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河海暮》 第1章 影生 天玙43年,二代帝号昭阳。 正值寒冬,鹅毛大雪漫天飞舞。 “啊!”女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陆府。 “夫人,此为禁术,对自身消耗极大,倘若失手,夫人,怕是不成了……”床榻前,一个老妇犹豫不决,迟迟不肯下手。 床榻上的女人满头冷汗,一把抓住老妇的手,强忍痛楚:“袁娘……快。” 袁娘无奈只能摇了摇头。 萧瑾璃撑了两个时辰终于生下这陆府的嫡三小姐。 “老爷,夫人怕是……不成了。”袁娘抱着三小姐从房中推门走出,满眼泪花。 陆鹤鸣面色阴沉,草草扫了一眼孩子,转身拂袖快步走进了屋中。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床榻边一滩血渍还有各种草药,丝毫不像寻常妇人的房间,倒像是——一个刚做过法事的法场。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人身上时,眼中的锋芒又收敛了许多。 “鹤鸣。”萧瑾璃艰难坐起身,产后虚弱,险些滚下床。 陆鹤鸣快步上前扶住她后双手就再没离开过她。 “鹤鸣,你看到我们的宁儿了吗,她回来了。”萧瑾璃眼中含泪,嘴角露出一抹笑,声音有些许的颤抖。 “此次是成功了,倘若失败了呢?让我陆鹤鸣同时失去妻子和女儿吗?”陆鹤鸣眼中猩红一片,衬得他的声音也更厉了些。 “我们的宁儿,这次一定会平安的长大,一生无忧,嫁个她自己喜爱之人,生儿育女不重要,只要她开心。”萧瑾璃滔滔不绝的说着,无限的欣喜跃然。 “阿宁已经死了两年了!死了你明白吗?”陆鹤鸣突然发狠。 萧瑾璃像是没有预料到被吓了一大跳,眼中泪珠也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你别吼,该把她吵醒了。”萧瑾璃说话向来都是温温柔柔的。 此话一出。 陆鹤鸣强忍心中难耐,不为所动…… “上天既让宁儿重活一世,我只要她这一生平安喜乐,不再参与朝廷纷争,答应我,好吗?”萧瑾璃带着哭腔,由寻常对话渐渐变为恳求:“鹤鸣……你答应我。” 她一直仰头盯着陆鹤鸣,眼中泪光闪烁。 陆鹤鸣自是不敢看她,却不是因自己胆怯,而是因此刻的萧瑾璃,此刻面前这个,被执念缠绕的面目全非,不惜使用禁术的女人,带着他,仿佛回到了20年前,在那个四季如一的苍天雪峰上,他身负重伤,独自一人前来雪寒宫求医,跌跌撞撞,还未行到宫门口,便倒在雪地里渐渐没了知觉,恍惚间,只见一袭白衣朝自己走来。 再醒来时,身上的疼痛已减轻许多,混身上下多处伤口都已包扎,体内余毒已清。四下望去,自己正身处一方冰洞,常听人说,这雪寒洞有愈伤神效,能使那洞中人的内力于体内舒畅流转。 “怎么起来了?”一声清脆的女声由洞口传入:“既醒了,就先把药喝了吧。”萧瑾璃面若观音,一袭白衣,足下漫步,洞口月光射入,照在她的脸上,宛若那天上谪仙。 陆鹤鸣看呆了,一时忘记接过汤药。 “是太烫了么?” “嗯?哦,不,不烫不烫,我喝。”陆鹤鸣恍过神来,一把接过汤药就灌了下去,急得嘴边也渗出了些。 “瞧你喝的。”萧瑾璃对上陆鹤鸣的目光,轻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弯起好似月牙,她拿起帕子,在陆鹤鸣的嘴上轻轻擦拭。 陆鹤鸣连忙撇开目光,掩饰自己慌忙的内心。萧瑾璃顺势坐到陆鹤鸣的身旁。 “在下陆鹤鸣,谢姑娘搭救。”陆鹤鸣起身朝萧瑾璃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公子不必多礼,医者,当以扶天下伤者为己任,救天下病患于水火。” 医者。 当以扶天下伤者为己任。 救天下病患于水火。 而今,同一人,却妄想违逆天道,挽回已死之人的命运。 萧瑾璃紧握的手渐渐失去力气,声音越来越小直至被夜晚的风声淹没。 “瑾璃。”陆鹤鸣轻唤一声,低下头,女人很安静,好似睡着了一般:“不是上天让她重活一次,是你的执念。” 当然不是上天让萧雪宁重活一世。 自然也不是萧瑾璃让萧雪宁重活一世。 因为。 人,是没有来世的。 更没有重生之说。 世界上不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萧瑾璃用禁术救回来的,是自己的执念,亦是对萧雪宁之愧。 自萧雪宁死后,经这两年的风吹着,魂呐,怕是早就散了。 不知是否因禁术之效,陆婉宁和萧雪宁长着同一张脸,越长大便越像。 外人眼中,她们毫无不同。亲近之人却都晓得,她们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萧雪宁自小习武,游历江湖,快意恩仇,自在的很。 而陆婉宁,自小便被陆鹤鸣送进宫给太后抚养,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一个不落。她十分受宠,要什么就有什么,阿爹祖母待自己也都是极好的,挑不出任何毛病。 时间长了,她却好像那笼中鸟。她很向往宫外府外的生活常常偷偷溜出去。陆鹤鸣对她宠爱有加,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却极其抵制她受伤受气,如那掌上明珠,磕了碰了都心疼的很。 当今江湖习武女子众多,陆婉宁资质偏高,陆鹤鸣却从不让她碰刀剑,每一次只要她一动要习武的念头就会生好久的气。 好似有什么隐晦一般。 第2章 出京 天玙57年,初秋。 一个小巧敏捷的身影,踩着墙角的一块巨石,往上一蹦,双手扒在了围墙上,双脚腾空,这么往上一翻,干净利落,完美落地。 “想关我?哼。”陆婉宁得意地拍了拍手掌上的浮尘。 随后墙内传来一声呼唤:“小姐,你怎么又翻墙。” “哎呀辛蒲,你直接往正门出来,就说……我让你出来采买。”陆婉宁朝着一墙之隔的辛蒲漫不经心地喊道,双手往后一背就往街边走去。 少女的双眸如水一般清澈,鼻梁精致小巧。身姿卓越,高高束起的发髻从背后如瀑而下,头上没有什么点缀,两鬓的碎发随风飘动,好似一朵充满了活力的向阳花。 辛蒲悠悠地往正门走出,却被府兵一把拦住:“辛蒲姑娘,不是小的为难你,单这个月,三小姐都派你出去第16回了,不知府中究竟还缺什么需要劳烦辛蒲姑娘日日出门采买?” “小姐的事,难道也需与你们报备吗?”辛蒲紧张的很,却表现出一副嚣张的模样,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这。”众人一时语塞。 “让开。”一个头领装扮的人提刀而来。士兵一把让开了路。 辛蒲从正门跑出来一把抓住陆婉宁:“小姐!” “嘘,你别叫那么大声啊。”陆婉宁吓得一把捂住辛蒲的嘴,连忙回头查看府兵的情况。跑开了好一段距离,才松开手。 “小姐,奴婢晓你自恃身手敏捷,但你毕竟没有武功啊,还有,你总是动不动就溜出府,回来又该被老爷说道了。” 辛蒲年纪不大,但一路上却絮絮叨叨的,啰嗦的很,听得陆婉宁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却生生一路说到了码头。 “小姐!你有没有在听奴婢讲话!” “好了辛蒲,你就歇会吧,喏!再前面就是码头,咱们悄咪混上阿兄的船。你知我知,如何?”陆婉宁直截了当的打断了辛蒲的话。 “小姐你跟着大公子做什么?”辛蒲这就疑惑了。 “你没听说吗,上面下了命令,广召天下高手寻找一个16年前失传的宝物,芍云仙子的流水幻音铃,献宝者,可向陛下,讨要一个愿望。谁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呢?” “但是,小姐没有武功,奴婢又学艺不精在外若是遇到危险,伤了小姐,老爷怪罪下来了,奴婢又少不了挨一顿打。”辛蒲实在被她盯得受不了了,只得妥协。 “哎呀,打就打吧。”陆婉宁正一脸专注地对着官船探头探脑的,挥挥手,随口回了句。 “小姐!” “好好好,我绝对不乱跑,再说了船就这么大我能跑哪去。” 刚溜上船,陆婉宁就把辛蒲的话撇到了脑后,船上人来人往,自己偷摸着就跑了。 船开了,陆婉宁靠在船尾人少之处,抚摸着船沿,观望着远处的海,天海连成一片,无穷无尽。 回过头,自己距离那个熟悉的京都,已经越来越远。 或有人问,一个闺中小姐,自小锦衣玉食,生活无忧,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可,不是每个闺中小姐,都想嫁人生子安稳一生,陆婉宁想求,求陛下允自己一世自由,她也想纵游这天玙山水,观望这天下好风景,她也想习武,执剑江湖。总之,她可不愿一生都困在大京,不愿干预朝廷世事,不愿嫁给王公贵族,一生,都关在那个枯燥的皇宫里。 “对了,阿兄会在何处呢?”陆婉宁终于挣脱出自己的世界,想起来找人了,她漫无目的的摸索在船舱间。 但他很快发现这船上的人实在古怪,无论侍卫还是仆从,都低着头干活从不说话。 人来人往间,陆婉宁觉得自己身着白袍格外亮眼,换上了一件家丁的墨绿色衣裳,看着就顺眼多了。 陆鹤鸣回到陆府,满府的下人跪了一地,掌事袁娘跪在最前头,待陆鹤鸣进门她就开口了:“老爷,属老奴无用,未曾拦住三小姐,老奴该死。” 陆鹤鸣一脸阴沉走进书房,看见书案上的一张字条,字写的端正柔美:见字如见人,阿爹,陛下说的那个愿望女儿也想一试,便悄悄随阿兄而去,先前未曾与爹爹禀明是女儿的不是。待女儿安然归来自向爹爹请罪——陆氏婉宁留。 “硕风。”陆鹤鸣放下字条,缓缓坐到椅子上,一个一身黑衣,身材高大威猛,手执两柄短刃的人走进了书房。 “禀大人,属下在。” “你现在即刻去寻三小姐,暗中保护,不得有失。” “是。” 第3章 水上遇刺 “你,过来。”一个正在做饭的老妇抬头望了一眼陆婉宁,叫唤道。 听到终于有人说话,陆婉宁激动的转过身:“我?” “不然呢?这还有别人吗。你,把这些送到公子房里去。”老妇端给她一碗汤药。 “噢噢。”陆婉宁没有理由拒绝,连忙上前接下。 上到二楼,陆婉宁敲响了门:“咚咚咚” “进。”里面传来一声淡淡的男声。 陆婉宁推门而入,将汤药端到昭承澜面前,她的目光落在昭承澜的身上,昭承澜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可能是苦了些,他微微皱了皱眉,低垂着双眸,睫毛很长,鼻梁高挺,俊逸非凡,身姿卓越一身蔚蓝银线袍,价格不菲,定是皇城中的哪家贵公子。 昭承澜注意到了陆婉宁白净的双手,纤细白嫩,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如此面生,可是新来的?”说着,他微抬眸,撞上了陆婉宁的目光。 陆婉宁立即撇开自己的眼神,心虚的不行,整颗心都悬在半空中。 “公子。”离萧在门外唤昭承澜一声。 昭承澜站起身,往前逼了一步,陆婉宁紧张地放下托盘低下头,也退了一步,靠到了身后及腰的花台。 昭承澜俯下身,缓缓凑近她的耳边,一手拿着碗,一手抵着花台。淡淡道:“干活,不许偷闲。”说罢,将碗塞回陆婉宁的手中,便转身离去。 他一走,陆婉宁提着的心终于放下,长舒了一口气。 “那样一双手,怎么看,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中小姐,去查查随行的有没有这号人。” “是。” 天色渐晚。陆婉宁被那老妇派到柴房拾柴。 “哗哗哗” 好像什么东西从水里冲出来了似的,没一会外面的甲板,就传来一片打斗声。 陆婉宁抱着一大堆柴,撞开一丝小小的门缝查看,却被门外的场面吓得惊慌失色,手中的柴一把掉落在地上…… 门外的甲板上血流成河,奴仆侍卫们死的死伤的伤,她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她腿一软,捂住嘴,惊的跪坐在地上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声响。 一个黑衣人提着刀一把舞到辛蒲面前,她抬手挡开,夺过那人手里的刀,一脚将那个黑衣人踢下船。 辛蒲想摆脱黑衣人,去找陆婉宁,但是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围上来,她后腰被划一刀,就要抵挡不住。 突然一道剑气冲破了人群,辛蒲趁机退后几步,顺势靠到了一旁的水缸边。一个人从天而降,正挡在她的身前,提剑抵抗。 辛蒲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伤口隐痛,渐渐昏倒在旁。 “不行,我连幻音铃的影子都还没看到,陛下的奖赏还没拿到呢!我不能死在这里。”陆婉宁暗自说道,她扶着身旁的柱子慢慢爬起。 待船舱外的甲板恢复平静,仅剩的一个刺客缓缓走出。 “哈哈哈哈,打的好。不知这些个弟兄可否让公子杀够了?”那刺客奸笑起来。 昭承澜右手还握着带血的剑,转身对着那人举起了剑。 “这许久不见,公子这境界可真是提升了不少,但这还不够。”那刺客说着。“哗哗哗”更多的刺客破水而出,飞身上船,全都抬起刀围着昭承澜。领头的一声令下,蜂拥而上。 昭承澜腾身而起,一脚踹飞一个,一剑划过,见血封喉,黑衣人三三两两的倒下。 “此人剑招霸道,却毫无剑气。”陆婉宁不禁惊叹。 没有剑气,任再高的武功又如何展现呢? 昭承澜现在背对陆婉宁,突然一个刺客从天而降,提剑就往昭承澜的背身刺去,昭承澜还在对付前面的敌人,用余光轻扫陆婉宁,一侧身,左肩被一剑捅入。 陆婉宁暗感大事不妙,这么好看的公子,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于是她鼓起勇气推开门,鬼使神差地捡起地上的一把刀。 “噗呲”黑衣人的剑正要刺向昭承澜,却忽的停下了,他垂眼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刀。又是“噗呲”一声,陆婉宁将刀用力拔出,慌乱地丢在了一旁的地上,战战兢兢的往后退了几步。 那人一个踉跄,回过头,恶狠狠的瞪着陆婉宁:“找死。” 陆婉宁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令牌上——“覆”,是覆渊门的人! 那人一掌击出,未曾触碰到陆婉宁,却将她震飞好远,她胸前气息被打断,将她击出了船沿,随后又从腰间拔出匕首朝陆婉宁丢出。 昭承澜解决完围剿的人,丢下剑,往陆婉宁这边飞身而来,他揽住陆婉宁的腰,一个侧身转过,那把匕首直直的划过昭承澜的手臂,他急中生智,从手中甩出一枚暗针,一把插入黑衣人的脖颈中,黑衣人当场毙命。 一道血口子毅然出现在陆婉宁眼前。 昭承澜扶着陆婉宁落回到甲板上,陆婉宁头脑渐渐清醒,扶着他的手臂:“你,你受伤了。” “死不了。”昭承澜一把甩开她,捋捋袖子往船舱里走去。 “哎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要死不活的,人一辈子,就只有一条命,你死一下我死一下,还活不活了,这位公子,你的命很多吗?”陆婉宁把长发撇到身后,提起裙子跟着他走进去。 第4章 宽衣疗伤 昭承澜的伤口不断往外渗血,止都止不住,将那银线袍都染红了一大片。 “公子,医官,死,死了。”离萧寻不着医官,端着一壶酒和纱布走了进来。 “废物。” “属下该死。”离萧一下跪倒在地上。 “那个,跟我一起上船的那个婢女……”陆婉宁弱弱的插了一句。 “没死。”离萧一身正气,板着脸回答道。 死不了。 没死。 哟呵。 当真是亲主仆。 “我略懂些医术,反正也没有医官,要不,死马当活马医?”陆婉宁望着他的伤口一脸担忧,走近示意。 “大胆!”离萧瞬间不乐意了,提起刀就要拔。 陆婉宁被他这一动静惊得往后退了几步。 “竟敢说我家公子是死马。” 昭承澜微微皱眉,抬眼示意,他便立刻闭了嘴,识相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虽然但是,昭承澜还是不情不愿的凑了过来,褪去上衣,露出了肩部血淋淋的伤口,他的脸色现在格外难看,平日的俊朗气息骤减,丝毫没有贵族公子哥的气势。 陆婉宁站在他的身旁,望到他的背后身前旧伤新伤一大堆,看到那伤口不免心中一惊,不禁叹道:“这口子,也忒深了。”说罢,她剪开纱布,右手往后腰上一摸,摸出一个精美的小玉瓶,拔开了塞子,就要往他的伤口上撒。 昭承澜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这是什么?” “这可是上好的金创药,你可别不识货。”陆婉宁瞥了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低头凑近他,开始上药,缠纱布。 昭承澜的上身和额尖蒙起一层细汗,肌肉线条分明,格外勾人。 左肩的伤包扎的格外好,陆婉宁心生一计,这个家伙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得想个办法,让他显得更有人烟气些。 手臂的刀伤经过陆婉宁一顿精心包扎,终于包成了一根精美的——猪蹄,整个小臂,包得严严实实的。 陆婉宁一整个内心大满足,表示自己包的相当完美。 离萧端着汤药进来,差点没忍住:“公,公子这……” “这手臂划到了动脉,你家公子身上旧伤新伤一大堆,若是撕破了别的旧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只是……可惜了这好料子,就这么破了个大口子。”陆婉宁望着一旁的银丝袍,竟惋惜起来。 “滚。”昭承澜的脸黑下来,若眼神能杀人,陆婉宁现下早已被千刀万剐。 陆婉宁和离箫连忙退出去,生怕误伤。 “刚上船那会那么多家丁侍卫,现在就剩这么零星几个。也太残暴了些。”陆婉宁刚出门,看着零星的四五个在收拾残局的家丁不禁感慨道。见离箫不理会自己,陆婉宁再次主动找起了话题:“侍卫大哥,你就这么干站着呀?” “为我家公子守门。”离萧仍是一身正气的模样。 “噢,那反正我去睡了。”陆婉宁挥了挥手转身毫不客气地往楼上客房走去。 “嘁,主仆一个样,愣头青。”陆婉宁不屑。 “吱呀”门被关上。 离萧正了正身姿,站的更直了些。 陆婉宁躺到床上,心中思虑万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原来,没有爹爹的庇护,是这样的。 船,是从大京出发的,这个公子不是王侯将相也应是个贵家公子,如今陛下病重朝局动荡,能被刺客追杀的,定然是个能颠覆朝局之人。 对了!还有那个腰牌! 覆渊门,覆渊门为什么要刺杀这个公子呢。 他们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陆婉宁百思不得其解。 行船之中,海风自然比寻常风凉了些。 陆婉宁不禁拽紧了被褥。 寂静无声的夜变成了一只可怕的兽,仿佛就要将她吞没。 晨起。 陆婉宁被一阵急切地敲门声吵醒。 “咚咚咚”“咚咚咚” “大清早的怎么了。”陆婉宁闭着眼睛来开的门。 “到城镇了,姑娘你不下船,就别下了。”离萧把话带到转身就走。 “你家小姐下船了。我们先去处理伤口,再。”离萧推开一间客房的门。 “小姐。”辛蒲几乎是夺门而出。 他们下了船,来到了虎城中的一间药铺处理伤口,昭承澜和陆婉宁在另一间药房。 “小公子,你这猪蹄不错,哈哈哈。”药铺老板是个十分可爱的小老头,看到这包扎手法,瞬间乐了。 “这定是你家小娘子给包的吧?我家娘子包扎也是这样哈哈,虽不美观但止血效果可是相当的好。”大夫一边拆着纱布,一边跟昭承澜搭着话。 很显然,昭承澜并不想理会他。 许久,昭承澜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也只有那样蠢笨之人才包的出这样的东西。” “小公子,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你家娘子也是关怀你,怎能算蠢笨。”大夫重新帮他包扎好伤口,便调配起了药材。 “公子,你饿不饿呀……”陆婉宁突然从他身后冒出,轻轻的拽了拽昭承澜的衣角。 “不饿。”昭承澜可不吃这套,一把甩开她的手。 “哼”陆婉宁当然气不过。 ‘要不是昨日慌乱丢了荷包,谁还用低声下气的问他饿不饿?’ “小公子,这是你家小娘子饿了,喏!这些药需按时涂抹,快去吧,别把你家小娘子饿坏了哈哈哈。”那小老头连忙递上药,乐呵呵的朝他俩看。 昭承澜瞧不得这大夫这眼神,朝着药台上剩余的草药残渣一挥袖子,提起药转身就走。 “哎哎,你等等我。”陆婉宁跟了出去。 那大夫忙了一圈回来,明晃晃的看着药台上的草药残渣整整齐齐的列成三个字。 她! 不! 是! 第5章 七鼓之舞 剩余的四五个家丁被派去购置用品了,他们四个倒悠闲起来。 “小姐!奴婢可担心死你了!!”辛蒲一下船刚见到陆婉宁就冲过去一把抓住她,查看她的身上是否有伤。 “你呢辛蒲,你可有受伤?” “小姐没事就好。”辛蒲眼中含泪摇摇头。 “有卖糖人哎!”陆婉宁看见街旁的糖人心动不已,顺手摸了摸平时扎荷包的腰间——空空如也。 荷包早在船上就不慎丢失。 昭承澜却丝毫没有要买的意思。 没办法,今日他是财主,曾经花钱大手大脚的陆三小姐,也只能任他摆布。 陆婉宁只能轻叹一口气。 走了半晌,昭承澜侧头瞟了陆婉宁一眼,她身上是昨日从船舱上穿来的仆从衣裳,明显并不合身。便把他们带进了如意阁,这是整个天玙最好的商铺,许多城镇都有分店。 “进去挑身衣服。”昭承澜抬抬下巴,向陆婉宁示意。 “如意阁?既然公子如此盛情,那我可就不好拒绝了。”陆婉宁在荷包丢了的情况下还能穿上如意阁的衣服激动的很,往前跑了几步又倒回来:“什么都可以吗公子?” “嗯。” 昭承澜坐在客座品茶,隐约的听到那边的动静。 陆婉宁转念一想,怎么着都是昭承澜付钱,那自然,是挑贵的拿了。 “小姐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店铺老板是一个风姿犹存的中年女人,人到中年,脸上却花容依旧,实属不易。 陆婉宁招呼那个老板娘附耳过来:“贵的,给我拿这整个如意阁,最华贵的衣裙。” 昭承澜听着,摇摇头,嘴角轻抬,狭长的眉眼中露出一丝不屑。驻边数十年,无论朝廷奖赏,还是叛贼收缴。 他昭承澜,最不缺的。 就!是!钱!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我们全虎城最名贵的流光粉金裙,一般人,可是穿不上的。” “公子,你看这身怎么样呀?” 陆婉宁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她一身淡粉齐腰流光裙,金丝桃花细纹锦上添花,衬的她腰身格外纤细有型。梳上新的发髻,戴上珠钗,皮肤白皙可人,略施粉黛,当真是绝世佳人。 “付了钱就走。”昭承澜嘴上不屑,眼神倒是诚实地多停了2秒。 “这的糖人与大京的相比也无甚差别。”陆婉宁一手一个不同样式的糖人,微微舔着嘴唇,一蹦一跳的在街上走着。 突然,一群人一股脑的往前跑去,跌跌撞撞,杂乱无章。 他们一行人被逼得往边上退了几步,昭承澜一把将陆婉宁和辛蒲护到身后。 离萧拉住一个人流中的男人:“这位大哥,敢问这是出了何事?” “你们几个,一看就是外乡人吧,今日虎城首富叶家小公子宴请全城百姓柳湘楼共观虎城第一美人起舞,莫大的荣幸啊。你们要去可得赶紧了一会儿关上了大门,可就进不去了。” “走啊走啊,美人起舞,不观岂不可惜了。”陆婉宁兴致极高,戳了戳昭承澜:“公子,那可是虎城第一美人。” 昭承澜转身就随人群一块往柳湘楼去。 “走了辛蒲。”陆婉宁朝辛蒲彗心一笑。 他们进来的晚了些只能坐到二楼朝下看了。 “这人也太多了!”陆婉宁几乎是被人流挤进来的,她看着被挤碎的糖人只剩一根竹签,气的用力的砸到桌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气炸开来。 “是你非要来看的,可怪不得他人。”昭承澜在火上浇油这件事上是有天赋的,他盯着陆婉宁这般嘲讽一番,便瞥开了眼睛。 “你!”陆婉宁“嘭”的拍了下桌子。 “柳姑娘来了。” “是柳姑娘。” 楼下的客座惊呼。 顶楼花瓣雨纵然而下,转瞬间漫天飞花。 一缕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女子身着红衣,从三楼一个翻身随花瓣飘然而下。 舞台在楼中心,是一个水池,池中有七面鼓,水中穿插着盛开的莲花,客座环绕着水池。 “随花而现,伴莲起舞,落于七鼓,不湿于足。”一片花瓣随风落到了陆婉宁桌前:“是七鼓舞。” 当今天下,习得七鼓舞的,不在多数,陆婉宁意识到了什么,一把站起,从二楼探出头来。 “七鼓舞?”昭承澜提出了疑问。 “七鼓舞,是早前开国皇帝昭炎之的怜妃为祈祷战争顺利所创,经百年来的传承,现应已绝迹,能习得之人,少之又少。” “现已入秋,怎会有莲花盛开?”辛蒲也感到奇怪。 “这是厉鬼阁的一种术法,无论是什么季节,可使枯树复生百花盛开,底下都是无知百姓,应当是不知的。”陆婉宁依然注视着台上,不紧不慢道。 跳舞之人的身段,属于是个男子都会垂涎的程度,玉颈下一片□□半遮半掩,纤纤细腰,婉婉动人,一双匀称的玉腿在红裙下若隐若现。 她面带红纱,露出的一双桃花眼妩媚动人,缓缓落于鼓面,身周的红绫随她舞动而如花绽放,轻落于鼓面,腰间和脚踝各戴着一圈铃铛,舞动起来,清脆的叮当响,勾魂摄魄,引得客人垂涎不止。一舞完毕,妖艳风华一词,在此刻尽显。 “砰”一个醉汉晃晃悠悠的站起,提起酒壶就砸碎在柳芳楠的脚边。 客座开始躁动,女子却毫不在意,仪态依旧,甚至掩面而笑。 “糟了,有人砸场子。”陆婉宁脸上露出一丝焦虑不安。 “柳……”醉汉刚吐出一个字就打了一个恶心的嗝:“柳姑娘,这光喝酒能有什么意思,快来本大爷的腿上坐坐,来。”说着便往台中心跌跌撞撞地走来。 “哦?这位公子想让奴家伴酒,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女子声音娇魅。她从鼓面上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一个优雅的旋转,红绫沿手臂纵出,迅速而有力,一下把那醉汉击出好几米远。 那醉汉撞到门框,疼得嗷嗷叫,门外一把扇子正巧盘旋而至,“噗呲”一声割破了他的喉咙,当场毙命。 扇子旋转着回到了主人之手。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随后传来一声慵懒的男声:“如此肮脏下贱之人,何需柳姑娘亲自动手。” 叶玄辰身着白月金丝袍,手持千穹扇,长发半挽而起,唇瓣含笑,折扇摆动间,显得他一身贵气,活脱一个,风流纨绔公子样。 身后两名随从把那个大汉抬了出去。 “扰众位雅兴了,今夜酒钱全都算在小爷头上,众位,敞开了喝。”叶玄辰抬手向酒客门赔了个不是。 “叶小公子,请上座。”一旁的侍女阿寂,抬手示意叶玄辰往楼上阁楼走。 陆婉宁见此情景由原本朝楼下探头探脑变为乖乖坐回位子上。 这是她偷偷溜出府见到的第二桩血案。 她端起茶猛地杯灌了一大口,才勉强静下心来。 第6章 一纸婚约 “阿宁怎的来了虎城,也不来寻姐姐。”陆婉宁身后一声纤细而魅惑的女声悠悠传来。 陆婉宁回头,柳芳楠挥动团扇,正站在她身后。 “柳姐姐!”陆婉宁将柳芳楠紧紧抱住。 “阿宁又长高了。”柳芳楠满脸笑意。 “刚刚那个人,可有伤到姐姐?”陆婉宁连忙查看柳芳楠周身有无伤痕。 “阿宁放心,那人,未曾伤到我。”柳芳楠宠溺的摸摸陆婉宁的头,她若有若无的望了昭承澜一眼:“这些可都是阿宁的朋友?” 陆婉宁乖乖点头。 “有什么话进屋说,这人多眼杂。”柳芳楠牵起陆婉宁的手,又抬起另一只指路朝昭承澜示意:“公子,请。” “阿宁这回又是私自溜出来的吧。”柳芳楠拉陆婉宁坐下。 “是了是了,什么都逃不过柳姐姐的眼睛。”陆婉宁摇了摇柳芳楠的手撒娇般道。 “你呀,尽贫嘴。”柳芳楠勾起手指轻敲了下陆婉宁的脑袋:“那阿宁可否要在此小住几日?” “怕是不行,本就是暂时歇脚的,再说了,我也不是自己来的。”陆婉宁无法在这多住有些小小的失落。 “好了阿宁,有一事你定还不知晓。”柳芳楠起身拿出一封密函递给她。 “何事?”她慢慢拆开,扫了一遍之后,信纸飘落在了地上。 她整个人原地愣住…… 半晌。 “此事,阿爹从未与我提过。” “陛下还未下旨,这个消息是我从旁得知的,陆大人自然未与你提过。如何?阿宁看完作何想?”柳芳楠用打趣似的眼神盯着她。 “安王?是十年边塞那个安王?”