需要精英教育,水平够用就好,再精英没岗位,学了也没用。” 季正雄点点头:“我明白了,大老板。” 其实,他作为慈善基金经理,筹备学校是分外之事,但近一年在“何定贤中学”挂牌以后,于基金项目中赚不少,用人脉帮大老板办点商业上的事就理所应当了。 不过,他却很不喜欢把办教育,当成办工厂一样,事事都与商业挂钩。可偏偏何定贤嘴上计较着用工帐,学校却是普惠性质,前几期不仅包工作,而且仅收极低的书本费,下令要每一本书都对好帐,毕业后,多的费用退还学生,少的费用银行支付。 这就让季正雄无话可说,只能乖乖办事。 何定贤就是这样,浑身铜臭味,骨子里却流着炎黄血,无意中把一些义务教育的措施搬来,嘴上说着功利,做事起来倒很关照下边的人。 “对了,章程里餐食费是学生自付,但有些学生如果想读书,却又吃不起饭怎么办?”何定贤笑着问道,季正雄很是惊讶:“不至于吧,书本费都有,家里供不起吃?” 他不是不理解底层家庭的艰辛,只是觉得读书本身是件有门槛的事,想找一份好工作,总该付出点什么。何定贤却知道有些家庭可能凑得出书本费,但却难以供孩子吃喝。 于是他换了问法:“是啊,都交完书本费了,家里拿什么供吃喝?” “这样,我出一个政策,让学校食堂的汤、米对学生免费,给再屋村仔们一个用水拌饭出头的机会,挺得过就读,挺不去就自己回家。另外每年给三个助学贷款名额,可以与东方银行签订合同,学期费用全部由银行承担,但工作后,每个月直接在薪水中分期扣除归还,这个政策怎么样?” 季正雄微微颔首:“好主意!” 到此,他已经有些佩服大老板了。 大老板却又道:“另外,不管是免费汤米、还是助学贷款的申请,都没必要宣传,私下找学生聊聊,给点暗示即可。我们毕竟是学校,不是奴隶主,来去由人。” “这个我明白,既然老板要早日开学,那么学校的名字就要早定下来,还有学校的管理层,课程,校训都需要大老板来拍板。”季正雄道。何定贤轻笑一声,早有腹稿:“学校的管理层,我在东华三院已经有看中的人,到时候东华四中的黄生会来担任校长,邱德更则担任名誉校长,课程由他们来定。” 他则是校董,控股学校,要什么职位? “至于校名就定名为港岛财经吧!”何定贤气度不俗的道:“这所学校不搞什么冠名,希望能为港岛金融业多出些人才,校训就取五个字:仁义礼智信。” “足够了!” 季正雄点点头,合上钢笔,本子上记录着大老板的要求,拿着文件起身:“大老板,我先不打搅了。” “季正,再饮一杯茶啦。”何定贤满脸笑容,语气甚欢。季正雄却不会没眼力,轻轻鞠躬道:“正好基金会有些事情,港财的章程也要作些修改。” “那好,我送你出去。”何定贤对人才还是十分尊重的,起身一路把季正雄送出院门,目送其上车才返回屋企。楚伟南见他回来,主动问道:“阿贤,听说要专门给银行办所学校?” “是,东方银行正在飞速扩张期,用工实在紧张。”何定贤点点头:“如果因为人手不足,错过大扩张的时期,对于集团是一个很大损失。” “干得不错。”楚伟南拍拍他肩膀,勉励道:“以企业返回来办教育,是一位商人的大跨步,这是商业反哺社会的开始,手中抓着的钱越多,身上的责任就越重。” 何定贤笑笑:“我懂。” 楚伟南道:“我打算年底推荐你竞选商会副会长,你觉得怎么样?” 何定贤表情一愣,出声道:“会不会太早了。” “不会。”楚伟南望着他,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是华人首位警司,钱和势都有了,熟悉熟悉商会的职位,将来也该为商会多做些事。这些事不一定有金钱上的回报,但一定会让人记住你!” “再过几年,我便把潮汕商会会长的位置交给你来坐。”何定贤张张嘴,正准备推辞,楚伟南却抬手道:“不用拒绝!商会会长不是皇帝龙椅,一定要往家里传,要坐到死。我传给你,是因为潮汕商会在你手上,将来也许不止是潮汕商会,但潮汕商会继续放在我手上,永远只会是潮汕商会了。因为我的本事就这样大。” 何定贤闭上嘴,点点头,表示认可。 当晚。 九龙,油麻地警用码头。 海关署总监督“查理.史密斯”正戴着警帽,臂夹警棍,腰挂枪袋,站在舷板前不断催促道:“快快快!” “五分钟,全部登船驶出港口!” 五十余名挂着步枪,身穿制服,整齐列队的海关探员,正排成纵队,一步步在码头灯光下登上三艘缉私船。 今夜。 海关有行动! 求月票,求大老爷们赏饭吃啦. (本章完) 308 命偿 东义堂红棍王七身穿汗衫,蹲在船头,叼着香烟,静静望着海面。几名马仔绕出货舱,来到大佬面前,出声道:“七哥,再过半个钟就会抵达九龙塘码头。” “兄弟们安排好没?”王七眯着眼睛,语气平静。一名手下笑道:“货仓的兄弟已经到了,等会下船一起去按摩吗?听兄弟讲,旺角新开了一间桑拿城,连加拿大鬼妞都有。” “没问题啦,我请客。”王七站十分爽快的答应下,再起身竟是个一米八多,浑身肌肉的彪形大汉。在他身后是一艘捕鱼船改造的走私货船,船上亮着盏黄色电灯。 海面上九艘一般大小的渔船一字排开,缓缓搅动水花,拖拽着尾浪一路向前。 远处。 史密斯站在缉私船头,举起望远镜,望着海面上出现的货船,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出声道:“打灯,闪笛,准备搜船!” “yes,sir!” 两位监督大声领命。 “海关缉私,停船搜查!” “海关缉私,停船搜查!” 一时间,警灯亮起,海上的平静被打破,一帮兄弟们手持武器,来到船弦旁望着三艘大型缉私船,焦急得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海上起风浪,注定十分热闹。 而社团兄弟手中仅有几把短枪,又怎么打得过海关? 很快,海关人员开始登船,扣押人员,再查验货物。一位高级督察掀开油布,却见仓库里是一箱箱的桂皮、八角、麻籽、花椒、陈皮,每个品类都以木箱封好,有专门的防潮措施,可见是专门改装用来运货的商船。 “这回捕到只大鱼了。” 史密斯弯腰在木箱里掏出一把麻籽,放在鼻前闻一闻,心中暗道:“军情处的情报真没错。” 这九艘货船都是远洋捕鱼船改装,不仅排水量大,而且载重十分可观,每艘都能载货几十吨货,九艘加起来可是大几百吨的量。 第二日。 上午。 颜雄来到办公室,低声汇报:“何sir,昨天海关署有行动,查封了协成行五百多吨的香料,直接把船和货都扣在维港码头里,限期让协成行的人去取货。” 何定贤表情一愣,旋即想起:“莞商会长,实业大王方溯泉的商号?” “是。” 颜雄提醒道:“何sir,海关署的鬼佬来者不善,怕是要拿华商立威了。” 何定贤有让警队的人,多注意海关署的动向,但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海关署又十分封闭,通过警队情报是插不上手的。而且海关里勉强安插的几颗棋子,不宜妄动,便没有前去接洽。 没想到,杜益华倒是很猛,竟然直接向方溯泉下手。 方溯泉协成行香料远销海外,港岛又不产香料,自然只能到内地进货。 内地物美价廉,需要发展,自然积极出货,而为了降低关税成本,在走私成风的年代,大老板们自然会组船队,在两岸水上来来往往,五百多吨香料听起来多,但顶多够协成行工厂用一周。 虽然,潮商与莞商是两个乡社,但在面对鬼佬上是一个集体,莞商一样把规费交给警队。何定贤动作迅速,略有些焦急的拿起电话,拨出号码:“帮我接警务处长。” “哪位?”几分钟后,坚宝宁接起电话,出声问道。 何定贤道:“坚sir,华商有几艘货船被海关扣了,麻烦帮忙问问海关署什么情况!” “好。”坚宝宁语气严肃,知晓海关开始出手,安抚道:“我马上打电话问,十分钟内转告你。” “多谢。”何定贤点点头,挂断电话,心里中明白:“海关是最不满警队用银票发规费,找华商麻烦不仅是向我亮手腕,给我警告,也是想要出场自己收钱了!” 何定贤根本不怕海关搞事,因为在大局上警队是压死海关的,他只要甘愿给坚宝宁一点点小利益,坚宝宁就会出面把海关给踩下去。甚至不用给,坐等海关真把规费权收回去,坚宝宁第一个就要发疯。 有一就有二,海关自己收,金融局,消防局是不是都要自己收?港岛街头又乱成一团,港督会对他的执政水平满意吗?他还会有下一个任期吗? 所以,何定贤正因为不惧,才等着鬼佬出手,而且鬼佬不动手,他也没理由去动别人。因为,他才是主动惹事的那一个,看鬼佬出什么牌,见招拆招即可。 “叮叮叮。” 电话很快打回来。 何定贤当着颜雄面接起电话,出声道:“坚sir。” “何sir,我给海关杜sir打电话了,他说是军情处最近下令严查对北方的走私活动,手底下的人准备想抓几艘越境渔船交查,不小心查到了方老板的船。” “他已经答应放船、放人,并且赔礼道歉。”坚宝宁出声道。 何定贤表情一愣,海关署下手这么强硬,署长杜sir却又这么好说话?一抓一放,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啊!