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版boss重归无限游戏后》 1、玫瑰鱼罐头(1) 「2月22日晚零时许,我市南城区发生一起枪击事件,一名十八岁高中生胸部中弹身亡,目前案件还在调查中……」 快餐店的屏幕上播报着新闻,一位穿着校服的女生停下手中筷子,转向身旁同学:“前天晚上被枪杀的人,就是我们学校那个戴眼镜、长得超好看的祁究学长吧?” 同学点头:“是啊,太可惜了……” “说起来,这案子还是我爸接手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凶手没找到吗?” “嗯,据说附近监控刚好都坏了,而且那天因为暴雪的缘故,综合医院片区电力瘫痪,附近的商铺也都关门了,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目击证人。” “而且……听说现场还挺诡异的。” “诡异?怎么说?” 同学压低声音凑过来:“被枪击后学长当场死亡,诡异的是,他的尸体旁摆着一只完好的生日蛋糕,真的是整整齐齐地摆着,连蛋糕上的奶油裱花都没磕碰到,你说渗人不?” 对方低低“啊”了声,打了个寒颤后试图解释:“这会不会是当晚学长自己买的?” “可就算是学长自己买的,子弹穿透心脏这么大的冲力,蛋糕不仅毫发无损,还被摆在尸体边,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是、是有点不大对劲。” “凶手也未免太变态了。” 接下来,「讯城杀妻碎尸喂鱼案罪犯被枪决」、「凉山便池藏尸案已抓到重大嫌疑犯」等令人不适的新闻陆续被播报,两位女生这顿午饭越吃越沉默,很快没了胃口。 近来,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感觉,这个世界似乎越来越疯狂,罪犯活动也越来越频繁。 罪犯们肆无忌惮,一切都朝着崩坏和无序发展。 “好可怕,再这样下去我都不敢出门了。” “对啊,这世道太变态了……” 在她们说话间,快餐店外又飘起了大雪。 * 【很遗憾,系统检测到您已经进入死亡状态】 无机质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祁究的意识逐渐苏醒。 “死亡状态?”刚醒来的祁究有点懵。 【是的】 【死因:枪杀身亡】 胸口被射穿的钝痛感尚存,但祁究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就在不久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击穿了他的心脏。 心脏…… 他摸了摸自己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脸色蓦然僵住。 ——祁究终于想起来了。 2月21日晚,入夜后下起了大雪。 他提着蛋糕从便利店走出来,夜已深,末班车早停了,他只得沿着黑漆漆的街道朝公寓方向走去。 直到他走到临时红绿灯路口,几个从派对归来的年轻人站在马路对面,醉醺醺的狂欢打破了雪夜的安静。 当时祁究看了眼时间,11点57分。 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还有三分钟,他将迎来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祁究。”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祁究猛然回头。 可身后静悄悄的,除了被雪覆盖的街道外,什么都没有。 谁在叫他? 祁究愣了数秒,再回过神时,注意到斑马线对面多了个人影。 那人裹着黑色的风衣,双手插兜,站在东拉西扯的派对青年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帽檐垂得很低,在只有雪光的夜晚,祁究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但祁究莫名有些在意。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 那个男人走在派对青年中,与祁究相向而行。 对方身高体型和他差不多,面容被口罩遮得严实,双手一直插在衣兜里。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插肩而过时,祁究垂下视线,注意到对方的袖口粘了些银灰色的短毛。 像是一只银灰色的猫咪留下的。 祁究的目光只停留了半秒,可下一瞬,一个质地坚硬的物体毫无征兆抵在他的背后—— “不要出声,不要回头。” 经过变声器改造的声音低低响在耳边,祁究下意识停止所有动作。 此时派对青年们已经走远,只剩两人站立在马路中央。 深夜的公路静悄悄的,雪吞没了所有声息。 甚至连呼吸都静止了。 子弹上膛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祁究很快意识到,一把上膛的枪正对准他的心脏。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可在发出声音之前,嘴已被对方紧紧捂住,喉咙只能无效地上下滑动。 祁究僵在原地,心脏狂跳,此刻身体诡异地无法动弹。 就好像四肢肌肉不受他支配一般,无法做出挣扎反抗。 隔着手套,祁究感觉不到对方的温度,只有冷到令人战栗的气息从身后逼来。 “祁究,努力活下去——” 对方知道他的名字。 “相信你能做到。” 话音落下的瞬间,对方按下扳机,子弹从装了消声器的枪□□出,瞬间穿透祁究的心脏。 一切发生在短短数十秒内,祁究甚至没来得及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 他也无法理解—— 那人为什么一边说着让他努力活下去,一边开枪杀了他? 祁究失去意识的时候,时钟刚好指向24点。 他的十八岁生日来临。 死亡并不像传说中疼痛,或者说,对方的射杀过于致命,在他感知到疼痛之前已经失去知觉。 ——他是谁? “他是谁?”祁究从回忆中蓦然回过神,质问虚空中与他对话的声音,“杀我的凶手是谁?” 【很抱歉,系统无法回答您的提问】 【虽然您已经死亡,但您被「规则图鉴」系统选中,有机会通过副本闯关重获生命】 【请问您是否愿意接受接下来的挑战?是/否】 祁究只恍惚了半分钟,很快,他就捋清了事情经过,试图接受这个荒唐的处境,为自己寻找生路。 他皱着眉头飞速思考,突然有了个猜测—— “只有被杀的人才有资格进入「规则图鉴」吗?”他立刻问道。 【被杀只是一种形式,系统随机邀请部分死去的人进入「规则图鉴」闯关,赚取生命值】系统纠正。 祁究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凶手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对方并非反社会人格随机杀人。 而凶手用枪抵在他背后时,曾告诉他“努力活下去”…… 最大的可能性,是凶手知道他一定会被「规则图鉴」选中,并故意安排了这场死亡让他进入系统。 ——可凶手是谁?又为什么知道他必定会被选中? “我愿意。”祁究笃定道。 他需要了解真相,需要知道杀死自己的凶手是谁、有什么目的。 【「规则图鉴」世界将在三秒后开启……】 祁究动了动鼻子,随着时间流动,空气变得潮湿,难以名状的腥味弥散四周。 像是被污染的大海、堆积过久开始腐烂的鱼类散发的味道。 【欢迎来到「规则图鉴」,恭喜您成为死亡旅人中的一员】 【死亡旅人需要在副本中赚取生存币,生存币的数量将直接决定复活后的生命时长】 【请注意:副本进行中、副本通关后休息的时间,同样需要消耗生存币】 也就是说,他不仅需要赚取生存币用于现实世界复活,在副本里闯关同样需要足够的生存币。 【生存币还用于一切物品道具的交易】 祁究:“所以说,生存币是「规则图鉴」的唯一通行货币?” 【您的理解很正确】 【世界剧本载入中……】 属于大海的气味越来越浓烈,身处黑暗之中的祁究甚至有种错觉,无数藻类在潮湿的空气里蔓延疯长,粘腻的腥味一点点入侵他的鼻腔。 「贝茨罐头加工厂建于战时,拥有悠久的历史和最独特的企业文化,曾是卡勒海岸线上最璀璨的明珠。战后百年,罐头食品逐渐退出人们餐桌,贝茨罐头加工厂已失去昔日荣光,工厂面临倒闭危机。随着一款新品罐头的问世,贝茨罐头工厂在倒闭浪潮中得以新生,但各种离奇的事件也随之而来……您是一名新入职贝茨罐头加工厂的异乡人。」 【主线任务:遵守规则、探索规则,以异乡人的身份在贝茨罐头工厂存活七日】 【支线任务:该副本支线任务将随着旅人探索度解锁,敬请期待】 【注意!该副本内异乡人不能攻击原住民,否则将被视作违反副本规则出局】 了解了副本背景及主线任务,祁究有些担心。 在工厂存活七日——听起来难度似乎不是太大。 旅人只需要严格遵守副本生存守则、找到隐藏的死亡规则并有效避免,就能苟过副本。 但祁究并没有忘记「规则图鉴」的生存准则——生存币数量决定一切。 不考虑各种必然发生的危机,存活七天至少需要消耗168枚生存币。 这对新人来说寸步难行。 【系统会对您进行个人能力评估,从而合理分发初始启动资金】系统就好似猜到他的顾虑,解释说。 【初始启动资金加载完成,请您查阅】 祁究的视线瞬间被界面醒目的红字的吸引—— 【死亡旅人:祁究】 【初始生存币:0;经系统评估获取新人赠币:1;生存币合计总数:1】 【死亡倒计时:01:00:00】 祁究:“……” 他只有一小时的开局生命值。 【请注意!在副本中赚取的生存币必须进行提现后才能使用】 【当前副本每日仅进行一次生存币提现,提现将在午夜12点进行!】 【提现倒计时:16:00:00】 祁究:??? 不至于……吧? 他一度怀疑系统的显示屏坏掉了。 2、玫瑰鱼罐头(2) 【距离生存币提现还剩16小时,请您合理分配时间】 系统又善意地提醒了一遍,彻底击碎他的幻想。 “……请问新人可以提前提现吗?”只拥有一小时的祁究又挣扎了一下。 【抱歉,并无特例】 “好吧,”祁究沉默半秒:“麻烦您告诉我赚取生存币的办法。” 【生存币的获取通常有以下方式:1.通关主线获取副本奖励;2.解锁隐藏规则;3.开启支线任务并完成;4.完成npc分配的工作(副本主线的一部分);5.从别的死亡旅人身上获取(注:抢夺而来的生存币无法生效,必须由对方自愿给予或交换】 前四种方式都必须通过提现才能获取生存币,但祁究并没有足够的时间维持到会计上班。 眼下唯一的办法,只能先从别的死亡旅人身上“借”一点了。 “系统老师,可以告知本次副本的参与人数吗?”祁究问,只要不是单人本他就还有希望。 【该副本一共七位死亡旅人参与】 祁究想了想,又问:“生存币可以兑换成现金使用吗?” 【可以】 天无绝人之路,生存币可以以实体形式交易。 祁究礼貌地扬起唇角:“谢谢告知。” 【除了生存币外,愉悦值对于死亡旅人而言,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数值】 【通此情况下,愉悦值低于30,旅人会被不可名状的不适感控制;愉悦值低于10,旅人的精神系统及生理系统都会遭遇破坏,从以往的数据来看,破坏形式个体差异较大;愉悦值一旦跌落0点,旅人会被宣判精神死亡,生存币随之清零】 祁究的视线移向自己的愉悦值:86。 很吉利的数字。 【恭喜,您是截至目前开局愉悦值最高的旅人,远高于平均值60】 ……所以系统降低了他的初始生存币,维持副本平衡吗?祁究心里吐槽。 【愉悦值达到临界时,可以考虑花费生存币换取愉悦值维持精神稳定(注:并非适用于所有副本),但价格昂贵,请闯关旅人谨慎抉择】 祁究注意到另外两个子界面:【道具储备】和【技能解锁】。 他好奇点了进去,不出意外没有任何信息。 【特殊道具和技能将在未来的副本闯关中逐一解锁,敬请期待】 【副本时间已经开始流动,请旅人「祁究」以异乡人的身份,努力融入贝茨罐头加工厂的工作生活……】 【死亡倒计时:00:59:59】 倒计时在耳边回响。 一瞬间,虚空瓦解,浓郁的海腥味侵入鼻腔。 冷风迎面吹来,祁究眼镜上的白雾渐渐消散。 镜片后是一双冷冷的灰绿色眼睛。 祁究推了推眼镜,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堆满生锈铁皮的废弃场旁,不远处是水泥砌成的高墙,痕迹斑驳的烟囱源源不断排出废气,浓烟混入云层。 而他的身后是一片漫长的海岸线,灰沉沉的海浪不断拍打礁石,石壁上黏满类似腐烂物的藻类,难以描述的腥臭味越发浓烈。 这片海域并不迷人。 祁究沿着高墙方向走去,不多久,「贝茨罐头加工厂」的招牌映入眼帘。 水泥高墙正中央是一道和墙体同样高度的大铁门,比起罐头生产工厂,这里更像是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或监狱,给人一种与外界隔绝的压抑感。 铁门上安装了磁卡锁,旁边贴了个醒目的提示语—— 「员工出入工厂请刷卡,来访人员请按下通话键联系门卫说明来意」 「禁止任何人私自翻越围墙和铁门!」 祁究遵循指示按下通话键。 “滴——” 通往门卫室的电话很快就通了,但迟迟没有人接听。 “滴滴滴——” 长久无人接听,通话自动挂断。 就在祁究准备再试一次时,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门卫室处于无人状态,新员工必须另寻办法进入工厂】 【提示:可以通过道具栏里的普通「开锁」道具进入(注:每使用一次「开锁」道具,将同时消耗5枚生存币)】 祁究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道具界面和已经不足一枚的生存币:“……” 【请允许系统向您表示抱歉】 【距离新人报道时间还剩三十分钟,请您合理分配时间】 祁究:“……我谢谢您。” 这个副本对新人实在太不友好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等别的闯关者过来蹭门。 但祁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最后一个到来的,毕竟进工厂是副本关卡之一,就算之前有闯关者用「开锁」技能顺利进入工厂内,铁门也会在对方进去后立刻上锁。 如果他很不幸是最后抵达的,那等到时间耗尽也不会遇到别的闯关者。 况且,他不喜欢这么被动的解决方式。 “喵——” 就在祁究思考破解办法时,突然听到一声低低的猫叫。 “喵喵。” 祁究立刻竖起耳朵,循着声音所在的方向放轻脚步。 他没走几步,一道银灰色的身影突然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祁究迅速做出反应,加快步伐跟在奔跑的身影之后。 是一只银灰色的猫咪,它似乎被祁究的脚步声吓到了,正沿着工厂外墙仓惶奔跑。 祁究想起在被杀之前,他曾低头看了眼凶手的袖口,黑色呢子上粘着些许银灰色短毛。 毛色和这只猫咪很相似。 不可能这么巧合,小灰猫或许是某种提示。 没多久,祁究追随猫的脚步,沿着外墙来到工厂西南侧。 这里礁石高耸,礁石上积年累月嵌满贝类的残体,碰上去像镶了无数锋利的碎玻璃,一不小心就能划伤皮肤。 礁石连接着陡峭的悬崖,崖下海浪翻涌腥味浓烈,掉下去足以致命。 此时天际线又低又沉地压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雪,悬崖边风浪更大了。 没有解锁任何动作技能的祁究只能更加小心,可下一个转弯后,小灰猫突然消失了。 高墙连接悬崖,路断在了这里。 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错了? 祁究并没有因为紧迫的时间自乱阵脚,他站在相对安全的位置观察周围,终于注意到高墙和悬崖的连接处有一个洞口。 洞的大小足以让小灰猫穿过去。 祁究紧贴着墙体向前移动,当靠近洞口时,他发现那是一扇被漆成水泥色的木门。 木门嵌在水泥墙里,从远处看极具欺骗性,但走近后很容易发现破绽。 祁究尝试着用手推了推,随着“咯吱”一声响,木门竟然轻而易举被打开了。 好家伙,这鬼地方藏得深。 在新人报道倒计时的催促下,不会有闯关者愿意浪费这个时间,在完全没摸清副本背景的情况下过来探索,更不会有人无聊到爬过那段陡峭的礁石。 果然还是存在不消耗道具和生存币的办法。 祁究一边思考,一边重新合上木门,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恭喜您顺利进入工厂,距离新人报道时间还剩二十五分钟,请您尽快前往第一会议室】 进入工厂后获得信息:前往第一会议室。 高墙之内,早不见小灰猫的踪影。 无数低矮的水泥厂房密集排布,它们的外形颜色完全一样,排列在一起像无数盲盒,很容易让新来的人丧失方向感。 可道具栏里并没有地图…… 距离报道的时间还算充裕,可祁究的生存时间不多了。 按照常规思路,濒临死亡的旅人需要立刻赶往新人报道集合点,或卖惨、或坑蒙拐骗向别的旅人借钱。 可祁究并不打算将赌注放在别人身上。 他决定赌一把—— 祁究并没有急着寻找第一会议室,而是根据来时的记忆,沿着高墙内侧反方向折返,前往「系统检测到无人值守」的门卫室。 高墙内没有陡峭的礁石,路很好走,不到三分钟他就回到了门卫室。 门卫室的铁门合拢着,祁究警惕地敲了敲门:“您好,请问有人吗?” 无人应答。 “那打扰了。”祁究嘴上礼貌地说,却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 门卫室空无一人,长久不流通的空气散发着陈旧的霉味,水泥地板上落了层灰。 看起来还没有闯关者进来“探访”过这里,祁究松了口气。 他推断,从大门进来的闯关者一定不会错过无人值守的门卫室。 所以,不幸中的万幸,他是第一个进副本的人。 祁究迅速观察门卫室,很快注意到摆在桌上的办公文具、散落在地的门卫服及床头边的保温杯。 很好,道具已经齐全了。 祁究一刻也不打算耽搁,他动作迅速地将门卫外套披在身上,又撕下贴在大门处的指示标,模仿原先的字迹,用水性笔在提示语后加了一行字—— 「员工出入工厂请刷卡,来访人员请按下通话键联系门卫说明来意(注意:需要给值班门卫4枚生存币(现金)作为小费)」 只剩下不到1小时生命值的他想要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其他闯关者身上“弄”点币。 与其坑蒙拐骗或卖惨,不如通过“自我创业”合法赚取—— 比如抢系统的生意,把原本应该系统赚的钱放入自己口袋。 为了吸引“顾客”,他还参照系统定价5个币的价格,打了个八折。 系统曾警告过:该副本内异乡人不能攻击原住民,否则将被视作违反副本规则出局。 有了系统警告在先,他相信,不会有旅人无聊到为了4个币的小费,袭击他这个新来的“门卫”。 【距离新人报道时间还剩二十分钟】 【死亡倒计时:00:49:00】 祁究重新将提示标贴在铁门上,墨迹干了,贴得平平整整的提示标毫无破绽。 为了防止其他闯关者起疑,他又谨慎地将门卫室的门锁好,只留下一扇小窗与来访者交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做好这一切后,祁究将保温杯放在手边,有模有样地翘了个腿,开始等待第一位“顾客”光临。 3、玫瑰鱼罐头(3) 一位小少爷模样的青年站在工厂入口处,正聚精会神阅读门上的提示标语—— 「员工出入工厂请刷卡,来访人员请按下通话键联系门卫说明来意(注意:需要给值班门卫4枚生存币(现金)作为小费)」 他想了想,又点开自己的界面查看【开锁】详情—— 「提示:此门可以通过普通级「开锁」道具进入(注:每使用一次「开锁」道具将消耗5枚生存币) 运用【开锁】不仅消耗道具,还需要额外花费5枚生存币。 而联系门卫只需要4枚币…… 这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小少爷果断按下通话键。 「滴——」不到半秒钟,电话接通了。 “您好,可以劳烦您帮我开一下门吗?”小少爷语气礼貌,但他的声音绷得很紧,显然在紧张。 “好的,稍等,”一个温和的男声从对讲机那端传来,“请进。” 随着“咔哒”一声响,大铁门缓缓向两侧移开。 小少爷急急忙忙走了进来,他后脚刚踏入工厂,大铁门又重新严严实实地合上。 他四下张望,门卫室的门上了锁,敞开的办事橱窗后坐了个穿着门卫制服的人。 “是今天入职车间的新人吧?”对方客气询问,没了对讲机杂音的干扰,对方的声音显得更干净了。 “是的……”待看清橱窗里门卫的面容后,小少爷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对方看起来很年轻,五官轮廓利落深刻,他微笑着看过来,很难让人忽略镜片后那双别致的灰绿色眼睛。 好看是很好看的,这幅样貌无论搁那儿都能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只是作为一个引导旅人进入副本的npc来说,门卫的模样过于出挑了。 小少爷又偷偷看了门卫几眼,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会不会是什么重要npc或者隐藏大boss? 觉察到对方质疑的视线,祁究毫不介意地扬起唇角,还兢兢业业地将「出入人员登记本」和笔递到小少爷面前。 “麻烦在这里填上个人信息,以后拿到磁卡就能出入了。” “好的。”小少爷接过纸笔,很配合地写下了个人信息—— 姓名:秦让 部门:待入职 事宜:新员工报道 登记完毕后,小少爷拿出已经兑换好的8枚生存币递给门卫:“刚才谢谢您为我开门,这些请您收下吧。” 他不仅遵照大门上的提示给门卫付了小费,甚至还翻了倍。 一来因为对方让他保住仅剩的一次【开锁】道具,他想表示感谢;二来他剩余的生存币确实绰绰有余,且希望通过小费的交互测试一下这个npc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祁究看着摆在面前的8枚生存币,犹豫片刻后决定塞进兜里。 手头拮据的他不会拒绝送上门的钱,但也不会让对方吃亏—— “你快迟到了吧?”门卫祁究问。 “啊,还有十八分钟。”秦让看了眼时间,很自然地回答。 但他打开界面检查过,系统并没有向他提供副本地图,工厂的建筑风格又非常容易迷路,于他而言,要找到新人报道会议室还挺困难的。 “新员工报道在第一会议室吧?”门卫祁究很热心地指路,“从这条路往里走,走到尽头就能看到二号综合楼,第一会议室在103室,大概需要三分钟的路程,别着急。” 在等待“顾客”的时间,祁究砸开门卫室的资料柜,翻出压箱底的最后一本「工厂导览手册」。 导览手册印刷了贝茨工厂的办公区地图,现在地图已经录入界面物品栏,方便他随时导航。 意料之外的收获让小少爷面露惊喜:“谢谢您!” “别客气,以后找不到路可以问我。”祁究道,算是双倍小费的附赠服务。 秦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真的可以吗?” “当然,如果我知道的话,”祁究笑,“快去吧,第一天给主管留个好印象。” 秦让:“好的!真的很感谢。” 看起来是个实在又幸运的年轻人呢,望着秦让远去的声音,祁究心里琢磨。 与此同时,系统响起美妙的声音—— 【您已成功将8枚生存币存入账户】 【目前剩余生存币数量:8;待提现生存币数量:0;生存币合计总数:8;】 【死亡倒计时:08:47:00】 祁究重重地松了口气。 在接下来的八分钟里,祁究又接待了两拨“顾客”。 其中有两位女性是结伴来的,其中一位女性腰间还配着军刀,让人印象深刻。 因为小费是按服务次数算,所以祁究只收了她们4枚生存币。 还有一位独自来的秃头男性,名叫徐胜易。 他抠抠搜搜拿出4枚币,递给门卫祁究时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给小费,是在死后,真是讽刺呢。” 抱怨归抱怨,但精打细算如他,自然清楚小费要比【开锁】技能划算许多。 “希望我的服务能让您满意。”祁究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抱怨消失,他愉快地将4枚币存入账户,目送对方离去。 兼职门卫的工作进展顺利,毕竟比起消耗技能还扣生存币的系统,他的生意要良心许多。 还有最后两位旅人未至。 利用等待的时间,祁究继续探索门卫室。 他将登记本往前翻,工厂最后的出入记录停留在去年冬天,而现在已经二月下旬。 这两个多月不可能没人出入工厂…… 祁究认为最大的可能性,是去年冬天时发生了什么变故,门卫室的保安消失了。 「出入人员登记本」失去了登记它的人。 门卫室的墙上贴着的几十张寻人启事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祁究注意到启事的刊登日期,自前年圣诞节以后,工厂内就不断发生工人失踪事件,无论男女,各个年龄段、各个厂房都有人员消失,有时候甚至一天失踪好几个…… 祁究推测,副本介绍背景时提到的「各种离奇的事件也随之而来」,其中之一就是工人失踪。 据他了解,这类当地传统企业往往喜欢雇佣镇子的劳动力,而新入职的人员都是异乡人身份…… 难道本地人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需要异乡人填补空缺? 【恭喜您发现重要线索,通过挖掘线索解锁生存币*5】 【目前剩余可用生存币数量:16;待提现生存币数量:5;生存币总数合计:21;】 【距离新人报道时间还剩10分钟】 系统提示音刚落下,门禁呼叫器突然响了。 看来是最后的“客人”来了,祁究按下开门键。 两个结伴的男人从大门处走进来,铁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合上。 所有人都到齐了。 待两人走近时,祁究的目光蓦然停留在左侧男人的脸上,眉头也随之皱了皱。 站在屏幕左侧这个身材瘦小、目光阴鸷,左脸有一块醒目胎记的男人,祁究记得他的脸。 男人的胎记太独特了,他不会记错。 这人就是不久前轰动一时的「杀妻碎尸喂鱼案」的凶手。 因为杀妻手法过于残忍,凶手丈夫过于狡诈嚣张,案件曝光后在舆论上引起轩然大波,凶手出庭审判的照片和视频记录也多次公之于众。 祁究被杀那天,还在回家的路上刷到「杀妻碎尸喂鱼案罪犯被枪决」的新闻。 就是这张脸。 难道系统真的是无差别拉人?如此臭名昭著的杀人犯也能获得新生机会? 未免太不公平了。 和杀妻犯同行的男人拥有一头卷曲黑发,脸上的胡子修得得体干净,看起来讲究又精明,他飞快打量眼前的门卫,随后掏出4枚生存币试探道:“请问这样够吗?” 祁究不动声色保持笑容,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他身后的杀妻犯:“抱歉先生,你们是两个人。” 他是不会给这个恶棍打折的。 “哦,好吧。”卷发男又掏出4枚生存币。 祁究不动声色收下小费,露出毫无差别的友善笑容,将出入人员登记本推到来人面前:“麻烦做个登记。” 卷发男拿到登记本后立刻往后几页翻了翻,空白的表格令他皱眉:“今天只有我们来访吗?” 祁究预料到他会这么做,换了本新的登记薄以防万一。 “今天已经有五个访客。”祁究回答。 一旁的杀妻犯面露不满:“其他的访客不需要登记吗?” 祁究并没有回答这个的问题的打算,他伸手去够桌边的保温杯,之前他找地图时,还翻出一把安保棍,现在正放在里手边不远处的位置。 卷发男的目光越过保温杯,看向那把安保棍。 “麻烦做个登记。”祁究脸上笑容弧度不变,像机器人一样重复刚才的话。 卷发男看了杀妻犯一眼,杀妻犯立刻不敢多嘴,两人的身份地位高下立见。 登记完毕后,祁究看了眼两人的信息。 杀妻犯用了本命,刘志斌;而卷发男留下的名字,伍鬼。 门卫祁究收好登记本:“可以了。” “请问第一会议室怎么走?”伍鬼问。 祁究握着保温杯打了个哈欠:“工厂不大,相信你们很快就能找到。” 杀妻犯还想多说什么,被伍鬼拦住了:“好的,多谢。” 最后两位“顾客”离开后,祁究点了点钱。 兼职门卫的工作让他赚了24枚生存币,完全足够他撑到午夜提现点了。 他顺利度过了第一个死亡危机。 可相应的,假扮门卫的行为有可能会让别的闯关者仇视——虽然他收取了更低的小费,也无需对方消耗技能,本质上是种双赢,但不排除有人会不满他抢占了商机。 加上他是初入副本的新人,假扮npc的惹眼行为难保后续不会被别的闯关者针对。 【距离新人报道时间还剩六分钟,请您抓紧时间前往第一会议室】 【新人报道是主线情节点,请勿迟到】 祁究随口一问:“如果不参加新人报道,会有什么后果?” 【系统将直接宣判该旅人副本失败,扣除所有生存币,旅人死亡】 祁究:“……” 看来他的门卫兼职做不下去了。 【请尽快前往第一会议室,认识您的工作同伴】 “知道了。”祁究有些不舍地脱下门卫外套。 看来,要重新认识一下“新同事们”了。 * “赌不赌,第七位旅人会不会出现?” “还有一分钟,危。” 祁究站在第一会议室门口,叩门的手停在半空中,又悄无声息放下。 他决定听一分钟墙根。 “我赌会,一个币。” “那你可能要输了,据统计,最后一分钟还没到的人,迟到的概率高达87%。” “那你从概率上分析一下,第七人会因为什么事耽搁?” “可能是在工厂里迷路了,毕竟系统没提供地图;也可能没有「开锁」道具进工厂,又刚好倒霉是最后抵达的,没蹭上门;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进门时犯了禁忌,被门卫杀了。” 另一人笑了:“这里又不是新人本,首战通关礼包里开出临时导航的概率在95%以上,不大可能会迷路吧?” “可能第七人就是那5%的倒霉蛋,也可能临时导航技能在之前的本消耗掉了。” 不是新人本?什么意思? 难道新人是有其他的副本通道吗? 好家伙。 祁究意识到自己又被系统“特殊对待”了。 但坑归坑,「不是新人本」这个共识,倒方便他进一步推进计划、塑造身份。 “我倒认为,迷路的可能性不大,触犯禁忌被门卫杀了的概率更大,”另一个声音道,“毕竟那门卫看起来不像个普通npc,而且他手边摆着危险的家伙,似乎具备攻击性。” “确实,他身上的气质不是一个普通npc的规格。” “你指的是长相吧?”有人笑着调侃。 “嗐,一个意思。” 门后的祁究:“……” 看来他这个兼职门卫不太合格。 “门卫说,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五个人进入工厂。”是伍鬼的声音。 另一人笑:“进入,又不一定是活着进入的意思。” 讨论的话题顺利从「第七个旅人」转到「门卫」身上。 虽然从本质上来说,他们讨论的都是一个人。 “还有十秒,你要输……” 「咚、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第一会议室内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被敲响的门—— 4、玫瑰鱼罐头(4) 在众人的注视下,门被推开—— “抱歉,我来晚了,”祁究身上还穿着被杀时的校服,斯斯文文走了进来,“希望没打扰大家聊天。” 他推了推眼镜,脸上挂着和门卫同款的和善微笑。 与此同时,系统响起提示音【时间到,七位新员工已按时抵达,入职流程即将启动】 刹那间,会议室陷入了死寂。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祁究身上,惊讶、疑惑、猜忌……当然还有不满。 没有人想到,他们口中的第七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登场。 直到有人骂了声“艹”,令人尴尬的死寂终于被打破。 “原来是他啊……”配着军刀的女士低低笑出声,若有所思看向祁究。 祁究记得她留在登记本上的名字,顾真真。 而站在她身边的同伴,名叫季小野。 秦让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门……门卫……?” 祁究转过头,朝他歉意地笑了笑:“又见面了。” “不是、门、门卫为什么会……?”脑子还没绕过弯的秦让陷入混乱。 刚才下注开赌的顾真真耸耸肩:“我输了。” 说着,她把输掉的一枚生存币转给季小野。 “那我不客气了,”收下赌资的季小野朝祁究笑了笑,“多谢按时赶来。” 秦让总算稍微捋清了当下状况:“所以门卫小哥就是……” 祁究笑:“重新认识一下,第七位旅人,祁究。” 秦让:“……”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位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所有声息顿时安静下来,新人入职时间已到,众人关注的焦点从第七位旅人转向npc—— “你们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负责你们的新人入职引导工作。” 新人主管裂开嘴唇微笑:“看来新入职的七位员工已经到齐,很好,我喜欢守时的年轻人。” “欢迎你们来到贝茨罐头加工厂,成为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他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唇角诡异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 可当新人主管的视线转到祁究身上的瞬间,他脸上的机械感突然被打破。 原本充满诡异感的微笑变了味道,僵硬的面部肌肉开始微微抽动,就连瞳孔都在瞬间收缩。 就好像原先设定好的人物程序遇到什么bug一般,突然卡机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秒,直到新人主管将视线从祁究身上移开,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祁究感到疑惑,新人主管的样子像是在忌惮什么。 可对方是负责管理他们的npc,对于自己这样一个新人,身为主管的他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难道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 祁究暂时不清楚原因,但并不妨碍他利用这位npc的态度。 他开局假扮门卫的行为可能会让部分同事不满,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必须营造出自己是老玩家、或是有后台的假象。 新人主管的奇怪反应正中下怀。 毕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注意到新人主管的忌惮。 除了大大咧咧的秦让,其余人的目光在新人主管和祁究之间流连。 他们也在猜测,新人主管npc缘何露出这样的神情? 以至于众人看祁究的眼神也更古怪了。 “首先,我会给大家分发入职手册,请务必仔细阅读。”新人主管点阅完人数后,开始分发入职手册。 入职手册很有仪式感地被封在红色的信封里,祁究注意到,信封上印有别致的纹饰,从设计上来说非常具有女性美感。 众人拆开信封,展开印有黑字的信纸: 「欢迎各位加入贝茨罐头加工厂,为了帮助大家更好的融入工厂生活,请新入职的员工严格遵守以下事项—— 1.为保证工厂员工身体健康,我们为所有员工提供免费体检服务,体检会在每日工作结束时进行,请各位员工务必配合医务人员完成每日健康检测; 2.工厂冬季实行6小时工作制,工作时段分别为:早上9点-中午12点;中午1点-下午4点。下午4点之后,请所有员工有序离开工作车间进入医务室体检,下午5点半前务必回到员工宿舍; 3.食堂将在12点-1点,下午4-5点开放,非特殊情况,请不要错过就餐时间; 4.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前往育苗部和北区医务室; 5.工厂内不存在▇!如看到▇请无视并报告给安全部门! 工厂各个部门、区域都会有相应的注意事项,在后续工作生活中,会有相应负责人告知。 再次欢迎您加入贝茨大家庭,期待您在此留下愉快的回忆。」 红纸黑字,祁究盯着守则皱了皱眉。 注意事项文字不多,工作时长和员工福利看起来都很人性化……甚至过分人性化了。 但无论是每日的免费体检服务、还是5点半前必须返回宿舍,守则字里行间流淌着让人细思恐极的诡异。 为什么体检这么频繁?5点半之后工厂内会发生什么? 文字越是点到为止,就越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顾真真看了眼身旁同伴的规则手册,松了口气:“一样的。” 她们遇到过每个人分到不同规则的情况,但这次显然不是。 “有什么想法吗?”季小野指的是第五条需要补全的黑框信息。 顾真真摇头:“从规则排列上看,好像并没有什么可以推断的信息。” 看来只能从后续的探索中找线索了。 “守则请各位妥善保管,在接下来的工作生活中少不了它,”新人主管说,“接下来,我将安排大家录入指纹。” 7位旅人按照抵达办公室的顺序被编了号。 1号秦让、2号顾真真、3号季小野、4号徐胜易、5号刘志斌、6号伍鬼、7号祁究。 新员工只需要将手指按在指纹采集区域,机器就能将指纹收集入库。 主管显然很习惯这一流程,只花了两分钟就将前六位员工录入完毕。 接下来轮到祁究了。 祁究很配合地将右手食指按在机器上,可等了几秒,机器却异常地亮起了红灯,随后发出“滴滴滴”的错误警告—— 「该员工指纹已经存在于指纹库,请重新确认人员指纹!」 祁究:? 他换成了左手,重新将食指按在采集区。 「滴滴滴——该员工指纹已经存在于指纹库,请重新确认人员指纹!」 系统连续警告了三次。 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又惊恐地看向祁究。 包括手里拿着录入机的新人主管。 当事人祁究挠了挠头,思考片刻后,他望向新人主管:“是不是录入机又出现故障了?” 这个“又”字,足够让一旁竖起耳朵的众人琢磨好久了。 “很少出现这种问题的,”新人主管并没有在意祁究的措辞,他恢复了npc该有的僵硬神情,尽职尽责道,“各位稍等,我调试一下设备。” “那麻烦您了。”祁究礼貌地说。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质疑、忌惮、防备……祁究若无其事地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看向众人:“抱歉,因为我耽搁大家时间了。” 镜片微微反光,众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表现得越是礼貌谦逊,态度越是云淡风轻,众人脸上的忌惮之色就越重。 祁究当然清楚这一点,虽然他对警报也感到疑惑,但他更明白,在“有前科”的死亡旅人队伍里,没有什么比「忌惮」更好用的武器了。 毕竟,这群“队友”里有天生的坏种。 新人主管打开办公桌上的抽屉,插入自己的权限卡开始调试指纹录入机。 祁究站立的地方,刚好能看到主管的动作,而他的位置又恰好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在主管插卡的瞬间,录入屏幕上闪过权限卡主人的名字:康纳·洛德。 祁究垂下眼皮,默默记住这个npc的名字。 顺便也背下了对方的权限卡号和密码。 经过半分钟的等待,主管将调试完毕的指纹录入机重启:“我清理了部分数据,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待重启完毕,祁究重新按下指纹。 这一次很顺利,录入机亮起了绿灯,显示指纹录入成功。 祁究悄悄看了眼主管npc,发现他似乎偷偷松了口气。 祁究友善地笑:“谢谢您,洛德先生。” 众人:?! 戏不嫌多,祁究又佯做嘴瓢补了句:“主管先生。” 主管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唇角重新出现诡异的弧度,微笑着看向众人:“指纹录入已经完毕,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贝茨罐头加工厂的一员了,再次欢迎你们。” “以后可以叫我洛德先生,”主管看了眼祁究,又看向众人补充说,“接下来我将带领你们了解工厂文化,这是新人入职培训中很重要的部分。” 【恭喜您顺利完成主线任务:新人入职。获取生存币*5】 【目前剩余可用生存币数量:23;待提现生存币数量:10;生存币总数合计:33;】 副本进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小时。 系统开始启用祁究兼职门卫赚到的生存币。 众人跟随洛德先生从第一会议室前往工厂历史展览馆。 “相信你们应聘工厂时,已经对贝茨企业有所了解。贝茨罐头加工厂成立于战时,由老贝茨先生创立,战时为军队提供了大量鱼类罐头,战后很长一段也是卡勒镇上最大的企业。但后来罐头行业已经失去昔日荣光,贝茨工厂在几年前甚至面临倒闭风险,多亏玫瑰鱼罐头成功问世,让工厂重获新生。” 介绍贝茨工厂历史背景时,洛德先生一改寻常僵硬的面部表情,变得慷慨激昂,“玫瑰鱼绝对是大自然最美妙的造物,它的鱼鳞呈鲜艳的血红色,鱼群在海水里就像流动的红潮,鱼肉呈诱人的玫瑰红,肉质紧实鲜嫩,没有人能拒绝它的美味。” 玫瑰红色—— 祁究再次拿出入职手册确认,封装手册的信封同样是玫瑰红色。 “但玫瑰鱼产量很低,所以售价昂贵……”洛德先生面露遗憾喃喃道。 肖像长廊上依次陈列着创始人老贝茨先生、老贝茨的长子、以及这一代的工厂继承人小贝茨先生。 祁究跟随着讲解历史的贝茨先生,聚精会神地浏览这些肖像画,像班里最听话的学生。 从外貌上看,工厂老板贝茨先生是个毫无特征的中年男人。 祁究将目光移向小贝茨先生一家三口的照片。 其中一位红发少女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因为少女怀里抱着一只银灰色的猫,祁究立刻认出了它。 就是开局时给他引路的小家伙。 祁究微微抬头,很感兴趣地观察画中猫咪。 小灰猫拥有一双比冬日大海蓝得更纯粹的眼睛,透过相框,这双眼睛同样看向祁究,慵懒中藏着几分撒娇。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呢。 祁究没养过猫,也很少会特别留意别人的猫咪,但小灰猫是个例外。 就在他打算跟着洛德先生继续向前走时,耳后突然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 祁究的心脏随之加速跳动,他循着声音迅速回头,可环顾四周后很快发现,打扫得一尘不染的陈列馆内连根猫毛都找不到,更不用说活的猫了。 错觉吗? 祁究拧着眉头,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太熟悉了。 就在他被杀前的几分钟、在大雪覆盖的十字路口,祁究同样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真的只是错觉吗?还是…… 意识到不对劲的祁究蓦然抬头,就在他重新看向画作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相框里猫咪的眼睛,此刻变成了灰绿色。 5、玫瑰鱼罐头(5) 相框被射灯照得反光,玻璃镜面上映出祁究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和猫眼重合。 ——同样独特的灰绿色。 祁究上前一步,更近地与之凝视。 猫咪眼中的慵懒和撒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带着试探和洞悉意味的注视。 看久了,甚至让人产生坠落绿色深渊的错觉。 祁究有种感觉,此时此刻他正和一个生命体对视,而非一幅画。 就好像有谁透过这幅画、这双灰绿色的眼睛,藏在暗处窥探他的一举一动…… “玫瑰鱼是大海对贝茨家族的恩赐……” 洛德先生继续讲述工厂历史,此刻他的脸上浮现出不同寻常的狂热,与其说在介绍公司文化,不如说是在布道,“也是造物主对人类的恩赐,尝过玫瑰鱼的美味才不枉此生,这是老贝茨先生对玫瑰鱼的评价。” “所以在老贝茨先生经营工厂的年代,已经出现玫瑰鱼了吗?”祁究礼貌地举手示意,得到洛德先生允许后才提问。 “是的,老贝茨先生是最早尝到玫瑰鱼美味的人,但遗憾的是,他只尝到过一次,为此惦念了一辈子,”洛德先生顿了顿,语调略低了几分,“当年,这片海域只在战后极短的一段时间内出现过玫瑰鱼,刚开始人们忌讳它像血一样的颜色,并不敢用作食材,老贝茨先生这辈子什么都不怕,他是第一位吃玫瑰鱼的人,只可惜,他还没机会掌握保存玫瑰鱼美味的办法,玫瑰鱼就绝迹于这片海域。” “很长一段时间,玫瑰鱼成了渔民间的传说,直到工厂继承人小贝茨先生再次创造了奇迹,他不仅寻找到了藏在大海深处的玫瑰鱼,还掌握了将它们变成美味罐头持续供应的办法……” 持续供应需要稳定的货源。 小贝茨先生做了什么,让原本可遇不可求的玫瑰鱼变成可以量产的食材呢? 祁究发现在长廊的角落有一张古老的照片,是黑白相机记录下的玫瑰鱼,拍摄于老贝茨先生时代。 照片下的名字标注是:血鱼。 祁究再次提问:“请问,血鱼是玫瑰鱼的别称吗?” 洛德先生:“因鱼肉鲜红似血,玫瑰鱼最开始被命名为血鱼,直到工厂将它变成商品,才换了玫瑰鱼的名字,即浪漫又贴切。” “听说是贝茨小姐的主意呢。”洛德先生补充道,唇角的弧度更诡异了。 贝茨小姐? 祁究的目光再次转向家族照中那位抱着猫的红发少女。他有点在意。 “照片里这位小姐,就是给玫瑰鱼命名的贝茨小姐吗?” 洛德先生:“是的,她就是贝茨小姐,但她更喜欢别人叫她罗塞蒂小姐,他是贝茨先生和夫人的养女。” 养女吗?祁究注意到照片上一家三口的神情和姿态。 红发少女紧紧靠着身后的夫人,神情依恋。身着优雅礼服的夫人也轻轻搂着小姐的肩膀,望向镜头的眼神很温和,温和中还透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而男主人贝茨先生则板着脸站在一旁,与家里的两位女士显得格格不入。 祁究还注意到,夫人的脖子上吊着一枚精巧别致的玫瑰项链。 玫瑰——这个元素已经第三次出现在副本里。 玫瑰鱼、玫瑰吊坠、玫瑰色的信封,玫瑰似乎成了一条隐形的线,串起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意象。 可线的尽头到底是什么,现在的祁究还无法确定。 祁究的视线再次移向照片里的小灰猫,此刻小灰猫的眼睛又恢复成了纯粹的蓝色。 他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道:“罗塞蒂小姐的猫真漂亮。” 谁知他话音未落,洛德先生的脸突然刷地白了,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扭曲,甚至提高音量表示自己的不满—— “猫是夫人的,她喜欢养这些没用的东西!”洛德先生语气强烈,眼神却躲闪,似乎在憎恨又害怕着什么。 “没用的东西?”祁究似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描述,他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 “没错,”洛德先生深吸了口气,紧张的神色渐渐平息下来,“但是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 对于一个有生命的事物来说,这个说法就很微妙了。 祁究拧着眉,用拇指抵着下颚、食指无意识地摩挲耳后,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突然,祁究手上的动作静止,拧着的眉头也在瞬间舒展开。 他翻出放在兜里的入职手册,看向待补全的第五条守则,沉默半秒后开口道—— “所以,工厂内不存在猫,如看到猫请无视并报告给安全部门。” 祁究看向正打算离开的洛德先生,他的声音不高,只有站在身边的洛德先生能听到。 当然,如果照片里的猫有灵魂的话,此刻它也听到了。 洛德先生的脚步顿住,他转过身定定地看向祁究,片刻后,露出赞许的微笑:“您说得很对,7号员工。” 祁究扬起唇角,谦逊道:“谢谢您的肯定。” 猜对了! 他再次拿出自己的入职手册,如他所料,印刷在手册上的新人准则出现了变化,第五条注意事项的黑框消失了—— 【5.工厂内不存在猫!如看到猫请无视并报告给安全部门!】 但补充完整入职准则后,祁究并没有感觉松了口气,反而觉得更棘手了。 因为这条准则和他的认知出现了矛盾,他遇到过猫,并且那个小家伙给自己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是准则在玩文字游戏吗?严格来说高墙之外不属于「工厂内」,他是在那儿遇到猫的,所以猫的行为不受规则限制?但高墙内又是另一种情形了? 还是说,准则上列举的条例不一定是善意的,甚至可能是在误导他们。 毕竟贝茨家族的利益和员工的利益不一定是一致的。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那这个副本的复杂度就要比预想的高很多了…… 祁究不动声色,将自己的入职手册重新收好。 洛德先生定定地看着他:“所以,您有看到猫吗?” 祁究依旧是那副友善的笑,友善得堪比npc:“很遗憾,没有。” 洛德先生弯起唇角:“那就好。” 【恭喜您将入职手册的缺失部分补充完整,解锁生存币*35】 【目前剩余生存币数量:23;待结入生存币数量:45;生存币合计总数:68;】 【补全规则获取附加技能奖励:「面红耳赤」效果使用*1】 ??? 祁究点开唯一的技能「面红耳赤」查看使用及效果说明—— 「面红耳赤:使用者在承受视线时,会出现面色潮红、体温升高等近似于发烧的现象,效果时长*5分钟」 「注:视线越密集、范围越广,效果越明显」 “……”祁究沉默一瞬:“请问,这个附加技能有什么用处?” 【请按照使用说明及效果酌情使用】 系统说了等于白说。 祁究决定不再纠结附送的技能:“好吧,谢谢。” 【您已成功触发隐藏支线「夫人与猫咪」,支线探索度将带来丰厚生存币奖励、解锁特殊道具,敬请期待】 果然,猫咪和剧情线有关。 顺着这条剧情线往下挖,说不定可以找到杀死自己的凶手的信息。祁究非常期待。 个人奖励分发完毕,系统开始同步规则解锁信息。 一时间,所有旅人都收到了解锁的提示,众人纷纷掏出入职手册查阅。 “……好快啊。”季小野看了眼时间,从分发入职手册到现在,才过去了不到半小时。 况且这半小时内,副本里没出现任何关于猫的信息。 “猜到是谁了吗?”顾真真指的是解锁规则的人。 季小野看向站在洛德先生旁的校服青年:“这还用猜吗?” 很快,她的视线又从青年身上转到他身后的肖像画。 难道线索在这幅画上吗?虽然画面上确实有猫没错,可所有人都浏览过这幅画,并没有任何提示能把猫和规则联系起来…… 季小野百思不得其解,从这幅画推测出隐藏规则,他是怎么做到的? 另一边,伍鬼折好已经破解掉的守则,看向祁究的方向沉默不语。 “今天的新人培训告一段落,希望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你们可以更好地融入贝茨大家庭,接下来就要开始工作了。” 陈列馆的情节点走完,洛德先生引大家前往罐头加工第七车间。 * 七号生产车间,浓烈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洛德先生边给七位新员工分发生产安全守则,边介绍罐头生产流程。 “贝茨生产线拥有先进的鱼类处理设备,运送到第七车间的玫瑰鱼已经完成了清洗、去鳞等工序,车间里的工人只需要将运送过来的鱼整齐摆放在传送带上,鱼就会被送入那儿完成去头的工序,”洛德先生指了指流水线上的闸刀,“接着要将去了头的玫瑰鱼手工装入罐头里。” “切记,不要忘了阅读车间生产安全守则。”洛德先生又提醒了一句。 众人打开生产安全守则: 「记住,安全是食品生产的生命线,请务必做到以下几点—— 1.生产线必须保持干净,所有员工应穿着无尘服、防尘帽进入生产区; 2.为保证食品生产安全、保持玫瑰鱼原有风味,禁止携带一切带刺激性气味的物品进入车间(例如酒精、消毒剂、油漆或农药污染物等),一旦发现立刻收缴并给予警告处分; 3.不要触碰温度调节器按钮; 4.请不要将▇▇混入鱼肉罐头,否则将按严重食品安全事故处分; 5.工作过程中如不慎受伤,请务必第一时间前往医务室; ……」 新的待解锁规则来了。 这次的▇▇紧连着严重处分的结果,如果按照常规思路试规则,很可能得不偿失。 但也不排除有人会用别人来试探规则…… 祁究正琢磨着新的待解锁规则,洛德先生又发话了:“还有一条注意事项,虽然它没被写进生产安全手册里,但我希望你们能记牢。” 洛德先生故意顿了顿,转而再次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微笑,“我会严格记录每位员工每天的工作量,算是你们新入职期的绩效考核,所以,每天工作量最低的员工将会受到相应惩罚。” 一时间,所有旅人都屏住呼吸。 在副本世界里,惩罚等于危机,甚至象征着死亡。 顾真真:“请问……惩罚内容是什么?” 6、玫瑰鱼罐头(6) 洛德先生模棱两可道:“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了。” 顾真真:“……” 洛德先生不明所以的回答,比直接告知死亡更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比起有明确的工作量kpi,这种末位惩罚制更恐怖也更恶心。 制度本身很容易让新员工间出现内卷、甚至恶意竞争。 ……或许这就是管理层想要的效果吧。 “那如果……”徐胜易突然小心翼翼开口,“如果工作量领先其他人,会有奖励吗?”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徐胜易,他瑟瑟缩缩承受众人目光,尴尬地笑了笑:“我就确认一下。” 洛德先生似乎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被提了出来,他卡顿了数秒后,裂开嘴道:“敬请期待。” 祁究:“……”太卷了。 “又来了……”站在祁究身边的秦让小声嘀咕了一句。 祁究听到了,很自然地问:“怎么了?” 秦让似乎没料到自己的嘀咕会被追问,低低“啊”了一声,而后无奈道:“也没什么,新人本时我也遇到了徐胜易,就感觉他还挺……挺努力的。” 秦让似乎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类人,斟酌再三后用了“努力”这个词。 祁究记得这个徐胜易,在收取门卫小费时,徐胜易给得很不情愿,但当时又碍于他是“npc”的缘故,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给足小费。 “我还没谢谢你呢,在门卫室的时候你给我指了路。”秦让突然对祁究说。 他没在首战礼包内抽到引路道具,早上要不是“门卫”祁究帮忙指路,路痴如他,很可能真的因为寻路时间耗尽出局。 祁究:“不客气,这是双倍小费应得的服务。” 其实他对这个付了双倍小费的小少爷印象不错,毕竟对方态度好,还让他赚了第一桶金。 洛德先生指引众人进入准备室消毒更衣,祁咎按照要求换上无尘服和防尘帽。 但他很快发觉了不对劲。 生产安全守则第一条就强调保持干净,可车间给员工配备的生产装备里,竟然找不到手套和口罩。 不光是祁咎,几乎所有死亡旅人都觉察到异样,因为这完全不符合食品生产常识。 “您好,请问可以给我们提供手套和口罩吗?”季小野提问。 洛德先生却告知工厂里的手套和口罩刚好用完了,供应商的补货没有到位,所以没办法向他们提供。 “可守则上强调要保持干净卫生。”顾真真表示质疑。 洛德先生的态度却十分敷衍:“进入生产区域前,在消毒区洗干净手即可。” 众人半信半疑,可他们的道具面板并没有手套口罩出售,眼下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按照对方的指示进入生产区。 “今天的工作需要把你们分成两组进行,3人负责将清洗去鳞的鱼整齐放在传送带上,4人负责将去头的鱼装进罐头里。”洛德先生说。 秦让:“工作内容不同,怎么计算每个人工作量呢?” “这个不需要你们担心,我自有衡量标准,保证对每位员工公平公正,”洛德先生说,“没什么问题你们就开始工作吧,时间不多了。” 季小野、顾真真、杀妻犯被分到三人组,而祁究、秦让、徐胜易、伍鬼被分到四人组。 机器运转的隆隆声在厂房回响,鱼腥味和大海腐烂的味道更浓了。 祁究站在传送带尽头,被切了脑袋、去了内脏的鱼段源源不断运送过来,最后堆叠在巨大的鱼肉池内,肉池旁堆满空罐头,等待工人进行灌装。 没有手套的工人不得不捏起血淋淋黏糊糊的鱼肉,再把它们塞进罐头里。 这种令人恶心的体验,大概也是副本攻击玩家感官的一种手段。 “得知这次副本主题的时候,我猜测过罐头里装的会不会是人肉,”伍鬼主动挑起话题闲聊,他看上去并不把末位惩罚制放在心上,或者说,胜券在握。 因为即使他在说着和工作无关的话题,手上灌装的动作却比任何人都要快,可以说堪比机器。 这不是正常人可以达到的效率,祁究很快得出结论,这家伙使用了道具。 “比如工厂里失踪的工人,都变成了罐头里的肉类。”伍鬼虽然没有进入门卫室调查,但他似乎从别的地方解锁了工人失踪的线索。 秦让吓了一跳,刚抓起的鱼段又跌回池子里。 祁究却面不改色:“可这是真材实料的鱼。” 去了鱼鳞的玫瑰鱼浑身被红色黏液包裹,稠密的质地像发酵物般不停往外冒泡,抓起鱼段的瞬间,就像无数条淌着腥臭黏液的舌头舔过手心,即诡异又恶心。 祁究还注意到,这些被切掉脑袋的玫瑰鱼肉里,混杂着细小尖锐的刺。 灌装时若是不小心,在没有特殊道具帮助的情况下,很容易会被划伤手。 而能帮助提高工作效率的道具,显然是过本经验相对丰富、或者资源好的旅人才具备,因为他们四人中除了伍鬼外,剩余的人工作效率并不高。 祁究继续说:“但还有种可能,失踪员工被做成了玫瑰鱼的饲料。” 伍鬼笑了,可他看向祁究的眼神却没有半分笑意:“我的同伴也是这么推断的。” 祁究:“是吗?真巧。” 毕竟你的同伴做过同样的事情呢——祁究心想。 觉察到对方的视线,祁究若无其事继续塞鱼,并且塞得并不着急。 他知道伍鬼在揣摩什么,他也清楚自己该如何表现混淆视线。 祁究动作仔细地避开细碎骨刺,富有弹性的鱼肉包裹住他的指节,殷红的黏液源源不断从指缝渗透,顺着手腕染红无尘服的袖口,潮湿粘稠的红色将祁究的手指衬得更苍白了。 比起恶臭又无聊的车间工作,他的动作神态更像是在对待一间艺术品。 伍鬼微微皱眉,为什么7号旅人到现在还不启用道具提高工作效率?难道他已经摸到了什么重要线索?难道洛德先生口中的惩罚并不可怕?还是他另有打算? 从开局到现在,祁究已经成功将自己扮演成一位过本经验丰富的大佬。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大佬获取提高效率的道具并不难。 此刻伍鬼正费尽心思揣摩祁究迟迟不开启道具的原因,殊不知,面上不动声色的祁究又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道具栏,叹气。 和消极摸鱼的祁究不同,从一开始就很在意末尾惩罚制的徐胜易十分卖力,开工到现在他手上的工作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不能落后、不能落后,超过其他人自己就不会被惩罚,别人绝对没办法像自己这么努力……” “洛德先生正在看着我呢,我得让他看到我的努力,知道我是最有价值的员工……” 徐胜易魔怔般在心里不停重复,现实世界中,已经习惯通过在领导面前双倍加班卷掉同事的他,并不讨厌这种内卷的感觉,甚至觉得这是他的优势。 直到食指指腹传来尖锐的痛感—— “啊——” 徐胜易反射性地按住右手食指,脸色突然一僵,“我被鱼刺扎伤了!” 源源不断的黏液包裹着鱼肉,一心投入工作赶超同事的他根本没发现潜在危险。 直到受伤的瞬间,他才后知后觉想起安全守则第五条—— 「工作过程中如不慎受伤,请务必第一时间前往医务室」 众人不约而同停止手上动作,纷纷看向受伤后惊慌失措的徐胜易。 “你赶紧按照守则上的要求,去医务室看看情况?”秦让立刻说。 徐胜易有些魂不守舍地点头:“也只能这样了,都怪我不小心…可这样我就落后了怎么办啊…” 秦让:“……” 就在这时,安全巡视员朝他们这边走来,徐胜易刚想汇报情况,就被伍鬼拦下了—— “等一下,”伍鬼看向他的伤口,似乎很感兴趣,“你怎么确定,规则一定是对的?” 徐胜易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什、什么意思?” 伍鬼:“虽然规则上明确给出受伤后的做法,可没人知道,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后果。” “我过本的经验稍微多些,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有些规则对旅人而言是不利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要冷静下来稍作思考,就会发现伍鬼的顾虑不无道理。 守则上指明「工作过程中如不慎受伤,请务必第一时间前往医务室」,但并未告知医务室会如何对待受伤的工人。 因为之前入职手册上关于猫的描述,祁究也对守则的立场与准确性表示怀疑。 “而且,去医务室也耽误了手头工作,不是吗?”伍鬼很清楚他在担心什么。 徐胜易额冒冷汗不停点头,他用颤抖的手按着伤处,紧张又无措地看向伍鬼:“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伍鬼将他的恐惧看在眼里,最后扬了扬唇角:“我可以帮你。”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徐胜易愣了愣,而后小心翼翼确认:“真的吗?” 他像拼命抓住救命稻草般,忙补充了一句:“谢谢大佬!” 伍鬼从道具栏兑了一瓶药剂:“喝了它。” 徐胜易如获至宝双手接住药剂,打开瓶盖前却犹豫了一下:“请问它的功效是?” 伍鬼笑:“喝下去你就知道了。” “好、好的。”眼看安全巡视员距离越来越近,徐胜易也没有别的选择,闷头喝下一整瓶药剂。 祁究看向心情愉悦的伍鬼,微微皱眉。 这个精明的男人真会为萍水相逢的“同事”伸出援手、消耗自己的道具吗?祁究认为不会这么简单。 但在紧急关头,有人把一瓶救命药放在眼前,大部分人都很难拒绝。 虽然这瓶救命药的效果值得怀疑。 喝了药剂后的徐胜易继续埋头工作,可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集中注意力,手指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被刺破的手仍在不停向外渗血。 徐胜易慌了:“大佬,这个药剂真的有用吗……” “别废话,待会你就知道了。”伍鬼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耐烦道。 徐胜易噎了一下,不敢多嘴继续追问了。 半分钟后,安全巡视员走到他们身边。 他的目光像一台安检扫描仪,逐一扫向生产线上的工人,特别是他们浸泡在黏液里的手。 他的视线在徐胜易手上多停留了数秒,徐胜易吓得脸都灰了,甚至控制不住牙齿咯咯咯发颤。 最后,安全巡视员像是什么都没觉察般收回视线。 “你们这有人受伤吗?”安全员询问。 “没有。”看徐胜易犹豫了一下,伍鬼替他回答。 徐胜易瑟瑟缩缩看过来,伍鬼冷冷瞪了他一眼。 “为了你们的人身健康及安全着想,如果有任何受伤情况,请及时前往医务室。”交代完毕后,安全员就离开了。 此时此刻,徐胜易受伤的手还在流血,但能逃过安全员的检查,祁究推测,这大概就是药剂的效果。 徐胜易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质疑道:“大佬,你的药剂该不会是……” 伍鬼笑道:“效果我们不是都见识到了吗?” 应证了自己的担心,徐胜易登时浑身冷汗,连说话都结巴了:“这、这真不是、不是治疗道具?” 伍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点皮外伤,不至于要消耗道具治疗,对吧?” 徐胜易愣住:“可刺伤很可能引起……” 伍鬼耸耸肩:“引起的后果现在还不清楚,我也没法给你对症下药啊。” “你、你骗我!”徐胜易呼吸变急,心跳也在变快,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情绪剧烈起伏还是被扎的后果。 伍鬼笑了,满脸无辜道:“怎么能说我骗你呢?我说了帮你,帮你躲过安全员不也是帮吗?” “你你你……!” 伍鬼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他想利用徐胜易受伤的机会,测试一下规则。 只需要用隐藏系道具躲过安全员的检查,他就可以观测受伤后工人会有什么后果了。 而紧张无措状态下的徐胜易,维持精神稳定的愉悦值也在持续降低,于是成了他最完美的测试羔羊。 醒悟过来的徐胜易想要前往医务室,伍鬼却早有所料似的,手指重重地按住他的肩膀:“徐先生,请你不要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毕竟我给你药剂也是耗费了道具的,等价交换,你说对不对?” 被对方威胁的徐胜易再不敢动弹,他悚然看向似笑非笑的伍鬼,甚至不敢说出反驳的话。 他相信这个危险的家伙能做出任何事。 可就在这时,徐胜易的呼吸突然变得异常急促,皮肤也在短时间内染上一层诡异的红。 密密麻麻的红斑爬上皮肤,令人头皮发麻。 7、玫瑰鱼罐头(7) “好热啊……” 徐胜易已经顾不得衣袖上腥臭的血渍,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水,猩红的血液立刻糊了他一脸,让大汗淋漓的他看起来诡异非常。 “好热好热啊,你们、不热吗?” 徐胜易的声音比刚才沙哑了些,他不停擦汗,“好渴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喝水。” 他的眼神有些不聚焦,看上去十分空洞诡异。 意识到有变化发生,伍鬼微眯起眼,密切关注着徐胜易的一举一动。 “我说,这间厂房怎么不开冷气。”徐胜易开始不耐地用手扒拉无尘服领口,皮肤上的红斑接连成片,整个人烧得通红。 可事实上,厂房内开着中央空调,温度不超过26度。 祁究看了眼糊在自己手上的黏液,徐胜易的皮肤越来越接近黏液的颜色。 “好热啊、好渴啊、好渴好渴——” 徐胜易急得眼珠乱转,当他看到不远处的洗鱼池时,眼睛突然发亮,仿佛行走沙漠的旅人看到了荒芜尽头的绿洲,他疯了般冲到鱼池边,但高高垒砌的池壁让他无法接近,徐胜易只得跪倒在地伸长脖子,用舌头去舔传送带上满是鱼鳞和内脏碎末的污水。 好渴好渴,好好喝啊…… 他癫狂的举动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秦让只是想象了一下鱼鳞污水进入喉咙的感觉,胃里立刻一阵翻江倒海。 徐胜易的举动很快引起了安全员的注意,安全员迅速按下警报,十秒内,两位医务人员打扮的员工立刻将满身腥臭的徐胜易架走。 从徐胜易发疯到被送去医务室,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 “这个废物。”伍鬼低声吐槽了一句。 “4号员工因受伤已被送入医务室治疗,希望其他人员不要受到干扰,继续在自己的岗位上认真工作。” 洛德先生的声音从广播室传来,他又重复了一遍守则上的注意事项:“切记,工作过程中如不慎受伤,请务必第一时间前往医务室。” 厂房内的机器扔在隆隆运作,一切都在有序进行,除了消失在厂房内的4号新员工。 看来,被鱼刺弄破皮肤会出现类似感染的反应。 比如,皮肤潮红、怕热、渴水,甚至因此做出一些奇怪且疯狂的举动。 但感染是可逆的吗?医务室会给予怎样的治疗? 因为医务室是盲区,所以祁究无法确定,受伤后报告给医务人员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揣测永远只是揣测,只有亲自去确认才能得到答案。 祁究快速思考,并开始制定下一步计划。 有了徐胜易的前车之鉴,接下来的工作众人格外小心。 负责流水线的三人越发疑惑,因为他们的工作只会接触到完整的鱼,并没有被小刺扎破的风险,那他们的风险又是什么呢? 一个副本把参与者分为两组,大多数情况两组人员的危险系数是差不多的,不大可能出现一方危险一方安全的情况…… 难道真的只是流水线这组比较幸运吗? 季小野并不这么认为,相反她比刚才更警惕,毕竟没被测试出来的禁忌要危险得多。 早上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洛德先生再次出现在厂房,引导众人前往医务室例行体检。 “4号员工不在这里吗?”体检前祁究环顾四周,问道。 洛德先生:“确认受伤的员工会被送往另外的医务室治疗。” 祁究想了想问道:“如果是误诊呢?” 洛德先生似乎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他皱眉卡顿了两秒,才略显茫然地回答:“误诊当然是好事,说明这位同事可以很快回到工作中。” 祁究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他微不可察扬起唇角:“哦,但愿如此。” 顾真真:“所以今天末位惩罚的名额,是那位受伤的员工承担,还是继续从我们中间选取?” 洛德先生扬起诡异的笑:“你们很幸运,今天将不会再有人因为工作量落后被惩罚了。” 言下之意,徐胜易就是那个倒霉蛋,但所有人都不确定,徐胜易还有没有机会活到惩罚兑现。 例行体检很简单,工厂护士给员工做了体温检测及血液反应测试,用了不到十分钟,所有人都通过了体检前往车间食堂。 食堂并不大,用餐区熙熙攘攘挤满了npc员工。 他们进入食堂后,那些npc员工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用一种整齐得诡异的视线,齐刷刷看向新入职的“同事”,就像在监视入侵者的一举一动。 在这样强大的视线压力及死一般的寂静中,所有人都不自觉紧张起来。 此时此刻,就连脚步及呼吸声都是突兀的。 “欢迎来到我们的职工食堂,这里一切餐食都是免费的,属于员工福利的一部分,”洛德先生裂开嘴欢迎他们,“希望你们能在此获得美好的用餐体验。” 洛德先生像个按钮,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死寂的饭堂重新活络过来。 npc们该吃饭的吃饭、该聊天的聊天,一切又恢复到看起来正常的模样。 众人暂时松了口气,开始观察员工食堂。 食堂只有一个打饭菜的窗口对外开放,只需稍微探头,就能看到橱窗里有三盆菜,分别是看起来红得很诡异的肉饼、整齐排列仰望星空的鱼头、以及浇了红色黏稠物的蔬菜沙拉。 众人望向贴在打饭窗口旁的「员工就餐守则」—— 「欢迎各位新员工到车间食堂就餐,为了让您能拥有安全舒适的就餐体验,请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1.用餐时间为中午12点-1点,下午4-5点,其余时间食堂不供应餐食,若在非用餐时段看到橱窗摆放菜品,请立刻远离食堂; 2.就餐时间段内非特殊情况,尽量不要离开食堂区,用餐完毕可以到休息室休息等候; 3.身体是工作的本钱,非特殊紧急情况,必须按时用餐; 4.每位就餐人员必须选择两种或两种以上菜品; 5.浪费可耻,请吃光餐盘里所有食物; 祝您用餐愉快。」 看完短短五条守则,众人沉默了。 虽然就餐守则没有被涂黑的部分,免去了未知的风险,但守则内容搭配眼前恶心的餐食,顿时让所有人感到窒息。 秦让看向唯一的橱窗,面露难色:“也就是说,我们至少需要在肉饼和鱼头之间,选择一个菜……” 顾真真唇角抽了抽,指了指橱窗内的菜盆:“还有那道“浓郁”的番茄蔬菜沙拉。” “而且必须吃光它们。”季小野倒抽了口凉气。 她很清楚,之所以安排这么多npc用餐,是为了在他们身边安插“摄像头”。 npc们的视线就是无处不在的“监控”,新员工一旦“浪费”食物就会被立刻发现。 “那个,”秦让看了眼酱汁浓稠鲜红的沙拉,“你怎么确定沙拉上是番茄酱,而不是……” 众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毕竟玫瑰鱼浓稠腥臭的黏液存在感过强。 没人能将它忘记,也没人能控制令人反胃的联想。 “别说了,”顾真真扶额,“我还真不确定。” “那个肉饼看着还挺新鲜呢,而且这个颜色,不像是猪肉牛肉该有的颜色。”杀妻犯看向红得诡异的肉饼,很感兴趣地分析说。 浑然不知的秦让忙问:“诶,那会是什么肉?” 杀妻犯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有一点像,同事的肉。” 众人:“……” 很好,现在大家开始质疑肉饼用的是徐胜易的肉了。 透过糊着油渍的橱窗玻璃,祁究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盘鱼头看,鱼头看起来很寡淡,似乎任何调料都没放,只是放进烤盘里简单烤熟而已。 很显然,这是制作罐头剩下的鱼头,被废物利用了。 鱼头—— 祁究突然有了想法。 罐装组的工作内容几乎接触不到鱼头,相反,传送带组接触到的是完整的鱼。 鱼头,是除了小刺之外,两组工作内容最大的差异。 差异很可能意味着隐藏的风险,如果说罐装组的风险是小刺的话,那传送带组很可能是鱼头。 可鱼头能产生什么样放风险呢? 就在祁究思考之际,在洛德先生的催促下,众人依照员工编号,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餐盘走向打饭窗口。 “请给我一份沙拉、一份肉饼,谢谢。” “我也一样。” “我要沙拉和鱼头。” …… 同事们点餐的声音清晰传来,祁究看了眼自己的道具面板,不动声色地排在队伍里。 为了打发时间,他将别在胸前的工牌取下、捏在手里把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队伍越来越短,眼看就要轮到他了。 “好热啊,”祁究突然解开工作服第一颗扣子,声音沙哑地抱怨,“好热啊,你们没感觉很热吗?” 他的声音并不低,足够让附近的旅人和npc听到。 站在队伍不远处的洛德先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好热,好渴。”祁究又暴躁难耐地解开了第二颗扣子,露出爬满红斑的脖子。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祁究身上。 祁究的皮肤肉眼可见地染上一层红色,随着视线的叠加,诡异的红色迅速蔓延、加深。 刚目睹过徐胜易感染发狂惨状的旅人们,此刻正惊疑不定地看向祁究,甚至有人惋惜地叹了口气。 几乎一模一样的状态…… 站在祁究身边的npc和闯关者都下意识退开两步,没有人敢靠近。 以他为圆心,半径一米内无人敢靠近。 “好热好渴……”祁究茫然四顾,满脸无助似在寻求帮助。 直到看到安全员从人群中劈开一条道,朝自己走来,祁究终于垂下视线,不着痕迹地弯起唇角。 8、玫瑰鱼罐头(8) 食堂陷入令人紧张的安静。 安全员迅速将祁究从上至下观察了一遍,朝对讲机汇报:“尚未发现7号员工身体出现明显红斑,但皮肤变红情况明显。” 接着,安全员将体温测试仪器对准祁究的额头和手腕各来了一下:“已确认7号新员工体温升高。” 最后,他又掰开祁究的手进行检查:“已确认7号新员工手部有尖刺扎伤痕迹,初步确认感染,请北区医务室做好准备。” 这会儿祁究已经把带别针的工牌塞兜里,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他很配合地随着安全员离开食堂前往北区医务室。 “怎么回事?7号大佬怎么也被感染了…?”秦让端着餐盘,不可置信地盯着祁究被带走的方向,许久才愣愣地眨了下眼睛。 安全员离开后,食堂又恢复了原本的热闹。 npc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在嘈杂声中吃饭聊天,心有余悸的秦让反复检查自己的手,确认没有被扎破的痕迹才稍稍放松神经。 “要是已经被感染了,他是怎么躲过健康检查的?”顾真真嫌弃地用汤勺切割色泽诡异的肉饼,不解道,“要是在车间里受伤,体检时应该会发现吧?” “有可能是用了隐藏道具,也有可能不是在车间里受的伤。”季小野分析说。 秦让:“什么意思?所以车间外也有被鱼刺划伤的风险吗?” 季小野用筷子扒拉黏糊糊的沙拉,没有半点要食用的意思:“不清楚,总之更小心没错的。” 突然,她皱眉道:“还有可能他没……” 她意识到,刚才祁究“病发”时,身上没有明显的红斑痕迹,但体温升高、皮肤变红、手部发现尖刺伤痕,已经足够安全员将他判断为「初步感染员工」。 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从徐胜易的感染反应来看,虽然红斑最后会连成一片,变成全身皮肤潮红的状态,但少了一步总感觉不太对劲…… “我还以为他是多厉害的大佬呢,”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杀妻犯冷笑了一下,打断了季小野的思考,“这么看也就这样了嘛。” 季小野:“……” 伍鬼瞟了他一眼,冷声问道:“有什么想法吗?” “我猜,被感染的人可能会被做成鱼饲料,或者……”杀妻犯猥琐地勾起唇角,“你们盘子里的的肉饼。” 他再次挑起令人反胃的话题。 不仅如此,他还用油腻腻的眼睛看向季小野和顾真真的餐盘:“快吃哦,人肉凉了很腥的。” 说着,他猥琐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当然,女人的肉会好吃很多。” “死变态。”顾真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这似乎正好满足杀妻犯变i态的癖i好,他嘿嘿笑了声,反应更兴奋了。 “看来你很清楚嘛,”季小野毫不避讳杀妻犯恶心的视线,反而弯起眼睛笑了笑,“相信你也很喜欢这道菜。” 突然,杀妻犯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涣散,季小野将食指按在唇边:“嘘。” 杀妻犯真的不动了,只神情恍惚地盯着季小野的手指,然后乖乖按照对方口令拿起筷子。 他身边的伍鬼看在眼里,却懒得干预。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季小野终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好了。” 杀妻犯这才恍惚回过神,他发现自己腮帮子鼓胀得生疼,浓郁的腥臭味弥漫口腔。 而季小野和顾真真的餐盘已经空了。 艹,被控制了。 在他失去自主意识的情况下,那个女人竟然操纵他吃掉两人餐盘里的食物! 杀妻犯暴怒,他刚想开口咒骂两位女士,部分饭菜碎屑就从他嘴里喷了出来,附近的npc齐刷刷转过身,原本无机质的视线立刻染上了愤怒。 【请不要浪费食物,否则会引发npc对你进行仇视攻击】系统提示。 杀妻犯只能冒着被噎死的风险,将嘴里不知是什么肉做的饼艰难咽下,还在npc的注视下一点点舔干净桌上的碎屑。 “别着急,慢慢享用,”季小野端起自己的空餐盘起身,笑道,“我们吃饱啦。” 说完她和顾真真头也不回地走向休息区。 杀妻犯一边咳嗽一边喝水,他刚想说什么,却被伍鬼拦住了:“祸从口出,让你不要惹事。” 杀妻犯:“……”他只好忍耐着将骂人的话咽下肚,和口腔里残余的肉沫一起。 伍鬼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吃饱了?” 杀妻犯点头。 “哦,我觉得你没吃饱。”他将自己的餐盘推到杀妻犯面前,“帮我一起解决吧。” 