陆婉宁常住宫中,与其他皇子公主都十分熟络,却唯独对这位安王知之甚少,据说在陆婉宁4岁还未记事时,这位安王年仅十一岁就已经自请去边塞了。 昭承澜听到这里,平淡的眉眼间似乎没有多少变化。 离萧却感到浑身不自在,不安地望向昭承澜…… 而这些,却都被柳芳楠看在眼里。 “陛下病重,现已召他回京,婚旨乃先帝所下,待你及笄之礼过后,你们将于后月中旬……”柳芳楠吃吃的笑了两声:“完婚。” “柳姐姐!”陆婉宁的语气瞬间不那么开心。 “那你对这安王可有意啊?” “面都未曾见过,何谈有意无意。”陆婉宁甩了柳芳楠一眼,假装生气的撇了撇嘴。 “是吗?”柳芳楠有意无意地瞟了昭承澜一眼。 昭承澜也有了一丝察觉,抬眼瞟回去。 “安王,今年二十有一,在边塞的这十年里可谓是战功赫赫,别说守城池,他可是生生,从那敌方兰国手里,打下了整整十座城池,当真是万千少女心中的少年英雄呢。” “他是多少少女心中的英雄,与我何干。”陆婉宁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毫不在意,轻描淡写的就带过了。 听到这里,昭承澜暗自攥紧了拳头,虽然自己并不在意这些,但自己十年守边,在这些视人命如草芥,天生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闺中小姐眼中,竟如此不堪。 但他终是误会了,陆婉宁说着这句话,心里想的却是少年英雄应该在江湖中闯出一片仅仅属于自己的天地,而不是被婚姻束缚,就冲他自请离京这一点,陆婉宁就已经确定,他与宫中的那些皇子有所不同,他不爱宫中荣华,不爱朝中权势。 “今日天色已晚,阿宁不如和你的朋友们都暂且住下吧!” “不必了不必了,柳姐姐不必相送,改日!阿宁改日再来探望。”陆婉宁心中乱得很,有许多都不明所以。 陆婉宁抓起昭承澜就一股脑往门外走,离萧辛蒲跟在他们身后也出了门。 第7章 共度雨夜 虎城虽说人口不多,也没有大京繁华,但大街上车水马龙的,百姓们各自忙活,人间烟火气息十分浓郁。 陆婉宁漫无目的悠悠的走着,眼中无神,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昭承澜停下脚步,而她没看见似的,一头撞了上去。 “你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陆婉宁撞上昭承澜的视线,急忙撇开。 “嗯。”他只应了一声,便带头往客栈走去。 “小二,四间房。”离萧掏出钱袋盘算着银子。 “好嘞客官,这边四间房!”小二忙里忙慌的叫唤着,手里的活停都停不下来,这速度都够擦出火星子了。 “客官这是门号,您拿好了。”小二拿来四个门号,那边桌又叫了。 “小二,再来壶酒。” “好嘞客官,您的酒即刻就来噢。” 陆婉宁神色不振,夹起菜晾了好一会儿也没下嘴。 “小姐?小姐!你再不吃菜就凉了。”辛蒲见状晃了晃陆婉宁的胳膊。 “嗯?哦我吃。”陆婉宁心不在焉的把菜放进嘴里,敷衍的嚼巴两下。 “不吃就撤了,小二。”昭承澜瞧她那副模样,也懒得理会。 “好嘞客官,这就来嘞。”这个小二忙活一整天,还如此的热情洋溢也实属不易。 “我去消消食,辛蒲,你就别跟着我了。”陆婉宁放下碗筷,晃着神走出了客栈。 “哎,小姐,你根本就没吃多少,再说了天色已晚,你怎能独自一人……”随着距离的拉开,辛蒲的喊话声越来越小,直至陆婉宁听不见。 “我还是跟去吧,万一小姐有个好歹,回府我可是要掉脑袋的。”辛蒲正要追出去。 “不必,你先回房吧。”昭承澜起身往楼上走去。 “不行啊,我得去找小姐……”辛蒲正要追出去,离萧一把将她扛到肩上,往她的房间走去。 “哎哎,萧大哥,你干什么!我要去找我家小姐。” “公子说了,不必你去。” 离萧一脚踹开房门,将辛蒲丢到了床上。 辛蒲再次站起身,要往门外冲。 离萧整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 “你干什么!我去找我家小姐与你有什么相干?” “你受伤了。” “这点伤跟小姐比算什么?让开!” “那你怎么不告诉你家小姐你受伤了?” “那如果你受伤了,你会告诉你家公子吗?” “说的是这个事吗?” “不是!那你能让开吗?” “不能!”辛蒲一把撞开离萧就往门外冲去。 离萧反手就把她打晕,丢回床上。 “真啰嗦。” 回到昭承澜的屋子,离萧再也憋不住话了:“殿下,属下查过了,这位姑娘就是三小姐,她此行想必也是为了流水幻音铃。” “除了她天性好动,哪家女子敢偷摸上官船,定是跟随陆家大公子上的船,可官船都长得如出一辙,上错了船罢了。”昭承澜站在窗口吹风,晚间的微风带有丝丝的凉意。 他眺望窗外,虎城夜市格外热闹,百姓安乐无忧,好生自在,不比边塞,百姓饥寒,能饱餐一顿都格外不易。但临近子时,大部分店铺已然落灯。 天空黑压压的没有半片云朵,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但毕竟陛下还未下旨,那个酒楼女子的消息,也未免太灵通了些。”离萧回想起柳芳楠的那封密函,心中暗自不安。 “她既敢邀我们一同前去,便已然猜到我们是谁。” “哦对,殿下,那婉宁小姐自己出去,怕是有些,不妥……”离萧猛然想起陆婉宁自己出了客栈,刚想询问昭承澜如何是好,昭承澜就不见了踪影。 陆婉宁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脑袋空空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先帝要把自己指婚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更不知道为什么爹爹从没提过。 风云突变,天打起了雷,大雨倾盆而下…… “要不要这么背。”陆婉宁连忙躲到一处屋檐下,拍打着身上的雨水。 下着大雨,又刮起凉风,吹的陆婉宁直打寒颤…… 突然,她被轻轻地披上一件衣服,回过头:“你怎么?”见到昭承澜,陆婉宁正要说什么便被打断。 “消食。”昭承澜褪去了外衫,显得腰身更加的笔直,宽肩细腰,把陆婉宁都看呆了。 “噢噢。”陆婉宁察觉到自己的恍惚,忙回过神来,连忙拽紧了衣衫。 昭承澜推开身后的门,里面破烂不堪似已荒废多时。 “进来,外面风大。”昭承澜走进去,给陆婉宁让出路,待她进来,关上了门。 “这黑灯瞎火的,有没有老鼠还不知道呢……”陆婉宁感觉这屋子里阴森森的,还不如外面,但还是迈入了屋中。 昭承澜不搭理她,捡了几根木头,用揣在怀中的火折子点燃了火堆,他拍了拍灰尘,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一股暖流直冲脸颊。 “怎么,想出去?”昭承澜挑了挑眉,然后指了指门口:“请便。” “谁说我要出去了。”陆婉宁淋到了一些雨水,赶忙蹲到昭承澜身旁烤火。 “今日为何心不在焉?”昭承澜发问。 “你不也听到了吗,先帝给我指了一门婚事,可我虽从小养在宫里却也并不认识那个什么安王,他在我四岁时就出宫了,就算见过我也不会记得了,居然就让我嫁与他。万一他长得奇丑无比,他睡觉打鼾,磨牙……”陆婉宁还是没忍住,机关枪似的,什么都说出来了。 陆婉宁这辈子也不会想到,她会当本人的面说出这么一番话。 昭承澜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攥紧了拳头…… 奇丑无比?睡觉打鼾?磨牙? 这陆三小姐… 当真是敢说…… 陆婉宁余光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以为是他把衣服给了自己,冷到了,就把靠在他一侧的衣服一角拉起来盖到他的肩上…… 不经意的触碰到了他的手,很冰,看来是冻坏了…… “那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昭承澜垂眸望着她圆圆的小脑袋。 “我嘛……我自然是想要嫁给一个我喜欢的,容得下我的,我闯了祸能为我撑腰,如父兄般宠爱我的人了。”说着她微笑着抬头,撞上了昭承澜的视线。 昭承澜不屑,撇开眼:“你又怎知安王不是那样的人呢?” “他自然不是,他有皇宫不住偏要去那边疆苦寒之地,这就说明了他这个人就与别的皇子不同,他心怀大义,凛然正气,他不该被困在大京,他该一生桀骜,展翅于天地间!”陆婉宁越说越激动甚至抬起手比划起来。 “你就没想过他是因别的原因才迟迟不愿回京。” 陆婉宁吃吃一笑:“他总不能……是不想见到陛下吧?那可是他的生身父亲。陛下年纪大了,他也该回来了,人一生能见面的次数呢,是不定的,没有谁能一辈子陪着谁。一次分别,下次再相见便不知是何时了。” 恰巧,昭承澜他就是不想见到自己的父亲,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那你,想嫁给他吗?”昭承澜鬼使神差的问出一句。 “既是先帝赐婚,那定是要嫁的。” “就没想过抗旨?” “怎么没有呢?我可以抗旨呀,只是我阿爹会死,阿兄会死,陆氏一族会被满门抄斩罢了。” 昭承澜瞬间接不上话,陆婉宁生性跳脱,却背付太多,竟让他也感到可悲。 “公子,我发现,你的问题都很机锋,你问了我这么多,是不是该我了。”陆婉宁戳了戳他。 “你问。” “公子姓甚名谁,在大京谋几品官职啊?”陆婉宁终于将最想问的问题问出,这一路走来她都未曾猜出昭承澜的身份。 “在下赵承澜,不敌三小姐金贵,在京中谋一小官。” “姓昭?”陆婉宁脑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赶忙往另一个方向想:“那我知道了,你定是赵啸羽赵天师的弟子,对不对?” 