再通过抓船的方式,与华人老板达成合作,将来直接把规费交给海关? 杜sir有长进! “我知道了。” 何定贤笑道:“多谢坚sir。” “不用谢,我觉得可能是海关署对银票制度有些不满,是不是适当做一些让步?”坚宝宁直接道:“或者,我再约水警署的人谈一谈?” “不用!” 何定贤还是坚持不让鬼佬分到钱庄利益,出声道:“我自己可以搞定。” “嗯。” “我希望不要影响到现在秩序,何sir,秩序是你当年定的,不能因为位置变了,你就先变。”坚宝宁加码道:“伱定的制度,你要守好。” 何定贤答应道:“没问题,我保证每个月照样收钱,照样发钱,先挂了,坚sir。” “嘟”他挂断电话,取出一支雪茄,低头点上,缓缓吐出口雾:“呼鬼佬没打算扣方会长的船,也没打算让方会长交钱,他们只是想通过扣船的举动来打我的脸!” “打给全体华商看!” 有太多华商在内地进货,每天在两岸间来返的小船,其实全都是各类原料。 或者是走私进入内地的石油、粮食、药品等 港岛作为面向世界的贸易窗口,中间还承担着加工厂的使命,把内地特产加工成产品,输送给海外华人和洋人消费。其实只要在历史趋势中踩中一个节点,占据一席之地,都能够成为一代大亨。 一如有往内地送货的霍老板、在内地进货的方老板海关署之所以不扣其它船,如药品、石油、亦或者白粉、军火等远洋船,并非不行,而是不想。 因为,海关要亲自来收钱,某种意义上,将来是要与各大商会老板、社团大佬进行合作的。需要获得商会老板们支持,自然是要与商会老板们打好关系。 所以,一开始肯定是低烈度的试探,绝不会与老板们发生冲突,扣下来的船货,一分不要放走。只要多来几次,便能够证明警队对水上失去掌控力,老板们自然而然就会把规费交给海关。何定贤在关于走私方面的掌控力,也将在一抓一放中彻底崩溃,而每一次扣船,都将拉拢一班华商倒向鬼佬,千万别指望华人就一定支持华人,首先警队并非只有华人,其次,华商只支持有用的华人! 颜雄跟了大佬几年,多少察觉到大佬语气里的意思,出声问道:“贤哥,兄弟们该怎么做?” “这件事不用让警队的人做,查一查,方会长有没有去海关。”何定贤道,颜雄答道:“前面东义堂歪鸡之前给我打电话,说方先生下午三点会去海关。” 何定贤点点头,举起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狂傲道:“出来混,面子大过天,敢落我的面子,就要用命来还,这件事情不死人,面子找不回来。” “我不打算让任何人一步,也不打算让别人一分钱,让歪鸡的人出面做事,我们保东义堂没事,再给他西环一条街的地盘开赌!” 颜雄点头:“我知道了,贤哥。”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回到办公区拨出电话:“歪鸡。” “雄哥!” 歪鸡坐在一间茶室内,捂着电话,点头哈腰。 “大佬打算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他语气简单利落,歪鸡急道:“贤哥愿意给东字头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歪鸡感谢!” “十分感谢!” “好,把海关查扣货船的一个鬼佬监督废了,让海关的人知道贤哥的面子,要用命来还!”颜雄厉声道。 何定贤一个人留在办公室,抽着雪茄,眉头扬起:“要抓紧让水警区再度扩建,但前提是水警区要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管理,葛白升职总警司之后,还在纪律科做事,看来得活动一下,帮他调到水警区。” “警队在岸上要握权,水上也要能打!” 下午。 两点三十分。 方溯泉走出公司大楼,坐上一辆轿车,出声道:“去海关署。” “知道了,大老板。”司机点起火,驱车沿着湾仔道行驶,最近的一条路却被两位军装吹哨示意绕行。轿车不得不左拐绕路,但一路上几次军装出现,次次都指挥绕路,就连坐在后排的方溯泉都皱起眉头,不悦道:“警察在搞什么鬼,临时封那么多路,十分钟的路程多花一半!” 渣华道。 一个红绿灯口,司机驻车完毕,出声道:“老板,那些军装引导完绕路,好像就撤走了。” “嗯?” 方溯泉面色惊疑,忽然一辆轿车撞开路栏,驶上人行道,连续撞翻几个垃圾桶,直直地将一个鬼佬撞飞。当鬼佬落地砸在路中间时,仍然车速不见的碾过一段路。 (本章完) 309 以杀止杀 “方生!”司机拔出支枪,握在手里,护着身后老板,表情十分紧张,生怕下一刻就有杀手从两边冲出。 一场蓄谋凶杀案,手段极其明显。 并且粗暴! 方溯泉目睹着一场车祸发生,仍然头脑清醒,出声下令:“下去看看是谁死了。” “老板,你在车上等我。”司机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将枪口放低,手指却稳稳搭着扳机。两名军装警员赶到现场,吹响警哨,将肇事车辆扣下。不到两分钟,街尾有便衣警察出现,在道路中间拉起警戒线。 司机渐渐松了口气,收起武器,上前问道:“阿sir,什么事?” “你有什么事啊!”一位警长抬起头,伸手挡住他:“这么关心案子?” “阿sir,我会协成行的司机,车上坐的是方生。”司机自报家门,递出一支烟:“正巧路过,要向前通行。” “协成行啊。”警长恍然大悟,打量着他,左手接过香烟,一低头司机便上前点火。警长脸色变得和煦很多,挥挥手道:“没什么,一个鬼佬被一个醉鬼撞飞了,等会你们靠左边,我让伱们开过去。” “多谢警长啊。”司机点头哈腰,举手敬礼,满脸讨好。一位警员却拿着一份带血的证件,低声汇报:“长官,死者是海关署的一位监督。” “嗯?”警长表情骤变,司机眼神落在海关证件上,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边退边道:“阿sir,我们先过去了,下回请你饮茶,再见.” 司机匆忙跑回车上,拉紧车门,启动轿车:“方生,死者是海关署的监督。” 方溯泉瞳孔微缩,在车辆驶过警戒线,开往海关署时出声道:“昨天登船扣我们货船的人里,有一个总监督,两个监督吧?按理说,监督在海关署也是区域高层,谁也不敢轻松下手。” “有人导一场大戏专门给我看,目标很明显啊。”他心中已经确定是警队的人马出手,唯有警队势力才敢向海关监督下手,没对总监督下手都是留了面子,带有一丝丝警告的味道。 警队和海关彻底打起来了! 双方都在做给他看,证明谁的势力更强,争夺水上的话语权方溯泉长叹口气:“这也是对我的一个警告,希望我能不要对鬼佬低头,帮华警撑住。” 司机忍不住插嘴:“方生,警队是不是太嚣张,当街撞死一个监督。” “为了钱,别说一个监督,海关署长都敢杀!”方溯泉却更清楚江湖险恶,每个人的命都有价,触犯的利益一旦超过权力,会被既得利益者分尸的。 这叫罩不住! 而仔细品味一下,华警展现出来的铁腕,确实让人毛骨悚然,绝对能震慑出摇摆的华人老板,让海关鬼佬都感觉滴血般肉痛。 方溯泉心里有答案:“先帮何先生一把,也算是对晚辈的支持。” 海关署大楼。 杜益华身穿制服,高大威严,笑呵呵的请方先生坐下,亲自奉上一杯热茶,随即说道:“sorry呀,方生,昨夜九龙海关在水上搜捕石油运输船,不小心查到协成行的船。” “误会,误会啊!” “我已经让九龙区的人放船放货,绝对不影响到方先生工厂开工,现在方生只要一个电话,让下属到码头即可提走货船。” 方溯泉穿着一袭褐色长衫,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饮下一口再笑道:““Thank you呀,杜sir,既然一切都是误会,说开了便好,往后协成行的船队还需要靠你多关照。” “那是一定的。”杜益华翘起二郎腿,左手扶搭着衣服,吸着香烟,十分霸气道:“不过方生,为了减少类似的误会发生,我觉得协成行应该同海关报备一下。” “杜sir,你的意思是补关税?”方溯泉皱起眉头,明知故问。 杜益华哈哈大笑:“方会长,让你补税,你也不会甘心啊.港府对走私没有查的那么严,其实便是希望激活港岛的经济活力,我又怎么为难你们?” “是这样,往后规费就不用走警队那边,直接交给我的人。” “阿文。”杜益华向门后喊了一声,一位穿着灰色西装,戴着眼镜,瘦瘦高高,一脸奸相的中年人推开门,双手放在身前,俯身鞠躬道:“杜sir,方生。” “这位我的包租公,阿文,平时替我打理一些财务方面的事。”杜益华弹弹烟灰,把华人的一套给学来,很是自信的道:“方生,你觉得怎么样?” 阿文则推推眼镜,笑着看向方溯泉:“方会长,请多关照。” “关照谈不上。”方溯泉抬起手,挡了阿文的礼,回头对杜益华道:“定规费易,改规矩难,杜sir,我把钱交给你没问题,但警队找我麻烦怎么办?” “你能帮我挡下来吗?” 杜益华微微色变,笑着道:“缉私本身便是海关署的职权,警队怎么找你麻烦?放心,我们收的比警队少,做事也比警队讲规矩,如果警队真的动你,我一定替你打回去。” 