杀妻犯愣了一下,伍鬼立刻意味深长地微眯眼睛:“不愿意?” “这、这合适吗?会不会违背规则?”不情不愿的杀妻犯试图挣扎一下。 伍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记得规则上只说不允许剩菜,可没规定必须谁吃掉吧?” 杀妻犯:“是、是……” 伍鬼笑了笑:“况且,那两位女士的饭菜,你吃完不也好好的吗,没问题的。” 说着他拍了拍杀妻犯的肩膀,“慢慢享用。” * 前往医务室的路上,祁究打开系统界面查看,道具栏里的「面红耳赤」显示正在消耗中—— 【该效果剩余时长:2分钟】 足够了。 祁究松了口气的同时,对系统赠送的道具表示感谢:“「面红耳赤」很好用,谢谢。” 【在系统数据库中,获取「面红耳赤」技能后能恰当使用的概率仅有1%】 祁究笑:“多谢夸奖。” 毕竟这是他现在唯一的道具,不能浪费掉。 抵达北区医务室时,是一位护士接待的他。 祁究注意到护士的工牌,记下来她的名字:维拉·海默。 两分钟前她还在北区食堂用餐,刚因临时紧急情况被召回医务室。 安全员离开后,护士拿出仪器再次给祁究进行体温和血液检查。 “奇怪,体温明明显示偏高,可为什么血液检查是正常……”护士自言自语道,她对比了三次,得到的结果却不在预料之中。 技能效果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躺在检测床上的祁究继续演:“好热。” 护士满脸疑惑地拨通了电话,在跟对方沟通完毕后,告知祁究:“检测结果可能出了点问题,医生现在在餐厅用餐。” 说着,护士还取了一袋冰递给祁究:“这个可以缓解燥热。” “谢谢……”祁究故意放低嗓音,假装奄奄一息。 他发现,副本世界里的npc态度都挺友善的,至少对待他是这样。 “请问……医务人员都在北区的食堂吗?”祁究又问。 作为有固定运行程序的npc不会揣摩对方提问的动机,只会在程序规则允许的情况下做出回答,她点头:“是的。” 拥有工厂地图的祁究看到有两个食堂标志,车间食堂在南区,据他的观察,南区食堂都是和他们一样身着车间服的工人,所以他猜测,医务人员和管理层人员在北区用餐。 “十分钟后医生会赶来给你做深入检查,你稍微等一下。” 护士交代完后,自己也离开医务室前往用餐区,毕竟食堂原则上不允许员工提前离开。 规则对闯关者和npc一视同仁。 「身体是工作的本钱,非特殊紧急情况,必须按时用餐」 「就餐时间段内非特殊情况,尽量不要离开食堂区」—— 看来,只有突发感染症状的员工属于「特殊紧急」范畴,祁究很幸运地避开了糟糕的午餐。 早上他询问过洛德先生,确认“误诊”并不会让员工遭受惩罚,所以才大胆制定了用「面红耳赤」道具混入医务室的计划。 现在他自己待在北区医务室里,且有十分钟的时间。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护士离开后,祁究很快从病床上爬起来,医务室的配置有些奇怪,窗户被水泥墙彻底封死,除了病床外还有一架手术台,手术台上积了层厚厚的灰,显然很久没有启用了。 透过检测室门上的玻璃往外看,祁究发现走廊连通了七八间这样的医务室。 他正打算前往别的医务室找线索,贴在门边的一则警告语引起了他的注意: 【患者不允许离开各自医务室、不得随意在走廊上走动】 祁究转动门把手的动作顿住,迅速环顾四周。 最后,他看向挂在墙上的医生制服,眼睛眯了眯。 ——患者不允许,可医生允许啊。 此时已经过去了半分钟,祁究快速换上医生制服,制服很合身,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就在他“打扮”完毕准备再次扭动把手时—— 【警告!一旦被医务室工作人员发现,有99%的概率会被指认出您在假扮医生】 祁究:“后果是?” 【会被视作危险病人,强制注射镇定剂治疗】 祁究犹豫了片刻,突然发现了bug,忙质疑道:“可现在是用餐时间,遇到医务室工作人员的概率应该很低?” 【猜测正确,概率为1%】 99%的危险对应1%的概率啊…… 系统可不会主动告诉他这些,还得自己推测。 祁究松了口气,扭动把手的同时笑道:“那,祝我好运。” 医务室的门在身后合上,虽然祁究尽量放轻了动作,但在一片死寂中,关门的声音格外突兀。 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惨淡的灯光从廊顶照下,走廊里也没有风,但吊在廊上的灯总是规律地一晃、一晃,像是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时不时拨弄它,祁究的影子也随着灯光有规律地摇摆。 时间不多,祁究又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 他尽量放轻动作,用最快的速度顺着走廊方向一间间搜索医务室。 他需要找到徐胜易、或是别的“病患”所在的房间,确认被感染员工的状态及后续治疗方案。 只有这样,他才能判断规则里「前往医务室」相关条例是否安全。 很奇怪,这些医务室的灯都亮着,但既没有医生也没有病人。 一切都静悄悄的,静得人发慌。 祁究有种错觉,整个北区医务室已经死在了时间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剩余最后五分钟的时候,祁究推开4号医务室的门。 4号医务室同样没有人,但他很快注意到没有归位的病床、以及床单上一大滩黄色污渍。 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都覆盖不了房间里令人作呕的腥臭。 同样是腥臭味,但和工厂车间里玫瑰鱼肉散发的鱼腥味不同,这里的腥臭更接近于生物内脏腐烂的味道,恶臭中带着刺鼻的血腥。 祁究敢肯定,就在不久之前,徐胜易、或是别的“病人”曾在这间病房里待过。 滴答、滴答—— 他的视线顺着被污染的床单往下,黄色污渍将床单一角染透,此刻正不停地向下流淌黄色液体。 床脚的白色瓷砖上汇集了小小一滩暗浓黄液体,看起来质地粘稠,像是什么组织的分泌物。 祁究忍着恶臭稍微走近,注意到粘稠液里似乎有什么白色的微粒。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将浓稠得让人反胃的腥臭吹散了些。 风?祁究循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本应封死的窗户漏了个洞—— “谁?谁在那儿?” 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糟了。 祁究回过头,看到一位身着护士服的npc站在医务室门口。 她端在胸前的托盘上,放着一支又粗又长的针筒。 9、玫瑰鱼罐头(9) “谁在那儿?”值班护士再次出声询问。 祁究深吸一口气,静默半秒后,穿着医生制服的他站起身,看向值班护士:“是我。” 他确定对方不是刚才接待自己的那位护士后,暗暗松了口气。 “午饭时有位新员工突发感染症状,海默小姐让我过来看看他的情况。”祁究很自然地解释说,他早有准备,记下了先前那位护士的名字。 他站的位置正好被灯光照亮,门口的护士能将他的脸看得一清二楚,越是如此,祁究越不能表现得躲闪或紧张。 既然有99%的概率会被指认在假扮医生,那还是有1%蒙混过关的概率。 事已至此,他要赌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护士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祁究,祁究心脏狂跳,却同样不动声色地回视她。 就这样僵持了三秒钟,护士终于裂开唇角:“您走错房间了,中午那位病人在7号房。” 她信了! 祁究佯作愣了半秒,而后不好意思地笑道:“啊是……我记成上午那位病人的房号了。” 【恭喜您成为1%的幸运儿,npc并未发动强制治疗】 祁究重重地松了口气。 之前系统警告过,一旦被值班护士发现,有99%的概率会被对方指认为在假扮医生,而在这个时间段遇到护士的概率只有1%。 可他不幸遭遇了那1%的倒霉,却成功避开了99%的风险。 两个极端小概率事件同时发生在自己身上,祁究并不认为只是单纯的巧合。 他为什么能轻易争取到工作人员1%的信任?真的是自己的谎言有多高明吗? 祁究并不这么认为,他感觉有什么因素在影响护士的判断。 就和洛德先生第一次见到他时,脸上露出忌惮的表情一样,护士也在看到他后轻易相信他的话,包括指纹录入机提示指纹已经存在于系统……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对了,你不是在食堂用餐吗?怎么突然过来了?”祁究问护士道。 他推测,既然系统给出1%的概率,就说明这个时间段npc们一定会在食堂,除非有什么紧急情况。 护士愣了一下,疑惑道:“我接到了4号房的紧急呼叫铃,难道不是您按的吗?” 果然不是巧合。 但整个北区医务室没有半个人影,又会是谁按下呼叫铃? 祁究摇头,思考了片刻道:“啊,看来又是系统线路故障,今天已经出现两次这种情况了,真是辛苦你白跑了一趟。” 他很快蒙混了过去,护士脸上的困惑消失了,苦笑:“原来是这样,那也没有办法啊。” 还剩下最后两分钟。 “那我去看看7号房的病人,”祁究从值班护士身边经过时,脚步突然顿住,“对了,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反正来都来了,自己也取得了对方的信任,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护士眨了眨眼:“您说,要是我能帮得上的话。” 祁究:“我这边手套和口罩用完了,想麻烦你帮我弄些新的过来。” 他可不想在接下来的车间工作中,继续用手直接触摸浑身黏液的鱼。 “当然没问题,”说着,护士很快就从上锁的医药箱里拿出数十副口罩和手套,递给祁究,“这些够了吗?” 祁究感激地笑笑:“够了,谢谢。” 拿到手套后,祁究几乎小跑着回到7号医务室,又以最快的速度脱下医生制服重新躺回病床上,当然,顺回来的手套和口罩已经收好了。 祁究气还没喘顺,7号医务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真正的医生走进医务室。 她对祁究进行了更细致严格的检查后,给新人主管洛德先生汇报了情况:“经过最后确认,7号员工一切数值指标正常,且并未出现感染迹象,被判定为未被感染,可以回车间继续下午的工作。” “你可以离开了。”汇报完毕后,医生交代祁究。 “好的,谢谢,”祁究从刚躺舒服的病床上起来,视线再次转向挂衣服的墙,“医生,那是您的工作服吗?” 他指了指自己刚换下来的医生制服。 医生顺着祁究所指看去,摇头:“是以前的医生留下的。” 以前的医生? “你没见过那位医生吧?”祁究试探性地问道。 他有这种预感,因为这位医生见到他时没露出类似洛德先生的表情。 医生:“是的。” 祁究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谢谢医生。” * 祁究重新出现在生产车间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这些视线中,有疑惑、有震惊、有失望,当然也有秦让这种真心实意替他松了口气的:“今天中午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连你也出事了。” 祁究笑:“暂时没事。” 洛德先生一如往常裂开唇角:“所有员工已经到齐了,接下来我们要开始下午的工作,因为上午人员出现变动,开工之前,我会给你们重新分组。”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1号、2号、3号、7号员工负责罐装,剩余的员工负责流水线运输。” 也就是说,早上和祁究同组的伍鬼被换走了,两位女士加入罐装工作组。 洛德先生宣布完新分组后,顾真真和季小野明显松了口气,她们可不希望和那个猥琐的男人再待在一起工作。 和上午的流程一样,工作人员进入准备室消毒更衣,因为又要接触腥臭粘稠的玫瑰鱼,众人脸上的神情并不是很美好。 “还好中午没吃东西,不然下午我可能会恶心到吐。”顾真真扁了扁嘴。 季小野没注意顾真真的话,她正看向不远处和洛德先生说话的祁究,只见祁究似乎在争取什么,洛德先生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 “这个、还有这个给你们。” 取得了洛德先生的同意,祁究从兜里掏出三双手套和口罩,分发给罐装组的同事。 “这些是……?”季小野愣了一下,她没料到对方能搞来这些物资,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对方不仅搞到手了,还毫不吝啬地分发给他们。 祁究不以为意地笑笑:“医务室的特产。” “洛德先生同意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说着自己戴上了同款手套口罩。 暗暗观察祁究的举动后,季小野才渐渐放心佩戴手套:“谢谢。” “啊,得救了,终于不用再徒手摸那些滑腻腻的鱼段,”拿到手套的秦让很开心,他没太多怀疑的心思,笑道,“你好厉害啊。” 有了手套的保护,他们被鱼刺扎手的概率大大降低。 罐装组4人也能分出些心思交流信息。 “食堂午餐的味道怎么样?”祁究问道。 秦让:“说起来,只有我还有那个猥琐大哥吃到了。” 说着,他简单把杀妻犯如何言语猥琐、季小野如何控制他吃掉双人份饭菜的过程告诉祁究,“但说来奇怪,根据猥琐大哥形容,午餐的肉饼和鱼头都难以下咽,可我吃的时候感觉还行。” 秦让想了想:“怎么形容呢…也就是普通食堂的普通味道,谈不上难吃或好吃。” 祁究抓住了重点:“所以,并非所有餐食都很可怕?” “至少我遇到的是这样,”秦让比较保守地回答,犹豫片刻后说,“但我的遭遇不一定具有参考价值,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根据以往经验,我容易遇上小概率的好事。” 作为刚过了新人副本、性格天真乐观的小少爷,秦让并不打算向屡次给他提供帮助的祁究隐瞒自己的欧皇体质。 秦让从小就比周围的人幸运许多,一出生就是上亿资产继承人的他,很难体会到寻常人的“不幸”。 就连新人副本顺利通关后,他都能从首战礼包都里开出最高额度的生存币奖励、及一大堆别人梦寐以求的道具。 他这辈子遇到过两件倒霉事,第一件事导致了他的意外死亡,第二件事就是首战礼包里没开出临时导航。 但幸运如他,这个副本一开局就遇上了指路的祁究。 从和秦让“闲聊”的过程中,祁究了解到了两点信息: 一是他们组内有幸运值很高的家伙,二是季小野拥有操纵技能。 所以罐装工作相对流水线来说,其实更安全吗? “所以……今天在食堂时,到底怎么回事?”秦让小心翼翼发问。 祁究并不打算隐瞒他们,笑道:“我没被感染。” “可以告诉我你从医务室那得到的信息吗?我可以用生存币做交换,”季小野看向祁究,提议说,“价格你来开。” 看祁究安安全全回来,她当然猜到他是装的。 “可以,但不是生存币,”祁究也不假客气,直截了当说,“我需要秦让今晚帮我弄点东西,后续也需要借借你们的操纵技能,可以接受吗?” “当然,我保证不会做出有损你们利益的事。”祁究承诺道。 秦让毫不犹豫:“我没问题。” 季小野和顾真真对视一眼:“我们也没问题。” 于是,祁究把在医务室4号房发现黏液的事告诉他们:“从护士那确认过,4号房是早上徐胜易待过的房间,可以确定的是,确诊后他被转移走了,生死未知,而且病房残留着比车间更浓烈的腥臭味。” “所以你认为黏液和徐胜易被感染有关?” “对,第五条车间生产规则并不安全,”祁究说,“后续如果我查出转移地点,会同步你们。”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默,工作过程中很可能会引发不可逆的感染,被感染的工人会被工厂秘密转移到别处,无法预知生死。 可现在他们还不确定,感染的途径除了被鱼刺扎伤外,还存不存在别的可能性。 “说起来,才一个上午,我的愉悦值就下降了10点,”顾真真皱眉说,“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跌破安全线,刷币兑换也不够用。” 季小野叹气:“我也掉了10点。” 秦让奇怪道:“诶?我只掉了5点,你没吃食堂午饭,怎么掉得比我还凶?” “……是你比较幸运吧?”顾真真说。 祁究看了看自己的愉悦值,没吃食堂午饭的他稳定在85点,一个上午只掉了1点。 真的是他和秦让比较幸运吗?还是有别的影响因素? 祁究望着源源不断运送鱼段的流水线发呆。 就在这时,一只从闸刀处漏网的鱼头掉落鱼池,血红色的鱼眼圆滚滚睁着,保持着诡异地仰望天空姿势。 虽然洛德先生鼓吹贝茨工厂拥有最先进的流水线设备,但偶尔还是会有鱼头会从闸刀处掉落,漏到运输鱼段的传送带上。 负责罐装的工人看到鱼头,会很自然地将鱼头捡出来扔掉 鱼头是除了小刺之外,两组工作内容最大的差异。 而上午接触到鱼头的两位女士愉悦值在疯狂掉落…… 所以,鱼头会导致愉悦值快速下降! 作为罐头厂商,贝茨工厂肯定不会允许这样可怕的食材被送到顾客餐桌上—— 祁究按下呼叫按钮:“洛德先生,我知道「生产安全手册」第四条守则的内容了。” 10、玫瑰鱼罐头(10) “「请不要将鱼头混入鱼肉罐头,否则将按严重食品安全事故处分」,我说得对吗?” 《安全手册》开篇,已经明确表示「安全是食品生产的生命线」。 祁究推断,如果属于危险物品的鱼头混入商品罐头,一定会被工厂视作严重生产事故,所以规则很可能和鱼头有关。 通话器那端静默了两秒:“您说得没错,作为生产车间的罐装工人,要时刻记住保证罐头生产的安全和卫生,请不要误将非可食用部位售卖给顾客。” “好的,我明白了,”祁究的态度依旧礼貌,“那冒昧问一下,如果鱼头属于非可食用部分,员工食堂提供的餐食里,为什么会有鱼头这道菜呢?” 洛德先生:“……” 新人主管还真被自家员工给问住了,一时噎住。 祁究:“我合理质疑,现在的餐食供应损害了我们员工的利益。” “继续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寻找途径上报工会哦。”他用一种半开玩笑半威胁的语气说。 通话器那端又宕机了两秒,而后传来低低的讨论声,那边洛德先生似乎在和旁人商量着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洛德先生才回答:“您的意见很宝贵,我会转告给食堂负责人。” 祁究心满意足扬起唇角:“谢谢您,洛德先生。” 【恭喜您将安全生产手册的缺失部分补充完整,解锁生存币*55】 【目前剩余生存币数量:18;待结入生存币数量:100;生存币合计总数:118;】 【恭喜您获得一次附加道具选择权,系统根据您接下来可能遇到的风险,为您开放了以下道具,您可以挑选其一作为奖励: a.愉悦的液体*1(作用说明:一次性道具,可以恢复精神愉悦值10点) b.您的健康管家*1(作用说明:一次性道具,可以成功治愈任何形式的伤害) c.脱盐深海小鱼干*1箱(作用说明:共24盒小鱼干,具体作用未知(?)已知属性:味道可能不是很好) 嚯,这次的附加道具看起来都很实用,当然,除了「c选项」外。 祁究若有所思地看着选项,半晌:“我选择小鱼干。” 系统:…… 似乎从来没有人会选c,就连系统都卡机了两秒。 【请您再次确认自己的选择】系统谨慎又负责地说。 “我选c。”祁究没有丝毫犹豫。 毕竟老师说过,参差不齐c无敌。 而且另外两个道具虽然看上去很实用,但数量都只有一,小鱼干就不同了,虽然也是一,但是是一箱。 比起明确告知道具作用及使用场景,祁究也更喜欢这种充满未知的道具,就好像开盲盒一样,刺激又好玩,说不定还能开出惊喜。 当然,选c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对那只规则里不允许存在的猫感兴趣。 猫曾给他带来很大帮助,和准则里“猫不存在”、“猫很危险”的警告相矛盾,祁究认为,这个矛盾很可能直指副本核心。 他有预感,以后这只小灰猫一定还会出现,囤些小鱼干,有备无患。 而且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到杀死自己的凶手的相关线索。 【奖励分发完毕,请您查收】 与此同时,规则解锁信息开始同步。 所有旅人都收到了解锁的提示,纷纷拿出安全生产手册进行查阅。 秦让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究:“这也太强了,罐装工作几乎接触不到鱼头,你是怎么做到的?!” 祁究苦笑,半开玩笑说:“怎么接触不到,中午食堂不是有这道菜吗?” 秦让扁了扁嘴,心想你不是没吃午餐吗,我这个吃了食堂的人想破脑袋都不可能想到啊…… “不过,比起规则,鱼头可能更危险。”祁究收起笑,将自己对鱼头影响愉悦值的推断告知同组另外三人,“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规则被判定为正确的话,基本不会错了。” 得知真相后众人再次看向废弃桶里的鱼头,顿时觉得整齐仰望星空的鱼头诡异得渗人。 这些鱼头统一微微张嘴,露出锯齿般尖锐的牙,暴突的眼睛布满蛛网状血丝,随着人类注视它们的动作,眼珠的方向似乎也会随着人的注视转动,在黏液覆盖的废弃桶里与人们对视。 被盯久了,人们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 似乎用不了多久,这些死鱼眼珠就会从腐烂的眼眶里弹出来,然后像被捏爆的浆果般在大家的头顶炸裂,浓稠血浆随之溅满一头一脸。 空气里潮湿的腥味越发浓重,仿佛每一寸空气都被眼球液填充。 “别看了,会掉愉悦值。”季小野出声提醒,众人回过神,才后知后觉发现愉悦值持续-1。 “难怪…我们作为车间工人太被动了,没办法主动避开鱼头造成的影响。” “但不管怎么说,这方面罐装组要比流水线组安全很多。” 祁究看了眼秦让:“毕竟我们组里有欧皇。” 很快就到了下午4点,厂房工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完成每日例行体检后再次前往食堂。 祁究走在洛德先生旁,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虽然现在我已经知晓完整的生产规则了,但我有个疑问想咨询您。”祁究询问身旁的洛德先生。 洛德先生态度很好:“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吗?” 祁究:“第二条规则说,禁止携带一切有刺激性气味的物品进入车间,一旦发现立刻收缴并给予警告处分,请问是您亲自执行收缴吗?” 洛德先生宕机了两秒:“是的,怎么了?” 作为新人引导npc,在不违反规则的情况下,他会给予新人最大的指导。 祁究笑,满意道:“没事,我只是想更好地了解工厂规则,谢谢您。” * 经历过午餐,众人对食堂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就连走进食堂大门的脚步都沉重非常。 甚至还有人心里盘算着,如果餐食还像中午那么糟糕,也要学着祁究的样子假装感染逃过一劫。 毕竟前往医务室的优先级大于强制用餐,用规则打败规则是最高效的办法。 以至于大家看到橱窗里的晚餐时,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食堂晚餐同样供应三道菜,分别是红酒炖牛肉、蒜蓉辣虾、牛扒杏鲍菇。 无论是菜品还是菜色都出人意料之外地完美,与中午诡异的餐食对比鲜明。 “卧槽,怎么食堂画风突变,我都要怀疑我们走错副本了。” “难道是因为「鱼头」规则被推测出来,所以诡异的食材不会出现在食堂了?” “也有可能是洛德先生向食堂负责人转告了7号大佬的宝贵意见。” “艹,居然真的有用?” “谁知道呢,可能大佬的意见比较奏效吧?” “话说回来,监管工会真的存在吗?” “……” 调侃归调侃,犹豫片刻后,午饭没吃好的众人已经迫不及待拿起餐盘排队。 只有中午吃了两份鱼头、两份肉饼、四份黏液沙拉的杀妻犯例外,他因为过量食用诡异食材,现在肚子疼得直不起腰。 伍鬼很体贴地看了他一眼:“你帮我解决了午餐,礼尚往来,我可以给你解决晚餐。” 杀妻犯:“……” 伍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客气,同伴就是这样的。” “您好,可以给我每样菜来一份吗?”祁究将餐盘递给打饭阿姨,礼貌地问道。 食堂规则上说「每位就餐人员必须选择两种或两种以上菜品」,祁究对这三道菜都很感兴趣。 而且,一整天没吃东西的他肚子早咕咕叫个不停了。 “当然,年轻人就应该多吃点,吃好了才有力气干活。”食堂阿姨笑得和蔼,很大方地给了他三大勺菜。 “谢谢。”祁究端着满满一盘子菜饭,找了个空位坐下享用。 菜品的美味程度已经超越了员工食堂的规格。 秦让坐在祁究旁边,身为有钱人家小少爷的他吃过许多高档餐厅,此刻他正津津有味地享用食堂晚餐,可吃着吃着,他突然皱起眉头:“这个菜,你们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他突然这么说,季小野拿刀叉的手立刻顿住,警惕道:“怎么了?” 11、玫瑰鱼罐头(11)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紧张地看向秦让。 只见秦让又将一块炖得浓香软烂的牛肉送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沉思,片刻后很肯定地说:“这锅红酒炖牛肉里没放胡萝卜,原本我以为只是阿姨没给我舀胡萝卜,现在看来,肉里也没胡萝卜的甜味。” 季小野愣了半秒:“…哈?” “还有这份牛扒杏鲍菇,也没放青椒,这不是很奇怪吗?”秦让很认真地发问。 季小野疑惑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秦让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因为常规情况下,厨师默认都会放这两样食材的,除非客人忌口特意交代后厨。” 短暂的沉默后,季小野的嘴角抽了抽,一脸你特么逗我玩呢的无语表情。 顾真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小少爷是不是太挑剔了。” 秦让耸耸肩:“我倒无所谓啦,这几个菜做得都很好吃,只是有些疑惑嘛。” 没人注意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但秦让说起来,祁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 胡萝卜和青椒是他最不喜欢的两样配菜,但在现实世界里,除了养父母外,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口味。 今晚的菜应该只是巧合吗? 因为除了巧合之外,祁究再想不出任何合理解释。 他想,或许有哪位“位高权重”的npc口味和他相似吧。 即使「末位惩罚制」和夜里的隐藏危机都哽在众人心头,但及时行乐是过本旅人的基本素养。 这顿饭众人吃得都很满足,在休息区等候用餐时间过去的时候,顾真真和季小野甚至还下了注,赌去食堂卫生间蹲坑的杀妻犯会不会遭遇不测。 很遗憾,杀妻犯除了拉得脱水外,完完整整地从卫生间走出来了。 五点后,原本就阴沉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洛德先生引众人前往员工宿舍。 “工厂的宿舍分为西北两区,女员工宿舍在西区,男员工宿舍在北区,”洛德先生简单地介绍说,并给员工分发门牌钥匙和入住手册,最后裂开唇角道,“请仔细阅读「入住手册」并严格遵守,祝你们在工厂的第一个夜晚好梦。” 众人忐忑又好奇地翻开「员工宿舍」—— 「欢迎入住贝茨工厂员工宿舍,相信您会在这里拥有一段美好的住宿体验,为了您和您舍友的身心安全,请严格遵守以下准则: 1.两位新人共享一间宿舍,请珍惜你的舍友; 2.建议室内温度不要低于26度; 3.6点半后统一熄灯,原则上,天黑后不建议出门; 4.如听到▇▇▇请立刻▇▇▇▇,若不照做后果自负; 5.天亮前请关紧宿舍门窗并从内侧上锁; 6.夜里不会有人敲门,如果听到敲门声,请不要轻易开门; 7.夜里有任何可疑现象,请务必在第二天报告给安保部门,并详细描述夜里情况; 8.如你的室友在夜里突然出现发热、渴水等不适症状,请在天亮后立刻将他送往医务室; …… 祝好梦。」 祁究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钥匙,1079号房,和秦让手里的门牌号一样。 秦让顿时松了口气:“太好了,和大佬你在一间宿舍。” 他真心感激自己的欧皇体质,毕竟宿舍准则看上去过于诡异渗人,他没把握自己能靠幸运值撑过今晚,但有过本无数的大佬舍友就不一样了。 祁究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不辜负”舍友的幸运值。 洛德先生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十分了,请各位尽快回到宿舍洗漱,关灯后就不方便了。” 祁究试探问道:“夜晚熄灯这么早,还不能出门,洛德先生有什么推荐的‘娱乐活动’吗?” 洛德先生唇角诡异的弧度扩大,模棱两可道:“夜晚应该是用来休息的。” 祁究莞尔:“好的,谢谢您。” 一直沉默的伍鬼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门牌钥匙,又微笑着看向祁究:“我们在1051,隔得不近,看来夜里不能互相帮忙了。” 祁究也很配合地做出遗憾的神情:“是啊,太可惜了。” 几人开始朝各自的宿舍走去,分道扬镳时秦让吐槽了一句:“还好和那两人离得远,不然指不定他们会像对徐胜易一样,用我们当牺牲品测试规则。” 想了想他又否定道,“不过有你在,就算住得近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忌惮你。” 祁究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技能栏,笑笑没讲话。 宿舍楼保持着工厂内一贯的风格,水泥房一排又一排耸立在暮色里,规整得压抑。 看久了,会让人产生一种凝视传送带的错觉,一个又一个灰色的格子不停向前移动,有些格子是空的,有些则载着血淋淋的肉类,最后它们都会在高墙的阴影里截然而止。 祁究注意到,宿舍每一扇门窗都上了锁,窗玻璃后黑沉沉一片,没有半点灯光。 整个宿舍区毫无生气,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不适的海腥味。 因为太安静了,这里甚至能听到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两人借着最后的天光寻找门牌号。 “怎么整个宿舍区一盏路灯都没有?”也不知是因为夜里气温骤降,还是因为死气沉沉的氛围过于渗人,秦让打了个哆嗦。 一路上祁究也注意到了,宿舍区甚至连指示灯都没有。 五分钟后,两人终于摸黑找到了标着1079门牌号的房间。 “咔哒”一声响,祁究推门而入,一股暖融融的风迎面吹来。 和冰冷粗糙的建筑外表不同,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宿舍房内已经开足了空调。 开灯后,祁究发现宿舍内设施很简单,两张单人床靠墙摆在东西两侧,一只两米高的柜子立在窗户边,窗户严严实实地上了锁,窗下有一架看起来年岁久远的暖炉。 为什么有空调了还要放置暖炉呢?难道有什么特殊的用处吗? 现在的线索还不足以推测暖炉的作用,祁究打算先做足度过第一晚的准备。 毫无疑问,来到副本的第一个晚上系统肯定会设置危机。 而守则条例里列举的注意事项,全都在描述如何尽可能避开危机、及危机发生后消极应对的办法,并没有说明如何彻底解决危机。 对于过本经验丰富、拥有战力技能的旅人来说也许还好,可祁究和他的舍友都是新人,战斗经验几乎为零,依赖苍白的规则度过最危险的第一晚,并不明智。 道具栏里只有一箱小鱼干的祁究,决定就地取材,从副本内部弄一点“武器”。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系统给他分配了一位幸运值很高的舍友。 这边,小少爷秦让撸起袖子,忙着查找宿舍内可能存在的危险,祁究叫住他:“我们先别急着洗漱,待会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啊,好啊,你说。”秦让答应得很爽快。 祁究:“我们得出去一趟,拿点东西。” 秦让点头:“去哪?” “洛德先生的办公室。”祁究回答。 “什么?”秦让愣了一下。 祁究知道对方会担心什么,飞快地解释道:“洛德先生强调过,「夜晚应该是用来休息的」,作为领导层的他会比任何人都严格准守宿舍规章制度,所以这段时间他大概率会老老实实待在宿舍休息。” 秦让恍然:“原来你问他夜晚有什么娱乐活动,是在试探啊……” 祁究笑了笑,算是肯定了他的话。 秦让又皱眉道:“可你也说了大概率,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祁究打消他的疑虑,“因为你足够好运。” 秦让:“啊……” 对哦,他差点忘了自己的欧皇体质,他猜这也是大佬选择带他行动的原因。 祁究:“所以这次‘探访’行动,必须由你做主力。” “哦哦,”秦让又愣了几秒,问道,“我们要去洛德先生的办公室拿什么东西?” 祁究笑:“这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秦让满脸懵逼:“啊?” 祁究已经从柜子里翻出一支手电筒,他试着按了开关,虽然光线有点微弱,但总好过没有。 “走吧,不然来不及了,我猜6点半熄灯后外边更危险。”祁究已经推开了宿舍的门。 拥有地图的祁究很快找到了洛德先生办公室的坐标,天光已经被海平线彻底吞没,两人借助微弱的手电灯光从宿舍区前往办公区。 天黑后温度又降了,祁究被冻得手脚有些僵硬,他拢了拢衣领继续朝前走。 路上一个人都没碰到,也没看到一盏亮着的路灯,高墙内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陆地吹向大海的声音在耳边呼啸。 风里还夹杂着古怪的燃烧味道,似乎是从生产区的烟囱排出的废气。 置身绝对的安静会让人心生不安,但比起恐惧,有那么一瞬间,祁究突然觉出莫名的熟悉感。 就和被杀那晚一样,错觉此时此刻已经发生过,或能预感到有事即将发生。 “所以……我们到底要去洛德先生办公室偷什么东西?”迎着冷风,秦让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再次问祁究。 祁究从无法名状的熟悉感中回过神,回答说:“还记得生产安全手册第五条规定吗?” 秦让早就背下了所有规则,点头道:“禁止携带一切带刺激性气味的物品进入车间,一旦发现立刻收缴并给予警告处分。” “我和洛德先生确认过,是他在负责收缴的工作。”祁究说。 秦让愣了片刻,了然道:“所以你认为那些收缴上来的物品在他的办公室,然后我们这是要去偷……” “没错,”祁究看向他,“但能不能偷到好东西、能偷到多少好东西,这事儿多多少少需要点运气,所以需要你来完成。” 秦让佩服之余,仍面露疑惑:“可……我们为什么需要收缴的物品?” 祁究:“整个副本的主题是贝茨工厂和玫瑰鱼罐头,我想,所有的剧情设定、包括今晚的危机设置很可能和玫瑰鱼有关,而这些违禁品之所以会被禁止出现在车间,是因为它们和玫瑰鱼的属性相克。” 他想,既然没有足够的装备和资金,那么,用魔法打败魔法是最实惠的做法。 12、玫瑰鱼罐头(12) 十分钟后,两人抵达洛德先生的办公室。 大铁门合得严严实实,门上嵌着一道格格不入的密码锁。 秦让立刻翻开自己的道具箱,他试图启用进门时省下的「普通开锁道具」,可系统的警告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注意,办公区内大门需要「特定开锁道具」才能进入,请勿浪费道具】 “……” “这可怎么办才好……”秦让话音还未落,就看到祁究熟练地在密码锁上输入一串数字。 随着“咔嚓”一声响,门解锁了。 秦让:“……好厉害,你居然弄到了密码。” 大佬的操作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大佬们会喜欢用道具和技能暴力碾压副本,但没想到祁究是经济适用型大佬,喜欢采取最天然无害的办法。 祁究莞尔:“洛德先生不擅长保护自己的隐私。” 早在上午录入指纹时,祁究不仅记下了洛德先生的名字,还记下了他输入的权限卡密码。 毕竟大部分人习惯将所有锁都设为同一密码。 办公室的墙上挂着钟,此时已经接近六点了,他们必须加快行动速度。 好在办公室不大,只容得下一张办公桌和一个柜子,祁究负责在入口处观察情况,搜索偷窃的重任就交到秦让身上。 “办公桌的抽屉里只有一些考勤表,我去看看那个柜子。”秦让手忙脚乱地翻找违禁品,还按照祁究的吩咐将翻找的痕迹恢复原样。 听到考勤表,祁究的心思动了动。 他轻手轻脚将办公室的门合拢,趁秦让翻找柜子的时间,快速看了一下洛德先生抽屉里的考勤记录。 很快,他被两张人员名单吸引了注意,分别是《车间每日绩效考核惩罚名单》及《育苗室委派饲养员名单》。 这两张名单叠在一起存放,他迅速核对了一遍,发现两张名单上的人员名字是完全重合的。 也就是说,因为效率最低、被迫接受「末位惩罚制」淘汰的员工,会被委派到育苗室做饲养员。 而整个工厂的产品只有玫瑰鱼,育苗室必然是培育玫瑰鱼苗的地方。 ——看来玫瑰鱼饲养员是个很不讨喜、甚至很危险的工种呢。 可育苗室到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呢? 秦让虽然是小少爷出生,但在翻箱倒柜上很有天赋,不到两分钟,一堆瓶瓶罐罐就被他扒拉出来摆在祁究面前:“大佬,我找到的东西都在这里,你看看要不要挑一下?” 祁究将资料名单重新整理好,看向秦让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工业喷漆和消毒剂,他很满意道:“都带回去吧,估计都能用上。” 说着,祁究看向办公桌旁的大半箱啤酒,他又顺手拿了两瓶。 今晚收获颇丰。 * 两人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回到宿舍,刚进门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屋里的日光灯突然熄灭了。 宿舍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祁究看了眼时间,六点刚过十五分钟。 “诶,怎么突然熄灯了?还没到六点半啊……”秦让又来回按了几次开关,熄灭的灯始终没反应,他疑惑道,“难道是规则给出的时间点不准确吗?还是说我们的时间不对?” 祁究思考片刻:“还有一种可能,停电了。” 随着灯光熄灭,原本不断发出嗡嗡声的老空调也熄了声。 宿舍瞬间静得可怕。 “啊,我原本以为还有十五分钟可以准备,没想到……”突然意识到什么的秦让呼吸一窒,悚然道,“……等等!停电的话空调就没办法正常运转了不是吗?” “如果迟迟不来电的话,暖气就停摆了……” 他们入住宿舍的第一晚,很可能无法满足第二条守则——「建议室内温度不要低于26度。」 祁究尝试着用通讯器连接外界,但此刻通讯器只能发出‘滋滋滋’令人不安的杂音。 因为断电,信号也随之中断,封闭的宿舍成了与外界隔绝的孤岛。 “大佬,现在怎么办啊?”秦让不停调试通讯器,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手足无措,“我们要不要去寻找洛德先生?或是找别的旅人……” 秦让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自己也意识到,没人知道洛德先生的宿舍地址,而向其他旅人寻求帮助似乎也行不通。 一来看起来比较靠谱的季小野和顾真真在西区女员工宿舍,他们两个大男人过不去;二来伍鬼和那个猥琐大叔已经被他列入危险名单,向他们寻求帮助,很可能就落得和徐胜易一个下场。 祁究没立刻回答,他再次看向放置在柜子旁的暖炉,第一晚会因为停电,空调无法运转,所以才配备了暖炉吗? 这么看来…停电似乎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可暖炉真是破解的答案吗?祁究认为不可能这么简单。 “先生个火吧,太冷了。”祁究被冻得哆嗦了一下。 停电后宿舍温度骤降,尽管知道是不确定选项,但被冻得直哆嗦的两人不得不升起暖炉。 暖炉没办法让室温稳定在26度,但好歹缓解了些冬夜的刺骨。 为了防止一氧化碳中度,两人不敢把窗户封死,留了个卫生间的通风口换气。 暖炉生好后,时间刚好过了六点半。 到了规则里宿舍集体熄灯的时间点。 “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秦让毫无头绪,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舍友当做值得信任的大佬。 “休息。”祁究连着外套衣裤坐在宿舍床上,要养父母还在世的时候看到他么不讲究,一定会被教育的。 秦让愣了一下:“啊?” “累了一天了,放松点,”祁究将一罐啤酒抛给他,“夜晚那么长,后半夜估计有得忙的。” 暖炉的火在噼啪燃烧,火光微弱地照亮祁究的脸。 他脸上难得露出疲惫后的放松。 祁究自己也打开另一罐啤酒,丰富的泡沫像白色的浪花般层层叠叠翻涌至瓶口。 他浅浅尝了一口,眉头皱了皱,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还没过十二点,按照现实世界来说,时间还停留在祁究的十八岁生日。 成年了,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罐啤酒。 可啤酒的滋味显然不如广告里描述的美妙,他不知道是洛德先生的啤酒不好,还是他暂时无法适应成年人的爱好。 秦让看着手里的啤酒,不解道:“我以为这是用作道具的……” 祁究笑:“也算吧,庆祝的道具?” “诶,庆祝什么?”秦让忙问。 祁究又抿了一口啤酒:“庆祝我们还活到现在。” 他发现自己有些适应啤酒的味道了。 秦让难得松了口气,同样喝了口酒笑说:“希望还能喝上明天的啤酒。” 祁究笑,在心里祝自己十八岁生日快乐。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因为太安静了,在屋里也能隐约听到海浪声。 生了炉子的宿舍算不上暖和,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夜晚,酒精能让人暂时缓口气。 为了熬过让人神经紧绷的时间,秦让开始自顾自闲聊。 他说自己这辈子只倒霉过一次,作为继承人的他参加父亲公司的公益活动,结果坐飞机前往目的地的时候遭遇□□劫i机,可就是那唯一一次的倒霉直接要了他的命。 “大佬,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秦让闲聊问道。 “被杀。”祁究脱口而出。 “什么?!”秦让吓得差点把啤酒摔在被子上,片刻后又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失礼,忙道,“抱歉啊,我没想到是这样。” “没关系。”祁究喝了口酒,没继续往下讲。 为了保持精力,两人约定好轮流值守,秦让上半夜,祁究下半夜。 祁究闭着眼打盹,无论是大脑还是身体都高速运转了一天,没多久他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祁究回到市综合医院住院部,他沿着走廊朝弟弟的病房走去,医院似乎忘了开中央空调,走廊上冷兮兮的,浓烈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 弟弟是在半年前住院的,之后再没机会出院。 半年前,养父母载他去参加弟弟的电影首映礼,回来的路上一家四口遭遇严重车祸,养父母当场死亡,弟弟则被宣判完全丧失认知能力。 只有祁究受了轻伤,休养了不到一周就完全恢复了。 梦里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弟弟的病房,病床的窗户大开着,冷风卷着雪絮灌入屋内。 病床上无法活动自如的弟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合同单,被平整放在弟弟睡凹的枕头上。 祁究拿起合同单,可单子上的文字就像流动的色块,无论他多努力都看不清合同上的内容,祁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突然剧烈跳动。 是梦境,又是诡异的梦境。 下一秒,病房呼叫铃大作,祁究手里拿着无法看明白的合同,和崩塌的医院建筑逐渐融化…… “叮叮叮——” 通讯器在枕头边震动,祁究在员工宿舍里睁开眼,他只用了半秒就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而后迅速拿起通讯器—— 本该接收不到信号的屏幕上显示了一串古怪字符。 “喂?”祁究接通通讯器,刚睡醒的他声音有点沙哑。 通讯器那端却没人回答,只有祁究略显急促的呼吸在死寂中蔓延。 “您好,”祁究的声音很快恢复平静,“这里是1079宿舍7号员工。” 通讯器那端依旧是沉默,祁究竖起耳朵,对方身处的地方似乎很安静,既没有海浪声,也没有呼啸不断的风声。 “喂,请说话。”祁究很耐心地等了差不多一分钟。 终于,通讯器那端传来低低的声音——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祁究的瞳孔微微扩大,隔着通讯器微弱的电流,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和他的一模一样。 难道是恶作剧吗? “你是谁?”祁究握着通讯器的手在不自觉用力,手心被汗浸湿。 “杀了我的人,是你吗?”祁究直白质问对方。 他的心脏莫名狂跳,声音也有些抖。 13、玫瑰鱼罐头(13) 他的发问似乎被寂静吞没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时间被无限拉长。 祁究清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深吸了口气,耐不住又问:“你是凶手吗?” 和他同样的声音在通讯器那端响起:“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但今晚我是想告诉你——” 通话器突然传来断断续续、令人心烦意乱的杂音。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哔—— 信号截然而止,对方的声音在瞬间被中断。 祁究愣了半秒,当他再次看向通话器屏幕时,那串古怪字符消失了。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与此同时,通讯器传出的杂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噪音肆无忌惮地入侵他的每一处神经,宿舍也开始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整栋楼就会崩塌…… 这一切太过混乱荒谬,祁究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终于意识到——梦。 刚才他并没有真正醒来。 摇晃感在不断升级加剧,意识到自己仍身处梦中梦后,祁究熟练地闭上眼睛,放松神经随梦逐流,紧接着是熟悉的失重感,下坠是连接现实与梦境的通道。 终于—— “大佬,醒醒,好像有东西过来了!”值守的秦让拍了拍祁究的肩膀,尽管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能听出语气里的颤抖。 祁究很快睁开眼睛,他压下有些急促的呼吸,迅速看向秦让,两人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 “嚓、擦、嚓……” 类似于拖行重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与此同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潮腥气。 “嚓——” 声音在宿舍门外截然而止,两人顿时屏住呼吸,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这晚没有月光,宿舍楼附近也没有路灯,玻璃窗上无法倒影出对方的影子。 但隔着一扇门,两人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停在了门后。 因为神经过于紧绷,秦让身上开始发抖,为了防止自己喊叫出声音,他很自觉地用手捂住嘴。 另一方面,他开始疯狂搜索新人首战包开出的攻击性道具,决定待会情况一不对劲直接采用疯狂攻击保命。 “滴答、滴答。” 门外突然传来类似液体滴落的声音,祁究竖起耳朵,他和秦让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滴答声越来越密集,弥漫进来的潮腥气也越来越粘稠,甚至让人觉得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变得黏糊糊的,像是包裹了着一层黏液。 借着炉火微弱的光,祁究注意到门缝下已经积聚了一小滩液体。 但光线实在太暗了,床铺和门还有一定距离,祁究实在看不清液体的具体性状,此时他也不能贸然上前查看。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 秦让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规则手册上明确写了「夜里不会有人敲门,如果听到敲门声,请不要轻易开门」。 夜里不会有人敲门的话……那敲门的东西必然不是人! 秦让求助似的看向祁究,祁究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液体看,秦让不敢擅自发声询问对方计划,六神无主的他只好把道具栏里的火药箭兑换好拿在手上。 敲门声越来越密集、动静也越来越大。 很快,门外的东西耐心耗尽,敲门变成了剧烈撞门。 宿舍的门并不结实,被对方用力撞几下便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看这个样子,用不了几分钟这扇门就会被彻底摧毁。 秦让看祁究没有应对的样子,神经绷到极限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了,颤抖着手瞄准门的位置。 下一秒,火药箭照亮夜色,精准射向正拆门入内的不速之客方向。 秦让的体力值很低,而且在此之前他并没有练习过射箭,但他的幸运值足以让他射中猎物。 “轰隆”一声,不速之客身上燃起火焰,它拖着脚步向后退了一步,可两秒后它身上的火势迅速熄灭,粘稠腥臭的液体重新将它保护起来,火药箭并没有给他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但刚才强烈的火光让祁究看清不速之客的模样。 它身长大约一米七左右,像蜥蜴一样拥有短而粗的四肢,虽然能直立行走,但躯干部分占了身体百分之八十的比例。 它全身皮肤被凹凸不平的鳞片覆盖,鳞片外包裹着一层黄色的粘稠液体、液体似乎分泌得很旺盛,顺着它的鳞片源源不断向下滴落,它所过之处均有残留。 它的头部仅有一个拳头大小,头的上半部分嵌了一双滚圆暴突的眼珠,密布的红血色像蠕动的寄生虫般缠绕巨大的眼球。 它的整个头部就像玫瑰鱼的放大版,特别是那双暴突得诡异的眼珠。 秦让无暇欣赏这位形态诡异的不速之客,他又从道具栏里摸出了一把标注有「锋利匕首」的物品,借着自己的幸运值朝不速之客投掷而去。 但毫无章法、只靠幸运值硬撑的作战不仅无法逼退怪物,反而彻底激怒了原本只是跃跃欲试的怪物。 怪物狂躁地甩动身上鳞片,坚硬的质地发出类似铁片摩擦的声音。 飞掷而来的匕首被坚硬的鳞片反弹倒插在宿舍的墙壁上,怪物身上的黏液也随之散落四处,好几滴黏液朝祁究所在方向落下,祁究试图躲闪开,可不慎被其中一滴黏液溅到了脖子上。 “滋啦——”被溅到的皮肤仿佛被高腐蚀性溶液灼伤,祁究疼得拧了拧眉。 暴怒的怪物不停扇动满身鳞片,与此同时裂开嘴唇露出锋利的牙齿,嘴里的黏液疯狂外溢,暴红的眼珠看向忙着闪避的祁究,甚至发出类似吞咽唾液的“咕噜”声。 “操,道具栏里的猎i枪没有子弹!”旁边的秦让绝望哀嚎。 正周旋着研究怪物属性的祁究看差不多了,对秦让说:“不用浪费了。” 在祁究说话的瞬间,彻底被激怒的怪物朝他的方向冲来,祁究手里不知何时拿了灌满的喷枪,他甚至戴好了防染色的手套,在怪物即将把他撕成碎片的刹那,喷漆阀向两侧弹开,被雾化的彩漆均匀洒向怪物的皮肤,劣质漆料刺鼻的味道甚至盖过了潮腥味。 一瞬间,痛苦的哀嚎声突然从怪物嘴里发出,它立刻停止进攻匍匐在地,像鱼鳃又像耳朵的两颊疯狂扇动,躯干部位似乎因无法获取氧气而激烈起伏,他保持匍匐的姿态向后退去,试图退出这间宿舍。 祁究饶有兴味地盯着步步后退的怪物,甚至像做实验般上前一步,手上换了瓶消毒剂,边按下喷头边仔细观察怪物的反应,哀嚎的怪物持续痛苦挣扎着,被消毒剂污染的鳞片也从它身上一片片掉落。 看来消毒剂也拥有同样的效果。祁究推了推眼镜。 短暂的挣扎后,这位不速之客顶着五颜六色的漆皮,几乎是连滚带爬离开这间噩梦宿舍。 祁究目送它远去的狼狈背影,无奈地耸耸肩:“希望它在今晚的派对上玩得尽兴。” 说着他自己也打了个喷嚏,毕竟劣质漆料的气味实在太刺鼻了。 “好走不送。”祁究脱下被彩漆污染的手套,很规矩地扔在垃圾桶里。 被怪物拆掉的门,此刻很应景地在他脚下发出“咯吱”一声响。 秦让整个人呆住了。 事实上从祁究拿出喷漆当武器时,他就一直目不转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对方的骚操作。 祁究当时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包括他“送走”怪物的模样,真的像是狂欢舞会上恶作剧的主人。 祁究给宿舍通了会儿风,待刺鼻的气味散干净后,祁究又换了双干净的手套,将倒地的门重新搭好,门虽然不严实但好歹遮了大部分寒风。 他想了想,又卷起棉被将门缝隙遮严实,这鬼地方夜晚实在太冷了,敞着门睡很可能直接会被冻死。 “来搭把手?”祁究对呆愣在旁的秦让说。 秦让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好、好。” 秦让撸起袖子,仔细将怪物留下的痕迹打扫干净,黏液不知道有什么特殊成分,和它混合后油漆很容易清理。 他有点洁癖,大半夜里里外外将宿舍拖洗了三次。 “小心它的黏液,具有腐蚀性,不要碰到皮肤,”祁究交代道,随后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让你花费了这么多武器道具。” 秦让摇头:“没关系,能保住命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祁究:“不过好在这些道具还是换来不少有用信息的。” “从刚才你和它的交手来看,第一,普通的攻击无法对它造成实质性伤害,但连续不断的攻击可以让它停留在原地无暇进攻,如果在有足够道具、又有足够精力的情况下,可以通过持续不断的攻击压制它,就是太费道具了。” “第二,它的黏液具有强腐蚀性,但现在没办法确定会不会对我们造成更大的伤害。” “第三,现在能确定它和鱼类拥有相似的特征,非常害怕油漆和消毒水的气味。刺激性气味是目前已知它的最大弱点,反过来推测,它很可能是玫瑰鱼的变异体,但……” 祁究看向粘稠的黄色液体,眉头皱了皱,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黏液—— 无论是传送带上的玫瑰鱼,还是北区医务室的病床下,都能找到同款黏液。 黏液似乎是窜起这些线索碎片的绳索,但绳索尽头是什么,现在还没办法下结论。 这边秦让好不容易消化掉对方给过来的大量信息,愣了足足半分钟,最后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鱼害怕油漆吗?”祁究无奈地笑笑,“以前养过一双斗鱼,但因为搬家时油漆味道没散干净,它们陆续挂掉了,我还难过了好久。” “其实也不是那么确定……主要还是因为工厂的违禁品名单里有油漆,我想试验一下违禁品对于怪物是不是真的适用,”祁究又补充道,“其实挺冒险的。” 秦让挠了挠头:“不光是这个…就…所有这些…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秦让已经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来描述对方疯狂的行动及精准的判断。 “啊,”秦让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早猜到了,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在门窗上涂油漆。” 祁究弯了弯唇角:“这样虽然省事,但不就错过线索自动送上门的机会了吗?” 秦让目瞪口呆:“好家伙,原来大佬们都是这么玩的。” 祁究不置可否笑笑,打了个哈欠道:“待会弄干净,我去重新洗个澡,想补个觉来着。” 秦让:“……” 此时刚好午夜十二点。 系统会计如约而至—— 【恭喜您成功避开第一夜的生存危机,解锁生存币*100】 【接下来将为您进行生存币结算】 【目前剩余生存币数量:8;结入生存币数量:180;生存币合计总数:188】 【恭喜您在副本里顺利存活了一天,主线生存目标:剩余6日】 【请您保证拥有充足的生存币及愉悦值】 仅仅第一天,祁究就盈利了188个小时的生命。 他对系统的奖励制度挺满意的。 惊心动魄的一天总算结束,祁究也正式过完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这样刺激又别致的生日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 如果他还能有一辈子的话——祁究无奈地想。 当然,他也为今晚的冒险付出了代价。 直到现在,祁究脖子上被黏液灼伤的部位还在持续发烫发疼。 他洗完澡入睡时,疼痛不但没减轻半分,甚至隐隐有加重的趋势。 第二天天没亮,祁究就被脖子上剧烈的灼伤感弄醒。 疼痛感从脖子处蔓延到耳后,太阳穴因为疼痛在突突跳动,一阵又一阵扯着头骨神经,比拔智齿患上干槽症更难受。 更糟糕的是,祁究发现,自己的愉悦值一夜之间跌落了10点。 14、玫瑰鱼罐头(14) 天光渐渐亮了起来,季小野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直到黎明时分,她才闭眼休息了一会儿。 对于两位女士居住的1221宿舍来说,昨晚是个难得的“平安夜”。 宿舍楼停电了,通话器失去信号,在宿管规则的限制下,与外界失去联系的异乡人只能自行解决危机。 入住手册第二条明确写着:「建议室内温度不要低于26度」。 很幸运,顾真真在上一个本里刚好拿到了室内保温道具,于是他们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副本首夜。 但其他人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看时间还早,两位女士准备到男员工宿舍区查探情况。 她们先抵达杀妻犯和伍鬼入住的1051号宿舍。 还未走近,她们就注意到1051号宿舍的大门碎在地上,一股浓烈又古怪的腥气弥漫而来,像鱼类腐烂发酵的味道,又混了一点新鲜的血味。 季小野和顾真真对视了一眼,各自备好武器朝1051走去。 越是靠近腥味越重,浓烈到刺鼻。 两人越过断裂的门,小心翼翼朝屋内看去。 对着门的单人床上没有人,使用过的被子凌乱翻卷着,屋内很安静,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响,似乎有人在洗漱。 可当顾真真看清另一张床的情形时,禁不住低低“啊”了声,她忙用手捂住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身旁的季小野。 季小野拧起眉头,眼前残忍恐怖的景象挑战着所有人的承受能力,她没忍住别开了视线—— 躺在另一张单人床上的杀妻犯奄奄一息,他的眼睛半睁着,从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吟。 他上半身遍布斑驳血迹、以及被强腐蚀性物体灼烧后的腐烂组织。 他的大腿绷着两条止血带,止血带已经彻底被血染红了,止血带包裹着剧烈撕扯后断裂的骨骼和肌肉,他的两条大腿没了,垫在腿下的被单已经变成了红褐色。 太惨了,已经基本看不出躺在床上的是个人类。 最惨的是,此刻他拖着半条命忍受着腐蚀和断腿的剧痛。 似乎感觉到了光线变化,杀妻犯挣扎着撑开眼皮看向来人,身体的颤抖变得剧烈:“求求、让我死……让我……死。” 他恐怖又可怜地哀求,吓得顾真真往后退了一步。 “两位女士早,”浴室的水声截然而止,洗漱完毕的伍鬼推门而出,微笑着看向两位女士,“希望我的朋友没有吓到你们。” 季小野微微挑眉看他:“看起来,昨晚你们这挺激烈的。” “没办法啊,没弄到调节温度的道具,损失实在有点大了,”伍鬼看着自己生不如死的舍友耸耸肩,再次看向两位女士时,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看来你们很幸运,道具也很充足。” 他的视线让人不舒服。 季小野瞥了眼那边的杀妻犯:“都这样了,你还给舍友用吊命药,看起来你的道具才是绰绰有余。” 伍鬼不置可否地笑笑:“舍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嘛。” 季小野早看出来了,那个猥琐男伤成这样还没死,必定是用了续命的道具。 但他很显然是个新旅人,所以道具一定是伍鬼的。 伍鬼又绝非惦念伙伴情谊的人,况且他们俩看起来也不像真的伙伴。 应该是伍鬼强行留猥琐男一命,利用奄奄一息的他观测被怪物伤害后的后遗症。 猥琐男伤成这幅鬼样子,想必也有伍鬼的功劳在。 难道宿舍规则第一条:「两位新人共享一间宿舍,请珍惜你的舍友」,指的是危机降临时,牺牲舍友给自己保命才是活路吗? 如果这样的话,1号玩家和7号玩家或许…… “不知道1079那两位年轻人怎么样了呢,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去看看吧?”伍鬼又说。 看来伍鬼和季小野想到一处去了。 * 远远看去,1079的门好端端的合拢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只要稍稍走进,就能看清门上累累抓痕。 宿舍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悄无声息得诡异。 季小野的心提了提,她立刻抬手敲门,可没敲几下门就塌了。 季小野:“……” 一股奇怪的化学品味道扑面而来,但很快,味道就被独特的鱼腥味覆盖住了。 伍鬼鼻子动了动,他没能分辨出转瞬即逝的奇怪味道究竟是什么。 门塌声惊动了睡梦中的秦让,他不耐地翻了个身,撸起枕头遮住光线,迷迷糊糊说着梦话:“呜呜呜洛德先生我保证再也不摸鱼了…请不要惩罚我…” 众人:“……” 这家伙还躺在床上做被末位惩罚的噩梦呢。 看秦让睡得很沉的样子,实在不像昨晚经历过什么危机,可这扇崩塌的门说明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恶战。 “喂,再不起来的话,要被迟到惩罚的就是你了。”季小野看不下去了。 秦让这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他睡眼惺忪地看向门口众人,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啊”了声。 “要迟到了吗?!”秦让迅速坐起身,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就在这时,脖子上敷着一条湿毛巾的祁究从浴室走了出来:“各位,早啊。” 祁究一如往常笑着打招呼,他清楚此刻所有人都在观察他的房间、以及他的状态。 但被彻底打扫过的宿舍一览无余,但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他也已经将剩余的喷漆和消毒剂收好。 “你们昨晚遇到怪物了吧?”季小野直接了当询问。 祁究回答得坦荡:“嗯,有‘不速之客’光临了。” 他没继续说下去,众人也明白了,他并没有将‘不速之客’的击退过程告知众人的打算。 伍鬼试探问道:“你们宿舍好像有什么味道?” 祁究假装不知道他所指,漫不经心道:“这鬼地方一直弥漫着散不掉的鱼腥味,真的很讨厌。” “看来昨晚少了一个人。”他飞快地看向众人,又说道。 季小野看了眼伍鬼:“他的舍友伤得重,正卧床休息。” 其实季小野有些意外,1079宿舍两人能手脚齐全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说明她之前推测是错误的——牺牲舍友不是保命的唯一答案。 季小野余光看向身侧的顾真真,悄悄松了口气。 祁究将毛巾拧干挂好,季小野眼尖地发现他脖子上有一片腐蚀痕迹。 症状和猥琐男身上的腐烂伤口类似。 “你受伤了?”季小野问。 祁究点头:“被怪物的黏液溅到了。” 脖子上的疼感和灼伤感在持续加剧,被疼醒的祁究用冷水给伤口降温,他计划着再去医务室弄点酒精消毒。 他体质本来就比寻常人弱些,如果伤口感染恶化,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更糟糕的是,他的愉悦值也在被腐蚀后快速下跌。 季小野将一枚止疼药递给祁究,祁究看了她一眼,接过药:“谢谢。” 现在的他十分需要止疼药,当然,他会用有价值的东西与对方交换。 “不客气,昨天你也把手套分给我们。”季小野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 已经早上八点半,众人收到了洛德先生传来的通讯讯息—— [各位早,希望你们在贝茨工厂度过了愉快的第一夜,开工时间就要到了,请各位尽快抵达车间开始一天的工作。] 于是一行人开始往车间方向走,路过1051宿舍时,祁究和秦让看了眼宿舍内的情形。 秦让吓得差点没忍住呕了出来,祁究则皱了皱眉,视线从杀妻犯转到立于单人床旁没完全熄灭的暖炉。 “你们昨晚生暖炉了吗?”祁究问旁边的季小野。 季小野摇头:“真真她有保温道具。” 祁究点了点头后就沉默下来,他再次若有所思地看向暖炉。 也就是说,昨晚三组人里,只有季小野那组没生暖炉的火。 也只有她们那组是“平安夜”。 所以“不速之客”的触发规则之一,是暖炉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第四条规则「如听到▇▇请立刻▇▇▇▇,若不照做后果自」被屏蔽掉的部分,很可能和暖炉相关。 但现在已知的线索里,变量实在太多了。 除了暖炉这个不同点外,室内温度是个大问题。季小野组室温按照宿舍规则维持在了26度以上,不遇到怪物也很正常。 祁究决定再观察一晚。 “有什么想法吗?”季小野问祁究,“作为交换,接下来我可以继续给你提供止疼药,这玩意儿我们备了不少,也可以在接下来几天给你们供应保温道具。” “当然,在我能力范围的操纵技能也完全没问题。”季小野给出交易砝码。 祁究笑:“成交。” “1051房里那位断腿的家伙,是被伍鬼牺牲掉的,”祁究将昨晚测试出来的怪物特性同步给了季小野,他强调说,“普通的攻击无法对怪物造成实质性伤害,连续不断的攻击可以让它停留在原地无暇进攻,但这样实在太耗费精力和道具了。” “伍鬼房间里并没有违禁品的踪影,也就是说,要么伍鬼有足够多的攻击性道具、以及强大的精神力足够消耗一整晚,要么……怪物在食用完他同伴的双腿后,就吃饱喝足离开了。” 季小野恍悟:“所以‘不速之客’的目的,是过来用人类填饱肚子?” “我猜测大概率是这样,宿舍规则的存在是防止员工被怪物袭击。”祁究继续说,“这样,宿舍规则第一条「请珍惜你的舍友」也有了解释,因为怪物只是为了吃饱,所以在极端情况下牺牲舍友可以给自己保命。” 一时间众人沉默下来。 顾真真打了个寒颤:“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季小野想了片刻:“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这些怪物是玫瑰鱼的变异体。” “玫瑰鱼夜里会变成怪物在工厂宿舍区猎食,因为它们需要进食人肉,”季小野分析说,“而车间里受伤感染的员工说是被送往医务室,但很显然,他们会被无声无息转移到别处,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我猜测他们是被做成了玫瑰鱼的人肉饲料。” 秦让点头:“感觉这样能圆上了。” “那感染又是什么?”祁究自言自语般发问。 季小野:“很可能这是做成人肉饲料的借口?” 祁究摇头:“可感染症状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季小野拧着眉头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对方的质疑没有错。 祁究:“除了感染没弄清之外,还有我在医务室看到的黄色黏液。” 毕竟医务室里看到的、和昨晚“不速之客”身上流淌的是同款黏液。 与其说受伤员工会被做出人肉饲料,祁究更倾向于昨晚的“不速之客”就是受伤员工的变异体。 ——可感染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工厂管理层知道多少真相?工厂的目的又是什么?进食人肉后怪物会有什么变化? 太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看来,今晚要想想办法,让新来的“不速之客”在宿舍多坐一会儿才行呢,祁究想。 15、玫瑰鱼罐头(15) 洛德先生已经穿戴整齐等在车间:“欢迎各位,昨晚都休息好了吗?”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看来,还有一位员工没到齐呢。” 伍鬼回答:“我的舍友昨晚生病了,今天没办法来车间继续工作,我替他请一天假。” 洛德先生的笑容凝固了一瞬,而后裂开的弧度更夸张了:“好的,我明白了,5号员工今天因病请假。” “需要去一趟医务室吗?”洛德先生又问。 “他只是普通头疼感冒,静养就能好。”伍鬼回答,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观测对象现在被送入医务室。 对伍鬼而言,自己的室友昨晚被怪物重伤,正好能用作观测重伤后果的试验品。 即使明天室友会因为末位惩罚制被送走,但今晚的观测时间想必已经够了。 至少要挨过今晚。 洛德先生沉默一瞬:“我对5号员工的遭遇感到抱歉,期待他休息好后重返车间。”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洛德先生并没有强迫杀妻犯去医务室看诊。 “请各位珍惜自己的舍友。”洛德先生又强调了一句。 已经摸清了牺牲舍友可以保命规则的众人并没有太在意这句话,只有祁究皱了皱眉。 「珍惜舍友」的规则已经明确写在住宿守则上,按理说,洛德先生没道理再重复一次…… “因为生产人员有所变动,今天我要重新给你们分组,”洛德先生说,“1号、2号、6号员工负责罐装,3号、7号员工负责流水线工作。” 7号员工祁究:“……” 3号季小野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耸肩。 已经探索出鱼头能加速愉悦值下降,流水线工作象征着更高的风险。 在被黏液腐蚀后,祁究的愉悦值已经快速下跌,现在还叠了流水线的debuff…… 雪上加霜。 看来今天流日运势很不好。 被幸运眷顾的秦让今天开起来很没精神:“和用同伴做实验的家伙在一组,我总感觉很危险啊。” 季小野:“现在车间已经没有需要测试的规则了,他不会无缘无故拿你开刀。” “需要担心的是7号才对,”季小野看了眼面色明显更苍白的祁究,“大佬今天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脖子上的伤口疼痛愈加剧烈,已经发展到止疼药都没法控制的程度。 一个上午的工作下来,祁究的愉悦值跌到了50点。 祁究:“系统老师,请问用生存币兑换愉悦值大概什么价位?” 系统一开始就提醒过,生存币可以兑换愉悦值,但价格过高建议慎重考虑,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祁究并不打算动用自己的生存币。 【根据今日汇率:100生存币=1点愉悦值】 祁究放弃:“……谢谢,我知道了。” 1点愉悦值无法力挽狂澜,但100生存币是他的大半财产。 兑换的路子不适合穷人,看来得从副本剧情想办法才行…祁究思考着,视线转向了医务室。 整个上午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没有意外发生,很快,祁究等到了体检时间。 和昨天一样,护士给每位员工进行了体温检测及血液反应测试。 祁究询问护士:“您好,请问我需要进行特殊治疗吗?” 护士看了眼他被黏液腐蚀的皮肤组织,表情冷淡:“抱歉,这不在我的专业范围内。” “哦,好的,”祁究从护士的反应推导出,怪物黏液侵蚀并不会造成感染,否则他将得到和徐胜易一样的待遇。 这么看来,黏液腐蚀只会造成愉悦值下降,相当于debuff的存在。 “那您知道谁可以治疗这类伤口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祁究又问。 护士:“据我所知,没人可以治疗。” 祁究:“……谢谢告知。” 令人绝望的回答。 但祁究相信,副本里既然设定了可以影响愉悦值的因素,为了维持系统平衡,那一定也存在可以克制的办法。 祁究看了眼道具栏里仅剩的一箱小鱼干,思考片刻后,突然有了个实验想法。 但这个实验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进行,他还需要拥有足够自由活动的时间,看来只能安排在晚饭后熄灯前的时段了呢…… 祁究计划着,眼下还有需要解决的事。 前往食堂的路上,他走到洛德先生身边:“洛德先生,昨晚发生了一些意外,我宿舍的门坏掉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安排人手修一修。” 洛德先生:“好的,住宿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反馈。” “谢谢您,”祁究礼貌地微笑,“事实上我还有件事想要向您咨询,但不确定是否合适。” 洛德先生:“请说。” 祁究:“我想知道,如果绩效考核没通过的员工突然遭遇不测,那惩罚的情况会一笔勾销,还是另外寻找替补?” 洛德先生神色复杂地看了过来,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我说的‘遭遇不测’,并不包括4号员工那种工作中受伤的状况。”祁究补充道。 洛德先生意味不明地盯着他,半晌:“请珍惜自己的舍友。” 他一字一字,将晨会上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看似无关的回答,祁究却似获得了什么重要线索,微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他满意地扬起唇角:“谢谢您,洛德先生。” * 自从昨天午餐后,诡异的“仰望天空”菜式再没有出现在食堂的橱窗里,就连令人不适的红色黏液酱汁沙拉和可疑肉饼也绝迹了。 众人不确定是因为「鱼头」规则解锁了,还是因为祁究和洛德先生反应了情况。 “托了你的福,我们每天都能吃上这么好的饭菜,”季小野端着焗蘑菇和柠檬鸡排,坐在祁究秦让对面,“这是我进入规则图鉴后,餐食供应最好的一个副本了。” “当然,第一餐除外。”她将一块汁水丰富的蘑菇送入口中充分咀嚼,她很珍惜副本里每次吃到美食的机会,因为说不好这是不是自己最后一顿饭。 秦让却显得有些焦虑,他心不在焉地扒拉盘子里的蘑菇,擅长观察人心的季小野看出了不对劲,忙问他:“怎么了?” 秦让恍惚回过神:“没、没什么。” 他眼神闪烁,为了掩饰自己拙劣的演技忙低头塞了口蘑菇。 坐在对面的季小野定定地盯了他片刻,而后微眯起眼睛试探道:“伍鬼找你做交易了?” 秦让突然哆嗦了一下,手里的叉子也猝不及防滑落,看他的反应季小野立刻笑了:“哟,我胡乱猜的,没想到猜中了呢。” 秦让脸色煞白:“对、对不起,我…” “……我应该先跟你商量的,对不起!”秦让声音发抖,在不停和祁究道歉。 其实当时伍鬼提出做交易,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找祁究商量的。 但当时伍鬼只给他十秒钟的考虑时间,他在慌乱之中就急忙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祁究面色平静,问道:“他想知道昨晚我们宿舍对付怪物的方法,所以用提高效率的道具和你交换?” 秦让瞪大眼睛,顿时哑口无声,半晌,他羞愧地低下头:“原来你知道了……” 祁究如实说:“事先不知道,但刚才想了一下还挺明显。” “伍鬼只有一个舍友,昨晚牺牲得差不多了,今晚想必也不够怪物吃了,他需要寻找另外的应对办法,而比起弄到季小野她们的升温道具,你显然更好入手,”祁究继续说,“毕竟你一直很焦虑,担心下一轮末尾惩罚制会落到你头上。” 做了坏事被看穿的秦让脸色一阵白红,难堪地绞着手:“明天末尾惩罚一定会落到我头上,只剩下我这个新人了。” 秦让很有自知之明,他并不认为好运能让他躺赢,毕竟好运总是随机降临,不可掌控。 在弱肉强食的副本世界,好运可以锦上添花,但永远不可能和硬实力相提并论。 “但确实是我错了,是你探索出来的规则和解法,我不应该私自用它来交易道具。”秦让也很清楚,如果明天被惩罚的不是自己,那一定会是另外三人中的一位。 顾真真啧了啧:“小少爷,你现在应该担心的问题,不应该是他给你的道具到底靠不靠谱吗?” 秦让愣住了:“……什么意思?提高效率的道具他确实给我了的。” 顾真真笑了:“你不知道吗?效率道具是有使用时长的,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伍鬼给你的道具,只能提高五分钟,你觉得对明天的工作会有帮助吗?” “你不会真没检查道具的使用时长吧?”季小野挑眉道。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秦让额头直冒冷汗:“我……我不知道要检查。” 顾真真翻了个白眼。 秦让忙去确认,交易时因为内心忐忑不安,他只顾着确认道具作用,并没有点开详情查看到使用时长,是他太疏忽了…… 顾真真笑:“我要是对方,也专挑这样的新人下手。” 所有人都看向秦让,他的脸色肉眼可见越来越苍白,嘴唇也在克制不住颤抖,不用他说出口,季小野就明白这位小少爷被人忽悠了:“使用时长只有几分钟?” 