昭承澜不语。 陆婉宁提起的心也暂时放下了,他不说便是默认了,回想曾经宫里的人对那位早早离宫的安王是只字不提,好似这个人就不曾存在一样,再加上先前柳姐姐在他面前一通说教,他的神情丝毫未变,应该不会那么巧。 虽然已排除了疑虑,但这颗种子早已在陆婉宁的心里种下了。 “不过那日你挥剑,为何却丝毫不见剑气?杀人还不见血光,我可是从未见过。” 昭承澜张开手掌,一把长剑毅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这是?这是苍释!江湖名剑榜排名第三的那把剑!”陆婉宁惊呼。 “你没有武功,却懂剑?”昭承澜疑心昼起。 “那是自然了,不过,你这苍释……”陆婉宁上手摸了摸:“已开刃,却没有剑光,那日你执剑也毫无剑气,莫不是……”陆婉宁顿了顿“仿剑?” “我怎会使仿剑?几年前我得到这把剑时,它已然如此。” “怕不是有什么,机关?”陆婉宁说着,翻动苍释,却没有发现什么机关。 “我早已查看过,也并没有机关。”昭承澜拿过剑,瞬间消失在眼前。 “这就怪了。”陆婉宁摸不着头脑。 昭承澜正了正身子,闭上了眼。 屋外的雨,越发的大了。 寒风从门缝钻入,格外刺骨。 深夜子时过半。 昭承澜正屏气凝神,膝盖突然碰到了什么。 他垂眸,是陆婉宁睡着了,脑袋不知不觉靠到了他的膝盖上…… 昭承澜顿时显得有些不自然,想动弹又怕弄醒她。 “阿爹……我冷。”陆婉宁冷不丁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昭承澜也感到她在微微地颤抖……怕是淋了雨染了风寒了。 他心想‘这可是陆相的女儿,可不能让她再冻死了。’ 昭承澜轻轻扶起她的脑袋,从石头上坐到地上,让她靠在怀里,衣服全都给她盖。 丑时,天未亮,雨却停了。 昭承澜果不其然,一夜未眠。 他见陆婉宁睡的正香,不知是不忍叫醒她,还是嫌麻烦,扑灭了火堆,便将自己的衣服裹在陆婉宁身上,轻轻将她抱起,摸着黑回了客栈。 小二帮他打开陆婉宁的房门:“公子你这。” 昭承澜将陆婉宁放到床上,打了个“嘘”的手势。 小二即刻表示明白,迅速关上门退了出去。 昭承澜无奈的闭上眼捏了捏眉心,他打心眼里想骂那个小二蠢。 他的意思是! 让他闭嘴。 而不是让他出去,并带上门。 这是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他刚把手从陆婉宁背下抽出来,转身要走,就被陆婉宁一把抓住:“别走,好多刺客。” 昭承澜想,她说的应是昨日在船上遇刺,陆相的掌上明珠从未见过那样血腥的场面,吓坏了,也属正常。 昭承澜也停下了要离开的动作,靠着床沿就地而坐。 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无奈陆相的身份留下还是真的不想走。 陆婉宁像是感受到了似的,内心平静了许多,渐渐安稳睡去…… 昭承澜偏过头,看着眼前惧怕血腥的女孩,不时联想到,若是与她成亲,她便会卷入一场腥风血雨之中。他本是想利用陆鹤鸣手中的势力,可现在他竟还是犹豫了…… 当真要为了皇权把她牵扯进来吗? 可若是没了她,就没了陆相的支持,那么他多年来的筹划,就将功亏一篑,母妃的仇,又要如何报呢? 这一夜,昭承澜第无数遍问自己。 若是素未谋面,他想,定是会的。可未曾想他们却在成亲前意外相见,这是昭承澜千算万算都没有预料到的。 又或许,这并不是意外。 而是被人有意安排的。 这位陆三小姐,有如天上的一轮明月,干净皎洁,眼中满腹星辰,无忧无虑,怎能与他这样一个黯淡无光,满心仇恨的人在一处呢? 他不愿再去想这些,就静静的望着她。 陆婉宁的母亲萧瑾璃可是江湖美人榜上叫的上名号的传奇人物。 她的眉眼随母亲,好看极了,甚至,更胜一筹。 卯时。 昭承澜不知何时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睡着了。 陆婉宁迷迷糊糊睁眼,发觉左手动弹不得,转头一看。 这是?回客栈了?这家伙怎么? 睡我边上了? 她立刻噤声,生怕把昭承澜吵醒,她轻轻趴下,细细地端详着他。 面前的男子五官精致绝伦,气质高贵绝尘,有一种悠远神秘的,王者气息。 昭承澜从小养成的警惕性,使他有了知觉,在陆婉宁动惮的一瞬便醒了过来,却没有睁眼。 “长的真好看啊。”陆婉宁盯了他半天憋出这么一句:“安王。” 昭承澜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却没想到陆婉宁还有后半句:“要是你就好了。” 讲话能不能一次性讲完! 陆婉宁忍不住用右手触碰昭承澜挺立的鼻梁,她瞧着昭承澜侧脸的完美轮廓,轻微叹息。 陆婉宁不知道。 她这么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会使昭承澜的内心万马奔腾。 “公子当真进了我家小姐的屋吗?”辛蒲一脸震惊,抓着那个小二,问了不下十遍。 “哎呀姑娘,你都问了多少回了,昨儿个是小的给公子小姐关的门,必然是不会错的。哎呀!怎么就不信呢。”小二原本热情洋溢的脸上生出一丝不耐烦,甩手离去。 辛蒲转身就往陆婉宁的房间冲去。 离萧守在房门口,辛蒲就要破门而入,离萧一抬手没拦住,还把自己带了进去。 门“砰”的一声。 离萧和辛蒲一起摔了进来…… 陆婉宁立刻把手抽回来,拿被子包住脑袋。她这么一个大动作,常人都得被吵醒。 昭承澜顺理成章睁眼,抬头看到一团被子在面前瑟瑟发抖,转头,看见两个侍从直勾勾的盯着他…… “谁让你们进来的?” “……” “滚出去。”昭承澜扭过头,丢出这么一句。 辛蒲还想说什么就被离萧一把拉走 陆婉宁从被窝里露出一个脑袋。 昭承澜赫然站起,转身往门外走去。 甩下一句:“快些梳洗。” “哦。” 第8章 祭祀礼□□ 陆婉宁愣着神晃晃悠悠的下了楼坐到桌前用起了早膳。 “小姐,小姐?”辛蒲看陆婉宁愣着神,便唤了她几声。 “嗯啊?辛蒲你说什么?”陆婉宁回过神来。 “今晨,公子为何会在你的房内?”辛蒲为陆婉宁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 “额,我也。”陆婉宁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吃完就走。”昭承澜从楼上下来,径直往客栈外走去。 陆婉宁一口粥还没咽下肚,就丢下筷子跟出去,还顺走了一块馒头。 “赵承澜。”陆婉宁唤了昭承澜一声,见他不应,直接拽了他一把:“喂!” “何事?”昭承澜不耐烦的转过身。 “瞪我干嘛,怎的戾气这么重?”陆婉宁往后退了两步“我就想问问你去哪儿。” “要跟便跟着,不跟,便自己寻路回京去。”昭承澜声音些许沙哑,带点鼻音,许是昨日淋了雨。 “哦。”陆婉宁翻了他一个白眼。屁颠颠的跟上。 他们走进叶府,堂中,叶玄辰轻摇折扇,见到昭承澜立马的从座椅上弹起往这边贴过来。 “哎~~昭兄?你回来啦,多年未见,我可甚是想念你呢。”说着抬起了扇子,顺势搭上了昭承澜的肩。 “找你便是有要事,正经些。”昭承澜甩开他的手,径直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上。 “嘁,无趣,这么多年了,昭兄你这人还是如此无趣。”叶玄辰轻摇扇子,一抬眼,望见了走在后面的陆婉宁。 “哟?这是谁家的小美人?”说着便朝陆婉宁走去:“昭兄!这个美人我喜欢,赠与我可好?”说罢抬扇挡在了陆婉宁面前。 “登徒子,谁要赠于你,哪凉快哪呆着去。”陆婉宁白了他一眼,一把推开扇子。 “哟?还是个有脾气的小美人,有意思。昭兄,开个价吧,这个美人我叶玄辰要了。”他说着坐回主位中。 “她可算不上是什么东西。”昭承澜有意无意的怼了他一嘴,示意离萧把东西给他。 “叶公子。”离萧从身后掏出一封密函。 “嘁。”叶玄辰撇撇嘴,拆开了密函,脸上的神色瞬间变了副模样。 “那狗贼现竟就在虎城活动?敢在小爷的眼皮子底下动刀,当真是活够了。” “什么狗贼?”陆婉宁的好奇心瞬间被激起。 “小美人,你从了小爷,小爷就告诉你,可好?”叶玄辰对着陆婉宁露出一抹邪笑。 “今晚是虎城三年一次的祭祀礼,他们定会在今晚动身。”昭承澜说着,站起身,示意离萧贴近吩咐了几句。 说罢他望向陆婉宁:“你是在这呆着,还是……” “有热闹!当然要凑了,大京可从来都没有什么祭祀礼。”陆婉宁瞪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看着他。 “嗯。” “小美人的胆子还真大,不过,本公子武功高强,顺带捎上你,也无伤大雅。”叶玄辰说着,竖起食指在陆婉宁面前晃了晃。 “叶小公子,你的脸皮,当真是厚。”陆婉宁也是长见识了,头一回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夜晚,虎城灯火通明,台下的百姓们都戴着面具,围着祭台,随鼓声而起舞。 一行人悠悠漫步到围着祭台的群众身后,路边一售卖面具的小贩往前探了探身子:“公子小姐,看看面具吧,在我们虎城,每到祭祀礼这天,人们都会带上面具围着祭台跳舞祈福,神明会保佑人们,生活顺遂,万事无忧。” “你这个小贩,不就是想让我们买你的面具吗?还什么……唔。”辛蒲一语中的,离萧连忙捂住她的嘴,把她一往后拉。 “抱歉老板,别听她瞎说。”陆婉宁朝小贩赔了个不是,就低头挑起了面具。