其实,警队很难去动华人老板,因为,华警势力最初就是华人老板们养的,虽然现在逐步独立,成为比单一商会更强的一股势力,但是打商会无疑是自掘根基。 但一个势力无法向外扩张,只能向内压榨的时候,注定会打出很多异己,逐步走向分裂。 所以,杜益华敢笃定华人不会做这种事,如果做了更好,可以联手收拾华警了。方溯泉则笑道:“这不关收多少的问题,而是谁说的算,这样杜sir,把钱交给海关可以,改规矩也没问题,但是请让警队给我打电话,怎么样?” 杜益华脸色立即拉下来,直勾勾瞪着方溯泉,威胁道:“方会长,如果你觉得海关说的不算,海关会告诉你,怎么样叫说的算!船只不找阿文登记一下,将来恐怕会常常抓错船。” 方会长点头道:“那就让阿文帮我多关心一下,是吧,阿文?” 阿文站旁边见方老板扭头同他打招呼,甚至感觉到语气里带着讥讽,心底又羞又怒。杜益华阴沉的脸上,瞬间又浮现出笑容,上前握住方会长的手:“哈哈,方生,你说的对。” “我以后一定会让阿文多关心协成行。” 方溯泉点头道:“杜sir,您公务繁忙,我就先不打扰了。” “阿文,送方生下楼。”杜益华满脸笑容,十分热情的把方溯泉送到门口,阿文则恭恭敬敬一路送方会长到车门前。方会长在上车前,不知何意,对着初次见面的阿文笑骂:“你小子,真是会找机会!” 副署长明世觉则在长官会见完客人,立即敲开署长大门,拿着一份文件,立正敬礼,肃声说道:“杜sir,有一件急事需要处理。” “说!” 杜益华语气有些不耐,心里一直在思考,到底要打几分力,用什么手段,能让华商把规费交上来。下一步是扣一个更大老板的货船,还是踩一踩社会的船,抑或者从内部下手,对华人招募一些海关?让华商更加信任海关署,以此争取到支持。 明世觉则打开文件念道:“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渣华道三十六号,刚刚在茶餐厅吃完午饭,正要回海关大楼的监督科尔遭遇车祸死亡。根据警方报告,科尔常去湾仔一间地下赌场,很可能是赌债原因,导致被三合会成员杀害。” “科尔参加了昨天晚上的缉私行动。” 杜益华表情一愣,旋即眉头狂跳,十分愤怒,用手指着明世觉鼻子道:“FUCK,YOU!你怎么能让海关的监督死在警队手上,而不让警队付出一点点代价!” 明世觉挺直腰板,面无表情,出声吼道:“长官,我会对警队给予反击的!” “查出凶手,干掉他,再把幕后主使给揪出来!”杜益华吼道:“科尔绝不能白死!” “yes,sir!”明世觉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杜益华其实一点都不在乎什么科尔,区区一个监督而已,空出来随时有人填位置。但他却在意海关署的面子,方溯泉的态度比想象更强硬,明显是受到凶杀案的影响。 警队选择用最残酷的方式维持秩序,海关必须给予最猛烈的还击,以杀止杀,将暴力持续下去!否则,在外人眼里便是被打服了,不服气,就要继续打下去!明世觉深知署长会让他负责行动,便是要做好打回去的准备,转身离开长官办公室后,立即约见了手下的人见面。警队敢直接对海关的人下手,海关却不敢对警队的人下黑手。 因为,海关处于弱势地位,一旦引起整个警队的同仇敌忾,绝无打赢的可能。只能先向负责制造罪案的社团下手,再通过案件制造影响,拉警队的人马下水。 警队有掌控的社团势力,可以做黑活,其实海关也有,不过不在岸上,而在水上。至于警队用科尔欠下赌债的理由搪塞,简直是个笑话,港岛聚赌成风,欠下赌债的海关官员多到数不清,谁敢用杀人的方式催债?偏偏用来结案很合适,无非是推一个人头出来顶罪。 (本章完) 310 大天二 夜晚。 西环。 一间热闹的地下赌档内,几个豪客正在下注,一个抽着旱烟的中年人,来到一个扎着头巾的年轻人面前,递给他一把东西。年轻人抓住东西,顺势在腰布带中抽出一条膛管,甩手将零件都洒落在赌桌上。 荷官望着年轻人面前的零件,表情惊慌,将手摸向桌底。 年轻人咧嘴笑道:“不用急,或者你可以跟我比比,到底是谁更快。” 说罢,他双手动起,快速组装着枪械。 四周六名扎着头巾的悍匪,默默站在年轻人背后,荷官犹豫片刻,抽出砍刀,爬上赌桌一刀朝对面劈下,呐喊道:“啊!!!” “砰!” 同时,年轻人组好一把勃朗宁,对着荷官肚子扣下扳机便是一枪。荷官身体受创,摔倒在桌面,捂着枪口来回翻滚,砍刀则剁在桌沿,卡着没有落地。 年轻人冷笑一声,转身走向账房,顺势举枪横手对准荷官头脑。 “砰!” 一枪爆头。 鲜血炸满赌桌,溅得一堆港币嫣红。 “唰唰唰!” 一群刀手手持利刃,冲出账房,举刀大喝:“妈的,边个敢在我东义堂的场子亮枪?” 赌客们匆匆逃离,现场只剩二十多个马仔,举刀将不速之客围住。 年轻人举起手枪,脑袋卷着一圈厚厚白巾,举枪便射:“砰砰砰!” “砰砰砰!” 六个马仔同样举起武器,连连开枪,迅速将东义堂马仔一个个点名击倒。 王七在房间里,刚刚填好弹夹,正要去与人血拼,突然听见外边一阵枪响,脸色煞白,因为来者不像是江湖中人,手段比旗兵、悍匪都更恶。因为,江湖中人抢生意,抢地盘,杀人是其次,利益是第一。旗兵、悍匪要通过社团销赃,更要给社团几分薄面,唯有溃兵和寻仇的职业杀手,才会有这种的态度。 什么都不要。 就是杀! 两名小弟搂住大哥肩膀,趴在地上,匆匆喊道:“七哥,跑路吧!” “外边的人扎着头巾,抽着旱烟,是大天二!” 王七混迹江湖多年,咽了咽口水,眼神中也流露出一抹恐惧:“大天二上岸了!” “妈的。” “海盗!!!” 只有海盗会肆无忌惮,不把人命和江湖规矩当回事。因为,海盗根本不在岸上讨生活,根本不需要遵守所谓的江湖规矩,而不守规矩的人,简直是大杀星! 历来在港岛大天二、大圈仔、朝鲜杀手,一级比一级凶。 因为,他们的残暴值比港岛古惑仔们强十倍、百倍、根本不是混一个江湖,在一个维度的人物。就像猎豹捕食野猫,反抗有何意义?但自二战结束,大天二已经很久没有上岸。 怎么会突然出现? 三人逃出仓皇逃出后门,沿着小巷跌跌撞撞,一路向前跑去。一伙大天二解决完持刀马仔,立即装填子弹,急忙追上,当带头的年轻人举高手枪,要对前方的王七开枪时。 “趴下!” 一声怒斥响起。 陈子超一马当先,止步巷口,举起长枪大喝。 王七带人连忙扑倒在地,旋即,大天二便见到巷口站满一列警察,正分组持枪瞄准,一齐扣下扳机:“啪啪啪!” “啪啪啪!” 数名海盗中弹身亡,剩下三人表情惊骇,意识到消息已经走漏,连忙想要撤回赌档。同时,另一组警员已经把巷尾堵上,但保持着警戒姿态,没有向对面开枪,让三个海盗从容退回赌档内。 可赌档里已经站满便衣警察,几支枪口立即堵住他们脑袋,先前受伤的社团马仔,竟然短短两分钟就被扶出赌档。 “叫什么名字?”颜雄以枪口顶住带头的年轻人,见年轻人发起怒视,毫不犹豫的扬手一击,用枪托把年轻人砸倒在地。随后掏出一把匕首,骑在年轻人身上,用刀锋割下年轻人一只耳朵,边割边道:“既然耳朵听不清我讲话,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年轻人趴在地上,咬紧牙关,但还是发出凄厉的吼叫。旁边一男一女两个马仔,对视一眼,心中升起恐惧。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人,坐在一条摆好的长椅上,位于两排赌桌中间,手中把玩着两块牌九,笑脸吟吟的望向三人:“你们是徐天保的人,对不对?” “是。” 一名扎着红巾,皮肤黝黑,有些年纪的女人出声回应:“我们是天保哥的人,如果你不想商号的船沉海,最好放我们走。” 西装警员饶有意思的打量着她,翘起二郎腿,轻笑道:“伱知道我是谁吗?” “何何定贤.”年轻人趴在地上,意识模糊,竟然还含糊答出。 何定贤见状点点头,和煦的表情突然一收,爆喝道:“知道我姓何,你TM还敢动我的人,来同我作对?实话告诉你们,马先生早把你们的动态告诉我了。” “操。” “跟我玩?三间警署二十四小时待命,就怕你不来!” 颜雄则将年轻人翻过一面,反手以匕首握把,狠狠砸开他嘴巴,再用刀尖挑进去,来回割着舌筋,口中念道:“扑街仔,贤哥大名也是你念的?” “把你舌头割下来,再剁烂让你吃回去!” 颜雄的恶相让两位海盗刮目相看。 徐天保则是目前南洋海上最大的一伙海盗,传说中人数上百,大船六艘,小渔船数十,旗舰战船天保号不仅有火炮,还能发射鱼雷,是十年前向日方采购的。 自晚清时期,世界各国,用炮火敲开中华大门以来,内地局势混乱,落草为寇,聚啸山林者不计其数。商船在南洋、港岛、广府的线路上来来往往,自然就养出一大批势力强大的海盗。当中最有名的即是“张保仔”,招安后,官职闽省副将。随后,还有十五仔、徐亚保等大匪,称霸一时,一战、二战的混乱,没有起到肃清海盗的效果,却造成海盗的装备不断迭代,生存策略也发生改变。目前,由于驻军的实控力强,大天二已经很少出现在近海,而是于南洋、台岛的夹缝之中求生存。 