秦让愣了半秒:“不是……” “哦?”季小野有些意外。 最后,秦让喉结艰难滑动:“只有……5秒钟。” 一瞬间,空气陷入沉默。 5秒钟能提搞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小少爷被忽悠了,但没想到的是,被忽悠得这么惨。 秦让肩膀绷得很近,整个人都在发抖。 祁究看向坐得离他们并不算近的伍鬼,对方正津津有味享受着食堂的饭菜。 他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开口:“可伍鬼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真真:“节约成本、利用傻白甜套消息还需要理由吗?” “可如果伍鬼道具充足的话,他犯不着用伪劣道具激怒秦让,甚至可能会用真正的效率道具和我交易消息。”祁究很清楚,伍鬼很谨慎,而且有些忌惮他,和徐胜易的情况不同,正常情况下,伍鬼不会轻易招惹他、甚至和他同一宿舍的人。 除非他已经被逼急了,比如道具真的不够了。 “在关系到生死的情况下,只有极度紧缺,才会冒险「压缩成本」。”祁究说。 季小野立刻明白其中关窍,皱眉道:“如果伍鬼效率道具不足,在接下来的生产流程里,为了躲过末尾惩罚制,他大概率会不择手段,毕竟这是他们「死囚会」成员最擅长的事。” “死囚会?”只过了新人本的秦让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季小野解释:“一群现实世界的死刑犯,里边大多是穷凶极恶的家伙,他们被判死刑后通过违规操作进入规则图鉴,并掠夺式抢夺正常旅人的生存资源,死囚会是他们抱团的组织。” “所以,小少爷,你清楚和你做交易的,是多危险的家伙了吧?”季小野吃掉盘里最后的蘑菇,对秦让说,“节哀。” 死囚会。 这也是祁究第一次听到的名词。 他不了解这个组织,但这几年现实世界的犯罪率确实在急剧上升。 这和「规则图鉴」里的死囚会有关系吗?杀妻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也是死囚会在暗中操纵的吗? “违规操作是什么意思?”秦让问了祁究想知道的问题。 季小野耸耸肩:“具体我不清楚,但可以明确的是,这些死刑犯钻了系统的空子,人为操纵进入到规则图鉴掠夺生存币。” 秦让不解:“可我们知道规则图鉴,是因为现实世界里已经死亡,他们怎么能做到提前知道这个世界的存在?还能人为操纵进入?” “鬼知道,”季小野说,“只需要知道他们绝大多数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存在很多以杀人为乐的危险份子就行了,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最好尽量远离那些人,更别提和他们做交易了。” “你要想知道更多,可以问问你的大佬舍友,我吃饱了,”季小野端着餐盘起身,看了祁究一眼,“如果这位被你坑的大佬舍友还愿搭理你的话。” 做错事的秦让羞愧得耳朵都红透了,祁究却若无其事地说:“至少换来了他效率道具不足、后续会不择手段降低同事生产效率的消息,也不会很亏,而且……” 祁究顿了顿,他看向秦让:“其实,我们可以让他提前感受一下末尾惩罚的内容。” 秦让愣住了:“让他提前感受……什么意思?” 祁究推了推眼镜,文静又礼貌的模样,像是在讨论社团活动的好学生:“既然他希望别人为他测试规则和惩罚,那我们可以调整一下顺序,先让他去体验,听起来是不是还不错?” 16、玫瑰鱼罐头(16) 秦让瞪大眼睛,虽然他不知道祁究要如何做到,但他有种预感,这位大佬轻松说出口的话,最后一定会变成现实。 食堂休息区。 吃饱饭的祁究找到正在敷面膜的季小野:“可以向你咨询一些事吗?关于你的操纵技能的。” “坐,”季小野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她当然记得,自己还欠祁究一次操纵技能的使用权,“有什么你想知道的?” 祁究开门见山:“再次操纵5号的成功率大概是多少?” 5号,指的自然是伍鬼的杀妻犯室友。 季小野愣了一瞬,回答说:“这不好估量,按理说,操纵过的对象往往成功的概率更高,但这并非最重要的影响因素。” “主要取决于达成操纵事件的难易度、被操纵对象的排斥程度、以及对方当时的愉悦值,愉悦值越低越好控制。” 祁究若有所思:“效率道具是不是能通过操纵使用在对方身上?” 季小野皱眉:“按理说是这样,但我没试过。” “你指的效率道具是……”她有所预感,问道。 祁究:“秦让那个5秒道具,他送我了。” “啧,”季小野将面膜从脸上撕下来,她微眯起眼看向祁究,“我想知道你的计划。” 祁究笑:“当然,只有你能让这个计划落地。” * 和季小野谈成了计划,剩下的,祁究只需要等待,成功与否明早就会有答案。 他的愉悦值还在下降,脖子上的疼痛感持续加剧。 愉悦值过低加上伤口腐烂发炎症状,饭后祁究开始出现头晕、耳鸣、疲乏等不适反应。 即使吃了季小野给的消炎药也没有效果,祁究靠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嗡嗡嗡的耳鸣像夏日午后的蝉鸣,寂静又喧嚣。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湿濡沉重,周围的光线氤成潮湿的光斑,一点点放大、扩散,最后连成一片白雾,祁究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如坠浓雾深处—— 他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白雾像潮水般退去,四周是白色的瓷砖和墙,而他的面前是一张手术台。 手术台正中央放置了一团血渍模糊的肉块……或者说是某种奄奄一息的生物,因为祁究能听到肉团发出微弱的呼吸及哀吟声。 梦里的他无法自由活动,就好像是进入了谁的身体、以对方的眼睛观看正在播放的梦境。 他身穿白色医生制服,似乎是个医生。 手套上沾满组织黏液和新鲜血液的混合物,透过口罩,浓烈又独特的腥味弥漫而来。 他手上拿着一直针管,似乎正为这团呻i吟的烂肉注射什么。 “好玩吗?” 是一位年轻女性的声音,语气里带着笑,与此同时,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抵在祁究身体主人的后脑勺上。 祁究听到了手i枪上膛的声音。 “别胡闹。”身体的主人并不害怕,甚至说完全不在意被对方用枪指着后脑勺,似乎对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 他继续专注手上的注射动作。 身体主人的声音,就好像昨晚从通讯器里传出来的声音一样,和祁究自己的声音毫无区别。 少女轻笑了声,随后将撤下来的枪放在手术台上,他的面前。 “我说,要是哪天我也变成了这副模样,你用它崩了我。”少女用开玩笑的语气,却说得很认真。 身体的主人没有回答。 少女抱怨:“这副鬼样子实在是太丑了,我才不要,我宁愿从这个世界消失。” “所以,拜托啦。” …… 祁究猛然睁开眼,秦让满脸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我没事,”祁究深吸了口气,“做了个噩梦。” “大概是受伤后愉悦值下降的副作用,”祁究看了眼时间,“走吧,休息时间快要结束了,现在前往车间刚刚好。” 秦让忧心忡忡地看着祁究,最后低下头,到底没说什么话。他很清楚愉悦值不断下降意味着什么,可他除了坑对方外,好像也没做什么好事。 一路上祁究都在思考,梦里那个“他”究竟是谁?还有他身上那套熟悉的医生制服……“他”就是医务室那位已经消失的医生吗?自己为什么会做关于他、还有那个少女的梦?那个用枪和他开玩笑的少女又是谁呢? 但祁究认为梦境只能算提示,并不能算作线索。 他有种预感,以后会有机会和这位“熟悉”的医生会面的。 * 晚饭后到熄灯前这段时间相对自由,祁究兜里装着小鱼干罐头,从宿舍出来后朝西南方向走去。 中午护士提醒过——“没人可以治疗被黏液腐蚀的皮肤。” 如果把这句话当做文字游戏的话,除了人,这座工厂还有别的生物,比如那只一开始就给他提供帮助、却被工厂规则列为危险生物的小灰猫。 脖子上的伤口持续恶化,愉悦值快跌到临界点了,反正眼下没有更明确的办法,祁究认为,冒险试验一下说不定能找到生路。 地图上找不到他进入工厂的那扇门,好在祁究的空间感很好,沿着记忆的方向,他很快就听到了近在咫尺的海浪声,再往前走两步,被漆成水泥色的木门掩映在杂草里。 是这里没错了。 祁究将罐头打开后放在门边,自己则躲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偷偷观察动静。 今晚运气不错,等了不到十分钟,草丛里就传来了动静。 一团灰色的身影从草堆里窜了出来,停在鱼罐头处不动了,还警惕地喵喵叫了两声。 小灰猫和鱼干僵持了半分钟,最后小灰猫终于对垂涎已久的小鱼干投降,埋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祁究蹲在草丛里耐心地等,有时候甚至故意弄出一丁点声响,想试探小灰猫的态度。 只见小灰猫动了动耳朵,似乎已经觉察到了有人在这里,但吃鱼干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等小灰猫快把鱼干吃完了,祁究拨弄开堆在眼前的草丛。 小灰猫终于抬起头,对峙片刻,它摇晃尾巴朝祁究喵喵叫了两声,像玻璃珠般的蓝眼睛里并无警惕和恐惧。 ——只是好奇,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祁究顺势伸出手招呼猫咪,得了允许,小灰猫完全放下戒备,一个箭步朝祁究的方向冲来,祁究笑着摸了摸它柔软的脑袋,又打开了一罐小鱼干。 “你还记得我吗?”祁究问。 小灰猫:喵 祁究笑:“昨天谢谢你,是你将我引到这里,我才能顺利进入工厂。” 小灰猫似乎有点粘人,一边吃鱼干一边用脸蛋磨蹭祁究的掌心。 但祁究知道,猫是戒备心很强的生物,轻易不会在陌生人面前露出这幅撒娇的姿态。 祁究试探着问:“你以前认识我吗?” 小灰猫动作微顿,抬眼抱怨似地看了他两眼:喵喵喵 喵完它又继续埋头啃鱼干。 祁究微眯了眼睛,拍拍毛茸茸的脑袋:“那你知道,怎么治疗被黏液腐蚀的皮肤吗?” 小灰猫这次没搭理他,继续狼吞虎咽地吃完它的小鱼干。 祁究也不催促打扰,待猫咪用餐完毕后,它突然动作轻巧地窜上祁究的肩膀,卷起舌头朝祁究的伤口舔去。 这种感觉很微妙,猫咪的舌头柔软温软,几乎在瞬间中和掉伤口的灼痛感。 与此同时,原本已经跌落到34的愉悦值缓缓上升了1点,头疼耳鸣的不适反应也渐渐消失。 得救了。 祁究缓缓松了口气:“谢谢你。” 小灰猫:喵喵 原来护士那句话真的可以理解为文字游戏,小灰猫的唾液是治愈黏液腐蚀的良药。 可既然是这样的话,入职手册第五条为什么要故意误导新员工?洛德先生提到猫时为什么会露出恐惧的神情? 洛德先生象征着贝茨工厂,他的态度说明工厂害怕猫的存在。 所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猫的存在会损害工厂的利益?但这个程度的“损害”很可能对工人有利? 这就有意思了。 【恭喜您成功推动「夫人与猫咪」支线,目前该支线解锁度50%】 【解锁进度奖励:生存币30枚;愉悦值20点;「猫咪的指引」使用权限一次】 【目前您的生存币可用余额:170;待结入:30;愉悦值:55】 现在祁究更感兴趣的是「猫咪的指引」使用权限,毕竟这条支线还有个重要的角色——贝茨夫人。 他亲热地蹭了蹭小灰猫的头,笑眯眯道:“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夫人吗?” 原本惬意得几乎化在祁究手里的小灰猫瞳孔突然放大,它警惕地喵了几声,而后一跃而起,身姿轻快越过草丛,冲向未上锁的木门。 祁究迅速起身跟上,他随小灰猫来到海浪侵袭的礁石悬崖。 这里是他初入副本时穿过的礁石海岸,令人不适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小灰猫放慢脚步,突然收拢尾巴趴在礁石边缘,它眼神沉郁、一动不动地盯着混沌海浪,祁究站着不远处耐心地等待,最后小灰猫发出近似“呜呜呜”的哀鸣。 祁究皱眉,从小灰猫的表现推断,贝茨夫人很可能已经葬身大海。 【恭喜您成功推动「夫人与猫咪」支线,目前该支线解锁度75%】 【解锁进度奖励:开启相关支线「罗塞蒂小姐的秘密」】 系统的回馈应证了他的猜测,夫人已经去世的话,那还剩下的25%进度又象征着什么呢? ——“喵呜!” 就在这时,小灰猫突然竖起尾巴,以闪电般的速度躲入礁石丛里,瞬间不见了身影。 祁究意识到,此刻自己身后站了个人。 “你是谁?” 是一位年轻女性的声音,背对着她的祁究瞬间睁大眼睛,他瞬间辨认出来,这是梦里那位少女的声音—— “来这里做什么?”少女质问。 17、玫瑰鱼罐头(17) 祁究身形凝固一瞬,他在酝酿情绪。 两秒后,祁究堪堪转过身,这时他的脸上露出一副苦恼又无措的神色:“我是新入职的员工,从食堂出来后想要回宿舍来着,半路和同伴分开了,不小心迷路转到这附近,没想到这里有扇门……” 透过镜片,祁究和这位曾出现在梦里的少女对视。 少女火焰般的红发令人过目不忘,祁究很快就认出来,她是工厂文化展览馆里照片上抱着猫咪的少女——罗塞蒂小姐。 贝茨家族的养女。 有那么一瞬间,祁究从罗塞蒂小姐的脸上看到了震惊的神情。 她站在原地定定看向祁究,一动不动,微微睁大的眼睛里透出些微迷茫、不知所措的情绪。 祁究甚至还注意到,罗塞蒂小姐的肩膀轻微颤抖了一下。 和洛德先生初见祁究时表现出的恐惧不同,震惊之后,罗塞蒂小姐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从罗塞蒂小姐古怪的反应来看,祁究不得不怀疑,他中午的梦境是真实的,而小姐和梦里那位医生关系密切。 所以……自己和那位医生很像吗? 如果仅仅只是长得像的话,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就是他一样。 能看到他眼见之物,也能感受到当时他的情绪。 似乎他们间存在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 但很快,奇怪的情感从罗塞蒂小姐脸上消失。 她就像被人按下程序切换键,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现在是休息时间,任何人都不能出现在这里。” “特别是新员工。”罗塞蒂小姐强调了一下,她似乎相信了祁究的理由。 “真的很抱歉。”因为长相乖巧好看的缘故,加上他斯斯文文地戴着副眼镜,祁究的道歉总是很容易让人接受。 罗塞蒂小姐揶揄道:“看来洛德先生的新人培训没做到位啊。” “对了,你见到过一只灰色的猫吗?”罗塞蒂小姐问,她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向祁究。 从刚才小灰猫躲闪的反应来看,祁究猜测小灰猫并不想落在这位小姐手里。 于是他一脸无知地摇头,疑惑道:“工厂里有猫吗?我记得入职手册上强调过,工厂内不存在猫的。” 罗塞蒂小姐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嗯,这我知道。” 祁究:“如果我看到猫的话,会按照守则要求第一时间告知安保部门的。” “你可以直接联系我,”罗塞蒂小姐说,“我的办公室在北区三号楼109室,有任何关于猫的信息,你都可以过来告诉我。” 祁究很懂事地没问为什么:“好的,我知道了。” 地图上并没有标明罗塞蒂小姐的办公室信息,他开启了隐藏角色地图。 “没什么事的话就快回去吧。”罗塞蒂小姐交代。 “那,祝您晚安。” 祁究离开时,罗塞蒂小姐独自坐在黑色礁石上。 最后一线天光消失于海平线,黑暗笼罩整片汹涌混沌的海域。 * 祁究推开1079宿舍的门时,秦让立刻迎了出来。 他确认祁究完好无损地回来后,终于松了口气:“大佬你出去这么久,我还以为遇到了什么意外,或是你伤口恶化晕倒了呢……” 祁究看了眼时间:“是比预计的时间长些,遇到了点突发情况,好在已经解决了。” 秦让很快注意到,祁究脖子上的腐蚀痕迹结痂了,脸上也恢复了血色,忙问:“找到治愈黏液灼伤的办法了?” 祁究笑:“算是,但还有没弄清楚的地方。” 说着他看向已经换好睡衣的秦让,“别急着睡觉,趁熄灯前我们还要外出一趟。” 正准备躺下等夜晚降临的秦让疑惑:“今晚有什么行动吗?” 祁究:“和昨晚一样的行动,所以得借用你的幸运值。” 秦让明白祁究又要让他去偷东西了,不解道:“可我们的油漆和消毒剂还剩很多,今晚也要继续偷吗?” “今晚不去洛德先生办公室。”祁究说。 “诶,”秦让更迷茫了,“那今晚……偷哪里?” 祁究解释:“杂物间,弄点捆绑的道具。” * 有秦让这个幸运buff加持,祁究很容易就拿到需要的道具。 比如今晚,他们就从杂物间弄来一大捆结实的绳索、防腐蚀的橡胶手套、和一副手i铐。 至于杂物间为什么会有手铐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祁究就不清楚了。 成功偷到想要的东西后,两人回到宿舍休息。 令人意外的是,今晚没有停电,和规则上说的一样,宿舍在晚上六点半准时断电。 屋里制暖空调呼呼地吹,将室内温度稳定维持在26度以上。 得知今晚捕猎计划的秦让问:“要不要把空调关了?” 根据宿舍规则条例及季小野她们的测试,温度在26度以上怪物就不会光临。 祁究摇头:“不用,我怕冷。” 秦让:“……” 祁究:“26度这个变量是已知的,现在我们只需要控制变量,测试出怪物更多特性。” “为了控制变量,我们不仅得开着空调,还得和昨天一样把暖炉生起来。”他补充说。 秦让恍然:“所以你是想通过猎捕怪物,测试出宿舍守则里那条隐藏规则?” 祁究笑:“补充规则只是一小部分,我们或许还能获得更有用的信息。” 秦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他听得云里雾里,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就对了。 于是这晚,1079宿舍不仅开了空调,还烧了暖炉,整个屋子暖烘烘的,连被子都不用盖了。 大概深夜十一点左右,和昨晚一样的古怪声音响起—— “嚓、擦、嚓……” 声音由远及近,诡异的潮腥气渗入宿舍。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但人类是天然对危险恐惧的生物,秦让立刻反射性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紧张得绷直肩膀,呼吸也随着声音的接近变得急促。 而另一侧,祁究气定神闲地盯着暖炉看了片刻,暖炉的火光在夜色里跳动,微弱照亮这间不大的宿舍。 而后他动作迅速地掀起床上被单,在不会点燃的安全距离内,祁究用被单盖住暖炉的光。 暖炉的光线很快就被被单遮住,窗外没有月光,屋子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几乎与此同时,窗外诡异的“嚓嚓”声静止了,类似黏液淌下的“滴答”声还在持续。 秦让紧张得屏住呼吸,他看了眼用床单遮住炉火光线的祁究,对方将食指压在嘴唇上,朝他比了个“嘘”。 过了大概三秒,“嚓、擦、嚓”声再次响起,可声音似乎往相反的方向移动,离宿舍的门越来越远。 “不速之客”似乎失去了追踪目标,正在离开。 原来如此。 结合早上从1051宿舍看到的情况,祁究已经确定除了温度外另一个影响怪物“来访”的因素——光源。 除了温度外,1079宿舍和1051宿舍还有个共同点:他们昨晚都燃了暖炉取暖。 而暖炉除了能带来温暖外,还会发出亮光。 怪物刚才给出的反应,似乎对光线十分敏感。 “系统老师,如果联络不上洛德先生,我如何确认解锁的规则是否正确?” 【特殊情况下您可以直接在系统内输入】 解答完毕,系统弹出相应的输入框【您可以通过语音告知系统】 “员工宿舍第四条「如听到脚步声请立刻切断光源,若不照做后果自负」,我的推断对吗?”祁究问。 【恭喜您将入职手册的缺失部分补充完整,解锁生存币*50】 【目前剩余生存币数量:164;待结入生存币数量:80;生存币合计总数:244;】 【因时段特殊,该规则暂时只同步同寝室舍友,其他旅人将在天亮后解锁破解信息】 系统告知完毕后,秦让就收到了解锁提示。 而其他旅人只能明早才看到了。 “原来是光源,大佬你是怎么想到的,这也太难为人了……” 秦让话音未落,就看到祁究掀开遮蔽炉火光源的被单,突如其来的火光瞬间照亮宿舍。 借着光亮,他看到祁究已经把油漆和消毒剂准备好,手上戴着防腐蚀的橡胶手套:“既然规则已经弄清楚,那就要干体力活了。” 他手里握着一整捆结实的绳索,扬起唇角,“反正它来都来了。” 那位“来都来了”的不速之客,并不清楚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它看到窗玻璃后跳动的火光,只是遵循本能感到兴奋,遵循本能沿着光源来到1079宿舍门外,又遵循本能用力拍打宿舍的门。 一切准备就绪,兴致勃勃的怪物正准备将这间宿舍的门整个拆下来,进屋里享用新鲜美味的食物,突然—— “咔哒”一声响,门居然被人从里侧主动打开了。 怪物:“……?” 秦让:“……大佬你?” 戴着橡胶手套、熟练整理绳索的祁究:“我不想它再把门拆了,晚上的风怪冷的。” “况且门是公共财产,每天都坏掉的话,洛德先生也会不高兴的。”他又补充道。 秦让:“……”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18、玫瑰鱼罐头(18) 人类散发的气息令怪物垂涎三尺,可正当怪物朝“食物”身上扑去时,一股令它痛不欲生的味道突然在周围炸裂,仿佛谁引爆了毒气炸i弹。 油漆味像看不见的火焰迅速蔓延,无孔不入地灼烧怪物的呼吸道和皮肤,从怪物嘴里发出激烈又痛苦的哀鸣,嘶哑混沌的嗓音像声带严重受损的人类。 气味攻击很快让怪物失去食欲,它很快放弃了捕食计划,本能地朝宿舍门口匍匐离去。 怪物现在对这间宿舍里的人类没有一丁点兴趣,只想尽快结束刺激气味带来的痛苦,离开这里呼吸新鲜空气。 可它很快就绝望的发现,宿舍门窗四周同样散发着异常浓烈刺鼻的气味,它被封死在这间令它痛不欲生的小房子里。 □□上的疼痛加之精神上的混乱,怪物匍匐在地,它身上铠甲似的鳞片一点点脱落,灼烧感和疼痛感不断升级,黏液从它的皮肤组织迅速流失,怪物几乎失去行动力。 祁究在旁观察刺激性气味下怪物的反应。 怪物对工业味道很敏感,激烈的反应和鱼毫无二致,但同时它又有部分人类的特征,比如类似人类嘶哑的声线、以及鳞片脱落后裸露出粉红色的皮肤,就像人类伤口刚愈合时长出的新肉。 这些和人类相似的特性,绝对不是巧合。 看时机差不多了,祁究戴着手套上前。 他试图将这只奄奄一息的怪物往浴室里拖,可这家伙实在太沉了。 “帮个忙?”祁究看向一旁看呆的秦让。 整个猎捕过程秦让不可思议地看在眼里,此刻终于回过神,忙不迭过来帮忙搬运怪物。 “记得戴上手套,”祁究提醒他,“待会把它捆在浴缸里吧,捆扎实点。” 秦让:“好、好。” 两人合力下,怪物很快就被挪到了浴缸里捆好,奄奄一息的怪物已经没余力反抗挣扎,嘴里持续发出痛苦但微弱的哀吟。 祁究甚至还在浴缸里放了点水浸泡怪物:“看它的样子挺可怜的,泡一泡说不定能缓解痛苦。” 秦让:“……”大佬是不是忘记几分钟前它还想撕碎我们。 “不要露出这么恐惧的表情,你试图吃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没这么害怕,”祁究一边放水一边和怪物聊天,“我们又没打算吃你,放松点朋友。” 秦让:“……”他也开始有点同情怪物了是怎么回事! “安置”好怪物,秦让又负责打扫好卫生,最后祁究锁好浴室的门,并在浴室入口处涂了一层薄薄的喷漆。 “大佬,我们把他捕捉回来,有什么用处吗?”忙得气喘吁吁的秦让问。 祁究:“先养着观察,我很好奇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的存在对于工厂有什么作用。” 秦让一知半解地点头,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旅人们要么躲避怪物,要么击杀怪物,从没见过谁捕捉怪物然后饲养观察的…… “先睡吧,这位‘不速之客’今晚翻不出什么风浪了,明早看看成果。”祁究说着,已经洗干净身上的污渍躺回床上。 午夜十二点,系统的会计如约而至。 【恭喜您成功避开第二夜的生存危机,解锁生存币*100】 【目前剩余生存币数量:163;待结入生存币数量:180;生存币合计总数:343;】 祁究看着每天成倍增长的生存币,终于意识到自己兼职门卫时收取的小费有多低。 这么良心的门卫真的很少见了呢。 * 宿舍里暖融融的,脖子上的伤口又渐渐愈合了,这一晚祁究终于睡了个好觉。 也不知道昨晚躺在浴缸里的“客人”怎么样了。 祁究打开浴室门的瞬间,一股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水腥味扑面而来,非要形容的话,腥味的浓烈程度像是把工厂里的鱼肉浓缩成了精油。 没有准备的祁究被熏得有些头晕目眩,他立刻关上浴室的门,缓了几口气后,严严实实戴上口罩才敢再次推门—— “客人”一动不动地躺在浴缸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不会已经咽气了吧……? 祁究的心提了提,走近听到极微弱的呼吸声才松了口气,他的观察对象没死。 浴缸里的水被黏液污染变色,一池子猩红仿佛新鲜的血液。 夜里怪物似乎有挣扎的迹象,红色的液体顺着浴缸边缘流淌在白瓷地板上,不知情的人乍一看必定会以为来到了凶杀现场。 脱落的鳞片漂浮在水面上,透过鳞片和红色液体,祁究发现怪物的皮肤出现了变化。 他仔细看去,鳞甲褪去后的皮肤冒出无数瘤子般密集的鼓包,诡异的凸起并不像油漆过敏症状,反而像是有什么要破皮而出。 鼓包、破皮而出…… 【您已成功触发隐藏支线「“不速之客”的一生」,请您继续收集相关线索碎片,将此故事线拼凑齐全】 祁究若有所思地盯着浸泡在浴缸里的怪物,很想看看怪物这副皮囊之下孕育怎怎样的秘密。 就在这时,他和秦让的通讯器同时响起,是洛德先生的通知—— “早上好,恭喜你们迎来了在工厂的第三个早晨,希望昨晚大家都休息好了。” “经过严格且公正的评估,昨天工作量最低的是1051号宿舍的5号员工,想必你们已经很清楚了,每天工作量最低的员工将受到惩罚。” “根据规则,5号员工必须受到严格惩罚,但——” 洛德先生顿了顿,通讯器前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提。 “但遗憾的是,今早发现5号员工已经死亡,所以惩罚内容由他的舍友6号员工承担。” “请各位务必珍惜你们的舍友。”洛德先生宣布完毕就关闭了通讯器,带着安保人员到1051带走6号员工伍鬼。 秦让:!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把他震惊得说不出话。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秦让不敢相信,坑他的危险份子居然提前被送去接受惩罚。 “是不是大佬你做了什么……”即使单纯如他,此刻也明白一定有人动了手脚。 祁究笑:“我告诉过你,我们可以让伍鬼提前感受一下末尾惩罚的内容。” “可、可你是怎么做到的?!”秦让忙问。 祁究却卖关子:“不是我,我们得感谢季小野,待会见了面,她会告诉你的。” * 季小野显然没睡好,顶着一双黑眼圈看起来很疲惫。 “早,”祁究和两位女士打招呼,而后转向季小野,“昨晚辛苦你了。” 季小野一边打哈欠一边摆手:“能把死囚会那个危险的家伙送去惩罚,累点也值。” 一头雾水、急切想要了解真相的秦让忙问:“到底怎么回事?昨晚你们有什么行动吗?” 季小野解释说:“很简单,我再次入侵了5号员工的意识,帮助他挣脱伍鬼的续命药物控制,顺利解脱。” “只不过隔空入侵太消耗精力值了,现在好困哦。”季小野又打了个哈欠。 这次的入侵并不算难。 她的操纵技能有三个影响因素,分别是任务难易度、操纵对象排斥度、以及对方愉悦值高低。 很显然,杀妻犯已经奄奄一息,纯靠伍鬼的药物强行续命,要让他死亡并不难;且他痛不欲生,见到个人就央求对方给他解脱,排斥度几乎为零;以及昨晚杀妻犯的愉悦值已经跌入最低点,加上之前季小野对杀妻犯进行过操纵,现在熟门熟路了,操纵起来易如反掌。 唯一的难度就是不能让伍鬼察觉,时间越短越安全,这就用上了秦让从伍鬼那换来的5秒效率道具。 于是,被强行续命的5号员工借助操纵者的力量,顺利挣脱药物控制,顺利结束自己的生命得以解脱。 而他的舍友伍鬼也自食其果,被顺延接受惩罚。 “太精妙了!”得知事情经过的秦让被惊得目瞪口呆。 “是你大佬舍友的主意,找我合作。”季小野耸耸肩笑道。 祁究很谦虚:“是找你帮忙。” 季小野定定地看了他数秒:“说起来,你是怎么算到惩罚会顺延给同寝室舍友的。” 祁究:“因为洛德先生多次提醒过‘请各位珍惜自己的舍友’,所以我推测,在不可抗力因素发生时,惩罚会顺延到舍友身上。” 众人皆是一愣,「珍惜舍友」的规则明明白白写在宿舍守则里,但他们都只理解了第一层含义:珍惜拥有的舍友,因为可以牺牲他喂饱怪物,从而保全自己。 季小野皱眉,良久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这条规则还有第二层含义,这也……太难想到了。” 祁究纠正道:“不是有第二层含义,而是不同npc说出看似相同的规则,规则的含义很可能不一样了。” “宿舍规则上白纸黑字写着「珍惜舍友」,确实是可以用舍友投喂怪物的意思,但洛德先生重复了好几遍,我想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珍惜舍友」,意思已经不一样了。” “毕竟洛德先生不管住宿,只管我们的生产效率。”祁究说。 顾真真和秦让还云里雾里,季小野脑子已经跟上来了,她佩服地笑了笑:“厉害。” 就在这时,工厂广播罕见地响了起来,众人面色微沉,是一则紧急通知—— 19、玫瑰鱼罐头(19) 「昨晚有一位工人在宿舍区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请各位员工注意安全,有任何可疑情况请第一时间汇报给部门主管或安保人员」 广播连播了三遍,身旁的洛德先生皱眉嘀咕了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呢……” 祁究竖起耳朵,第一次? 根据之前在门卫室掌握的失踪人员信息,工厂内失踪事故频发,洛德先生口中的第一次,指的应该是失踪后进行广播通报。 秦让叹气,满脸同情:“看来昨晚除了我们,有别的员工也遇到怪物了。” 祁究:“失踪人员可不一定是被怪物袭击了。” 秦让立刻警惕地看过来:“诶,难道夜里还有其他危机触发机制吗?” “不,”祁究继续说,“根据之前掌握的信息,工厂几乎每天都有工人莫名失踪,这种情况在当地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可这次工厂却用广播发布紧急通知,说明这次的失踪事件和以往有很大不同。” 工厂管理层显然已经知道夜里怪物出没的情况,所以才制定出那套诡异的住宿规则。 但同时他们又以消极姿态处理员工失踪事件,甚至不闻不问。 祁究猜测,管理层大概率已经清楚失踪员工的去向了,只是处于立场原因,任由失踪事件发展至今。 偏偏只有这次广播通报,至于原因嘛…… “别忘了,我们宿舍的浴缸里还躺着一位客人呢。”祁究斯斯文文地推了推眼镜。 秦让愣了一下,灵光乍现道:“你的意思是……这次的失踪人员,是被我们捉住的那只怪物?!” 于工厂管理层而言,只有怪物失踪了,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的“失踪”。 “可广播里提了工人,怪物怎么会是工人呢……”秦让又皱起了眉头。 祁究弯了弯唇角:“这就不好说了呢。” 工厂怪物等于工厂员工,这并不矛盾。 这条广播也印证了祁究之前的猜测——怪物是工人异化的产物。 但异化的工人和玫瑰鱼之间有什么联系,祁究还需要更多线索去推断。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冒昧问一下,您知道如何联系上贝茨先生吗?我有些事情想要直接找他处理。”祁究突然转向洛德先生,试探问道。 洛德先生神情微顿,过了数秒才回答说:“现在恐怕不是很适合呢,贝茨先生生病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处理工厂事务。” “现在工厂事务都是罗塞蒂小姐在负责。”洛德先生补充说。 祁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您知道贝茨先生患了什么病吗?” 洛德先生摇头:“好像是需要隔离的传染病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已经好久没见到贝茨先生了。” 祁究若有所思点点头:“那夫人呢?” 洛德先生:“夫人从不过问工厂的事。” “好的,谢谢您。”看来工厂里很多事情,洛德先生并不了解真相。 * “鉴于今天我们只剩下四位员工,分两组工作很可能造成人手不足,所以我请来了别组的员工帮忙负责流水线生产,罐装工作今天由你们四人负责。”洛德先生很贴心地重新布置工作。 流水线生产不可避免地需要接触鱼头,而鱼眼对视会导致愉悦值降低。相比较来说,罐装的风险更好控制。 但此刻没人觉得松了口气,只剩下四个人,意味着被末位惩罚的人员将从他们四人中产生。 在各种隐藏规则水落石出之后,众人心知肚明,现在最大的威胁只剩下末位惩罚制了。 末位惩罚制的本质,是需要他们四人用命做筹码竞争。 “抱歉,但我想提前说好,接下来我也会使用相应道具帮助工作,毕竟我想保住自己的命。”季小野明明白白告知众人。 空气一时间有些沉默,顾真真看向众人:“我也是,所以……大家加油吧。” 在弱肉强食的规则世界,只有强者才有加油的资本。 秦让哭丧着脸开始工作,在他的认知里,剩余四人里只有他是新人,自己那点好运值没办法和有实力的大佬抗衡。 这次他真的要完蛋了。 真新人祁究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并不打算通过卖命干活提高效率,就像省钱永远无法成为有钱人一样,拼命干活挤出来那点效率,在资本家面前不值一提。 出力不如讨巧。 为了找到应对惩罚的办法,祁究开始思考整个惩罚的逻辑—— 当天工作效率最低的人会被送去惩罚,而根据之前潜入洛德先生办公室获得的信息来看,惩罚内容是去育苗室值班。 虽然现在不太清楚育苗室意味着什么,但毫无疑问,绝对是个危险的地方。 作为员工进入到育苗室,一定会经历安检步骤,那些化工违禁品无法带入其中,员工就会处于非常被动的状态。 甚至更糟糕的情况是,育苗室作为工厂核心生产部门,受规则保护不能使用攻击性道具对抗怪物…… 正面硬刚九死一生,等惩罚发生了再考虑如何存活是最蠢的办法。 如果从根本上阻止惩罚发生,将损失和危险降到最低—— 比如,弄垮整个末位惩罚规则什么的……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呢。 祁究快速思考着,突然有个疑问:为什么别的规则都是白纸黑字写在规则手册上,只有末位惩罚制是由洛德先生口头描述的呢? 有没有可能,末位惩罚并不在工厂规则里,而是属于洛德先生自己制定的规则?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要弄掉洛德先生,就等于废除了整个末位惩罚制。 祁究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众人,季小野的眉头却没舒展开,她提醒说:“可副本规则已经明确写了,我们不能随意伤害原住民,特别是洛德先生这种主线npc,否则会直接被判定闯关失败。” 秦让难得脑子转了一回:“那如果你使用操纵技能,像操纵5号员工那样,让洛德先生自动请假不上班呢?” 顾真真:“……” 季小野:“很遗憾,我的操纵技能无法试用于npc。” 就在众人激烈讨论之时,引出话题的祁究反常地沉默了。 如果要弄掉一个管理层人员的话,除了暴力伤害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一个人或许能帮忙。 只不过他现在缺少和对方交易的砝码。 * 秦让似乎有些低估了自己的幸运值。 有好运加持,他一整天的工作都异常顺利,但相应的,站在他身边的祁究却状况频出,今天的工作效率大大降低。 于是祁究的工作效率,肉眼可见地比任何人都低一大截。 秦让看着眼里,有些犹豫道:“大佬,其实你用不着这样帮我,你这样我反而很不自在,毕竟在不久之前,我还背着你和伍鬼交易消息换取道具呢。” 在他认知里祁究是高不可攀的大佬,大佬不可能没有提高工作效率的办法,现在祁究落后于所有人,一定是因为他故意把机会让给自己…… “真的,大佬,你没必要做到这地步,我也知道……只凭借运气我是走不远的。”秦让自我说服,最后被“不计前嫌”的室友感动得一塌糊涂。 祁究:“……” 季小野疑惑地看了祁究一眼,她不认为祁究是会故意降低效率帮助舍友的圣父,但她也摸不透祁究降低效率的原因。 难道他真的山穷水尽,没有任何提高效率的道具和技能了? 可从祁究这些天的表现来看,他并非走投无路躺平的人。 这家伙究竟在计划什么? 这边秦让还在自我感动:“大佬,之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提就好,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 “真的吗?”祁究忙问。 秦让愣了一下:“嗯?啊、真的!” 祁究笑:“在我看来,幸运值是最好的本事。” 他效率垫底的事实不可能改变,但他可以想别的办法破解。 为此,祁究计划了两个方案,一个不行另一个还能顶上,即使是赌局,也尽可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在和秦让说话的时候,祁究悄悄将一枚细小的鱼刺用卫生纸包裹好,藏在工作服口袋里。 季小野眼神很好,默默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但她明白规矩,并没有多嘴询问什么,只自己留了个心眼。 祁究藏鱼刺做什么?她并不认为对方是耍低劣手段、乘人不备用鱼刺感染他人,从而寻找替罪羔羊的选手。 当然,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人性本就经不起考验。 何况人心隔肚皮。 只不过,如果祁究真这样做,季小野认为自己暂时也不在他的考虑对象内。 最危险的应该是秦让。 先按兵不动默默观察好了。 “真的,只要是需要我的,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秦让慷慨承诺。 “好啊,”祁究一点不客气,“今晚你还是得陪我出门一趟。” “没问题,今晚我们去哪?”秦让已经适应了这种月黑风高、入室抢劫的饭后即兴活动,并且越发熟练。 “北区三号楼109室。”祁究说。 那是罗塞蒂小姐的办公室。 20、玫瑰鱼罐头(20) 虽然正确利用秦让的幸运值可以让他们化险为夷且收获颇丰,但只依靠幸运值赌性还是太大了,保险起见,祁究从季小野那“交易”了一个特殊开锁道具。 不同于普通开锁道具只适用于公共产所,特殊开锁道具能进入到私人场所。 “原价你打算卖多少?”祁究问。 “150币。”季小野回答。 祁究微微挑眉,旅人间的道具交易果然是天价。 但供求影响了价格,祁究也能理解。 他点点头,转而问道:“有没有兴趣再做个交易?” 季小野很爽快:“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顺利的话,你和顾真真不必再担忧末位惩罚制的威胁。”祁究说,他看出了两位女士的关系并非只是普通队友,她们并不希望牺牲对方保全自己。 季小野的表情愣了一瞬。 这个副本的难度看似并不大,进入之初只要求完成基础生存天数,是新人积累经验、有些资历的旅人赚分升级的不错选择,但末位惩罚制出现后,一切都变了味道。 从原本只需要避免规则限制的生存游戏,变成了每天至少需要牺牲一个人接受惩罚、最后只有一位幸运儿的竞争向游戏。 这是她最不愿意遇到的情况,她不希望自己或顾真真受惩罚。 而且为了剔除死囚会这个威胁,一天之内他们还损失了两个名额。 操纵5号员工解脱的时候季小野犹豫过,但比起6号这个隐患,牺牲掉一个名额显然更可控也更划算。 毕竟规则是固定的,而人心难以预测。 况且,她已经做好了最后两天和顾真真效率同步的打算。 要么一起接受惩罚,要么尝试利用「效率平均」避开惩罚。 如果真的存在直接干掉末位惩罚制的办法……她心动了。 “如果你觉得风险过大的话,我可以把150币作为押金放你那儿,事成后我拿回。”祁究提议说。 季小野微眯起眼睛打量他,思考了半晌:“既然是合作,那风险一起承担,你只需要交75押金。” “如果成功,我还会送你好东西。”季小野向来喜欢公平交易。 “好,合作愉快。”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祁究这张脸怎么看怎么人畜无害。 “说起来,我其实还挺想不明白的,”季小野看着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青年,“无论你的操作还是思维方式,毫无疑问都是个有经验的大佬,但你的道具储备和常识,有时候像个新人。” 祁究笑着推了推眼镜,半开玩笑半认真说:“大概,我真的是个新人吧。” 季小野耸耸肩,也开玩笑说:“原则上,我是不和新人合作的。” * 趁晚饭后这段自由时间,祁究带着秦让前往北区三号楼。 109号办公室上了锁,祁究试探性地敲了几下门,确定无人应答后才使用特殊开锁道具。 门敞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玫瑰香味扑面而来。 属于大自然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与工厂内无处不在的腥味形成鲜明对比。 祁究深呼吸了几下,愉悦值瞬间有小幅度回升。 “这……是贝茨夫人的办公室吗?”秦让望着挂在墙壁四周令人眼花缭乱的肖像画,有些震撼道。 “不,这是罗塞蒂小姐的办公室。”祁究若有所思地看向画廊般的办公室。 也难怪秦让误会,肖像画里这位披着亚麻金卷发、气质温柔又忧郁的成年女性,是他们在文化馆里见过的贝茨夫人。 贝茨夫人是所有肖像画的主题。 “诶,我以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挂自己偶像、乐队或者动漫的照片,我妹妹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如果让她在房间里挂妈妈的照片,她得嫌弃死。”秦让吐槽说。 除了贝茨夫人的肖像画外,办公室每个角落都摆满了玫瑰花标本,鲜明温暖的色泽与工厂晦暗的冬日黄昏格格不入。 祁究记得洛德先生说过,玫瑰鱼是罗塞蒂小姐取的名字。 玫瑰对她而言,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大佬,这次我们需要找什么工具?”已经练熟手的秦让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信息,”祁究说,“我想要和罗塞蒂小姐达成交易,但现在对她的了解还太少,我需要更多关于她的信息。” 只有足够了解对方,交易的成功率才能大幅度提高。 秦让很有当盗贼的天赋,在短短两天的实践过后,他已经熟练掌握了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快速恢复原貌的技巧,在此过程中还不漏掉重要信息。 “这里有些工厂的经营情况报表,数据上显示两年前工厂一直面临倒闭危机,是去年入冬后经营状况才有所好转的……” “还有一叠日记本,应该是罗塞蒂小姐的,但是她写了真的好多啊,一时半会恐怕翻阅不完,我们需要带回去慢慢找有用信息吗?”秦让寻求祁究建议,毕竟在几千篇日记里寻找所谓的有用信息,仿佛大海捞针。 “带回去风险太大了,和洛德先生办公室情况不一样,没人会每天清点收缴物品柜里的库存数量,可日记不见了对方一定有所觉察……” 正翻阅办公桌日历的祁究目光微凝,发现去年12月24日的日期被人用笔尖重重地涂了一圈又一圈。 “我们找找去年12月24日那天,罗塞蒂小姐的日记里有没有重要信息。”祁究立刻说。 “好,”快速翻阅纸张的声音在死寂中回响,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两人不自觉屏住呼吸——“找到了!” 祁究立刻举着电筒凑了过去,纸张上的字迹漂亮却很潦草,只简单记录了两行字—— 「妈妈没装扮圣诞树,没准备平安夜的晚餐,也没有给我新年的礼物,她甚至没给我平安夜的晚安吻,她从来、从来不会忘记这些的……她消失了。她消失了!」 简短的字句、让人云里雾里的表述方式,传达出令人心碎的不安与无措。 两人对视一眼,秦让继续往后翻—— 「她消失了。」 「她消失了。」 …… 从去年的平安夜之后,罗塞蒂小姐的日记本重复着这句话,字迹从潦草到清晰、甚至力透纸背,显然当事人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贝茨夫人消失在去年平安夜,根据之前小灰猫给出的指引,夫人已经葬身于工厂北面的大海。 但「夫人与猫咪」只完成了75%的进度条,说明夫人的死亡不是支线的结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见很快就到规定的熄灯时间,秦让加快搜索的速度。 直到他从堆积的文件里找到一封信,眉头深深拧起:“大佬,这里有一封调查申请函,是贝茨先生的助理留下的,他请求警方介入调查贝茨先生失踪的事。” “贝茨先生也失踪了?”祁究取过信件查看。 “看样子是的。”秦让回答。 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助理并没有把这封信送到当地警局,现在信件被封存在罗塞蒂小姐的文件堆里,要不是被他们翻出来,信件很可能永不见天日。 可以初步确定的是,贝茨先生同样失踪了,但出于某种原因消息被罗塞蒂小姐封锁,她似乎不愿让外人知道,对外编了个贝茨先生感染重病需要隔离的理由。 这位试图报警的助理也不知道最后如何了。 【恭喜您成功推动支线「罗塞蒂小姐的秘密」,目前该支线解锁度25%】 【解锁进度奖励:恭喜您获得一次附加道具选择权,根据接下来的剧情,系统为您精心准备了以下几种道具,您可以挑选其一作为奖励: a.npc伤害无效盾牌*1(物品描述:可以完美抵御一次来自npc的致命伤害) b.贝茨先生的祝福*1(物品描述:助理的留言,获得贝茨先生失踪重要信息) c.华美的玫瑰项链*1(物品描述:制作精良、价值不菲的玫瑰项链,深受女性npc喜爱) 祁究若有所思地盯着奖励页面数秒,突然问:“系统老师,请问我可以查看物品详情图吗?” 显然文字描述已经无法让他满意。 系统倒是很慷慨【没问题】 选择页面上出现了相应的奖励物品展示图,祁究只潦草地看了ab两个选项后,目光锁定在「华美的玫瑰项链」上。 祁究琢磨片刻:“我选c。” 他不按常理出牌的选择再次让系统卡顿了两秒【恭喜您获得「华美的玫瑰项链*1」,希望它能给您带来幸运】 今晚这趟罗塞蒂小姐办公室之旅收获颇丰,祁究获得了两个推动支线的重要信息:1.贝茨夫人消失在去年平安夜,她很可能死在这天;2.贝茨先生去年已经失踪,目前罗塞蒂小姐封锁了消息。 更令祁究满意的是,他似乎获得了一个可以让他扭转劣势的砝码。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回宿舍吧。” 可就在祁究和秦让将办公室恢复原样准备离开时,办公室入口处突然传来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谁在那儿?” 一瞬间,秦让吓得瞪大眼睛,砰砰砰狂跳的心脏几乎堵住嗓子眼。 他僵立原地,一动不能动。 「咯吱」——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向里推开。 “我不喜欢别人私自闯入我的办公室。” 走廊上的灯没关,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两人暂时睁不开眼。 逆着光,一位少女持着手i枪,枪i口对准祁究的方向—— 21、玫瑰鱼罐头(21) 死寂中,子弹上膛的声音格外刺耳。 秦让猛地哆嗦了一下,此时此刻,甚至比怪物初次出现那晚更让他毛骨悚然。 他敏锐地从这位红发少女身上嗅到绝对“危险”的气息。 同样被枪口指着的祁究面不改色,他举起手表示自己不具备攻击性:“抱歉,罗塞蒂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罗塞蒂小姐举着枪,不疾不徐地用另一只手反锁了办公室的门,还亮了灯。 有些刺眼的灯光瞬间充斥办公室。 她微微歪了脑袋,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祁究:“又是你啊,迷路的新员工。” “希望你不是因为迷路进到了我的办公室。”罗塞蒂小姐向前一步,更近地凝视祁究,还用余光看了秦让一眼。 秦让立刻想要后退一步,可他已经软掉的腿完全不听使唤,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发出声音,忙颤抖着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当然不是,”祁究的眼镜片映着灯光,令对方看不清他的神情,“您昨天告诉过我办公室的地址,所以我想趁宿舍熄灯前这段时间过来找您。” 罗塞蒂小姐微微挑眉道:“你看到猫了?” 她昨天的原话是,如果对方有猫的消息,可以直接到办公室联系她。 空气一时间陷入紧绷的沉默。 “你最好看到了,否则……” 祁究静静地凝视对方、凝视对着自己的枪口。 此刻他面临两个选择,要么背叛小灰猫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要么被罗塞蒂小姐一枪爆头。 当然,也可以一个都不选—— “很遗憾,暂时没有猫的信息,但是我的同伴捡到了一样东西,我猜应该是小姐您弄丢的,看起来很贵重,” 说着,祁究从道具箱里兑换出刚获得的「玫瑰项链」,迎着光握在手里,“刚好我有您的办公室地址,所以我们想亲自交给您。” 这串玫瑰项链,是祁究今晚最大的收获,也是他的赌注。 刚才系统给出的选择题里,虽然ab选项看起来都很实用,而且效果直接明了,但他既然想和罗塞蒂小姐进行交易,没什么比投其所好更恰当的方式了。 在参观文化馆贝茨家族的合照时,祁究就注意到贝茨夫人脖子上这串别致的玫瑰项链,现在满屋子的肖像画也印证了这点,夫人似乎很喜欢玫瑰项链,总是将它戴在脖子上,舍不得取下来。 显而易见的,作为养女的罗塞蒂小姐对夫人有种不同寻常的依恋。 祁究猜测,先前玫瑰项链随着夫人的死亡遗失,现在通过系统又回到他的手里,成为他赌局里最大的砝码。 果然,罗塞蒂小姐神情一愣,握着枪的手也明显抖了一下。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向玫瑰项链,只一瞬间,眼中似乎有潮湿的光闪过,她稍稍垂下视线,隐藏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 祁究:“罗塞蒂小姐,这是您的项链吧?”他故意这么说的。 他体贴地将项链放在办公桌上,等对方亲自拿取。 “是……”罗塞蒂小姐终于压下枪口,伸手去取桌上的玫瑰项链,神情动容,“是母亲的,我送给母亲的。” 危机暂时解除。 一旁云里雾里的秦让终于松了口气,祁究目光温和:“项链很好看。” “谢谢你们,”罗塞蒂小姐终于放下枪,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项链,“我以为再也找不到项链了,幸好你们将它亲自交给我。” 祁究很耐心地等待罗塞蒂小姐消化情绪,看时机差不多了,用商量的口吻说:“实际上,我也有求于您。” 罗塞蒂小姐收敛情绪:“请说,作为答谢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请求,但必须合理。” “自从我们入职工厂后,一直是洛德先生负责新人引导,他对新员工的耐心与热情无可否认,但在管理上似乎有那么一点过于专i制了,我认为这样下去,很可能压抑了员工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对员工的培养、工厂未来的发展并非好事。” 祁究面色从容说完长长一段话,暗示意味明显。 罗塞蒂小姐手握项链,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祁究。 一旁的秦让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究,好家伙,这段话听起来似乎有理有据还很客气,实际上又狠又茶。 秦让当然没有忘记,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商量如何弄掉洛德先生,从而从根本上废除末位惩罚制。 当时所有人都只想到通过武力手段解决洛德先生,没想到大佬竟然偷偷计划着给领导的领导打小报告。 真是太茶了。 简直又茶又妙。 半晌。 “所以你想让洛德先生放个假?”罗塞蒂小姐明知故问。 祁究坦荡承认:“是的。” 罗塞蒂小姐笑了:“也不是不可以,但作为交换,我需要有个人顶替洛德先生的工作。” 祁究:“需要我找到顶替的人?” 罗塞蒂小姐微眯起眼看他,片刻后:“不用,我已经有心仪的人选了,就看你愿不愿意为此说服他了。” 祁究迎上对方的视线,很快明白了罗塞蒂小姐所指,谦逊地颔首:“很乐意为您效劳。” 罗塞蒂小姐正式发出邀请:“所以,你愿意代替洛德先生成为主管吗?” 祁究:“当然。” 尽管他对主管这个身份要面临的风险存疑,但这是眼下推翻末位惩罚制唯一的办法。 还是解决燃眉之急要紧。 罗塞蒂小姐满意地扬起唇角:“成为主管后,你拥有了洛德先生的权力,可以给自己部门的员工制定规矩,但相应的,也需要承担主管的责任。” “至于责任嘛,在未来的工作中你会弄清楚的,”罗塞蒂小姐模棱两可道,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耐人寻味,“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宿舍吧,很快就要熄灯了。” 她并没有继续说明「责任」的打算,下了逐客令。 “好的,今天打扰了。”祁究给秦让使了个眼色,秦让反应过来后几乎小跑着离开办公室。 可等他们退到门口时,罗塞蒂小姐突然说:“等一下。” “怎么了?”祁究回过头。 罗塞蒂小姐看了眼门锁:“你们是怎么进入我的办公室的?” 她检查过,门锁没损坏的迹象,至少排除了两人是盗窃入室的。 做贼心虚的秦让心脏骤然狂跳,祁究逆着廊灯的光,滴水不漏道:“我们过来找您时,办公室的门就是敞开的状态,所以我们以为您在,才冒昧进到办公室里。” 罗塞蒂小姐可疑地看他:“然后还顺手关了门?” “我们前脚刚进来,后脚门就被风吹得合上了,”祁究解释说,他早在心里编排好这段话,面不改色,“再然后,您就过来了。” 一切可疑被他解释为巧合。 罗塞蒂小姐沉默地审视了他数秒,才开口说:“我知道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好的。” 得了允许,两人小跑着离开阴森森的走廊,直到走出办公大楼,秦让才大大松了口气,祁究也放松了紧绷的肩膀,难得吐槽道:“好险。” “太紧张了,”秦让苦着脸,“这位小姐的气场好可怕,我刚才腿一直是软的。” 祁究笑:“是吗?我看你跑得挺快的。” “还好我们不是撬锁进去的,要不然真解释不清了。”祁究心有余悸,押在季小野那的75币花得很值,行动果然不能全靠运气。 秦让缓了一路才稍微回魂,他佩服又好奇地看向祁究:“话说,大佬你进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打小报告说服领导的技巧很有一套嘛。” 祁究一本正经问:“够茶吗?” 秦让:“……”你自己心里还有数啊。 “所以我好奇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太不可思议了。” 祁究耸耸肩:“普通学校的高中生。” 秦让:“……哈?” “认真的?” “嗯,认真的,死前我还把学生卡带着,要看吗?”祁究开玩笑。 秦让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摇头说:“我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太卷了太卷了。” 祁究笑:“走吧,解决了洛德先生,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秦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说得,好像他哪天睡不好了一样。 * 这晚祁究并没有立刻睡着,他反复思考着贝茨家族的关系。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贝茨先生失踪了,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罗塞蒂小姐并不打算报警。 而在这所工厂里失踪的人,不是感染了怪病就是被怪物吃了。 祁究倾向相信贝茨先生遭遇了前者。 夫人的死似乎与众不同,她是死在悬崖之下的话……剩余25%的支线剧情是不是和她死后的状态有关呢? 还有罗塞蒂小姐对夫人的依恋也很有意思,这是不是和贝茨先生的失踪有联系? 至于成为新任主管后会面临着怎样的危机和挑战,明天再“拭目以待”吧,今晚他想好好休息一下。 不知不觉祁究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际,先前脖子的伤处突然有些痒痒,像是被什么毛绒绒、热烘烘的物体一下又一下蹭着。 虽然很舒服,但被蹭醒的祁究瞬间绷紧了身体。 似乎觉察到祁究的紧张,对方也停下了动作。 祁究警惕地睁开眼,直到确认是小灰猫小心翼翼地蹲在他身侧,猫咪低低地“喵”了声后,他才松了口气。 睡眼惺忪的祁究伸出手,他慵懒地挠了挠小灰猫的下巴,小家伙顺势舔它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温热柔软。 对面的秦让睡得死沉,用被子蒙着头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你怎么来了?”祁究把声音压得极低。 “喵喵。” 他继续勤奋地舔祁究的掌心,似乎在感谢对方今天没出卖自己。 祁究笑:“我给你弄点吃的。” 他揉了把圆乎乎的猫脑袋,正准备去道具箱兑两盒小鱼干,原本乖顺的小灰猫突然竖起尾巴,一纵身跳到祁究的胸口上,一只猫爪甚至压着祁究的喉结,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他—— “怎么……”祁究的话截然而止,睡意顿消。 小灰猫审视他的眼睛,已经从蓝色变成了灰绿色。 像藏在黑暗深渊里恶魔的眼睛。 就和那天画框里的一样。 祁究这次没有慌乱,他预感到了什么,此刻微微仰着头,喉结滑了滑:“是你吗?” 第22章 玫瑰鱼罐头(22) “是你吗?” 如石子掷入大海,祁究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 变成灰绿色的猫眼居高临下审视着他,那是种冷静到死寂的的目光,像绿色沼泽地腾起的薄雾,平静中隐藏着无法名状的肃杀。 祁究能感知到,有一道视线透过小灰猫的眼睛,在暗中审视他的一举一动。 压在他喉结上的猫爪子又用力了几分,祁究一动不能动,只能维持微微仰头的姿态,闷闷地咳了几下。 在绝对的压迫下,祁究心跳加速,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有点刚睡醒的慵懒。 “那天按下4号病房紧急呼叫铃,将护士叫过来的人,是你吧?”祁究问。 他假装感染被送入北区医务室那天,系统明确告诉过他遇到医务室工作人员的概率只有1,他不认为1的概率只是巧合。 那位护士是被紧急呼叫铃召唤回医务室的,而且祁究发现,病房内本该封死的窗户突兀地漏了个洞,很像是某种生物在屋里干了坏事后再从洞口逃跑。 他不得不怀疑,是这位藏在背后的家伙,控制了小灰猫的身体按下紧急呼叫铃,制造了所谓1的巧合。 灰绿色的猫眼微微眯起。 祁究也同样弯起眼角:“看来我猜对了。” 片刻,祁究的笑容消失在脸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故意顿了顿,定定看向绿色的猫眼,“是你把我带进这个世界的,对吗?” 就在这时,放在枕边的通讯器突然响起,被控制的小灰猫看了通讯器一眼,祁究的视线却从未从它身上移开,只是不疾不徐地拿起通讯器:“可以告诉我了吗?” 沉默在对峙中蔓延。 半晌,通讯器那端终于传来无机质的声音—— “不是我,”通讯器那端依旧是和祁究一样的声音,“我也不清楚你是怎么进来的。” 对方笃定的回答让祁究有点意外。 “但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来找我——” “!” 被控制的小灰猫突然用力,它以不可抗拒的力度碾压祁究的喉结,祁究身上的力气就像被抽空般完全无法反抗,他疯狂咳嗽,空气一点点流失,大脑因为缺氧开始嗡鸣。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际,梦醒了。 是浴室里传出的水声将祁究从梦里唤醒。 水声?被泡在浴缸里奄奄一息的怪物无法动弹,几乎不可能发出动静。 但此刻隐隐约约的水声,就像有谁在不停拨弄浴缸里的水,时不时还传出哗啦啦的声响。 警惕让祁究立刻清醒过来,他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踮着脚靠近掩着门的浴室。 贴着门,诡异的水响越发清晰,祁究甚至还听到了极轻微的、类似于人类的呜咽声。 这会儿秦让也醒了过来,从床上坐起来的他奇怪地看向站在浴室门口的祁究,祁究将食指压在唇边,示意不要闹出动静,并给他打了个手势:准备好武器。 打了几次配合战的秦让立刻会意,他从道具栏里弄了点武器,立刻踮着脚朝祁究的方向走去。 祁究按在门把上的手越握越紧,彼此交换眼神,祁究转动门把手—— “咯吱。” 老旧的木门发出类似破风箱的声响,浓郁的鱼腥味和烂肉味扑面而来。 细微的水响持续,并没有因为他们开门的举动终止。 等待了三秒,确认没有突发危机后,秦让举着手电照向浴缸方向。 白色的光柱笼罩浴缸,眼前的一幕让站在门边的两人瞪大了眼睛—— 浴缸里猩红的液体溅满白瓷地砖,积水深浅不一,似乎有什么细小的生命在搁浅的水洼里挣扎跳跃。 被红色液体充斥的浴缸里,同样有无数小东西在黏液里游动,它们时不时激起细微的水花,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就是声音的来源。 而那位奄奄一息的怪物如今鳞甲尽褪,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血淋淋的,就像刚被活活剥皮的生物,一口气尚存,只能发出痛苦至极的呜咽。 祁究忍着翻江倒海的胃部反应,稍微走近。 他发现怪物血淋淋的皮肉上分布着密密麻麻黑色孔洞,像是早上鼓包的皮肤终于爆裂,孕育的物体破皮而出。 而那些发出水声的玫瑰色小生命,正是幼苗状态的玫瑰鱼。 一瞬间,祁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在工厂受伤后被感染的员工变异成怪物,怪物需要食用人肉蓄积能量,一旦它们“成熟”,就会从身体里孕育出无数玫瑰鱼幼苗。 也就是说,被感染的工人会被视为玫瑰鱼幼苗培养皿,通过医务室送入鱼苗部门隔离饲养。 所以,育苗室里很可能饲养了无数这样的怪物。 洛德先生将被惩罚的员工送入育苗室,实际上是将他们作为饲养怪物、培育鱼苗的饲料。 之前他们推断,玫瑰鱼可能以人肉为食,这点祁究不敢肯定,但肯定的是,玫瑰鱼的“培养皿”需要进食人肉补充能量,从而孕育出血色的鱼苗。 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工厂的守则只保护员工不被怪物袭击,但从不告诉员工如何避免被感染,因为从工厂的利益出发,管理层希望更多的员工被感染、以此拥有更多鱼苗培养皿。 但被袭击的员工只能沦为饲料,饲料和培养皿的价值有着天壤之别。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工厂惧怕猫,但猫能帮助员工伤口恢复。 因为工厂的利益和员工是对立的,猫站在员工这边。 秦让已经被眼前过于“血腥美学”的画面震撼得说不出话,他懵了整整半分钟,终于后知后觉地“呕”了声开始狂吐。 躺在黏液浴缸里的怪物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它停止了断断续续的呜咽,用模糊不清的声音求助:“求求、求求你们……” 是人类的声音,人类的语句。 “求、帮我……” 在孕育完一批玫瑰鱼苗后,被感染的人似乎暂时恢复了神志。 他终于想起自己曾经是个人类。 恶心和恐惧已经从祁究脸上消失,此刻他沉静地看向浴缸里的怪物:“我该怎么帮你?” “帮我、结束这一切。” 他想结束所有已经发生的、将来可能还会循环的痛苦。 祁究朝他轻轻点头:“我可以试试。” 深度感染无法逆转,被感染的人在恢复神志后,并不想作为一个有攻击性的培养皿继续活下去,但又因为某种原因,他们并不能顺利自我结束生命。 “劳烦你稍微忍耐一下。”祁究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划过怪物的脖子,怪物立刻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源源不断的黏液从伤口处淌下,但他并没有因此咽气。 反而痛苦加倍了。 祁究皱眉,果然普通的物理伤害不能帮助他结束生命吗? 但一定存在其他的办法。 祁究飞速思考,突然,他的目光转向没升火的暖炉。 光源能吸引怪物,可怪物本身又讨厌高温,这条规则看起来很矛盾,但很可能隐藏了怪物的潜意识里的需求—— 怪物能被火光吸引…怪物想要结束这一切…火! 在祁究茅塞顿开的瞬间,系统突然发出警告—— 【重要提示:尊敬的旅人您好,目前您正在完成「不速之客的一生」支线,系统检测到,当前情节点的抉择至关重要,您的选择将会影响支线结局任务的发布,从而影响整个副本的走向】 祁究微微扬眉:“您是指帮助感染的工人结束生命吗?” 系统回答【是的】 【请您谨慎做出选择】 【要不要帮助他解脱?】 祁究几乎没有犹豫:“当然要。” 毕竟,他也不希望这个可怜的怪物继续在他的浴室里下崽了。 “秦让,帮个忙,把暖炉的火重新升起来。” 吐得头昏眼花的秦让擦了擦嘴:“啊?今晚还要捕捉怪物吗?” 祁究:“不是,我们帮一帮这位可怜的客人。” 秦让不明就里,但能离开这间令人绝望的浴室简直是解脱,他火速回到房间引火生暖炉,现实世界里他虽然是大少爷,但家庭教育全面且严格,他熟练掌握了生火等一系列野外求生技巧。 很快,火炉熊熊燃烧了起来,两人合力将火炉移到浴室。 火光瞬间照亮猩红遍地的浴室,浴缸里的红色黏液反射出一层薄薄的光。 玫瑰鱼幼苗似乎讨厌火光,此刻在黏液里更剧烈地挣扎跳动,而原本呜咽不断的蜕皮怪物终于平静下来,他爆突的眼睛挣得更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珠映照着火光,有什么类似情绪的东西一闪而过。 怪物目不转睛地看着火光、仿佛看着所有的希望。 下一刻,奄奄一息的它突然挪动身体,拖着腐烂的躯体从黏液里挣扎着爬出来,他的举动激起无数细小且明亮的水花。 黏液沿着浴缸边缘哗啦啦往下淌,怪物终于离开浴缸,他在白瓷地板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爬行痕迹,鲜红曲折延伸向熊熊燃烧的炉子。 最后,怪物紧紧抱着烧红的炉子,像是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将熊熊火焰引到自己腐烂的皮肤上。 秦让能清晰听到滚烫铁片烙在皮肉上的滋滋声,紧接着类似肉类烤焦的味道遮住满屋鱼腥气。 再然后,滋滋声已经彻底被覆盖,只剩下火焰剧烈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还有怪物像是呜咽又像是笑的诡异声音。 秦让不知道火是什么时候熄灭的,在怪物彻底燃烧的瞬间他念了几句“阿弥陀佛”,随后没忍住又吐了个天翻地覆。 祁究却一直静静的站在浴室门边,看着怪物燃烧的火焰,直到火光熄灭、燃烧的声音归于寂静。 怪物的一生在燃烧中结束了。 秦让看了他一眼,火光里他看不清祁究的神情。 “大佬,现在我们……”吐得虚弱的秦让小心翼翼问了句。 祁究沉默一瞬:“可以得出结论,怪物在孵化后理智暂时回归,这个阶段的怪物可以被火烧死,而且它们期待如此。” 【尊敬的旅人,由于您的选择已经对副本剧情造成重大影响,根据您的行为倾向,系统更新了您的主线任务——】 【请您帮助工厂里的所有怪物解脱,达成副本终结成就】 “终结成就?”祁究反问。 【这是一个副本的最高成就,通常……】 系统卡顿了一下【通常只存在于传说里】 祁究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谢谢系统老师。” 【这是您的副本剧情探索度、现有支线开启情况、以及角色行为选择倾向综合影响的结果】 【请注意,终结目标必须在时限内完成,否则自动作废】 【目前副本已经运行了三天,剩余时限:4天】 “我明白了,感谢告知。” 祁究想了想,或许…根本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炉火烧了大半宿,东边的海平线终于露出些微天光。 奇特的炙烤味经久不散,兴许是同类燃烧的味道让怪物们望而却步,被火光照亮的1079宿舍整晚没有怪物光临。 怪物被烧得焦黑的骨骼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炉子里,皮肉烧尽后,依稀可辨那是一副人类的骨架。 祁究打开所有窗户通风散气,黎明淡蓝的天光流淌入屋中,冲淡了浓烈的灼烧味。 “大佬,这些……怎么办?”秦让指了指暖炉里没彻底烧毁的骨架,又为难地看了看浴缸里还在挣扎跳跃的玫瑰鱼苗。 祁究想了想:“原样留着,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他记得工厂昨天还用广播寻找失踪的“员工”。 待炉火的热度散尽,祁究用被子盖住炉子里焦黑的骨头。 所有人的通话器都响了起来,是洛德先生发来的消息。 “各位早,恭喜你们迎来工厂的第四个早晨,我有个重要消息要同步给大家,”通讯器那端沉默了两秒,“从今天开始,我要开启休假模式,暂时不能负责你们的引导工作了,我的工作将交由7号员工代理。” 听到这个消息,亲眼目睹了祁究和罗塞蒂小姐交易过程的秦让自然没什么反应,可完全不清楚事情发展的两位女士震惊得惊呼出声:“卧槽,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祁究笑得温和无害:“或许只是洛德先生想休个年假,我暂时帮他负责工作。” 季小野挑眉,定定地看了他数秒:“所以,我们的交易达成了?” 祁究点头:“两位再不用担忧末位惩罚制了,因为我不会沿用洛德先生的管理方式。” 现在他是负责人,车间里的分工和制度,自然是他说了算。 “嚯,”愣了半秒,季小野笑出声,“真有你的啊。” 她爽快地将75币返还给祁究,“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祁究说道,但他并没有立刻收下自己押在季小野那的75币,“但我们的合作还没结束,等出副本再还我吧。” 季小野怔了一瞬,笑:“没问题。” 祁究的通讯器再次响起,洛德先生给祁究发来单人通话邀请:“您现在有空的话,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吧,我们来交接工作。” “好的,我这就来。”祁究回答。 昨晚罗塞蒂小姐就提醒过,拥有了洛德先生的权力的同时,也需要承担身为主管的责任,他相信主管并不是这么好当的。 前往洛德先生办公室的路上,祁究注意到办公楼宣传栏上新贴了悬赏告示: [悬赏公告:前日我工厂1606宿舍有一位员工失踪,因情况特殊紧急,有任何线索、或遇到任何可疑现象者请尽快与育苗部门联系,经确认信息无误后将给予丰厚奖励。 落款人:育苗部负责人卫肖先生。] 祁究将悬赏告示撕下,整整齐齐折好放兜里,继续若无其事朝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没上锁,祁究礼貌地敲了敲虚掩的门,直到洛德先生说了句“请进”,他才推门而入。 洛德先生弄来了一只大纸箱,正忙着将个人物品收进箱子里。 他抽空看了祁究一眼:“噢,你来啦,稍等我很快就收拾好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办公室。” 洛德先生一边收拾一边轻快地吹着口哨,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仿佛这个卸任假期他期待已久。 祁究有点奇怪地看向对方,他发现洛德先生原本僵硬机械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是难以言表的喜悦。 洛德先生很开心,摆脱了烂摊子那种开心。 “恭喜您放假了。”祁究很识趣地对洛德先生说。 洛德先生笑:“其实我的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最重要就是监督工人的工作,找出他们中效率最低的人。” “然后送到育苗室吗?”祁究接得很快。 洛德先生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随后笑道:“看来您已经知道惩罚内容了。” 祁究:“每天源源不断将人送往育苗室是主管的kpi吗?” 洛德先生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完不成这个kpi,被送往育苗室的人就是我。” 简言之,主管必须每天从员工里选一位倒霉蛋送去育苗室,否则自己就成为那个倒霉蛋。 祁究试探道:“洛德先生,您知道育苗室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洛德先生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因为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 原来如此,并非管理层都知道工厂的勾当。 他们只是严格按照工厂规定,履行自己的“职责”以求自保。 洛德先生不完全知情,对祁究来说是个好消息。 这说明育苗室并不希望将他们的勾当公之于众。 祁究将手插入兜里,手指碰到刚才撕下的悬赏公告。 说不定又能成为新的交易砝码呢,他在心里暗暗制定新的计划。 “总之,祝你好运,”洛德先生已经收拾好纸箱,离开前指了指办公桌旁的啤酒,“这些送你了。” 祁究笑:“谢谢,挺好喝的。” “主管,今天的工作还要重新分配吗?”顾真真半打趣半认真地问。 祁究:“不用浪费时间在没意义的工作上,上午我们去文化馆学习,熟悉企业文化也是很重要的事。” 既然主管的工作重点就是制定规则、通过规则惩罚员工前往育苗室,那这些重复又无聊的工作就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他利用职位便利,让大家帮忙查找更多关于玫瑰鱼和工厂的信息。 祁究领着自己的三位员工进入文化馆资料室,上次在洛德先生的监督下,没人敢乱翻阅展馆内的文献资料,这次祁究说了算,他自然不会客气。 “我需要你们帮忙找出玫瑰鱼出现的具体时间点,以及资料里关于现任贝茨老板的信息。” 他已经推出工人感染后会变成玫瑰鱼培养皿,而培养皿在孕育鱼卵期,会疯狂需要活人的血肉补充能量。 为什么偏偏是活人肉呢?这和支线里贝茨家族的故事有没有联系? 翻阅纸张的哗哗声在寂静中回响,比起鱼腥充斥的车间、持续掉愉悦值的流水线工作,找资料的工作显然舒适许多,所有人都尽心尽力。 不多久,季小野翻开厚厚的资料册:“历史上玫瑰鱼总共出现过三次,第一次玫瑰鱼的出现在战后,也就是洛德先生介绍过的,第一代贝茨先生经营的战时工厂时期,但这里记载的初代玫瑰鱼并非出现在附近海域,而是一个离战场很近的海湾,老贝茨先生因为工作缘故偶然在战场海湾发现了玫瑰鱼。” “第二次玫瑰鱼出现在工厂不远处的海域,是这一代贝茨老板发现的。这里标注了,距离发现玫瑰鱼不久之前,镇上出现了一位变态连环杀人犯,玫瑰鱼出现的海域就是他的抛尸地点,警方曾在那里找到了三十多具尸体……” “玫瑰鱼第三次出现是在去年冬天,十二月末工厂放年假的时候,就在工厂后那片大海发现的,也就是这次发现,工厂研发出了玫瑰鱼的人工育苗办法,正式投入罐头生产,扭转了工厂倒闭的趋势。”季小野将自己查到的信息分享给众人。 “综合以上资料看,前两次玫瑰鱼的出现,都和死亡和尸体有关,”季小野说出自己的结论,“第一次是战争带来的死亡,人们很可能将战死的人扔下附近海域;第二次是连环杀手的抛尸地点,同样聚集了大量死亡和尸体。” 顾真真恍然:“所以基本可以肯定,玫瑰鱼出现在死亡发生之地?” “我认为八九不离十,而且出现的概率比较随机。” 秦让:“可第三次,也就是去年十二月末,资料上并没有记录附近有杀人案发生。” 季小野拧眉:“如果能找到当时死亡的证明……” “当时确实有人失踪了,秦让,你还记得罗塞蒂小姐日记里怎么说吗?”祁究提醒道。 秦让愣了一瞬,随即拍手道:“夫人消失了!” 去年平安夜那天,罗塞蒂小姐在日记里写道「妈妈没装扮圣诞树,没准备平安夜的晚餐,她甚至没给我平安夜的晚安吻,她从来不会忘记这些的……她消失了。她消失了!」 “这就对上了!”秦让几乎惊呼出声。 祁究:“所以,第三代玫瑰鱼是用夫人的死亡换来的。” 罗塞蒂小姐的办公室摆满夫人的肖像画和玫瑰花的标本,祁究猜测,玫瑰本身和夫人有所联系,所以最后罗塞蒂小姐把「红鱼」更名为「玫瑰鱼」,以此纪念夫人。 或许在罗塞蒂小姐眼里,这些恶心的玫瑰鱼都是夫人生命的延续。 “那…夫人会不会是被人故意谋杀制造玫瑰鱼的?”顾真真哆嗦了一下,问道。 季小野冷笑一声:“众所周知,意外失踪的女性中,58的女性是被丈夫或男性伴侣杀死的[1],况且玫瑰鱼的出现关乎整个贝茨家族的利益。” 祁究皱着眉没有说话,如果他们的推测为真,夫人是被贝茨家族的某人、甚至是贝茨先生杀死的,那和5号杀妻犯的情况未免太相似了——杀妻,喂鱼。 难道副本也受参与者的真实经历影响吗? 就在这时,系统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恭喜您正确推断出夫人的结局,顺利完成「猫咪与夫人」支线,获得奖励「夫人的身份卡」道具使用权限1】 祁究:……? 系统越来越调皮了呢。 很快午饭时间到了,例行体检后,祁究往北区走去。 升为管理层后,北区食堂对他开放权限,祁究决定利用用餐时间进行必要的“社交”。 祁究佩戴上洛德先生留下的主管工牌,进入北区食堂的过程顺畅无阻。 北区食堂的管理相对自由,除了前三条用餐规则和南区食堂一样外,并没有对用餐员工的菜品数量选择、用餐剩余量做出限定。 