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青色的半面鬼画上,她吃吃一笑,拿起面具,踮起脚,戴在了昭承澜的脸上:“这个面具张牙舞爪,很是衬你。” 昭承澜凝神望着她,未曾躲闪,就笔直地站在陆婉宁面前,任她胡闹。昭承澜戴上半面面具,只露出一个精美的下巴和薄唇。 他们目光相撞,车水马龙间,仿佛时间就停在了这一刻,一种怪异的氛围在他们二人间弥漫。 昭承澜再次率先瞥开了眼,他守边十年,王府中连一个婢女都没有更别说妾室女人了,他不再看陆婉宁,他的心,有些乱了。 陆婉宁,离萧,辛蒲,各自挑了面具,昭承澜抬手付了银子,就往祭台走去。 台上的人戴着鬼画面具,高举火把,围着火堆怪异的舞动着。 “这舞跳的,当真瘆人,我可是从未见过。”陆婉宁双手抱臂在前,瑟瑟发抖。才入秋不久,但看着这个舞,吹着微微凉风,她竟感到一丝寒意,好似腊月已至。 “小美人若是怕了,就来小爷怀里,小爷罩着你。”叶玄辰突然出现在陆婉宁身后说着就张开自己“温暖”的怀抱。 “真闹心,你起开。”陆婉宁推开他。一骨碌躲到昭承澜的背后。 “无礼。”昭承澜瞪了叶玄辰一眼。 叶玄辰像一朵鲜活的向日葵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 “叶公子怎么来的如此晚,那人出来了。”离萧看到了那人,连忙示意。 一个人戴着与那群鬼面人与众不同的赤红面具,摇摇晃晃的出现。 在台上转了没一会儿…… 突然,祭祀台上的那群鬼面人从台上跳下将手中的火把往人群中丢去,从腰间掏出匕首,周边围观的民众顿时出现了恐慌,四处逃窜。 一把锋利的飞刀朝着叶玄辰飞过来,他抬起扇子一挡,将飞刀弹了回去:“好啊你敢谋害小爷,找死。” 那个扔飞刀的鬼面人不及躲闪,即刻毙命。随即越来越多的飞镖往这袭来…… 昭承澜拽起陆婉宁腾身而起,跳到了二楼的阁楼,反关上门,大多飞刀被拦在了门外,有一只穿透了门上的窗户纸,掉在了地上。 离萧辛蒲背对对方双肘相扣,举剑向外扫去叶玄辰提起千穹扇与鬼面人争斗了一番,一众侍卫出现压制了余下鬼面人,他们抓了一个活口也退到了街边的屋中。 “这哪是什么祭祀礼,分明是□□。”陆婉宁摘下面具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捡起了地上的飞刀,仔细看了看:“等等,这不是天玙的铁器。这个飞刀上的标志,是前朝离渊国的。”她把飞刀递给昭承澜。 “是前朝逆贼。”昭承澜左手摘下面具,右手接过,警惕着门外,眼神格外凌厉。 “早知如此危险,我就待在叶府了,你还带我出来。”陆婉宁后悔不已,垂头丧气。 “我知能护住你。” 嗯?他说能护住她。 陆婉宁愣了一瞬,抬眼望向他,昭承澜注意力在门外未曾察觉。 “这离渊国都灭国多少年了,竟还有余孽未清?” “余下的那些涣散势力妄想复国罢了,不足为惧。” 待门外没了声响,昭承澜打开门,门外插满了飞刀,也早已没了鬼面人的身影。 “过来。”昭承澜伸出手。 “噢。”陆婉宁很配合的搭上他的手。 昭承澜带着她飞身下了楼。 叶玄辰趴在门上查看见他们下来:“昭兄,这!”叶玄辰打开了一扇门,示意他们进来。 屋内,一个鬼面人装扮的人被捆住手脚塞住了嘴,正挣扎着。 离萧将鬼面人的口塞拿下…… “无论你们抓了多少人,我离渊旧部早晚有一天会夺回王都。”那个人长相丑陋无比,声音粗鲁无礼,说话时喷溅而出的口水让人直犯恶心。 “痴心妄想。”昭承澜将刚刚手中的飞刀甩出,正中那逆贼脖颈,瞬间毙命。 陆婉宁吓得往昭承澜身后退了两步,虽然是第二次见他杀人了,但终归还是很难适应。 “昭兄,这回可是你鲁莽了,还未问出一星半点呢,就将人给杀了。”叶玄辰挥着折扇,云淡风轻的吐出一句。 “就是不杀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无非浪费时间罢了。”昭承澜直接漠视他,推开门往回走着。 叶玄辰摇了摇头:“你这是要回客栈?何不来我府上住。” “就你那堆姬妾?”昭承澜轻蔑一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不是,这跟她们有何关系?不理睬就是了。”叶玄辰感到不屑。 “滚。” “好嘞。” 第9章 厉鬼阁现身虎城 今夜的月弯如刀刃,带着丝丝机锋。 昭承澜立于房顶远观明月。 离萧随即也跟着爬了上来:“殿下,秋夜天寒。”说着为他披上了一件深蓝色大氅。 昭承澜长舒一口气。 “嗖”一支暗箭从底下暗处射出。 离萧侧身接住箭,箭尾处赫然绑着一卷字条,他念了出来:“明日午时诚邀安王殿下柳湘楼一聚。” “殿下,这是?” “厉鬼阁。” “这虎城居然也有厉鬼阁的部署?”离萧惊叹。 “厉鬼阁,江湖中鼎鼎有名的杀手组织,势力庞大,绝顶杀手众多,据点不定,只要被厉鬼阁点名绞杀的人,便不再现于江湖之上。天下之大,便没有他们厉鬼阁到不了的地方。” 次日。 昭承澜和离萧再次来到柳湘楼前,昭承澜抬眼望了望柳湘楼的招牌,毅然走了进去。 “昭公子,里面请。”柳芳楠满眼笑意,依旧一身红装,她轻轻倚在门上,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待柳芳楠关上门,一个男人从圆床的纱帘后走出,约莫三十几的年纪,五官俊美,身姿高挺有种丝毫不逊色于少年的英气。 “臣齐珩,拜见殿下。”他向昭承澜行了个礼。 “齐将军多礼了。” “殿下既归来,为何不回大京?” “大京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本王,若不摸清形势,怕是那些个沉不住气的兄弟就要先动手了。” “恕臣愚钝,殿下的身旁是否跟着一位女子。”见昭承澜不语,他又说道:“殿下,恕臣直言,那陆相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您要娶她的宝贝闺女,身旁可不能跟着些野花野草,否则……” “想必齐将军是误会了,那位姑娘正是王妃。”称离萧是位合格解析员不为过。 “大京的闺中小姐,可谓都是家教严厉,怎会让未出阁的小姐自己跑这么远?” “你邀本王前来相见就为此事?”昭承澜直接岔开话题。 “禀殿下,是这样……”齐珩贴近昭承澜在他的耳边说着。 柳芳楠端来了一壶酒,放到桌上。 “殿下十年未曾涉朝,办事怕是没有想的那般容易。”她拿起酒壶,悠悠的往酒杯中倒着酒:“这盛酒,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若是心急,酒溢出,则功亏一篑。殿下高明,深知其害。” “你,是何时与陆婉宁相识的?”昭承澜的发问显然不在三人的接受范围内。 齐珩明显愣了一下子,他并没有想到昭承澜会问出这样一个与当前谈话毫不相关的问题。 “禀殿下,早年间家父在京中谋官,与阿宁同在刘太傅的学堂听学,阿宁自小顽皮却聪慧,我与她很是投缘,常在一起玩闹,3年前家中突遭变故,家父冤死,女眷被变卖出大京,直到昨日才匆匆一面。” 突然,一个黑影翻窗而入。 “属下,拜见阁主。”黑衣人跪在柳芳楠面前双手奉上一封密函。 “阿寂,你现在即刻去往华城部署,等待接应殿下。”柳芳楠打开密函,随意的扫视一眼,对着黑人吩咐道。 “是。”黑影夺窗而走。 “他们到华城了?”齐珩心中疑虑:“就算他们快马加鞭也绝不可能如此之快。” “虎城叛贼还未清除干净,齐珩你去寻虎城城主虎闬,让他把这些年虎城来往交易账簿整出。本王明日亲自登门。”昭承澜微抬眼眸盯着柳芳楠:“既无事便都下去吧,你,留下。” “是,殿下。”齐珩和离萧先后出了隔间带上了门。 “家道中落,孤苦无依,一个弱女子又是如何,当上这厉鬼阁阁主的?” “家父被冤身死,家母殉情,无依无靠时碰到了鬼长老,他将我带回厉鬼阁,传授给我武艺,他说,我,将会是一名很出色的杀手,后来我杀了阁主,顶替了阁主的位置,才将厉鬼阁做大到江湖各地。” “你身为女子,却不输男子。” “谢殿下夸奖,但殿下是否想过今后的打算。”柳芳楠顺势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阿宁与殿下的婚约,是先皇所赐,先皇陛下打一开始就看好殿下可以继承大统,所以将自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陆相和窦大将军压在了殿下的身上。” “她本不应卷入这场纷争。” “殿下大业未成,杀母之仇未报,最需要的,就是陆相的帮衬。不是吗?” 说到母妃,昭承澜平静的内心中泛起一丝波澜,他不语。 “鬼长老曾言,儿女情长是是高手的束缚,殿下,也会如此吗?” “本王自然不会。” 柳芳楠掩面嘲讽地一笑:“但我赌,你一定会娶她。” 柳芳楠觉得他一定会娶。 无论权势还是情爱。 客栈中,陆婉宁与辛蒲正在用膳。 硕风匆匆赶到,一袭黑衣,头戴斗篷立于对街,远远的看着她。 第10章 虎旯樗 “齐将军,您要的账簿都在这了。”虎城城主虎闬人高马大,长相憨厚,看着就是实打实的老实人。 昭承澜一行人从门口走入正堂。 “是这本,烦请殿下过目。”齐珩举起一本账簿递给昭承澜。 草草翻了几页,昭承澜垂着的眼眸抬起,盯了虎闬几秒,才移开视线。 “确定所有的账簿都在这儿了?”昭承澜率先发问。 “是……是。”虎闬明显心虚了,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这一情感还是被昭承澜捕捉到了,这撒谎口吻,明显就藏不住事。 “人在哪?”昭承澜靠近虎闬。 “安王殿下!你一定要救救我,他们不止一人,他们抓了我的妻儿,强迫我为他们做事,这两天已陆续运出大批军械,虎城正在亏空啊,不出半月,定无人生还。”