往往,大天二的驻地都在南洋某个岛礁上,首领甚至在南洋置有房产,抽着雪茄,喝着红酒,与公司大老板一般。匪众则统一安置在岛礁、渔村进行训练。 南洋华人、台岛官方,对其多有拉拢,其中南洋华人是希望利用海盗的势力,给鬼佬统治造成麻烦。台岛则是希望借助海盗,扰乱内地的经济动脉,不让内地利用走私牟利。 所以,目前海盗多劫一些华商运往内地的货物,当然,碰见港岛华人的商船,好捏的也会捏一捏,但不大会杀人。海盗首领各自找到老板当靠山,不再互相吞并,而是各自活动,小海盗有数十股,甚至有专抢日岛鬼子、东南亚货船的,但其中“徐天保”、“张红旗”、“王鹏雄”的势力最强。 何定贤对海关署能调动的力量有所预估,设身处地的想想,海盗要在水上讨生活,难免会与海关署打交道。现在不再是海盗敢攻击英籍,杀进军营,强B英籍女军官的时代海盗向海关署上供,换来内地货船的情报,乃至于同海关一起合谋,打劫内地货船都有可能。 当海关署要下黑手与警队对打,调动海盗的几率很大。 何定贤早早便与南洋方面通过电话,利用上次的交情,换取到一些情报,抢先控制住局势。而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继续打回去,当颜雄把一截舌头挑到地面的时候,满嘴鲜血的年轻人已经晕厥过去。 何定贤站起身踩过他的尸体,来到剩下的两个海盗面前,出声道:“如果你们想活着走出港岛,那就得帮我杀一个人,将今夜欠下的债还清。” 女海盗表情一愣,断然拒绝道:“不可能,天保哥叫我们来杀一个社团马仔,你叫我们去杀一个海关署长?算盘打的真好,杀了海关署的老大,我们怎么在水上继续混?” 大天二早已没了挑衅英军的实力,当然,光凭海关也不可能完全控制大天二,但作为海盗她很清楚自己该站在哪边。 何定贤闻言点点头,举起枪对准旁边的男人,扣下扳机:“砰!” 男人额头出现一个血洞,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他则用枪口塞进女人的嘴巴里,瞪着女人,发出哧笑:“阿雄,带兄弟们好好整治她一晚,杀了这么多人,能让她死的轻松?” “贤哥,不要啊!” 颜雄笑道:“长的跟歪瓜一样,浑身臭汗,谁知有没有病。百乐门的舞小姐又香又白,我们为什么要玩一个黑猪扒!” “王七,那就给你的人玩。”何定贤收回枪,来到王七面前,拿起他的衣角擦了擦枪,嘱咐道:“别玩死了,留个活口还能卖到东南亚换一笔钱给受伤的兄弟当汤药费。” 王七喃喃答应:“是,贤哥。” “海关有个叫史密斯的总监督,过七天就是他的头七,记得帮我送一个花篮。”何定贤望着他道:“东义堂出得起一个花篮钱吗?” “出出.”王七给长官眼神吓到,答着:“可以!” (本章完) 311手段升级 “鸡爷。” “贤哥的意思是要收鬼佬的皮,让鬼佬下周过头七。”王七在一间茶室里,鞠躬朝坐馆歪鸡道。歪鸡穿着白色马褂,脚踩太师椅,端着茶盏,一掌拍在桌面。 “砰!” 他厉声道:“收!” “敢串通大天二上岸,杀我东义堂十几个兄弟,就让鬼佬用命来偿。” 王七点头:“知道了,鸡爷!” “这件事让你损失不小,一路都是你在出力,最后搞定这件事情,我把湾仔划出来的街交给你。”歪鸡饮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风头若紧就去粤省避避风头。” “贤哥要是赢了,东字头也能重新站起来。” 他眼神中充满杀意。 第二日。 上午。 史密斯驱车驶向水警署大楼,正打算左拐进入渣华道时,一个行人突然被推进路中,差点撞到车头。史密斯下意识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中:“吱啦。” 他还把头探向前方,望向地上行人。 一个满头波浪卷的金色洋妞,正蹲在地上,揉着脚腕,一身白色长裙十分靓丽,手包还落在地面。下一刻,路边却突然冲出十几个手持砍刀,身穿黑衫的社团马仔,围着轿车便是一阵乱斩:“杀啊!” “杀啊!” 马仔们扯着车门,用砍刀击打车窗,几人站上车头,不断用脚蹬着前挡风。 史密斯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杀手,急急忙忙掏着枪袋,好不容易将枪掏出,对准玻璃外立即扣下扳机:“砰砰砰!” 三声枪响,立即让街道响起一片尖叫,人群四散逃跑。遭受无妄之灾的洋妞,连高跟鞋都没捡,四肢并用的就向路边逃去。三个社团马仔则中枪滚落车头,但旋即有人补了上去,子弹打出的枪眼则成为最好突破的地方,随着马仔们一阵猛攻,玻璃瞬间破碎。 “轰!” 史密斯坐在车内,表情一阵失措,又开了两枪,便举起手臂,本能挡住眼睛。 哗啦啦。 一片玻璃雨中掺杂着几记刀光。 “唰唰唰!” “FUCK!”史密斯怒骂一声,根本来不及反应,手臂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手枪也落在车内。鲜血越流越多,双手逐渐失去力气。一个社团杀手喊道:“把他拖出来!” 几个刀手立即住手,转而抓住史密斯双手,直接将其拖下车头。 “我是海关总监督.海关总监督.”史密斯穿着西装,不断呼喊,马仔们却浑然当作听不见,手中只顾挥砍刀,当街进行围斩,每一刀都倾尽全力,入骨三分。 唰! 唰! 鬼佬浑身鲜血,在地上不断翻滚。 “斩死他!” “把鬼佬给斩翻!”马仔们手中呼喝,下手极快,不到两分钟时间,地上的人就没了动静。随之,马仔们纷纷收刀,左右四顾,正好见两名军装警绕出路口,吹响警哨,掏出棍子追来,于是马仔们丢掉武器,仓皇逃窜。一个刀手在临走前,还特意将刀尖捅进鬼佬心脏,再踮着步子,匆匆忙忙跟上队伍。 当天下午。 《南华午报》、《东方日报》、《星岛日报》、《大公报》便纷纷刊出新闻,一位海关总监督,当街被人杀害,疑牵涉进社团斗争,一时全港震惊。 要知道,海关总监督内部地位与警队总警司相当,已经是一区排名前五的实权高层。正常情况,一句话就能让一个社团不好过,谁也不敢得罪,但偏偏以最残酷的江湖方式被围斩。 背后的龙争虎斗,常人不敢想象 海关署闻讯更是震怒,上百名海关署警员,越过工商署前往政务局抗议,希望责令警队查出真凶,肃清港岛的社会治安,强力打击三合会组织。碍于海关署死了一个总监督,政务局不得不成立调查组,对警务处长进行聆讯。 警务处长坚宝宁却坚称案件为海盗所为,并且提供了一份结案报告,证明近期有海盗团伙登陆犯案,再以警员在合理时间内抵达现场,水警区实力不足等缘由,希望政务局划拨资金,扩建水警区的实力。 双方各执一词,皆有诉求。 在这种情况下政务局该怎么办?只能支持实力更强的警队咯,谁叫警务处长的职位,天生比海关署长高三级! 警务处长办公室,坚宝宁把摘下军帽,挂在衣架上,笑着对起身敬礼的何定贤摆摆手,出声道:“何sir,伱可把我累的够呛,政务局长亲自聆讯我,要向我问责啊!” 何定贤站在沙发区,放下手臂,笑着道:“坚sir,警队也是有心无力,除非政务局多给我们批十几艘水警船,否则我们怎么打海盗嘛。” “别想了,提高警区级别的事情有戏,但政务局不会拨经费的。”坚宝宁摇摇头,出声道:“上头的人都以为我想吞并海关,简直搞笑,我养他们干嘛?对了,将葛sir调进水警区的事情,我在安排了。” 何定贤笑着道:“你在钱庄存了一笔二十万的港币,都快两年了,什么时候去取?” 坚宝宁稍稍错愕,旋即笑道:“何sir,多谢提醒,你不说我都忘了,晚上就让人去提出来。至于海关那边,继续打下去不是办法,要不然我再找他聊聊?” “没得聊。” 何定贤一口回绝,点起支烟:“昨天晚上,海关署的人又扣了一艘华商的船,你猜是谁的?” 坚宝宁心头一跳,该不至于是楚伟南的吧? “是爆竹大王陈岚芳的。”何定贤道:“一艘从港岛往南洋销货的船,开到半路就被拦下来,今天有伙计同我讲,海关署的明sir逼陈老板交钱,否则,就按走私军火罪起诉他。” “搞笑,爆竹是军火吗?” “是的话,大清早TM殖民欧洲了。” 坚宝宁吁出口气,心里也感觉海关署的态度太强硬。因为政治斗争一旦到见血的程度,双方都会慢慢放低姿态,进入到一个谈判的过程。见血可以,无止尽的见血不行! 一路杀到底,谁都吃不消。 可何定贤、杜益华都没有停手的意思,不断将斗争升级,正常情况最终必有一方走向灭亡,但双方都有恃无恐,根本不带怕的。诡异的是江湖秩序反倒在一次次暴力升级中稳定下来,不管海关署多狠,老板们都还是支持警队。因为何定贤的手段,真是把华商们给吓住了! 坚宝宁看得出何定贤的布局,可却想不懂杜益华的目的,为了规费完全没有必要玩命到这种程度,杜益华可能有第二个政治目标,趁机清洗海关内部的势力,还是想要冒险扳倒何定贤? 他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叼着雪茄,躺在沙发上,吹着烟道:“如果火药数量达到一个程度,且没有向海关报备,确实是可以按照走私军火罪处理的。” “杜益华不敢把陈先生往死里整。”