祁究扫了一眼橱窗里的菜品,虽然菜式没有后期南区食堂精致,但也不存在诡异的食材,都是普通的家常菜。 但祁究很快发现,北区食堂的餐食并非免费提供,每个菜都是明码标价的。 工厂认为管理层拿到丰厚的薪水,就不必享受免费餐食的福利了……难怪洛德先生每次都以引导新人为由蹭南区食堂饭菜呢。 “您好,请问食堂的饭卡怎么办理?”祁究问一位看起来像食堂负责人的阿姨。 食堂阿姨闻声抬头,在看到祁究的一瞬间愣住了,从手里摔落的菜勺溅起汤汁。 又是这幅似曾相识的表情,祁究心里纳闷,脸上却礼貌问:“抱歉,打扰您工作了。” 阿姨很快恢复了正常表情,就好像刚才的惊慌没发生过一样,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向一旁的办卡机:“告诉我你的部门、员工编号和姓名,再按个指纹做记录就行了。” “那饭卡怎么充值?”祁究按要求告诉对方信息,又按下指纹核实信息,问道。 阿姨录入信息:“直接从你的工资里扣除……”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皱眉,“先生,系统显示已经存在你的饭卡了。” 祁究愣了一瞬:“什么?” 阿姨公事公办:“你已经在食堂系统里录过指纹办过饭卡,还有挂失记录,这是你的卡。” 和新入职时一样的情况…… 祁究接过阿姨递来的饭卡,短暂思考后,忙顺着对方的话问道:“哦对,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可以帮我查一查,当时办这张卡时,我以什么身份登记的吗?” “我想确认一下,怕万一弄错刷了人家的卡。”看阿姨眼神怀疑,祁究忙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试试,”阿姨被说服了,按他的要求查阅系统,“抱歉,系统显示我的权限无法查阅该信息。” 祁究:“……” 阿姨:“放心吧,指纹系统不会出错的,这是你的卡没错。” “好的,谢谢您。” 祁究若有所思拿着饭卡,就近走到一个橱窗旁点了菜,随手一刷—— [余额:999999999] 祁究:……好家伙。 不光是祁究吓了一跳,就连正在打饭的阿姨都震惊地看了过来,毕竟这串惊人的饭卡余额数位超过了显示屏。 握着饭卡的祁究暗暗“啧”了声,要么又是系统bug,要么是自己不小心“盗”了哪位关系户的号。 打好饭的祁究挑了个离橱窗最近的位置,他面朝人群,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每个过来打饭的人的工牌。 等了大概五分钟,他终于等到了育苗室的负责人。 待对方打好饭坐下,祁究端起餐盘跟了过去:“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他指了指负责人身侧的位置。 负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你随意。” “谢谢,”祁究很自然地坐下,“我是生产车间负责新人引导的主管,今天刚上任。” 负责人舀汤的动作瞬间顿住,他好奇地看向祁究:“巧了,原本我正好打算过去找你,你们新人车间还没给我今天的名额指标。” 顿了顿他又说,“我想洛德先生应该和你交接过工作了,你清楚我的意思。” 祁究当然清楚,新人车间每天必须提供一个名额给育苗部门,作为“培养皿”的口粮。 祁究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抱歉,今天是我上任第一天,很多工作流程还不熟悉。” 负责人面无表情:“那请你尽快熟悉起来,毕竟提供名额这种事没什么难度。” “确实是这样,不过…”祁究顿了顿,随后从兜里掏出育苗部门发布的悬赏,笑着递给负责人,“比起我们部门的kpi,我想您现在会比较在意这件事。” 负责人不悦地皱了皱眉,祁究笑:“如果我能提供有用的信息,可以获得什么奖励?” 负责人用一种揣测的眼神看着祁究:“那要看你的信息价值高不高了。” 祁究回应他的视线,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我不仅能带您找到这位失踪工人,还知道他给我们留了些活蹦乱跳的小生命作为纪念。” “维文先生,这足够让我获得悬赏里提到的丰厚奖励了吗?”祁究看了眼负责人工牌上的名字,用一种游刃有余的口吻商量。 负责人脸色骤变,他惊慌的样子早在祁究的计划之中。 他从洛德先生那测试出,并非所有管理层都清楚玫瑰鱼育苗流程,也不知道失踪的工人都经历了什么,「玫瑰鱼由变异成怪物的人类孕育」这件事是工厂最核心的机密。 负责人苍白着脸,脸部肌肉颤抖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你已经、已经知道?这…不可能…现在不是孵化的时间点…” 祁究笑着耸耸肩:“抱歉,不小心知道了你们育苗部门的核心技术。” “你想要什么?”负责人忙问。 从负责人的夸张反应,祁究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鱼苗部门的秘密一旦被外人知道,负责人是要担责的。 祁究不怕对方因此暴走直接伤害他,因为系统规则里并没有这项死亡触发。 所以他更加胜券在握:“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只是我们部门kpi的问题,希望维文先生可以费心处理一下。” “虽然我和罗塞蒂小姐关系还不错,但我保证,如果维文先生处理好kpi的问题,我绝对不会对她透露机密泄露的情况。”祁究说得真诚且动人,不动声色地加了砝码。 负责人再吃不下饭,眉头紧拧,思考了半晌:“好,但我只能以你新上任不熟悉业务为由,宽限你们部门三天。” “今天也算在内。”他又补充了一句。 祁究笑:“我替部门所有人谢谢您,维文先生,我会遵守承诺,为此保密的。” 维文先生唇角抽了抽,阴阳怪气道:“不客气。” 【尊敬的旅人您好,由于您的行为暗中惹怒了育苗部负责人维文先生,他很可能会采取报复行为】 祁究无所谓:“只要他不会当场把我捅死就行。” 【您放心,npc不能无故伤人,但维文先生天性记仇,不可知危机正在酝酿中,请您注意防范】 祁究:“谢谢您的提醒。” 不管对方是不是记仇的人,祁究总是守信用的。 午饭时间结束,祁究将负责人带到1079宿舍,他掀开盖在暖炉上的被单,露出一副烧焦的人类骨架:“我想这位就是您要寻找的失踪员工。” 接着,他又指了指被鱼苗侵占的浴缸:“这是失踪员工留下的小生命,还挺活蹦乱跳的呢,请您查收。” 负责人震惊得久久说不出半个字,他惊疑不定地打量了祁究半天,终于不解道:“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把他弄进炉子里的?而且你居然……没受伤吗?!” 他看向祁究的眼神,仿佛在看某种可怕的生物。 祁究张口就来:“这位倒霉员工自己跳进去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想救他,可已经来不及了。” 负责人:“……” 祁究:“如果您这边可以帮我处理这具烧焦的骨架、还有那一池子小鱼苗,顺便清理一下浴室,我会感激不尽的。” 此时秦让已经闻讯回到宿舍,他将舍友和npc做交易的模样看在眼里,心里震惊又佩服。 第二次了……这是舍友第二次利用npc交易规避惩罚。 他就没见过这么狂野的闯关者,npc对他们而言,往往只是线索来源和潜在的阻碍,祁究居然把他们当做活生生的人进行条件交换…… 这倒是个新思路。 确认无误后,负责人很快叫下属来清理骨架、转移一池子玫瑰鱼苗。 祁究撸起袖子在一旁帮忙:“对了,维文先生,您之前说「现在不是孵化时间」是什么意思?” 对方已经知道了真相,负责人也没有继续隐瞒的意思,随口答道:“我们培育的玫瑰鱼生长繁殖有一定的规律,培养皿会在固定时间点孵化出最优秀的鱼苗,但外力干扰会打破这种规律,比如接触化学物质后培养皿会受到污染,孵化的鱼苗就会不尽如人意,你看,你浴缸里这些就是不合格的鱼苗。” 祁究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道:“所以,预定孵化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吧?” 负责人点头,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就在明天晚上,这将会是规模最大、质量最好的一批鱼苗,是属于贝茨家族的恩赐,属于我们育苗部的伟大功绩,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出差错。” 祁究发现,这个副本里的npc设定上有个毛病,一旦他们谈及贝茨家族、谈及玫瑰鱼,就会露出近乎病态的狂热表情。 之前洛德先生是这样,现在这位维文先生也这样。 还是休假后的洛德先生比较可爱呢。 “哦,我很期待,预祝你们孵化顺利。”祁究很捧场地扬起唇角。 怪物们会在明晚集体孵化——确实没有什么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消息了。 机会来了。 “说起来,前天我们育苗部也有一位培养皿被油漆严重污染,查处违禁品是你的责任,你得加强管理了,我可不希望宝贵的培养皿被浪费掉。”负责人面露不悦,指责道。 祁究当然记得那位被油漆污染的不速之客,那是自己第一晚的试验品。 “好的,谢谢您的提醒。”祁究很谦逊地接受了建议。 【由于您窃取了育苗部门重要信息,且惹怒了记仇的维文先生,系统检测到副本剧情线正发生重大变化——】 【一旦剧情变化,所有旅人的主线任务将受到不可逆的影响,请务必小心做出选择】 【警告,副本剧情线已经发生重大变化!】 系统后面这两句,所有活着的旅人都收到了。 随后,维文先生用通讯器交代了什么,没过多久,工厂广播响起——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鱼苗大丰收,育苗部决定明晚8点在北区食堂举办一场庆祝舞会,届时所有员工必须参与,舞会期间宵禁暂时解除,预祝大家舞会愉快] 好家伙,这个记仇的维文先生动作也够快的。 这个时间点突然出现的舞会,大概率是惹怒npc后剧情偏移的后果。 但北区食堂的话…祁究看了眼地图,眼睛一亮,食堂刚好紧挨着育苗部。 祁究弯起唇角:“今天真的很感谢您,维文先生。” 各种意义上的感谢。 第23章 玫瑰鱼罐头(23) 祁究在办公室挂了张「会议中,请勿打扰」的牌子。 剩余的四位“异乡人”聚在这里,这位新上任的主管决定,利用下午的时间给员工们开个会,分配接下来的主要任务,顺便摸摸鱼。 “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们解释一下,「副本剧情已经发生重大改变」是怎么回事吗?”季小野抽出支烟,墙上挂着禁止吸烟的标识,出于礼貌她只是咬着烟解瘾,“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副本剧情滑下不可控的方向?” “当然。” 接下来,祁究需要借助季小野和顾真真的能力才能完成后续计划,于是他将从洛德先生那继承了kpi、以及维文先生记仇导致剧情偏移的情况告知两位女士。 季小野咬着烟,眉头紧拧:“虽然副本主线任务还是存活七天,但剧情改变就预示着有新的危机在酝酿,突然出现的舞会绝对不省心。” “很明显,住宿规则里明确提出「天黑后不建议出门」,而舞会的举办时间是在晚上8点后,这不是故意把我们暴露在危险之中吗?而且还不得不参与……” “有没有可能,宿舍规则只适用于宿舍区?舞会作为特殊事件已经跳脱出寻常规则范畴。” “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对于工厂管理层而言,所谓的危险是可控的,”祁究说,“他们并不担心当晚会出现意外。” “但不管怎么说,这或许是个绝妙的翻盘机会呢。”祁究扬起唇角。 季小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位让人捉摸不透的大佬已经有所打算了。 “我有一点不明白,”顾真真眉头轻微拧了拧,用一种玩味的口吻问祁究,“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作为kpi名额提交给育苗室,而是采取激怒npc这么冒险的方式?” “最主要的原因当然还是人数不够消耗,这么做只能拖延时间,而且我难保你们不会反过来对付我,”祁究笑了笑,回视她的目光,“或者说,你们一定会对付那样做的我,就像我取代洛德先生一样。” “而且我们现在还是合作关系,为了我押在你们那的75币,我也不能破坏了合作关系。”祁究半开玩笑说。 祁究很清楚,他现在虽然拥有了主管的权力,但权力向来是双刃剑,用不好很可能会让自己下场凄惨。 之前旅人们忌惮洛德先生,并非忌惮他的主管地位,而是忌惮他的npc身份。 自己坐在主管这个位置上,没有npc这层身份做保护,别的旅人要对付他轻而易举。 季小野也笑:“我会替你好好保管那笔钱的。” 接下来,祁究将自己从门卫室弄到手的地图同步给了所有人。 “谁有纵火的经验?”祁究问众人,“或者有纵火的兴趣,想尝试一下?” 秦让:“……” 季小野:“你想烧哪里?” 祁究指了指地图上的北区食堂:“舞会现场。” “嚯,”季小野挑眉,“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暴力解决问题的选手。” 祁究笑:“或许你看错了呢?” 这会儿秦让的智商终于上线,他看了看食堂的方位、又看了看旁边的育苗部,恍然道:“你难道是想把食堂当做燃烧物,吸引培养皿怪物自i焚?” 昨晚一整夜的燃烧让他记忆深刻,现在听到纵火两字,很快就联想到昨晚怪物“扑火”的情形。 祁究点头:“而且,食堂储存了大量液化气罐,没什么比它更适合点燃的建筑物了。” 顾真真:“或许我可以,我炸过学校。” 秦让惊讶地望过去:“……?!” 顾真真耸耸肩:“副本里的。” “那这项工作就麻烦你了,”祁究对顾真真说,又转向季小野,“到时候还得辛苦季小野再使用一次操纵技能,这次需要操纵的对象是我。” “什么?”季小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记仇的维文先生肯定不会乖乖把育苗室的门禁卡给我,我们只能通过暴力抢夺弄到手,”祁究解释说,“所以我需要你操纵我,通过我,用你的战力值对付维文先生。” 季小野提醒:“别忘了我们不能故意攻击npc。” 祁究笑:“这个我有办法解决。” 季小野还是不解:“可是……为什么你需要我来控制?既然可以解决玩家的身份问题,你自己战斗不就行了?” 祁究苦笑:“因为我真的是新人,没有任何战斗技能和技巧的那种。”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所有人脸上都表现出不信。 很快,不信变成了不可置信。 秦让:“不是、大佬你不可能是新人……” 祁究真诚又抱歉地笑说:“很抱歉,我还真是。” 现在死囚会那两个危险的家伙已经处理干净了,危险清除局势变化,祁究需要其他人的合作来完成接下来的计划,他自然没有继续扮演大佬的必要。 祁究已经计算好要从维文先生那里抢夺育苗室门禁卡,可凭借新人那点战斗力,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顺利抢夺的,但如果通过操纵技能让季小野控制他的身体,远程和维文先生战斗,那赢面就大了很多。 毕竟季小野是他们之中战力最高的。 在所有人都半信半疑之时,季小野信了,祁究是新人这个假设,让她之前的很多疑问都有了合理解释。 只有新人才会因为道具和战力短缺,不得不寻求合作,也只有很新的新人,才愿意为了赚几个币去假扮门卫。 “你知道,原则上我不和新人合作的,”季小野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但这次我想打破原则,毕竟我答应过你,事成会给你回报。” 祁究笑:“合作愉快。” 那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顾真真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道:“等等,食堂纵火很大概率会伤及无辜的npc,这笔账是不是也会算在我头上?” 秦让:“那你之前炸学校是怎么办到的?” 顾真真:“当时是灵异本,是一座废弃学校,没有人只有怨灵。” 秦让:…… 祁究:“和你炸过的学校一样,只要把舞会上的人都赶出去就没有隐患了。” 顾真真:“啊?这要怎么做?” 祁究:“别忘了食堂守则第一条「用餐时间为中午12点-1点,下午4-5点,其余时间食堂不供应餐食,若在非用餐时段看到橱窗摆放菜品,请立刻远离食堂」,守则对于旅人和npc具有同等约束力。” 顾真真愣了一下,醍醐灌顶:“所以……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弄些菜品摆在橱窗里,npc们会自动离开食堂!” 祁究:“是这样,弄菜品的事我来负责,北区食堂对员工最大的优待,就是可以剩菜。” 一直遵循保守通关原则的季小野叹气,笑道:“绝了,这次我们把生存游戏玩成了动作策略游戏,真刺激啊。” 午夜十二点,提现完毕后祁究已经拥有495生存币。 这是进入副本的第四个夜晚,这一晚他睡得不太踏实,琐碎混乱的梦境碎片入侵他的睡眠,因为梦境的内容不连贯,逻辑也无迹可寻,祁究只依稀记得梦里他参加了一场舞会,舞会的地点同样是工厂。 这场舞会上,无数人微笑着过来和他打招呼、热络地攀谈,大家似乎和他很熟,他甚至是整场舞会的主角。 梦里的他只觉得烦躁无聊,这里重复着无止无尽喧嚣的孤独,他想要离开。 但他已经很虚弱了,虚弱到无法为自己的决定付诸行动…… 祁究是在小灰猫的蹭蹭中惊醒的。 小灰猫就像感应到了什么般,午夜过后,从宿舍通风口钻到祁究的床上。 “喵喵。”小灰猫蹭了蹭他被冷汗弄湿的脸颊。 祁究半闭着眼享受着小灰猫的安抚,此刻他不纠结自己是否仍处于梦境,他只是舒服又疲惫的松了口气,用手轻轻挠小灰猫柔软的脑袋:“你又来啦。” “你为什么害怕罗塞蒂小姐?” “喵喵。” “那个老是通过你的眼睛观察我的家伙,你认识吗?” “喵喵。” 小灰猫自然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祁究笑着挠了挠它的下巴,从道具栏里拿出两盒小鱼干:“明晚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完成,可能不能喂你啦。” 小灰猫眼睛亮了亮,吭哧吭哧埋头吃美味的小鱼干。 “以后大概也不能了。” “喵呜” 说来也奇怪,在现实世界祁究几乎没有动物缘,动物很少主动与他亲近,他也习惯性地和小动物保持距离,但小灰猫似乎是个例外。 旁边的秦让睡得死沉,对于小灰猫的来访完全没有感知,祁究稍微坐起身,此刻天色尚早,他仰头靠墙,放松神经平复噩梦带来的不适感,目光透过白蒙蒙的玻璃,望向黑沉沉的天幕与海平线。 又是无法名状的熟悉感。 刚才的情形他不止一次梦到过,明明是陌生又模糊的场景,可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却贯穿始终。 更诡异的是,舞会、工厂这两个意象,和明晚即将发生的事不谋而合了。 真的只是巧合吗? 祁究左耳后的伤口微微发烫。 那块皮肤上有一道指甲盖大小的疤,像是被烟头烫过留下的痕迹,从祁究记事起,这道疤一直存在于耳后,仿佛与生俱来的胎记。 养母曾解释,这道疤大概率是福利院高年级小孩欺负他留下的,可祁究不太肯定。 因为小时候的他时常被琐碎凌乱的梦境困扰,每次噩梦醒来,耳后这道疤痕总是微微发烫,仿佛是替他感知到什么一样。 祁究摸了摸耳后微微凸起的疤痕,眉头拧了一瞬又舒展开。 不着边际的猜测只会增加内耗,时间会带来所有答案,他只需拭目以待。 第24章 玫瑰鱼罐头(24) 北区食堂不提供免费餐食,但相应的,也不会对员工的“浪费”行为进行指责,祁究在这里拥有了剩菜自由。 “您好,请问可以提供打包饭盒吗?”面对食堂工作人员质疑的视线,祁究解释道,“因为特殊情况,我的下属错过了规定的用餐时间,我可不希望他们饿肚子干活,所以想给他们带点吃的。” “当然没问题,只不过打包饭盒也是要付费的,”工作人员信了他的鬼话,看了看他要打包的饭菜后瞪直了眼,“…您的下属吃得可真多。” “可不是吗?”祁究很爽快地刷卡,“辛苦您了。” 北区饭堂的价格不便宜,刚才他点了几十份菜,刷了一大笔钱,但饭卡里的余额依旧是超出显示屏的[999999999],刷了就好像没刷一样。 真得谢谢这位饭卡被“盗”的关系户呢,祁究想。 很快,祁究拎着十几斤盒饭返回宿舍区。 众人好奇地看了眼北区食堂的伙食情况,季小野兴致缺缺:“看来管理层吃得也很一般嘛。” “而且还很贵。”祁究无奈道。 “接下来交给我和真真吧。”她从系统里兑换出物品隐匿道具,准备将这些饭菜带到今晚的舞会。 这款道具并不常见,物以稀为贵,加之季小野属于保守过本的类型,所以拿到手后一直囤着没用。 祁究:“又让你‘破费’了。” 季小野耸耸肩:“希望最后物超所值。” 一向以保守过本为原则的她,突然很期待这位新人能给他们带来的惊喜。 夜幕降临,潮湿的夜色笼罩工厂,高墙之内归于死寂。 这一晚特别冷,呼啦呼啦的风声不断从宿舍通风口处传出,一刻也不消停。 直到晚上八点整,北区食堂突然亮起灯火。 庞大又规整的建筑物伫立在水泥高墙之内,在深浓的夜色里灯火辉煌,黑沉沉的天幕瞬间被照亮。 工厂广播响起—— [庆祝舞会已经开始,请各车间部门员工尽快赶到北区食堂参与舞会,庆贺丰收的伟大时刻] 宿舍区传来此起彼伏的开锁声,紧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压低的说话声。 一时间,死寂被彻底打破,所有穿着工服的人整齐出动,朝亮堂堂的北区食堂走去。 祁究和秦让混在npc人群里,工服的保暖度不够,祁究抱着手臂哆嗦了一下,秦让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幕,嘀咕了一句“怕是要下雪了”。 北区食堂的灯光与冬夜浓稠的黑暗反差鲜明,走近时,祁究被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直到走进食堂内部,热烘烘的暖气扑面而来,祁究才放松因为寒冷紧绷的身体。 食堂里的长条椅都被挪走了,白色地砖上铺了层玫瑰色的地毯,空阔的场所像个真正的舞池,节奏明快的旋律流淌,穿着工服的npc仿佛被按下一键切换,从原本死气沉沉的模样变成了热情欢快的舞者,有说有笑地踩在地毯上起舞。 npc们似乎被压抑了许久,此刻情绪得以释放。 祁究在人群里和两位女士短暂碰面,确定准备周全后,重新将目光转向跳舞的npc。 他一眼就看到了独自站在舞池之外的罗塞蒂小姐。 “可以邀请您跳支舞吗?”祁究像模像样地微微躬身,保持最合适的距离,对罗塞蒂小姐做出邀请的姿态,“项链很好看。” 他的目光扫过罗塞蒂小姐锁骨上的玫瑰项链,又礼貌地垂了下来。 罗塞蒂小姐一下子来了兴致,整场舞会上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项链。 “通常我只接受女孩子的邀请,但我想你是个例外。”罗塞蒂小姐随祁究走进了舞池。 罗塞蒂小姐有年轻漂亮的面容、和一头像火焰般热烈的红发,是整场舞会最瞩目的存在,但因为她的身份缘故,没有npc敢靠近她,更没有谁敢邀请她跳舞。 祁究笑:“我很荣幸。” 越来越多的工人加入舞池中央扭动身体,现实世界里祁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很少参加学校和社团的毕业舞会,但因为养父母经常带他出席社交宴会,祁究对这样的场所并不陌生。 他和舞伴罗塞蒂小姐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突然问道:“您要寻找的那只小灰猫,是夫人的猫吧?” 罗塞蒂小姐的动作明显一顿,眉头拧起:“你怎么知道的……” 祁究很自然地回答:“新人培训时洛德先生领我们参观了工厂文化馆,那里有贝茨家族的合照,我见到了照片里的小灰猫,洛德先生说那是夫人养的小玩意儿。” 祁究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他提到贝茨家族时,罗塞蒂小姐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 “不过当时洛德先生说,夫人的小灰猫已经被清理完毕了。”祁究又说。 罗塞蒂小姐眼神闪烁,显得心神不宁:“嗯……” 顿了顿她又说,“洛德先生的话也不一定准确。” 祁究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情绪,继续问:“如果小灰猫还在工厂里,您打算怎么处理它?” 罗塞蒂小姐神情微顿,下一秒,她唇角微微扬起,露出天真却又略显病态的笑:“它是母亲最疼爱的猫,我不舍得弄疼它,会用足量的麻醉让它平静地睡去,我可不希望它因为痛苦露出狰狞的表情……然后我会在它做美梦的时候,很小心地划开它的肚皮,仔细剔除它的内脏、骨骼以及皮肤上的脂肪,这样我才能得到一张完整的皮。” 这段话无论谁听了都觉心惊。祁究微不可察地拧眉,他需要很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不在小姐面前露出恶心和恐惧的表情 “然后我会用最好的原料对这张皮进行鞣制、填充、塑形,让它永远栩栩如生,陪伴在母亲的身边。” 罗塞蒂小姐脸上浮现出不同寻常的狂热,似乎沉浸在某种病态的情绪中。 祁究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冷声提醒道:“或许夫人不希望自己心爱的猫被做成标本。” 罗塞蒂小姐笑容僵住,音调骤然提高:“这是我送她的新年礼物,她会喜欢的,她从来没讨厌过我的礼物!” 因为情绪剧烈起伏,她脸上浮起不同寻常的血色,她看向祁究的眼神也变得危险。 觉察到危机,祁究立刻转了话题:“夫人也很喜欢玫瑰吗?” 罗塞蒂小姐脸上的红潮瞬间褪去,听到夫人一字,她眼睛里闪过温柔的神色:“是的,母亲以前会在工厂附近的花圃里种满玫瑰,但…现在玫瑰都枯死了。” “玫瑰也是她的名字,但没人在乎她的名字,所有人都叫她贝茨夫人,没人在乎贝茨夫人是谁,这只是个无聊的身份!” 说到这里,罗塞蒂小姐的神色有些激动,她甚至毫无自觉地冷笑了一声。 可很快,她脸上的愤怒渐渐变成了温柔的悲伤:“比起贝茨夫人这个无趣的称呼,我更喜欢别人称她罗泽女士。” “罗泽女士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所有人都应该认识她,永远记得她、赞美她,就好像他们不会忘记玫瑰鱼……” 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罗塞蒂小姐突然收了声,转而笑道,“抱歉,跟你说了无聊的话题,我想没人希望舞伴在跳舞时谈论自己的母亲。” 祁究摇头,脸上是毫无破绽的真诚:“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很想认识罗泽女士。” 祁究想起之前洛德先生说过,将「血鱼」更名为「玫瑰鱼」是罗塞蒂小姐的主意。 既然玫瑰是夫人的名字,那么,罗塞蒂小姐显然已经知道夫人的死因,也知道杀死夫人的凶手就是养父贝茨先生,而小姐又这么病态地迷恋夫人,得知真相后她一定会做出报复的事…… 所以,贝茨父子失踪很可能是罗塞蒂小姐的杰作。 【恭喜您找到主要人物动机,推导出重要线索,成功推动支线「罗塞蒂小姐的秘密」,目前该支线解锁度50】 【注意:该支线有两种结局,故事走向将根据您的行为选择、角色好感偏向决定,您的抉择将决定副本人物最终走向】 罗塞蒂小姐的神色黯淡下来:“很遗憾,已经没机会……” 就在这时,突然“砰”的一声响,舞会现场的灯骤然熄灭,突如其来的黑暗打断了罗塞蒂小姐的话,失去了光明,原本尽情狂欢的工人们陷入喧嚣与混乱。 “怎么回事?庆祝舞会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意外……” “赶紧去检查电力设备和应急系统!” 骚动中,祁究站在舞池中一动不能动,他并不惧怕黑暗,但此刻感知到某种危险气息在逼近,他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地乱跳,浑身寒毛立起。 处于危险中的生物本能,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灵敏,祁究感觉有谁站在他的身后,挨得很近很近,身后冰冷气息笼罩而来,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祁究无法动弹,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终于,对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就像是玩捉迷藏时有谁在恶作剧—— “找到我。”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舞池上方的吊灯重新亮起。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亮让祁究睁不开眼睛,他猛地眨了几下眼睫,被刺痛的眼睛有些潮湿,禁制解除的瞬间他迅速转身,熙熙攘攘的舞池里站满了穿着工人制服的npc,祁究的目光越过众人,最后又失望地移开。 虽然祁究没见过对方,但他感知到对方已经离开,这些千篇一律的面孔和表情里没有那个恶作剧的人。 “找到我”是什么意思? 他究竟是谁。 对方身上的消毒水味,让祁究想起不久前那个梦境:他以别人的身份站在手术台前,台面上摆着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生物,他正将针头刺入对方的皮肉,将不明药水注射到黏液充沛的肉块里。 现在他可以肯定,手术台上的正是工厂培育的玫瑰鱼“培养皿”。 可手术台旁的“他”又是谁?“他”和罗塞蒂小姐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天顶的聚光灯打向舞台,维文先生站在聚光灯下,脸上裂着诡异的笑容:“各位晚上好,玫瑰鱼苗丰收的伟大时刻即将来临,育苗部的功绩离不开所有部门的配合与努力,所以今晚的舞会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一个惊喜。” 维文先生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祁究身上,笑容裂得更夸张了,“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会从工厂一十七个部门中随机抽取一个部门,再由该部门所有成员投票推选一位幸运儿,这位幸运儿将随我一起进入到工厂生产的核心部门,共同见证玫瑰鱼诞生的伟大时刻。” 助理将抽奖箱捧上舞台,维文先生摇晃了几下箱子:“现在我们开始抽选部门。” 毫无疑问,维文先生所谓的抽奖只是做做样子,以他记仇的性格,他从祁究这里亏掉的一定会想方设法找补回来。 进入到核心部门见证鱼苗诞生,意味着即将成为“培养皿”的生育饲料。 不出所料,三秒后维文先生从抽奖箱拿出一张纸条:“恭喜七号车间新人生产部成为今晚最幸运的团体,请该部门的人员投票选取最终的幸运儿。” 维文先生很清楚,主管手上拥有惩罚员工的权力,所以主管顺理成章成为员工的仇视对象,员工没理由错过这个反杀主管的机会。 此刻两位女士和秦让已经站了过来,祁究和众人交换眼色。 所有人都在选票上写了祁究的名字,维文先生收集选票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对祁究说:“看来你的下属都不希望你错过这个机会呢。” 祁究笑着推了推眼镜:“我很荣幸。” 舞会仍在继续,祁究被维文先生带离舞会现场。 此刻外边的风更大了,黑云低低压在工厂上空,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 育苗部大楼静静伫立在风声里,漆黑一片,和旁边灯火辉煌的舞会现场对比鲜明。 因为涉及工厂最核心的机密,办公楼内设置了数道门禁,祁究跟在维文先生身后,沿着狭窄的水泥楼梯一路往下走,楼梯过道上点着昏暗的廊灯,祁究每一步都踩在维文先生的影子上,脚步声回响在潮湿逼仄的空间里,声音被无限放大,时间也被无限拉长。 腥臭的腐烂味越来越浓郁,祁究忍耐着反胃的冲动继续往下走,他有种此刻正走向深渊的错觉。 直到前方的楼梯被乍现的白色灯光照亮,两人终于抵达了育苗部最核心的地方——育苗室。 育苗室是由厂房地下室改造而成,分布在大楼的最底部,东西南三面是粗糙的水泥墙,四周没有窗户,只有几个通风口往地下室输送新鲜空气,终年不见天日。 育苗室北面挨着楼梯,向下延伸的楼梯和育苗室间隔着一道厚实的钢化玻璃墙,透过玻璃墙,育苗室内令人震撼的场景展现在祁究眼前—— 育苗室乍一看像个地下水族馆,三面墙上规整地固定了一排又一排玻璃水箱,数不清的“培养皿”像商品鱼般被安置在水箱里,他们脖子被锁链固定住,头部奄奄一息地垂在水面上。 而浸泡着他们身体的溶液被黏液彻底污染,整个水箱呈现出混沌污浊的血红色。 贴着玻璃往里看,依稀可见浸泡在溶液里的“培养皿”皮肤隆起密密麻麻的鼓包,这些鼓包迅速膨胀、破裂,鱼苗像肉块一样从他们的皮肤孵化而出,激起无数细密的气泡和水花。 细碎的悲鸣声此起彼伏,他们正在经历最痛苦虚弱的孵化过程。 整个育苗室被冷冰冰的灯光照亮,怪诞、恶心、却又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壮观。 “看,这就是贝茨工厂最引以为傲的育苗室,今晚注定会是丰收的美好夜晚。”隔着钢化玻璃,维文先生微微仰头,骄傲地注视着痛苦万分的“培养皿”。 祁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面上不动声色:“这是所有的‘培养皿’吗?” 维文先生骄傲地扬起唇角:“是的。” 祁究:“前几天从我们部门送来的员工,也在这里吧?” 维文先生:“你指的是哪位员工?在生产过程中受伤的员工已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另一位被惩罚的员工嘛,他稍微反抗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成了培育鱼苗最好的养料。” 这位成为养料的员工,指的正是死囚会的伍鬼。 “冒昧问一下,我们的老板贝茨先生是不是也在这里?”祁究继续试探。 维文先生表情一怔,深深地看了祁究几眼,转而笑道:“不瞒你说,贝茨先生确实在这里,贝茨先生作为最早的培养皿,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我们的老板,毕竟是他的异化提供了玫瑰鱼量产的契机。” 在维文先生眼里祁究已经是“预备养料”了,他不介意在对方死前顺便炫耀一下育苗室的丰功伟绩。 最早的培养皿……祁究捉摸着这句话,眉头微微皱起。 贝茨先生作为工厂老板,绝对不会是接触玫瑰鱼最频繁的人,感染变异的几率大大低于他的员工。 如果贝茨先生是第一位被感染的“培养皿”,很可能他的感染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比如用他的身体做实验,就好像祁究的梦境一样…… 可到底是谁能想到这么荒诞的变异手段?如果梦境是副本剧情的投射,罗塞蒂小姐似乎也是个“旁观者”。 “我想,贝茨先生作为玫瑰鱼量产的重要推动,贝茨家族能有今天,一定不会忘记贝茨先生的贡献。”维文先生慷慨激昂地说。 “我很赞同你的观点,”祁究定定看向维文先生,“所以,你知道贝茨先生是如何变成第一位培养皿的吗?” 维文先生被问住了。 他的神色闪过一瞬空白,随即摇头:“这是贝茨家族的秘密,不会让我这种打工人知道的。”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只是个打工人啊…… 祁究耸耸肩:“那真遗憾。” “可以让我看看这位初代培养皿吗?”祁究满脸真诚,“作为今晚的幸运儿,我希望更了解育苗室的历史与运作过程。” “当然可以,在你…之前,”维文先生语气顿了顿,转而意味不明地笑道,“我很乐意满足你的愿望。” 他引祁究继续向下走,育苗室很大,隔着玻璃墙,有无数“培养皿”正在经历令他们绝望的孵化。 几秒后,维文先生终于停下脚步,指向玻璃缸里一团刚刚孵化完成的模糊血肉:“这位就是我们的老板,贝茨先生。” 孵化完成后“培养皿”会暂时恢复人类的神志,他似乎觉察到有人靠近,正艰难地抬起眼皮看过来,可当他看清祁究面容的瞬间,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挣扎起来,他的动作激起一阵又一阵水花,粘稠的红色液体溅得满地都是。 维文先生皱眉:“好奇怪……” 祁究:“他平时不会这样?” 维文先生摇头:“贝茨先生平时最安静了,从未像今晚这么激动过,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如此说着,他按下电流按钮,浸泡着维文先生的玻璃容器瞬间通电,被电流贯穿的贝茨先生终于停止了挣扎,开始不受控地扭曲肢体,但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祁究脸上,痛苦的眼泪从他眼角源源不断淌下。 祁究辨别得出,贝茨先生的眼神里除了疼痛,只剩下恐惧。 对于他的恐惧。 可在此之前,祁究并没见过贝茨先生,他为什么会如此恐惧自己? 【恭喜您顺利找到贝茨先生,成功推动支线「罗塞蒂小姐的秘密」,目前该支线解锁度75】 【重要提醒:由于您触发了情节,有一定概率重启废弃已久的隐藏剧情线】 【严重警告:废弃剧情线会导致不可知重大危机,危险系数无法计算,请您谨慎行事】 祁究心底一惊,不解道:“既然已经废弃了,怎么还会被触发?” 【哔——】 他的问题似乎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系统的回答被屏蔽了。 祁究若有所思地皱着眉,这边的维文先生看了眼时间,时候差不多了。 他的手突然摸向藏在附近的电击棒,脸上重新浮现诡异的笑:“贝茨先生今晚很反常,但这不重要,你作为今晚的幸运儿,我还有个惊喜留给你——” “我就要变成培养皿的饲料了,对吗?”祁究像往常一样露出和善的微笑,打断对方的话,“真巧,我也有个惊喜要告诉你,今晚变成饲料的人可能不是我。” “——幸运儿可能是您呢,维文先生。” 觉察到祁究的危险举动,系统立刻发出警报:【警告:作为“异乡人”,您不能对工厂的原住民维文先生进行攻击】 祁究笑:“谁说我是异乡人来着?我明明是他的‘老板娘’。” 说着,祁究以最快速度打开道具栏。 “启用「夫人的身份卡」权限。” 【叮!权限道具已装备完毕,恭喜您暂时获得「贝茨夫人」的身份】 【道具时限:7分钟】 第25章 玫瑰鱼罐头(25) 在北区食堂后厨的季小野并不知道祁究那边发生了什么,接到通讯器传来的信号后,她立刻按照之前的计划,试图对祁究进行战斗操纵。 操纵成功率主要取决于达成事件的难易度、被操纵对象的接纳程度、以及对方当时的愉悦值,因为祁究主动将控制权交给季小野,且办公室久坐的维文先生战力不堪一击,操纵过程十分顺利。 只用了五分钟,维文先生就被远程操控的季小野揍晕在地,祁究顺利拿到了育苗室的控制权。 对于强化过战斗技能的玩家来说,制服未经异化、普通人设定的npc本就易如反掌,难就难在规则对玩家的限制,通常情况下玩家不能对npc进行攻击。 “那家伙怎么做到袭击npc还不被赶出副本的?即使通过操纵技能也不可能规避掉规则吧?” “鬼知道,但挺有意思不是吗?”季小野笑着耸耸肩。 顾真真一边和季小野闲聊,一边熟练地给液化气罐放点气。 在之前的副本里她炸过灵异校舍,当时充当燃烧物的液化气还是她和队友千辛万苦弄来的,相比起来,这次炸食堂的步骤要简单许多。 npc同样受副本规则限制,舞会期间无人值守食堂后厨,方便了她们的行动。 加之后厨狭小的空间里堆了数十个液化气罐,满足了「有限的空间聚集大量能量」的爆炸条件,简直是最理想的爆炸环境。 将所有液化气阀门打开后,两位女士在液化气罐旁设置了一个小型遥控□□,随后关紧窗户锁死大铁门,制造了一个密闭的爆炸环境。 离开“爆炸犯罪现场”后,两位女士又在舞会上跳了支舞,估摸着液化气泄漏得差不多了,轮到秦让出场。 “艹,好沉,打饭阿姨当时一定以为我们都是饭桶。”秦让边碎碎吐槽着,边努力拖动物品隐藏带,他按照计划,将祁究准备好的剩菜剩饭悄悄摆在橱窗上。 不知道是他的幸运值过高,还是沉浸在舞会中的人们过于投入,没有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三人互相使眼色,秦让酝酿了好几口气,终于酝酿出一声恐慌到破音的惊叫:“谁、谁特么把食物弄上橱窗了?!” 他自导自演的戏做得很到位,嚷嚷的同时急促向后退了几步,发出的喊叫声瞬间盖过舞池上的乐声。 因为刚搬运了十多斤食物,小少爷秦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气里还掺杂着一丝丝累到绝望的颤抖—— “橱、橱窗里出现食物了啊啊啊啊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动作,面露惊恐朝声音的方向看过来。 舞池的乐声还在继续,可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已经蔓延会场—— “快、快跑啊!快离开食堂!!”看大家没反应,秦让咬咬牙憋足一口气,像被惊吓的兔子般拔腿朝食堂大门冲去。 恐慌是最容易发酵和感染的情绪,秦让开了这个头,所有人瞬间回过神,纷纷惊慌失措地朝大门冲去。 毕竟食堂规则第一条就明明白白写了——「用餐时间为中午12点-1点,下午4-5点,其余时间食堂不供应餐食,若在非用餐时段看到橱窗摆放菜品,请立刻远离食堂」。 顷刻间,原本秩序井然的舞会现场陷入混乱。 人群撤离的效率很高,七分钟后,季小野确认所有npc撤离完毕,和顾真真交换眼色。 两位女士迅速往空旷的地方跑去,逃离犯罪现场的“罪恶感”疯狂刺激肾上腺素分泌,她们像做了恶作剧的学生般,一边狂奔一边疯了般狂笑,最后喘着气停在广场区,遥遥看向伫立在夜色里的北区食堂。 灯火辉煌的建筑物里已空无一人。 “晚安。”顾真真按下了遥控上的红按钮。 “——嘭!” 刺痛耳膜的爆炸声响起,大地随之剧烈震颤,连工厂四周高高耸立的水泥墙都随之摇晃。 北区食堂方向突然升起冲天火光,比舞会的灯光更耀眼、也更迷人。 爆炸引发的大火熊熊燃烧,火光照亮这个死气沉沉的工厂夜晚,也照亮了所有npc脸上惊讶的神情。 突然,被燃烧味充斥的空气变得潮湿,有白色微粒从夜空缓缓落下。 下雪了,在这个燃烧得如同末日的工厂夜晚。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工厂,这是祁究的行动信号。 被揍得神志模糊的维文先生瑟缩在角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使用了「夫人身份卡」的祁究:“你、你你究竟是……?!” 祁究踩着高跟鞋站在他面前:“你们老板娘啊,我不是老早告诉你了吗。” 维文先生:……? “得罪啦,”祁究脸上露出和善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手上却毫不客气地从维文先生身上摸出育苗室权限卡,“这个借用一下,有机会会还给你的。” 维文先生:“……” 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用恐惧的眼神看向穿着玫瑰礼服和细高跟鞋的“夫人”。 通过操纵技能,祁究借助季小野的战力解决掉维文先生、成功将权限卡抢夺到手。 与此同时,他发现夫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隐约可见深浅斑驳的淤青,看起来像是经常被暴力殴打致伤。 接着,祁究用权限卡开启育苗室门禁,顶着夫人的身份站在贝茨先生面前。 已经感染成一团烂肉的贝茨先生早神志不清,他挣扎着撑开眼皮,看向“夫人”的眼神从混沌到恐惧,最后染上了点忏悔的味道,嘴里重复模糊不清的字句:“对、对不起…” 祁究微微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审视正腐烂的贝茨先生:“那天为什么杀了‘我’?” “我不是故、故意的…我已经受到了惩罚…足够了…”贝茨先生的眼睛微微睁大,万分恐惧地看向“夫人”。 “她是恶魔…罗塞蒂是恶魔…她比我更接近邪恶…这个地狱是他们的杰作。”贝茨先生开始恐惧地颤抖。 祁究捕捉到关键信息:“他们?” 贝茨先生神志不清地摇头:“我错了、那天我错了…” 【您已触发夫人的死亡记忆碎片,即将为您载入贝茨夫人生前最后的回忆】 【记忆载入时间不消耗生存币】 一瞬间,副本的时间停止流动,夫人的记忆片段强行挤入祁究的视野。 是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呼啸的风将窗户吹得哗哗直响,夫人借着灯光,正细致地缝一只人鱼玩偶。 人鱼玩偶的背后,夫人用针线绣出隽秀的斜体字:赠与罗塞蒂——爱你的母亲。 就在这时,突然“砰”的一声响,房门被人粗暴地踹开了。 夫人吓了一跳,针尖猝不及防扎入手指,渗出细细的血珠。 她回过头,看贝茨先生醉醺醺地走进屋,他身上除了熏臭的酒味,还混杂着令人反胃的腐烂味,看起来就像是刚从乱葬岗爬出来一样。 “抱歉,我这就去准备热水。”夫人有些慌张地起身,刚才做娃娃太入神,一下子忘记了丈夫回来要立刻洗澡这件事。 贝茨先生原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更黑了,他咒骂了声极下流的话,习惯性地将手中酒瓶朝夫人砸去! 夫人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她下意识避开飞掷而来的酒瓶,玻璃摔在墙上炸得稀碎,没喝完的酒溅了一屋子,桌上没缝制完成的布玩偶栽倒,湿淋淋地躺在满地碎玻璃里。 夫人忙放下手里的活,万分心疼地去抢救布玩偶,那是明晚要给罗塞蒂的礼物,她希望女儿能在平安夜抱着自己亲手缝制的玩偶睡个好梦。 可她的愿望终究要落空了—— 贝茨先生先她一步踹开弄脏的布偶,又将夫人试图去捡布偶的手踩在脚下。 夫人发出短促的惊叫,玻璃渣子碎了一地,她的手被踩在地上,细小锐利的玻璃渣嵌入皮肉,血水渗出,钻心的疼。 “又是因为罗塞蒂!那个惹人烦的臭丫头!”贝茨先生啐了口,另一只脚发泄般将玩偶踩了又踩。 “别用那种幽怨又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没办法让你怀上小孩,你心里看不起我是吧?!” “你觉得我无能是吧?!” 夫人看向已经破损不堪的玩偶,眼睛湿润,她一向不敢反抗喝醉的先生,但今晚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竟然拽紧拳头朝先生的大肚腩挥去。 先生吃了疼后退两步,夫人立刻跪在地上捡起玩偶,可先生哪里会放过违逆自己的夫人,牟足劲上前一脚将人踹飞。 夫人蜷缩在地上,密如雨点的拳打脚踢落在她身上,她没有透露半分哀求,只是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收紧双臂死死抱着破损的玩偶,先生的殴打让她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一阵天旋地转,夫人被先生从地上抡起又砸向墙壁,墙壁上有枚尖锐的钉子,一瞬间钉子深深刺进她的额头,血液源源不断从扎破的窟窿往外涌,顺着额头淌进眼睛,她的视野被潮湿的鲜红占据…… 血色填充了所有空白。 紧接着,画面斗转。 屋子里充斥的血腥味让贝茨先生稍稍回过神,夫人躺在血水里紧闭着眼睛,他又上前踹了几脚骂了几声,夫人将破布偶抱在怀里,睫毛无力地扇了几下,之后彻底一动不动了。 贝茨先生终于有些慌了,他刚拿起电话想要呼叫医生,可下一秒,他拨号的手顿住了。 一瞬间,他的恐慌被贪婪和残忍占据。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找各种关系和途径,从墓地、监狱和医院将尸体偷运出来做实验。 从父辈的战场经历、不久前轰动一时的海岸抛尸案中,他推测出玫瑰鱼会出现在人类尸体聚集的海域,可这段时间他向大海投喂了数百具尸体,等啊等,却等不来玫瑰鱼的半点动静,面临工厂倒闭的他耐心耗尽,整个人也暴躁异常。 看着了无生息的夫人,他突然来了“灵感”—— 或许,他之前收集的尸体并不新鲜,所以没办法让大海滋养出玫瑰鱼,现在夫人这具尸体还是热乎的,说不定可以…… 贝茨先生迅速行动起来,他连血都懒得清理,很快就将夫人还未僵硬的身体搬上车,车子连夜驶向工厂外人迹罕见的礁石崖。 这天夜里下了大雪,他将夫人一路拖到礁石上,或许是天气太冷了,拖行过程中,原本以为已经断了气的夫人突然颤抖了一下,贝茨先生也吓了一跳,他动作稍顿,在经历了一番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良心挣扎后,他决定继续,将并没有咽气的夫人拖向高地。 雪越下越大,在贝茨先生将夫人推下礁石崖的瞬间,夫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坠落过程中,夫人一直睁着眼,用死寂到如同深渊的眼神看着他,一直死死看着他。 直到海面上激起白色浪花,夫人在大雪弥漫的夜晚沉入大海。 没多久,这片海域就出现了罕见的玫瑰鱼。 而贝茨先生也因“病”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 【记忆碎片载入完毕,恭喜您获得道具「夫人的诅咒1」】 【注:一旦「夫人的诅咒」正确使用,将开启奖励道具「夫人的祝福1」】 或许是夫人显灵,这道简直是送分题。 道具「夫人的诅咒」是一枚类似玻璃眼珠的黑色圆形物体,祁究认了出来,这是夫人在缝制布玩偶时掉落的玩偶眼睛。 名为贝茨先生的那团烂肉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浑身哆嗦不止,瞳孔剧烈放大:“对不起、我、我已经受到惩罚了…那个魔鬼…那个…” 祁究戴上塑胶手套,按住贝茨先生的脸颊强迫他张开嘴:“哦是吗?我觉得还不够呢。” 说着,他非常“温柔”地将那枚玩偶眼珠塞进了贝茨先生的嘴里,并捂住他的嘴强迫他吞下去。 很快,吞下「夫人的诅咒」的贝茨先生浑身剧烈颤抖,瞳孔也在一瞬间涣散。 但他并没有死去,他像溺水者般痛苦地张口呼吸、竭尽全力挣扎,但无论他多么努力,他都无法摆脱溺水窒息的绝望、以及浑身皮肉被慢慢削下来的痛苦。 就算他的肉身死亡,他的灵魂也将永远困在这些痛苦之中,无止无尽。 “辛苦您了。” 虚空之中,祁究似听到一声温柔的叹息。 【恭喜您获得道具「夫人的祝福1」】 【道具说明:该道具能抵挡一次来自npc的伤害,抵挡效果与对方和夫人的亲密度有关】 【注:亲密度越高,抵挡效果越好】 “谢谢您,罗泽女士。”祁究收下道具,并没有唤她夫人。 罗塞蒂小姐说得对,比起夫人这个无聊的称呼,罗泽女士显然更适合她。 雪越下越大,北区食堂腾起的大火照亮整个雪夜。 育苗部紧闭的大门突然开启,一位穿着晚礼服的“女士”手持火把,赤着脚提着裙摆踩在雪地里,还未从爆炸冲击中反应过来的npc们再次看向育苗部,紧接着上演的一幕绝对可以载入工厂史册—— 持火把的“女士”身后,跟着一串血肉模糊、趴在地上蠕动的怪物,他们脱了皮的肢体布满密密麻麻黑色孔洞,浑身被血红色的黏液覆盖,看起来虚弱又痛苦,令人头皮发麻的呜咽声此起彼伏。 孵化后恢复期的培养皿很虚弱,它们挪动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所及之处无一例外留下厚腻的黏液,雪片融化在他们身上,立刻变成红色的黏液混合物,在雪野里啪嗒啪嗒往下淌。 食堂燃烧的爆裂声在风里回响,怪物们重见天光的瞬间,立刻被冲天火光吸引了注意。 原本绝望的呜咽变成嘶哑的惊叫,就像绝望至极的人类看到了奇迹,它们爬行的速度变快了,动作一致且迅速地爬向被火包围的食堂。 紧接着,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怪物仿佛用尽了毕生最后的气力,不顾一切扑向熊熊燃烧的大火。 无数褪了皮的培养皿跳入火中,火焰很快点燃它们的皮肤,远远看去,它们的躯体以一种极扭曲的姿态在大火里定格,像无数被掷入火海的艺术雕像,浓烈的焦灼味充斥空气。 一切都发生在十分钟内,远离火场的人们被震惊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在眼前上演的这一幕离奇、诡谲又悲壮,仿佛一场地狱的盛宴在人间雪夜上演。 祁究将手中的火把一齐掷入火场,他提着过长的裙摆、光着脚朝队友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你究竟发生了什么……”秦让看向穿着夫人晚礼服的祁究,震惊得合不拢嘴。 祁究耸耸肩,无奈道:“用了个身份道具,现在道具时效过去了,可衣服没给我变回来。” “这个道具的售后体验太差了。”祁究提着裙摆苦笑。 秦让:“……” 系统:“……” 季小野:“嚯,还挺合身。” 祁究笑:“谢谢夸奖。” 大火摧枯拉朽地烧,系统广播突然响起—— 【各位旅人请注意,7号旅人打出副本终结成就,引发该副本主线重大偏移】 【当前终结成就已完成,达成提前解放副本条件,生存七日目标已自动更新】 “什么意思?打出副本终结成就?” “达成提前解放副本条件的意思……难道是我们可以提前出去,不用待够七天吗?!” “祁究,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除了祁究以外的所有人都惊到了。 【目前副本已运行五天,剩余两天的生存奖励将正常发放给存活的旅人】 秦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激动道:“意思是我们可以提前出副本,但剩余两天的生存币奖励还会照常发放……是我理解的这个意思吗?!” 季小野要比他冷静很多,点头道:“是这个意思。” “终结成就等于彻底‘完结’了整个副本,是「规则图鉴」里的最高荣誉,通关后这个副本就会进入关闭状态,所以一旦达成终结成就,奖励会很丰厚,白送两天生存币不算什么。” “这也太爽了。” 顾真真感叹,这种感觉就好像早想离职的社畜,突然被裁员还拿到了n+1赔偿金。 【当前副本时间:23点20分】 【副本将在第六日凌晨准时登出,副本登出倒计时:40分钟】 【终结成就奖励将在登出后结算发放】 秦让疑问:“那登出前这40分钟我们要做点什么?” 祁究皱眉:“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警告!因为工厂内所有培养皿毁于一旦,罗塞蒂小姐进入狂暴状态】 祁究:…… 好家伙,这半小时有得忙了。 【根据您之前的行为选择、角色好感偏向及剧情解锁度,「罗塞蒂小姐的秘密」结局任务已刷新】 【任务一:请帮助狂暴的罗塞蒂小姐完成最后心愿,以平息其怒火】 【任务关键词:母亲的新年礼物】 祁究神情微顿。 罗塞蒂小姐打算为母亲准备的新年礼物,不就是小灰猫的标本吗? 第26章 玫瑰鱼罐头(26) 【任务二:拯救无辜的小生命,让威胁它的罗塞蒂小姐从这个世界消失】 【任务关键词:工厂规则里不允许存在的东西】 很显然,工厂里不被允许存在的小生命是猫。 【注:由于您的支线角色好感度满足结局开启条件,系统经过综合评定,给出以上两个结局任务选择方案,您可根据自身条件及喜好,选择其一完成】 也就是说,他要么选择帮助罗塞蒂小姐将猫做成标本,要么选择站在猫这一边,让罗塞蒂小姐从这个副本里消失。 单从任务难度来说,任务二的难度显然比任务一高很多。 第一,罗塞蒂小姐处于狂暴状态,战斗力不可估量,和她正面战斗并非明智的选择;第二,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收拾猫都比收拾人简单许多。 但系统也说了,除了要考虑自身条件外,还得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选嘛。 很快,祁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等一下,你们刚才有看到罗塞蒂小姐吗?” “说起来,爆炸后我一直没注意小姐。” “我也是……” 听到系统的提示后,众人才后知后觉注意到小姐不见很久了。 “可小姐不见就算了,那些工厂里的npc呢?刚才他们不是还在这里看我们的火烧食堂‘表演’吗?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 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夜空,雪越下越大,空旷的工厂亮如白昼。 原本站满围观npc的操场此刻空无一人,就好像工人们突然凭空蒸发掉了一样,只有裹挟着火星子的风呼啸而过。 突如其来的死寂将不安放大。 季小野神色凝肃:“主线偏移后,副本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异变,比如……” 她的声音截然而止,突然紧张地看向四周—— 死寂瞬间被打破,从操场四面隐约传来诡异的“嚓嚓”声,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潜伏在办公楼后,拖着缓慢沉重的脚步朝他们靠近。 嚓、嚓、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秦让无措地后退一步,神色紧张:“这是怎么回事?培养皿不是已经被我们烧干净了吗?为什么还有这些奇怪的声音……” “嘘!”季小野将食指按在嘴唇上。 下一秒,她瞳孔骤缩,不可思议地看向大楼后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们都是这个副本里的npc,刚才还穿着千篇一律的工服在舞会上起舞,此刻却各自将武器拿在手里,用一种即愤怒又压抑的眼神看向他们。 而他们拿在手上的武器,都是些菜刀、电锯、铁棍、锤子斧头等日常工具,甚至还有扛着凳子试图用来砸他们的,一看就是随手抄起的家伙。 【警告!由于工厂核心生产线被毁,工厂将面临倒闭危机,因此失业的工人们陷入愤怒状态,会仇视、甚至采用暴力攻击罪魁祸首异乡人】 祁究:“……”工人失业暴走是他没考虑到的情况。 “这就是异变后不可知的后果,”季小野行事冷静果断,很快就从道具栏里兑换出了攻击性武器,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失业工人人数虽然多,但好在他们都是普通人,对付起来并不算太难。” 【重要提示:失业工人并未丧失人类npc属性,异乡人不可对其进行攻击】 准备暴力碾压的季小野:“……” 祁究若有所思:“失业工人还属于npc范畴,说明他们没有变异……” 束手无策的众人看向祁究:“现在怎么办?” “做好防御,然后……”祁究一脸平静地说,“快跑!” 众人:“……” 手持武器的失业工人从四面八方朝他们涌来,在规则的限制下,季小野和顾真真只能想尽办法兑换出各式防御道具,但失业人数实在太多了,防御性道具很快就会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攻破。 【警告!道具「防爆盾」已被失业工人击破,3秒后将彻底失效,请及时更换道具】 【警告!道具「减伤海绵」已被失业工人损毁,3秒后彻底失效,请及时更换道具】 【警告!道具「伤害弹力球」已被失业工人刺破……】 “我这边损毁了3个防御道具。” “我这边报废了5个!” “现在才过去了3分钟,距离副本关闭还剩37分钟,这样下去有多少防御道具都不够消耗啊!” “救救!我这边还剩下最后一个防御道具了!” 抄起家伙抵达现场的失业工人越来越多,工人们四面包抄而来,原本打算打不过就跑的计划也落了空。 规则限制下,异乡人完全处于被动状态,无法从这些愤怒的工人中开出一条生路。 怎么办? 在队友的庇护下,祁究暂时毫发无损,也拥有了更多冷静思考的时间。 既然是副本设置的阻碍,就一定会有可以克制的办法。 这些工人为什么会愤怒?系统安排的理由,是他们因为工厂倒闭失去了工作。 失去工作意味着没钱养家吃饭,所以关键点在于——钱! 祁究飞快思考,钱,是他们愤怒的源头。 所以钱也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虽然心疼,但祁究还是尝试从系统里兑换了10枚生存币现金,毕竟实验都需要花钱嘛,他说服自己。 祁究手握金灿灿的生存币,突然将币向离得最近的一侧人群抛去,那些拿着武器不断进攻的工人瞬间被钱币吸引了注意,他们停下进攻的动作,欢呼雀跃地伸手去够从天而降的钱币。 毕竟系统说过,生存币是「规则图鉴」唯一的通行货币。 祁究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惊了,他们一边拼命防御,一边不可思议地看向抢夺钱币的失业工人。 “快!我们每人至少兑换50枚生存币现金,”祁究飞快交代众人,又补充了句,“洒的时候节约一点。” 众人很快会意,纷纷将自己的生存币兑换成现金,学着祁究的模样洒向暴动人群。 金灿灿的钱币和漫天雪絮一同落下,还没跌落雪地就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抢夺。 距离暴动人群不远处,是持续爆裂燃烧的食堂,培养皿干枯的尸体定格在火场里。 这个诡异又悲壮的工厂夜晚,在闹哄哄的抢夺声中,多了一丝荒诞的金钱味道。 借着撒币转移注意力,众人终于从比雨点更密集的攻击中喘了口气,他们成功从黑压压的人群中用金钱开辟了一条逃生的路。 “接下来我们躲去哪?”秦让一边撒币一边问,钱从他指间哗哗往外流,即使自小家境优渥,但钱这么个洒发还是让他心疼,“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即使拥有再多生存币,也撑不住源源不断洒半小时。 “当然是去这些失业工人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祁究思维转得极快,说,“入职手册第四条规定,「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前往育苗室和北区医务室」。”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npc同样会被副本规则限制。 祁究继续说:“育苗室很快会被食堂的火烧着,我们现在只能躲去北区医务室。” 秦让一边洒钱一边翻阅地图寻找北区:“对哦,我差点把入职规则忘干净了。” “我‘光顾’过北区医务室,知道在哪。” 祁究边往北区医务室逃命,边统计刚才大家都消耗了多少生存币。 他消耗了近150币,顾真真和季小野和他差不多,秦让有幸运值加持,只消耗了不到100币。 祁究算了一下:“只要我们能顺利出去,系统会把剩余两天的存活奖励币白送给我们,加上今晚,就会有300币到账,总体来说稳赚不赔。” 季小野深深看了祁究一眼,祁究注意到她的视线,忙问:“怎么了?” 季小野摇头,笑:“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作为新人怎么能考虑得这么周全缜密。” 在重大危机降临之际,利用极短的时间理清失业工人的核心需求、并立刻找到相应对策且付诸行动,又可以联系最早出现的工厂规则,以不变的规则克制剧情偏移后的突发状况。 如此清晰流畅的思路及冷静的处事手段,别说新人了,就算是一个历尽副本的大佬都很难做到。 但对眼前这个新人来说,一切看似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仿佛这些都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谢谢夸奖。”祁究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 季小野耸耸肩,一时间她也分不清,祁究的不好意思究竟是真的,还是需要表现成这样。 她现在又开始摇摆了,这家伙究竟是不是真的新人?难道不是借着新人壳子进入副本二刷的bug大佬? 但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莫名其妙地相信,无论副本里遇到什么看似无解的状况,这家伙都能想到最优的解法。 况且祁究看起来不像个坏心眼的家伙,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副本登出倒计时:30分钟】 此时众人已经顺利抵达北区医务室大楼,很幸运,位于大楼一层的隔离区没有上锁,季小野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进入得过于顺利,反而让季小野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发毛。 但医务室外密密麻麻堆满了等待袭击他们的失业工人,除了进入北区医务室庇护外,眼下也别无他法。 为了保险起见,秦让还顺手把铁门锁了,防止外边熙熙攘攘的失业工人闯入。 工厂夜里准时断电,即使舞会夜晚也不例外,大铁门紧闭后,雪光和火光被隔绝在外,医务室四周的窗户又紧紧锁死,走道内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季小野打开手电,微弱的光线照亮空空无人的走廊。 “总算能喘口气了……”秦让精疲力尽地松了口气,转向祁究问道,“还剩半小时,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副本自动登出?” 祁究的神情并没放松:“我感觉没这么简单。” 秦让刚放松的肩膀立刻绷紧:“……” “祁究,上次你假装被感染后,就是被送来这儿吧?”季小野问。 “嗯,发现感染病患身上分泌的可疑黏液也是在这里。”祁究回答,一众人在走廊转弯,朝医务病房走去。 季小野点头:“规则上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北区医务室,想必因为这里是‘培养皿’进入育苗室的中转站。” “除了中转站外,我想这里还承担着另一项用途,”祁究若有所思地沉默一瞬,继续说,“比如,第一位‘培养皿’可能就是在这里被培育出来的。” 季小野一愣:“你认为最早的感染是人为的?” 祁究点头:“根据文化馆的资料记载,历史上曾出现过三次玫瑰鱼,但前两次很快就绝迹了,只有第三次能延续繁育并商品化,所以我想…很可能是人为干预的结果。”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祁究又补充说。 季小野:“可……” 他们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响,紧接着是“咯吱咯吱”仿佛门扇摇摆的声音。 季小野的话截然而止,众人不约而同向后看去。 电筒光束照亮的地方,只有被拉长的影子、以及漂浮的尘埃。 绝对的安静中,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回响,众人心里的不安也成倍放大。 隐约中,还有类似于水龙头没拧紧的滴水声。 若有似无的“滴答”声挑拨着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秦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突然说:“我发誓,刚才我绝对锁门了。” 这句话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祁究:“你们听到了吗?” “水滴声?”秦让倒抽一口凉气,“我以为是太紧张出现了错觉。” 祁究:“你有没有感觉,这很像之前‘培养皿’等在宿舍门外发出的声音?” 秦让纳闷:“像是像,但不太可能吧,‘培养皿’都被我们烧没了……” “走,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顾真真深吸口气,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将兑换好的长刀拿在手里,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紧接着,又是“咔哒”一声,像是打开的门重新被人合上了。 两位女士加快脚步向大门方向走去,光束所及之处并没有任何可疑迹象。 但越是无迹可寻,越让人紧张不安。 过分潮湿的空气几乎让人无法喘气。 很快,季小野已经赶到北区医务室大楼的入口,稍做检查后,她眉头紧拧:“奇怪,门没锁。” “我真的锁了、真的!”秦让慌张地瞪大眼睛,急了。 “我知道…”季小野面色凝肃,“按理说不会有人来这里…” 秦让:“会不会是医务室的护士或者医生?” 季小野摇头:“不太可能,医生和护士都属于工厂员工,而现在他们已经集体‘失业’了,按理不会过来的。” 秦让:“……” 让人窒息的短暂沉默后,祁究说:“如果对方不是人呢?”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冷静,“规则上只说了「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前往北区医务室」,假如对方不是人,是不是就不受限制了?” 秦让:“…你这么说就更吓人了。” “到底会是谁……”祁究的目光移向白瓷地砖,滴答滴答,他发现自己踩到了一滩水渍。 水渍?是刚才鞋底沾了雪沫现在化了吗? 不可能,因为这滩水渍是粘稠的质感,绝对不可能是化雪—— “小心!”顾真真几乎破了音,就在她张开防护罩的瞬间,走廊天顶处突然炸开几乎可以把人震聋的巨响。 子弹扫射声像雨点般落在众人头顶,祁究错觉耳膜都要被震裂了。 好在顾真真动作迅速,防护罩帮众人挡下了密集致命的弹药。 暴走的罗塞蒂小姐像蜘蛛一样吊在走廊的天顶上,肩上扛着一把冲击枪朝他们突突突发射子弹。 她一边发射子弹一边从天顶跳了下来,正好堵在大楼入口处,并动作自如地反锁了大门。 “除非你们帮我找到要被做成标本的小猫咪,否则今晚谁也别想出去。”她用比平时高几度的音调狂笑,然后把钥匙放在嘴里吞了下去。 夹杂着吞咽的狂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警告!道具「防护盾」已被子弹击破,3秒后将彻底失效,请及时更换道具】 “怎么办?!我只剩下3个防御道具了!”顾真真声嘶力竭地喊,她完全没料到躲进北区医务室后,还要继续消耗防护道具。 更糟糕的是,罗塞蒂小姐的冲击枪杀伤力比失业工人的拳头大好几倍,防护道具在她的猛烈进攻下下,耐久度不堪一击。 “我这边还有2个。” “我这只剩下一个了!” 季小野的电筒在慌乱中摔下地,滚动的光线照亮近在咫尺的罗塞蒂小姐。 祁究敏锐地发现,此刻小姐的裙子在不停往地上淌水,一头红发也湿淋淋地垂在肩膀上,她经过的地方无一例外留下粘稠水渍,像是刚被人从大海里捞出的溺水者。 小姐的脸也异乎寻常地膨胀、发红,潮红皮肤下清晰可见蓬勃跳动的青筋纹路,此刻她正以诡异的角度歪着脑袋,瞪着一双血丝遍布的眼睛,突突突朝“异乡人”们扫射。 “是你们毁了我的工厂,毁了延续母亲的培养皿!” 子弹飞射来的瞬间,季小野立刻张开防弹伞,一行人在季小野的庇护下往后撤退,但大楼已被锁死,他们只能在狭小的楼道里躲避暴走的小姐。 “防护撑不了30分钟!”顾真真的声音透着绝望。 “改成进攻!”祁究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乱了些,他迅速做出判断,“罗塞蒂小姐已经开始异化了,异化怪物不属于系统设定里的‘npc人类’,可以对她使用攻击性武器。” 不同于门外手持普通武器的失业工人,罗塞蒂小姐身上流淌着黏液、眼珠暴突血丝遍布、皮肤也呈病态的红色,这一切反常现象足够说明她已经被异化了。 顾真真立刻会意,现在的情形也容不得她稍作犹豫,她果断将战术从防御转向进攻,顾真真手持军刀抵挡子弹的同时,整个人一跃而起,刀刃精准砍向罗塞蒂小姐。 扛着冲击枪的罗塞蒂小姐并没有躲避,顾真真动作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紧张得屏住呼吸,时间仿佛被凝固、无限拉长。 ——系统并没有发出违规警报,祁究的推断是正确的! 所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惊讶和恐惧两种情绪重新出现在众人脸上,且被成倍放大。 因为本该被军刀削下头颅的罗塞蒂小姐,此刻依旧好端端地歪着脑袋,她唇角诡异的弧度扩大了,发出‘咯咯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哎呀呀,你们异乡人真是不懂礼貌呢!” 与此同时,罗塞蒂小姐对他们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警告!道具「防弹伞」已被子弹击破,3秒后将彻底失效,请及时更换道具】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温馨提示:系统检测到道具武器无法对「狂暴的罗塞蒂小姐」造成实质性伤害,请各位根据线索另寻办法,或做好防护准备保证自身生命安全】 【副本登出倒计时:25分钟】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的进攻多厉害多精准,都会被判定为无效。 “这和不让进攻有什么区别啊!?” “混账副本!这还怎么玩!” 紧急关头秦让突然开窍:“先前的培养皿怪物也没办法用武器道具攻击,但他们的弱点是化学制剂,祁究用油漆和消毒剂击退了他们,既然罗塞蒂小姐也被判定为异化,那同样的办法应该可行!” 其实刚才祁究就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但罗塞蒂小姐的状态和培养皿不太一样。 一来罗塞蒂小姐身上并没有被鳞片覆盖,看起来像是感染的最初状态,按理说并不会对武器攻击免疫;二来罗塞蒂并非普通感染,她叠了暴走的debuff,恐怕不是用油漆喷一喷就能解决的。 季小野行动力很强,秦让刚说完,她迅速环顾四周寻找距离最近的化学物品,很快,她的目光定格在走廊的墙壁式灭火器箱上,眼睛一亮。 灭火器箱上了锁,季小野直接把锁给削了,取出放在里边的手提式灭火器。 有秦让加持,他们运气不错,是泡沫灭火器。 “让我给这位暴走的小姐灭灭火。”季小野熟练地拔出保险销,用力按下灭火器压把,浓烈的化学制剂味道充斥空气,白色液体泡沫瞬间糊了罗塞蒂小姐一脸,但她并没有像寻常培养皿般惊慌失措,只是微微转了转脑袋,转而对“不礼貌”的异乡人进行更强势的攻击。 季小野慌忙避开,刚才她险些被子弹穿透胸口。 秦让惊慌失措:“这…怎么不灵验了?!” 顾真真绷着脸,束手无策道:“这位暴走小姐是进化的怪,加上副本剧情偏移增加了debuff,难度提高了不是一个层级。” 【副本登出倒计时:22分钟】 时间条令人绝望,他们没办法依靠剩余的防护道具撑过这22分钟。 祁究让自己冷静下来,除了战胜暴走的小姐,副本还给了他另一个解决办法:帮助小姐完成送给母亲的新年礼物——猫的标本,以此平息她的怒火。 祁究环顾四周,注意到所有窗户一如往常紧闭着。 他想起上次探究医务室地图时,那位藏在背后的家伙曾控制小灰猫的身体按下紧急呼叫铃,将正在用餐的护士强行弄过来给他制造危机。 所以看似封闭的空间,其实是可以把小灰猫召唤过来的。 况且他有可以吸引小灰猫的鱼干…… 但祁究犹豫了。 难道只有把小灰猫做出标本是可以达成的结局吗? 不可能。 既然副本给了两个任务,一定还有其他的解法。 祁究飞速思考,突然,他眼皮微跳,目光转向走廊尽头的7号医务室。 他记得那间房和其他房间不同,多了张手术台。 而他的梦境里也有一张同样的手术台。 或许……转机就在那间房里。 第27章 玫瑰鱼罐头(完) 季小野又尝试武力突破窗户和锁死的门,但没任何效果。 “看来是暴走boss给我们叠了debuff,场景已经锁死,”季小野烦躁道,“剧情偏移后规则也随之变化,更灵活也更危险。” 本来生存本是不需要战斗大boss的,但主线偏移后就不可控了。 boss和普通变异培养皿本来走的就不是一套规则。 现在他们被困在医务室里出不去,面对不吃攻击的暴走小姐束手无策。 比起暴走的异化小姐,用生存币就能打发的失业工人要友善得多。 但当时决定躲进北区医务室避难,是所有人都达成的共识,所以现在没人跳出来责怪提议的祁究。 “要不我们分头行动,走廊上有好几间医务室,我们分开和这位小姐玩捉迷藏,可以多拖延些时间。”顾真真说。 秦让面露犹豫:“可这样拖下去,也不可能拖二十多分钟。” 对于他这样没有任何武力值而言的新人来说,分头行动等于送死。 “能拖多少算多少,我只知道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因为情绪激动,顾真真语气发颤。 “我们去一趟7号医务室。”祁究突然开口。 季小野绝望的脸上闪过一线希望,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急切:“你有什么办法了吗?!” 祁究实诚道:“有个实验的想法。” “……”这个回答有些令她失望,但眼下也没其他的办法,季小野点头,“动作快点,我们最多还能撑三分钟。” “是两分半。”顾真真纠正道。 “异乡人”对暴走小姐进攻后,会导致对方更激烈的攻击反弹。 罗塞蒂小姐崩坏得更厉害了,走廊地砖沾满从她身上淌下的红色黏液,她的四肢已经渐渐有隆起鼓包的趋势,松弛膨胀的皮肤像燃烧的蜡烛般融化、分泌出越来越多黏液。 而密闭空间里潮湿腥腻的味道越发浓烈。 祁究在合作伙伴的掩护下,顺利推开7号医务室大门。 医务室门上没锁,秦让情急之下兑了个万能锁,趁罗塞蒂没跟进来之前将门锁死。 【道具「万能锁」有效时长预估:60s】 众人:…… 尽管如此,他们也多了60s的喘息时间,能消耗一秒是一秒。 和祁究上次假装感染被送进来时一样,7号医务室内放置了一张手术台。如他所料,那件很合身的医生制服还原模原样挂在墙上。 祁究早就怀疑一切过于巧合了。 员工入职时已经存在的指纹、食堂饭卡bug般的余额、个别npc见到他时古怪的眼神,都在预示着一个可能性——副本里曾经存在过一个和他相似的角色。 毕竟一个巧合可以称之为巧合,但多个巧合重叠,意义就不一样了。 至于这个角色是谁?在副本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为什么会和他相似…? 凭借现在的线索他没办法推出答案,但不妨碍他利用这个“巧合”。 而他被黏液感染后愉悦值持续下降时,曾做了一个关于医务室手术台的梦。 梦里罗塞蒂小姐将枪放在“他”面前,交代如果有一天她被感染了,就用那把枪杀了她。 他不清楚梦里自己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只记得当时穿着医生制服,面前是一张手术台。 回忆起来,和这间医务室几乎一样。 横竖也没其它的办法,祁究决定赌一把。 祁究以最快速度换上医生制服,短暂思考后问道:“你们谁身上有镜子吗?” 正一筹莫展的众人被他的举动和提问弄懵了:“啊?” “镜子,或者可以清晰看到镜像的物品也可以,”祁究来不及解释,“有急用。” 