那虎闬一把跪在昭承澜的面前。 昭承澜躬身把他扶起,将账簿递还。 “他们的藏身地是府中后院吗?”离萧指着一旁的侧门。 “是。是!我的妻儿被绑在柴房,他们有十几二十人,全都是武功高超的叛贼,这城中的守军已派出10万出城,剩下的这些又怎能是对手。”虎闬逐渐着急,开始手足无措。 后院中,柴房外,十几个身着黑衣的叛贼,手握刀剑,十分警戒。 “怎的如此紧张?可别把神经绷坏了。”叶玄辰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顶上,挑衅地摇着千穹扇。 叛贼见状,蜂拥而上,叶玄辰腾身而起,千穹扇朝前甩出,一个叛贼的脖子瞬间见了红,随后盘旋而回,也陆续有叛贼逃出城主府,他朝后一翻,一招拿下一个,好不痛快。 虎闬焦头烂额在正堂四处打转。 “你别到处瞎转悠,转的我头疼。”齐珩嫌弃至极。 “是!”虎闬这人嗓门很粗,这一叫唤起来整间屋子都是他的声音。 一旁的昭承澜平静的坐在椅子上品茶,丝毫不为所动。 算算时间,叶玄辰应当处理完后面的人了。昭承澜用茶盖轻刮茶中浮沫好似那文雅小生。 “殿下,你到底能不能救救我的妻儿,他们已经三天未曾进食了,怕是要饿死了。” “聒噪。”昭承澜抿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吐出这两个字。 “别急呀虎城主,你的妻儿这不是救出来来了吗?”叶玄辰从正门走进,摇晃着扇子,身后跟着一群老弱妇孺,一进门就开始叫唤,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叶小公子。”虎闬虽激动却也没忘记礼数:“多小公子,多谢殿下救命之恩,今后臣定誓死效忠于殿下,只要殿下一句话,臣虎闬定然万死不辞!” “老爷!”一个女人从人群中窜出,一把扑在虎闬怀里,虎闬身材魁梧,衬托的女人更加娇小。 “夫人你没事吧。”虎闬赶紧拥住女人,肉眼可见的担心。 “快追,他们要出城了。”夫人却对着齐珩他们说。 虎闬刚一抬头,眼前的人全都没了影。 “去哪啊?”昭承澜站在城门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城门下的叛贼,犹如雄鹰俯视蝼蚁。 “你们逃不掉了,最好识相些,快些缴械投降。”离萧拔剑对着那领头人。 “竟来的如此之快?”叛贼们纷纷拔出刀剑,做出一副要对抗的模样。 “给过你们机会了。”柳芳楠不知何时出现在歹人身后,纵身而起,无数暗针随着她身体的翻转由袖中飞出,一片叛贼瞬间倒地。 “殿下,虎城余孽已清除,该启程前往华城了。”柳芳楠向昭承澜躬身行礼。 “齐珩,你现在立即把运出城的军械全部拦下,回京候命。”昭承澜揣起手往回走。 “是。” “殿下,我们该出城了你去哪?”离萧总是慢半拍。 “有东西落在客栈了。” 陆婉宁睡到日上三竿,才下楼吃饭。 “好了吗?”昭承澜不知何时回到了客栈。 “这么快要走了吗?”陆婉宁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说话咿咿呀呀的甚可爱。 “那要不你留在这?” “我可不要。” “这是去哪儿啊,才出来几天就要回去吗?”陆婉宁看着整修完毕的官船。 “不是回大京,不过阿宁出来这么久了,难道不想家吗?”柳芳楠身姿高挑,双腿没有露出却更显得腰身更加纤细有型,妖艳动人。 “柳姐姐!你怎么也来了?”陆婉宁激动的冲上去就抱住柳芳楠的脖子,这力道差点把她勒死。 “哎哎,喘不过气了。” “柳姐姐,我以为又要好久才能见你一面了。” “那你上回在我的酒楼还不多陪陪我,哼。”柳芳楠扭过头不搭理她。 “哎呀,柳姐姐。”陆婉宁撒娇般的晃着柳芳楠的手。 “公子,可以启程了。”离萧从船舱中走出。 “这一路可不太平呢,小美人没武功,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呢?是不是需要小爷保护呢。”叶玄辰从陆婉宁身后突然冒出,把脸贴近她打趣道。 “不用。你保护好自己吧,我头铁着呢。”陆婉宁看都不看他一眼,抬手推开他的头不再想搭理他,径直往阁楼上的船尾走去,趴在船沿吹风。 “殿下,华城那边,联系不上了,怕是已然沦陷,带着阿宁怕是。”柳芳楠待陆婉宁一走,就脱口而出。 “总不能将王妃一人丢在虎城,她从未出过大京,独自一人必然害怕,这样一想还是带着好些,殿下和我都能保护王妃。”离萧还是板着一本正经的脸说着,憨厚憨厚的。 “哎,离萧,这话就是你说的不对了,什么叫你和殿下?”叶玄辰还是一副浪荡公子样,懒洋洋道:“还有小爷我呢,我叶玄辰,那在江湖上也是叫得上名的人物,有我保护王妃,那可不就是锦上添花吗?” 叶玄辰正洋洋得意,突然反应过来。 “嗯?等等谁是王妃?是那个小美人?她竟是昭兄未过门的妻子?哎呀,我……我竟还调戏过她。罪过罪过。” “滚。”昭承澜听到这里转头瞪了他一眼,他即刻认怂,用扇子挡住嘴,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再也不敢出声。 “此去生死茫茫,待归来时,殿下的心境,就该不同了。”柳芳楠望着昭承澜。 昭承澜不语,就这样望着海,望着远方,那是大京的方向,目光所及之处无边无尽。 第11章 虚阎剑阵 过了水路,一众人骑着马来到华城城门外。整个华城仿佛陷入了沉睡一般。 城门上竟一个卫兵都没有! 离萧推开城门,街道上七七八八地躺了许多尸体,整个城镇寂静无声。 “公子。”离萧回头向昭承澜示意。 昭承澜授意,带头第一个入了华城。 陆婉宁看着这破败的城镇,心中隐隐不忍,从前她住在府里,锦衣玉食,从不知晓人间疾苦,直到遇刺,她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的性命是这么渺小,这么脆弱。直到见到鬼面人,她才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死,便就死了。 “真不是人。”陆婉宁默默拽紧了缰绳,用仅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咬牙道。 “这寻寻觅觅的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分头行动更快些。”叶玄辰下了马,把马绑在街边竹竿上:“我和芳楠,昭兄和小美人,离萧辛蒲你们就在这看马吧。” 得到分配,大家都各自分头行动起来。 “嚓嚓”身后传来一阵竹篓相互碰撞的声音,陆婉宁昭承澜同时回过头。 仔细听还有隐隐的抽泣。 他们相视无言,有共同的想法——有活口。 陆婉宁上前,手就要碰到竹篓…… 昭承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朝她摇摇头,示意她退后。随后自己上前,慢慢移开了竹篓。 在两个竹篓下,一个幼小女童躲于阴暗中瑟瑟发抖,暗自哭泣。 陆婉宁连忙蹲下:“小妹妹?” 女孩缓缓转过头,看到一脸和善的陆婉宁,站起身来,将手搭到陆婉宁的手上,带着哭腔:“姐姐,你,你是皇帝陛下,派来增援的吗?” 女孩一身血渍,灰头土脸,想必已躲了许久。 陆婉宁望着她心疼的不行,摸摸她的头,鼻子渐酸:“是,是。” “姐姐,你们来的好晚……前日来了好多坏人,大家都被杀光了,阿爹阿娘,也被杀死了……”父母让小女孩躲在竹篓里,别出声,她透过小缝亲眼看着阿爹阿娘死于叛贼之手,却始终不敢出声,见到如阿娘一般亲切的陆婉宁,她再也忍不住开始大哭起来。 陆婉宁赶紧将她搂入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背,眼中泪光闪闪:“我来晚了,对不起。” 小女孩像是终于有了依靠,深深钻靠进陆婉宁的怀中。 昭承澜见到眼前场景,本想有自己守在边疆,境内百姓定然生活富足,生死无忧,如今看来,并不是。 他历经无数生死,无数次垂死沙场,如今归来,才发现这境内百姓活的竟还没有边城自在。看来,当今陛下不仅待自己的妃子无情,待自己的子民竟也毫无异同。 “哈哈哈哈,原是救兵来了。那便都留在这里吧。”十多个叛贼一齐出现,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你们,也就只会耍阴招了。”昭承澜张开手掌,苍释昼现。 “苍释剑江湖名剑榜第三剑,剑是好剑,但今日,也要随你们,一同,留在这了。”其中一个叛贼高呵:“列阵。” 一众叛贼齐刷刷的提剑,在头顶划作一个圈,剑气汇聚到他们三人的头顶。随即分裂成更多的虚影,在这些中,有实,亦有虚。 “是虚阎剑阵。”陆婉宁惊呼:“此阵凶残,敌在暗我在明,虚实难辨,时间长了会吞噬你我的内力,并为他们所用。” 虚阎剑阵,覆渊门绝学,陆婉宁心中不解,覆渊门怎会与前朝逆贼有勾结,连宗门绝学都已传出。 昭承澜往前挥剑,剑一出,锋芒毕露,这一剑斩杀了多个虚影,霎时随风化去。 “别用蛮力,这样你的内力会消散的更快。无非以卵击石。”陆婉宁环顾四周,一个虚影向她袭来,她一把护住小女孩。昭承澜挡在她们身前一剑斩碎虚影。 陆婉宁紧闭双眼,脑海中不断回想虚阎剑阵的破解之法。他们以体化形,以剑气为引,没有破不了的阵法,世间万物,皆有致命弱点,剑阵是以环状,那么…… 陆婉宁抬头望去。 他们头顶剑气汇集之处便是阵眼。 但虚阎剑阵与寻常阵法不同。 虚阎,虚阎,是以己身为引,阵破,人亡。是一个伤敌1千自损800的亡命剑阵,只捅破阵眼,是不够的,要想完全破阵,就得以血祭阵,但这血不能有阳刚之气,否则剑阵会愈发强大,需得女子的阴柔之血,但,总不能让这个小女孩来贡献吧。 