何定贤笑道:“周骏年爵士已经出面替他斡旋,事情算是过去了。” “你要小心点,海关署的人既然能联系上徐天保,就是跟你杀到底了。”坚宝宁又在下钩子,可是何定贤却不上钩,一口说道:“我等着他来,看谁杀更多!” 事实上,何定贤拿徐天保那伙人暂时没有办法,别人躲在水里,有船有炮,笑傲南洋。他手底下两千多人又怎样,水上力量根本指挥不动,把葛白调到水警只是第一步,还得找出徐天保的藏身之地,再有足够力量去剿灭对方。当海关署拿出徐天保作牌的时候,何定贤便知道不搞死徐天保,海关署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可徐天保的人与南洋华人顶多是利益关系,华人为海盗输送物资,赚取些钱,换来海盗和平。但想要利用南洋华人的关系,找到徐天保,乃至让徐天保反水,近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海盗与南洋华人之间没有隶属关系,除非有利可图,海盗根本不会听从谁的驱使。 何定贤已经让蒋天生在南洋悄悄打探徐天保的消息,当寻找徐天保本身便是一个充满危险的过程,不费些时间,用些手段,想见到徐天保的手下都很难。 月底。 猪油仔带着马仔们又来到码头收取规费,虽然近期海上出了些事,但警队长久的管理,已经让各大商会,社团产生惯性,在交数方面没找一点麻烦。 杜益华与金融局梅勒、消防署哥文、食品局霍特一起,照样乖乖来见警务处长,把一皮箱的银票给提走。坚宝宁在杜益华临走前,抽着雪茄,特意说道:“杜sir,和气生财,少流些血。” 杜益华笑道:“坚sir说的对。” 他没有撂什么狠话,但海关署能在警队手下撑到现在,确实让金融局、消防署、食品局很是振奋,让三位部门长官心底生起一些别样的心思,与海关署的联系也紧密起来。 第二个月,杜益华没有再向华商老板的船队下手,却收紧白粉、军火、人口走私,每天在夜里派出缉私队巡逻,搞得港岛风声鹤唳,不仅面粉价格上涨,马栏里的新妞都少了很多。 这可是件大事! 这天,夜里。 一艘渔船缓缓停在九龙塘,悬着闽字旗,藏入码头的数百只船中。 (本章完) 312 排队枪毙 徐天保二当家“洪永城”提着一个背包,带着十五名手下,匆匆跑下渔船,坐上码头门口早已安排好的车队。五辆轿车驶离九龙塘,一路来到九龙成渡,再换船进入北角,乘车赶向上环永乐街,来到一座装修不错的高级公寓楼底。 一行人推门下车,提着背包,快步登上门口。 哒哒哒。 夜色中,一个便衣警员正抽着烟,站走廊四周打量状况,见到有车队停在楼下,一群人马气势汹汹上楼,立即丢掉香烟,返身说道:“有情况!” “咔嚓。” “咔嚓。” 五名腰挂步枪,两名背着冲锋枪的重案组探员,立即架起武器,拉动枪栓,将枪口对准通道路口。 马仔则来到船旁,用手急叩玻璃窗。 “哒哒哒。”他低声喊道:“超哥,超哥!” “乜事呀!”陈子超穿着白色睡袍,正在房间里加班,听见动静很是不耐烦,但下一刻,两个手雷滚进长廊,爆发出一阵火光:“轰!” “轰!” 陈子超耳朵嗡嗡作响,客厅窗户震的玻璃飞溅,身下的女人更是惊叫一声。陈子超一巴掌甩在女人脸上,匆忙间用手绑紧睡袍,站床边骂道:“叫你娘啊,叫!” “给人搞啦。”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把手枪,头也不回的推开窗户,一步跳出,顺势把拖鞋踢到楼底。 “砰!” “砰!” “砰!” 洪永城腰间背着一把步枪,手中持左轮,带着小弟站在长廊上,扣下扳机,一一给受伤的警员补枪。短促的一阵枪响,外边的警员全部中枪身亡,一行人肆无忌惮的冲进房间,举枪将床上的女人击毙。 一个身材性感,长相靓丽,身穿黑裙的女人便倒在血泊当中,鲜血染红床单,死相充斥着暧昧和美艳。海盗中有人惋惜着道:“城哥,好靓的一个妞,打死真是浪费了。” “你可以趁热。”洪永城打开弹舱,在皮夹里掏出一把子弹,一颗颗填进去。小弟闻言嘴角挑起一抹狞笑,搓搓手道:“城哥,那我就不客气了。” “砰!” 洪永城举起枪,把第一发子弹送给刚爬上床的小弟,冷声道:“这么钟意就一起去死!” “你们下楼追。”他来到窗户前,望一眼楼底的拖鞋和路口,又侧头望向下水管道,眼中若有所思。一组马仔领命而去,极快的朝路口追索,剩下一组人则在屋内翻箱倒柜,把翻出的黄金、港币、银票统统搜走。 陈子超猫在楼顶,手中拿着枪,偷偷瞧着朝路口追去的杀手,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嘿嘿嘿,傻仔来的,谁说出事就一定要跳窗跑啊?” “我就在这里等贤哥来救我,把伱们皮一层层扒下来。” “喔!” “你要扒谁的皮?”寂静的天台上,忽然响起一声沙哑的回应。陈子超惊了一下,立即返身持枪,而一道枪声却率先响起,子弹将他的手掌贯穿,配枪应声落地。 而陈子超则左手捂着右脚,嘶声惨叫:“啊!!!” “堂堂一个重案组高级督察,看起来也没多厉害嘛亏得江湖人还喊你霸超。”洪永城黝黑周正的脸浮出夜色,举枪指着陈子超脑袋:“你也没多霸气嘛。” “你,你,你混哪里的!”陈子超脸色煞白,靠着墙,心头已经没底。但看着洪永城手中拿着老式警用左轮,存了几分侥幸的心思。 洪永城好似把他的想法看破,笑着说道:“天保贼,二当家,洪永城是也!” “洪。” “洪sir”陈子超想起当年在深水埗警署当差时,听到的一段故事。 这时海盗们听见天台枪响,也纷纷撤了回来。 洪永城却道:“放心,我不会直接杀了你,好歹是重案组老大,何定贤的心腹干将,能这么简单让你死了?” 两个赶到现场的海盗,上前将陈子超捞起,一行人很快坐上车,沿途将赶到的军装警打退,迅速撤出中环。殊不知,在渔船靠岸的那一刻,消息便传到何sir的手中。 “贤哥,老福的人在九龙塘发现一艘海盗船,经过逼供,船夫承认是天保贼的人。”颜雄在电话中道:“天保贼二当家洪永城亲自带了一批人马上岸了。” “我知道了。”何定贤靠着床头,吸着雪茄,语气淡定:“一艘船的人冲不进何家!” 如果多来两艘船的人马,他马上带一家老小藏起来,但何家公寓有二十名警员值班,大馆警署的支援五分钟可以抵达。最关键,何定贤身边的保镖都配有防弹背心,战斗力不是海盗可以比拟的。 先前批军火给南洋时,赠送的防弹背心,每一件都被他截留在港岛,充作安保警员的防护装备。 好东西要自己用嘛! 而且在与海关署进入互相拼杀的阶段以后,他身边的安保力量,便从五六个人,直接升格为二十人,二十小时配枪带甲,三班人马轮休。其中还有一个华人情报科三人小组,专门负责暗哨工作。 这个阵容可以说以前的总华探长都拿不出来,更无法像他维持一两个月,但以他现在华人总帅的身份,调一批人马保卫安全简直是简简单单。 当然,正常时期倒也用不着。 颜雄却道:“我打电话让大馆再派些人去。” “也好。”何定贤吐出口雪茄,见到床边的儿子,心头一阵柔软,选择放下狂傲的自信。害死自己无所谓,要是害死家人,那真是罪孽难赎。他又问道:“九龙塘那么多船,老福是怎么发现天保贼的船?” “他们开军舰载大炮来的呀!” 颜雄笑道:“一艘普通的老渔船而已,只不过,他们挂了老福的旗帜,殊不知,老福在二战后,重新画了旗。虽然外观图文一样,但是细节的花边,暗记却作了更改。” “天保贼的船还使用以前的旧旗,一下就被码头上的老福兄弟注意,有人摸上船发现不对,稍微拷打一下就得到答案了。” 何定贤掀开被子,悄悄起身道:“好,把船控制住,等那些扑街佬回来。” “这些人大半夜的上岸,估计不会等到天明,我现在也带几个人过去” 颜雄道:“好,我带兄弟们在码头等你。” 当洪永城带人回到九龙塘码头时,刚刚走进海滩几步,便意识到不对劲,举手让兄弟们驻足。长期刀头舔血的生活,让他有一种极强的敏锐性,意识到码头与来时有所不同。 一旦要说具体的话,船只数量,模样都没有不同。可船头的朝向,船身吃水,好像都有些不一样。整个画面像是被往下压了一寸,而一艘艘船就像是噬人的老虎,船尖指向他们,张嘴以待。 “轰!” 正当马仔们打量四周的时候,一阵火光在海面上爆发。一行人迅速趴在地上,靠着岩石掩护,举枪便射:“哒哒哒,哒哒哒。” 他们来时的渔船已经被装上炸药,变成一团热火,像是一声号令般。渔船上也喷射出火线,组成一张火力网,将一行人罩在当中。海盗人数不少,但却被火力网包围,身后竟然也出现警员。 十几个人顿时中枪大半,逃生无路。 洪永城用枪指着陈子超的脑袋,出声喊道:“何sir,你兄弟在我们手上!” 何定贤坐在一艘船舱的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吹着海风,身穿警队制服,抽着雪茄朝颜雄一笑。颜雄当即吼道:“洪sir,贤哥可没有叫阿超的兄弟,只有一条叫阿超的狗。” “你抓着一条狗要主人办事,我都看不过去了。” 