顾真真忙掏出随身带的化妆镜,递给祁究:“这个可以吗?” “多谢。”祁究收下了镜子,又急急问道,“我们还剩下两个防护道具是吗?” 虽然祁究不曾拥有道具,但通过刚才两轮实战,他大概估算出道具的保护半径不到半米,如果彼此挨得不够近,就得至少使用两个以上道具。 季小野点头:“怎么?” 祁究:“待会我需要你或顾真真帮忙窃取罗塞蒂身上的另一把手i枪,我会帮你转移她的注意力,拿到枪后立刻抛给我,秦让和剩下的人躲入床底,有幸运值加持,不太容易会被发现,就算被发现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 “这样两个防护道具刚好够你们行动。”祁究分析说。 上次他已经将医务室翻了个底朝天,知道这里并没有梦里出现那把手i枪,他入潜小姐办公室的时候,小姐曾用那把枪指着他和秦让,祁究猜测,枪还在小姐身上。 他必须要拿到那把关键的枪。 季小野不解:“可这样你就没有防护……” “我负责引开小姐的注意力,方便你们行动,”祁究迅速打断她的顾虑,“时间不多了,你们赶紧先藏起来。” 【道具「万能锁」将在5s后失效】 【副本登出倒计时:20分钟】 “可……”顾真真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被季小野一把拽住塞进床底。 “嘘!”季小野将食指按在唇上,因为神经绷得太紧,她的嘴唇和手指控制不住发抖。 床底空间不大,此刻挤进三个成年人,局促得令人呼吸困难。 但好在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紧张得忘了呼吸。 万能锁被击穿的瞬间,7号医务室整扇大门轰然倒下。 罗塞蒂小姐的枪口正正对准站在手术台后、身着医生制服的祁究,一瞬间,她脸上再次闪过迷茫又怀念的神情。 “你、你是……”罗塞蒂小姐眼神闪烁,像是某段记忆被唤醒、某个隐藏的程序被重新启用一样,她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甚至忘记扣下扳机。 祁究暗暗松了口气,看罗塞蒂小姐这副动摇的表情,他感觉有戏。 他很配合地举起双手,“你说过,如果哪天你被感染了,让我用你的手i枪崩了你。” 祁究很合时宜地顿了顿,他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变化,用和梦里角色一样不带感情的声线,“你忘了吗?” 狂暴的小姐终于不再突突突扫射,她似被什么击中般肩膀猛地一颤,因为神情动摇,整张脸崩塌得更厉害了,她歪着脑袋,声音迷茫:“我…我感染了吗?” 祁究隔空将化妆镜抛给罗塞蒂小姐,用万分同情的语气说:“我很抱歉。” 罗塞蒂小姐将化妆镜拿在手里,她视线转向镜面的一瞬,表情如石像般凝固,随即发出震得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镜子里的她面容极度膨胀,苍白的皮肤不停分泌血红黏液,密密麻麻的鼓包正蠢蠢欲动、试图破皮而出。 “这不是我、不是我!”狂暴的小姐用力将镜子摔在墙上,十指神经质地疯挠粘腻的皮肤。 异化后她指甲尖利如爪,脸上膨胀的皮肤生生被她一道道挠了下来,血水和猩红黏液混在一起,顺着她的指缝浸透晚礼服袖口。 滴答滴答,仅短短数秒,罗塞蒂小姐脚边已经集聚了一滩黏液血水混合物。 “好丑啊,这副鬼样子好丑啊……”狂暴的小姐越挠越使劲,她目光呆滞,碎肉混着血水飞溅而出。 躲在床底的秦让几乎干呕出来,如此具有视觉冲击的场面与他而言实在过于“刺激”了。 就连一旁见过世面的顾真真和季小野都不适地皱起眉头。 “我怎么会被感染…我…”罗塞蒂小姐抓挠的动作顿住,血红的眼珠子骨碌转动,“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你把我的培养皿都烧死了,玫瑰鱼是妈妈的延续,培养皿没了,妈妈也要没有了,所以我把自己变成她的延续……” “哈哈哈…我成了培养皿…我是妈妈的延续!”罗塞蒂小姐发出颤抖的、像哭一样的狂笑。 “是你毁了可以延续妈妈的培养皿!” 【严重警告!您的行为已经彻底激怒暴走的罗塞蒂小姐,后果——】 系统响起警报声的瞬间,暴走的小姐已经抡起冲击枪朝祁究方向扫射! 祁究站立原地一动不动,机会来了! 突突突的声响几欲震破耳膜,炸裂的白光将房间点燃如同白昼。 躲在床底的顾真真紧急开启防护罩,但祁究站立的位置离他们不算近,不在防护罩的保护范围之内。 完蛋,这个天才新人要凉了…… 这是顾真真当下第一个反应,没有防护罩的保护,用不了半秒祁究就会被打成筛子。 强烈的白光几乎让所有人睁不开眼睛,两位女士配合默契,季小野按照计划自己撑开最后的防护罩,顶着强光以最快速度移动到罗塞蒂小姐身边。 此刻罗塞蒂小姐已经完全崩坏了,她彻底沉溺在复杂又庞大的情绪之中,眼里只有突突突的冲击枪及穿着医生制服的人,感知不到正试图从她身上盗窃手i枪的季小野。 季小野动作敏捷经验丰富,用了不到二十秒就将目标手i枪拿到了手。 她看向祁究所在方向,他身后的墙面已经密密麻麻都是弹孔,可没有防护罩笼罩的祁究却一动不动立在原地,他脸上的镜片反射出刺眼白光,季小野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不清楚这个新人是如何避开暴走boss的伤害的,她只是按照计划,将盗取的手i枪精准抛向祁究。 冲击枪的暴突声持续不断,覆盖了所有声响。 两秒后,祁究扣下扳机,手i枪子弹发射的声音显得低调又安静。 罗塞蒂小姐的身体猛地晃了晃,冲击枪声静止了片刻后,又朝天发射了几颗子弹,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枪响截然而止。 紧接着是躯体坠地的沉闷声息,还有细微得如同呼吸的血流声。 屋子里突然变得很安静,比任何时候都安静。 好像是真的结束了。 秦让实在不忍心看同伴被打成蜂窝的惨状,从躲进床底后,他就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待平静蔓延了半分钟,他才小心翼翼地裂开一条指缝。 祁究的黑色帆布鞋跳入视野,紧接着是蔓延在地砖上猩红的血液。 很大一滩血,新鲜血液沿着地砖的缝隙流动,仿佛自有生命力。 紧接着,秦让看到了躺在血水里的罗塞蒂小姐。 秦让愣了一下,立刻移开遮住眼睛的手,当看清屋里的情形时,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祁究身上没有任何孔洞,更无半点血迹。 而战力绝对碾压的暴走罗塞蒂小姐,此刻躺在血泊里已经奄奄一息。 【道具「夫人的祝福」已消耗】 【由于罗塞蒂小姐与夫人亲密无间,该道具已为您成功抵挡本次攻击所有伤害】 “谢谢夫人。”虽然是在赌,但祁究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 他的实验成功了。 猜测正确,梦境的场景及对话是重要线索,必须用梦境里罗塞蒂小姐交代的方式,才能正在杀死她。 他压下枪口,在罗塞蒂小姐身边蹲下。 濒临死亡,小姐眼睛遍布的红血丝终于消失,深棕色的瞳孔微微扩大,她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光点,就好像在盯着此刻并不存在的事物,目光里透出遥远的恐惧:“妈妈又被打了…那个畜生又在打她…” 失血过多让她感觉冷,她仿佛又回到那个冬天的夜里,喝得烂醉的养父突然回家了,夫人突然心神不宁,慌慌张张地让她躲进柜子里。 “不要出声,乖。”夫人悲伤又温柔地交代她。 透过柜子的缝隙,她看到那个喝醉的畜生将夫人揍倒在地,并对求饶的夫□□打脚踢。 她和那只灰色的小猫咪躲在柜子里,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讨厌胆小、懦弱、无能为力的自己。 夫人身上永远有愈合不完的伤口,这些丑陋的伤痕不应该存在,更不应该成为夫人的印记! 她想要掌控,想要力量,她从未像此刻这样贪婪过,不择手段,她需要可以控制一切的能力。 但现在的她这么无力,她能掌控的、能欺负的,只有这只和她一起躲在柜子里的小猫咪。 眼泪不知是什么流下来的,直到泪水顺着指缝浸入嘴唇,咸咸的,她才发觉自己哭了。 夫人是她见过最温柔美好的人,是她生命里最近接光明和温暖的存在。 可这一切,最后都葬送在这个肮脏的畜生手里。 祁究蹲在罗塞蒂小姐身边,声音很轻:“再也不会了,罗泽女士已经获得了自由,那个畜生也永远活在诅咒里。” 罗塞蒂小姐被血沾湿的睫毛眨了眨:“真的吗?” 祁究点头:“罗泽女士亲口告诉我的。” 罗塞蒂小姐笑着闭上了眼睛:“真好。” 她的眼睫又颤了几下,梦呓般发出声音,“我的工厂会成为最伟大的企业,生产出最美味的玫瑰鱼罐头……” 祁究:“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把无辜的工人变成你的培养皿。” 罗塞蒂小姐虚弱地笑了笑:“工人也是我资产的一部分,我当然可以支配他们,物尽其用……你见过那些培养皿了吧?它们多迷人啊,从它们身上会诞生最美丽的生物,玫瑰鱼是妈妈生命的延续,它们都怀了妈妈的孩子。” “妈妈想要孩子,但不是那个畜生的孩子…” “妈妈值得所有人记得,怀念。” “而且,”罗塞蒂突然睁大眼睛,几不可闻的声音里藏着笑意,“大概我是天生的坏种吧,我享受整个过程,拥有造物主的力量和绝对的支配权…多令人兴奋啊,谁能拒绝呢?” “如果…妈妈能和我一起享受就好了。”她血肉模糊的脸绽开纯粹得诡异的笑容。 这位罗塞蒂小姐,真是个可怜、偏执又极度危险的变态。 祁究:“很遗憾,我相信罗泽女士不会享受这种罪恶又变态的事情。” 罗塞蒂愤怒地看过来,这句话似乎触痛了她的神经:“不可能!你不了解!我做任何事妈妈都会喜欢的!” 于她而言,只得到母亲温柔的爱是不够的。 她需要印证,无论自己拥有多邪恶的本性、多离经叛道的愿望,母亲永远会支持她、爱她,母亲对她的爱足够包容、足够绝对也足够纯粹。 因为她的不确定,所以才想要竭力证明。 ……她不喜欢这种被拆穿的挫败感。 祁究不置可否,他用可悲的眼神看向罗塞蒂,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我想,罗泽女士同样不会希望自己心爱的猫被做成标本。” “不过现在谈论这些对你已经没意义了,”祁究说,“可以告诉我,和你一起研究‘培养皿’的那位医生究竟是谁吗?” 祁究指的,正是这件医生制服的主人,也就是梦里他扮演的角色。 突然,罗塞蒂小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般,身体猛地一颤,望向祁究的眼神变了:“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你是……” 她眼中的愤怒在顷刻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名状的怀念。 突然,罗塞蒂小姐的瞳孔迅速扩大,她突然拽住祁究的手,嘴唇颤抖不止,似乎在竭尽全力告诉对方什么。 祁究凑近,罗塞蒂小姐用最后一丝气力在他耳边说:“谢谢你记得我们的承诺,帮我解脱……” “我累了,哥。” 罗塞蒂扬起唇角,彻底咽了气。 哥?祁究愣在原地。 什么意思? 他注意到罗塞蒂的左手手指蜷起,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冒犯了。”祁究掰开罗塞蒂小姐的手指,她手里握着的是一张陈旧的照片。 照片里,是两个人的合照。 罗塞蒂身边站着一位穿着医生制服、束起一头黑色长发的年轻男子。 此刻季小野他们已经凑了上来,看到祁究手上的合照时,不约而同倒抽了口凉气—— “祁究,你什么时候…和罗塞蒂小姐合影了?”秦让懵逼。 “照片里的人是你?!”季小野看了眼照片,又看向祁究的脸,“这究竟怎么回事?” 这位长发男子生了张和祁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乍看之下唯一的区别,是对方拥有一头长发,以及没佩戴眼镜。 照片里的青年同样拥有灰绿色的眼睛,隔着沾了血渍的相纸,用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审视着祁究。 ——居高临下、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的凝视。 以至于祁究与他对视的瞬间,握着相片的手像被电流击中般、指尖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祁究甚至能觉察出对方视线里玩味的情绪。 毕竟他们已经“交锋”过好几次了。 祁究不语。 这家伙到底是谁?这张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恭喜您顺利完成支线结局任务「选项:拯救无辜的小生命」,顺利通关「罗塞蒂小姐的秘密」支线,获得奖励「猫咪的祝福」道具永久使用权限】 【副本「玫瑰鱼罐头」主线及支线全部通关,通关奖励将在副本登出后发放,敬请期待】 【副本登出倒计时:7分钟】 【警告!由于您触发了废弃剧情线,隐藏角色即将上线】 【严重警告!系统检测到隐藏角色危险系数为a+++++,被判定为最高等级危险存在】 【再次警告!哔——】 一瞬间,医务室陷入黑暗。 就连空气里浓稠的血腥味都消失了。 一切仿佛在转瞬间变成不存在,包括祁究自己。 他幻觉自己在绝对的黑暗中融化、蒸发,无法名状的虚无感持续了好一会儿,感知才渐渐回归身体。 最先苏醒的嗅觉,祁究动了的鼻子,空气里的血腥味消失了,冰冷逼人的消毒水味取而代之。 很熟悉的味道,他记得梦里医务室弥漫着同样的气息。 祁究挣扎着睁开眼睛,强烈的白光过于刺目,他的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被浸湿的睫毛煽动不停。 他发现自己被固定在手术台上,身上一动不能动。 正对着他照射而来的,是手术台上方的无影灯。 依旧是7号医务室,但并无队友们的身影,罗塞蒂小姐的尸体也消失了,就连地上的血液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又或者说,现在自己身处的医务室,已经不是副本里那个7号医务室。 突然,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手术台后方响起。 ——“恭喜你,终于找到我了。” 第28章 弥留城(4k营养液加更) 话音响起的一瞬间,手术台上的灯光突然熄灭。 医务室立刻陷入令人不安的黑暗。 黑暗中脚步声响起,充满压迫感的气息渐渐逼近。 被紧缚手脚、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祁究绷紧神经,随着对方的靠近,他全身像过了电流般立起寒毛,头皮阵阵发麻,心里的安全感也摇摇欲坠。 这是生物在绝对压倒性的力量出现、在感知到极度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脚步声停下的瞬间,祁究知道对方就站在眼前,正用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自己。 待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隐约可见对方的身影轮廓。 令人紧张到窒息的沉默。 好在沉默足够短暂。 “谢谢你,”居高临下的黑影开口了,声音有点低,捎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劲,“这段时间一直照顾我的猫。” 果然,小灰猫和这家伙有关系。 祁究迅速调整呼吸,神色平静地说:“别客气,我还帮你实现了和‘妹妹’的约定。” 他将自己本能的恐惧隐藏得很好,不动声色的口吻仿佛彼此身份地位相当、正相对而谈,而并非现在这样,狼狈地被捆住手脚,将自己彻底暴露在对方面前任其观赏。 祁究已经猜到这位将他缚在手术台的家伙是谁了,其实根本不用猜,太明显了。 毕竟临死前罗塞蒂小姐错认了他,叫了声“哥”。 又是一阵沉默。 这位罗塞蒂小姐真正的“哥哥”似乎正饶有兴味地观赏着祁究,仿佛观赏自己的猎物。 “我看到了,”对方似乎短促地笑了一下,“想要我怎么感谢你?” 尽管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但祁究还是微微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向他:“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你的角色还有……照片里你的脸。” 他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在罗塞蒂小姐咽气前紧紧拽着的照片里,对方穿着医生制服,拥有一张和自己完全一样的脸。 “如你所见,我扮演罗塞蒂的哥哥,”对方说到做到,并没有隐瞒自己在副本中身份的意思,“确切的说,是她在孤儿院认识的哥哥。” 扮演?对方的用词很有意思。 祁究很快就明白过来,眼前这家伙并非普通npc,而是拥有自我意识、在副本里扮演角色的特殊存在。 而副本里的罗塞蒂小姐是贝茨家族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养女。 这个照片里的医生、罗塞蒂小姐最后叫“哥哥”的角色,是和她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孩子。 同样在孤儿院长大的祁究明白,对于孤儿院的孩子来说,为了寻求某种精神上的连接,有些会将关系亲密的伙伴视作亲人,因为共同对抗自卑和孤独、共同分享秘密担负信任,这种毫无血缘关系的羁绊甚至比血亲更亲密。 但孤儿院的孩子们一旦被领养,这样的关系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甚至被当事人刻意遗忘。 毕竟对方的存在提醒着那段远去的孤儿院记忆,是他们不愿提起的、自己和过去的连接。 “毕业后机缘巧合下,我来到贝茨工厂应聘,成了这里的医务人员,”对方似乎笑了笑,“罗塞蒂很照顾我,给我安排了这间单独的医务室,作为重要的研究和实验场所。” 祁究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在贝茨先生杀死夫人后,是你将他制作成初代培养皿的?” 从梦境里手术台上的试验品、育苗室中贝茨先生那句模糊不清的“他们”、以及整个事件的完成难度来看,祁究并不认为这是罗塞蒂小姐独自策划并执行的。 她的“同伙”大概率是梦里自己扮演的医生,也就是眼前这位危险的家伙。 医生轻轻笑了:“不,这么说不准确,我的角色只是以一个观测者的身份,最先发现了他的异变,并帮助他更好地完成异变。” “罗塞蒂才是天才,没有她,这项发现、以及我的研究永远只是一串无聊的数据,不可能成就今天闻名于世的贝茨工厂和玫瑰鱼罐头。” 祁究将对方话里的信息点捋顺,这个医生角色是最早发现人类可以异化成培养皿的“见证者”,是他弄清了整个感染的过程和逻辑,并通过实验让这个异化过程趋于稳定。 然后继承了工厂的罗塞蒂小姐将“异化”的人类做成可以带来商业价值的“培养皿”,延续了象征着母亲的“玫瑰鱼”,也成就了自己的玫瑰鱼工厂。 这个提供技术支持的医生,是个藏在幕后的危险家伙。 祁究没猜错的话,贝茨先生的异化过程就是在这架手术台上发生的。 祁究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在黑暗中的轮廓,试探道:“所以你打算把我做成试验品吗?” “试验品没错,”医生顿了顿,“但玫瑰鱼的实验已经结束了。” 他微微俯下身子,更近地观测手术台上的祁究,声音捎带着笑意,“你适合更有意思的实验。” 祁究仰头回视他,喉结轻微滑动了一下。 “在这个副本里,因为某种原因,你没办法‘出演’了对吗?”祁究继续试探问道。 黑暗中对方离他越来越近,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让他颤栗,但祁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毕竟只有气场不被对方压倒的情况下,才能谈判公平的交易与合作。 对方没有回答,祁究接着说,“但我打通了关于你的角色剧情线,可以暂时将你从副本里‘激活’,或者说释放出来,是吗?” 医生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他用沉默表示肯定。 隔了好一会儿,医生终于开口道:“你知道上一个将我释放出来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吗?” 祁究看着他渐渐逼近的影子,不动声色道:“我猜,没有上一个人。” 他合理推测,如果曾经有人解锁过这个支线,副本早就被关闭了,也轮不到他进来。 医生低低地笑了声:“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祁究觉察出了和他的笑截然不同的杀意,但他并不畏惧,只轻飘飘道:“我是不是没有拒绝的权力?” “我并不认为你愿意错过对双方有利的交易。”医生回答。 祁究静静地看着他,看来对方一直在幕后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很显然,对方已经很了解他。 医生继续说:“交易的内容很简单,你需要进入到相关副本里进行探索,挖出其中被系统‘废弃’的剧情线,就像这次你做的一样。” 祁究皱眉:“所有副本都有‘废弃’剧情线吗?” 医生:“那可不一定。” 祁究:“那我怎么能确定,自己进入的副本一定能找到与你有关的‘废弃’剧情?” 医生笑:“这就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了。” 祁究淡淡的哦了声,微眯起眼睛:“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医生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现在不被我杀算吗?” 祁究:“当然…不算。” 他虽然处于绝对的劣势状态,但直觉告诉他,对方拥有足够的诚意。 医生更进一步靠近,近到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喜欢用签订契约的方式进行交易,这样更可控,也更公平。” “我会把我的资源、以及我能兑现的能力分享给你。” 祁究:“就像你的饭卡余额一样?” 医生不置可否地笑笑,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祁究笑:“这大概会是我有生以来最冒险的交易。” 他接受了对方的交易。 “也会是最有趣的。”医生说。 冰冷的气息随之压倒性侵袭而来,对方的指尖似有若无碰了碰他耳后的疤痕,医生的手指很凉,祁究禁不住猛地颤抖了一下,“但签订契约的方式,难免会在对方身上留点痕迹。” “我想,你不会介意的,对吧?”医生短促的笑了一下。 祁究:“……” 觉察到手术台上祁究的颤栗,医生似乎更满意了,他用指尖反复摩挲祁究耳后的陈年疤痕:“至于你说的脸,我也很想知道,那个小偷究竟用我的数据做了什么。” 他指尖微顿,指节微微用力,“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祁究眉头轻拧,不明所以:“小偷?” 医生在暗中观察祁究的反应,而后手上的力道渐渐放轻:“哦,看来你也不清楚。” 祁究追问:“什么意思?” 医生似乎没有向他解释的打算,自顾自说:“这块疤,大概是我们最大的区别。” “我观察了好久才发现的呢——” “祝我们合作愉快。” 话音落下的瞬间,尖锐的刺痛突然从祁究耳后的疤痕处袭来—— 他立刻疼得蜷起手指、脖子以扭曲的弧度向后仰去,在疼痛的袭击下全身不受控地痉挛。 这种痛感很难通过具象化的比喻描述,窒息感袭来,祁究像溺水的人般微微张开嘴唇,发出隐忍的闷哼,喉结在被汗湿的脖子上疯狂滑动。 与此同时,他的愉悦值在疯狂跌落! 【警告!您的愉悦值已经跌落至35,即将跌破临界点】 【警告!您的愉悦值跌破30点,由于愉悦值过低,将引起身体及精神的强烈不适感】 【严重警告!您的愉悦值已跌破10点,身体和精神将遭遇严重损伤】 …… 当系统宣告祁究的愉悦值只剩下1点时,他已经失去了听觉。 他错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在迅速缩小,所有感知在一瞬间变得模糊,仿佛海绵中的液体在强力挤压中逐渐滴落、流失。 渐渐地,就连流失感都感知不到了,他像被拧得什么也不剩的海绵,只剩下干巴巴的孔洞。 祁究被流放在无知无觉的虚空之中。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柔和的水流声。 水流冲淡了虚空感,他的灵魂在水声里重新回归充沛。 他似乎被浸泡在一个透明的培养皿里,光线透过玻璃照在他的皮肤上。 电流声在寂静中穿梭、回响。 无数细小的气泡在水里升腾,咕噜咕噜,随后发出密集又细碎的破裂声响,还有微不可闻的心跳声。 他也被做成培养皿了吗?但好像又不是这样。 在液体的浸泡之下,祁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感,仿佛回到了生命诞生之初。 直到有谁朝他伸手,将他从水里抱走。 水从身体流失的感觉让他窒息,他仿佛已经适应了水里的生活,脱离液体环境让他喘不过气。 于是他开始剧烈挣扎,对方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摇晃他的身体,试图安抚暴躁的他,但这些都毫无用处,直到一个又凉又软的触感落在他的额头,他久违地感觉到了安定,于是停止了挣扎,安安稳稳地躺在对方的怀里,渐渐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左耳后下方的皮肤突然很烫很疼,像被烧红的烙铁按在皮肤上。 可在他发出哭喊声之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怕,等你长大了,记得来找‘我’。” “祁究?祁究?诶,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秦让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水流声和痛感彻底消失,祁究昏沉了几分钟后挣扎着睁开眼睛。 亮得刺眼的白光照在脸上,祁究不适地别过脸,他下意识抬起手遮住强光。 从绝对的黑暗中醒来,有那么一瞬间祁究以为自己还躺在医务室的手术台上,直到秦让满脸担心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祁究?”秦让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清醒了?刚才罗塞蒂小姐被判定死亡后,你就倒地不起了,吓了我们一跳……” 秦让身后,是同样朝这边看过来的季小野和顾真真。 而现在他们身处之地,已经不再是贝茨工厂里的医务室,而是一个类似于地铁站的场所,站台上铺着清一色白瓷砖,瓦数很高的顶灯整整齐齐亮成一排,明晃晃将整个地下站台照亮。 站台很空,目前只有他们四个人,秦让每说一句话,他的声音就在空荡荡的站台回响。 祁究正躺在一排座椅上,他的眼睛微微发红,眼角渗出些微生理泪水,好在他这副脆弱的模样被反光的镜片完美遮掩了。 待他慢慢适应了光线,终于注意到自己正抬起遮光的手,手腕上并无被束缚过的红痕。 发生了什么?刚才被捆在手术台上、与那位医生签订契约只发生在梦境里吗? 祁究从排椅上坐起身,脑袋有点昏沉:“我们从副本里出来了吗?” “对,这里是副本和弥留城的中转站,”季小野回答,“待会在这里完成副本结算后,我们会前往弥留城休息。” 祁究:“弥留城?” 季小野:“「规则图鉴」的主城,所有从副本里出来的旅人都在弥留城内停留。” “你…没事吧?”季小野看他脸色苍白,皱眉问了问。 “我没事,”祁究揉了揉太阳穴,“刚才大概是因为愉悦值过低晕了过去。” 说着,祁究已经点开自己的系统界面进行查看,当他确认自己当前的愉悦值时,有些意外—— 原本只剩下1点的愉悦值,现在却回升到了34点。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数值还在缓慢提升。 祁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后的位置,疤痕还在,但和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他若有所思地愣了半秒,随后迅速观察周围环境,最后视线停留在了不到五米处的公共卫生间上:“我去趟洗手间。” 秦让:“…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似乎担心自己刚醒来的室友再度晕过去。 祁究摇头:“我去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 季小野猜到没这么简单,但她不会越界多问,只看了看时间提醒说:“距离结算还剩下3分钟,动作快点。” 祁究摆摆手:“知道了,谢谢。” 水声哗啦啦地响,溅起的水花浸湿祁究的衣摆和袖口。 他站在镜子前微微侧过脸,左耳后连着脖子的皮肤微微泛红,很明显,这处皮肤多了两道鲜红的印记,印记刚好覆盖在原本的伤疤上,咋一看,像吸血鬼留下的新鲜咬痕。 祁究很清楚,这个印记的存在,表明自己和那个危险家伙签订的契约已经生效了。 其实即使不和对方做交易,以祁究集齐奖杯的强迫症而言,他也会去探索每个副本里的隐藏废弃支线,只不过他现在想不明白,系统为什么要废弃这些剧情线呢? 如果是有新剧情取代还好说,可很明显,医生剧情线被废弃后并没有新的剧情填补,关于罗塞蒂小姐如何发现异化、并将培养皿实验应用于工业生产的剧情一片空白。 “系统老师,我想咨询一下,副本里的废弃剧情线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们为什么会被废弃掉?” 【导致剧情废弃的因素很多,比如副本运转负荷过大导致不可逆bug,无法加载部分剧情;或因剧情涉及的npc自身原因无法出场等,都可导致剧情被废弃】 祁究沉默一瞬:“好的,谢谢您。” 他再次看向镜子里像咬痕一样的伤口,甚至学着医生的样子,用清洗干净的手指覆盖而上,轻轻摩挲那道陈旧的疤和新鲜的“咬痕”。 ——“这块疤,大概是我们最大的区别。” 在签订契约的瞬间,医生在他的耳边留下这句话。 也不知道这道新鲜的咬痕,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 祁究很期待医生口中的“交易”。 【副本结算即将开始,请各位旅人前往站台】 祁究拧紧水龙头,朝站台走去。 【恭喜各位旅人完成「玫瑰鱼罐头」异乡人之旅】 【副本初始主线任务:存活7日;副本当前主线偏移:解放所有培养皿;目前终结成就已完成,副本将永久关闭】 【接下来进行生存币结算:剩余天数生存币解锁300;副本通关生存币奖励500】 【7号旅人祁究打通终结成就及所有剧情支线,额外获得生存币奖励500】 【本次终结成就额外奖励:所有存活旅人技能升级(针对已经获得技能的旅人)/技能解锁(暂未获得技能的旅人)】 【具体情况请诸位查看系统界面,系统代表所有贝茨工厂npc向诸位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祝诸位旅途愉快】 “卧槽,这就是传说级的终结成就吗?居然自带技能升级奖励!”顾真真发出不可思议的欢呼。 秦让立刻点开自己的系统界面,他不仅得了个幸运值持续提升的永久buff,原本空空如也的技能栏还多了个名叫「生存大轮i盘」的技能。 秦让直接愣住:“我听前辈说,旅人至少需要过五个本以上,才有可能开启个人技能,现在居然这么轻易就真的给我开了…” 他点开「生存大轮i盘」使用说明:【当您遭遇致命伤害时可获得一次俄罗斯轮i盘游戏机会,弹仓内有4颗子弹(初始值,可通过提升技能降低子弹数),若扣动扳机时为空弹,您将会被轮i盘视为幸运儿,抵挡本次致命伤害】 【注:轮i盘使用冷却时间24h】 秦让喜出望外,这种依靠运气的概率游戏搭上他的欧皇体质和永久buff,直接让他的死亡率降到最低。 季小野:“像你这样只过了两个本就解锁技能的,据我所知没有过。” 秦让既开心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只是运气比普通人好了一点。” 季小野白了他一眼,调侃道:“呵,你这种凡尔赛很容易被打死知道吗?” 秦让更不好意思了,唇角控制不住保持着上扬的弧度:“那我不说了。” “据说这才是你室友的第一个本,他不但达成了终结成就,还获得了技能解锁权,”季小野看向一旁正查看系统界面的祁究:“而且这男孩子靠的可不是运气。” “假以时日,他或许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传说。”季小野若有所思道。 顾真真耸耸肩:“我只知道,和祁究一起过本真是…过于刺激了,很新奇的体验。” 季小野笑:“确实。” 这边,祁究点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 【恭喜您,已经成功解锁技能「npc限时聘用书」】 祁究:? 为什么他的技能画风……和别人不太一样? 第29章 弥留城 【技能说明:可以召唤一位npc为您在副本里打工】 【技能使用限制:冷却时间24h(后续可通过升级技能缩短时长);召唤的npc必须来自该旅人已完成终结任务的副本】 【注意:达成以上条件后,当npc对召唤者的好感度过低时,有召唤失败的可能性。召唤失败三次后,技能将自动进入冷却期】 好家伙,这简直和银行卡输入密码错误次数太多,进入冻结状态一个道理。 祁究:“我怎么才能知道npc对我的好感度?有具体的数值提示吗?” 【很抱歉,目前您的技能等级过低,过往npc好感度暂不开放】 【您可以通过后续升级技能获取】 祁究:“…我明白了,谢谢。” 看来现阶段只能盲盒式召唤了。 祁究又问:“那我需要支付相应的工资吗?” 系统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搜索什么,而后给出答案【您无需支付任何费用,系统检测到,召唤过程产生的费用已经有人预付】 祁究已经知道这个掏钱的老板是谁了,笑:“哦好的,替我谢谢他。” 总体来说,祁究还是很满意这个技能的,毕竟当npc的老板、还是不用掏钱付工资的老板,谁能不乐意呢? 【由于您是首次通关「规则图鉴」副本,系统已为您准备了新手礼包,礼包奖励随机发放,请您查收】 祁究点开礼包的手顿在半空中,犹豫片刻后问系统:“前问我可以让别人帮忙打开礼包吗?” 这种需要运气的事,他一向不是很擅长。 【不可以,必须由您亲自打开】 祁究耸耸肩:“好吧。” 【恭喜您获得「普通攻击道具」4;「普通防御道具」6;新人生存币奖励100】 祁究:“……”他记得秦让开新人礼包能开出一堆高级武器,还有足够挥霍很久的生存币,果然,随机抽礼包这种游戏对于非酋来说体验过差了。 地铁广播突然响起—— 【开往弥留城方向的列车即将进站,请您按照标志线提示在屏蔽门两侧排队候车,列车停稳后请有序上车】 祁究跟随众人走上列车,整个停靠过程仅仅两分钟,地铁很快驶出站台。 车开出后不久,原本空荡荡的车厢突然走来一位乘务人员,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祁究身上:“欢迎来到弥留城,我们为所有初次抵达的旅人定制了一份入住攻略,希望弥留城能给您带来愉快的体验。” “还有这部属于您的手机,这是您在弥留城内联系同伴的重要工具,如果手机不小心遗失或损坏,您可以到城区商场进行购买更换,但每位旅人的号码都是唯一的,请您记住自己的号码。” 乘务员双手递来一份《弥留城入住攻略》和一台手机,带祁究确认完毕,她礼貌地鞠躬后转身离开。 “谢谢。”祁究猜测这是主城的官方npc,承担着新人引导的工作。 翻开《入住攻略》,第一页第一行就明码标价—— 「弥留城给予入住的旅人提供最大优惠,在城内停留一天只需花费2生存币」 祁究扬了扬眉,这确实很优惠。 因为无论是副本里还是回归现实世界,都是1币=1h的汇率,可在弥留城里1币可以兑换12小时,直接打了0.8折,堪称业界良心。 「弥留城内提供了各种出租价位的公寓/宿舍供您选择:十人间宿舍1币/天;六人间2币/天;四人间3币/天;双人间5币/天;单人开间10币/天;单人公寓20币/天…高级别墅200币/天,还有众多房型可供您选择」 好家伙,弥留城住宿选择的多样性,堪比旅游城市的配置。 “我可以介绍我现在的房东给你,他那的床位价比官方便宜不少,很适合新人…”季小野说到一半顿住了,她突然意识到祁究不是普通新人,通关终结任务后不会在意这点住宿费,忙笑道,“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 祁究刚想回答能省就省,系统突然发来提示:【由于您打通了贝茨家族所有支线,且您完成的剧情线里罗塞蒂小姐已经死亡,贝茨家族在弥留城内的资产将由您来继承】 祁究:?还有这种好事? 【遗产内容:位于城西区黎明街道79号别墅一栋(价值100000生存币)】 【请问您是否愿意继承?是/否(注:若选择继承,需缴纳0.5的遗产继承税)】 祁究算了一下,0.5的继承税算下来只需要缴纳500生存币,就能拥有价值100000币的别墅一栋,今后再也不用为房租发愁了。 他甚至可以利用别墅创业,自己搞点民宿短租,接待旅人赚取住宿费。 “继承。”祁究咬了咬牙,回答系统。 “叮——”是500币在瞬间被划掉的、令人心疼的声音。 【继承税已经从您的账户扣除,恭喜您,您已合法拥有别墅一栋】 于是祁究礼貌地对季小野说:“谢谢,我已经找到落脚的地方了,以后有需要还可以联系你吗?” 季小野知道对方在给自己台阶下,毫不介意地笑笑:“当然可以。”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我是弥留影院的负责人,各位好,由于你们在「玫瑰鱼罐头」副本里的表现很精彩,影院方希望调取相关数据记录,将你们的过本经过制作成纪录片,并安排在弥留影院上映】 【影院方承诺会严格保护拍摄对象的个人隐私,对涉及到个人身份的信息进行加工处理,绝不会给诸位今后的生活带来风险与不便】 【票房收入将按照影院方与拍摄者比例3:7分成,拍摄者获取收入将按人数平均分配】 【注:经该本所有存活旅人同意后,「玫瑰鱼罐头」纪录片才可制作并上映】 【请问您是否同意?是/否】 祁究犹豫了片刻,转向两位女士:“这个有风险吗?” 季小野:“据我所知没有,系统在保护隐私方面还是可以信得过的。” “而且对所有的旅人来说,过本经历被上映几乎可以算是最大的荣誉,因为系统对纪录片的制作很严格,以后你会发现,一年也没几部纪录片可以达到上映的品质。”顾真真补充说。 “我明白了。”祁究又私下问系统,“废弃剧情部分会被收录入纪录片里吗?” 系统明确回答【不会】 “好的。”于是祁究很爽快地选择了同意。 毕竟票房这种东西,很可能会带来巨大的收益。本已经过完了,当然需要把利益最大化。 “其实通常情况下,新人抵达弥留城后一般会寻找愿意接纳自己的工会,福利好的工会可以提供住宿,”季小野很热心地介绍起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当然,每个工会都有自己的入会标准和门槛。” “如果你愿意公布自己的过本数据,肯定有很多工会抢着向你发出邀请。” 祁究很礼貌地笑:“我比较喜欢自由职业,不太适应打工的生活。” 对他而言,工会这种规矩繁多、需要社交、层级分明的团体,和公司上班没有本质区别。 而公布个人成绩等待工会邀请这种事,特别像毕业生去人才市场应聘,无趣得很。 季小野也笑了:“确实,像你这么‘富有’的新人,就没必要在意这些框框条条了。” “不过说实在的,要不是你是男孩子,我也会想尽办法说服你入我们工会,”季小野耸耸肩,“可惜我们工会只收女孩子。” 祁究:“有机会一起过本。” “好啊。” 列车陆续停靠无名站台,零零星星有人上车。 他们有的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手里拿着已经破损的武器,一看就是刚从副本世界死里逃生的旅人。 约莫运行了十分钟,列车离开地下轨道,驶向架在城市上空的轻轨。 一座潮湿的灰色城市出现在视野里。 淅沥的雨水打在高速行驶的列车玻璃上,瞬间碎裂成千奇百怪的残骸。 夜晚即将降临,流淌在祁究脚下的城市街道渐渐亮起路灯,在雨幕里模糊成一片斑驳的光点。 而上车的人也不再是满身伤痕的狼狈模样,他们中甚至有手提购物袋的,袋子里装着新鲜的瓜果蔬菜、日常用品。 这些人仿佛在这里过着再日常不过的生活,与身边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旅人形成鲜明又荒诞的对比。 “这些提购物袋的是城内的npc吗?”祁究问。 季小野摇头:“也不一定,有些是和我们一样的旅人。” “待久了你会发现,很多旅人已经在弥留城安定下来了,并没有回现实世界的打算,有些甚至在这里组成了家庭。” 虽然刚听觉得不可思议,但仔细一想,这确实是最实惠的生存办法。 因为回归现实1币才能兑换一小时,但在弥留城里2币就能活一天,大大降低了赚币的压力。 “但自从出现bug后,所有副本的难度提升了不是一点半点,许多进副本的人都没办法出来,就连副本官方的存活评估都变得毫无参考价值,最后这项指标被系统自己删掉了。” “所以在这里安定下来的人,不到不得已,绝对不愿意进入副本赚币,可不刷本又赚不到足够存活的币,现在只靠在弥留城做小买卖很难赚足生活费,毕竟所有旅人都很穷。”季小野解释说。 “如此恶性循环下去,没人好过,”顾真真深深叹了口气,“现在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得出来,这个世界朝着不可逆的方向持续崩坏,迟早有一天所有人都要完蛋。” “就连这场雨都下了大半年。”她看向窗外雨幕,神色郁郁。 季小野用余光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秦让看两位女士不太开心的样子,试图调节氛围:“虽然这么说有点盲目乐观,但我想,假如有一天这个世界真的崩坏得厉害了,我们就把到手的生存币兑换成时间回去好了,有多少兑多少,反正死过一次的人也没什么好亏的。” 顾真真:“说是这么说,但很多事情不是回去就能解决的。” “毕竟…回归现实后,我们在这里生存的记忆将被清空。”她无奈地扬了扬唇角,和季小野对视片刻后又移开目光。 “嗯?可这好像不是很影响…”直男秦让无法理解对方的顾虑和感受。 祁究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闭嘴:“在很多旅人眼里,这里的生活也很重要吧。” 已经选择在此安定下来的旅人,除了考虑到生存币的利用率外,应该是也在这里遇到了很重要的人吧。 “对了,你说副本出现bug,具体原因是什么?”祁究从刚才就很在意这句话。 季小野眉头紧拧:“这个没人知道原因,自从弥留城内频繁地出现下雨天,后来甚至发展到一场雨大半年都停不下来,生活在这里的人明显感觉到副本的难度在不断上升,甚至还出现了副本突然崩塌把所有旅人活埋的事故。” 一旦人们赖以生存的系统和秩序出现bug,人们内心的安全感就会变得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倒是通过bug非法进来抢占生存资源的死囚会成员越来越多。”顾真真补充说。 祁究:“死囚会是在系统bug后才出现的吗?” 季小野摇头:“死囚会存在已久,但副本系统的bug是近两年才出现的。” 之后车厢陷入安静,祁究若有所思地盯着车窗外的雨幕。 弥留城在潮湿的黄昏中变得模糊。 在弥留城内衣食住行都需要花费生存币,季小野和顾真真请祁究秦让吃了顿晚饭。 她们本来还打算送祁究一些高级道具作为答谢,被祁究婉拒了:“我想,以后会有很多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 季小野会意,爽快地喝着啤酒:“没问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好了。” “对了,想要再次进入副本的话,我可以直接跟系统申请对吧?”祁究问道,“第二次进本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季小野点头:“只要你觉得休息够了,或者手头的生存币不够花了,随时可以跟系统发出入本申请。” “不过你们在弥留城内也得多多留心,这里有不少针对新人的‘消费陷阱’,五花八门的,比如,会有人将收集到的过本资料做成商品,出售给过本经验少的新人,当然是在副本允许的范围内,也是真实的资料,不过我个人觉得购买过本资料帮助不大,” 秦让“诶”了声:“为什么这么说?” 季小野继续分析:“因为进入副本都是随机的,副本千千万,不大可能正好买到自己要过的本,就算有这运气,其实那些咨询的参考价值也不太大,系统在审核商品方面有很严格的规定,明令禁止玩家泄露副本内关键信息,所以能买到的只有删得什么都不剩的‘伪信息’,比如副本背景、风格和类型什么的,大概率是看个热闹。” “听起来确实是这样…”祁究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米饭。 季小野转而开玩笑说:“说起来,我还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也在卖过本资料呢,我这又砸他生意了,真是抱歉得很呢。” 祁究默默将这句话记在心里,视线又转向正开开心心夹菜的秦让,用闲聊的语气问季小野和顾真真道,“你们每次都会一起过本吗?” 季小野:“是啊,如果双方都购买了绑定卡,写上对方的名字,就可以绑定进入到下一轮副本闯关中。” “双人绑定卡在官方的道具中心就有卖,价格好像是30一张50两张吧,感兴趣你可以去看看。” 祁究:“谢谢。” 吃完饭,众人留了联系方式后就各回各“家”。 雨水一直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的雨声让这个夜晚显得更清冷了。 祁究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沿着系统导航规划的路线朝黎明街79号走去。 整个西城住宅区都很安静,一路上祁究几乎没见到什么人,沿街都是独立的别墅建筑,无论是绿化还是卫生状况,都是高级住宅的规格。 依祁究以往的生活经验很清楚,这类住宅区附近基本没什么好吃的餐厅,于是他找了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进去买了点吃的打算囤着。 便利店货架上琳琅满目摆满商品,和现实世界令人眼花缭乱的品牌不同,这里的商品清一色标注了「弥留城」的生产标志。 货架上甚至还有打折的猫粮出售,原价50币一袋的猫粮现在只有20币,祁究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将打折猫粮放进购物车里。 “您好,一共45币,谢谢您的惠顾。”收银员态度很礼貌。 祁究拎着一大袋零食牛奶走出便利店,粗略算了一下,弥留城里除了时间相对便宜外,其他的消费也不低。 好在自己现在还剩下1690生存币,足够好好躺平一阵了。 沿着僻静的小路又走了差不多十分钟,黎明街79号的门牌出现在眼前。 祁究抬头看去,一栋两层高的灰色建筑耸立在雨幕中。 别墅似乎很久没人居住了,死气沉沉地匍匐在雨夜里,没有半点灯光,远远看去仿佛一尊沉睡在雨水里的怪物。 紧紧闭合的门窗仿佛怪物的眼睛,黑沉沉地没有丝毫生机。 门前的玫瑰园因为长期没人打理,加之雨水疯灌,夫人种植的玫瑰都枯死了。 但屋檐下的水仙花却在漫长的雨季萌发、疯长,雨雾笼罩院子,盛放的白水仙花随夜风摇摆,像无数流动的白色光体连成一片,照亮荒废已久的院落。 祁究从系统那继承了别墅钥匙,推开大门后他亮了灯。 屋内并不似外边看起来的颓败,房间很深,虽然摆设看起来都已经不新了,但屋子每个细节布置都极为讲究,曾经的主人一定很用心地挑选每件家具。 祁究将买来的零食牛奶放入冰箱后,就撸起袖子开始打扫自己的别墅。 为了打发时间,他边干活召唤出系统聊起了天。 “系统老师,副本关闭后,那些活在副本里的npc也会跟着消失吗?” 【不会,他们只是放假了】 系统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祁究低低“咦”了声:“那这栋别墅为什么是我来继承?” 【副本已经永久性关闭,那些npc不再是副本里的人物,角色已死,财产不会由演员继承】 【您可以这么理解,“遗产”属于副本在弥留城的能量投射。一旦副本永久性关闭,副本的能量会被实体化到弥留城里,形成“遗产”,系统会将之赠予完成终结任务的旅人】 “原来如此,那放假的npc还会‘再就业’吗?”祁究用半开玩笑问。 【当然,毕竟npc的人手永远不够用】 【在长假结束后,npc们会以新的角色身份,投入到全新的故事中】 今天的系统似乎格外健谈,回答问题也格外慷慨。 祁究若有所思,问道:“那这会影响我的「限时聘用技能」吗?” 【请您放心,无论当前npc处于什么状态,只要召唤成功,该npc会优先完成您的「打工任务」,全心全意为您工作】 “哦好的,谢谢解答。”祁究对系统的回答很满意。 花了差不多三小时,祁究就将卧室和客厅简单打扫完毕,待他打扫地下室的时候,发现一个似乎使用了很久的猫饭盆。 这栋楼居然还有这东西…… 祁究突发奇想,将猫饭盆清洗干净后满上猫粮,放置在通往后院的侧门廊下。 既然这栋别墅是副本能量的实体化,那小灰猫作为副本里一条重要的暗线,是不是也会被投射到弥留城中呢? 反正试一试好了。 摆放好猫粮后,祁究又打开一罐小鱼干放在饭盆旁。 做好这一切时,夜已深。 祁究洗了个热水澡后精疲力尽躺在床上,没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但因为一整天经历了太多,身体虽然很疲惫,但思维却仍在高速运转,祁究睡得并不踏实。 他做了无数个乱梦,直到下半夜的时候,他在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楼下传来细碎可疑的响动。 像是有谁转动门把手,轻轻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潮湿的雨气瞬间灌入屋内,那人穿着沾满雨水的鞋穿过大厅和走廊,顺着楼梯来到二楼卧室。 滴答滴答,那人没脱下被雨淋湿的外套,所过之处,留下浅浅的水渍和脚印。 祁究紧闭着眼睛,眼球在睡梦中快速转动。 他的呼吸有些急,额头被冷汗浸透。此刻他的意识被梦魇束缚住了,祁究挣扎着想要从梦中醒来,却没办法顺利睁开眼睛。 潮湿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对方身上捎带着雨水的气息,又冷又湿,隐隐约约还能闻到苔藓和泥土的味道,让无法挣扎醒来的祁究有种坠入沼泽深处的错觉。 会是谁呢? 是副本里的角色“回家”了吗?可系统告知npc已经离岗休假去了,难道是系统出了bug,副本能量实体化成角色找了过来吗? 不可能,就算真是系统出了bug,贝茨家族成员已经全都死在了那个冬天、那个夜晚。 他们不可能在雨夜里摸索着“回家”了。 如果不是贝茨家族的人,会不会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祁究感觉卧室的门被人推开,推门的人朝床的位置靠近,他甚至错觉对方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床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在观赏他做噩梦的表情。 是错觉吗?是错觉吧……祁究在梦里激烈挣扎。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清晰的响动。 “咯吱”—— 声音清清楚楚,听起来像是通向后花园的门被打开了。 这声门响让祁究得救了。 原本无法挣脱的梦魇在瞬间烟消云散,祁究终于能顺利睁开眼睛,他已经做好应对的准备,可当床头灯亮起的瞬间,屋子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卧室的门好端端的关着,潮湿清冽的雨水味消失了,地上也不存在什么水渍和脚印。 但楼下窸窸窣窣的响动还在持续,听起来并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也不是刚才梦里的脚步声。 祁究坐在床上缓了十秒钟,立刻换上外套轻手轻脚推门下楼。 楼梯上同样没有脚印,别墅大门仍紧闭着,看起来并没有被不速之客闯入的迹象。 难道刚才令他毛骨悚然的感受,真的只是自己在做梦? 祁究并没有急着下定论。 他放轻脚步从楼上走下来,无声无息地转到杂物间。 还没走近,裹挟着雨水的冷风迎面吹来,通向后花园的门虚掩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他稍稍上前一步,原本在黑暗里移动的物体突然静止了。 紧接着,熟悉又令他安心的叫声响起—— 第30章 弥留城 “喵…” 似乎是听到了人类的脚步声,小灰猫停下咀嚼的动作,从饭盆里小心翼翼地抬头观望,当它看清来人是祁究时,突然欢脱地“喵”了一声,随即撒开腿朝祁究跑来。 “喵喵”小灰猫朝祁究扭动屁股撒娇来了。 “原来是你啊,”面对热情打招呼的小灰猫,祁究在瞬间放松下来,他暗暗吁了口气,蹲下身子用掌心蹭了蹭猫咪软乎乎的脑袋,怀念地笑道:“你作为「玫瑰鱼罐头」的一部分,果然也被副本释放的能量实体化,来到我身边了呢。” 祁究又从系统里兑换了一盒小鱼干,拆开包装摆在小灰猫面前。 小灰猫失落地哼哼了几下,似乎对祁究的结论表示不满。 但比起不满,它现在对小鱼干更感兴趣,于是很快又摇着尾巴,继续愉快地进餐去了。 祁究捋猫毛的动作微顿,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出神地看着小灰猫,突然有了个新的猜测—— “你认识北区医务室那位医生吗?和罗塞蒂小姐很熟那位。”祁究亲昵地挠了挠猫咪的下巴,问道。 “喵喵。” “在隐藏的剧情线里,夫人离世后,是那位医生养着你吗?”祁究又问。 “喵喵。” 小灰猫的反应应证了祁究的猜想,但他不想妄下结论。 祁究又尝试着跟系统确认道:“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副本里的生命体会不会和这栋别墅一样,待副本释放能量后,会成为实体被投射到弥留城里?” 【按照现有程序,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系统似乎很喜欢与祁究交流这类“技术性”问题,回答得十分干脆。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系统老师。”祁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得到多方应证后,祁究猜测小灰猫并非只是诞生于副本里的角色,也不仅仅是普通npc…… 小灰猫很可能是拥有自我意识的npc,是属于副本里创造的、最接近生命的存在。 而且祁究记得很清楚,医生将他绑在手术台的时候,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你照顾我的猫。” 这句话中透露的信息,很可能暗示了猫和医生在副本之外是认识的。 甚至,医生是小灰猫真正的主人。 而小灰猫对他从一开始就莫名地亲近,大概率是自己身上的气息让小灰猫混淆了,以为自己就是饲养自己的主人。 如果真是这样…小灰猫跟随医生进入的副本,绝对不仅仅是「玫瑰鱼罐头」。 毕竟铲屎官就算出差也会想把自家主子带在身边…… 祁究若有所思地望着小鱼干发呆。 半晌,他眸光微亮,突然得了灵感。 医生让他找到副本里被“废弃”的剧情线。 现在完成这项任务有两大难点:第一,挖掘出该副本的“废弃”支线并成功打通;第二,准确进入到拥有“废弃”剧情的副本里。 如果能让小灰猫当做自己挑选副本的向导,那第二个难题就能顺利解决了。 虽然季小野告知进副本是随机的,没人会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到怎样的副本。 但随机这种事,往往可以通过人为的手段去操控。 祁究心下已经有了计划。 第二天,祁究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后立刻联系季小野。 “抱歉,希望没打扰到你,”祁究一贯礼貌的语气很难让人拒绝,“我记得昨天吃饭时你提到过,有关系不错的朋友在售卖过本资料,可以给我推一推他的联系方式吗?” 电话那端的季小野沉默一瞬:“啊?” 昨天刚提醒过祁究注意防范‘消费陷阱’,怎么今天他就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我这边需要货源靠谱、可售过本资料比较多的售卖人,所以想要你帮忙介绍,”祁究说出自己的诉求,笑了笑补充说,“如果价格也实惠些,那就更好了。” “我确实有个这样的朋友,”季小野顿了顿,“他的资料虽然都是各处收集的,但绝对靠谱,价格也不贵,手头大概有十多个本的背景资料,数量算得上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充足,不过……说实话,昨天我也说过了,购买过本资料的性价比不高。” 季小野很实在,即使售卖人是她的好友,她也不希望祁究亏掉辛辛苦苦赚来的币,于是再次提醒说,“我昨天还说得比较保守了,过本资料的售卖都要通过系统审查,不管是任何方式、任何途径都逃不开系统的监督,就算同一公会也不能共享过本经验。” “…所以嘛,所谓的过本资料,其实是被删得只剩下副本背景和任务、唬唬新人的玩意儿,这些你进本后系统都会直接告诉你。” “谢谢提醒,”祁究的语气却很笃定,“但副本背景也好,我现在很需要。” 电话那端的季小野愣了一下:“…你确定?” “嗯,拜托了。”祁究很诚恳地说。 季小野沉默了两秒,随即耸耸肩说:“那行吧,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报我的名字,打五折,保证是全弥留城最便宜的价位。” “太感谢了。”祁究道。 “别客气。”季小野不欲多说,她清楚祁究并非普通的新人小白,自己话说到那份上,对方还在执着,想必是已经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计划了。 于是,祁究通过季小野给的联系方式,以半价后再半价的价格,花费50币买到了一套包含了十二个副本的过本资料。 祁究翻阅到手的资料,如季小野所说的,这些资料只是最基础的副本主题、背景和基础主线任务,如果是以提前做攻略为目的购买,说实话用处真不大。 因为资料可暴露的信息过少,售卖人还别出心裁地将资料制作成卡片模式,以此吸引更多萌新掏钱购买。 售卖人大概是学过画画的,卡片正面是相关主题的手绘画作,风格独特画面生动,寥寥数笔就将副本主题展现在纸上,有点像流行于现实世界的占卜道具卡罗牌。 卡片背面则写了些相关副本的背景介绍及主线任务。 售卖人也说,现在买这些资料卡的人越来越少了,偶尔会遇到拥有占卜技能的旅人过来买,以此来预测自己和队友下一轮被抽中的副本。 “或者用来忽悠新人花钱占卜。”售卖人开玩笑说。 祁究从不吝啬对旁人的称赞:“这套资料卡制作精良,画风我很喜欢,绝对值这个价,用来收藏也很棒。” 售卖人当即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的画作。 毕竟进来的人都是以「活下去」为目的,审美需求已经被生存需求取代。 “下次要是还有新的资料卡套餐,还请联系我。”祁究说。 售卖人立刻点头,面露喜色:“等新货来,我会给你更低的价格。” 祁究笑:“谢谢。” 祁究迅速将资料卡过目一遍,「规则图鉴」里的副本主题很丰富,有异食癖校园、诅咒游轮、小丑乐园、沉默畸形秀等等。 他将所有资料卡仔仔细细收进口袋里。 回家后,祁究用小鱼干召唤来小灰猫。 小灰猫已经成了他宅子的家庭成员,祁究将别墅所有房间的门都敞开着,任小灰猫想待哪里都可以。 小灰猫也很乐意把这里当做它的家。 在津津有味地吃完一罐小鱼干后,小灰猫满足地舔祁究的掌心。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恭喜您通过饲养行为提升了猫咪的好感度,永久性道具「猫咪的祝福」已被强化(程度轻微)】 祁究愣了一下,「猫咪的祝福」是上个副本他选择猫咪阵营完成任务后,获得的永久性道具。 他曾点开道具界面查看过,可本该注明道具属性和作用的说明栏却一个字也没有。 这个被动道具仿佛一个谜。 原来「猫咪的祝福」还能被强化的吗? “可以告诉我如何使用这个道具吗?”祁究抓住机会询问系统。 【抱歉,由于该道具涉及(哔——),系统不方便多做透露,请您在后续的过本之旅中继续探索】 祁究:“…好吧,谢谢。” 无论道具的使用效果如何,总之祁究很享受喂养小灰猫就是了。 把它当做一个额外附赠的宠物系统好像也很不错。 但今天祁究将小灰猫召唤过来,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将买来的十二张资料卡放在小灰猫面前,随后一字排开:“小灰,如果你去过其中哪个地方,请告诉我。” “喵喵”小灰猫眨了眨眼,随后立起前脚,步伐缓慢地朝十二张卡片走去。 它微微俯低身子,蓝色的眼珠转动,目光仔细又郑重地看向每张卡片。 待它走了大半圈,终于在其中一张卡片前停住脚步,瞳孔瞬间缩成一条竖线—— “喵喵” 小灰猫突然伸出前爪,一爪子按在绘有温泉旅游街标志的资料卡上。 祁究眸光微凝,再次确认道:“你去过卡片里那个世界对吗?” “喵喵。” 小灰猫把另一只爪子也按了上去,双爪表示同意。 祁究笑,拿起卡片的同时抱起小灰猫,用脸蹭它毛茸茸的脑袋,舒服得眯起眼睛:“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张资料卡上绘有一池乳白色的汤池,可汤池腾起的水雾呈现诡异的红色,乍一看仿如血雾池。 透过血雾,隐约可见汤池后林立的木质日式传统建筑物,建筑的窗格映着摇曳火光、还有影影绰绰交i缠的人影。 似乎是向晚时候,画面上天光暗淡,纷纷扬扬飘着雪絮。 让本来就诡异的画面多了几分肃杀感。 整个画面给人的第一感觉:沉寂、神秘、肃杀。 仿佛是存在于日式怪谈里的世界。 看来,他和医生下次相见的地方,将会是这个画风诡谲的温泉度假世界。 确定了目标副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自己送进这个副本里。 其实昨天在地铁上时,祁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他很快联络上秦让,询问他计划下次入本的时间。 电话那端的秦让扶额,嘟哝道:“大佬,今天才是我们回到弥留城的第二天,说这些太让人紧张啦。” 说着,他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冰镇啤酒,浑身通透。 祁究笑:“我就是先问一嘴,因为我这边刚好买了一个副本的资料,很感兴趣,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一起进本,时间不着急。” 秦让懵了:“不是…进副本不是随机的吗?。” 祁究:“是的。” 秦让更懵了:“那你为什么这么问…?” 祁究笑,反问他:“你这两天有买过副本资料卡吗?” 秦让摇头:“季小野提醒过,这些资料卡多数是忽悠新人的,实际用处不大,所以我就没买了,怎么了?” “这样啊,那就好,”祁究松了口气,继续说,“我买到的这个资料卡还是挺实在的,我可以把这个本的资料共享给你,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秦让:“真的吗?那太好了!” “等等…可这和随机进本有什么关系?”秦让意识到祁究还没回答他上个问题,副本是随机进入的,就算搞到资料卡提前了解副本主题和任务,也没办法精准进入啊。 “别忘了你的幸运体质,”为了帮助对方更好理解,祁究换了种表述方法,“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比如考试前夜刚复习过的知识点,恰好出现在第二天的考试试卷上?” 秦让点头如捣蒜:“学生时代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可以说是…每一次考试都这样。” 祁究笑:“我猜到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幸运其实是一种超能力,可以运用在各个领域。 只不过祁究的运用方法有些与众不同。 正常逻辑下,假如知道班上有这样的欧皇同学,大家的想法一定是跟着他复习、看他押的题,从而蹭他的运气考到好成绩。 可祁究就不一样了,如果是题目随机性强的考试,他不会跟着欧皇复习,相反,他要直接给欧皇划重点,让欧皇根据他圈定的知识点复习,从而操控考试的方向。 在随机性极强的出题规则中,欧皇的存在可能是某种风向标。 并非是试卷出什么、所以欧皇恰巧看到什么,而是欧皇复习了什么、所以试卷考什么。 前提是幸运值足够高。 巧合的是,在上一个副本结算时,秦让的幸运值还被系统大大强化了。 现在,祁究就要运用操纵试题的办法,操纵接下来要随机到的副本。 当然他也很清楚,任何推测都不可能百分百准确,所以这也算是一场实验、一次豪赌。 秦让不明所以:“所以……” 祁究也不绕弯子了,真诚道:“我想和你再合作一次。” 第31章 404温泉街(1) 「西城区黎明街79号」 又是一个阴雨未晴的午后,秦让撑着伞,手里提着点心盒子,他一路循着祁究给的地址寻找门牌号,准备登门拜访。 街区很安静,一排排冷淡风的建筑物耸立在街两侧,与灰色的雨幕融为一体。 一切看起来都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直到秦让停在79号宅子前,他按门铃的动作骤然僵住,眼睛突然瞪直了—— 因为他看到一只漂亮的银灰色猫咪蜷在屋檐下,此刻正舒服地打着盹。 猫咪慵懒舒适的样子和这个压抑潮湿的街区格格不入。 这是他进到弥留城后,第一次看到有人饲养猫咪,毕竟在朝不保夕的生存状态下,很少有人能闲下心思伺候宠物。 猫咪很快注意到了门外来人,但它显然不怕生。 它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歪着脑袋,像个宅子的主人般微眯起眼睛凝视来人,而后缓缓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喵喵叫了两声后从容地踱步进屋。 半分钟后,祁究出来给秦让开门。 “好家伙,你住这么好的房子,还养了只猫咪,这得花多少钱啊?”秦让随着祁究进入宅子,好奇地左顾右盼。 “它很漂亮,对吧?” “宅子吗?当然啊!” “我说我家猫。”祁究略显不满地纠正道。 小灰猫在他怀里“喵喵”了两声表示赞同。 秦让:“哦哦,那是。” 但猫猫确实很可爱,他忍不住又多看了猫猫两眼,可猫猫却高傲地别开了脸。 秦让:…… 他好像被小动物讨厌了呢,看来小动物不吃他欧皇体质这一套。 祁究亲昵地用脸蹭了蹭猫猫暖呼呼的脑袋,而后转向秦让说,“我找你来,是想提前预习一下我们的下个副本。” 秦让瞬间门愣住,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啊?” 祁究的话他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理解就完全懵掉了。 什么叫预习下个副本?祁究这个说法就好像他已经提前预知自己下个副本的主题了一样。 祁究笑:“电话里你答应了再次合作,所以我们一起预习好了。” 秦让不解:“是这样没错,可你怎么能提前预知我们要进哪个副本呢?” “不是预知,是赌,”祁究回答说,“当然,是有一定操纵空间门的赌局,所以不用太担心。” 祁究将自己那套“欧皇蒙题论”又解释了一遍,秦让听得云里雾里但又觉得十分有道理,当下就拍大腿叫绝。 “接下来,我打算进这个副本。”祁究将那张画了血雾温泉旅馆的卡牌放在秦让面前。 秦让拿起卡牌细看:“温泉主题?” 他翻过卡牌,卡牌背面标注了该副本的限制及类型。 这是个高度灵活的副本,不固定进入副本的旅人数,只设了个21人的上限。也不会像「玫瑰鱼罐头」那样给定‘存活七天’的主题,而是让旅人深入其中寻找线索,从而探索出相应的剧情和任务线。 可即使新手如他,也明白自由度高等同于难度高,因为在没明确过本目标的情况下,很多探索都是徒劳的,甚至还会因此触发更大的危机,有时候甚至连如何结束副本都不知道。 就像自由命题作文永远比命题作文更难拿高分一样。 秦让不禁发问:“为什么是这个副本?看起来并不好过啊……” 他不信祁究进入温泉本是为了度假。 “没错,但我和别人有约定,需要进到这个副本里拿点东西,”过副本是赌上性命的事,所以祁究从不隐瞒自己的合作伙伴,将抉择权交给对方,“你可以重新考虑要不要合作,我可以承诺的,是像上一个本那样,给你提供线索以及力所能及的帮助。” 秦让深吸一口气,笃定道:“和你一起的话,当然没问题啊。” 他并不觉得因为自己的欧皇体质、被人当做进本“工具人”是什么被冒犯的事,相反,能和祁究一起过本让他很有安全感,虽然这位新人大佬一直在极限求生,过本过程刺激得仿佛搭上时速超200k/h的过山车,但从小成长在生意人世家的秦让很清楚,跟靠谱的人合作,巨大的风险往往能带来巨额的收益,「玫瑰鱼罐头」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现在我们需要做些什么?”秦让又问道,卡牌上给出的信息很少,预习简直无从下手。 祁究早有所备,他拿出一张不知从哪弄来的温泉宣传图,又将笔和纸递给秦让:“我们可以先从温泉涉及的元素倒推规则,假如我是副本设计者,可能会在温泉主题副本里设计溺水、沸水煮活人、水下不明生物出没等事件,碍于规则,旅人不太可能全程规避泡温泉,所以必须提前制定好解决这些问题的预案,比如先学习游泳或防溺水道具、降温道具、潜行道具等,结合这张卡牌的怪谈画风,也得同时准备一些对付鬼怪的道具……类似这样,我们可以根据反推出来规则和危机,提前置备部分道具,有备无患嘛。” 祁究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秦让却听得一愣愣的,祁究反问他:“怎么了?” 秦让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祁究,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不是…你进来前真的只是高中生吗?你们是正经学校没错吧?我都要怀疑你们学的是如何过副本、设计副本了,说实话,有时候你给我的感觉,简直就和这里的原住民一样。” 祁究笑:“我只是适应能力比较好而已,但……”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视线盯着宣传图上的血雾泡汤池出神。 看他突然沉默不响,秦让忙问:“有什么不对吗?” 祁究眸光微亮,微微弯起唇角说:“我好像……还真找到了可以大概率避免泡温泉的办法了。” 他瞬间门推翻了之前自己说的、不太可能全程规避泡温泉的论断。 “有温泉肯定会有旅游业、有旅馆,我们可以以应聘者的身份进去,这样不仅能避免泡汤流程,说不定还能拿到旅人和员工两套守则。”祁究解释说。 秦让:“可怎么确定那里的温泉旅馆招人呢?” 祁究:“就算不招人,我们也可以推销自己、争取让老板们忍不住招人嘛。” 秦让:“哈?” 祁究笑:“首先,我们得先学会一门‘吃饭’的手艺。”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旱鸭子祁究在没暖气的情况下,硬着头皮学会了游泳,还通过季小野的渠道买到了价格美好的几副道具,其中一个名为「让人浑身颤抖的制冰机」道具才花了15币,比一包猫粮还便宜。 给他出售道具的商人同样很高兴,这些没什么用处的道具卡已经砸他手里很久了,现在他生存币紧缺,急需转手换存活天数,所以价格都很好商量。 但坏消息是通灵向道具都价格昂贵,虽然祁究咬咬牙也买得起,但总体来说性价比不高。 最后老板将一个压箱底的道具便宜出给了他:“这个「鬼灯探测仪」只要7币,对于恶灵没什么攻击和防御,但可以简单笼统地测一测周围的怨灵数量,怨灵数量越多、阴气越重,从鬼灯上燃起的鬼火就会越旺。” 祁究很感兴趣地将这枚小骷髅头模样的「探测仪」拿在手里,问老板:“也就是说,他可以将鬼能转化为火能?” 第一次听到这种离谱的说法,老板结结实实愣了一下,但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他点头说:“可以这么理解,反正它用来测试灵场还挺不错的。” 祁究拿着心仪的小骷髅头,将7个币递给老板:“好啊,成交。” 除了购买奇奇怪怪的道具外,祁究还找了个专职按摩的npc,好说歹说终于说服对方开班教授按摩技巧,祁究拉上秦让花费每天3个生存币,每天早起勤勤恳恳过来学习按摩。 小半个月后,学会游泳和按摩的祁究购买了两张的副本绑定卡,他和秦让一人一张,在绑定卡上分别写上对方的名字,然后同时联络系统开启副本。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尊敬的旅人您好,欢迎您选择再次进入副本】 【请确认「绑定卡」是否使用】 “确认使用。” 【绑定卡已正式生效】 【副本正在载入中……】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得微弱,空气里潮湿的味道也在变淡,祁究的感官在逐渐变得模糊、直至彻底流逝殆尽。 就好像他的存在被消解在这座雨水不停的城市一样。 【副本任务:自由探索型副本,主线任务将在探索过程中触发,敬请期待】 【副本背景:待探索状态】 【副本时长:不设限,请旅人自行把控】 工业皮革和汽油的味道充斥鼻间门,祁究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辆越野车的副驾驶座上,窗外天光晦暗不明,他一下子分辨不出现在的具体时间门段。 祁究擦了擦眼镜上的白雾,重新聚焦视线,他发现这辆越野车停靠在荒野的公路边,驾驶位上空无一人。 后视镜里,躺在后座的秦让似乎刚醒过来,他边抬手搓揉眼睛边问:“我们这是进来了?” 秦让坐起身,后座的车窗玻璃同样蒙了层白雾,他用袖子将窗玻璃擦干净,窗外细雪飘落,被白雪覆盖的荒原出现在视野里。 一条灰色的公路蔓延在白雪荒原之上,整片白色的大地静极了,落雪吸收了世间门所有的颜色和声音。 秦让一时愣住了,喃喃发问:“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卡牌上的温泉旅游地吧?祁究…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失败了?”秦让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扁了扁嘴,语气沮丧。 毕竟为这次过本他们特意准备了小半个月,结果却都白费了。 虽然道具可以在后续副本中用上,学习到的技能也不会没用,但这种感觉就像期待已久、做好攻略的旅行突然因为不可抗力因素取消了,那种期待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 祁究没有立刻回答秦让的问题,他望着窗外细雪发呆,片刻后自言自语说:“可这天气很适合泡温泉。” 他并不急着下失败的定论,毕竟现在铺陈在他们眼前的,只有一条灰色的公路。 祁究迅速观察车内情况,车钥匙已经插在钥匙孔里,油箱也是满着的,他们可以随时启动上路。 很快,祁究被驾驶座旁的车载广播吸引了注意力,他探身向前转动调频按钮,当调到频段hz时—— [尊敬的司机您好,欢迎收听79号公路广播,现在是下午5点整,将为您实时播报路况,目前公路尚无拥堵情况出现,但天气恶劣,请您减速小心驾驶] 甜美的女声从车载广播里流淌出来,车上两人皆是一愣。 “秦让,你有驾照吗?”祁究回头问。 “哈?”秦让回过神,“驾照我有,但车开得不是很熟练,以前家里都是司机在开。” 祁究笑:“不熟练没关系,这里也没别的车,看起来很安全。” 秦让:“你的意思是…?” 祁究看向后视镜里的秦让:“司机没了,我也不会开车,司机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他本来打算高三结束的暑假去学车的,现在看来没什么机会了。 “没问题。”秦让不再沉溺沮丧的情绪,反正来都来了,副本还是要继续过的。 他立刻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作势要拉开车门,立刻被祁究出声阻止—— “不要开门!” 秦让吓了一跳,刚伸出去的手立马缩回来:“怎么了?!” 祁究:“我们不清楚公路上的情况,现在最好不要擅自开门出去,万一触发了什么死亡机制就危险了。” “对哦,差点就……在弥留城待太久我都没危机意识了。”秦让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安全起见,秦让缩起身子,小心翼翼跨过座位间门狭窄的空隙,艰难地将自己挪到驾驶座上。 他稍微调整了座椅的高度,又检查了一下驾驶设备,很快就转动钥匙启动车子—— [公路最低限速60k/h,请司机朋友不要低于该速度行驶] 秦让:“…前一条广播还说请减速慢行,现在又说最低限速60,好矛盾啊。” 边说着,秦让边按要求驾驶车子。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秦让问祁究。 祁究看着窗外绵延的落雪:“先开一段看看情况。” “嗯,看样子是公路主题副本?可这个副本难道只有我们两个人吗?”秦让边开车边叨叨。 祁究没讲话,现在就认为进错副本还为时尚早,因为进来时系统给过提示,这是个高度自由的探索型副本,而他们选定的温泉本同样是高度自由本,说不定是他们还没抵达副本开始的地方而已。 车子大概开了五分钟,握着方向盘的秦让轻轻“咦”了声:“看,前面好像有个分岔路口。” 雨刷不停扫开雪絮,透过白茫茫雪雾,依稀可见前方三百米处有一左一右两条路。 而分岔路口并没有指示路标。 秦让面露为难:“这下好了,我们该选那条路走啊。” 车载广播“合时宜”地响起—— [司机朋友您好,请您选择“好运”的方向继续前行] 秦让愣了一下:“啊?鬼知道「好运的方向」是什么方向啊?前面好像也没指示牌……” 眼见分岔路就要到了,秦让手足无措地朝公路左右两侧看去,可这里除了落雪和荒原外什么都没有。 因为分心,秦让的车速在逐渐下降,注意到后祁究提醒他:“注意车速保持在60k/h。” “哦哦,”秦让收拢心神加大油门,分岔路口已近在眼前,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汗,声音因为无措有些发颤,“可……待会我们该往那边走?” 路边没有提示标,所以他们的唯一信息来源只有车载广播。 既然广播指示他们往“好运”的方向继续前行,也就是说,分岔路通向的分别是“好运”路与“倒霉”路,如果乱蒙的话,他们有二分之一猜中的可能性。 「继续前行」也意味着他们没有掉头的选项。 