陆婉宁心中忐忑纠结,最终还是把小女孩放到一边,转身站起,贴到昭承澜身旁,一把将手按在他的剑锋上,紧闭双眼,一咬牙,手握紧剑刃往上一划,血顺苍释而下,流到了剑眼里,一道剑气瞬间冲出。 昭承澜一跃而起,只见一簇耀眼红光,一剑破虚阎,一众叛贼即刻化为烟散去,阵破。 苍释虽认昭承澜为主,但苍释有灵,光是认主,并不能发挥它的真正威力,也怪不得从前,昭承澜执剑,从无剑光闪出,能开刃,是因昭承澜本身的内力强大,否则凡是换一个内力低微的寻常人,就跟玩具剑没什么差别。要以血滋养,它才能真正开灵,苍释也会拼死守护血主,一般血主和剑主都是同一人,但昭承澜得到这把剑时前剑主已死,江湖中也并没有记录苍释的详细,所以这些,知道的人微乎其微,陆婉宁也是意外撞破。 “好疼。”后知后觉的陆婉宁疼的叫了一声,她紧闭双眼不敢看自己的手,疼得蹲到地下。 “你倒也有几分本事。”昭承澜掏出帕子开始擦剑,余光扫了一眼陆婉宁的背影,冷冷的吐出一句。 苍释可是昭承澜最宝贝的佩剑,很明显,他嫌陆婉宁的血污了自己的苍释,但也对她刮目相看,让他对闺中小姐的认知有了别的看法,原来并不是所有的闺中小姐都骄横无礼,原来她也能如此勇敢。他皇族出身,拜师名门,怎会不知这虚阎剑阵的破解之法,他只是想看看陆婉宁会如何做,他以为,这位三小姐会害怕,即使知道解法,也会因自己胆怯,用小女孩的血,但这次,他错了。 “昭兄。”叶玄辰急忙赶来:“刚刚一道剑气冲天,我说那群狗贼怎么无影无踪,原是都来围剿你来了。” “阿宁,你伤到了。”柳芳楠随后赶到,柳芳楠握起陆婉宁的手,担忧不已。 昭承澜擦好了剑,手中的苍释瞬间消失,他把帕子随手一丢,就往回走去:“把那个小女孩带上。” 第12章 鬼铃魂音 小女孩正坐在街边的石梯上抱着烙饼狼吞虎咽。 “小姐你伤了。”辛蒲抽泣着一边给陆婉宁包扎伤口,一边心疼的直掉眼泪:“老爷从不会让小姐受伤的。” “好啦辛蒲,你哭什么,一点小伤而已又死不了,呐,你这不是帮我包好了嘛。” “昭兄,刚刚那道剑气?”叶玄辰也知道苍释的情况,但就因知道,疑问就更多了。 “是她。”昭承澜站在远处望着陆婉宁:“是她的血,误打误撞为苍释开了灵。” “什么!?那你这把好剑岂不就是她的了?”叶玄辰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笨,只是她的血流到了剑眼里,解封了苍释,苍释认她做了血主而已。”昭承澜一脚踹在叶玄辰屁股上。 “哎呦你别踹我呀!自古以来,血主和剑主不应皆为同一人吗?” “血契已生,说再多都无甚用处。” “这个我知道,她死了你就可以重新……”叶玄辰突然想到了破解之法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却闭了嘴,他抬眼,昭承澜的眼神好像并不想杀那个女人,而是更想杀了他叶玄辰。 “小妹妹,告诉姐姐这些天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不好?”柳芳楠见小女孩吃饼噎住了连忙递上水。 “柳姐姐,她与我说过了,是那些叛贼在华城兵力空虚时乘虚而入,烧杀抢夺。”陆婉宁说道。 “按他们的路线,虎城,华城,可皆为大京的重要边城,失掉任何一座,大京危矣。”柳芳楠轻轻挽起陆婉宁包着纱布的手。 “那接下来,他们会去昌平城吗?那里是除大京外人口最多的城镇,他们这是想要瓦解我天玙国啊。”陆婉宁也跟着担忧起来。 “我天玙建国50余年,怎会是那前朝逆贼说瓦解便瓦解的?”昭承澜不知何时走到她们身后。 “说的轻巧,现如今已经这么多的百姓遭了殃,援军却还迟迟未到。”陆婉宁心中不快:“大京中一向消息灵通,现如今已经连续两座城池受到了叛贼袭击,怎可能还未派援军前来。” “那位陛下本就薄情寡义,多死几个子民罢了,他又怎会在乎。”一提到昭阳帝,昭承澜的脸就黑了下来,转身就走。 “你怎么反应这么大?”陆婉宁感觉到昭承澜的不对劲,刚要上前就被柳芳楠拉了回来。 “他……”陆婉宁一脸茫然的望着柳芳楠,柳芳楠却只是握着她的手,摇摇头。 “我寻遍了全城,除了这个小女孩没有任何活口。,但有一处怪异的是城主府门窗紧闭。”叶玄辰一脸失望的收起扇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可进去了?”陆婉宁问。 “这不是叫上你们一块去吗?” “怎么,叶小公子,你害怕了?”陆婉宁不嫌事大。 “小爷怎么会怕,这不是怕你们等小爷等着急了吗?哎我说婉宁,在座的所有人就你不会武功,该担心的人……”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好像不应该是我吧?” “再耽误一会儿,这天,可就黑了。”昭承澜悠悠道:“只是不知这死城中可有冤鬼恶灵缠身呢?” “你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感觉这附近都阴森森的。”一阵寒风袭来,吹的一行人都站不稳,陆婉宁不禁吐槽道。 “三小姐可得跟紧了。”昭承澜走在陆婉宁身后轻声道:“在这里若是走失了,怕是再也寻不着了……” “你别装神弄鬼。”陆婉宁常年居于宫中,随着太后拜佛上香多了去了,从不信什么鬼神。 但现在这个氛围确实阴森可怖。 街道横七竖八的尸体,叉在街墙上的旗帜被划破,被寒风吹得到处乱舞,天上飘来许多黄纸,好似在祭奠什么人一般。 一张黄纸飘落在陆婉宁的手中,她定睛一看,纸上晃晃的写着几个字“天玙皇族者死”陆婉宁吓得一把丢掉,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 “天玙国丧,天子坠魂。”柳芳楠也抓住了一张黄纸,上面写着不一样的话。 “灭我离渊国者,必杀之。”辛蒲手中的黄纸上也是不同的内容。 “不用看了,皆是些伤风败俗之言。在一座死城中放飞黄纸,任风吹落。”陆婉宁定了定神:“这些人在祭奠前朝。” “大胆狗贼。”离萧猛得撕碎了手中几张黄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的周围传来一阵鬼笑,格外阴森。 “尔等天玙小人,灭我离渊,还我国门!还我国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紧随着阵阵妖风袭来,鬼笑声也越来越近。 “叮……呤呤” “叮……呤呤” 一阵鬼铃响起,使在场之人的内力在体内蠢蠢欲动起来。 “该死!这是什么妖法?”叶玄辰胸前血气涌动,他一把封住自己的内力,一口鲜血喷出,跪倒在地。 昭承澜和离萧的身体也随之有了这等强烈内力乱窜的现象,血气开始涌动,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跪倒在地。 “这是鬼铃魂音,不能听。”陆婉宁连忙蹲到地上双手捂住昭承澜的耳,其余人也各自捂上自己的耳朵。 柳芳楠腾身而起,以身化剑,以内力形成一结界,将他们几人圈在界内。 这鬼铃连延不断的响着,起初陆婉宁,柳芳楠,辛蒲三位女子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另外三人内力在体内乱窜。 但过了一会儿陆婉宁也感到不对劲,自己的头也莫名疼起来,呼吸开始急促。 在陆婉宁就要支撑不住时,昭承澜抬起手反捂住了她的耳朵,睁开了眼对上了陆婉宁的目光。 “小姐,我们是不是要死了。”辛蒲疼得整个人倒到地上。 “不,不会的。” 越来越多的鬼魂聚在他们周围,企图冲破结界,柳芳楠在这一个时辰内一直支撑的这个结界,体力严重透支,外面的鬼魂眼看就要破界而入。 “鬼铃魂音多是以女尸亡灵炼制。”昭承澜直勾勾的看着陆婉宁。 陆婉宁听不真切,但也大概明白了这个意思:“要杀了主音鬼,她喜待在铃声最响处。” 群鬼冲破了结界,朝众人袭来,柳芳楠内力被破,也挂了彩。 “苍释。”昭承澜一喊,苍释飞出旋转一周,斩碎了众人身旁的鬼魂,可鬼魂还是源源不断的朝这里袭来。 陆婉宁看着大家一个个受伤,看着这群鬼魂越来越猖獗,如果自己再因胆怯不站出来,那就不止自己会死在这了,所有的人都会死在这里。 “我去找她。”陆婉宁坚定的对着昭承澜说。 “不行。” “可你们都受伤了,我没有。我不想死,更不想你们死。” 陆婉宁一把拽下昭承澜的手,站起身闭上眼,强忍着内力在体内乱窜,双手结印,一道轻微的法盾护在众人周围。仔细聆听着鬼音,她天生习武资质极高,内力自然非凡,但越是这种时候内力越强反而越危险。 昭承澜下意识抬起一只手要抓她,铃声入耳,他眼前模糊,越是看不清陆婉宁了。只得重新捂住耳朵。 一簇内力猛地撞在陆婉宁的心脉上,她几乎昏厥,与此同时她也感应了那个主音鬼的位置猛地睁开眼:“苍释,在那里。”她用最后一点力气将法盾集中随苍释飞出,一剑捅碎了主音鬼,群鬼散去。 “噗”陆婉宁眼前一黑,吐出一口血,顺势倒了下去。 “小姐。”辛蒲从地上爬起,跌撞而来。 其余人也都围了过来。 昭承澜接住了她,心中,一股难言之感涌上心头,她又救了自己一命。 这个三小姐的胆魄实在令人敬佩。 但他的心中却不是敬佩…… 这种感觉,犹如当年母妃身陷火海,他被昭阳帝拦住无法相救,只能看着母妃被活活烧死。 是无力,是心疼。 自那时起,他便立志要成为这天下第一人,要站在这天下最高处,要天下所有人对他俯首称臣,只有成为强大的人才能护住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