洪永城冷笑一声,瞥了陈子超一眼,挥手把陈子超打翻在地,张口道:“阿雄,看在往日共事的情分上,有没有可能放我兄弟们一条路走。” “先投降。” 颜雄坚定的道:“放下枪才有得谈。” 洪永城长叹口气,挥手示意让手下把枪放低,高举双手站出投降。原本十五人一个不少,转瞬间就剩下六个人,余下九个兄弟已经成了死尸。本来以为他们有水警掩护,自备车船,悄悄上岸可以完成一次奇袭,找回上次在港岛丢的面子。 为此,他一个二当家亲自带队,没想到,何定贤对港岛岸上的掌控力如此恐怖,在没有任何消息泄露的情况下,依旧能够通过眼线捕捉到行踪。要知道,很多时候之所以会走露消息,只是因为带队做事的人威望不够,需要层层传令,经口的人多了,消息自然就容易漏。可今晚的时候除了海关署之外,只有徐天保、洪永城二人提前知晓。 不可能提前走漏消息,那么,何定贤展现出的掌控力,已经证明海盗不可能岸上搞出任何一件事。而洪永城在日据时代前,其实是港岛的尖东华探长,但因为不想为日鬼办事,选择带着一班走投无路的探员,偷了几艘警船入水为寇。因其前华探长的身份,与港岛、南洋诸多商会老板都有交情,在海盗中地位尊贵,被徐天保引为左膀右臂,是天保贼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何定贤在一众探员的拥蹙下,来到一排海盗面前,举枪对准脑袋就扣下扳机:“砰!” “砰!” “砰!” 五个人排队枪毙。 旋即,他又把枪口对准洪永城,笑着道:“洪sir,听说当局曾开出你的花红?” 今天两更,明天再继续三更哈。俊仔肩膀已经有很重的疼痛了,一抬就疼,十天半月之后会恢复,某一天太累又会出现.如此循环。所以,俊仔必须隔一段时间,减少一下更新量,不能透支,见谅。但更新绝对不算少啦,也不会继续少下去,就维持一个能适应的状态吧。谢谢读者老爷们的支持。 (本章完) 313 手握重兵 “何sir,你也看不上这一点钱吧?”洪永城曾带人打劫过英方运油船,港府确实有开出十五万的悬赏。何sir闻言笑道:“你可不止值十五万。” “放心,不会枪毙的。”他收起枪,出声笑道:“把洪sir扣下,押往警署羁留,向法院起诉。” 水警正好需要扩建,洪永城则是一份能证明水警的功劳。 “yes,sir。”颜雄当即应命,挥手让警员把洪永城拷起。阿鬼在船舱里拉出一个蓬头垢面,脸上长着毒疮的女人,出声道:“何sir。” 何定贤在洪永城激动的神色中,回头看向女人道:“回去给徐天保带个信,就说我何定贤迟早去南洋找他!” 随手,何定贤把船夫叫来,给了一艘渔船,放两人离开港岛。至于二人是否能够回到南洋,想必问题不大,毕竟海盗在外边有很多据点,可以通过传信找人帮手他们。 “何定贤,我干你娘!” 洪永城见到女人给带走,挣扎着破口大骂。 何定贤打量着他道:“伱女人还是女儿啊?嗯.看样子是个情人,毕竟,你作为二当家,不把女儿送到美国读书,也得让他们在南洋潇洒吧?” “唔好意思,我兄弟把你情人卖到城寨马栏里,差点点捞不回来了。” 颜雄右手倒持配枪,用枪柄狠狠砸向他牙齿,咒骂道:“对我大佬尊重点!” 南洋。 蒋天养站在一栋豪宅的客厅里,身穿西装,叼着雪茄,拿着电话静静等待,在电话接通后,立即拿下口中的雪茄,恭敬道:“大老板。” “天养。” 何定贤语气镇定,出声问道:“有消息没?” “没有。” 蒋天养抱歉道:“唔好意思,大老板,海盗对岸上的住所非常保密,短时间内,难以挖到徐天保的老窝。但是我已经盯上一班人,好像是专门替徐天保销赃的。” “喔?” 何定贤露出饶有兴趣的语气:“那可以通过这班人把徐天保钓出来了。” “是。” 蒋天养恭声道:“但需要慢慢准备,如果太急的话,容易打草惊蛇。义群在南洋是一张明牌,徐天保在港岛和您过不去,肯定会防范着南洋的义群。” “没错。”何定贤点头道:“你很聪明,有没有可能找到徐天保的贼窝?” 蒋天养心中一愣,没想到,大老板不仅要徐天保的命,还想要剿灭全部天保贼!要知道,海盗在岸上的老窝,一向是海盗的死穴。以义群在南洋的势力,只要找到徐天保的老窝,一定有机会弄死徐天保。 但正因如此,海盗头子往往极少上岸,如果有上岸也是行踪低调,把老窝看的很严。若非徐天保势力很大,赚的又多,在岸上开公司、买楼、供小孩读书…… 帮兄弟购买淡水、军火、物资。 根本都不会上岸。 但想要进攻天保贼的水寨,除非有一支正规海军,否则想都不要想。 可蒋天养稍作思考,便道:“徐天保大概也知道我在找他,先前干掉了我几个兄弟,如果放几艘货船的风声出去,徐天保有可能上门。只要他敢把货船拉回水寨,我就能知道他的位置。” “卫星定位?”何定贤心中一愣,但马上意识到卫星定位还没面世,但雷达与电波技术,依旧可以做到短距离的定位。蒋天养也是一个钓鱼佬,恐怕是打算拿一批货作饵。 他道:“我又干掉了徐天保一批人马,在江湖上炒作一番,或许徐天保会忍不住。” 蒋天养面露喜色:“这就更好,他们海盗也是找回场子的,特别是徐天保势力大,不做点事情,海上的红旗帮、王鹏雄都会蠢蠢欲动。” 何定贤点点头:“那徐天保的事情就交给你办,一有消息,打电话通知我,切忌打草惊蛇。” “我明白,大老板。”蒋天养出声答道。 何定贤还是头一回与蒋天养直接通电话,但三言两句,便发现“小蒋”的不简单,看来义群海外分社能够红火,他作为话事人出力不小。而蒋天养挂断电话后,握紧拳头,表情很是振奋。 他已经听出大老板语气中的欣赏,海外分社要是能帮大老板剿灭天保贼,将来一定能获得大老板的更多支持。只见蒋天养的别墅里,真皮沙发,高档电视,收音机,红酒柜,一应俱全,十分奢华。 他在南洋的潇洒快活,是在港岛都享受不到的,而且如今的南洋正逢乱世,需要英雄用武,上次游行成功之后,华人劳工阵线的大佬们纷纷立旗,参与竞选,一时间龙蛇起陆,十分震撼。 他带几十个兄弟漂洋过海,从给电影院收票开始,一步步打江山,迄今不过三年时间,便成为南洋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最重要的从来不是义群有多少人,多能打,而是义群的老板够威水,够巴闭! 蒋天养知晓义群的根,从来不在南洋,而在港岛,没有什么比伺候好大老板更重要的。就算义群分社适当付出点代价,也要全力帮大老板达成目的。 何定贤历来把义群视为一枚棋子,在江湖上有重要的作用,却不能把大局完全寄托在一枚棋子身上。 单车过河,独木难支! 他的对手不只一个海盗,还有海关署,光靠一枚棋子是无用功,得双管齐下,才能奠定胜局。 “阿超,家里怎么样?”第二天,大馆内,重案组办公区,伙计们见到长官到场,齐齐起身立正敬礼。何定贤挥手示意众人坐下,来到高级督察办公室内,递给陈子超一支雪茄,出声问道:“要不要多放你两天假?” “不用了。”陈子超脸上带着伤,接过雪茄,神情带着些颓败,但故作乖张地嗅了嗅雪茄,夸张道:“不就是妞被打死了,小事情,大丈夫何患无妻。” “她既然跟我,这就是她的命是。” 何定贤心知以陈子超的性格,真不会把一个女人放在眼里。何况陈子超可没有家室,养的妞都是用来玩的,他只是恨被削了面子,暗地里给人笑。 但这种事情没办法开口劝,只能拍拍他肩膀,出声道:“过几天,介绍一个更靓的妞给你,保证汁多活好,另外,我会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敢动我的心腹,我就斩他手足!” 何定贤语气犀利,充满杀气,人手都已经安排出去。陈子超却不是傻仔,立即意识到大佬打算继续升级烈度,但与海关打到现在,再往上升级目标,可就不是监督级了。 “贤哥,是不是再考虑一下。”陈子超心脏砰砰直跳,生怕事情搞的太过火,引来总督府的直接插手。但何定贤却有恃无恐,嚣张道:“海关署长官受到海盗报复,关我乜事?” “连你都怕,这证明别人也怕,最不怕的就是我,我能撑到最尾,那我就最有资格赢!” 当海关署最顶层的负责人之一出事,首先跳脚的得是杜益华,其次是坚宝宁,总督,最后才是他。 他一点都不怵:“而且海关前两天已经扣下了新记一艘走粉的船,并且放出话来,要新记一定把数交给他,否则船、货、人全部都没!” “既然海关署的人不服输,那我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杀下去喽,鬼佬嘛,总不嫌杀的多。” 要知道,新记的货与台岛有关,甚至可能是军费。新记不可能白白损失一船的货,专门为了挺他。而且社团与商号不一样,商号在政治上有一定影响力,走私的货品也是正常商品,海关不敢把华商得罪的太死,但社团的白粉,海关说扣就扣,半分面子都不给。 新记的向生没有办法,已经与他打过电话,声称警队帮他提不出货,便打算把下个月的数交给海关。再这样任由海关搞下去,其它社团恐怕都撑不住,届时走私规费一分为二,正行交给警队,偏门交给海关? 何定贤是出来混,不是出来讨饭的,要吃就吃个饱,赚到手里的怎么可能交出去! 陈子超紧张道:“贤哥,需要我来帮手吗?” “可以。”