车子要保持至少60k的行进速度,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做过多考虑,分岔路口近在咫尺—— “右边!” 最后一刻,祁究做出抉择,巧的是几乎与此同时,秦让打了右转的方向灯。 “好巧啊,”车子已经驶在右侧道路上,秦让暂时松了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已经潮湿,“我刚才真是没办法了,赶紧凭直觉选了一条路。” 祁究点头:“在西班牙语里,“左”有时候会和倒霉联系在一起,“右”则是好运的象征,因为词义本身有“好运”的含义。” 虽然刚才祁究已经想到了这点,但他这只是灵感一现的推断,并没有更多的线索印证,所以他迟迟没将自己的推断说出口。 他在等,等抉择的关键时刻欧皇秦让的本能反应。 祁究的推断理论加上欧皇秦让的临危反应,选择右侧道路基本不会错了。 “卧槽,你怎么连西班牙语也学过?果然高中是人类知识的巅峰啊。”现在在秦让眼里,祁究已经是个无所不能的高中生了。 祁究笑:“没学过,以前看了一部西班牙电影,查资料做影评翻到的。” 车子又往前走了十分钟左右,天色比刚才更暗了,秦让亮起远光灯,光束照亮被落雪覆盖的灰色道路。 突然,在距离他们约莫一百多米的地方,隐约可见一辆同款越野车停在道路右侧。 “诶?那是别的旅人吧?”秦让按了按车喇叭,试图让车里的人注意到自己。 但这辆车只是安静地停在路旁,对秦让的喇叭声完全没反应。 祁究很快注意到了不对劲,因为在暮色沉沉的荒野里,这辆越野车里没有一点光亮。 秦让又按了几下喇叭,得不到回应的他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他们的车子在以时速60k向前行驶,很快就与停靠路旁的越野车擦肩而过。 秦让切换了近光灯,然后他惊悚地发现,这辆越野车的后座门大大敞开着,车内空无一人。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这辆车半路抛锚了?然后司机下车徒步走向荒原了吗? “啊——!!!” 突然,在车灯照亮的路面上,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以极诡异的姿态横在公路上,覆盖在他周围的雪已经被染得猩红,不知从哪飞来了食腐肉的秃鹫,正冒着雪过来享用新鲜的晚餐。 秦让吓得大叫一声,他立刻打转方向盘避开尸体,车轮与路面摩擦的尖锐声刺痛耳膜,好在他动作够快车技也够稳,险险避开了面目全非的尸体,在车彻底失控之前又回归正轨。 “好险好险……!”秦让重重地吁了口气,紧握方向盘的他心脏狂跳,在寒冷的雪夜里额发已经被汗浸湿。 祁究也稍微缓了口气,他从后视镜里看向渐渐远去的尸体和越野车,分析说:“越野车和我们是同型号的,死者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是参与副本的旅人,我猜他的死因是刚才擅自下车了。” 因为越野车上空无一人,而车后座的门是敞开的。 祁究推测这位倒霉的旅人应该是独自过本,醒来时和秦让一样躺在后座上,车上没有司机,他必须挪到前排驾驶座亲自开车,于是他习惯性地打开了后座车门,因此触发死亡机制,悲剧就发生了。 “还好刚才你及时制止了我,不然我可能已经成为秃鹫的晚餐了。”心有余悸的秦让重重叹气,他继续向前行驶,将速度稳定维持在60k/h以上。 就在这时,车载广播又传来不太稳定的电流声—— [前方……前方一千五百米处发生……严重交通事故,道路拥堵,您可以选择掉头离开或前往救援] 秦让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交通事故?又搞什么鬼?刚才那起交通事故也没见广播通报啊…” 祁究若有所思:“大概因为刚才我们遇到的只是玩家事故,而播报里的是剧情触发点。” “剧情触发点?”秦让愣住,“所以我们现在是折返还是……” “当然是前往救援,”祁究看向被细雪照亮的荒野,“反正来都来了。” [检测到您正在前往救援的路上,将为您进行前方事故播报:前方一千米处,一辆温泉旅游大巴发生爆炸,车上有十九名乘客及一名司机、一名乘务员] 温泉旅游大巴?祁究越发肯定他们没有进错副本。 只不过这个副本的开篇方式过于别致了。 [距离事故现场还有800] …… 雪越下越大,天光已经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 借着远光灯和雪光遥遥看去,一辆旅游巴士停靠在不远处的公路右侧。 巴士附近并没有预想中的冲天火光,空气里也没有汽油燃烧的味道,附近甚至都见不到爆炸后留下的惨烈痕迹。 一切都安静得诡异。 [您已抵达事故现场,请下车实施救援] 秦让在距离旅游巴士不远处停车,车灯直直照射那辆安静得出奇的巴士。 两人坐在越野车上,一时间门都没有动弹。 因为眼前的景象过于离奇了,车载广播不断提醒着他们已经抵达事故现场,而那辆本该成为熊熊燃烧物的旅游巴士,此刻正完好无损地停靠在荒野的公路上,细雪在车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而那辆车上,既没有烧焦的尸体,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尖叫。 事实上,车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第32章 404温泉街(2) 两人坐在车上没有下一步动作。 空荡荡的旅游巴士停在不远处,公路广播重复着救援的提示,车窗外只有风声呼啸而过,过于荒芜的安静让人无所适从。 “这究竟怎么回事?太诡异了,”秦让倒抽一口凉气,细思恐极,“那辆旅游大巴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怎么展开救援啊?” “而且救援的话就必须要下车,可刚才我们也看到了,擅自下车的人会有什么下场…”秦让惴惴不安继续说。 “有了广播的救援提示,现在打开车门就不算‘擅自’下车,而是去完成任务。”祁究边说边解开安全带。 祁究推断,刚才横死在公路上那个旅人之所以会遭遇不测,是因为他在没触发剧情的情况下擅自下车。而他和秦让已经接了公路f的救援任务,禁忌自然就解除了。 说话间门,祁究已经拉开了车门。 寒风裹挟着细雪扑面而来,他冷得打了个喷嚏,鼻子和脸蛋瞬间门冻得通红。 “诶,祁究你等等我,”秦让迅速熄火,他跟着祁究的步伐下车,追在后边急急说道,“可那辆大巴上完全没有伤员,也没有爆炸的迹象。” 祁究:“我们坐在车里没办法知道巴士里边的具体情况,得上去确认一下才清楚。” 秦让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因为这辆安静得诡异的“事故”巴士,在他眼里已经是幽灵车一般的存在了,想到要上去内心还是有些排斥的。 但无论如何他都想要和祁究一起行动,于是只得咬咬牙,做足心理建设后随着祁究准备进入巴士。 巴士的门朝公路一侧大敞着,冷风灌入车厢,扶手吊环随风摇摆不停,发出‘叮咚、叮咚’的诡异声响。 车内没有半点灯光,祁究打开了自备手电筒。 上车之前,祁究还在路边捡了块大石块,他用石块压住巴士敞开的门,防止待会这扇门自动合上,将他们封死在“事故”巴士里。 毕竟这是恐怖片里滥用的吓人手段。 车里同样没有燃烧的气味,人造皮革刺鼻的气味弥散在风里。 祁究举起手电筒看去,这是一辆29座的旅游大巴,车上没有尸体更没有活人,甚至连打斗挣扎的痕迹都没有,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仿佛公路f里说的事故根本不存在,车上的人只是毫无征兆地蒸发了一般。 蒸发—— 祁究眉头皱了皱,很快抓住了这个灵感。 难道f里的事故只是一个隐喻,或是副本剧情的某种映射? “有没有可能…事故是在等我们上车后才发生…”秦让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说着说着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祁究点头:“是有这种可能性。” 秦让呼吸一窒:“!” 他说出那句话,是希望得到对方的否定好让自己安心,没想到…… “别慌,应该不是现在。”顺着手电筒的光,祁究的视线转向驾驶座下方,他眸光微凝,发现了两张散落在地的证件。 ——分别是司机的驾驶证、和乘务员的工作证。 预料之外的收获。 祁究将证件捡起收好:“我们尽量仔细找找,消失的乘客应该在车上留了点‘物证’。”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两人几乎翻遍了巴士每一个角落。 他们分别找到了一只兔子布偶、一管口红、一盒女士香烟及半个烟头、一枚耳钉、一枚结婚戒指,甚至还有一枚避i孕i套。 最令祁究满意的是,他捡到了一张温泉度假区的门票。 祁究将散落的物件一一收好,用手电筒照亮温泉度假区门票上的文字—— 「404温泉街欢迎您的到来」 404温泉街? “啊——!”就在这时,在大巴后半段进行搜寻工作的秦让突然发出惊叫。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从过道处仓惶后退两步,直接跌坐在左侧的座椅上,眼睛保持着直视右侧玻璃窗的姿态,嘴唇哆嗦不止。 “怎么了?”祁究收好宣传单,起身朝秦让走去。 秦让指着右侧的玻璃窗,手指不停颤抖:“刚、刚才我看到那里…有人影…” 祁究顺着秦让所指看去,玻璃窗被向晚时分的细雪照亮,窗外除了白茫茫的荒原外,什么都没有。 “真、真的!刚才窗外真的有人影闪过…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是好多好多人…”秦让脸色僵白,被吓得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 祁究皱眉:“是一群游客模样的人吗?” 秦让点头如捣蒜:“对对!就像旅游观光团的人!刚才我明明在车窗上看到了,一转眼怎么又没了…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祁究摇头:“没有,但……” 他重新看向车窗玻璃,在雪光的映照下一扇扇看过去,直到他的视线停留在驾驶座的后视镜时,神色僵住—— 在只有白色落雪和黑色岩石的荒原夜晚,巴士后视镜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光斑。 “怎、怎么了?”觉察到祁究神色骤变,秦让压低声音紧张发问。 祁究将食指压在唇边,放轻脚步朝驾驶座走去,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怕惊动后视镜里光怪陆离的景象。 秦让识趣地禁了声,他勉强稳定情绪站起身,跟在祁究身旁看向后视镜。 ——!!! 像是电视的噪点逐渐消失,后视镜里流动的光斑也渐渐稳定、清晰,最后变成清晰的图像呈现在两人眼前。 此时此刻,巴士后视镜映照的不再是雪野荒园,而是一条灯火璀璨、行人熙攘的温泉旅游街。 “这、这是…”秦让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可当他将目光移开后视镜,扭头看向车外时,窗外依旧是荒无人烟的雪野。 “…这是海市蜃楼吗?” 镜像里俨然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祁究再次看向手中的温泉街宣传但,微不可察地扬起唇角:“不是,这里是404温泉街。” 404,一个不存在于现实空间门的街道。 “我们回去吧。”祁究又确认了一遍,巴士上的线索已经被他们搜刮干净了。 秦让愣愣地从后视镜里回过神:“回去哪?” 祁究笑:“当然是回我们的越野车。” “毕竟这么冷的天,走路得冻死,我们开车去404温泉街吧。”他最后看了眼后视镜里海市蜃楼般的街市,便下车朝停靠在路边的越野车走去。 两人坐回越野车里,祁究重新打开公路调频f—— [尊敬的司机朋友您好,现在您已经驶入404温泉街景区,请您按照导航前往景区] “诶?!”秦让惊喜地看向祁究。 祁究将温泉街门票递给秦让:“广播里说的‘救援’,其实是开启副本剧情的入口,只有进入到巴士拿到这张门票,才能触发后视镜出现‘海市蜃楼’的剧情。” 而后视镜里的“海市蜃楼”街景,可以理解为副本开始的“预告片”。 “原来是这样啊,”秦让松了口气,后知后觉感叹道,“这个副本的入场可真特么太有仪式感了……” 仪式感—— 祁究并不认为副本入场设置这么多环节,只是单纯为了增加难度和仪式感。 他猜测,无论是公路调频里播报的「爆炸事故」,还是他们在巴士上找到的「旅客遗留物」,都和副本的主线内容有联系,不然也太浪费资源了。 [现在是001号导航仪为您服务] [即将为您实时规划路线] …… 大巴右侧笔直的公路上突然多了条分岔路,秦让按照导航指示驶向岔路。 坐在副驾驶上的祁究始终看向后视镜,黑色的原野在渐渐褪去,岔路两旁早换了副光景,雾气缭绕的沼泽交错在丛林中,路越收越窄,弯弯绕绕似在环山爬行。 雪夜行驶在环山路上,很久没开车的秦让紧张得没工夫讲话。 祁究负责观察周遭动静,但一路上不再有意外发生。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道路前方出现模糊的光亮,紧接着,风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和歌声。 [恭喜您成功抵达404温泉街景区,祝您拥有一段愉快的度假之旅] 在黑暗中行驶久了,突然出现的温暖灯火让两人都有些不适应。 秦让放慢车速驶向温泉街,最后将越野车停在景区外的公共停车区。 这是一条极具旧时代日式风格的温泉街,一条雾气缭绕的河流从街中心流淌而过,河流上是被白雪覆盖的木桥和石叠,道路两旁均是洋枫木造的日式双层建筑,傍晚时分细雪落下,灯光从町室内的窗格里透出,照亮翻飞的细雪和蒸腾的水雾。 温泉街与刚才的荒原对比强烈,秦让一下子看呆了。 他没想到一个副本可以把景搭得这么细致、梦幻。 但诡异的是,刚才车没驶近时明明听到了人声和歌声,现在走近了看,整条温泉街上没有半个人的影子。 但矛盾的是空气中有弥漫着蒸煮米饭的香味,秦让摸了摸自己咕噜咕噜抗议不停的肚子,咽了口唾沫。 他好像有点饿了。 “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晚好,一路上累坏了吧?旅馆已经备好房间门和饭食,快请吧。”一位穿着浴衣踩着木屐的老板娘朝他们走来,热情又温柔地朝他们招呼道。 可当她走近时,秦让吓了一跳。 老板娘脸上佩戴着诡异的人脸面具,面具质感苍白僵硬,所绘眉眼细长弯曲、鲜红嘴唇向上勾起,五官构图给人一种诡谲的违和感。 祁究很快认了出来,这是日式能面中的「若女」面。 能面一般用作传统戏曲表演,而「若女」面往往指代年轻貌美的老板娘。 祁究推测,这个副本里的npc大概率都会佩戴着能面。 第33章 404温泉街(3) “只有一位客人吗?”老板娘微微歪着脑袋,视线透过面具瞳孔后的小洞,朝他们身后看去。 “是…”秦让慌忙回答说,现在他还有点被吓得的没缓过来。 只是简短的一句询问,祁究却觉出不一样的意味来,他很快适应了老板娘诡异的面具,礼貌地反问对方:“您好,请问原先预定会来很多旅客过来吗?” 老板娘笑盈盈道:“是呢,寻常都是一辆旅游大巴载客过来的,像你们这样的散客很少见。” 旅游大巴?祁究和秦让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这和停在荒野路上的“事故”大巴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既然有旅游大巴的话,说明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现代,只是旅游景点仿古建造而已。 说着老板娘又看了眼时间:“也是,还没到大巴预定的抵达时间,是我太着急啦。” “现在晚餐时间还没到,也正巧不是露天温泉的开放日期,要不请一位先随我到店里休息吧?”老板娘又问道。 拿不定主意的秦让看向祁究,祁究露出一副抱歉的神情,他有模有样地挠了挠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俩不是过来度假的,其实我们是来找工作的。” 老板娘愣了一下,隔着面具将两位年轻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找工作?可你们看上去都年纪不大,特别是你。” 老板娘的视线落在祁究身上:“还在上学吧?” 祁究点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青涩感:“我和哥趁着放假,想过来找点事干挣钱。” 老板娘笑了:“想赚零花钱追女孩子吗?” 祁究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摇头说:“只是想贴补些家用,我们妈妈太辛苦了。” 老板娘愣了一下,似乎被他的谎言说动了,但下一刻她又笑着摇头:“抱歉啊,虽然你们很可怜,但我们旅馆现在不招人了呢。” “不光是我们,现在经济不景气,这条街没有哪家店铺在招人的,你们的打工计划可能要落空了。”老板娘又好心地提醒说。 “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但我还是想为自己和哥哥争取一下工作。” 接下来,祁究用让人无法拒绝的真诚口吻,告知老板娘他和“哥哥”秦让同样生于开旅馆小家庭,但因为最近经济不景气旅馆倒闭了,母亲只能四处打零工养活两个孩子。 “我和哥哥也没有别的特长,因为祖父母辈是游走的推拿技艺人,我们自小也受了点家族文化的熏陶,跟祖父母学习了已经失传的专业推拿技法,所以想用它为家里挣点钱。” 祁究这段故事编得行云流水,听得旁边的“哥哥”秦让目瞪口呆。 他的谎言不仅打了感情牌,还不露声色地将自己的专业技能传达给对方,简直让人没办法拒绝。 秦让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要是在他的公司里有这样的应聘者,他肯定禁不住诱惑立马给他发offer。 果然,老板娘被他说得有些动容了,她悲悯地看着两位年轻人:“现在经济危机,大家要活下去都不容易啊。” 老板娘这句话虽然真诚,但绝不是好兆头。 祁究敏锐地觉出对方坚决拒绝的意思,继续说:“如果您担心我们不能为您赚到钱的话,我建议您不妨先试试,或者给我们制定个录用考核。” 祁究这股认真又执着的劲儿把老板娘逗笑了:“年轻人对自己的手艺挺自信的嘛。” 祁究谦逊地笑笑,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话。 他知道这是有转机的信号。 “现在愿意这样踏实努力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呢,”老板娘再次仔细打量他们两人,露出赞许的目光,“这样吧,我也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好了。” 说着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6点,如果在晚上9点前你们能成功赚到两位旅客的钱,我就答应雇佣你们。” “事先说好哦,我雇佣技艺人员的标准一向是给底薪,但底薪不高,主要是按单子抽成,你们能接受吗?”老板娘是生意人,把所有规矩说得明明白白。 旁边的“围观群演”秦让惊呆了,这就成了?! “谢谢您,我们当然可以接受。”祁究将年轻学生找到打工机会时内心狂喜、表面又强做镇定的神态演得逼真。 【尊敬的旅人您好,恭喜您开启自由支线任务:成功入职旅馆,成为实习推拿师】 【任务达成条件:在晚九点前,成功为两位旅客提供付费按摩服务】 【目前进度:0】 自由度高的副本,会随着旅人的行动刷新支线任务。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板娘引他们进入温泉旅馆,“旅游大巴没过来,现在还没有旅客光临,不过不着急,半小时内他们肯定抵达了。” 祁究又确认了一下:“您知道今晚大概有多少客人入住吗?” 如果是旅游大巴的话,旅游团会事先告知接待旅馆入住的人数。 老板娘:“那边说是十八位客人。” “但不确定会不会有另外入住的散客,”老板娘看了眼漫天细雪,“现在经济这样差,最近天气也不是很好,散客也少了。” “可天冷就很适合泡汤嘛。”祁究说。 老板娘:“说得是呢。” 旅馆内有一处枯山水庭院,穿过庭院就来到旅馆入住登记处,整个旅店采用全木质结构建筑,设施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散发着陈旧的气味,但胜在打扫得很干净,一盏竹编地灯幽幽亮在角落,显得古朴又安静。 一位同样戴着诡异面具、身着少女浴衣的登记员站在前台处发着呆。 前台少女佩戴的是女系能面中的「小面」,面盘和额头部位相对更宽、也更丰腴,看起来要年轻活泼许多。 “九点前这段时间你们可以自由活动招揽客人,到时候我来验收成果哦。”老板娘说。 祁究露出标准好学生的笑容:“没问题,谢谢您。” 老板娘走过去和前台少女交代了几句话,就往后厨去忙了。 秦让这下才彻底松了口气,他将祁究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要费这劲来应聘。” 祁究:“这就是我们学了一周按摩的原因。” 秦让:“啊?” 祁究:“在温泉旅馆背景下,比起旅客,工作人员手头会掌握更多规则,主动权也更大不是吗?” 但不同于上一个工厂副本,「玫瑰鱼罐头」里规则和目标定得很死,旅人可选择的身份比较单一。 这个温泉本标注了是灵活副本,进来前他并不清楚会以怎样的身份闯关,但他推断主题是温泉旅馆的话,大概率会是游客。 游客和异乡人工人一样,都处在信息获取相对被动的地位,他需要做的就是改变自己的初始身份和地位,以此减少信息差。 “而且比起别的工种,需要技术门槛的推拿服务更不容易被取代。”祁究又说。 “对哦,我没考虑到这层,”他挠了挠头,想到了什么皱眉问,“对了,老板娘刚才说的旅游巴士,该不会就是我们在路上看到的那辆空车吧?” 祁究沉思片刻,摇头:“刚才我也担心是这样,但后来想了想,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诶?为啥?” 祁究解释说:“人数对不上。” “公路f播报的事故人数是19名乘客加上一名司机、一名乘务员,总共21人,但刚才老板娘告诉我们预定旅馆的游客是18人,所以不是那辆旅游大巴。”祁究推断说。 “或者说,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深深拧了拧。 秦让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了?” 陷入思考的祁究没立刻回答,秦让着急说:“啊,你别把话说到一半又吞回去,太让人害怕了。” 祁究看向手中的景点门票,若有所思道:“还没抵达的旅客是18人,加上我们两人,还有公路上那具尸体,一共也是21人……” 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联系,但不妨碍秦让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还有种可能,事故里的21个人代表我们,而广播里所说的事故会发生在将来……”祁究顿了顿,压下心中的疑问,重新看向前台的少女,“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把入职问题解决好了再说吧。” 他拿着早准备好的小卡片走向前台,他推了推眼镜,佯作腼腆地笑了笑:“你好,请问…可以麻烦你帮个忙吗?” 站在一旁的秦让暗暗扶额:…… 又来了,这个茶茶的队友又上线了。 “啊?”前台少女似乎是容易害羞的性格,她顿时手足无措结巴道,“可、可以,你请说。” 祁究脸上笑得温文儒雅,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拿出小卡片:“待会如果有客人入住旅馆,麻烦你帮忙宣传一下我们的按摩业务。” 老板娘只说了到时候验收,可没规定他们用什么途径和方法,并不妨碍祁究发小卡片宣传自己的手艺。 “如果成功招揽到客人,我会把其中两成收益给你,算是广告费,”祁究开出自己的条件,“当然,费用方面都可以商量。” 前台少女结结实实愣了一下,祁究温声道:“要是你觉得不合适也没关系,是我让你困扰了。” 秦让:…… 太可怕了,有谁能拒绝这以退为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呢? 少女果然立刻摇头,她接过祁究递来的小卡片:“没、没问题,当然可以,但我该怎么和客人介绍你们呢?” 祁究笑:“你告诉客人:如果时间充裕,可以来体验一下旅馆的按摩服务,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毕竟,没有哪位玩家可以拒绝「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34章 404温泉街(4) 前台少女听得一愣一愣的:“哦哦好的。” “那麻烦你了,等成功招揽到顾客,我会把其中两成收益给到你,”祁究看似温良无害,但全程都将自己放在把控事件的地位。 他将视线转向少女手边的水性笔,“请问可以把笔借我一下吗?还有空白的纸,我来简单立个字据。” “啊,没问题。”少女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记事本,撕下一页递给祁究。 祁究立刻白纸黑字写好分成字据,递给前台少女:“你看看没问题的话,这就算我们的合同了。” 他从来都是个很良心的合作伙伴。 “对了,可以告诉我旅馆的房间门价位吗?”祁究又问。 前台少女:“我们老板娘人很好,从来不收雇佣员工的房费的。” 祁究笑着推了推眼镜:“万一我没通过考核呢?得想想退路嘛。” 少女也笑了,熟练地介绍说:“我们旅馆目前有四种房型,其中标间门和大床房价格相同,都是12币一晚上,这两种房型最多可以加一张床,如果决定加床需要额外多收3币的服务费;单人间门是7币一晚上;当然以前还有八人大通铺,4币一晚上,过来享受温泉假期的旅人很少会选择这种大通铺,一般都是过路的背包客,但近来大通铺不开放了。” 祁究:“大通铺为什么不开放了呢?” 他从不愿意放过任何可能成为线索的疑点。 少女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祁究简单地计算了一下,如果找人拼床住三人标间门,平摊下来每人也得支付5币,加上24h正常时间门流速消耗,那每位旅人每天至少需要消耗29币的基础生存费用,成本并不低。 “咦,等一下,你的宣传卡上没写推拿的价位,如果客人问起我该怎么说呢?”少女看向祁究递来的小卡片,上面只写了「温泉特色祖传古法推拿」的招牌和一些常规推拿项目,并没有标注具体价位。 祁究低低“啊”了声,佯做是自己疏忽大意忘了:“我们的收费标准是8币半小时,14币一小时,半小时起按。” 实际上并非是他忘了标注价位,而是他先前不清楚这个副本的消费水平,担心定高了无人光顾,定低了又太亏,于是打算了解清楚后灵活定价。 虽然他们的推拿目的并非赚钱,而是获取不同于游客的npc规则,但按都按了,不能让自己吃亏嘛。 “好,我明白了。”前台少女将他们的小卡片放在显眼的位置。 “那辛苦你了,”祁究笑得温文礼貌,从来都让人难以拒绝,“可以麻烦你也给我一份《旅客入住安全导览手册》吗?虽然我不是旅客,但这也是我第一次来温泉街,如果成功入职的话,我会在这待到假期结束,所以想好好了解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祁究早注意到了前台架子上的《旅客入住安全导览手册》,上边印有玩家入住旅馆需要遵循的规则。 “可以,我们一般会给每位过来住宿的客人发放入住手册,”少女将手册递到他手里,“走吧,老板娘让我暂时给你们安排一间门休息的房间门,你们可以在房间门里等待客人到来。” 祁究目光扫向《旅客入住安全导览手册》的瞬间门,神色微凝。 好家伙,这温泉旅馆一上来就有大十条守则,规矩很多。 他并不急着阅读守则,而是跟在前台少女身后穿过旅馆走廊。 客房分布在走廊左侧,右侧紧邻被白雪覆盖的枯山水庭院,已是掌灯时候,院子里的地灯一盏盏亮了起来,灯光透过窗格照在少女的木屐上。 “咯哒、咯哒。” 声音在光线昏暗的走廊回响,清脆又漫长,让这个落雪的夜晚更显安静了。 左侧的客房是清一色折叠障子门,所有门扇都合得严严实实的,没有半点灯光。 走廊很长,障子门黑沉沉连成一片,竹编地灯的光线暧昧不明,暗沉沉的情况下很难让人数清这层楼到底有多少间门客房,也看不清每间门客房上的门牌号。 “咯哒、咯哒。” 少女的脚步声越发密集,窗外风声雪声渐响,院子里的吊灯摇摇晃晃,被窗格切碎的光线像无数流动的线条,在似乎走不到没有尽头的回廊里流淌。 “请问,”秦让感觉瘆得慌,兀自出声打破诡异的安静,“这些——” “咯噔。” 木屐声截然而止,少女蓦然回过头僵硬地瞪了他一眼,食指压在面具所绘的嘴唇上:“嘘!” 诡异的面具配上晦暗不明的光线,秦让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忙捂着嘴不敢出声了。 这种无声的警告能瞬间门给人强大的震慑感,加之诡谲压抑的氛围,秦让全身都渗出冷汗。 其实一行人只走了不到半分钟,但身在其中总有种已经天长地久的错觉。 直到少女在走廊尽头的房门前停下脚步,她并没有急着开门,而是站在门前抬手轻叩门扇—— “咚、咚、咚。” 一共三下。 叩门后,少女突然大声对着门说:“我们进来啦!” 语毕又在门前静立了两秒,看门内没任何动静后才拉开门扇进入。 秦让目瞪口呆看向身旁的祁究,少女这一系列诡异的操纵看得他头皮发麻。 “在客人抵达之前,二位先在此休息一会儿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少女又恢复了温和羞涩的模样,朝两人点点头后便退出房间门,替两人将门扇合拢。 木屐声渐渐远离,这会儿秦让才松了口气:“卧槽刚才吓死我了。” 虽然全程没有什么灵异事件发生,但这种光影交错点到为止的恐怖氛围,比实实在在的恐惧更让人瘆得慌。 祁究重新翻看《旅客入住安全导览了一遍后递给秦让:“刚才我们差点犯了禁忌,好在前台那小姑娘及时阻止。” “诶……” 秦让看向《旅客入住安全导览手册》—— 「尊敬的旅客您好,404温泉街景区欢迎您的到来,感谢您入住我们的旅店,为了让您能拥有美好的生存度假体验,请您务必谨记以下几点注意事项: 1.进入旅店客房前务必轻轻叩门三下,并正对着门的方向大声说出“我(们)进来啦”,等待片刻确定门内无动静后,才可推门入内;如听到门内传来不正常响动,请尽快离开并将情况告知旅店安保人员; 2.入夜后走廊上禁止喧嚣,请勿随意交头接耳; 3.不要轻易打开旅店其他客房的门,特别是那些没人入住的客房; 4.请尽量不要穿着▇▇▇▇出入旅店,如看到床上用品变成▇▇,请立刻按下前台呼叫按钮,联系前台为您更换(注:前台呼叫按钮请您自行查找确认); 5.夜里不会有服务人员敲门,如听到敲门声请不要轻易开门。如敲门声持续不断,请尽快让自己进入到睡眠状态; 6.不允许随意离开旅馆,24时后尽量不要离开房间门,请早睡,如果失眠可通过呼叫按钮联系前台寻求帮助; 7.当下旅馆不会出现3人以上房间门,如果夜里醒来发现多了一张床,请立刻叫醒室友离开房间门; 8.旅馆提供免费自助晚餐服务,用餐时间门为晚上22点-24点,请勿错过!具体用餐注意事项可到用餐区了解; 9.禁止以任何形式伤害旅馆服务人员,禁止观看服务人员面具下的脸; 10.请及时支付住宿费; 旅馆所有员工会给您提供最好的服务,期待您和您的家人在温泉旅店拥有一个美好的假期。 祝好梦。」 秦让看完沉默了许久:“天……我从没读过这么长的守则。” 但同时他也松了口气,因为刚才前台少女的诡异举止终于有了解释,她只是遵照规则上的内容引导他们进入客房,并没有其他意思。 但话说回来,这些规则本身就诡异至极…… 祁究:“守则的文字虽然多,但我们只需要记住要点就行:进门前敲门、不要打开别的房门、走廊上保持静默、夜晚早睡且无论如何不开门也不要出门、不会有第四张床出现、不能窥探npc真容等,倒并不难记,只不过……” 他盯着这些规则,眉头不自觉拧了拧说:“你发现了吗?这些规则有点矛盾。” “啊?那里?”秦让晕字,看都看懵了,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矛盾点。 祁究指了指第六条规则和第七条规则:“你看,规则六说24点后尽量不要离开房间门,但规则七说立刻叫醒室友离开房间门,这两条明显冲突了。” “但具体哪条准确现在还不能确定,得拿到员工身份后对照着看看,”祁究继续说,“但现在基本已经可以肯定,这份「游客入住守则」一定程度上被‘污染’了。” 记下所有守则条例,两人开始观察老板娘分配的临时房间门。 这是一间门标准的日式客房,房间门虽然不大,但其中设施一应俱全。 榻榻米已经为他们铺好了,秦让四处查看,并没有发现屋子里有规则里所谓的前台呼叫按钮。 “诶,怎么找不到联系前台小姐姐的客房按钮?”秦让又将房间门找了一遍。 祁究:“有可能我们这里并不属于客房,而是安置员工的房间门。” 秦让挠了挠头:“啊,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守则只针对付费住宿的旅客。” “那如果出现守则里描述的情况,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秦让担忧道。 祁究思考片刻:“那也不好说,现在我不确定前台有没有电话。” “嗯?什么意思?”秦让有点懵。 祁究:“假设前台根本没有通讯设备,那在客房里按铃真的能接通吗?” 秦让:…… 祁究:“又或者说,即使真的接通了,呼叫过来的真是前台的人吗?” 秦让被他说得狠狠哆嗦了一下:“操,被你这么一说我鸡皮都起来了。” 祁究笑:“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秦让看向第八条规则,神色复杂:“还有这个用餐时间门也很阴间门,谁半夜10点到12点吃晚餐啊,又不是鬼。” 祁究笑:“也没人半夜10点上坟,这个点大概鬼也吃不上饭。” 接着他拉开橱柜,发现柜子里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浴衣和换洗被套,虽然看起来都不新了,但好在洗得十分干净。 但他动了动鼻子,空气里弥漫着不合时宜的火烟味。 “秦让,你闻到了吗?”祁究问。 秦让深吸了口气,点头:“你是说火烟味吗?大概是之前住客留下的吧,毕竟这间门房的窗户一直紧闭着。” 规则上没有明确写窗户的事,但秦让吃一堑长一智,并没有鲁莽地擅自开窗。 祁究没应声,火烟味很淡,似有若无地漂浮在房间门里,但他认为这和香烟的味道不同,更接近于木头烟烧后产生的气味。 当然也有可能是后厨在用柴火烧饭,因为周遭太过安静了,坐在房间门里,偶尔能听到庭院树枝被雪压断的声响,还有类似于灶台柴火烟烧的噼啪声。 两人在房间门了待了不到半小时,约莫晚七点过十分的时候,旅馆的安静被打破,从院子处传来热闹的声响。 有急促纷乱的脚步声、男男女女的说话声,嘈杂混乱。 祁究和秦让对视一眼:“看来旅人们抵达了。” 虽然比预计的时间门晚了点,但老板娘口中的旅游大巴已经顺利抵达旅馆。 这印证了祁究的猜测,老板娘口中载着18人的大巴并非他们在公路上遇到的“灵异事故”巴士。 吵闹的声音一直在持续。 秦让:“现在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已经换好浴衣的祁究泡起了茶:“等前台小姐姐的消息,有客人她会过来叫我们的。” 秦让有些坐立不安:“这样就可以了吗?” 祁究:“嗯,毕竟我们作为‘能带来惊喜的npc’,不会无缘无故在玩家面前乱晃,除非有剧情出现。” “诶?”秦让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现在是推拿师的身份,在别的旅人眼里就等同于npc般的存在。 “这么一想好刺激啊。”一向依靠幸运值保守过本的他,突然有些期待扮演npc的戏份了。 大约7点半的时候,喧嚣声渐渐低了下去,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叩门声、被刻意提高的“问门声”、以及门扇被推开后又合拢的声响。 看来旅人们都已经入住了。 又过了十分钟,叩门声响起。 “打扰了,请问两位推拿先生现在方便吗?”是前台少女的声音。 “请进。”祁究回答。 前台少女推门入内,交代道:“105室有两位客人预定了晚8点的半小时推拿服务。” 祁究笑:“好的,辛苦你了,我们会按时过去,服务完成后我会把服务金按照约定的比例,给到你和老板娘。” 少女点了点头,将两副年轻男性角色的能面递给祁究和秦让:“请务必全程佩戴面具为客人服务,也辛苦二位先生了。” 说完她退出了房间门。 祁究将面具拿在手里,认出两副面具分别是「十六」和「大童子」。 晚上7点55分,戴好面具的祁究和秦让提前五分钟出现在105室的门外。 祁究轻叩门扇自报家门:“晚好,我们是过来提供推拿服务的旅馆工作人员。” 听到祁究自称「旅馆工作人员」时,秦让很庆幸自己现在戴着面具,不然自己拙劣的演技一定会影响祁究的发挥。 “请进。”是一位女性的声音。 “打扰了。” 祁究推开门扇的瞬间门,柔和的暖香扑面而来,祁究心神微恍,短暂的愣神过后,原本紧绷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 祁究保持着微微颔首的姿态进入顾客房间门,透过面具上的孔洞,他用余光注意到屋的东南角点着线香。 他们的服务对象是一长一幼两位女性,年龄差看上去像是母女。 她们已经换好浴衣等候技师。 “接下来辛苦两位师傅了,”夫人模样的女性态度温和客气,但整个人透出一种羸弱悲伤的气质,存在感也很弱。 而坐在她身侧的少女则恰恰相反,她虽然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但浑身透露出一种锐利桀骜的气场。 夫人的视线在两人间门流连,温和笑道,“听声音你们都是很年轻的孩子吧,还在上学吗?” 祁究垂下眼皮承受顾客询问的目光,语气自然:“嗯,我和哥哥假期来旅馆打工,挣点家用补贴。” 他沿用之前对老板娘的说辞。 一旁默不作声的“哥哥”秦让已经紧张得手心出汗。 夫人温柔地笑了:“真是好孩子啊,这么年轻就拥有一门糊口手艺。” “前台那位小姑娘已经跟你们说了吧,我和女儿想要体验半小时的肩颈推拿套餐。”她接着说。 “没问题。” 祁究和秦让按照流程让两位女性躺下,秦让虽然紧张,但在弥留城时他和师父学得很认真,所以拥有足够的专业度,服务过程绝不会让对方起疑。 况且,这批旅人又不是真的来温泉旅馆度假的,他们之所以会付费推拿,看中的只是前台提醒的那句「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要这位哥哥,”小弥指了指秦让,“他的能量场看起来很不错。” 秦让微微汗颜,到底还是压住情绪回答:“没问题。” “小弥,待会不要吵闹哦。”夫人转头叮嘱自己女儿。 这位叫小弥的少女看起来有十二三岁,被母亲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叮嘱后,她不满地撇了撇嘴:“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也不要乱讲话,吓到人家就不好了。”夫人又说。 小弥白了她一眼:“…你好啰嗦哦。” 推拿的过程进行得很顺利,两人技术过硬成功出师,服务体验挑不出任何破绽。 可唯一让祁究有些在意的是,小弥从始至终一直盯着他看,毫无忌讳。 但祁究有作为服务人员的素养,即使被盯得不自在,表面上仍若无其事专注手上的活儿,绝不会主动揭穿对方,况且对方还是个小女孩子。 可就在推拿项目即将结束时,小弥突然指了指祁究身后的方向:“那位戴着「十六」面具的小哥哥,你知道你身后一直跟着一只猫吗?” 戴着「十六」面具的祁究愣了一下:“什么?” “小弥!”夫人低低呵斥自家姑娘,她担心女儿乱说话得罪npc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弥耸耸肩:“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你身边跟着一只猫…”盯着祁究的小弥微眯起眼睛,思考片刻后才继续往下说,“灰色的猫。” 她突然这么说,祁究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小女孩口中灰色的猫,指的很可能是道具「猫咪的祝福」的投射。 难道小弥可以看透别人的道具和技能?但她似乎没认出来自己同样是玩家…… 正为小弥推拿的秦让被吓得动作瞬间门僵住,他顺着小弥的视线看向祁究身后,那里明明只有一扇屏风…… 屋里门窗紧闭,风不知从何处吹了进来,屋子东南角燃着的线香火光闪烁了一下,腾起的烟气明显晃了晃。 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秦让头皮发麻。 看所有人都绷紧神经,小弥突然咯咯笑出声:“什么嘛,我以为npc不怕鬼呢。” 被对方形容为“npc”的秦让唇角抽了抽:……谢谢你对我演技的肯定。 祁究装作一无所知:“屋里难道…有什么吗?” “抱歉啊,这孩子喜欢说胡话。”夫人急忙打圆场。 祁究颔首:“没关系的。” 小弥嬉笑着抗议道:“妈,我只是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怎么能算作胡话呢?” 第35章 404温泉街(5) “这位小哥哥身后真的有只灰色的小猫咪嘛。”她嘟哝着又重复了一遍 夫人扭头紧张地看向祁究,可这位“npc”脸上戴着面具,她没办法读出对方的表情。 空气沉默了一瞬。 “小猫咪不会伤害我的,对吧?”祁究打破沉默,温言温语询问小姑娘。 小弥耸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它看起来倒是挺喜欢你的。” “你以前养过猫吗?”她又问道,似乎想探索更多关于这位“npc”的故事。 祁究心里猜到了几分,小女孩的能力或许不是能看透别人的技能。 于是他顺着小弥的话继续试探,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嗯,以前养过一只小灰猫,可惜它在不久前去世了。” 秦让:……为了扮演角色你这么诅咒自家小灰猫合适吗? “那就没错了,”小弥轻轻叹了口气,信了祁究的话,“节哀,它一直守护着你。” “谢谢你,”祁究笑,顿了顿又说,“冒昧问一下,你是能看到死去的灵魂吗?” 小弥:“是啊,如果灵体比较友善,我还能和它们沟通呢。” 祁究猜对了,小姑娘的能力是通灵。 而他的永久道具「猫咪的祝福」被对方误以为是灵体的呈现。 夫人为女儿捏了把汗:“抱歉啊,小弥总喜欢说些吓人的话,给大家带来困扰了。” “小弥很厉害。”祁究回应。 小弥到底是小孩子,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小尾巴就翘起来了,她兴致勃勃地继续说:“我说,你和你哥哥假期来这里打工,没感觉这家旅馆很诡异吗?” “诡异?指的是什么?” 从玩家角度,祁究清楚小弥正打算从他这个“npc”身上套取副本线索。 小弥:“这家旅馆被很强很邪性的灵场力压制着,我一进来就感觉好不舒服,通常只有发生过不好事情的地方才会这样。” “所以想问问小哥哥,这家旅馆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故?”小弥问祁究说。 祁究歪了歪脑袋:“这我倒没听说诶,不过我和哥哥也是第一次来这家旅馆打工,今天刚上岗,所以对旅馆的历史不太了解。”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小弥有点失望道。 祁究很有服务人员的自觉:“很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 小弥摇摇头,若有所思地拧起眉头:“而且我总感觉,这里好熟悉啊。” “从大巴上下来后,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一样…”她自言自语嘟哝说,“算了,大概所有温泉旅馆都差不多吧。” 熟悉?祁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默默留意小弥的话。 他相信逻辑也相信第六感,认为一闪而过的灵感不仅仅只是巧合。 母女两并不知道他们同样是闯关旅人,小弥没从他身上获取旅馆背景信息,反倒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已知的信息透露给了祁究。 现在祁究可以肯定的是,这间旅馆发生过不好的事故。 而且这位小玩家拥有通灵技能,这在灵异向的副本里非常有利。 以及小玩家背后似乎藏着什么因果和故事…… “对了,你们的旅游团大巴好像比老板娘预计的时间到得晚,是路上发生了什么状况吗?”已经和这两位顾客打开了话匣子,祁究问夫人。 夫人对这两个年轻的按摩技师印象很不错,很慷慨地回答说:“我们在来景点的路上遇到了鬼打墙,旅游大巴一直在公路上打转转,好久都没走出去,加上路上雪挺大的,路况不是很好,大概比预计的抵达时间晚了二十多分钟吧。” 祁究手上动作微顿:“所以,后来是怎么走出来的?” “很简单,确定是鬼打墙的话,朝窗外撒泡尿就好了,”小弥说,“这叫热尿淋头。” 秦让愣住:“……哈?认真的吗?” 小弥耸耸肩:“真的,下次你们可以试试。” 秦让:“……”还是别有这个下次得了,他怂的时候会尿不出尿。 预约的时间很快就要结束了,在祁究和秦让完整提供了一套按摩后,夫人起身活动筋骨,很有礼貌地感激他们:“今晚辛苦二位师傅了。” “对了,有个事情我想咨询二位来着……”夫人欲言又止,目光在祁究和秦让的面具上游移片刻后说,“前台小姑娘告诉我,推拿服务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我是想问问这个惊喜究竟是什么?” 秦让一瞬间尴尬得不自在。 祁究为了吸引客流量,用模棱两可的宣传语推销他们的按摩服务,让进来闯关的旅人误以为他们这里有线索。 祁究望向夫人放在榻榻米上的《旅客入住安全导览手册》,淡声道:“编写入住指南的临时工平时工作不太认真,经常错漏百出,写的条例避免不了出现矛盾、错误的情况,您在使用时请自行斟酌。” 他并非无良奸商,从对方身上获得好处后一定会遵守诺言,给到对方相应利益。 他将自己摸到的信息透露给了母女俩。 闻言,夫人愣了一下,而后急忙拿起《安全手册》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脸色越来越苍白。 祁究点到为止:“如果您这边没什么事,我们先告退了。” 夫人这才想起客人还在,一边付款一边道谢:“哦哦好的,辛苦两位了,非常感谢。” 祁究鞠躬退出母女二人的房间,在他合上推门时,清楚看到小弥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正目不转睛盯着他身后空无人影的走廊看。 隔着能面,祁究和小弥对视了一眼,而后他垂下视线拉拢障子门。 “刚才那个小女孩……” “嘘。”祁究将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秦让回屋后再发言。 秦让立刻禁了声,咬着嘴唇安安静静穿过光线昏暗的走廊。 回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后,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恭喜您已成功完成「入职旅馆」支线,成为旅馆的实习推拿技师】 【即将为您解锁《旅馆实习生安全守则》,敬请期待】 两人同时收到了系统的提示音,祁究刚收拾好推拿用具,门外就响起了叩门声—— “是我。”老板娘的声音。 祁究拉开推门:“请进。” 戴着面具的老板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前台已经将情况和我说了,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祁究如约把8个币递给老板娘:“两位客人都点了半个钟,这是给您的部分。” 老板娘收下分成,重新满意地打量两人,笑道:“从今晚起,你们就是旅店的实习生推拿技师了。” 说着她将《旅馆实习生安全并且好好记住哦,这间旅馆需要在秩序中运行,否则就很麻烦呢。” 交代完毕后老板娘就退出了房间,两人迫不及待打开《实习生手册》—— 「恭喜您已经正式成为旅馆的实习生,为了您今后能拥有愉快且安全的工作生活,请严格准守以下员工守则: 1.在旅客面前摘掉面具是极度不礼貌的行为,服务过程中请勿摘除面具; 2.24点后,任何情况都请不要离开房间(有夜间工作安排请忽略本条内容); 3.旅客房间内不存在▇▇▇▇▇▇,若▇▇▇▇请无视; 4.任何工作人员都有保持旅馆清洁的义务,如看到客人留下垃圾请及时清理(注:包括厨余、生活垃圾); 5.不要轻易打开那些没人入住的客房; 6.如看到客人精神状态极端异常,可选择就地处理; 7.为了您和旅馆客人的身体健康与安全,请勿吸烟; 8.任何时候请坚信自己精神正常; 再次由衷地感谢您选择成为我们的实习生,祝您工作生活愉快。」 “你看第二条,实习生守则里说明了「任何情况都请不要离开房间」,所以游客守则第七条「如果夜里醒来发现多了一张床,请立刻叫醒室友离开房间」很大可能是误导向。”祁究迅速分析说。 有了「贝茨工厂」作铺垫,祁究并不会全然信任拿到手的规则手册,所以需要对比分析、排除误导向。 “结合刚才小弥所说的,这间旅馆、甚至包括这条街都被强大且邪气的灵场控制,我想这个本的主题应该和灵异、事故等元素脱不开关系。” 秦让听得头皮发麻:“卧槽,我还没见过灵异本呢。” “我只是猜测,而且我们路上看到的巴士也挺灵异的。”祁究说。 此时已经晚上8点半了,前台小姑娘又过来敲门,说又有两位客人需要按摩服务。 距离22点开放的晚间自助餐还有一个半小时,众旅人想利用这段闲余时间尽可能收集线索,因为是高度灵活的副本,众人并无头绪,只能从细节和npc的提示中入手。 所以前台小姑娘那句「推拿服务可能会获取意想不到的惊喜」,让祁究和秦让两位实习“npc”大受欢迎。 秦让老老实实正准备去接客,祁究转头对前台小姑娘说:“抱歉,以后麻烦你跟客人说,为了服务质量有保障,我和哥哥每晚只接待两位客人。” 毕竟他工作的目的是为了获取npc身份,现在已经顺利成了旅店实习人员,并且还拿到了相应规则手册,就再没必要继续卖命干活了。 戴着「小面」面具的前台小姑娘似乎没有异议,她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去给客人说明。” “辛苦啦。”祁究送走对方,合拢房门继续喝茶摸鱼。 秦让:“…就这样?” 祁究笑:“我们又不是真来这当推拿师的,差不多得了。” 秦让:…… 他是没想到对方被录用后就消极怠工,这种员工真可怕啊,他暗暗警惕以后自己顺利继承公司后,一定要谨防这类员工。 时间过得很快,夜里接近十点的时候,原本悄无声息的走廊陆续传来推门声,紧接着是被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说话声。 《游客入住安全手册》写明每日用餐时间为22点-24点,并提醒旅人们不要错过就餐,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众人渐渐出动,朝地图所指的餐厅方向走去。 祁究也从榻榻米上坐起身:“走吧,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秦让:“诶?可以吗?我们现在可是实习生身份,应该不能吃旅客的自助餐吧。” 祁究:“可实习生守则上也没写员工必须在客人用餐时远离,所以去看看不违规,每晚自助餐应该是重要剧情点,最好不要错过。” 对于这种没明确规定的事,有空子不钻白不钻空。 等客人们都离开得差不多了,祁究秦让戴上自己的面具走向餐厅。 位于旅馆二楼的自助餐厅紧邻北院,餐厅东西南三面沿用古朴的木质墙结构,北面和天顶则采用现代玻璃建造,在这样细雪飘落的夜晚,光线昏暗的餐厅被屋外的雪光照亮。 竹编地灯在屋子四角发出幽微的光,取餐橱窗内已经摆好数十道菜式,由于光线原因,站在餐厅入口处的祁究看不清具体是什么菜品。 正等候开餐的旅人们看起来大多心神不宁,祁究发现这些旅人们已经组成了小团体,此刻他们纷纷看向贴在餐具放置处的规则说明,正压低声音彼此商量着什么。 餐厅有两位服务人员,一位穿着厨师制服站在橱窗后,另一位负责引导客人。 两人无一例外都戴着苍白诡异的能面。 “您好,打扰了,我是今天新入职旅馆的实习推拿师,我想趁客人用餐的时间,过来宣传一下我们的推拿服务。”祁究主动找那位负责引导的工作人员说话。 工作人员盯着祁究脸上的「十六」面具看了数秒,僵硬点头道:“可以,但请不要打扰客人们享用晚餐。” “谢谢您的理解。”祁究客气道,给秦让使了个眼色,两人顺利进入到餐厅内。 站在人群中的小弥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朝祁究方向投来视线。 祁究只平静地朝她点了点头。 小弥和大多数人并不一样,她脸上看不出担忧或恐惧,只是眉头微皱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而站在她身边的夫人总是眉心微蹙,习惯性用戴着手套的手压住胸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小弥看似对夫人的叮嘱不耐烦,但母女两人形影不离。 “妈,真是的,你怎么又迷迷糊糊把浴衣给穿错了。”小弥看向自己母亲,一边抱怨、一边踮着脚将一件风衣外套披在母亲身上,“快遮住,不然要闹笑话了。” 总是恍恍惚惚的夫人回过神,当注意到自己不小心把浴衣的右半边衣襟露在外边时,羞愧得低低“啊”了声,忙用女儿披上来的风衣遮住领口。 祁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莫名有些在意。 因为小弥刚才除了抱怨外,分明表现得很紧张。 眼看时间要到了,祁究和秦让靠近餐具放置处,看清餐厅的用餐规则—— 「尊敬的客人晚上好,为了让您拥有愉快且健康的用餐体验,请严格准守以下三点用餐准则: 1.入住旅馆期间必须每晚享用自助餐,否则会引起旅馆主厨的不满; 2.请每次用餐至少挑选两样餐品,且至少要选一道荤食; 3.杜绝浪费行为,必须吃完盘子里的食物; 祝您用餐愉快。」 短短三行准则条例,比起别的守则简洁清晰许多,但并不会让被迫来此用餐的旅人松口气。 因为越是简短的规则,越是容易让人朝恐惧的方向浮想联翩。 十点的钟声响起,厨师模样的工作人员逐一掀开餐盖,朝前来用餐的客人深深鞠躬:“请诸位慢用。” 祁究这下看清了,旅馆自助餐的菜品算得上丰富。 有正在铁板上冒着热气的烤肉、看着就很新鲜美味的鱼刺身、可以选择熟度的牛排、蔬菜水果混合沙拉、配了一颗温泉蛋的拉面、白灼海鲜以及甜品奶油蛋糕和草莓冰淇淋。 是高档温泉自助餐厅该有的菜品。 但站在橱窗前端着餐盘的玩家们犹豫不决,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没人愿做第一个去取餐的人。 因为副本灵活度很高,现在众人已知的规则没办法指导他们选餐,只能依靠道具、常识和运气。 一位刚过完新人本的年轻男性玩家被推搡着走上前去,他站在琳琅满目的菜品前举棋不定:“一定要选荤菜吗?我是素食主义者,原则上不吃肉的。” 他挣扎了一下,试图试探规则。 戴着面具的厨师礼貌地微微颔首,回答说:“尊敬的客人您好,原则上我们也不会强制客人,但旅馆需要按照秩序运行,这是已经明明白白写在《旅客入住安全指南》里的注意事项,我们尊重您的用餐习惯,但因为秩序被破坏而产生的严重后果,需要您自行承担。” 厨师言下之意,食客可以不按规定随意挑选食物,但因此将会产生可怕的后果,这个后果也会落到食客自己身上。 厨师都这么说了,青年放弃了挣扎,他先保守地选择了一份水果蔬菜沙拉,在挑选肉食时依旧犹豫不决。 青年身后高大的男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血腥的食物千万不能碰,可能代表了危险和杀戮。” “还有那些生鱼片什么的最好也不要选,很可能会有寄生物存在。”高大男人又提醒说。 “啊…”男青年取生鱼片的手立刻缩了回来,“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 高大男人笃定说:“我之前过了个食物与寄生主题的副本,所以安全起见,生冷食物还是别碰为妙。” “原来是前辈啊……”男青年得救般感叹道,转向一旁的牛排,对厨师说,“我要一份全熟的牛排,谢谢。” “好嘞,请您稍等片刻,”厨师立刻用身边的电磁炉开始烹饪牛排,“虽然是自助餐模式,但为了能让客人吃上美味的晚餐,这种需要火候和温度的食物,我们都坚持现做的。” 高大男人和另外四个男生紧跟其后,在肉类的选择上基本都是烤肉和全熟牛排。 候餐过程中高大男人还不停对男青年说,自己在某工会任职,已经有三个本的过本经验,身边这四个哥们都是工会成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过来找他商量,大家一起过本。 男青年连声点头道谢:“我运气真好,刚过了新手试手本,一进入正式副本就遇到了您这样的前辈。” “以后都是哥们,大家互相照应。”高大男人哈哈笑道。 以“npc”身份站在一旁观看这一幕的秦让心情复杂,在上一个副本里,他似乎也这么傻白甜。 好在他的运气是真的好,遇上了比大佬还厉害的新人祁究,否则他早命丧黄泉了。 “祁究,你怎么看?”脱离用餐选择危机的秦让有些好奇,问一旁的祁究。 祁究摇头:“现在已知的线索和副本背景都太少了,很难进行判断,如果是我的话,很可能会选择……” 他顿了顿,随即笑道,“选择避免用餐,这样才能真正把风险降到最低。” 秦让:“…确实啊,你在贝茨工厂食堂的时候就装病躲过了。” 祁究笑:“但那次太仓促了,过程还挺冒险的,还是像今天这样站在一旁看着比较轻松。” 秦让这才意识到,现在自己能在餐厅里站着说话不腰疼,全仰仗祁究一开始就争取到工作人员的身份。 他用余光看戴着面具的祁究,这家伙太可怕了。 祁究对危机的预判,远远比他想象的要精准得多、也更长远得多。 或许在弥留城决定进入这个副本之时,祁究已经预判出今天这个局面。 可祁究才是过了一个副本的新人啊…… “不过这位工会大佬的决定,其实很不严谨。”站在远处的祁究压低声音说。 秦让面露疑惑:“诶?不选择生冷食物不对吗?” 他认为这是人类的本能,生冷象征着原始与危险,而熟食则是文明的产物,所以更安全。 祁究摇头:“不是生冷食物这点,而是那位工会大佬说血腥食物代表杀戮,可他还是选择了全熟的牛排。” “其实红色同样代表杀戮和危险,如果按他这个逻辑来推的话,所有红肉都应该pass掉。”祁究分析道。 “还有一点也很奇怪,”祁究看向正忙着烹饪的厨师,微微皱眉说,“厨师既然强调了餐厅讲究「火候与温度」,那他为什么会选用电磁炉烹饪呢?不应该用更好把控温度的明火灶台吗?电磁炉未免显得太不专业了…” 难道这家旅馆禁「明火」? 可他在房间里闻到的燃烧味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36章 404温泉街(6) 被祁究这么一说,秦让直接噎住。 如果换做是他,也会依照常识主动避开生冷食物,但不会意识到红色才是危险警告这一层。 “但这只是根据他的理论推断的结果,理论正确与否尚不可知,”祁究分析说,“假如他推荐那位新人选择全熟牛排,自己却选择海鲜类的话,我会以为他在试探规则,但现在看来他只是没想周全而已。” 待那个工会小头目和他的伙伴选完牛排后,两位穿着黑色长袍的女士端着餐盘走上前来,但她们并没有急着选餐,而是拿着一个类似灵摆模样的物件在测试什么。 “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二位的吗?”戴着能面的厨师问道。 其中一位看着稍微年长些、涂了深色眼影的女性表情严肃,她立刻将食指压在唇上:“嘘,在我做灵测的时候请不要打扰。” 厨师立刻噤了声,深眼影女士的手指缠绕着数条银质链条,蓝水晶灵摆悬于橱窗之上,她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作为厨师的npc当场懵了,排在她身后的旅人们也都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自助餐厅的地灯滋啦滋啦闪了几下,似乎是受到了对方灵摆能量场的影响。 秦让稀奇道:“好家伙,这是什么操作?” “大概是个女巫系的吧?”祁究也觉得有趣,这样的旅人他还是第一次见,看来这个副本里汇集了不少有通灵能力的选手。 约莫过了一分钟,餐厅的灯光终于恢复了正常,深眼影女士缓缓睁开眼睛,在食物上方晃动的灵摆也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她一脸疲惫地叹了口气,转头对身后的女性同伴耳语了几句,对方了然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位女士身上,深眼影女士端着餐盘朝带血的生牛排走去。 “请问您需要几分熟呢?我可以按照你们的口味烹饪。”戴着能面的厨师问道。 深眼影女士摇头:“不用。” 说着她又选了一份蔬果沙拉,提出要求说,“请问可以直接食用生牛排吗?我和同伴不喜欢煎制的食物。” 厨师并无异议,笑道:“当然可以,我们尊重客人的饮食习惯,请您和您的同伴稍等片刻,我为你们准备些新鲜胡椒末和酸黄瓜,这样搭配吃味道或许更好。” “我们餐厅选用最上乘新鲜的牛排,所以任何烹饪方式都会很美味的。”厨师一边准备调配料一边自豪道。 “谢谢。”两位黑裙女士接过鲜红血淋的牛排,挑了个僻静的位置落座。 用餐前,她们依旧用灵摆在猩红的牛排上晃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很有仪式感。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们,特别是刚才选了全熟牛排的六位男性。 但两位黑裙女士对所有的质疑视而不见,仪式完成后,她们拿起刀叉,开始津津有味地食用全生牛排,牛排渗出的血水打湿她们的口红,深眼影女士甚至伸出舌尖舔掉粘在唇角的血。 她们一顿操作下来,众人目瞪口呆。 正嚼着全熟牛排的男青年腮帮子直接僵住,两位女士的截然相反的选项令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错了…… “不要胡思乱想了,”工会小头目鄙夷地看了她们一眼,拍了拍男青年的肩膀说,“我们是文明人,和那些野蛮的人类可不一样。” “坚定点,指不定人家在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呢。”他安抚男青年的同时,也在试图说服自己。 剩下那些按兵不动、原本打算抄作业的玩家们彻底懵了。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参考答案,弄得他们一下子不知道选哪个好。 理智和常识上他们觉得熟食更安全,可刚才黑裙女巫的举止和选择又让他们耿耿于怀,人类本质上是纠结的生物,越是令人理解不了的举动越是让人在意。 “尊敬的客人们,请你们积极选择心仪的食物,”厨师催促众人,虽然他戴着能面,但众人都能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诡异的笑意,“已经过去20分钟了。” 所有人都很清楚,按照安全守则的条例,他们必须在夜里24点前回到客房,继续拖下去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空气静默了半分钟,一位年轻女士走上前来,她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最后拿了一份拉面和蔬果沙拉。 拉面还冒着腾腾热气,浓白的汤汁上放着一颗软糯的溏心温泉蛋。 接下来是两对情侣模样的年轻旅人。 其中一对情侣抄了黑裙女巫组的作业,选了带血牛排和沙拉;另一对情侣两人各自拿着探测道具意见不统一,甚至差点当场吵了起来,最后他们意见达成一致的只有沙拉,荤食部分男生选了白灼海鲜,而女生则折中选了三分熟牛排。 还有三位打扮得很潮的女生,她们在荤食的选择上和女巫组一样,都倾向于生食,但她们似乎对沙拉没兴趣,分别选了抹茶大福和手工冰淇淋。 最后上前选餐的是小弥母女。 夫人犹豫再三,最后停在牛排前:“您好,麻烦您帮我弄一份全熟……” “妈,别吃全熟牛排,土死了,”小弥吐槽着打断她的话,她看向一旁的刺身,“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吃日料吗?今晚怎么吃起西餐了。” “而且来了温泉旅馆,当然要吃最正宗的日料啊。”她似乎在给母亲使眼色。 魂不守舍的夫人愣了一下,最后点头说:“说的也是呢…我…” 随后夫人淡淡“啊”了声,想起什么似的重复,“是了,我一路念叨着要吃日料来着。” 最后她挑了一份三文鱼刺身,又选了所有人都会挑的沙拉。 可她身旁的小弥最后即没选刺身也没选牛排,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只要了一份手工冰淇淋和抹茶大福。 厨师看着小女孩子笑盈盈道:“我们餐厅的点心制作会精心挑选最好的原材料,保证食材都是纯天然无添加,同时也坚持着最古老的手工艺制法,绝对保证味道的正宗。” 夫人立刻拉住小弥,担心说:“规则上不是说至少要选一道荤食吗?你怎么……” 小弥踮着脚在母亲耳边说了几句话,母亲微微睁大眼睛,她没再继续阻止女儿,转而朝橱窗后的厨师微微鞠躬致谢。 一旁的秦让担忧道:“小弥直接违背规则不是很危险吗?” 祁究摇头:“也未必,刚才厨师也说了,他们的点心都是纯天然原料,说明冰淇淋和大福制作采用的是动物奶油,而非人造植物奶油。” “而且就算牛奶在荤素划分上有争议,制作传统手工冰淇淋也需要用到鸡蛋,鸡蛋怎么都不能算作素食了,同理拉面上的温泉蛋也一样。”祁究分析说。 而这其中唯一的区别是,传统手工冰淇淋里的鸡蛋是生的,而温泉蛋是半熟的。 秦让恍然:“小弥也好聪明啊。” 祁究笑:“看来这个本虽然热闹,但大多是弥留城里的生活玩家,有资历的旅人也不多。” 整个用餐过程静悄悄的,众人心神不宁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菜品,没人敢百分百保证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如厨师npc所言,旅馆的自助餐菜品选用的都是高级食材,烹饪上无论火候还是调味料都恰到好处,在最大限度保留食材鲜美的同时,还让味蕾体验锦上添花。 只可惜大多数旅人没办法专心致志享受美食。 看别人吃东西,祁究有点饿了,他走过去礼貌地问厨师:“您好,我是今天新入职旅馆的推拿实习生,请问员工的就餐问题如何解决呢?” 厨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员工只在天黑前用餐,晚上是客人的时间。” 祁究笑:“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您。” 看来只有客人拥有夜食的权利。 众人心里都记挂着入住守则,在24点来临前,所有人都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干净,而后在一片静默中往自己的客房折返。 只有夫人离开前对厨师颔首回礼:“多谢款待。” 厨师鞠躬致意:“这是我们的职责。” 待最后的客人离开后,厨师和服务生才开始收拾餐盘。 此时窗外的雪更大了,将夜晚照得亮如白昼。 长夜将至,副本里的第一晚是很关键的时间点。 趁着还没到24点,回房前祁究故意绕到前台处。 戴着能面的前台少女趴在桌子上,拇指反复按动圆珠笔上的球珠,“咯哒、咯哒”的突兀声音持续不断,她看起来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祁究走上前去,礼貌道:“打扰了,请问可以让我看一下今天的入住登记吗?我想更了解我们的客人,方便以后更好地为他们提供服务。” “当然可以,”前台少女回过神来,她已经将祁究当做自己的同事,很自然地拿出收在抽屉里的登记本,递给祁究的同时,语气为难道,“那个…你今晚有空吗?我家里有点急事,今晚想请个假,但老板娘说必须找到接替值夜的人才给我批假…” 与此同时,系统发出任务提示—— 【尊敬的旅人您好,您已成功触发支线任务「成为临时值班前台1晚」,支线任务伴随风险与收益,您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性接取任务】 【支线任务完成奖励:300生存币】 【请确认能否接取支线任务:是/否】 祁究毫不犹豫点了「是」。 300币的奖励并不少,况且支线任务的收益不仅仅体现在生存币奖励上,更大的价值在于支线剧情往往能挖出隐藏线索。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苟过副本,而是以此拿到终结成就主线任务、挖出所有隐藏的剧情,达成百分百的剧情完成度,关闭整个副本。 顺便完成和那家伙的交易。 【系统检测到支线任务「成为临时值班前台」已经开启,请您以代理前台的身份度过在旅馆的第一个夜晚】 【身份变更:「推拿实习生」→「临时前台」】 “没问题,”祁究回答前台少女,“夜里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太好了!”前台少女得救般舒了口气,“其实前台值夜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只需要坐在这里等到天亮,就可以下班补觉啦。” “值夜期间为了你的人身安全,务必全程佩戴好面具,不能因为没客人过来就摘下面具。”前台少女叮嘱说。 祁究试探问道:“我看入职手册上写了「24点后任何情况都请不要离开房间」,在前台值夜会不会违背了这条守则?” “为了你的精神健康,请佩戴好值夜平安御守,”前台少女将一枚绘有浮世绘花纹图案的护身符交到祁究手上,“切记。” 祁究握着这枚御守:“精神健康?” “是啊,要熬过漫漫长夜,很容易对值守人员的精神状态造成影响呢,”前台少女微微歪着脑袋,继续补充说,“还有就是,为了客人的安全着想,值班期间一定不能离开前台区域。” 祁究飞快思考这些规则的逻辑和深层含义—— 值夜人员只要全程佩戴平安御守和能面,就能规避掉「24点后任何情况都请不要离开房间」的规则。 其中面具保证了值夜人员的人身安全,也就是避免“鬼怪”攻击的护盾之一。 而平安御守在一定程度上能避免值夜人员的精神值下降。 但值夜人员不能随意走动,必须全程守在前台区域。 根据前台少女的叮嘱,这是为了客人的安全负责,而并非值夜人员自身的安全。 祁究推测,只要拥有面具和御守,旅人是可以在店内活动的。 但前台如果处于无人值守的状态,就会让店内的旅客面临某种不可知的危险。 假如两个值班人员,一人值守,另一人就能在旅店内自由活动了…… “谢谢,”祁究将御守握在手里,“请问可以再给我一枚御守吗?我怕万一弄丢了,有备无患。” 他考虑到现在秦让已经有能面了,再弄到一个御守就能实现双人值班。 可前台少女却摇头说:“旅店每晚只有一枚御守,所以千万不能弄丢了。” “这样啊……”祁究的双人值守计划瞬间流产。 但没有御守只意味着值夜人员的精神值得不到保证,如果这么考虑的话…… 一个危险的计划正在酝酿中。 “对了,”前台少女打断祁究的思考,将一对耳塞交到祁究手上,“戴上这个可以阻隔噪音,虽然用处不算大,但多多少少也能有点帮助。” 祁究迟疑一瞬:“…夜里会出现什么噪音呢?” “各种各样的,这个你之后会知道的,如果倒霉听到敲门声的话…”前台少女欲言又止,最后摇头说,“反正无论听到什么声音,最好不要搭理,等天亮再说,不然挺危险的。” “好的,我明白了,”祁究想了想又试探问道,“那如果客人按了前台呼叫铃,我不能脱离前台岗位的话,怎么过去帮忙处理呢?” 前台少女明显愣了一下:“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祁究皱眉:“什么?” 前台少女:“夜里不会有人按前台呼叫铃的。” 祁究质疑道:“可我看到《旅客入住守则》里不止一次提到过,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可以按下客房的前台呼叫铃。” 前台少女沉默一瞬,突然咯咯地笑着摇头:“我在这里待了无数个夜晚,从没听到过呼叫铃,你放心吧。” “值守期间你只要记住:不要理会任何声音,不要离开前台区域,戴好面具和平安御守,就能保证你、和部分没违规的客人的安全。”她再次为祁究划重点说。 祁究瞬间明白其中关窍,谦逊地笑道:“我记住了,谢谢提醒。” “那就拜托你了。” “放心好了,但麻烦你稍等一下,我去和室友交代一声,让他记得关好房门,”祁究看了眼时间,已经23点45分了,他交代前台少女说,“五分钟后我就回来。” “没问题。”少女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祁究火速回到客房,秦让正准备洗漱休息。 “今晚得借你的能面用一用。”祁究说。 正用毛巾擦脸的秦让愣住:“…意思是你今晚在外边过?不回来了?” 祁究点头,交代说:“你自己注意安全,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开门,也别出门,有帮助睡眠的道具最好能用一用,我们没吃自助餐厅的食物,危险应该不大。” 秦让不可思议道:“诶不是…规则上不是说晚上千万别出去吗…?” 祁究推了推眼镜:“是啊,但我接了个值夜的活,这不是没办法吗。” 秦让:…… 果然,这位新人大佬晚上是闲不住的,不是去偷摸东西、捕猎怪物,就是去接活。 “那注意安全?”秦让将自己的能面交给祁究。 说实话,经历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即使知道祁究晚上要去冒险,他也不是特别担心。 毕竟祁究每次都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祁究笑:“谢谢,你也是。” 拿到秦让的面具后,祁究火速回到前台岗位,时间已经23点55分,前台少女也和老板娘请好了假。 令人在意的24点即将来临。 前台少女和他匆匆道别后,就小跑着离开旅馆。 她推门离去时,祁究注意到屋外的雪似乎停了,不知是雪光还是突然出现的月光,将旅馆前的小院子照得明亮。 从刚才和前台少女的对话中,祁究获得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前台值班的人从不会听到旅客的呼叫铃声。 “系统老师,这个副本里我要和谁汇报探索到的隐藏规则呢?”祁究问道。 不同于上一个副本里有负责新人引导的洛德先生,温泉副本的闯关模式非常灵活,而他现在的身份又很特殊,即是旅人又是实习生,所以祁究要和系统确认汇报人。 【您可以直接在我这里汇报探索到的隐藏规则,我会将结果同步给相应的负责人】系统回答他。 看来灵活本里的汇报流程也更便捷了呢。 “实习生手册第三条:旅客房间内不存在前台呼叫按钮,若听到铃声请无视,我说得对吗?”祁究笃定问道。 系统静默了一瞬,似乎在加载数据。 三秒后—— 【恭喜您,您已成功将《实习生手册》规则三缺失部分补充完整,解锁生存币50】 【已解锁的规则将会同步给同样拥有《实习生手册》的旅人】 【补全规则获取附加道具奖励:「老旧的收音机」1】 如今已经脱贫的祁究,对附加道具的兴趣远远大于生存币。 他点开物品详情查看: 【道具描述:外观十分破旧,似乎是前离职员工留下的破烂。能否正常使用(未知)使用效果不详】 祁究:……这就有点过分了。 但没关系,他相信就算是破烂,也会有破烂的价值。 祁究又翻开前台少女交给他的《旅客入住登记本》。 这间旅馆一共有二十套房。 其中101、104分别住了两对情侣,小弥母女住在105,三个男青年拼床入住109,工会小头目和他的跟班住在110,吃全熟牛排的落单青年入住112,三个打扮得很潮的女生住114,点了日式拉面的女生住115,女巫模样二人组住在117。 而分配给祁究和秦让的房间排在120号客房旁,位于走廊的最末端,或许因为是杂物间改造,并没有编号。 剩下的房间都显示无人入住。 房间并不多,但不知为何,走在那条连通所有客房的走廊上,总给人一种越走越长的错觉。 走廊的地灯熄了,雪停后月亮升至中天,苍白月光洒了一地。 庭院里枯枝树影映在紧闭的格扇上,风一吹,影影绰绰如无数纠缠的鬼手,在摇晃中越伸越长,试图探入没有半点声息的客房。 祁究相信,今晚刚不明就里吃完自助餐的客人们不可能安眠,但规则里建议所有人「早睡」,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动静。 院子里风声渐大,旅店大堂的钟声敲了十二下。 四周瞬间归于沉寂。 冬夜里没有虫鸟的鸣叫,就连风吹落雪的声音都被寂静吞没。 祁究并没有如前台少女交代的戴上耳塞,毕竟他决定来守夜是为了拿到更多隐藏线索,这些声音虽然可能伴随了危险,但将会成为引出线索的重要途径。 约莫过了十分钟,祁究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 像是有人拖着脚步踩在雪野里,沉重又漫长。 他屏住呼吸,朝被吹开的窗格看过去—— 第37章 404温泉街(7) 被月色照亮的庭院里空无一人,就连落雪上都没留下脚印。 可诡异的脚步声还在持续。 “滋…啦…滋…”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这位拖着步子的不速之客正在靠近。 祁究目不转睛地盯着门的方向。 下一秒——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好家伙。 果然不带秦让出来办事,自己大概率会遇上倒霉事件。 就在不久前,前台少女叮嘱值夜注意事项时,曾提了一嘴“如果倒霉听到敲门声的话…”,当时她欲言又止,说明如果夜里有人敲门将是很糟糕的情况。 “咚咚咚”的敲门声越来越激烈,如果置之不理,用不了多久这不牢固的门就要塌了。 在剧烈的敲门声里忍耐了片刻,祁究终于忍不住发声:“谁?” 在他声音落下的一瞬间门,敲门声截然而止。 但门外的不速之客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就这样在沉默里僵持了半分钟。 “咚咚咚!”突然,敲门声比之前更剧烈也更急促。 祁究:“……”这位不速之客还来劲了。 “请问您是要住店吗?”祁究半捂着耳朵,对门外砰砰砰砸门的家伙喊。 不速之客的动作越发不客气,敲门声持续不断,不牢固的旅馆大门已经开始摇晃。 如果继续坐视不理,不速之客闯进来是迟早的事。 紧急之中,祁究飞速思考。 无论是鬼是怪都要遵循副本基本法,就是它们被限制在自己的规则里,所做的行动和选择也要有合理的动机。 在这样一个深冬夜晚的旅馆,不速之客敲门大概率是为了住店。 假如这里不能满足它的需求,它就没必要执着不走。 祁究决定赌一把。 “如果您要住店的话,很抱歉,今天有一个旅游团过来,客房都住满啦,目前没有空床位。”祁究提高嗓音扯谎,但语气不失服务工作者的礼貌。 “给您添麻烦了,但还请您另寻去处吧,本店今晚不接客。” 