何定贤笑脸吟吟的望向他,语气玩味:“挑几个兄弟放长假,准备准备,我要给海关署送一份大礼。” 陈子超点点头,心里也产生复仇的怒火。 …… “何sir,我已接到调令,下周一将调往水警区任职。”葛白身穿总警司制服,手中端着警帽,坐在沙发上,如同面见上级一般说道:“特意来向何sir告辞!” “葛sir,放轻松。” 何定贤笑着打开书柜,取出一瓶红酒,启出酒塞。 “何sir,我到水警区有什么需要做的?”葛白眼神凝重,语气正式,不仅腰板笔直,昂首挺胸,屁股都只坐半边。何定贤笑着斟好两杯酒,举起酒杯来到沙发上,将一杯递给葛白道:“没什么需要做的,只要做好水警区二把手,让水警区上下都听你的就行了。而你,还得听我的。” “yes,sir!” 葛白站起身,左手持杯,右手敬礼。 何定贤笑着与他碰杯:“恭喜你,葛sir,终于手握重兵,执掌水警。” “Thank you, sir!”葛白喊道。 (本章完) 314 惨烈 一个月后,警务处长正式获得港督批准,将水警区提升为一级部门,与港岛大区,九龙大区并列。警务处抓捕大海盗“洪永城”,并且击毙十几名登陆海匪,一时间威震港岛。 但水警大区的成立,只是给警务处长扩张水上力量的基础,在经费不足的情况下,警务处长依旧无法增购船只,扩编警队。总督府极可能已经对警队产生警惕心,有心遏制警队的水上力量发展,并且隐隐更偏向海关。 毕竟,成立海关的意义,便是把水上职权与警队切割。要不是碍于海盗势力的猖獗,需要提升警队的水上执法能力,总督府也不会轻易批准水警大区的成立。 这天,欧永文穿着西装,驱车来到新记堂口,带着几名手下匆匆进门。新记二路元帅,第二把交椅“林景”亲自出面欢迎,在茶室将三箱现金交给欧永文。 有道是,向家天下林家打! 林景在新记内尚未成为元老,但却是出头最快,最受信任的一位大佬。自五年前加入新记之后,带着一班兄弟为向家卖命,成功拿下上环的地盘,并且在赌档、马栏生意中出力很多。 向生主要负责与台岛方面联系,作利益输送,执掌大局。江湖上打打杀杀,腥风血雨的事,几乎都交给林景来管。正当林景陪同欧永文一起走出茶室,站在街边准备上车时。 “砰!” 一记枪声响起。 欧永文低头看向胸口,左手捏着一双皮手套,不可置信的跌倒在地。林景连忙弯腰躲避,惊恐的道:“有狙击手!” 一位绑着黑色面巾,手持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的杀手,站在对面楼顶,动作迅速的退掉弹壳推上子弹,再度瞄准下一个目标:“砰!” 另一个提着钱箱,身穿西装的海关人马再度中枪倒地。 两位新记枪手趁着间隙,连忙拉起大哥,匆匆逃回茶室。随着最后一个马仔中枪倒地,六名蒙面匪徒,双手举枪冲出街头,训练有素的交替上前,把枪口对准茶室内,扣下扳机:“哒哒哒,哒哒哒。” 将茶室里的桌椅、花瓶、大总统相及青天白日旗全部打烂。趴在地上的林景等人倒是没有受伤,但也给吓得够呛。随后,六名匪徒捡起地上的钱箱就跑,目标十分明确。 林景匍匐在地等枪声停息,睁开眼睛打量一番,心中知晓:“这是警队对他的一个警告!” “谁敢动海关署的收租佬,我就要把谁的收租佬也干掉!”海关署内,杜益华抽着雪茄,语气笃定的道:“明sir,事情交给你来办。” 明世觉立正敬礼,出声说道:“yes,sir!” 第一次有人答应交数给海关,前去收租的人却被全部干掉,钱给人抢走,不找回面子谁敢再给海关交数? 晚上。 明世觉乘车赶往湾仔,正要回到海景别墅中休息,半路中,两辆轿车突然挡住去路。黄炳耀蒙着脸巾,手持冲锋枪,带着六名推开车门,陆续下车,表情冷峻的将枪口架在车门上,对着车身一阵扫射:“哒哒哒。” “哒哒哒。” 打头的一辆海关署轿车上,五名安保警员全部被射死在车内。但明世觉乘坐的轿车却加速后退,在地上刮出一道胎痕,原地转了一圈飞速驶离。黄炳耀见状不疾不徐的关上车门,驱车狂追一路。 明世觉沿着德辅路,一直驶向皇后大道,每当尾车即将接近的时候,一串子弹便会扫向后排。 “叮叮叮。” 明世觉穿着海关副署长的制服,却感觉到无能为力,惊恐万分。每当车皮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心脏总是随之狂跳,不知何时,他感觉到肚子有些温热,低头用手一摸,摸出一把热乎乎的鲜血。 “呼呼.” 明世觉躺在座椅上,头晕目眩,逐渐失去力量,声音微弱的道:“皮特,把我放下车。” “长官,撑住!” 皮特开着车,表情焦急。 “马上就到海关署了。” 明世觉肩膀又中一枪,直接栽倒在车内。 两分钟后,轿车一头扎进海关总署,皮特推开车门,出声吼道:“医疗组,医疗组的人呢!” “哒哒哒。”追击的两辆轿车却犹有不甘,降下窗户,持枪朝海关署的大门扫过一串子弹,再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黄炳耀坐在车里,更换弹夹,很是气愤的道:“竟然给这个鬼佬逃回去了。” 雷蒙在旁摇摇头:“以刚刚的火力,肯定扫中那个老鬼头了,他能不能活下来还得两说。” 其实,行动小组的人有想过安排炸药,绑架家人等手法,但海关署鬼佬也学精了,在家里部署有不少安保,而且用炸药把全家人炸死,影响太过巨大。 做法已经不像是海盗了。 以情报科的跟踪发现,明世觉从总署回到家中的距离,是安保力量最薄弱的时候。倒不是明世觉狂妄自大,而是海关署配车有限,排不出太多人马一路跟随。 黄炳耀却觉得不过瘾,出声道:“我们这样哪里像海盗,摆明是职业杀手嘛!海盗是为了报复来的,一定要搞点够嚣张才对,你能不能把车开回去?” “你想怎么玩?” 黄炳耀嘿嘿一笑:“伱看着就行。” “吱啦。”两辆车忽然掉头驶回海关署,正当海关署警员围成一圈,惊慌失措,要把长官送去医院时。车上又伸出几支枪口,对准广场上的众人一阵乱扫。 由于距离不近,子弹飘的厉害,根本没打中几个人,但却把在场海关署警员吓的够呛。几名站岗军装举起武器,上前回击,但很快遭遇匪徒的火力压制。而更多的海关署员则在装备室领取武器,匆匆赶向大门。 黄炳耀心知剩下的时间不多,在车尾厢里拉出一个被捆成粽子的鬼佬,顺带拿出一罐备用汽油。随后,拧开汽油罐,用枪顶着鬼佬,迫使鬼佬张开嘴,当众把汽油一口口给咽下。 海关署警员望见被带回来的人,几乎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这人正是明世绝的心腹手下,助理关长“戴维斯”,海关署鹰派的第二号人物,整个海关数的上号的实权派高层。 “长官!” “维斯sir!” 越来越多赶到现场,手持武器的海关署警员,愣在大门口,不敢向前一步。 今天,海关署的权威,他们眼中一寸寸破碎,事实证明,在海关署内不管混的多好,只要得罪错人,都免不了一个凄惨的结局。而以汽油的味道,戴维斯又真的能喝下多少呢?很快就趴在地上,呕吐起来,但根本不重要,黄炳耀把剩下的汽油淋在他头上,丢掉罐子转身便坐回车内。 戴维斯急急忙忙的站起身,试图跑向海关署内求救。下一刻,汽车刚刚启动,一把手枪却伸出窗口,对准他的脚下一击:“砰!” 火星瞬间将汽油点燃,在地面燎起一段火舌,旋即追上戴维斯的脚步,将戴维斯整个人吞噬。海关署警员们还没有处理好副署长的枪击案,助理署长便在面前活活化作一具焦尸。 黄炳耀出声喊道:“记住我天保贼的名!” 署员们在几道急促的哨声下,陆续回过神来,有人持枪上车准备追逐凶犯,有人脱下衣服上前扑火,有人连忙安排轿车把长官送到医院。 翌日。 上午。 坚宝宁打开报纸,见到新闻版面上,没有相关的报道,心里长吁一口大气。昨天傍晚发生的一系列案件,亲眼目睹的人很多,在市民中是藏不住的,但只要不登上报社媒体,便不会进一步发酵。因为,流言具有来去都快的特点,新的新闻只要出现,很快就会把旧的盖过。 何定贤收到处长秘书的通知,来到处长办公室门外,举手叩门:“哒哒哒。” “坚sir!” 坚宝宁听出是何定贤的声音,站起身道:“请进!” 何定贤推开房门,进入办公室,立正敬礼:“good morning,sir!” “何sir,不用这么客气,吃早餐没?”坚宝宁站起身笑道:“要不要喝杯牛奶,让人烤两片吐司送进来。” 何定贤被引入沙发区坐好,摘下警帽,笑着客气道:“多谢长官,但是不用了,早上已经吃过云吞面,吐司不大合我的胃口。”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坚宝宁和煦的道:“中华文化有些词句真是精妙,我们之间长话短说吧,一大早来找你,其实是想同你聊聊海关署的事。” “海关署有什么事?”何定贤先是装傻充愣,然后再道:“坚sir是指昨天海关署被海盗徐天保报复的事?早上没在新闻看到相关报道,还以为是谣言呢。” “天保贼胆子真大,竟然敢上岸报复海关,洪永城是我抓的,要找也该找我才对。”他故作愤慨的道:“请长官下令命令,部署剿匪行动,我一定会为海关署同僚讨回公道!” 