一瞬间门,敲门声又静止了。 但祁究不确定是门外的不速之客终于放弃了入住,还是它在酝酿更大的动作。 祁究已经准备好第二套方案,要是劝退失败,他直接召唤「暴走的罗塞蒂小姐」过来暴力收拾不速之客。 祁究将系统界面停留在【是否启用npc限时聘用书】上,就这样在静默中僵持了半分钟—— “滋啦……” 在雪中拖行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祁究瞬间门松了口气。 成功了。 不速之客终于被“满客”的旅馆劝退。 脚步声越来越远,祁究注意到,不速之客离开前往门缝里塞了三张小卡片。 但因为距离太远,光线又暗,祁究看不清卡片上印着什么。 就在这时,本应无客人入住的107号房突然有了动静。 这会儿旅店已经熄灯了,诡异的光亮突然从107号客房透了出来,照亮空无一人的走廊。 旅馆的障子门选用透光材质,屋里住客一旦使用光源就很容易被察觉。 这在悄无声息的雪夜就显得格外诡异。 祁究朝走廊处看去,注意到从107号房透出的光源明暗和色调一直在变化,模糊的噪点在流动,就好像有谁在午夜打开了电视。 与此同时,他还能听到寂静中传来隐隐约约的电视播报声。 难道是刚才不速之客的砸门声引发的连锁灵异反应? 因为过大的砸门声惊醒了不存在的“住客”,这会儿“住客”起来看电视了? 难怪前台少女提到午夜敲门声时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因为敲门声会引发一系列灵异现象。 要是把实情告诉当值人员,恐怕没人愿意给她顶班。 如果按照前台少女的叮嘱,面对夜里突然出现的古怪动静应该置之不理,但祁究并不打算放过这次探索线索的机会。 他很好奇这位不存在的“住客”现在在看什么电视栏目。 祁究的系统界面还停留在技能栏上,敲门危机解除,但他并没有关掉技能的打算。 他思考片刻,终于在【是/否启用npc限时聘用书】的选项上点了是。 【尊敬的旅人您好,限时聘用书技能已经启动,现在您可以召唤一位npc为您打工】 【注意!技能冷却时长为24h。且召唤的npc须来自已完成终结任务的副本】 【警告!达成以上条件后,当npc对召唤者的好感度过低时,有召唤失败的可能性。召唤失败三次将自动进入冷却期】 【请问您想对哪位npc发放限时聘用书?】 祁究考虑了片刻,玫瑰鱼副本里和他好感度最高的npc除了小灰猫,应该就是罗塞蒂小姐了,而且暴走状态的罗塞蒂小姐武力值很高。 但暴走的小姐怎么看都不是很适合做旅馆前台…… 经过综合考量,祁究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请对洛德先生发放限时聘用书,谢谢。”祁究对系统说。 毕竟这位中年先生看起来礼貌、忠诚、深谙服务之道,从以往的共事经历来看,他对自己的好感度似乎并不低,祁究认为洛德先生是最合适的人选。 系统很有人情味地卡顿了半秒【收到】。 祁究突然想到什么,确认道:“请问聘用npc的费用,真的不用我出吗?” 【哔——系统检测到已经有人为您承担了这部分费用,请您放心享受服务】 祁究满意地扬了扬眉,他很清楚谁是这位“金主”,于是弯起唇角道:“哦,谢谢这位老板。” 【限时聘用书已经发放,请您耐心等待片刻】 【本次聘用时效:7分钟】 五秒钟后,已经脱去工厂制服、换上沙滩裤的洛德先生出现在祁究面前。 他手里还拿着一杯加了冰块和青柠片的啤酒。 祁究:…… 洛德先生:…… 这位前新人主管似乎还在愉快地度假中呢。 “晚上好,洛德先生,”祁究露出与老朋友见面的笑,“抱歉,在您度假的时候打扰您了。” “晚上好,老板,”洛德先生非常友好,“很乐意为您服务。” “毕竟度假需要钱才能享受嘛。”说着,洛德先生哈哈地笑了起来。 【聘用时间门已经生效,倒计时:7分钟】 “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洛德先生问。 祁究将从秦让那借来的能面交到洛德先生手上:“戴上它,在前台待7分钟。” 短暂寒暄后,祁究正式切入正题。 现在他手上有一副富余的员工能面,但缺少平安御守。 根据前台少女的提示,能面是避免值夜人员被“怪物”攻击的护盾,而平安御守能防止值夜人员精神值下降。 但洛德先生是副本里的npc员工,本来就没有精神值这一说,所以精神值下降的威胁对他来说完全是无效的。 洛德先生向来尽职尽责,他很快放下啤酒戴上面具:“好的。” 这样一来,祁究完美解决了不能离开值夜前台的问题。 毕竟有洛德先生带他值班七分钟。 祁究迅速走到旅馆大门处,他捡起不速之客留下的小卡片,借着月光,当他看清彩色卡片内容的瞬间门,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因为这是应i召女郎的小卡片。 卡片的绘制并非廉价旅馆的桃色小卡片,而是以浮世绘的格调绘制了合i欢的男女,极具艺术气质的画作下留了一串模糊不清的字迹。 字迹虽然看不清了,但祁究猜测这是应i召女郎的联系方式。 祁究收下卡片,他不认为这是副本的即兴彩蛋。 所有碎片化的情节都是待整理串联的线索,这张应i召女郎小卡片也不例外。 已经过去半分钟,获取应i召女郎小卡片的祁究开始朝旅馆长廊走去。 107号房的光亮还在持续,越是靠近,隐隐约约的电视声就越分明。 祁究放轻脚步和呼吸声,最后停在107号房门外。 那位被吵醒的“客人”似乎在看夜间门新闻播报,但电视机的声音就好像被罩了层磨砂玻璃,声音确确实实是传到耳朵里了,可莫名让人听不清主持人在说什么。 祁究将耳朵贴着门试图听清新闻播报的内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沉在水里的人,努力听清岸上人的对话一样。 约莫过了半分钟,混沌的声音终于渐渐清晰—— 「…月…日…,…旅馆发生一起重大…事故,据悉,本次事故照成21人丧生,他们中有假期过来度假一家三口,有毕业旅行的学生,还有蜜月的新婚夫妇……」 电视里不断循环着这段话,祁究站在门外听了三遍,其中有几个词怎么都听不清。 他很清楚,这些被刻意模糊的关键词是副本里的重要线索。 新闻里所说的事故一定和这条温泉街有关,同样是丧生了21个人,人数和副本里的旅人数、公路f中听到的爆炸事故死亡人数重叠了。 旅游团、温泉景区旅馆、诡异的入住守则、灵异事件频发的夜晚…… 祁究认为,丧生的21人是窜起这些琐碎线索的线。 有没有一种可能,107号房里的新闻播报和公路调频里的广播,都是信息的残片和线索的暗示。 比如f给出了关键词「爆炸」,新闻播报的关键词是「旅馆」。 这样地点和事件都有了,但还差一个关键信息:时间门。 当然,现在这些都是祁究在线索不充足的情况下推断的,不一定是真相。 就在这时,新闻播报的声音截然而止。 从障子门透出的光线也在瞬间门熄灭。 屋里响起了不同寻常的脚步声—— “沙沙沙……”脚步声在朝门的方向靠近,像是什么重物拖行的声音,与此同时祁究嗅到了一股诡异的燃烧味。 最后,屋里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后。 空气里令人不适的燃烧味越发浓郁,与此同时,生物面对危险时的警觉让祁究心跳变快。 很显然,屋里的“鬼怪”已经觉察到祁究的存在,此刻站在离他一门之隔的地方。 透过苍白月光,他隐隐约约看到门扇后有一团形状诡异的黑影。 祁究屏住呼吸,他不敢轻举妄动。 空气瞬间门陷入焦灼的沉默。 【警告!您的行动已经引起不明危险物的注意,请停止一切幅度过大的举动,防止进一步将其激怒!】 【提示!您当前的武力值并非不明危险物的对手,请您迅速转移它的注意力进行自保】 【严重警告!不明危险物将在十秒后发动进攻!】 障子门后随之发出“咯吱”一声响,原本紧闭的门扉已经被推开一条缝—— 危机迫在眉睫,祁究飞速思考脱险办法。 系统的提示已经很清楚,禁止一切幅度过大的举动以免继续激怒不明危险物,所以现在扭头跑路也不切实际,逃跑本身属于“幅度过大”的举动。 如果要迅速转移它的注意力的话…… 还有最后三秒钟! 情急之下,祁究心生一计! 只见他迅速掏出刚从旅馆大门捡来的情i色小卡片,在不明危险物发动进攻之前,他熟练地将应i召女郎小卡片塞进了怪物的房间门…… 第38章 404温泉街(8) 怪物:? 一瞬间,空气陷入沉默。 被情i色小卡片吸引了注意力,不明危险物突然停下推门的动作,它似乎捡起了门缝里的小卡片。 怪物:…… 隔着薄薄的障子门,祁究和不明危险物无言相对。 【请您停止一切幅度过大的举动,转移它的注意力进行自保】 祁究认为往客房里塞小卡片的行为完美符合系统的提示,但他仍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啪”地一声响,小卡片被怪物从门缝不耐烦地甩了出来,之后它重新重重地合上障子门。 祁究:“……” 他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没想到对方还是个性格正直的不明危险物呢。 祁究捡起被退还回来的小卡片,不能浪费。 紧接着门内传来不明危险物的脚步声,还有电视重新打开的声音。 电视新闻持续播报着那几句听不清楚的话,祁究又在门外站了半分钟。 【检测到危机已经彻底解除,您可以安心离去】 【洛德先生限时聘用书剩余时长:1分钟】 【请您在洛德先生离去前尽快赶往前台,以免引起不可控危机】 “知道了,谢谢。”祁究重新放轻脚步往回走。 果然,即使是不明危险物,也会讨厌往旅馆客房塞小卡片的行为。 这不,危险物直接给他这位“应i召女郎”中间商吃了闭门羹。 祁究收好一张没少的小卡片,毕竟这玩意儿很好使。 回到前台时,洛德先生朝祁究深深鞠躬说:“晚安,我很快就要离开了。” 祁究笑:“今晚辛苦啦,再会。” “很荣幸能为您服务。”洛德先生话音刚落下就消失了。 那杯柠檬冰镇啤酒被他留在了前台上,杯子下还压了一张字条:「老板放心,这杯酒我没喝过,留给您享用,如果下次有需要还请聘用我」。 “多谢啦。”祁究浅浅抿了口冰镇啤酒,感叹洛德先生服务态度好、会来事儿的同时,也非常感谢背后为他支付聘用员工费用的金主。 后半夜的旅馆很平静。 祁究注意到即使刚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但没有任何一间房的旅客对此有反应。当然,被规则约束的旅人也不敢在夜里轻举妄动,这点祁究很理解。 但更令他疑惑的是,他同样听不到旅人客房传来半点动静。 短暂的危机后旅馆彻底归于平静,在前台值夜的祁究甚至连风声都听不到。 祁究甚至怀疑,旅馆的活人房客和他已经不在一个空间了,类似于旅馆大堂和客房间有结界隔离。 这种诡异的死寂,在无形中催生出令人不安的绝望感。 就好像时间已然停止,自己被流放于一个真空的环境中。 但这样的环境也非常利于思考。 祁究认为「404温泉街」虽然是灵活向副本,但一定也存在隐藏主线和隐藏时限,只不过这些信息点都需要玩家自行探索。 比如到了某个日期,进来闯关的旅人们就会遭遇巨大危机。 根据刚才获得的线索,结合公路f的信息来看,祁究倾向认为是这间旅馆、或者整条温泉街会在某个时刻发生大爆炸。 员工守则里「为了您和旅馆客人的身体健康与安全,请勿吸烟」这条规则,也从侧面应证了爆炸的猜想。 吸烟一定程度上象征了「火」,所以吸烟行为在工作人员中是禁止的,甚至于连餐厅都改用电磁炉。 接下来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准确预测出爆炸时间点,并在此之前补全线索找到通关离开副本的办法。 前台的置物台上放着一本台历,今天是12月29号。 祁究随手翻阅台历,不知那个特殊的日子会是哪天。 还有一件事令祁究在意,他手中的「应i召女郎小卡片」和前台给他的值夜平安御守画风很相似。 都是典型的浮世绘风格,也都以血红色为主色调,现在的祁究还不敢肯定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小卡片和御守存在某种联系。 思考让时间的流速变快。 将已知线索梳理完毕后,祁究喝掉洛德先生“贿赂”的冰镇啤酒。 酒精让人放松,没多久,祁究就有点飘飘然地打盹。 前台少女只说了让他别理会奇怪的声音,并没有说不可以偷懒打盹。 冬日夜长,快早上八点,窗外才隐约露了点天光。 随着老板娘推门而入的“咯吱”声,这间被时间遗忘的旅馆才重新活络起来。 “早,昨晚辛苦啦。”躲在面具后的老板娘将值夜的祁究打量了一遍。 祁究礼貌地颔首:“是我应该做的。” 与此同时,系统发布奖励【恭喜您顺利完成支线任务「成为临时值班前台1晚」,解锁生存币300】 【因为您在工作中表现出色,老板娘对您的满意度变高了,请再接再厉】 自从他绑定了「npc限时聘用」技能后,npc对他的好感度开始实时录入系统。 和老板娘短暂寒暄后,完成值夜任务的祁究终于可以回房休息。 他推门而入时,秦让正睡眼朦胧地赖床。 “早啊。”秦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掀起眼皮看了眼全须全尾的祁究,动了动鼻子嘟哝道,“诶,你身上怎么有股子酒味?昨晚偷偷喝酒了?” “这么明显吗?”祁究同样嗅了嗅自己的衣领:“值班太无聊,就弄了一杯啤酒解闷。” “咦,”秦让兴致勃勃地探出头,“旅馆的自动贩卖机不是空的吗?哪来的啤酒?” 进入旅馆后他就注意到大堂有个自动贩卖机,但贩卖机里没有商品,甚至连电源都没插上,显然只是个摆设。 祁究笑:“值夜人员特供。” 秦让:…… 祁究将能面放在秦让枕边,突然问道,“对了,昨晚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秦让再次从被子里探头:“动静?没有哦,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这样啊…”祁究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秒,“那就好。” 果然,酒店大堂的巨大响动不会传到客房内。 祁究再次掏出兜里的平安御守查看,可当日光照亮御守的瞬间,这枚御守就像燃烧过的纸张一样,在他眼前瞬间化为灰烬。 前台少女没骗他,这枚御守确实是一次性消耗品。 祁究洗漱完毕正准备补觉时,走廊陆陆续续传来动静不小的推门声,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骚动。 脚步声、哭声、惊叫低语声混杂在一起,十分热闹。 秦让将耳朵贴在障子门上:“外边好像出事了。” 祁究将洗脸巾搁一旁,转头说:“走吧,作为旅馆工作人员我们也去帮帮忙。” 两人佩戴好能面推门而出,走廊上很多客房都敞开了门。 有两位同样穿着浴衣、脸戴能面的工作人员抬着担架,正从109客房走了出来。 而走廊上已经并排摆了三台盖了白布的担架。 其中一台白布担架停在101客房前,祁究记得入住101的是一对相对年长的夫妻。 101客房前这张担架和别的不太一样,覆盖在内容物上的白布顷刻被浸得湿透,多余的水滴滴答答地从担架边缘流淌到地板上,形成许多大小不一的小水洼。 101屋里的女性四肢缠满绷带,显然也受了伤,此刻她正趴在担架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不是你去赌耗光了生存币,我们就不用急着进这个副本,我都告诉你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肯定要出事…” 在死亡弥漫的走廊上,她的哭声持续回响。 烧焦味越发浓烈,不合时宜的古怪味道让人心生不安,像是肉类焚烧留下的气息,当然也可以解释为旅馆在为客人准备早饭。 白布担架陆陆续续被抬了出来,101客房前一台,109前三台,112前一台。 昨晚总共没了五个人,忽略不计未知的伤亡率,也除去公路上那具尸体,副本第一晚死亡率为25。 果然被拉入的人越多,死亡率就越高。 况且这次的玩家中资深过本人并不算多,看起来大多是季小野口中的生活向玩家,在弥留城内实在赚不到币了才进副本打工挣钱。 祁究昨晚已经记下了所有入住客房门牌号,此刻只有靠近走廊里侧的115、117、还有小弥母女居住的105客房没动静。 祁究记得115那位独身女性昨晚吃的是温泉蛋拉面,117两位女巫选了全生的牛排,小弥母女分别吃了甜点和刺身。 现在抄了女巫作业、选择生牛排的102情侣好端端地站在走廊上,说明她们的食物选择并没有问题,难道夜里还遇上了别的危机? 想什么来什么,下一刻,117客房的门被人从里侧推开了。 两位女士今天依旧一身及地黑袍,她们换了副色调浓烈的眼影,脖子手腕上缀满五光十色的水晶石,走路时发出叮铃铃的响动,高调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众人诧异又好奇的注视下,女巫径直朝白布担架走去。 较为年长的女巫全然无视众人的目光,径自蹲下身子戴上手套,身后她徒弟模样的年轻女巫也配合无间。 她们依次掀开已经盖上白布的担架,面无表情地审视白布下的尸体。 托她的福,身为npc的祁究也能顺便一睹尸体真容。 109和112客房的四具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他们焦黑的骨骼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像是在活活被烧死的痛苦中极度挣扎过。 但祁究敏锐的发现,其中一句烧焦的尸体上覆盖着白色粉末,像是干粉灭火器留下的残骸。 而这栋旅馆里并没有干粉灭火器,祁究推测是死者在生前使用了相关道具。 很可惜,道具并没有救回他的命。 而101担架上的尸体则诡异地发红糜烂,部分深度溃烂的皮肤从尸体上脱落,类似于人体脂肪的糊状物从破皮的组织上滴落,黏糊糊地沾满担架上的白布。 尸体持续漂浮着一层热腾腾的水蒸气,看起来像是刚从沸水锅捞起的肉块。 101的女士显然已经看过自己丈夫的尸体了,此刻别过脸去不忍再看,浑身颤抖眼泪不断。 正巧从105推门出来的小弥母女目睹了走廊上的惨状,夫人当场不适地移开视线,小弥则惺忪着睡眼,用种无聊的眼神顺着担架上的尸体逐一看去。 直到看向101热气腾腾的尸体时,她百无聊赖的脸上才浮起几分情绪,她指着那张担架压低声音对母亲说:“这位哥哥是被煮熟了吧?” 夫人:…… 小弥:“这让我想起以前看到过的蒸刑。” 夫人神色微变:“小弥,别乱说话。” 很显然,除了101这具尸体是被沸水煮熟的外,其他4人都是被火烧死的。 “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女巫转向101的妻子,望着她缠了绷带的四肢提议说,眼神里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笃定,“作为信息交换的回报,我会给你一罐可以治愈任何烧伤的药膏。” 妻子只迟疑了片刻,便用颤抖的哭腔说:“昨晚我没睡着,但一直按照入住规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我发誓全程我都没睁眼,直到感觉身上越来越热…热得实在受不住了…皮肤从发烫变成被灼伤的剧痛…于是忍不住睁开眼看怎么回事,然后发现好几簇蓝色的火在我皮肤上自燃!太可怕了…简直难以置信…” “我当时顾不了这么多,立刻冲到浴室试图用水灭火,然后…然后发现浴缸里有奇怪的沸腾声…我先生他、他脸朝上浮在注满水的浴缸里…身上的皮肤已经溃烂膨胀…浴缸里的水在不停冒泡冒水蒸气…一浴缸的水是沸腾的状态…” 说着她猛地哆嗦了一下,眼神里闪过痛苦和恐惧。 女巫神色平静:“所以你先生是被活活煮死的?” 妻子颤抖着点头:“但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床上离开的,夜里半分动静都没有。” 女巫质疑道:“发现身上自燃的时候,你没用相关道具灭火吗?” 妻子的眼神闪了闪:“用倒是用了一些,但一点用都没有。” 女巫追问:“具体用了什么道具可以告诉我吗?” 她刚才就看出来了,显然这对夫妻的道具都寄存在妻子这里,丈夫尸体没有使用道具的痕迹。 妻子沉默一瞬,开口道:“刚发现蓝火的时候,用了降温和止疼的道具,但火没有半点消下去的趋势,皮肤上的灼痛感也没减弱半分。” 女巫又问:“普通级别道具吗?” “是啊,我们只有普通级别的道具。”妻子回答。 女巫点头,再次看向她被灼伤的皮肤:“后来你身上自燃的火是怎么灭的?” 妻子:“我看到先生的死状吓了一跳,但当时疼痛已经大于恐惧…我试了几次发现道具没有用处,于是死马当活马医,打算用物理办法灭火,所以打开了浴室喷头从头淋到脚,可还是一点用都没有…最后火是自己灭的。” “自己灭的?”女巫不可置信地皱眉确认道。 妻子笃定地点头:“水和道具都没法扑灭蓝火,是火自己越烧越小…最后不知道怎么就灭掉了。” 女巫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皮,然后目光敏锐地转向110那位工会小头目和他的小跟班:“你两用了什么级别的保命道具?” 她一眼便看穿了小头目和他的跟班和刚才那位妻子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因为他们选择了同样的食物——熟牛排和烤肉。 被看穿的工会小头目一愣,喃喃道:“…稀有级别。” 女巫点点头:“看来普通级别的道具对自燃伤害防御无效,只有稀有及以上才可以。” 小头目心虚地咽了口唾沫,工会的稀有级别道具实在拮据,这次他也就带了2个过来,他只舍得给自己用,小跟班不知道贿赂了哪位工会领导,自己手上居然也有一副稀有保命道具,这是他昨晚最意外的事。 至于另外屋子的两位队友,他不可能顾及。 毕竟在朝不保夕的副本世界,每个人只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是他们选择相信他的,又不是他逼着这两人信他,最后导致的结果自然他们自己承担。 话已至此,所有人都已经清楚这四人的死因。 这是昨晚自助餐选错食物的后果。 选择全熟牛排和烤肉的六个人都遭到了蓝色自燃火焰的攻击,其中四人因为没有保命道具活活被蓝火烧死。 而那位101那位妻子因为选的是三分熟牛排,所以火在要了她的命前自己熄灭了。 牛排的熟度等于夜里蓝火的灼烧程度。 101那位被浴缸沸水煮死的丈夫吃的是白灼海鲜,以此推断,白灼的含义等同于蒸刑。 眼前玩家如同酷刑的死法让围观者头皮发麻,但触目惊心的同时,他们也暗暗为自己松了口气。 因为他们用这五个人的死亡测试出了自助餐禁忌: ——烹饪过的肉食象征着危险。 肉食的熟度越高,危险系数越大,而刺身、生牛肉等一系列生食暂时相对安全。 普通道具对选错食物产生的攻击及伤害无效,没有稀有道具的旅人选错食物只能等死。 这个结论和工会小头目一开始推断的熟食安全恰恰相反,因为这个本的主题并非寄生和感染。 祁究还注意到,烹饪度可能只是表象。 「烹饪」与「火」有关,本质上还是他昨晚探索到的「爆炸」和「火灾」主题。 所有人在庆幸劫后余生的同时,也注意到还有一位旅人没出现—— 众人看向115号房的方向,那里住着昨晚点了温泉蛋拉面的独身女性。 但《游客入住安全守则》明令禁止客人打开其他旅客的房门,所以没人敢轻举妄动上前敲门。 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小弥突然看向秦让的方向:“喂,昨天那个推拿的小哥哥,可以帮我们一个忙吗?” “啊…”秦让瞬间僵住,好在脸上的能面很好遮住了他的表情,不然作为“npc”他的表情实在过于生动了。 他担心《游客规则》同样约束着他这个假npc,一旦主动敲门就会被副本判定为违规而受到惩罚。 祁究暗暗拍了拍他绷紧的肩膀,朝小弥游刃有余道:“请问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小弥指了指115号房:“我们有个伙伴似乎睡过头了,可以请你帮忙叫醒她、或者打开她的房门吗?” “当然没问题,”祁究微微颔首,“不过我们旅店很注重客人的隐私,在叫早服务上有严格的规定,比如除非客人主动要求,否则男性服务人员不能主动去敲女客人的房门。”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分寸恰到好处,俨然一位秉持着专业态度的服务从业者。 小弥抱怨:“啊,你们这些规矩真麻烦。” 祁究笑:“但我可以为您找位女服务员过来帮忙。” 毕竟祁究自己也不想错过这次探索机会,他对115号房吃拉面的女生究竟遭遇了什么也很好奇。 “那就拜托您了。”夫人很礼貌地微微鞠躬,并往祁究手上塞了10个币的小费。 祁究笑着收下币:“是我应该为您做的。” 这个时间点前台少女已经戴好能面来上班了。 “来活儿了,105的夫人点了叫早服务,但因为服务对象是115号房是女客人,我去叫可能不太方便,就想过来麻烦你,不知道你方便么?”祁究说道,还知情识趣地将夫人给的小费分了一半给对方。 前台少女很快收下小费:“当然没问题,我们的宗旨一向是服务至上。” “那就拜托你了。” 让前台少女完成小弥的要求,即能规避掉潜在的风险,又能成功探索到115号房的情况,他还做了一次赚取差价的中间商,实在是一举 第39章 404温泉街(9) 前台少女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115客房前,抬手轻轻敲了几下房门:“女士早上好,现在是您的叫醒时间早上8点半。” 屋内无人回应。 “咚咚咚。”前台少女停顿一瞬,再次敲门。 “女士您好,请问——” “好疼啊…救…救救我…” 前台敲门的举动仿佛打破了隐藏的结界,短暂的静默后,屋内女生的声音终于从门内传来,沙哑又苍白,“我…真的好疼啊…” 隔着薄薄的障子门,走廊上众人听到从屋内传来的虚弱声音,都不自觉屏住呼吸。 前台少女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中:“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我能够帮您的吗?” “医生、我需要医生…”门内的声音越发虚弱,“肚子好疼好疼。” 前台少女:“您是来例假了吗?我可以给您准备红糖赤豆汤。” “我不、不知道…好疼啊!”屋内女生的声音已经近乎哭腔。 “可以进来看看您的情况吗?”前台少女没有冒昧推门,而是试图征求住客的同意。 “请、请进…” 获得允许后前台少女推开障子门,一众观望的旅人此刻都凑了上来,好奇地朝115房内看去。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祁究吸了吸鼻子,血腥味之外,空气里还散发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诡异味道。 他的视线越过众人肩膀,看到躺在床上的女生腹部隆起诡异的形状,她颤抖着手捂在肚子上,整个人蜷成一团试图缓解痛苦,红到发黑的液体从她腿间流出,身下白色的榻榻米已经被染得深红。 穿着浴衣的女生面白如纸,在没开暖气的房间里疼得大汗淋漓,一头垂在枕边的长发湿濡黏结,不知是被血水还是汗弄湿的。 “你……”众人不敢擅自进入这间怪味弥漫的房间,只诧异地盯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在女生隆起的小腹上,可他们清楚地记得,昨天这位独身女生小腹平坦,绝对不是现在这幅怀胎数月的模样。 而且很显然,就算她腹中胎儿真的一夜之间长大,但目前的出血量过于惊人,腹中胎儿基本保不住了。 前台少女低低地“啊呀”了一声,随即道:“原来您正怀着小宝宝啊,可真不巧,现在大雪封山联系不上外边的医生,温泉街的诊所也歇业好久啦,没办法给您找医生开药呢。” 女生捂着肚子奄奄一息地看着她:“我没怀孕、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好疼、我要医生。” “帮帮我,求求你们帮帮我。” 前台少女就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歪着脑袋自顾自欢快地说:“要不我去给您煮一碗红糖赤豆汤吧,这个对孕妇和小宝宝都很好呢。” “我没有、没有怀孕…这肚子不是我的!”女生几乎疼疯了,绝望地喊出声。 前台少女点头笑道:“客人您忍耐一下吧,情绪起伏对小宝宝很不好呢,我这就去给您煮赤豆汤。” 说着,前台少女小跑着前往餐厅,嘱咐炖一碗赤豆汤。 腹部隆起的女生终于连发怒的气力都没了,她虚弱地闭上眼睛,睫毛颤抖不止,眼泪顺着眼角不停滑落。 祁究清楚记得昨晚每位旅人挑选的餐食,115这位女生吃的是温泉蛋拉面。 他认为拉面本身问题不大,那么出问题的很可能是那枚熟度正好的温泉蛋。 115女生在昨晚之前并没有怀孕,她也多次强调肚子不是她的,所以…… 「温泉蛋」是否象征着她肚子里凭空多出来的胎儿呢? 可温泉蛋是半熟状态,根据之前死亡旅人的状态来看,食物熟度越高,用餐者遭受的攻击就会越强,而攻击的类型都和火有关。 但115女生身上并没有被灼烧或烫伤的痕迹,所以伤害可能由她肚子里突然出现的「胎儿」承担。 因为蛋本身也象征了未成熟的胚胎,祁究推测,被煮熟的蛋即是死胎。 “需要我的帮助吗?” 年长女巫正欲朝屋内走去,年轻女巫立刻满脸担心地将她拉住,年长女巫对她摇头,“没关系的,规则里只提到「不能随意打开其他住客的门」,并没有说已经打开的门不能进去。” “我想这位小姐或许需要我的帮助,”年长女巫站在被血染红的床边,居高临下凝视着奄奄一息的女生,“但我的帮助从来不是免费的,就要看这位小姐愿不愿意为此付出代价了。” 说着,她微微倾下身体,用一种平静却又诡异的语气问,“小姐,你愿意让我为你消除掉痛苦吗?” 此刻115女生整个精神状态已经在崩溃边缘,她忙不迭点头,抓住女巫的黑袍颤声说:“我…我愿意…救救我…好疼啊…” “很好,我感受到了你的能量,”女巫静静地凝视她已经有些涣散的瞳孔,用缠满水晶饰品的手抚摸她隆起的肚子,“我能为你消除所有痛苦,但你得答应我,好好留着你的肚子,我会替你暂时保住里面的孩子。” 女生瞬间睁大眼睛,看向女巫的眼神里充满痛苦和不可置信:“不、不…这不是我的孩子…它是…” 女巫平静地握住她颤抖的手:“我知道,它是谁的孩子不重要,是不是孩子也不重要,但我相信凭空出现的它是线索的一部分,或是某种隐喻,我需要留下它来观察。” “这就是我的条件,我保证不会让你再这么煎熬下去,你只需要用用肚子暂时养着它就行。” 女生犹豫了一瞬,最后含着眼泪点头,她实在太疼了,如果必须在疼痛和孕育鬼胎中二者一,那她想立刻停止令自己痛不欲生的疼痛。 这是她从新人本出来后进入的第一个本,她已经用掉了所有可以止疼的道具,愉悦值在剧烈疼痛中快速下降,继续疼下去她可能撑不到晚上。 女巫扬起唇角:“我认为你做了最明智的选择。” 女巫擅长调制草药汤,待前台少女真的把一碗热腾腾的赤豆汤端来,女巫将自己特质的止疼药水滴到热汤里,原本赤红的糖水呈现一种艳丽得诡异的紫色。 “喝了它,你就能结束掉现在的痛苦,”女巫将紫色汤药端到115女生面前,“用平静的心情喝下去,放轻松,让灵魂处于随波逐流的状态,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这段话说得古怪,但女生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拿过救命汤药立刻咕噜咕噜一碗下肚。 约莫过了五分钟,她急促的呼吸终于渐渐稳定下来,身上疼出的汗也慢慢收住了。 她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看上去要比刚才平静了许多,蜷缩的四肢也在渐渐放松舒展。 “是不是感觉好多了?”女巫摸着她隆起的小腹问。 115女生半阖着眼睛,虚弱地点点头:“没那么疼了。” 可下一秒,女生骤然睁大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巫,女巫则笑着揉她的小腹:“看,里边的小家伙已经会动了。” “可、可它很可能是怪…”女生颤抖着嘴唇说道。 女巫:“没关系,它暂时不会伤害你的。” 女巫为115女生止疼的过程都被众人看在眼里,包括昨晚在餐厅时女巫用灵摆选择正确的食物,这两件事都应证了女巫在灵异类副本中的天赋优势。 现在在众生活向玩家中,女巫已经成为他们眼中的大佬、抄作业的对象。 处理完115女生的事,年长女巫拿出一块黑色绒布铺在旅馆走廊上,紧接着她拿出一副铜纸质塔罗牌,将二十二张大阿卡纳放置在黑布上。 准备好这一切,女巫很有仪式感地拿出火柴和蜡烛。 就在她准备用火柴点燃蜡烛时,一直苦于没理由留下继续观摩的祁究终于找到了切入口。 他走了过来,友善地提醒女巫道:“很抱歉,我们旅馆禁止使用明火蜡烛。” 祁究相信「禁火」这条禁忌不仅仅试用于“npc”,因为「火」是灾难的根源,所以禁忌会以各种形式渗透到副本的细枝末节中。 女巫擦火柴的手立刻顿住,她抬起头深深看向戴能面的祁究,片刻后感激地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这位“npc”提到的禁忌内容并未记录在《游客入住守则》上,但这不代表对方在胡言乱语,「禁止使用明火」很可能是隐藏规则。 “但是我的牌阵需要能量,请问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女巫对祁究说,“很抱歉耽误了你的工作。” 祁究微微颔首,很礼貌地问:“为您服务是我的职责,请问您需要我做什么?” 女巫将手中镜子交到祁究手上:“待会我摆牌阵的时候,你帮我举着它照向牌阵。” “我需要你来完成这件事,所以拜托了。”女巫真诚道。 “当然没问题,但为什么选择我呢?”祁究问道。 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因此遭遇危险,因为《旅客守则》明令禁止玩家以任何形式伤害旅馆服务人员,他只是好奇对方是如何考量的。 女巫回答:“因为你是生活在旅馆里的工作人员,可以很好地帮助我连接旅馆的磁场能量,这对占卜来说很重要。” 牌阵需要有足够的能量,占卜者才能获得正确的引导。 烛火是可以汇集能量场的物件,但如果旅馆禁止明火的话,她只能另寻办法。 另一个能吸引并发射能量场的物件是镜子,只不过镜子比起烛火能量要弱一些,她需要一些和「旅馆」有联系的事物作为能量连接。 人的能量场要大于物件,所以眼前这位生活在副本里的“npc”是最好的能量连接选择。 站在一旁的秦让:? 看来这位女巫的技术也不咋样嘛,她都没感知到祁究只是假扮“npc”的坏家伙,和所有玩家一样到此一游,根本不具备和旅馆连接的能量。 祁究很抱歉地笑道:“可我只是个刚来了两天的实习生,这样也没关系吗?” 女巫微眯起眼深深看向他的面具:“没关系,我对能量很敏感,我预感这里只有你能做到。” 说着她扭头看向一旁的秦让,“同样作为旅馆工作人员,你哥哥和旅馆的连接就很弱,但你不一样。” 秦让:……? 祁究若有所思地沉默一瞬后,终于收下女巫递来的镜子和30币小费:“希望我可以帮到您。” 他有些在意女巫所谓的能量场。 既然她能看出秦让和旅馆没有能量连接,可为什么看不出自己也同样是个“临时人员”呢? 难道就和上个副本的洛德先生、罗塞蒂小姐一样,因为自己和那家伙很相似,相似到能量场都是一样的地步,所以才会和从未光顾过的旅馆有强大的能量连接?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祁究的判断:那位和他签订契约的家伙曾经在旅馆生活过。 但这段历史大概率也成了废弃剧情线,他需要收集到相关线索、触发相关支线,从而让已经废弃的剧情重新暴露在副本中,短暂地将那家伙释放出来。 祁究瞬间有点期待了。 他想,下次和那家伙碰面时,他一定要亲口感谢对方,毕竟是那家伙给他的临时工支付工资。 占卜仪式正式开始,祁究按照女巫的要求用镜面照向牌阵。 牌阵的另一个连接物是小腹隆起的115女生,此刻她已经完全感知不到疼痛,但肚子隆起的弧度似乎更明显了。 女巫的指尖掠过每一张牌,睫毛颤动不止,呼吸也从平静变得急促。 半分钟后,她从22张牌中抽出三张牌,然后按从左到右的顺序逐一翻开—— 正位「死神」、逆位「命运之轮」、正位「世界」 在旁观看牌阵的旅人脸色皆是一沉,就算他们不懂解牌,但「死神」的出现绝对不可能是好兆头。 “这…要怎么解?”工会小头目心神不宁,急急问道。 女巫并不理会他的急躁,不紧不慢掀起眼皮,声音比先前沉了几分:“死亡、循环与交替、以及……” 她定定看向这张正位的「世界」牌,半晌后才开口说,“21。” “「世界」是二十二张大阿卡纳中的最后一张牌,通常象征着循环的起点和终点,但我认为在这里应该取用它的序号「21」。” “将三张牌连起来解读,可以理解为因为需要新的轮回与生命交替,这里即将面临死亡事件,死亡人数是21人。”女巫向众人解释说。 工会小头目发出质疑:“21人?可我们只有18人啊…” 跟旅游大巴过来的他们并不知道祁究和秦让也同样是旅人,更不清楚在副本正式开启前,有一个旅人已经葬身公路。 102情侣中的女生提醒说:“你忘了刚坐上旅游大巴的时候,不是已经有两个人死在车里了吗?我想那两个倒霉蛋也应该算在内…可这样一来,还差一个人诶。” 抵达旅馆前大巴上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吗? 得到这个信息盲区后,假扮npc的祁究立刻皱起眉头,如果加上这两个死亡的旅人,那玩家的总人数应该是23人才对…… 这和他一直以来推断的「21位玩家对应21位事故死者」相矛盾。 可从公路f里听到的事故人数明明是21人,为什么会多出两个人呢?就算减掉公路上那位贸然下车触犯死亡条件的倒霉蛋,那人数也对不上…… 而且,昨晚他询问小弥母女大巴晚点的原因时,夫人并没有提及车上有死人的情况。 祁究用余光看向小弥和夫人。 使她们在故意隐瞒吗?还是只是觉得没必要特意和他这个npc提及?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而站在障子门边的夫人同样露出诧异的表情:“车上有死人?怎么我和小弥不知道这件事……” 情侣女生耸耸肩:“因为你们是中途上车的,司机早把尸体处理掉了。” “你们母女应该是进本候补人,这种情况我遇到过。”女生的男友补充说。 “啊,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太可怕了。”夫人眉头轻拧,始终戴着黑绒手套的手蜷曲着按在胸前,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我认为,还差的这一个名额,很可能是她肚子里的胎儿,”女巫思考了片刻,摸着115女生的小腹说,“毕竟腹中胎儿也算生命,21个名额象征了21个生命体,这么解释就通了。” 在场众人并不知道两位推拿实习生也是玩家,听女巫这一顿解释后瞬间露出恍悟的表情。 旅人的人数加上胎儿刚好是21。 “这副本表面上是没有主线任务的灵活向副本,但其实只是故意藏起主线剧情任务,需要我们自行探索避免危机。” “只有切断「命运之轮」的循环,我们才有生还的机会。” 众人开始低声讨论起来,在副本里的第一个早晨,他们已经成功解锁了自助餐选餐禁忌,对主线的探索也有了眉目。 隔着面具,祁究不动声色地看向小弥母女。 她们真的是候补玩家吗?有没有可能,是那两位玩家死后才让她们有了出场的机会? “候补”没错,但是不是以玩家的身份进行候补可就不好说了…… 就在这时,旅店老板娘迎着晨光出现:“诸位早。相信昨晚诸位都休息好啦。” “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呢,今晚七点后露天汤池将对游客们开放,我们温泉街拥有最古老、最独一无二的天然矿物温泉,具有绝佳的美容和滋补保健功效,其中最著名的「郁之汤」温泉群深受欢迎,旧时的贵族男士们会从很远的地方特意赶过来泡汤呢,请诸位务必不要错过。” 老板娘这段话等同于发布了新任务、开启了副本新地图。 众人表面不响,内心已经开始各自盘算估量。 祁究注意到老板娘话语里的矛盾之处:既然温泉具有绝佳美容和滋补功效,为什么过来泡汤的多是贵族男士呢?不应该是他们的夫人和小姐吗? 老板娘特意强调「男士」,性别会不会也是一个重要线索? 而温泉和这起丧生了21人的爆炸事故有什么联系吗? 虽然现在的线索过于零碎散乱,但祁究有种预感,温泉、或者说这条温泉街是串起所有线索的绳索。 这个副本的主线和隐藏支线,很可能并非爆炸事故这么简单。 一切很可能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是旅馆内自由活动时间,值了一个夜班的祁究决定补个觉。 旅馆内提供的床单被套虽然不新,但好在干净柔软,祁究裹着被子很快进入梦乡。 梦里,他置身于一个明亮又热闹的夜晚。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且刺鼻的脂粉味,暧昧的红纸灯遍布街道两侧屋檐,绰绰光影随风摇曳,穿着浴衣的游人熙熙攘攘穿行其中,木屐踩在石板路上的“咯咯”声纷乱嘈杂。 不知从哪飘来的红叶像雪絮般随风落下,将夜色染红。 祁究仿佛坠入一个光怪陆离的古老时空。 这一次他并没有慌乱,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属于旅馆工作人员的面具已经不见了。 经历过一个副本后,祁究猜测那家伙会通过入侵自己的梦境给予线索和提示,就像在「玫瑰鱼罐头」副本时,他在噩梦中曾以那家伙的身份在手术台前和罗塞蒂小姐谈话,而那场谈话是破局的重要线索。 梦境的情景和副本隐藏剧情紧密关联,甚至是破解副本的关键。 祁究在熙熙攘攘的游人中穿行,街两侧的建筑物里灯火灼灼,此起彼伏的笑声混着暧昧的光线弥散在夜色里,让人有种纸醉金迷的不真实感。 这里似乎是逐欢交易之所。 前方有很亮的灯火,祁究一边四处张望搜寻,一边跟随人流的方向向前。 直到他在千篇一律的面孔中,看到一个佩戴着「十六」面具的长发青年匆匆穿行于人群中。 那本是属于祁究的面具! 他的心跳莫名突突狂跳。 青年穿着一袭宽松的浴衣,身形挺拔出挑,他的腰间落拓地佩着一把长刀,一头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 越过熙熙攘攘众人,青年故意停下脚步,隔着灯火与喧嚣,遥遥与祁究对视。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沉了下去,时间似乎静止了。 短暂地对视后,面具青年转身重新融入人群中。 祁究则火急火燎拨开身边人群,立刻朝青年所在的方位跑去—— 第40章 404温泉街(10) 戴着面具的家伙仿佛最狡猾的猎物,轻而易举穿行在人群中,有时候甚至故意放慢脚步等待身后的追逐者,但又会在对方即将跟上来前转身离开,保持着捉迷藏最安全也最狡猾的距离。 祁究紧随其后,他这个初来乍到的“猎人”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在街转角的时候,眼前的“猎物”似乎乏味了,想结束这场追逐游戏,于是飞快转身彻底消失在人群中。 祁究跟丢了目标,站在流动的人潮中茫然四顾,这家伙会去哪里呢? 突然,他看到不远处屋檐上站着的小灰猫—— “喵喵” 正等祁究发现自己的猫猫摇摇尾巴,而后轻灵地奔跑在建筑物的屋檐相连处。小灰猫不会像那个狡猾的家伙,它会放慢脚步等待祁究跟上自己。 祁究跟着小灰猫穿行了大半条街,直到小灰猫窜进一栋建筑物二楼的窗格里。 祁究停在这栋建筑物前,这是一栋两层楼高的日式木质建筑物,建筑物被漆成浓烈至极的深红色,窗格上画满光怪陆离的浮世绘图案,一排排红纸灯悬于屋檐之下,随风摇曳灯影重叠,院落里的露天温泉池腾起蒙蒙水雾,整个建筑物散发着迷幻又暧昧的气质。 进入楼内的门很窄,门扉掩映在写着「郁之屋」的纸灯下,穿着华贵的男性宾客撩起红色门帘出出入入,很显然,这栋光线暧昧的建筑物是逐欢之所。 「郁之屋」旁是吊着同款纸灯笼的「郁之汤」,从楼里玩乐尽兴的男宾客会走向一旁的「郁之汤」。 祁究学着宾客的模样,撩起门帘进入「郁之屋」,但他的存在就好似透明人般,轻松躲过了侍者的揽客招呼,他四下环顾没找到那家伙的身影后,径自朝长廊深处走去。 长廊连通给欢客提供的厢房,所有房间都燃了灯,暧昧的光线透过障子门落在走廊上,纸质门扇上影影绰绰映出交i缠的人影,令人头皮发麻的玩乐声此起彼伏,没见过这等世面的祁究莫名有点紧张,这对他而言比灵异场面更恐怖。 虽然知道非礼勿视,但为了寻找到关于那家伙的线索,祁究不得不沿着障子门一间间看过去,他相信小灰猫不会给出错误的指引。 直到走到长廊最尽头,绵延不断的腻人声渐渐低下去,最左侧的厢房没有点灯,祁究鬼使神差停在这间厢房门口,随后将耳朵贴在障子门外—— “喵” 是熟悉的猫猫叫声。 祁究呼吸微窒,犹豫了两秒后屈起手指叩门。 “咚咚。” 祁究等待了十秒钟,黑漆漆的厢房内没有任何动静,他再次敲门“咚咚咚”。 终于,屋内传来极轻的摩擦声,像是谁擦燃了火柴。 紧接着微弱的光从纸门照了出来,透过门扇,隐约可见屋内模糊的人影正躬身用火柴点燃墙角的灯。 “喵喵” 光线渐亮,屋中人影轮廓越发清晰。 祁究看清那是一位身着盛装、挽着发髻的“女子”剪影,他手里持着长长的烟斗,一只猫站在他的肩膀上,翘着尾巴时不时发出“喵喵”的叫声。 祁究愣了一瞬,而后继续敲门。 门内的人影终于出声了:“请问这位客人有什么事吗?我这可不随意接客。” 是祁究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隔着一扇门听自己的声音,这种体验还挺新奇的。 祁究滴水不漏编了个谎:“打扰了,我是过来找东西的。” 门内人影笑了:“可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您恐怕来错地方了吧?” 祁究声音笃定:“我的猫走丢了,我看到它进了这间房。” “我的面具也不见了,我同样看到有人戴着它进了这里。”他补充说。 “可这里只有我的猫,面具嘛…是相熟的朋友赠我的,”人影咬着烟斗,声音里藏着笑意,他拖动脚步朝障子门处移动了几步,最后贴着门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隔着薄薄的门扉,两人沉默着对峙了片刻。 “抱歉,我还是想开门确认一下。”祁究不动声色道。 “那好吧,”门后人影又靠近了一些,他将手按在门扉上,“那我就破个例,允许你的来访。” “咯吱”—— 障子门被拉开的瞬间,街上那位戴着「十六」面具的落拓刀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脸上戴着同款面具、高高挽着发髻的“女子”。 “女子”身上穿着花纹繁复、色泽颓艳的长袍,从衣着和发饰来看像是位盛装出行的「花魁」。 一管长长的烟斗吊在他手上,猫慵懒地趴在他的肩膀上,这小家伙看起来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 “女子”喉结微动,微微仰着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祁究:“这是你的猫吗?” 他咬了一口烟嘴,细细的烟气从烟斗腾起,说着还抬手摸了摸肩膀上的猫咪。 猫咪舒服得闭起眼睛,主动用脸去蹭他的掌心。 花纹繁复的衣服松松垮垮搭在他肩膀上,修长的锁骨和男性的胸部轮廓若隐若现。 “是你的面具吗?”他停下抚摸猫的动作,将五指移到面具处。 祁究静静地凝视他、凝视他按在面具上的手指,很肯定地回答:“面具是我的,请您还给我。” 因为有些紧张,此刻祁究的声音听起来绷得很紧。 “原来这是你的面具啊,抱歉呢。”说着对方低低笑了声,随即摘下脸上的能面。 面具下这张脸被脂粉涂得苍白,五官画了妖冶浓烈的妆容,但尽管如此,祁究还是认出了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祁究与那双同样灰绿色的眼睛相对凝视,时间在那一瞬间似乎进入静止状态,周遭所有声息都消失了,静得只剩下祁究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心跳声。 毕竟与“自己”相对而视的场面实在过于荒诞了。 荒诞,又很有趣。 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正式会面。 点着灯,迎着光,面对面那种。 半晌,对方将从自己脸上摘下的面具递给祁究,一边抱着猫咪,一边慵懒地咬着烟斗,低低笑道:“来找我。” “——像上次一样,来找我。” 祁究醒来时已近黄昏时分,走廊上隐隐约约传来吵闹声。 梦里场景历历在目,那人一言一笑挥之不去,刚睁开眼的祁究莫名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此时秦让将耳朵贴在障子门上,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祁究揉了揉眼睛:“怎么回事?” “别的玩家和小弥母女吵起来了,”秦让似乎已经听出了来龙去脉,“因为小弥拒绝了今晚的泡汤活动,但她们母女两不参加的话,人数又不够开团数,这样一来大家都没办法去泡汤了。” 祁究:“已经拿到晚上泡温泉的规则书了吗?” 秦让有些小得意地晃动手里的《露天温泉安全守则》:“刚才我看你一时半会没有醒来的意思,就自己过去问前台小姐姐拿了。” “真不错。”祁究笑,有种自家欧皇小弟终于能独当一面的欣慰。 他人还卷在被子里,手上已经拿过秦让递来的守则研究起来—— 「尊敬的游客您好,欢迎来到404温泉街,相信这里一定能让您感受到独具一格的泡汤体验。 泡汤过程中请务必严格遵守以下温泉礼仪,哪怕它看起来不是很合理,请您不要因此产生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安全和健康着想,请您谨记: 1.温泉入场费用30币/人; 2.露天温泉采取团体购票模式,入场人数不得低于11人,否则不予对外开放; 3.孕妇、患有严重传染疾病者不得进入温泉区; 4.酒后6h不宜浸泡温泉; 5.泡汤前请彻底清洗身体,不得穿鞋、穿衣、带妆、佩戴饰品进入汤池; 6.请注意泡汤礼节,请勿长久凝视其他进来泡汤的游客,请不要把头埋在温泉水面以下、或是在温泉汤池中潜泳; 7.温泉分男女汤池,请提前确认好自己的性别是否符合所选汤池,以免带来不必要的误会及危险; 8.不同疗效的汤池有不同的浸泡时长规定,请严格按照汤池说明保证浸泡时长,禁止在所选汤池的规定时长抵达前擅自离开; 9.泡汤过程中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请不要惊慌,请勿发出巨大响动打破浴场的安静; 10.入住旅店的游客必须在温泉开放日前往泡汤,否则后果自负(符合第二条禁忌的旅客可以忽略本条内容); 由衷感谢您选择404温泉街的泡汤体验,希望能给您带来一个舒适安全的温泉之夜。」 “小弥不愿意去吗?”祁究盯着守则最后一条皱眉问,毕竟守则上已经明确规定了所有入住的旅人必须在开放日当晚前往泡汤,寻常住客没理由不参与。 秦让点头:“对啊,所以我说小弥母女好奇怪。” 祁究迅速起身洗漱完毕,重新拿起面具:“走,我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将面具拿在手里时表情顿了顿,秦让刚好看了过来:“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刚才做了个关于面具的梦。”祁究潦草回答,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 他回想起那家伙揭开面具时,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画着浓烈妖冶的妆容,对方朝他微微扬起唇角,用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低喃:“来找我。” 长烟斗弥漫着让人感觉不真实的雾,他这句充满蛊惑的低语仿若响在耳畔。 太狡猾了,祁究想。 但这种猎人与猎物、寻找和追逐的游戏,他很感兴趣。 戴好面具的祁究和秦让出现在走廊上,以年长女巫为首的十位玩家围在105门前争论不断,争论内容和秦让描述的一样,小弥不愿意参加今晚的露天温泉体验,而且她还死活也不让妈妈去。 “你不在意第二条规则是你的事,但安全守则第十条已经明明白白写了,在开放日不参与露天泡汤活动的话,后果自负。”工会小头目厉声提醒说。 小弥轻笑:“啧,这位大叔我看你是说反了吧?我在不在意第十条规则是我的事,毕竟后果自负嘛,但第二条规则还真不关我事,是你们在意第二条规则不是吗?” 18位跟旅游大巴过来的玩家在第一晚死了5人,还剩下13人。 减去小弥母女两人外还有一名“孕妇”,而安全守则上明确禁止孕妇进入到温泉区,所以如果小弥母女拒绝参与的话,他们的人数就不够了。 工会小头目噎了噎:“我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不是很正常吗?要不是人数限制犯得着过来找你们?” 另一位住在114的染了头粉毛的女性同样冷笑道:“可你自己不在意规则惩罚就算了,还拉着自己的妈妈死活不让她去,未免太自私了吧?” 小弥抱着手臂,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眼:“我说,她是我妈妈又不是你妈妈,用不着你这么上心吧?” 粉毛女生耸耸肩:“所以我最烦和这种叛逆期的小女孩子讲道理,答非所问,太特么对牛弹琴了。” 女巫语气平静地问道:“可以告知你不愿意参与露天泡汤的理由吗?” 小弥撇撇嘴:“理由不重要,如果你真想要个理由,我可以告诉你我来姨妈了。” 众人:“……” 小弥恶作剧般笑:“这样够了吧?” “简直在胡闹嘛!” “可她们如果继续坚持不去该怎么办啊……” “只能想方设法让她们去呗,管她们愿不愿意的。” “看看女巫怎么说吧……” 和上一个玫瑰鱼「末位惩罚」的竞争向副本不同,在现有副本局势尚不明朗、且暂时没有任何竞争趋势的情况下,所有玩家都倾向于合作达成共同利益最大化。 经过早上一轮折腾,现在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年长女巫是所有玩家中最资深的大佬,纷纷朝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女巫只淡淡看了小弥母女两眼:“我一向不喜欢做强迫人的事,毕竟强迫本身破坏了事物的能量场,往往会事情朝不好的结果发展,但……” 她将目光朝刚从房间出来的祁究投去,神色微顿,随后微微扬眉道,“「安全守则」第二条强调了入场的最低人数,但没说入场的人一定是游客,不是吗?”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恍然。 他们顺着女巫的目光,几乎同时看向戴着能面的祁究。 觉察到众人的视线,祁究也没刻意做出没发现的样子,而是态度从容地微微颔首:“诸位晚好,请问有什么是我能够提供帮助的吗?” 女巫上前两步:“晚好,我们很想去体验今晚开放的露天温泉,可旅游团里有两位女士因为生理原因不方便下水,她们不去的话我们人数就不够了,没办法达到规定的入场最低人数限制,所以想请您帮个忙,凑凑人数。” “我们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体验这里的露天温泉的,实在不想因为人数原因错过了。”她又补充了一句,给的理由合情合理。 祁究点点头:“没问题,您这边还差多少人呢?对男女生有什么要求吗?” 看这位推拿师答应得爽快,所有人顿时松了口气。 现在在大家眼里,祁究扮演的旅馆推拿师已经成了非常好拿捏的npc,人数不够让他来凑,无论是占卜还是泡汤他都能答应。 女巫:“劳烦了,我们这边还差一个人,无论男女就可以。” “这样啊,”祁究说:“您看我可以吗?” 说着他又为难地挠了挠头,“但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所以入场费用方面可能有些难办……” 女巫立刻会意:“是你帮了我们大忙,你的温泉门票自然是我们这边出。” 夫人一直因为小弥的事感到抱歉,这会儿站了出来:“推拿师父的温泉门票理应我这边出才对,因为女儿的事…怪不好意思的,门票我再不出实在说不过去。” 女巫看了她一眼,点头:“行。” “那我去和老板娘说一声。”祁究很爽快地回应。 毕竟露天温泉一定是很重要的剧情触发点,但他现在的身份是旅馆服务人员npc,如果强行要跟着旅客们一同前往泡汤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但既然现在对方主动提出邀请,自己顺水推舟答应对方的请求,既不错过重要剧情点,还有人替他付了30币的入场费,探索剧情附赠免费泡汤,可谓一举两得。 祁究的如意小算盘打得哗哗响。 女巫:“那就拜托了。” 祁究:“不用客气。” 秦让跟在祁究身后,他压低声音有些着急问道:“那今晚我怎么办?” 祁究:“在旅馆房间好好呆着,问题应该不大。” 秦让低低‘啊’了声:“可是…守则最后一条规定所有旅客必须在开放日当天前往泡汤,我不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祁究笑:“别忘了,你现在不属于守则上提及的‘旅客’,你是旅馆的实习生,待在旅馆里反而更安全。” “哦,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哦,”秦让后知后觉道,“可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总感觉很危险的样子啊…” 祁究半开玩笑说:“顾客就是上帝嘛,怎么能拒绝客人们合情合理的请求呢?” 秦让:“……”又来了。 祁究:“剧情的发展还是需要玩家主动推动的,不去的话会漏掉很多重要线索。” “我说,我不去没事吗?”秦让挠了挠头,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啊…我的意思是,我的幸运值还是相对比较高的,没有我在真的没问题吗?” 祁究耸耸肩:“当然你在比较保险,但客人们没邀请也没办法,毕竟是他们出的门票。” “你就是嘴上这么说说,要是真的需要我在场,你一定会想方设法给我安插进去的,”秦让半开玩笑地撇撇嘴,“说起来,我发现这次你都不带我玩了,我的偷盗技能都要下降了啊…” “不要直接揭穿我,”祁究笑:“有合适的项目会带你玩的。” 秦让当然知道对方已经有所计划,把他留在旅馆也是为他的安全着想,所以点点头:“祁究,注意安全啊。” “没问题。” 傍晚6点40分,旅馆老板娘将前往露天温泉的路线图、还有一盏竹灯笼交到祁究手上:“既然你要和客人一起前往温泉的话,就由你来带路吧。” “记住,路上千万不能让竹灯笼灭掉。”老板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提醒说。 【尊敬的旅人您好,恭喜您开启自由支线任务:成功将旅馆客人引到露天温泉「郁之汤」】 【任务达成条件:维持引路物件「竹灯笼」的燃烧】 【目前进度:0】 祁究看了眼交到自己手中的竹灯笼,既然老板娘这么叮嘱的话,那就是竹灯笼一定会灭掉的意思。 祁究问:“如果竹灯笼不小心灭了怎么办?” “必须让它在十秒内重新燃起来,否则…”老板娘突然阴恻恻地笑了几声,“你们将会迷失在茫茫夜色里。” 祁究又问:“可现在我怎么点燃它呢?” 他记得旅馆内禁止明火。 老板娘耸耸肩:“你提着它走到旅馆外,它自己就会点燃的。” “好的,谢谢告知。” 好家伙,这盏竹灯笼还是智能款。 “这是你第一次领客人前往露天温泉,夜路嘛,总会有各种奇怪的事情发生,总之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老板娘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夜路、古怪的事,加上这个副本灵异元素比重占比很大,很容易就能推测出前往露天温泉的路上会有灵异事件发生,而这枚竹灯笼的火光则相当于某种结界,可以保护夜晚行路的人不受鬼怪邪灵侵害。 但从系统任务及老板娘的提醒倒推,竹灯笼必定会在途中熄灭。 这要怎么办呢? 很快,祁究突然有个了想法。 “您交代得很清楚了,”祁究真诚对老板娘道,“但可不可以请您帮我个忙?” 老板娘有些意外:“你说来听听。” 祁究:“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把刚才交代我的那番话、把关于竹灯笼不能灭的情况,在即将前往露天温泉的旅客面前再重复一遍。” 老板娘略微一顿:“当然可以,只是…为什么你要我这么做?” 祁究笑:“我想旅客们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处境,这样一来,他们也会积极保护竹灯笼的火光,人多力量大嘛。” 毕竟没有谁比那群玩家更怕半路上出事的了,他们一定会比任何人都积极地保护竹灯笼。 这虽然是只属于他的支线任务,但可以“借用”大家的能力来帮助他完成嘛。 第41章 404温泉街(11) 老板娘很给面子,遵照祁究的请求,用提高几度的音量在众人面前又交代了一遍注意事项:“记住,路上千万不能让竹灯笼灭掉,否则嘛…” 她脸上别有深意的笑配上欲言又止的话,足够让所有玩家提心吊胆的了。 老板娘刚离开不久,玩家们就簇拥在一起讨论起来。 祁究也不刻意凑近了听,不用想也知道,旅人们已经开始替他动脑筋,正积极研究既不擅自使用明火、路上又能保持竹灯笼燃烧的办法。 晚6点50分,实习推拿师祁究提着细长的竹灯笼,带领10名玩家从旅馆出发。 因为规则限制的缘故,这是他们入住以来第一次离开旅馆。 如老板娘所言,竹灯笼在离开旅馆的瞬间自燃了起来,灯芯像入夜时分扑闪着翅膀的萤火虫,隐隐点亮竹条编制的灯罩。 可火光始终烧不大,如黄豆粒般大小的火焰颤巍巍地燃着,微弱的光线随着祁究的脚步左摇右晃、明灭不定,只能照亮灯笼附近的方寸之地。 借着细弱的火光,祁究带领众人按示意图前往露天温泉「郁之汤」。 冬日天光短,此时夜幕已经降临。 不同于昨晚初来时灯火璀璨的街景,今晚温泉街的店铺町室全都熄了灯,街两侧的纸灯笼也都熄灭了,加之今夜没有落雪照明,整条温泉街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瑟瑟寒风迎面吹来,只穿了浴衣的祁究冻得打了个哆嗦,提在他手里的竹灯笼火光也随之闪了闪,光线渐渐暗了下去。 在这样寒冷又漆黑的夜晚,小小一盏竹灯笼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似乎用不了多久,这盏灯笼就会被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吞噬。 跟在祁究身后的众人开始压低声音讨论,旅人们已经把祁究当成好拿捏的npc,在他面前商讨方案、使用道具毫无忌讳。 祁究也很配合着表现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提灯走夜路的专注姿态。 最先上来“贡献”道具的是那位工会小头目,被女巫指派打头阵的他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情愿,但最后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来。 小头目抠抠搜搜拿出一个质地透明、类似防风罩的物件,凑到祁究身边小心翼翼试探道:“今晚风大,我看你的灯笼好像坚持不了太久,我这里刚好有个可以防风的灯罩,不介意的话给你套在灯笼外试试吧?” 在以往的副本里,除非必要剧情,否则他很不愿意主动“搭讪”这类npc,因为在最早的过本经历中他吃过npc的亏,对找npc搭话送道具这种事有阴影。 在他印象里绝大部分npc都很不好相处,可眼前这位戴着能面的青年似乎是个例外。 “真的吗?这太好了,”祁究不仅没拒绝他的道具,还朝他微微颔首,“谢谢。” “哪里哪里,别这么客气。” 看这位npc答应得爽快,工会小头目顿时松了口气,他立刻麻利地将防风道具装置在竹灯笼上。 夜路漆黑安静,静到几乎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祁究手上这枚细长的竹灯笼上。 可防风道具的效果还是让大家失望了。 半分钟后,竹灯笼虽然不再被风吹得摇摆不定,但火光越来越弱的趋势并没有得到缓解。 工会小头目的脸色并不好看,众人也开始纳闷反思,难道火光变弱不是因为风的原因吗? 防风的路子走不通,于是众人又换了一个思路。 队伍里一位蓝发双马尾女生走上前来,她并不似工会小头目般犹豫扭捏,开门见山地将一瓶绿色小药剂递到祁究面前:“试试这个。” 祁究很合时宜地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刻接过药瓶子,佯作有些犹疑道:“可以告诉我这里边装的是什么?” 双马尾挠了挠头:“可以让火焰维持燃烧的某种……化学制剂。” 她硬生生将“道具”两个字咽了回去。 “听起来很厉害,那我试试吧。”祁究来者不拒。 毕竟大家都在绞尽脑汁帮助他完成任务嘛。 得到了“npc”的允许,双马尾女生将道具「续火油」朝竹灯笼的灯芯处滴了两滴。 祁究并没有在售卖二手道具的商贩那见过这些道具,猜测大概率都是些比较特别、很难买到的稀奇道具。 「续火油」滴落灯芯的瞬间,细弱的火苗显然明亮了几分。 十双巴巴盯着小火苗的眼睛也在瞬间亮了亮,可不到三秒,火光又重新归于黯淡。 奄奄一息的火苗并没有因为道具变得旺盛,甚至还有越来越虚弱的迹象。 众人的脸色也跟着火光黯淡下来。 祁究:“看来不是很适合呢。” 从以上道具测试来看,防风道具、助燃道具都对这盏竹灯笼无效。 说明影响它燃烧的因素并非以上两个。 这条温泉街明明很短,但此刻给人一种天长地久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夜更深了,黑暗也更浓了,众人拖着脚步,提心吊胆地往前走。 浓稠的夜色仿佛随时都能伸出黑色的触手,于无形中将笼中烛火掐灭在瞬间。 眼看形势越来越危机,终于轮到年长女巫拿出自己的道具。 她手里是一枚血红的锥形灵摆,她也没多过问这位提灯的“npc”,就用缠着灵摆的手指在竹灯笼上方调整能量,她嘴里念念有词,眉头却越皱越紧。 随后她的手在灯芯上方轻轻一晃,随即五指猛地收紧。 灵摆被她紧紧抓在手里,五秒钟后她重新张开五指,原本的锥形灵摆已经碎成粉末,夜风一吹便弥散在夜色里。 祁究提着的竹灯笼也随之变得明亮非常。 “好厉害啊…”队伍里有人惊呼。 看灯笼火光趋于稳定,所有人顿时松了口气。 女巫不动声色地解释说:“从刚才的道具使用情况来看,我认为灯火会熄灭是因为这条街的灵体活动过于旺盛,怨灵产生的阴磁场不利于火的燃烧,刚才我将附近的怨灵请走了,没了灵体的干扰,灯火应该能保持正常燃烧,一时半会灭不了——” 她话还没说完,脸上表情瞬间僵住,望向竹灯笼的瞬间瞳孔骤缩! 与此同时人群里传来低低的惊叫:“怎、怎么会这样?!刚才明明……” 只见祁究手中的竹灯笼火光闪了闪,毫无征兆地彻底熄灭! 浓黑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周遭瞬间陷入死寂。 刚才反复实验了各种道具无果后,众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包括那位刚消耗了大量能量驱赶怨灵的女巫。 十秒,他们只有在十秒内让竹灯笼重新亮起来,否则将会“迷失”在茫茫夜色里。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打开各自道具栏,打算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领队的“npc”轻轻叹了口气。 这位“npc”一手提着灭掉的灯笼,一手从浴衣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物件,但因为当时光线实在太暗了,即使离得近,也没人能看清他拿出的物件是什么。 只见他将这枚物件放入竹灯笼中,轻轻晃了晃,原本已经熄灭的竹灯笼突然窜起明亮的青蓝色火光。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所有人瞬间睁不开眼睛,他们下意识抬手遮光的同时,心中也在纳罕——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亮刺眼的青蓝光逐渐变得温和,最后变成幽幽燃烧的蓝色火焰。 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祁究轻描淡写笑说:“别怕,真灭了也没事,旅馆为诸位准备了备用灯。” 众人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心中抱怨早知道旅馆留了一手,刚才可就不费这么些劲去试道具了。 殊不知面具后的祁究也同样如释重负,在灯火灭掉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想起自己道具栏里还躺着一个便宜收来的宝贝:「鬼灯探测仪」 刚才女巫也提到过,竹灯笼会熄灭是因为四周怨灵阴气过重导致,而阻风、助燃道具不顶用,驱灵反而会遭到怨灵的反噬,那不如换另一种思路。 购买这款「鬼灯探测仪」时老板就交代过,它对于恶灵没什么攻击力,更没有任何防御功效,只可以简单地测一测周围的怨灵数量,怨灵数量越多、阴气越重,从鬼灯上燃起的鬼火就会越旺,类似于一个「阴灵浓度测试仪」的存在。 这条街上不是怨灵太多导致没办法点火吗?那就利用「鬼灯探测仪」,将怨灵能转化成光能好了。 毕竟还有什么比鬼火更适合作为怨灵聚集之地的照明工具呢? 阴气越重,火光越亮。 原本他如意算盘打得好,试图借助众人之力帮他完成支线任务,没想到最后还是得依靠自己。 就这样,祁究提着一盏燃着鬼火的骷髅竹灯笼,穿着浴衣戴着能面,走在死寂的石叠路面上。 “咯噔、咯噔。” 吞噬一切声息的黑暗似乎稍稍退潮,众人终于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以及早已乱了节奏的心跳声。 “你有没有感觉,领队那个npc手里的火光,好像阴火…” “嘘!别让他听见了!感觉这个npc不简单。” “现在这幅情形,让我想起传说里的百鬼夜行。”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诶…” 队伍里的玩家开始低声讨论,祁究假装自己是个什么都听不见的聋子,提着小骷髅“咯噔咯噔”往前走。 只有那位女巫对祁究投来怀疑的目光。 这位推拿师npc为什么会主动为他们更换照明设备?刚才他塞进竹灯笼里的物件真不是道具吗? 他真的是npc吗? 虽然感到疑惑,但女巫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揣测。 因为她对能量场很敏感,这位推拿师与旅馆、与这条温泉街存在着强烈的能量连接,这不是一位假扮npc的玩家能做到的,甚至不是普普通通的npc所拥有的。 ……难道他是类似于boss般的存在? 女巫暂不敢妄下定论,但她认为这位年轻的推拿师一定是需要重点观测的对象。 鬼火的光还算足,能照亮街两侧的建筑物。 祁究越往温泉街深处走,越发觉得这里的街道走向、沿街建筑物和他下午梦境里的繁华街市相似。 只不过当时的纸醉金迷,变成了现在鬼气阴森的颓败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呢? 祁究已经没心思听身后的人在讨论什么,他眉头微蹙,反复回忆下午的梦境片段。 难道这里曾经是一条花街,后来时代变迁,花街变成了温泉旅游度假胜地吗? 如果真是这样,「花街」这条故事线和「爆炸事故」主线存在怎样的联系呢? 在被废弃的故事线中,那家伙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咬着长长烟斗、神态慵懒颓媚、养了一只小灰猫的男花魁吗? 思及此,祁究差点不自觉笑了起来。 太有意思了,他很想再次赴这位撩人男花魁的约。 反正他已经成年了嘛,逛逛花魁的房间应该不犯法。 约莫过了半分钟,祁究走到一座两层高的红色建筑物前。 他记得这里是梦境里和那家伙见面的地方,但荒唐的是,旧时的逐欢之所已经被改造成了神社。 和整条温泉街一样,这座小神社似乎废弃已久,就连窗格上的金漆都已变得斑驳。 神社前两只石狮子都已经缺胳膊断腿,神社大门紧闭,就连锁头都锈迹斑斑,只有唯一一盏写着「结缘」二字的纸灯笼在风里飘摇。 而神社灯笼上所绘的图案,和之前值夜平安御守的图案相似,这一点几乎可以让祁究肯定,「旧时花街」这条剧情线与「事故旅馆」故事线存在有交集的地方。 至于是什么样的交集、两条故事线又有怎样深的联系,只能通过后续剧情探索寻找答案了。 刹那间,一团影子突然从神社的屋顶一闪而逝。 祁究脚步微顿,出神地望向神社屋顶,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小灰猫,但再次定睛看去时,屋顶上除了沉沉的夜色外,什么都没有。 就在祁究愣神之际,神社旁的红色纸灯笼突然亮了起来,行走在夜色里的众人大多被吓了一跳。 “诸位晚好,欢迎来到郁之汤。”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祁究举着鬼火灯笼引众人看去,一位同样身着浴衣、脸上佩戴「老女」能面的妇人坐在红纸灯笼下,她苍老得如枯树皮般的手上握着一叠门票。 老妇人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锐利的目光透过面具上的孔洞,依次将众人都打量了一遍。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引路人祁究的面具上:“年轻人,你是引路的旅馆工作人员吗?” 祁究礼貌地朝她颔首:“是的,但今晚我也是过来体验泡汤的。” “这样啊,那你们很幸运,刚刚好凑够温泉开场人数,「郁之汤」泡汤体验按人头收费,每个人头30币,在我这儿买好票就能进去了,”老妇人抖了抖手中的纸质票,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规则想必旅馆的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告诉你们了,记住,泡汤过程务必遵守规则。” “总有那么些讨厌的客人不守规矩呢。”老妇人嘟哝了一句。 【恭喜您顺利完成自由支线任务「成功将旅馆客人引到露天温泉「郁之汤」」,解锁生存币150】 【恭喜您获得道具升级:「鬼灯探测仪」→「鬼灯转化仪」】 【「鬼灯转化仪」说明:永久绑定道具,温泉旅馆竹灯笼与鬼灯的(意外)结合体产物;使用说明:点亮时,可以将周围的阴气转化为自身愉悦值(初始效果较微弱)】 这个道具升级让祁究有些猝不及防,原来便宜淘到的小骷髅灯居然还可以结合副本内道具改造升级,太惊喜了。 【因为您在工作中表现出色,老板娘对您的满意度持续提高】 趁众人买票的时间,老妇人突然感兴趣地问祁究:“年轻人,你是新入职旅馆的员工吗?我印象里以前都是前台那位小姑娘过来给客人引路的。” 祁究:“是的,我昨天才以实习生的身份入职旅馆。” 老妇人颇有感慨道:“已经好久没看到旅馆有新员工入职了呢,真是稀罕。” 祁究突然想到什么,回答说:“是,现在经济不景气,旅馆生意也不太好,我和哥哥费了很大气力才和老板娘争取到这次的打工机会。” 说着,他再次将自己的推拿业务宣传卡片拿出来,双手递给老妇人,“因为我的祖父母辈是游走的推拿技艺人,我和哥哥自小也受了点家族文化的熏陶,跟祖父母学习了已经失传的专业推拿技法,奶奶您要是身子骨有哪里不舒服,可以随时找我们兄弟俩推拿缓解一下,您和老板娘也是多年老邻居了,我们不会收您的费用。” 因为受旅馆规则限制,玩家不能随意离开旅馆,而温泉开放日的时间又比较随机,玩家并没有探索旅馆以外地图的自由。 现在他必须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技艺争取到更多离开旅馆的机会,眼前这位老妇人就是最好的切入口。 作为推拿技艺人宣传自己的服务和手艺,也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年纪轻轻就有一门手艺傍身,真是了不起呢,“老妇人似乎很欣赏靠自己劳动过活的年轻人,她接过祁究递来的推拿宣传卡,很感兴趣地看了老半天,最后眯着眼睛笑道,“我这副身子骨是该好好按一按了,不过今晚我要值守汤池,不太方便,待开放日结束,我闲下来后一定光顾你们的生意。” “随时欢迎,”祁究补充说,“您可以直接联系旅馆预约时间,我们亲自过来给您提供服务就好,省得您又要走那么远的路。” 老妇人满意地笑:“太好了,那到时候麻烦你们啦。” “您别客气,”祁究说着,视线转向一旁神社又问道,“对了,有件事想要请教您一下,请问隔壁那间神社现在不开放了吗?” 老妇人感慨着摇头:“关闭好些年了,现在经济这样不景气,温泉街基本没什么游客光顾了,更没有人乐意花闲钱去修葺这间破败的神社,况且没有足够的香火和信念,神社也是供奉不起来的,现在只剩下「郁之汤」还在营业。” 祁究:“这样啊……以前「郁之汤」和神社是一起的吗?” 在祁究的梦境里,从「郁之屋」出来的男客会到「郁之汤」中体验泡汤服务,大概算是事后余兴节目吧。 老妇人点头说:“曾经过来泡温泉的年轻客人多,都喜欢顺路去神社里看看拜拜。” 说完她笑了笑,看着祁究说,“年轻人,这是求姻缘的神社呢,你也想求姻缘吗?” 第42章 404温泉街(12) 祁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才刚成年,不打算这么早谈恋爱。” 老妇人咯咯咯地笑:“姻缘这种事,早晚可不是当事人说了算的,有些人求不来,有些人断不掉,花团锦簇地来,又流水浮萍般去……” 老妇人念叨了几句,又将话题引入正轨,继续交代众人说:“温泉场内分男汤和女汤,男左女右,切记,千万不要走错,「郁之汤」不允许男女混浴。” 待众人付款完毕,老妇人边清点生存币边给每个人发了一个计时器,毕竟《泡汤守则》上提到过:「请严格按照汤池说明保证时长,禁止在所选汤池的规定时长抵达前擅自离开」。 “我先说明,男女汤池中间只有一道简陋的竹子围栏,男性们不可以偷看、更不可以偷偷摸摸过去哦,”老妇人朝所有男性阴恻恻一笑,“以前发生过这种不礼貌的事情呢,很讨厌。” “诸位请吧。”交代完注意事项,老妇人打开了通往温泉池的门。 “抱歉,我想咨询一下,”祁究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老妇人,“我可以把这盏竹灯笼带进汤池附近吗?这是旅馆的东西,我只是个打工的实习生,我怕弄丢了赔不起。” 老妇人似乎对这个年轻引路人的印象很不错,朝他摆摆手:“带进去吧,没关系的,只要别把竹灯笼弄到汤池里就行。” “非常感谢。”提着鬼火竹灯的祁究轻轻鞠躬致谢。 他发现,来到「郁之汤」后,鬼火灯笼的火焰越烧越旺,说明这里的怨灵密度比外边街上更大。 在怨灵弥漫的温泉浴场泡汤,真是很新奇的体验呢。 祁究和剩下的三位男性往左边的浴室走,当确认过浴室内的淋浴间是单独隔开时,祁究松了口气,因为他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混浴。 《泡汤守则》上明确规定泡汤前必须彻底清洗身体,所以众人都冲洗得很仔细,约莫六七分钟,淋浴头的水响才渐渐弱下去。 祁究换上浴场为客人准备的新浴衣,正在他打算走向汤池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头。 他伸手往换洗浴衣的兜里掏了掏,随即拿出昨晚那张被不明危险物扔出门缝的「应i召女郎小卡片」。 祁究推测,既然那座神社在梦境里曾是逐欢之地,而「郁之汤」原本和它是一体的,那么「郁之汤」曾经很可能也是用来伺奉欢客的地方。 什么样的场所滋生什么样的怨灵,要是泡汤过程中遇到挑事的鬼,说不定「应i召女郎小卡片」可以派上用场。 如此考虑着,祁究将小卡片偷偷塞进新浴衣里,重新提着鬼火灯笼走向温泉池。 室外水雾很大,浓白一片遮住了人们的视线。 