坚宝宁望着他死不承认的样子,心里叹息,干脆挑明道:“我觉得这是一个与海关署的博弈,可以趁此机会告一段落,坐下来与杜署长好好聊聊。” “我希望能替你出面,两家不能再斗下去,否则,谁都没有好处了。” 卡文了,更新晚了点,晚上还有一更。 (本章完) 315 握手言和? 何定贤点点头,坦诚道:“如果坚sir能够出面讲和,我自然愿意同杜署长聊,但是底线绝不能变。” “我懂。” 坚宝宁颔首道:“你也是在为警队的利益做事。” “呵呵。” 何定贤轻笑两声,心头不以为然,先前坚宝宁怎么不说是在为警队利益?说到底,坚宝宁还是心里的小九九,现在则是被杀怕了!海关署与警队的斗争中,第一个被杀怕的竟然先是警务处长! 搞笑。 却很真实。 因为,何定贤不断升级暴力的做法,将警队推上风口浪尖。在高层看来警队是一体的,在外界看来坚宝宁与何定贤是一边的,就算坚宝宁没有直接出面,但华警本身便是警队力量。 当一个海关副署长重伤,一个助理关长活活被烧死在官署大楼门口,港督府不可能不关注。在海关署绝不低头服输,要死撑到底情况下,坚宝宁必须站出来做中间人。 一方面安抚华警势力,一方面给海关署施压,让两方达成一个共识。否则,事情再往上升级,港督府彻底追究起来,坚宝宁在警务处的势力极易受到清洗。 “晚上一起到半岛酒店吃饭吧。”坚宝宁道:“我也约下杜sir,希望大家重新回到通力合作的关系。” “yes,sir!”何定贤戴上帽子,起身敬礼,肃声说道。 “何sir。” “何sir!” 大馆。 重案组。 何定贤挥挥手让敬礼的伙计们坐好,推开陈子超的办公室,见到黄炳耀、雷蒙、陈子超及五位兄弟站在里面。一共八人或坐在桌角,或站在窗边,或坐着沙发,正吞云吐雾,谈笑风生。 八人见到有人不敲门闯进来,纷纷侧目,旋即表情一正,熄灭香烟,立正敬礼:“长官好!” “长官好!” 何定贤笑着上前拍拍黄炳耀,雷蒙两人肩膀,笑着望向众人:“很勇啊。” “兄弟们。” “哈哈哈!” 八人发出一阵哄笑。 陈子超上前道:“贤哥,黄sir同何sir专门挑了五个兄弟,在黄竹坑训练场里,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行动训练。从出发到结束,按秒算好时间,不仅配合默契,而且装备齐全,把鬼佬打的屁滚尿流,洒洒水啦。” “喔?”何定贤挑起眉头,笑着道:“给戴维斯罐汽油,也是提前计划好的?” 黄炳耀撅着嘴,不安道:“sorry,sir,是我临时的主意。” 何定贤摇摇头,安抚道:“没有受伤吧?” 陈子超在角落拿出两件防弹衣,甩在桌面,出声道:“除了坏了两件衣服,兄弟们都没有事,剩下的装备已经存回仓库。” 雷蒙则提出三个钱箱,摆在茶几上,打开箱子道:“何sir,这是新记本月的规费,一共二十六万港币。” “按照账目少收了八万,啧啧,海关署连账目都不准,这也敢收规费?”何定贤抓了几卷港币起来,略一估算便知道数目,再把港币揣进兜里后,狭促笑道:“江湖规矩,见者有份,剩下的兄弟们分了吧?” 黄炳耀、陈子超及余下的兄弟面露喜色,雷蒙却皱起眉头,出声道:“何sir,这是规费,不好吧.” 几个兄弟表情顿时紧张起来。 何定贤却惊叫一声:“乜规费?交给我们的才叫规费,交给别人的叫规费吗!港岛,规费只有一个人才能收!兄弟们干活这么辛苦,不拿点钱犒劳大家,我算什么大佬。” 他嬉笑着道:“分了吧。” 雷蒙无话可说,点头道:“多谢何sir。” “Thank you, sir!” 兄弟们连忙道谢,满脸欢喜。打工有薪水,卖命有奖金,蛋糕一层层分下来,每个兄弟都能吃到对应的一份。这样的大佬才有人跟,这样组织才有向心力。 何定贤没有什么领导艺术,就知道有钱一起赚,赚钱一起花的破道理。至于黄炳耀、雷蒙带领的兄弟,必然是各自的心腹干将,未来升迁由他们来负责,何定贤只需要在有机会的时候,给予黄炳耀、雷蒙二人一个好位置即可。 随后,何定贤与阿超、阿耀、雷蒙几人在办公室里抽了支烟,又多聊了几句,再回到办公室里处理文件。 傍晚,六点。 半岛酒店,二层,一间VIP包厢内。 何定贤让颜雄带着手下在门口等着,一进入包厢就感觉布置有些眼熟,笑着将西装外套脱下,交给服务生挂好,折起衬衫袖口,坐在主宾的位置上,扯了扯领带。 “坚sir,杜sir!” 杜益华身穿制服,沉着张脸,手中捏着酒杯,轻轻颔首。坚宝宁坐在二人中间,起身笑道:“何sir,杜sir今天抽时间能来,是给我们警务处面子。” “你也知道,海关署最近发生很多事情,杜sir非常的忙,我们先敬杜sir一杯。” 何定贤坐在椅子上根本没打算起身,随意举着杯子便道:“杜sir这么忙都来跟我吃饭,看来我还是很有面子的,杜sir,下次太忙就不要来了。” “我也很忙。” 他不等杜益华回应便将酒饮下。 今天,海关的大佬既然坐在这里,便是已经打算低头认输,而且他已经给予海关足够的回应,再加上坚sir出来站台,海关署想不低头都不可能。 杜益华好是好讲话,那么他也会给几分薄面,杜益华要是装大佬,唔好意思,他一点面子都不会给!果然,杜益华刚刚举起的酒杯,很快又放下,面色愠怒的道:“何sir,做人不要太过份,明sir还躺在医院里呢。” “怎么?你是嫌海关署死的人太少了。”何定贤吃着牛肋排,暗藏威胁的道:“要不要我多派人去探探明sir,最近正好认识几个医生,很擅长治疗枪伤。” “嘭!” 杜益华一掌拍在桌面,出声吼道:“何定贤,伱一个警司敢威胁我?” 何定贤表情不变,斯斯文文的吃下牛排,用叉子指向对面:“我不仅敢威胁你,我还敢干掉你,要不要试试看?上一次我在这间包厢同人谈判,别人不给面子,我直接把桌子掀了。” “杜sir,你再拍一次桌子,这餐饭大家就都别吃了。” 坚宝宁见到双方没说两句话,火药味便极浓,深知是两个月多的交手之中,真的打出火气来了。 他当即站起来打圆场,笑着道:“杜sir,何sir,我先生敬二位一杯。” 何定贤、杜益华才把目光转向坚宝宁,坚sir则道:“大家一起在港府共事,不管立场,身份是什么,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利益。不管是政治上的利益,还是经济上的利益,互相交火,只是一种互相削弱,只会给其它人机会。” “现在二位既然坐在一起便是有的谈,如果不打算谈,大家也不会来了。” “我就说一点,何sir继续收取码头走私的规费,杜sir愿意不愿意让步?”坚宝宁把目光转向杜益华,先进行施压:“这一点不解决的话,我没办法帮二位,而且码头走私的规费,本来便是何sir收的,就算是换成银票海关署也得接受。” “杜sir,银票也是钱,没必要为钱的一种形式,闹得打打杀杀。你是管海关的又不是管金融的,大不了就当只为少死些兄弟,行不行?” 杜益华明显看得出坚sir是在为何sir说话,可坚sir本来就是何sir的人啊,接受坚sir的讲和便是对何sir的低头,心里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只能僵硬的道:“嗯。” “就按照原本的方式来。” 坚宝宁笑了,举杯道:“何sir,你也应该卖杜sir一个面子,海关署几百号兄弟把饭碗交给你,你也该给海关署一个答复。” 何定贤点点头,站起身道:“杜sir,合作愉快,我希望这种事情将来不要再发生,警队的兄弟替海关赚钱,海关没资格对警队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该有的,一分都不会少给,不能动的,谁伸手就剁谁!” “这才是规矩!” 杜益华起身与他碰杯,凝望着他,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何sir,那海关署出事,你能不能罩得住?” 坚宝宁皱起眉头,插话道:“杜sir,还有什么事?” 杜益华道:“一伙海盗三番五次的登陆作案,还枪击海关副署长,少了多名海关高层,警队能不能替我们搞定那群海盗?” 何定贤与杜益华对视一番,昂首慢慢将酒饮下,品味着杜sir话里的意思,可以理解成海关署要他交人,也就是说把黄炳耀、雷蒙等人交出去,换来海关署的彻底臣服。仇怨解开才能合作嘛. 也可以理解成,杜益华一种暗地里的挑衅,在摆明告诉他,警队如果没有能力剿灭海盗,在水上的能力就不如以震慑海关,迟早有一天海关会找回场子。 或者说,想要海关署彻底认输,就得展示出更强的水上力量。而徐天保已经是海关署打出的一张明牌,如果打不垮徐天保,海关署就永远有底气与警队叫板。如今的低头无非是一时半会的妥协,有朝一日形势产生变化,海关署与警队不会是一条心。 何定贤更愿意把话里的意思理解为后者,放下酒杯,盯着杜益华道:“如果警队能搞定徐天保,海关是不是就沦为废物了?呵,废物有活着的资格吗!” “等着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