男性专区一共分布有十二个汤池,汤池形状大小不一,池边缘统一用未经打磨的黑色火山岩石围了一圈,用来给旅客搁置浴衣和物品,野趣十足。 池中温泉水质非常好,呈浓稠纯净的乳白色。 浓郁的硫磺味弥漫而来,深吸一口气浑身都热络了起来。 温泉池附近似乎没有禁火的规矩,每个汤池上方皆吊了盏小油灯,暖黄的灯光在水雾弥漫的冬夜里摇晃,平添了番别致的宁静。 要不是清楚目前正身处九死一生的副本里,玩家们都要错觉自己正在温泉胜地度假了。 这些温泉的命名也很别致,十二个汤池分别名为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和大寒。 命名规律是按照秋冬十二节气依次排开,祁究猜测,隔壁的女汤则分布了春夏十二节气。 每个汤池也明确规定了泡汤的最低时长和限制人数,其中时长最短的是「大寒」汤池,进入二十分钟后便可以离开,限制人数为两人;时间最长的是「立秋」,需要浸泡三十一分钟,限制人数为五人。 因为规则限制,「郁之汤」是玩家的必打卡任务点,但任务本身总是伴随着危机。 所有在不明确禁忌的情况下,玩家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寻找时长最短的汤池,毕竟夜长梦多。 很快,工会小头目和他的跟班已经锁定只需要浸泡二十分钟的「大寒」汤池。 102的男青年原本也想选「大寒」池,但由于汤池限制最多入场两人,他也不想和这位工会大哥起冲突,于是默不作声地选了一旁的「小寒」,「小寒」池只比「大寒」池多一分钟,问题应该也不太大。 提着鬼火灯笼的祁究还在水雾中徘徊。 祁究发现十二个汤池的时长是从秋到冬依次递减的,他并不认为这样的时间设置是随机生成的,也不认为秋冬十二节气的汤池命只是为了追求雅致。 节气往往象征着天气和温度的变化…… 心念电闪间,祁究抓住一个词——「温度」。 有没有这种可能性,越是象征寒冷的节气,池水也会越变越冷? 假如按照这个论断反推,女汤那边情况则刚好相反,越热的节气池水就越烫。 如果是这样,汤池时间的设置也有了合理解释—— 为了达成玩家间的公平,越是煎熬的泡汤环境,时间的设置就越短,反之越长。 所以如果从「温度」角度来挑选的话,选春秋两季节气反而会比较安全。 但这并不意味着泡汤过程中只有「温度」这项考验,时间长也可能存在更多未知的隐患…… 分析完其中利弊,祁究走到象征秋季的六个汤池前,犹豫片刻后,最终他将鬼火竹灯放在「白露」池畔。 弥漫在夜色里的水雾越发浓稠,浓到几乎连池顶摇晃的小油灯都看不到了。 祁究解开刚穿上的浴衣,折好,将「应i召女郎小卡片」压在浴衣下。 「白露」池只有他一个人,在浓雾的遮掩下,他轻手轻脚地下到汤池里,动作似不想惊动藏在浓雾里的未知物。 汤池的水温刚刚好,弥漫着浓郁硫磺味的泉水浸泡着劳累的身体,祁究将头枕在火山石上,极轻地舒了口气。 温泉区的十二个汤池距离明明很近,但此刻他已经听不到另外三位男性的声响。 浓稠的白雾仿佛一道结界,将他笼罩在方寸之池中。 所有声息都被浓雾吞没,安静得只剩下水雾流动的声响。 闭目养神的祁究甚至能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 放在池畔的小鬼灯正源源不断吸收附近阴气,每隔三分钟给祁究增加0.1的愉悦值。 虽然缓慢,但小鬼灯像个勤勤恳恳的小员工,一刻不停地吞吐着阴气,又不知疲倦地将它们都转化成能维持主人精神健康的愉悦值。 约莫十五分钟后,距离祁究不远处的水面突然传来“哗啦”声。 正闭目养神的祁究眼皮跳了跳,紧接着他感觉到池面水纹在缓缓波动。 是有什么“脏东西”下水了。 随着对方靠近,水面的摇晃越来越剧烈,弥漫的硫磺味逐渐被一股诡异的腥腐味覆盖。 与此同时,祁究一直保持上升的愉悦值开始下降。 想必是这位“不速之客”将汤池水污染了,浸泡其中的祁究也受到了干扰。 《温泉守则》有规定,不可长久凝视同来泡汤的旅人,所以正闭目养神的祁究只裂了条眼缝查看动静。 但白雾实在太浓了,“不速之客”被模糊成一团边缘不规则的阴影,这团阴影此刻正从池对面朝祁究的方向移动。 “好舒服、这个水温好舒服啊…”待不速之客渐渐靠近,祁究终于听到它嘴里在念叨什么。 果然,温度舒服的池水容易吸引脏东西,世上难得两全。 随着不速之客的靠近,祁究的愉悦值像雨点般疯狂「-1」,小鬼灯的补充效果变得微乎其微。 【系统检测到有污秽物正在靠近,请您尽快将它请离汤池,否则将导致愉悦值严重下降!】系统发出警告。 【目前愉悦值下降速度15点/分钟】 祁究:……这用不了五分钟,自己的愉悦值就能跌破临界值,根本撑不完剩余的泡汤时间。 但从系统的警告中,祁究也发现了一个隐藏线索。 “请问除了掉愉悦值外,这个污秽物会不会攻击我对吗?”祁究试探问道。 【系统检测到汤池中的不速之客并非主动攻击型污秽物,但切勿放松警惕,该污秽物会(持续)导致旅人精神污染】系统再次提醒说。 祁究很满意这个答案。 非主动攻击型污秽物——也就是说,只要不过分激怒它,它是不太可能主动攻击玩家的,只会无知无觉地释放出污染玩家精神的物质。 遇到这类没什么攻击值、只有污染度的鬼怪,通常“请走”它们的办法是封印和超度。 这对灵能系技能选手、以及拥有相关道具的玩家来说易如反掌,但很遗憾,祁究什么都没有。 祁究眼下能想到的唯一突破口,就是用他便宜买来的道具「让人浑身颤抖的制冰机」将「白露」池水变得冰冷,这样污秽物就会因为不适应水温自行离开。 因为怪物刚刚一直不停地重复“好舒服、这个水温好舒服啊…”,说明它是因为喜欢「白露」池的水温才进来泡汤的。 但在确认污秽物没有主动攻击倾向后,祁究决定牺牲掉一点愉悦值套取信息。 “喂,”祁究靠着池边岩石,主动搭话,“我说,你是刚从旁边的郁之屋过来的吗?” 污秽物愣了一瞬:“你说我吗?” 祁究笑:“这白露池里也只有我们两人。” 污秽物后知后觉地‘哦’了声,回答他:“当然,要不谁会特意跑这儿一趟呢。” 祁究:“你是过来找谁的?” 他清楚隔壁的「郁之屋」是什么地方,到这里来的客人想必都有自己中意的“服务人员”。 污秽物嘿嘿一笑:“郁子小姐。” 祁究并不认识所谓的郁子小姐,但不妨碍他露出一副老熟人的姿态,若有所思道:“哦,原来是郁子小姐啊…” 污秽物立刻来了兴致,发出咯咯咯猥琐的笑声:“你成功见到过郁子小姐吗?” 祁究扁扁嘴,摇头:“很遗憾,至今还没有,你呢?” 污秽物得意地笑:“当然,你也别太放心上,毕竟花魁不是谁都能轻易见到的呢。” 花魁?祁究心想这还是个有钱的污秽物呢。 可如果是花魁的话……难道是梦里那家伙的角色吗? 祁究试探问道:“所以传闻是真的吗?说花魁是男孩子什么的…” “怎么可能嘛!我可没听过这样离谱的传闻,”污秽物立刻不满地打断祁究的话,“郁子小姐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最完美的女人。” 祁究眉头微微拧起,难道污秽物口中的花魁,和他梦里见到的花魁不是一个人吗? 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有趣了。 「郁子小姐」这个名字仿佛一个奇特的按钮,池中的污秽物毫无征兆地兴奋了起来:“你没见过可能不清楚,郁子小姐好美好美…我不敢相信会有这么美的女人存在…但是啊…见她好难…好难好难…” 一瞬间,污秽物生前痛苦的记忆似乎一下子被激活了,他对郁子小姐的赞美很快变成痛苦的呻i吟:“呜呜呜…好疼啊…郁子小姐咬得好疼啊…疼…救救…救救我!” 污秽物突然发出嘶哑的呜咽声,与此同时,湿黏黏的血腥味越发浓烈。 整个「白露」汤池在它发出呜咽的瞬间变成了浓稠的血红色。 而那位可怜的污秽物捂着左侧脖子,呜咽声已经变成了绝望的哀嚎。 祁究的愉悦值也被它强烈的情绪波动连累得疯狂下跌。 【严重警告!目前愉悦值下降速度为30点/分钟】 【距离愉悦值跌破30点:剩余时间30s!】 【注意!一旦愉悦值跌破安全线,旅人将会被不可名状的不适感控制】 祁究立刻拿出压在浴衣下的应i召女郎小卡片,熟练地将它递给污秽物说:“我说,既然这么疼得话,别找什么郁子小姐了,我看这位小姐姐就很不错。” 既然已经探索到了污秽物的怨念所在,祁究就不打算用冰冻温泉的笨办法了,毕竟这汤池他还是要继续泡的。 找到问题,对症下药就容易了。 欢客有欢客的蛊,色鬼有色鬼的药。 果然,在拿到祁究递来的小卡片的瞬间,污秽物立刻停止了哀嚎。 发黑的血依旧从它脖子处源源不断流出,它歪着脑袋,津津有味地看向卡片上描绘的应i召女郎,突然发出嘿嘿一声笑,随后无声无息消失在温泉池里。 池面恢复平静,一池腥臭的血水在瞬间恢复成乳白色。 祁究松了口气的同时,发现自己的愉悦值只剩下34点。 他疲惫地将头枕在火山岩上,没关系,他多在这待一会儿,让勤劳的小鬼灯多给他补一补… 继续闭目养神的祁究开始思考,看刚才污秽物那副痛苦又血腥的模样,很容易就能推出:那位名叫郁子的花魁和血池有关。 而从污秽物最后时刻的哀嚎来看,那位叫郁子的花魁,似乎在这片温泉池里对他做过什么残忍痛苦的事。 “咬得好疼…”听起来令人浮想联翩呢。 但祁究现在更在意的是:花魁、血池、郁子、神社这几个关键词,和发生爆炸燃烧事故的温泉旅馆有什么联系? 既然存在于一个副本里,它们之间肯定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或许之前自己推断出来的只是表象而已…… 就在祁究飞速思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喵喵” 祁究竖起耳朵的同时,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扬起。 第43章 404温泉街(13) “你怎么也过来了?” “喵喵” 虽然感到不可置信,可当祁究看到站在火山石上的小灰猫时,原本疲惫已极的心绪立刻得到了抚慰。 “喵喵喵”小灰猫朝他探出圆乎乎的脑袋,撒娇地撅着屁股要抱抱。 祁究笑,在浴衣上仔细擦干手上的水珠,随即将等在池畔的小灰猫抱了起来,反复用湿乎乎的脸蹭它蓬松的毛。 【被动技能「猫咪的祝福」已生效】 祁究蹭猫的动作微顿。 原来如此,这个永久被动技能会在他愉悦值跌近临界值时自动弹出。 所以现在被他抱在怀里小灰猫只是「猫咪的祝福」的实体投射。 但没关系,这并不妨碍他边泡温泉边撸小灰。 “小灰,下午我梦到你了。” “喵喵喵!”小灰猫兴奋地扭动屁股,蹭祁究蹭得越发起劲。 “你还给我引路了呢。” “喵喵喵”小灰猫得意地摇起尾巴。 “梦里还有你……原本的主人。”祁究语气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怎么描述那家伙的身份。 “喵喵?” 祁究笑,搂着小灰猫有些出神地说:“他那幅样子真是……让人过目不忘。” 那家伙吊着长烟斗,半垂着眼皮似笑非笑看向他的眼神,实在蛊人得很。 而且更微妙的是,对方那双和自己四目相对的眼睛…明明是和自己一样的。 却又感觉不太一样。 这种似与不似的矛盾感觉实在令人在意。 “喵喵喵?”小灰猫不明白祁究在自言自语什么,但不妨碍它撅着屁股撒娇。 很快,祁究的愉悦值迅速增加了30点,他通过撸猫祝福顺利将愉悦值恢复到了67点。 原本不可名状的疲惫感也在瞬间门烟消云散。 “谢谢你,”帮祁究恢复愉悦值后,小灰猫就要离开了,“乖乖在家吃小鱼干,不要调皮乱咬东西,等我回家。” 祁究不舍地再次蹭了蹭它软乎乎的脑袋。 “喵喵喵”小灰猫最后舔了舔祁究的掌心,就消失在了副本里。 祁究又在「白露」池里待了十分钟,才不紧不慢地从汤池里出来,他擦干身上的水珠重新穿上浴衣,终于提着鬼火竹灯离开汤池区域。 此时所有玩家已经从浴室里换好衣服,等在温泉大门入口处。 没有祁究提着竹灯笼引路,他们没办法自己回旅馆。 雾很大,能见度不到一米。 祁究还没走近就听到有位女玩家担忧说:“那个npc小哥怎么还没出来?他该不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吧?” “不至于吧?他可是npc啊…” “谁告诉你说npc就不会被杀?” “也可能是冻死在温泉池里了。” “那怎么办啊,没有他我们回不了旅馆…” “倒是也有办法,只要弄到他的竹灯笼就可以。” “这样,要不你们三位男性中谁再进去看看?如果那位npc真的遭遇不测,就把他的竹灯笼拿回来,我们自己提灯回旅馆吧,这样无止无尽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三人组中的亚麻发色丸子头女生提议说。 谁知她的提议如石沉大海,没有哪位男性响应。 三位男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工会小头目讪讪道:“倒是也行…但再等等吧,实在等不到我们就进去瞧瞧。” 丸子头女生噎了一下,旁边的蓝发双马尾嗤笑:“胆小鬼。” “待会我们自己去男汤池找npc吧。”双马尾提议。 “我们进男汤池没问题吗?不是说女生不能进?” “和那位老婆婆说一声是去找人的,看她能不能通融一下…咦?” 正制定计划的双马尾突然顿住,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青蓝色的光点摇晃在浓稠的白雾中。 光点渐渐清晰、扩大,颜色诡异但令人顿感安心的鬼火灯笼跃入众人视线,那位提着灯的推拿师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抱歉啊,汤池实在太舒服了,我没忍住多泡了一会儿,让诸位久等了。”他推了推脸上的面具,真诚对众人致歉。 众人:“……”nppc,或许他是在场唯一体验到温泉假期的人。 面具后,祁究的视线敏锐地扫过众人。 他发现刚才选择了「大寒」汤池的工会小头目和他的小跟班此刻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显然被狠狠地冻过还没缓过来; 但选择了「小寒」汤池的101男性身上则有深浅不一烫伤的痕迹,祁究有些奇怪,按理说「小寒」池同样是冻伤效果,为什么他身上会出现灼伤呢?直到这位男性和女朋友抱怨说,自己道具使用不慎导致烫伤后,祁究才找到了原因。 相较起来,隔壁汤池的七位女性看上去平安无恙。 她们显然比这三位男玩家更快推测出了节气与池水温度的关系,有效地避免了这个危机。 加上女汤池中有两位灵能系女巫,对付污秽物并不会太难。 只不过泡汤过程中禁止化妆,那位常年涂深色眼影的女巫如今一副素颜模样,祁究差点都没认出来。 “请诸位拿好自己的物品,我们返程吧。” 祁究走在队伍最前面,走之前他还对守温泉的老婆婆轻轻鞠躬致谢,“今晚多谢款待,您有推拿的需求,请务必联系旅馆,我们随时上门为您服务。” 他再次推销了一遍自己的业务。 “没问题,我很期待年轻人的手艺,”戴着能面的老婆婆笑咯咯道,“欢迎再次光临呢。” 回程路上飘起了细雪,轻盈的白色让祁究回忆起梦境里漫天飞舞、将夜色染红的枫叶。 隔着茫茫雪絮,祁究最后看了眼被白色覆盖的神社,而后提着鬼火灯笼向旅馆走去。 一路上他反复回忆进入副本后每个细枝末节,试图捋清眼前的线索、罗列剩余的疑点。 现在摆在眼前的有三个待解决问题:1.神社花魁线和旅馆事故有什么联系?郁子小姐和那家伙的角色有什么关系?2.小弥母女究竟是什么身份?3.旅馆发生爆炸事故的具体日期。 他还注意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这个副本里的老板娘和前台都见过他的脸,可她们并没有表现出类似于上个副本里罗塞蒂小姐、或食堂阿姨那种转瞬即逝的惊讶表情。 虽然是不值一提的小发现,但祁究想,这或许也可以作为线索之一。 毕竟那家伙作为npc的“高层”,必定和副本里的重要npc角色有所联系。 如果老板娘和前台都不认识“他”,那说明旅馆里的角色并不那么重要…… 祁究推测,事故旅馆这层世界,很可能只是这个副本的「表世界」。 【恭喜您完成「温泉开放日泡汤体验」,解锁生存币100】 回到旅馆后,所有前往泡汤的旅人都收到了生存币奖励,女巫又爽快地给引路人祁究20币的小费。 “今天一整天都很感谢你。”女巫说。 祁究收下小费:“这是我应该做的。” 前台少女看众人归来,语气有些着急:“出事了,你们去泡温泉后,115房间门那位孕妇一直捂着肚子呻i吟不止,看起来非常痛苦的模样。” 女巫神色蓦然一僵,她和小徒弟作势要朝115房间门赶去,前台少女忙又说,“我怕她自己在房间门出事没人照应,就把她暂时移到休息室了,我这就带你们去。” 于是众人跟着前台少女来到休息室,一路上前台少女絮絮叨叨说,“实在是不巧,大雪封山也没办法请医生,希望这位准妈妈不要出什么问题才好,看起来她用不了多久就能诞下小宝宝了呢。” 女巫神色微动:“但愿如此。” 众人还未走近,就听到延续不断的痛苦呻i吟从休息室传来。 可更古怪的是,屋内明明有人,前台少女却像对待空屋一样,毫不理会屋内的呻i吟,抬手轻叩门扉三下:“我们进来啦!” 她等了两秒,才推门而入。 众人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求、求求…救救我…又开始了…疼死我了啊啊啊!”女生疼得胡乱挣扎,此刻整个人已经从榻榻米滚到地上,以极度扭曲的姿态伏在地上,她脸色煞白如纸,疼得不停抽搐,浑身衣服已被汗水浸透。 女巫给自己的小徒弟使了个眼色,她的小徒弟立刻会意,急急走过去将大肚子女生从地上扶了起来,女巫立刻手脚麻利地倒了杯热茶水,她掏出一罐红色药水朝杯里滴了几滴。 随后她又聚精会神碾碎了一颗灵摆的坠子,将粉末溶解在茶水里。 “喝下去吧。”她将调和好的茶水递给女生,语气沉静。 有了上午的经验及信赖,痛得奄奄一息的女生已经放弃了思考和询问,在女巫小徒弟的帮助下急不可耐将茶水饮尽。 只要能止疼、只要能帮她从这无止无休的酷刑里解脱出来,无论是什么都可以…都可以… 抱着这样绝望又期待的心态,挺着肚子的女生向后仰着脖子,忍耐着等了半分钟。 可和上午的情况完全相反,女巫的药剂非但没给她止疼,反而让她这颗诡异的肚子更突出、里边的活动迹象也更频繁了! 女生的情绪一瞬间门崩塌了,她将手里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瓷杯立刻摔得稀碎:“怎么回事?!这究竟怎么了…啊啊啊好疼…好疼啊。” 面对疼得几乎抽搐的女生,女巫面色平静道:“忍一忍,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她朝小徒弟使了个眼色,小徒弟熟练地将挣扎的女生固定在地上,女巫立刻掀开休息室的地毯,再次将手中灵摆碾碎,用五颜六色的水晶粉末在地上画了个阵法,嘴里飞快地念着咒语。 女生痛苦的喊叫响彻旅馆,别的玩家几乎都受不了捂住了耳朵,女巫却旁若无人地继续调整阵法,嘴唇越动越快。 约莫两分钟后,她终于停下念咒,以四肢着地的臣服姿态从阵法上爬了过去,紧接着掀开女生肚子上的浴衣,将耳朵贴上她滚烫的肚皮。 此时女生的肚子变得像枯萎的树叶般,红色的血管脉络蓬勃跳动在肚皮上,触目惊心。 女巫用呢喃般的语气询问:“乖,不要害怕,告诉我,你想在什么时候降临这个世界,我来迎接你。” 女巫等待了数秒,又重复了数次刚才那句话,终于,她似乎从女生隆起的肚子里听到了什么,唇角微微扬起。 紧接着女巫小徒弟又往女生嘴里灌了一副药剂,这下女生才渐渐停止哭喊,此刻她的嗓子已经喊得沙哑了。 “好了,刚才辛苦你了,”女巫朝已经脱力的女生微微鞠躬致歉,“待会我就给你把这个怪物打掉。” 奄奄一息的女生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真、真的吗?” 女巫点头:“我已经从它口中得到了‘预产’日期。” 听到‘预产’这两个字,刚从剧烈疼痛中解脱出来的女生差点两眼一抹黑。 女巫继续解释说:“它告诉我,它会在1月4日这天来到这个世界。” “根据上午得出的三张牌,死神、命运之轮、以及世界,这是一次生命的循环和交替,它降生之时,意味着我们即将死去。”女巫冷静分析说。 “所以,我认为1月4日这天,是副本的终极灾难降临日。” 女巫语气平静,却听得在场众人一身冷汗。 距离1月4号还剩下六天。 他们需要在这六天里找到离开这条温泉街的办法,或者想方设法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女巫刚才消耗了太多能量,此刻也虚脱地靠在地上,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115女生说:“说起来也很奇怪,刚才我在你肚子里感受到有两个鬼婴的能量,你昨晚吃的温泉蛋是双黄蛋吗?” 115女生微微愣了一下,摇头:“没有啊…我印象里就是普通的鸡蛋。” 女巫皱眉:“这样吗?那就奇怪了。” 她疲惫地叹了口气,倒也没将这件事太往心里去,或许鬼婴的设定就是一对双胞胎吧。 女生似乎有点在意:“是肚子里那两怪物告诉你日期的吗?” 女巫摇头:“不,只有一个鬼婴的声音,另一个的存在感很弱很弱,基本没有足够的能量告诉我什么。” 在旁目睹了一切的祁究并不认为这是不值得关注的小细节,有时候小细节才是破局最重要的线索,毕竟副本需要在一定逻辑下发展和运行。 如果不是双黄蛋的话,为什么会有两个鬼婴? 鬼婴说的话能无条件相信吗?而且还是两个鬼婴,怎么保证能量强的那个鬼婴说的日期没有误差? 细小的误差足以致命。 所以祁究不打算全然依赖从鬼婴那打听来的线索,他需要想办法亲自再去核实。 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女巫歇了差不多十分钟后终于缓了过来,她决定履行对115女生的承诺,顺利从鬼婴那打探到事故日期后,女巫准备为女生将肚子里的双胎鬼婴除掉。 “会、会很疼吗?”女生已经疼怕了,让她再经历一遍刚才的疼痛,现在她宁愿去死。 女巫也不刻意隐瞒她:“会有一点,但绝对没有今早和刚才疼。” 女生面露寒色:“好、好,谢谢你。” 原本她一直以为女巫只是在利用她,虽然事实上也如此,但女巫至少没有用完就将她抛弃。 女巫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保持体力不必多言。 “闲杂人等可以先离开了,特别是男性,在这里不方便,”女巫也不多作废话,指了指原本围观的夫人,“这里只有你具备生育经验,如果可以的话,待会麻烦你留下帮我打下手。” 夫人愣了一下,她因为小弥的“胡闹”一直有些过意不去,现在被女巫点名帮忙,自然乐意非常,随即忙点头:“好,我没问题。” 她身边的小弥立刻露出担心的神情:“妈,你瞎掺和什么?万一你……” 夫人蹲下身耐心地对女儿说:“现在没有医护人员,这里也只有我能帮帮那位小姑娘嘛。” 小弥满脸不乐意:“可是……” 夫人轻轻地搂了搂自己女儿:“乖啦,你去房间门等我,这种场合你不方便在场的,听话好不好?” 小弥迟疑了一下,难得点头,她看了看时间门:“还有一小时就到晚自助餐时间门了,妈妈你早点弄完回房间门,我等你,我可不想自己去那鬼地方。” 夫人温和地笑:“好啊,我答应你。” 小弥不满地嘟了嘟嘴,可到底还是屈服了,她伸出小手指:“拉勾。” 夫人笑着勾住她的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休息室,夫人手忙脚乱地随着女巫做打鬼胎的准备,忙乱之中,她终于脱下一直戴着的黑绸手套。 祁究注意到,夫人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痕迹。 ——戒指! 电光火石间门,祁究福至心灵,他找到了应证夫人和小弥身份的办法。 而且日常小弥和夫人都是形影不离的,没有比现在更适合的时机了。 刚巧在这时,前台少女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四处寻不到她的踪影,夫人只得求助于没办法插手的祁究:“那个,推拿师先生,请问您可以给我们这边准备一盆热水吗?待会可能需要用到。” 祁究点头:“没问题的,我这就去。” 夫人:“麻烦您了。” “对了,夫人,”前脚刚迈出步子,祁究又转过头来,“昨晚值夜班的时候,我在走廊捡到一枚戒指,您看是不是您落下的?” 说着,他拿出一枚白钻婚戒。 这是他在公路事故大巴上捡到的戒指。 第44章 404温泉街(14) 夫人愣了一下,她望着戒指露出恍惚的表情:“好…好像是…” 祁究将戒指拿在手里,静静观察夫人的神情变化,耐心地不发一词。 夫人的身形似乎晃了晃,她竭力定了定心神,眼神终于渐渐聚焦:“这是我的戒指。” 沉默一瞬,祁究将戒指递给夫人:“那我就物归原主了。” “谢谢…谢谢你…这是我和先生的结婚戒指,找不到会很麻烦的,你帮了大忙。”夫人收下自己的婚戒,眼神里闪过几分迷茫困惑。 祁究笑:“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夫人立刻将“失而复得”的戒指戴回无名指,尺寸非常合适。 接着她像往常一样将手按在心口位置,露出心神不宁、又若有所失的神情。 片刻后,祁究听到她嘟哝说:“咦…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 夫人有些慌乱地环顾四周,神情迷茫,似乎戒指的出现彻底扰乱了她的心绪。 祁究安静地看着她,只见夫人不停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手足无措问他:“请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夫人,您是这里的客人。”祁究平静地回答。 “是了…是…我刚要去帮助那位…”夫人自言自语道,手指不安地蜷着,茫然无措地望向休息室所在方向。 直到女巫催促的声音从休息室传来,夫人才受到惊吓般颤抖了一下,随后眼中的迷茫消失了。 祁究:“您正在帮助那位可怜的客人弄掉肚子里的鬼胎,我这就去给您弄些热水来,以备不时之需。” 祁究作为男性不方便出现在休息室内,帮忙弄来热水后,他就回房休息了。 老板娘并没有收回竹灯笼,祁究将燃着鬼火的小竹灯挂在自己床头,越看越喜欢。 秦让:“……这是你从汤池带回来的特产?” 祁究笑:“是老板娘给的‘伴手礼’。” “喏,这里有员工晚饭分的温泉馒头,我给你留了两个,你凑合吃吃。”秦让将还热乎的温泉馒头递给祁究。 泡温泉消耗大,祁究早饿了,他咬了一大口绿豆馅的温泉馒头:“谢谢,饿死我了。” “温泉汤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秦让凑过来问。 祁究便将温泉汤池的所见所闻逐一对秦让道来,秦让评价说:“这么看来温泉任务难度也不是很大啊…” 祁究点头表示赞同:“只要不是单打独斗的纯新人,基本都没大问题。” 秦让皱眉:“可这个难度的话…为什么小弥母女没参加呢?她们公然违背温泉规则不是反而更危险吗?” 祁究咬着馒头耸耸肩:“没关系吧,小弥母女又不是真的玩家。” 秦让愣住:“……什么?!” 祁究:“你还记得早上那位双马尾姑娘说的吗?小弥母女是半途上车的候补玩家,在她们之前已经死了两位玩家。” 秦让立刻点头:“记得。” 祁究:“我认为根本没有候补一说,是那两位玩家触犯了副本的隐藏死亡规则,才释放出了小弥母女。” 秦让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震惊得说不出半个字。 祁究:“但小弥母女和别的‘鬼’情况不太一样,她们…特别是其中的夫人,似乎不太清楚自己是‘鬼’,她好像真的以为自己是过来闯关的玩家。” “但小弥是什么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祁究说。 秦让好久才缓过来:“天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小弥母女的?” 祁究想了想:“只是怀疑的话…大概从她们买了我们的推拿服务开始。” 秦让:“…这么早吗?!” 好家伙,那会他只是单纯地去提供了一次推拿服务,什么端倪都没察觉。 祁究:“推拿的时候小弥说过,她觉得旅馆很熟悉,虽然她可能也就随口说说,但我并不认为一闪而过的灵感只是巧合。” “而且她们屋里一直燃着味道奇异的线香,要知道旅馆禁明火,她们却安然无恙,我猜旅馆的禁忌只适用于活人,她们已经‘死了’,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百无禁忌,我猜她们燃的线香是供奉死人、也就是她们自己的。”祁究回忆他们第一次前往母女房间的情形,分析说。 “但真正让我感到怀疑的,是昨晚自助餐的时候。我注意到当时夫人浴衣的褂领穿反了,然后小弥一脸紧张地将外套披在了夫人身上。” 祁究指了指自己的浴衣领子示意,“当时夫人的浴衣是右领在外压着左领,那是往生者的穿法。” 秦让恍然:“原来如此,我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小弥母女的谜团已经解开了大半,摆在祁究面前的还剩下两个谜团:1.花魁神社和旅馆事故的关系;2.出事的真正日期; 或许,这两个谜团的线索可以从小弥处入手…… 时间马上就要到晚上10点,旅馆强制自助餐的时间。 但对已经掌握了“食物陷阱”的众人来说,原本让他们举步维艰的自助餐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 “今晚自助餐我们还去围观吗?”秦让征求祁究意见。 祁究已经重新佩戴好面具:“当然,我帮夫人找回了结婚戒指,我想小弥有话要对我说。” 两人抵达自助餐厅时,115号房女生肚子里的鬼婴已经被女巫成功清除,现在她看上去虽然依旧很苍白虚弱,但身上完全看不出曾被鬼婴附着的痕迹。 自助餐厅没换菜单,食物和昨晚一模一样。 但今晚的玩家们很积极地拿起餐盘,有了昨天“队友”们的牺牲,挑选正确的食物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所有人都选择刺身或冰淇淋作为必选的荤食。 在素食的选择上,今天大多数人都改成了温泉豆腐或草莓抹茶大福,选沙拉的人数大大减少。 事实证明沙拉真是反人类的存在,正常情况下没人会喜欢吃。 祁究出现在餐厅的瞬间,他便注意到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但他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直到拿了两个手打冰淇淋的小弥朝他走来。 “喏,这里的冰淇淋挺好吃的。”小弥将其中一个冰淇淋递给祁究。 祁究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能面,笑:“谢谢,但我不能在客人面前摘面具吃东西,很抱歉,没办法享用这份冰淇淋了。” 小弥耸耸肩,自己一口一个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我只是想替妈妈感谢你,听说是你捡到了她的结婚戒指。” 祁究语气自然道:“不客气,这是我应该为客人做的。” 小弥继续若有所思地说:“她的戒指不见很久了呢…但她似乎一直没注意到这件事…我记得好像是在我这里…但我把它给弄丢了。” “要是被妈妈知道我把她的结婚戒指弄丢了,她一定会责备我的,幸好她忘记了这件事,也幸好还能找回来……” 祁究不言语,静静地盯着自说自话的小弥。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小弥突然停止了念叨,深深地看了祁究一眼。 祁究笑:“一个假期来旅馆打工的穷学生。” 他顿了顿,收起笑重新看向小弥,“小弥,你呢?” 小弥显然恍惚了一瞬:“我…我好像…我是坐着旅游大巴来温泉旅馆度假…和妈妈一起。” 祁究定定看向小弥,从对方恍惚的神态、诡异的措辞来看,小弥对于自己身份的认知似乎是混乱的。 就像她提到过感觉这座旅馆很熟悉,但因为印象过于模糊,她也不是很肯定自己的感觉是否真实。 她似乎和夫人一样,被“植入”了是玩家的概念,但另一方面关于“原住民”的记忆又藏在暗处博弈。 祁究继续问:“是吗?为什么选择来这里度假?” 小弥愣了愣,随即歪着脑袋思考了半晌:“…因为这里有个传说。” 祁究:“传说?” 小弥点头:“传说这里的神社很灵。” 祁究愣了一下,神社和小弥……似乎把线索串起来了! “哦,那个求姻缘的神社啊。”祁究笑道。 小弥不满地撅起嘴:“刚开始鬼知道它是用来求姻缘的嘛。” 祁究定定地看过来:“所以,你想要求什么?” 他猜测,身份认知混乱的小弥此刻并非以“玩家”的身份在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很重要的线索。 突然,小弥的眼神里闪过迷茫和悲伤,她嘴唇颤了颤,半晌才说出两个字:“妈妈。” 妈妈? 祁究眉头拧了拧。 难道小弥的妈妈是先于她不在的吗? “小弥,不要过去吵哥哥工作啦,我们坐这儿好好把餐吃完。”就在这时,夫人已经走过来将小弥带走,不明情况的她还朝祁究歉意地鞠躬,“抱歉啊,小弥是不是又打扰你了。” 祁究笑着摇头:“没有没有,是我在麻烦小弥。” 小弥阴冷的脸色还没缓和过来,她低低地嘟哝了句:“哥哥的问题太多啦!很讨厌!”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就好了,”祁究看着她,“小弥,你认识郁子小姐吗?” 小弥神色微僵,转而变成了迷茫,她摇头:“没印象了。” 祁究点头:“要是哪天你想起来、或者见到她了,欢迎过来找我。” 小弥扭头看了祁究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 “祁究,今晚你还要值班吗?”回房后,秦让询问祁究。 “不了,人不能总工作嘛,也是要适度休息的,”祁究回答,“而且今晚房间里估计更热闹。” 秦让愣了一下:“诶?什么意思?” 祁究:“今晚客房内大概率会发生点灵异事件。” 秦让登时头皮发麻:“为什么今晚…不是…你怎么知道?” 祁究耸耸肩:“副本里的鬼怪杀人同样需要遵循规则,只有玩家触犯了规则才能成为它们的盘中之物,现在大家已经把自助餐的禁忌弄清楚了,相当于鬼怪设置的‘食物陷阱’已经失效,鬼怪没办法通过自助餐杀人了,如果你是鬼怪,这会儿你会做什么?” 秦让思考一瞬,回答:“设置新的陷阱。” 祁究笑:“这可不就是吗?” 祁究恍然,因为鬼怪已经没办法通过自助餐禁忌猎捕食物了,所以今晚它们会设置新的“陷阱”,合情合理。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秦让的思考,他吓了一跳的同时,祁究已经开口:“请问有什么事吗?” 现在还没到午夜十二点,还在安全时限内。 “打扰了,请问两位推拿先生现在方便吗?”是前台少女的声音,“117房的两位女士点了一小时的推拿服务。” 祁究飞快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接近11点40分,根本来不及提供服务。 于是他回答说:“抱歉,夜已深,我和哥正准备入睡。” 前台少女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说:“可…客人已经等在您门外了。” 秦让:“……”好家伙,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执着的客人,居然直接亲自上门了。 祁究和他对视一眼,示意他做好准备,秦让无声地抱怨了一句后又乖乖戴好能面。 祁究走上前拉开推门,朝等在门外的前台少女和女巫致歉:“非常抱歉,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您明天方便的话,我们可以预约明天的时间进行服务。” 女巫没为此表态,随后掏出双倍的币:“这是今晚的服务费,我不需要服务过程,只需要结果。” 她说,“你只需要告诉我,所谓的‘意想不到的惊喜’是什么?” 原来这位一掷千金的女巫是来买消息的。 虽然所谓的‘惊喜’不过是当时祁究为拉客源的宣传手段,但以他现在掌握的线索来说,顾客方绝对不会吃亏。 祁究微微颔首,压低声音平静地回答说:“如果夜里遇到什么情况请自行解决,因为前台值班人员很可能听不到旅客的铃声。” 女巫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这句话乍一听再寻常不过,但仔细琢磨后,会发现话里藏着非常重要的信息:服务人员在夜里是听不到顾客的铃声的,所以按下前台呼叫按钮叫来的不一定是什么东西了。 女巫朝他鞠躬致谢:“我明白了,谢谢提醒。” 说着她又朝祁究手里塞了双倍小费。 女巫和前台离开后,祁究重新关紧房门。 “诶诶诶?这是什么?怎么之前没发现?!”身后的秦让看着衣橱旁的墙面,突然瞪大眼睛惊呼出声,“这这这、究竟什么时候出现的?!” 祁究顺着他所指看过去,发现衣橱旁原本空白的墙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拇指头大的红色按钮。 按钮旁还用便利贴写了一行说明:「夜里如果遇到紧急状况,请通过这个按钮呼叫旅馆服务人员前来处理」。 秦让看着这枚红色按钮和便利贴,联想到不久前祁究关于「前台呼叫按钮」的分析,不禁头皮发麻。 “特么这玩意怎么还会凭空出现的?太晦气了!”脏话使人壮胆,“而且我以为我们作为旅馆服务人员,可以逃过一劫,没想到按钮还是出现了……” 祁究若有所思地看着红色按钮:“所以说食物禁忌破解后,鬼也急着换方法冲kpi了,这不,立刻就行动了。” “这也说明了,虽然《实习守则》上没写,但某些意外状况同样会发生在工作人员身上。” 秦让虽然有点被吓到,但并不是真的很担心:“…不过我们既然已经破解了员工守则,知道前台服务铃是不存在的,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去按这个按钮就好了。” 祁究:“那倒未必。” 秦让不解:“咦?什么未必?我们保持愉悦值应该就可以做到吧?” 祁究:“住客不按,不代表别人不按。” 秦让一头雾水:“哪来的别人?” 祁究翻出《住客守则》,指了指第七条说:“「旅馆不会出现3人以上房间,如果夜里醒来发现多了一张床,请立刻叫醒室友离开房间」,你看,房间内既然可以凭空多出一张床,那床上当然也可以多出来一个人。” 秦让脸都黑了,“草。” 这是他没想到过的情况。 凭空多出来的那张床又不一定是空床,上边很可能躺了什么东西。 这么一想,祁究顿时觉得屋内温度直线下降,他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爬了起来。 祁究快速看了眼时间:“现在是11点50,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趁现在赶紧去前台借一套工具箱。” 能不能借到急需的东西,有时候也很依赖运气。 这种关键时候就轮到欧皇秦让出场了。 “工具箱?好的,我这就去。” 虽然秦让不明白为什么让他最后时刻去借工具箱,但既然是祁究交代的事,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要遵照他的安排好好完成就可以了。 秦让风风火火地出门,又风风火火地拎了个工具箱进门。 整个过程只花了不到五分钟。 “好快。”连祁究也不得不感慨秦让的办事效率。 秦让将工具箱交到祁究手里,微微喘气道:“很幸运,前台小姐姐刚好备有,说真的现在你变文明了,以前不是入室盗窃就是坑蒙拐骗,现在居然是去借。” 祁究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还是文明点好。” 他一边说,一边用工具箱里的螺丝刀拧开红色按钮上的螺丝。 秦让看得目瞪口呆:“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祁究忙着手上的活儿,全神贯注道:“如你所见,把这个凭空多出来的按钮拆开来看看。” 秦让:?!! …还可以这样的吗? 不是、这…这是允许的吗? 刚夸完祁究变文明了,他现在立刻就想收回。 第45章 404温泉街(15) 祁究熟练地挥舞着螺丝刀,理所当然道:“有什么不可以的,要随时保持对副本的好奇心、以及科学严谨的研究态度嘛。” “主要是这个呼叫按钮出现得这么诡异,真的有人忍得住不拆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吗?”祁究说。 秦让:“…你一定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学生。” 祁究笑:“我也可能是那只被好奇心害死的猫。” “不,你是那只有九条命的猫。”秦让啧声道。 “但愿如此。”祁究强行拆卸前台呼叫按钮的行为,让原本诡谲灵异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 这家伙身上确实有这样的特质,无论身处怎样的境况、遇到什么样的危机,总能以举重若轻的姿态去应对。 祁究手上动作很快,不到两分钟,他已经把按钮旁用于固定的螺丝都卸了下来,整个按钮帽也被他轻松地撬开—— “咦,这是个小娃娃吗?”按钮并没有连接电路,红色的塑料按钮帽后藏着半个拳头大小的洞,祁究打开手电筒朝洞里看去,里边以倒立的姿态放着一个穿着浴衣的日式娃娃。 闻言,秦让同样凑过来看,倒立日式玩偶脸上诡异的笑立刻让他头皮发麻:“…这玩偶太渗人了。” 秦让一直认为某些情况下玩偶是种很邪性的东西,特别是这类日式人面玩偶,总能让人联想到巫术、诅咒等很阴间的元素。 祁究却不以为意,他戴上橡胶手套朝洞里探手,在尽量不弄出声音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将倒立玩偶取了出来。 他发现诡异的玩偶下,还压着一小簇系了红绳和铃铛的头发。 在祁究掏出这簇头发的瞬间,放在他床头的鬼灯火焰蹭蹭蹭往上窜,说明这簇头发上有很强的阴气和怨念。 “草!这也太邪门了。”秦让顿时脸都吓白了。 祁究却毫不介意地用手套捏起头发,动作仔细地把红绳和铃铛拆下来,再顺手将头发扔进鬼火竹灯里:“来,小东西,开饭啦。” 这枚鬼火竹灯显然很爱吃这类阴气旺盛的“食物”,小鬼火苗噼里啪啦烧得手舞足蹈,一看就开心极了。 祁究的愉悦值也在瞬间涨了0.5点。 祁究笑:“真乖啊。” 他温柔地夸赞幼年鬼火竹灯。 小鬼火满足地舒展火苗表示感谢。 秦让:……他恍惚看到了奶娃娃的男妈妈是怎么回事?! 用鬼火烧完头发,祁究拿着红绳铃铛思索了片刻,随后他用厚厚一叠卫生纸和海绵将其包裹起来,再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 最后,他决定将这只装了诡异铃铛的盒子,放在障子门外的走廊上。 因为他很难避免铃铛发出声音,既然难以避免,就尽量阻止它在屋里发出声音就好了。 经过昨晚的测试,十二点后走廊与客房会被看不见的结界隔离开,到时候这枚铃铛再发出声音,就不关他的事了。 横竖他也不会听到。 接下来祁究开始研究这只日式鬼玩偶。 鬼玩偶是用桃木雕刻而成的,拿在手里很轻,但能明显看出玩偶雕工流畅制作精巧,绝非旅游景点粗制滥造的纪念品。 而穿在玩偶身上的浴衣同样是右领在外压着左领,这是代表往生者的浴衣穿法。 玩偶浴衣上的浮世绘图案和之前的应i召女郎小卡片风格相似,祁究猜测这两个物件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联系。 《旅客守则》很显然已经被“污染”了,假如夜里客房出现突发状况,相信守则的玩家按下前台呼叫铃,就会通过按钮装置推动玩偶触碰压在它身下的小铃铛。 「按钮」往往和「声音」相联系。 而副本里鬼怪杀人需要遵循一定的规则,铃铛声的出现很可能意味着污染的开始——是鬼怪可以动手杀人的信号。 至于这枚精致又诡异的玩偶…… 祁究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玩偶身上并无发声装置后,他将玩偶封存在一个装满填充物的盒子里,想着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做好这一切,他把装了玩偶的盒子交给秦让保管:“重要的东西还是放你这比较保险。” 秦让:“这样就可以了吗?” 祁究沉默一瞬,若有所思地摇头:“好像还是有点太单调了。” 秦让:……?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今晚泡温泉回来祁究的兴致似乎特别高。 “对了,”祁究突然看了过来,“我记得你之前随身带了一只很小的尖叫鸡,拳头大小那个,现在还在吗?” 秦让懵逼点头:“还在,怎么了?” 祁究笑:“那太好了,借我用一晚。” 秦让突然有种诡异的预感,他看了眼被拆开的按钮,又看了看祁究:“你该不会是想……” 祁究点头:“用尖叫鸡代替鬼玩偶,给晚上的不速之客制造点惊喜嘛。” 秦让:……这鬼真是太倒霉了! 虽然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尖叫鸡,但秦让到底还是把它交给了祁究。 “多谢,明天就还你。”如此承诺着,祁究将不明所以的尖叫鸡放进了墙洞里,随后他又熟练地重新扭动螺丝、将呼叫按钮恢复原样。 秦让有些担忧:“那个…万一夜里真的有不速之客按到了尖叫鸡,不会因为噪音引来更坏的事情吗?” 祁究:“不会的,我测试过,十二点后每间客房都会形成独立的结界,客房内的客人无法听到外边的声音,反过来也如此。” “原来是这样…”秦让这才反应过来,昨晚因为食物禁忌死了那么多人,但夜里他真的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待大功告成,被祁究“改造”过后的前台呼叫按钮看不出任何破绽。 祁究满意地收好工具箱,扔掉手套后又洗了两遍手,才躺回榻榻米准备入睡。 此时正好午夜十二点整,旅馆重新归于寂静。 就连窗外的风声、落雪压断枯枝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整间旅馆、他们身处的客房仿佛坠入真空的结界。 或许因为泡了温泉的缘故,祁究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祁究的睡眠变轻了。 略显潮气的风让他感觉有些冷。 风? 屋里门窗紧闭,不可能有风漏进来。 与此同时,密闭房间里的燃烧味越来越浓烈。 祁究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透过被子缝隙望过去,他发现自己和秦让之间多了一张榻榻米。 而榻榻米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色浴衣、长发覆面的鬼。 终于来了。 另一侧的秦让早就冷醒了,但他按照祁究所交代的,一直用被子裹着脸假装什么也看不到。 就连秦让自己都感觉很不可思议,按理说他这么害怕鬼的性格,此刻早该怕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了,但现在比起害怕,他更好奇这位阿飘什么时候去按他的尖叫鸡…… 学坏了…跟祁究在一起待久就耳濡目染学坏了。 这位浴衣长发鬼在榻榻米上静候了片刻,发现屋子里两位男客似乎睡得死沉,于是她只得满屋子飘了起来,试图引起房客的注意及恐惧。 按照正常规律,怨灵的出现会引起房内磁场的变化,即使睡得再沉的人也会因此醒来。 一旦客人从睡梦中醒来,特别是那些过本经验不足的客人,通常会被屋子里出现的异象吓得愉悦值下降、从而失去正确的判断力。 此时此刻他们会把被污染的《旅客守则》视为救命稻草,本能地根据守则上的内容做出选择,要么忽略掉别的警告叫醒室友离开房间、要么在慌乱之中按下「前台呼叫铃」。 无论哪一种,都可以视做是他们自行破坏了保护游客的规则。 守在暗中的怨灵们蠢蠢欲动,这是他们可以动手的信号。 但今天这间客房里好像出了点差错。 浴衣长发鬼绕着男客的两张榻榻米转个不停,甚至做出扯被角、滚弹珠、鬼压床等经典动作,但这两位男客却毫无反应。 晃了好几圈下来,浴衣长发鬼有点绝望了。 在这个副本里鬼有鬼的准则,她不能在旅客还没破坏保护守则的情况下擅自攻击对方。 但有一样,是她可以“代替”旅客去做的。 浴衣长发鬼沿着客房四壁转了一圈,终于在衣橱旁的墙上发现了这枚红色呼叫按钮。 按钮被挂在衣架上的大衣遮住了,她猜测是男客入睡前故意遮蔽了一下。 这间旅馆虽然有一套保护旅客的守则,但守则是有空子可以钻的。 比如她可以代替客人按下这个危险的按钮—— “咯咯咯——!” 尖叫鸡的惨叫声从墙里发出来,登时响彻整间客房。 浴衣长发鬼:? 爪子还停留在按钮上的她懵了。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铃声感觉不太对劲?不应该是风铃的声音吗? 浴衣长发鬼不死心,再次使劲按了一下按钮。 “咯咯!”尖锐刺耳的鸡叫把她吓了一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鸡叫吗?可此刻距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啊…… 鬼彻底被尖叫鸡的惨叫弄懵了。 被子里的秦让憋笑憋到肩膀颤抖不止,太荒唐了,在午夜的灵异旅馆听女鬼反复按尖叫鸡,这种事怎么想都太荒诞了! 但因为莫名荒诞好笑,秦让完全没感到恐惧,愉悦值非但没有下降,反而有一点向上波动的趋势。 祁究终于翻了个身,他从被子里露了个头:“好吵哦。” 鬼:“……”你是在嫌弃我吵吗? 如此想着她又鬼使神差地再次按下按钮—— “咯咯咯!” “我说,差不多得了,”祁究终于掀开被子坐起身,啧声道,“这玩意儿大半夜挺扰民的,我怕被隔壁的客人投诉。” 鬼:“……” 她和睡眼惺忪的祁究对视数秒,对方这幅习以为常的神态实在令她这个鬼感到震撼。 就这样,两人一鬼僵持了数秒。 一瞬间鬼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从没预料到会出现这么尴尬的情况。 最后是祁究打破沉默:“来都来了,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鬼:……?这个展开也是她没想到的。 借着窗外雪光,祁究终于看清鬼的面容。 刚开始他只觉得这位鬼小姐长得有些眼熟,努力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在事故大巴上捡到的乘务员工作证。 工作证上有乘务员本人的证件照。 他迅速翻出证件确认了一下,就是这张脸。 祁究重新正襟危坐,礼貌地问道:“晚好,我好像认识您,您是在旅游大巴上工作的久岛小姐对吗?” 鬼很显然愣了一下,眼神从茫然到逐渐清晰:“你…我…我…是的…” 祁究笑:“问一个很冒昧的问题,您还记得您是哪天出事的吗?” 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调查事故时间的机会,哪怕现在在他面前的是鬼不是人。 这个问题似乎让久岛小姐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她像是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人一般,突然抱着胳膊颤抖不止:“我…我想不起来…不清楚…” “没关系,”祁究温声安抚,继续问道,“您认识郁子小姐吗?” 久岛小姐脸上空白了一瞬,随即露出害怕至极的表情,她疯狂摇头。 祁究微眯起眼睛,他将鬼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点底。 这位郁子小姐和旅馆的鬼存在某种联系,且这种联系是绝对压倒性的,甚至是享有支配权的。 祁究又问:“那您认识小弥吗?” 久岛小姐瞬间瞪大双眼,浑身都在颤抖,她的表情从害怕变成愤怒:“都是她…那个孤儿…一切都是因为她…呜呜呜…都是她!” 孤儿?都是因为她? 虽然久岛小姐的话断断续续的,但祁究从里边提取到了似乎非常重要的信息。 难道旅馆当年发生大火是因为小弥吗? 久岛小姐提到小弥时用了“孤儿”,晚上在餐厅时小弥恍惚中也提到了想要之“物”是妈妈,难道那位夫人本是不该存在的吗? 夫人“不存在”这件事和爆炸火灾事故有关系吗? 祁究预感小弥将是这些错综复杂线索的重要突破口。 “都怪她…都怪她…我们都恨她…” 因为痛苦的死亡回忆被勾起,久岛小姐痛苦地缩成小小一团灵体。 祁究翻出之前在事故大巴上捡到的工作证,走过去蹲下身子,将它交到久岛小姐手上:“我想这是您弄丢的,我刚好捡到了,现在物归原主。” 久岛小姐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工作证拿在手里:“谢…谢谢你…” 祁究笑:“别客气,这是我应该为客人做的。” 暂时忘记自己是个鬼的久岛小姐停止了哭泣,她很快恢复了平静,随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体,微笑着对面前的「旅客」说:“旅游团的车子马上要出发了,祝您拥有一个愉快的旅程。” 说完,她就拿着工作证离开了祁究的客房。 在旁围观的秦让目瞪口呆:“…就这样?” 祁究:“差不多吧,现在可以把你的尖叫鸡挖出来了。” 秦让:……这是重点吗? 就在这时,系统发出“叮”的一声响—— 【恭喜您以「旅客」的身份平安度过旅馆危机四伏的夜晚,解锁生存币200】 【由于您让「过往的旅客」获得久违的平静,获得生存币奖励300】 【恭喜您开启支线「旅馆事故的真相」,请您积极获取相关线索将支线补充完整】 【目前支线进度:0】 【叮!系统检测到您的道具「老旧的收音机」修复程度有所更新,请您及时查看】 祁究:! 他迅速查看昨晚获取的道具「老旧的收音机」—— 【道具描述:外观十分破旧,似乎是前离职员工留下的破烂;功能描述(已变更):目前能正常收听一个频道】 第46章 404温泉街(16) 祁究兑换出这台「老旧的收音机」,他按下开关按钮,收音机里传来不稳定的电流声。 “滋啦…滋啦…”嘈乱的杂音听得人心烦意乱。 看祁究突然掏出一台收音机,不明就里的秦让懵了。 但现在祁究正全神贯注调试这台破旧收音机,虽然满腹疑问,但秦让到底还是憋住了,知情识趣地没多问。 祁究想到了什么,很快将频段调至hz,电流声截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女播音员略显沉重的嗓音—— 「突发事故播报!昨晚凌晨时分,某著名度假圣地404温泉街突发爆炸火灾事故,现场火势凶猛爆炸声持续不断,浓烟已经弥漫至街区数公里外。据悉,这场爆炸引发的大火持续燃烧已超过五小时,事故原因不明,有分析称本次爆炸是景区游客燃放跨年烟火导致,目前已造成21人死于该事故……」 事故播报的声音在深夜客房里回响,一旁的秦让瞬间睁大眼睛:“这…这不就是我们这条街吗…” 祁究迅速提取播报里的关键信息。 「有分析称本次爆炸是景区游客燃放跨年烟火导致」——这句话里藏着最重要的信息:事故发生的时间。 事故原因不论真假,但跨年烟火的话……说明事故发生在12月31日晚——1月1日凌晨。 这和女巫从鬼婴那问出来的1月4日有偏差。 秦让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这…我们究竟应该相信哪个时间?” 祁究:“鬼婴会说假话,收音机可不会。” 他当然更愿意相信从收音机新闻播报里获得的信息。 过了午夜十二点,现在已经是12月30日了。 他们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迫在眉睫。 秦让:“所以真是新年燃放烟火导致的吗?” “播报里说了,事故原因不明,这个只是推测的原因,而且烟火爆炸很可能是表象……”祁究若有所思地沉默下去,开始快速梳理现有的信息。 刚才久岛小姐提到过,小弥是这场事故的罪魁祸首。 虽然久岛小姐作为遇难者,她的话可能因为各种因素不全正确,但还是拥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而事故发生在新年之夜,新年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许愿」。 小弥也提到过,她来这儿是因为听说了温泉街的神社很灵,她有想要获得的东西…… 难道小弥在神社的「许愿」和这场事故有关,所以她成了久岛小姐口中的“罪魁祸首”? 有没有可能,烟火爆炸是表象,就和整个旅馆事故是副本的表象一样。 其实事故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因果? 看来得找个时间“拜访”神社一趟了。 冬日夜长,久岛小姐离开后时间尚早,两人又缩回被子里继续睡觉。 后半夜祁究睡不踏实,他做了个梦。 梦里火势凶猛,如藤蔓般疯长的熊熊大火将他困在长廊尽头。 这里不是温泉旅馆的长廊。 借着冲天火光,祁究看清这条铺着红色地毯、四周障子门上画着光怪陆离浮世绘的长廊。 这里是上次梦境里条弥漫着腻人喘i息声的长廊,也是神社的原址。 原来,那所神社的原址也发生过大火吗? 祁究并不认为这是巧合,甚至有一种可能性……是神社原址当年的大火致使阴灵汇聚,才导致了后来的旅馆事故。 毕竟这是个灵异主题的副本。 火舌如触手般朝祁究伸来,就在祁究退无可退之时,从火场中突围的小灰猫撒开腿朝他怀里蹦来。 祁究抱起小灰猫,飞快地检查了一遍确认它没被烧伤,有些不满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喵喵”小灰猫无所谓大火,只使劲往祁究怀里蹭。 “那家伙也在吗?”因为知晓身处梦境,被大火包围的祁究并没有表现得慌乱。 “喵喵喵” 燃烧声噼啪作响,火星子将这个绝望的夜晚照得亮如白昼。 大火阻断了他所有的退路,祁究抱着小灰猫,猫猫不停伸出舌头舔他被烘得滚烫的脸,试图给烧烫的祁究降降温。 “那家伙怎么把你带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呢?也太讨厌了。” 就在这时,突然“咯噔”一声响。 祁究身侧的障子门被人从里侧推开了—— “这位客人,外边天干物燥的,进屋里喝点冷茶降降温如何?”那位身着颓艳长袍、手上吊着一支长烟斗的“男花魁”倚在火舌蔓延的障子门旁。 今夜的他没佩戴面具,火光映照下,一双冷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正似笑非笑地看向火场中狼狈的祁究。 他甚至慵懒地吐了一口烟圈,烟气顿时与漫天大火融为一体。 时间在这一刻被定格了。 两双冷绿色的眼睛互相凝视、碰撞,在这个荒诞、诡谲又颓丽的夜晚。 祁究微微点头:“那就叨扰了。” 他早就想参观男花魁的“闺房”了。 男花魁弯起唇角:“请吧。” 祁究抱着猫咪躬身入室,障子门合拢的瞬间,漫天大火被薄薄的门扇隔绝在外。 火舌蔓延的剪影似远处摇摆的树影,婆娑斑驳。 屋里清凉,与走廊仿佛是不同的世界。 祁究落座,小灰猫也很自然在他肩膀落座。 这位男花魁俯身沏茶,祁究注意到今晚梦里的他没用□□敷面,发髻也随意地挽着,几缕黑发垂坠而下,微微滑动的喉结掩映在松散的长发里。 而他身后的白屏风被浅淡不一的血渍染红,屏风下架着那把长刀。 祁究很快收回视线,问道:“你知道郁子小姐吗?” “知道,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男花魁专心致志沏茶,似笑非笑说,“但有些问题只能你自己去找答案。” 祁究的视线停留在对方指尖,不言语。 “请。”男花魁挑起眼皮看他,双手将茶奉至祁究面前。 视线相触一瞬,祁究接过茶盏,当他低头看清盏中之物时,神情微变。 因为杯中盛着的并非茶水,而是某种猩红的液体。 甜腻的腥味扑面而来。 祁究用余光再度看了眼男花魁身后染血的屏风,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对方脸上。 男花魁咬着烟斗低低地笑,腾起的烟气让他面容变得模糊:“怎么?害怕吗?” 祁究只迟疑了一瞬,便端起杯盏将猩红液体一饮而尽。 这不是想象中的血液,而是某种滋味奇异、略带腥甜的酒。 “谢谢款待。”祁究望着对方同样灰绿色的眼睛说。 男花魁笑:“谢什么?” “你的酒、你的线索,还有……”祁究故意停顿了半秒,同样笑道,“还有临时工的佣金。” 男花魁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找到我,这次我会给你留下更有趣的东西。” 说着,他将咬过的烟斗交到祁究手里,整个人突然倾身向前,隔着桌子,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向祁究。 祁究没有躲闪半分,接住他的视线,同样不动声色地回视。 茶盏倾翻在地,男花魁身上半解的华服滑到锁骨处。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突然旁若无人地抬起手,用冷冰冰的指尖点了点祁究左耳耳后的位置。 那里有一道疤,还有自己留下的“咬痕”。 “比这,更有趣。”他在祁究耳边低语,手指一路向下,若即若离触碰祁究脖子上跳动的血管。 他的指尖很冷,祁究的睫毛不由自主颤了颤。 “是吗,我很期待。”祁究闭上眼睛的同时,微微扬起唇角。 腥甜的酒味萦绕齿尖,他知道梦要醒了。 早上八点半,天光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睁开眼的祁究迅速整理梦里获取的信息:神社旧址同样发生过火灾,同样是火灾,这和旅馆事故、和收音机里说的温泉街大火大概率存在某种因果联系。 而那家伙扮演的蛊人男花魁,似乎有某种血腥的乐趣。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熟悉的骚动声。 秦让熟练地将耳朵贴着门扇,听了半分钟后扭头对祁究说:“昨晚果然又有人出事了。” 两人洗漱完毕后立刻戴上面具出门,此时所有玩家已经聚集在走廊上。 令众玩家意外的是,昨晚没参与露天泡汤体验的小弥母女俩安全无恙。 出事的是101那位幸存的妻子、以及110工会小头目的小跟班。 时候尚早,旅馆的尸体清洁工还没来得及清理尸体,两具被烧得干枯焦黑的尸体保留着死前最后的姿态。 110小跟班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客房,他死前将一只手拼命朝走廊伸去,全身呈僵直扭曲的姿态,看样子是他半夜擅自打开了客房的门,犯了「24点后不可离开房间」的禁忌。 而101的房门同样洞开着,那位被烧伤的妻子僵直地坐在榻榻米上,她死前将右手高高举起,五指微微蜷曲像是在试图按下什么。 祁究猜测她是信了被污染的规则,神志混乱中按下了旅馆夜里出现的「前台呼叫按钮」。 副本里鬼怪杀人需要遵循一定的规则,比如旅客先犯了禁忌、在鬼的引诱下先行破坏了保护自己的规则。 这两位倒霉的玩家夜里一定出现了愉悦值下降的情况,才会选择相信被污染的守则,做出危险又冲动的举动。 夜里被吓坏的工会小头目现在已经回过魂来,他告诉众人,昨晚他们客房里凭空出现了一张榻榻米,而他的同伴因为被吓得愉悦值极剧下降,突然不顾他的警告,擅自打开了旅馆客房的门。 女巫对此不置一词,转而道:“已经可以肯定发生在旅馆里的是火灾事故,那条隐藏的规则我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现在已经可以确定——” 众人皆是一愣,女巫继续冷静地说:“请尽量不要穿着「红色衣物」出入旅店,如看到床上用品变成红色,请立刻按下前台呼叫按钮,联系前台为您更换。” 系统传来隐藏规则解锁的声音。 众人醍醐灌顶,既然禁忌是「火」的话,与火有关的红色同样被列为禁忌。 他们清楚记得101那位妻子温泉回来后换了一套红色睡衣,或许是因为她触犯了禁忌,昨晚灵异事故才找上她,并引诱她按下了“不存在”的前台呼叫按钮。 “红色衣物实际上只会增加夜里出现灵异事故的概率,可就算什么禁忌也没犯,灵异事件也有一定概率会找上门,昨晚我就超度掉了两个灵体。”女巫解释说,“我猜想是昨晚没人触犯自助餐禁忌,想要找替身的鬼着急了,就选择了夜里入侵旅客客房的方式。” 女巫的推测和祁究的想法一致。 114的粉毛女生抱着手臂说:“真巧,昨晚我们客房也‘劝退’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来怨灵们越来越活跃了……”蓝发双马尾女生愁眉不展,她转头询问女巫,“接下来您这边有什么具体计划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想参与到计划中。” 女巫点头:“我认为,我们必须赶在4号来临前超度、或想方设法解决掉旅馆内所有事故导致的怨灵,这样才能在大危机来临前离开副本。” “可超度怨灵这种事……” “不必过于担心,这是我的特长,”女巫深吸了口气,晃了晃缠满手臂的灵摆,微微蹙眉道,“不过今夜月亏能量不足,加之这两天我的消耗实在太大了,所以今晚还是保守策略为主,守株待兔,解决主动过来骚扰的怨灵就好,待过两日月满,我的能量大幅恢复了,再进行主动诱捕灵体计划,争取将它们一网打尽。” “我觉得可行,只要在4号来临前我们都是安全的。” “是,我们没这方面的技能,只能先苟两天再说了。” “而且副本既然设置了怨灵和事故,那超度怨灵肯定是重要的突破口。” “我也赞同这个观点,在死线来临前送走所有事故怨灵,副本应该就可以结束了。” “接下来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您尽管开口。” 众人开始热络地讨论破本计划,几乎所有人都同意女巫的观点:只要在最后的重大危机来临前,超度、或以其他办法解决掉事故遇难的怨灵,他们就能通关副本。 可真的是这样吗?旅馆事故只是最表层的谜底,清理掉事故遇难亡灵真的可以顺利出去吗? 祁究对此抱持怀疑态度。 但比方案可行性更紧迫的是,他认为女巫方推定的「遇难日」是有误差的。 “昨晚感谢你提供的‘惊喜’。” 与众人初步商讨完破本计划后,女巫经过祁究的身边时顺便道了个谢。 她一直认为这位推拿实习生是个特别的“npc”,需要重点观察和区别对待。 “早。”祁究秉持专业服务人员的态度微微颔首,“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为您做的。” 顿了顿,祁究主动说道:“对了,昨晚我收拾打扫客房的时候,发现一件前员工留下的奇怪东西。” 女巫敏锐地嗅到了线索的味道,忙追问:“是什么?” 祁究拿出那台「破旧的收音机」说:“是一台收音机,我以为它坏了,没想到试了试还能用。” 女巫眉头微拧:“收音机?” 祁究点点头,继续说:“我调试到其中一个频道,里边的新闻播报很奇怪,像是什么恐怖预言恶作剧,我想或许……” 女巫的眼睛亮了亮,急急问道:“可以给我也听听吗?” 祁究立刻点头:“当然。” 说着,他已经将频段调制hz,不稳定的电流声后是祁究听了无数遍的新闻播报—— 「突发事故播报!昨晚凌晨时分,某著名度假圣地404温泉街突发爆炸火灾事故,现场火势凶猛爆炸声持续不断,浓烟已经弥漫至街区数公里外。据悉,这场爆炸引发的大火持续燃烧已超过五小时,事故原因不明,有分析称本次爆炸是景区游客燃放跨年烟火导致,目前已造成21人死于该事故……」 女巫脸色骤变,敏锐如她,很快抓住了播报内容的关键信息,也意识到了「跨年」这个时间信息和自己从鬼婴处推断出的时间有偏差。 祁究露出服务人员机械且礼貌的笑:“我想…这则信息或许能给旅客们提供帮助,但也请不要太放在心上,也可能这则播报只是个恶作剧。” 女巫神不守舍地愣愣摇头,嘴唇动了动,可到底没说什么。 “您没事吧?”祁究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但愿我没打乱您的旅行安排。” 说完他收起自己的收音机,朝女巫微微鞠躬后,正转身打算和秦让折回客房。 “那个……”女巫突然叫住了他。 祁究顿住脚步回头:“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谢谢你,昨晚还有今天。”女巫深深看了祁究一眼后,也朝他鞠躬致谢。 祁究笑:“希望我的服务能让您体验到美好的温泉假期。” 祁究并不希望这位有能力的女巫因为时间推算偏差白送了性命,于是适当提醒了一下,毕竟他还需要女巫来对付怨灵方。 这个副本玩家间不存在竞争关系,与其单打独斗,不如让有能力的玩家制定pnb。 接下来,祁究打算双计划并行:女巫和剩余玩家负责事故怨灵清理计划的推进;而他则安心去找事故的真正真相。 两人回到房间后,立刻将障子门拉严实。 秦让现在有种大彻大悟、却又云里雾里的错觉,整个时间的脉络好像清晰了,但又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关键点。 他没憋住,问一旁刚摘下能面的祁究:“那个…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祁究:“去一趟神社,看看情况。” “哦,”秦让愣了一瞬,“诶不对,玩家不是不能随意出旅馆吗?最近也没听老板娘说什么时候才是温泉开放日,我们怎么才能去到神社?” 祁究:“别忘了那只是《旅客守则》对游客的约束,我们现在是工作人员,而且……” 他顿了顿,转而笑道,“我们是推拿手艺人,说不定有人请我们去提供服务呢?” 秦让刚想说哪能有这么巧的事,突然,有人叩响他们的房门。 “咚咚咚。” “请进。” “我是想来问问二位推拿老师今晚有时间吗?”前台少女推开障子门。 “有客人预约了我们的服务吗?”对于前台少女的出现,祁究似早有所料。 少女点头:“如果二位老师愿意的话,今夜可能要出门一趟了,「郁之汤」的守门老婆婆预约了两位的推拿服务。” 秦让愣住,说什么来什么。 这不,去神社探索的机会这就出现了。 祁究笑:“当然愿意。” 第47章 404温泉街(17) 祁究像昨晚一样提着鬼火竹灯,行走在被黑暗和死寂吞噬的街道上。 但今晚比昨晚顺利很多,用了不到十分钟,祁究就引着秦让来到「郁之汤」温泉场入口。 “你们过来啦,一路辛苦啦。”戴着能面的温泉老婆婆已经在此等候。 祁究:“希望没让您久等。” 老婆婆笑得和蔼:“没有没有,你们很准时。” 透过面具,老婆婆将新来的秦让打量了一遍,问道,“你们真是兄弟吗?” 祁究说谎说得坦荡:“是的。” 老婆婆喃喃道:“好奇怪,你们俩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呢,完全不像是兄弟俩嘛……” 秦让立刻紧张得绷紧肩膀,祁究笑着转移话题:“我哥哥的推拿技术比我好,所以今晚特意让他过来给您提供服务。” “那太好啦,我这把老骨头是应该好好按一按了。”被强行岔开话题的老婆婆很快忘记刚才的疑惑,笑咯咯道。 今晚非温泉开放日,整个「郁之汤」没有客人,浓郁的硫磺味弥散在潮湿的白雾里,遥遥能看到雾气中摇曳的黄色油灯,木屐踩在石叠路上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整个「郁之汤」静谧得仿佛与世隔绝。 但在白雾最深浓之时、在绝对的寂静中,祁究隐约能听到细碎的喧嚣声。 像是沉浸在纸醉金迷里的男男女女的笑声和歌声,热闹得诡异的声音随雾而来,顷刻又被风吹散,让人捕捉不到半分痕迹。 踩在石叠上的秦让狠狠哆嗦了一下,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你有听到什么诡异的……” 祁究还没来得及回答,戴着能面的老婆婆就立刻回过头来:“嘘!” 她将食指压在面具所绘的嘴唇上,示意秦让不要出声。 秦让立刻吓得噤了声,浓稠的白雾覆盖而来,他再不敢东张西望,怕真的看到什么脏东西,于是低着头看自己的木屐和脚尖。 两人跟在老婆婆身后,随她进入给客人提供的温泉休息室。 老婆婆说现在因为客人太少,这个休息室也几乎处于半废弃的状态,已经成了她个人的起居间。 “切记,温泉场内禁止大声喧哗哦,特别是白雾弥漫的时候。”老婆婆语重心长地交代说。 秦让没忍住问道:“刚才我好像听到温泉池那边有奇怪的声音,所以……” 老婆婆咯咯地笑:“这很正常嘛,毕竟温泉汤池人来人往的,总会有点吵闹。” 她这么说,秦让更觉毛骨悚然了,他哆嗦了一下道:“可…现在明明不是开放日…没有人啊…” 老婆婆颇为感慨道:“现在是没人,可曾经这里可热闹了,人们的情绪早把这里浸染透了,即使现在没人,偶尔也会在浓雾里听到当年的喧嚣。” 趁秦让给老婆婆推拿,祁究做出闲聊的样子,问老婆婆说:“我听一位客人说,温泉隔壁那座神社很灵验来着。” “是呢,以前来温泉度假的年轻人都喜欢去神社祈愿求签,但是嘛…”老婆婆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当地人很少去的。” 祁究和秦让立刻对视一眼:“这是为什么呢?” 温泉老婆婆作为一位年长的npc,祁究相信副本里没有比她更了解神社信息的人了。 老婆婆回忆过去说:“好久以前,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有一些关于这座神社的怪谈,说神社里困着一位可怜的女人,她白面红唇,身着猩红华服,脚上穿着黑漆桐木制成的高下駄,发髻高高隆起,模样极美极艳。” 祁究忙问:“这位被困的女人叼着烟斗吗?” 老婆婆想了想,摇头:“这倒是没听说过。” “传说在没有月亮的夜晚,隔着神社的大门,可以隐约听到里边传来女人的笑声、哭声…甚至还有欢爱时的呻i吟声,所以附近的长辈夜里是不让小孩们在神社门外玩耍的。” 祁究:“咦?可那座神社不是求姻缘的吗?” “是呢,但怪谈里真真假假的,谁知道呢?”老婆婆继续说,“还有更诡异的说法,在冬日下雪的夜晚,如果哪位晚归的温泉客路过神社,听到女人的声音后还不赶紧离开,甚至凑到窗户下继续偷听里边的动静,就会看到神社的窗户纸变成潮湿的红色,就像是被血染透了一样,啪嗒啪嗒,窗纸渗出的血水还会滴在晚归者的衣服上呢。” 温泉老婆婆用苍老的声音描述神社古早的怪谈,正为她推拿的秦让吓得手都僵了。 他隔着面具偷偷看了眼祁究,这家伙依旧不动声色。 “按规定,神社夜里关闭后是熄灯熄火的,但总是有晚归的客人,在神社关闭后看到里边点着灯,他们是这么描述的:隔着窗户纸看神社里亮堂堂的,像是有火光在闪烁一样,”老婆婆叹气道,“可神社夜里怎么会有火光嘛!” 祁究:“神社以前发生过火灾吗?” 老婆婆想了想,摇头:“我印象里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祁究眉头微拧,难道梦里的的大火并没有发生在现实的神社里吗? “我以为熄灯熄火的规定,是因为神社有什么历史事故原因,所以格外小心些。”祁究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就不清楚了,好像是从我出生开始,神社就有这样的规定,就和那些怪谈一样古老。”老婆婆描述说。 “这样啊…”祁究犹豫了片刻,突然问道,“对了,您认识郁子小姐吗?” 老婆婆仔细地回想了一阵:“不认识,名字有些熟悉,但…” 思考了片刻,老婆婆终于放弃了,摇头说,“想不起来了,大概叫郁子小姐的客人很多吧。” 推拿进行得很顺利,很快,秦让已经熟练地为温泉老婆婆完成了服务。 两人坚持没收取老婆婆的费用,老婆婆坐起身:“那怎么好意思呢?你们年轻人赚点生活费也不容易的。” “对了,待会你们是直接回旅店吗?”老婆婆问两位年轻人。 祁究边收拾推拿用具边回答:“不瞒您说,我和哥哥打算回程的时候去隔壁的神社看看。” 他并不打算对老婆婆隐瞒自己的行程,毕竟很可能从对方嘴里再问到些有价值的信息。 “待会就去吗?”老婆婆微微一愣。 祁究笑:“是啊,毕竟从旅馆出来一趟不容易。” “请问,您有什么建议可以给到我们兄弟俩吗?”祁究不放过任何询问线索的机会,追问道。 老婆婆深深地看了眼祁究,语重心长地警告说:“记住,如果神社里的绘马变成了黑色,请尽量不要使用,据说那是沾染了怨灵怨念的绘马,写下的愿望将会被送到怨灵那里。” 绘马,是人们前往神社祈愿时使用的五角形奉纳物,大多数是绘有独特图案的木板。 “还有,跨入鸟居之前记得先鞠个躬,夜里不要把明火带进神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们当地一直是这么流传的,还是谨慎些为好。” 闻言,祁究微微愣住:“我明白了,谢谢告知。” 只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既然有黑色绘马的存在,那就证明了神社里存在脏东西。 “对了,既然你们不愿意收我的推拿服务费,我就把这个给你们吧,”说着老婆婆将一枚指头大小、形状似子弹头的吊坠递给祁究,交代说,“吊坠里放着镇压邪祟的咒文,虽然能量有限,但在紧急关头或许可以帮你一把。” 温泉老婆婆对这位新来的年轻人印象非常好,并不希望他出事。 “谢谢您,”祁究收好咒文吊坠,朝老婆婆鞠躬致谢,“以后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老婆婆拍拍他肩膀:“真是好孩子,既然你们已经计划好了,那就早去早回吧,注意安全。” 两人告别温泉婆婆后直接前往神社。 原本只有黑暗和死寂笼罩的温泉街突然漫起大雾,浓稠的白雾像一张白色的巨网,将不小心闯入的旅人困在其中,让旅人失去前行的方向,消磨掉他们内心的安全感。 明明不是特别冷,秦让却抱着手臂狠狠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听温泉婆婆讲了一晚上神社怪谈,现在他遥遥看向这座破败的神社,总觉得神社一扇扇漆黑的窗户里,隐隐约约透出摇晃的火光。 他甚至听到女人的哭笑声顺着浓雾萦绕而来,像蜘蛛丝一样将他缠绕其中。 “秦让,注意愉悦值。” 祁究冷静的声音将秦让拉了回来,秦让恍惚了一瞬,才发现自己的愉悦值正缓慢下降。 “哦哦,刚才我差点…” “街上的雾很容易让人分神。”祁究将老婆婆给的吊坠交到秦让手里,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鬼火竹灯,青绿色的火焰烧得更旺了。 随着浓雾弥漫,街上的怨灵似乎更活跃了。 真是个令人不安的夜晚。 从「郁之汤」到神社不过是十多米的距离,但两人却有种走了很久的错觉。 这座破败的神社沉在雾色里,今晚一盏纸灯都没有亮。 祁究发现,就像是刻意欢迎他们的拜访一样,神社大门上的锁头不知何时松开了。 也好,省了一个开锁的道具。 祁究依照温泉老婆婆的交代,跨过鸟居之前先鞠了个躬,随后也并没有冒昧地推门入内,而是效仿前台少女的模样,先抬手轻轻叩了三下门,等待了数秒确定门内没任何动静后,才对着神社门内说:“深夜打扰了。” 说完,突兀的“咯吱”声在死寂中响起,他推门入内。 被尘封已久的空气重新流动,祁究动了动鼻子,熟悉的燃烧味弥漫在密闭的空间里。 可温泉老婆婆说过这间神社并未遭遇过火灾,为什么会有和旅馆一样的燃烧味呢? 难道因为火灾发生时还没有神社?而是那座伫立在游街上、用来招待欢客的「郁之屋」? 为了保险起见,祁究遵循温泉老婆婆的话,将他的鬼火小竹灯放在了神社之外的鸟居处,从道具栏里兑换了两把手电用于照明。 “祁究,你看这个。”秦让已经掌握了炉火纯青的找线索技巧,他举着手电朝神社大门右侧的石牌照去。 祁究顺着手电的光,注意到石牌上刻有《神社守则》—— 1.通过每一道鸟居之前请先行鞠躬; 2.本神社禁明火,请勿在此吸烟或燃香; 3.神社为参观游览的游客提供了绘马,旅客进入神社后,请自取绘马写下自己的愿望,并留下自己的姓名; 4.请在绘马的背面写下您愿意为此付出的代价,并将写好愿望和代价的绘马挂置在祈愿架上; 第二条规则再次应证了祁究对神社原址被烧过的猜想。 但第三第四条规则就有点棘手了,简言之,神社强迫进来参观的游客使用绘马进行祈福许愿,还要为自己的愿望付出一定的代价。 秦让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绘马自取处」,待他看清那些提供给游客的绘马后,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神社提供的绘马全都是黑色的,也就是温泉老婆婆警告过的、被怨灵怨念污染的绘马。 “这…我们这要怎么办?”秦让不知所措地看向祁究,“神社规则上说,进来的游客要在绘马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和代价,可这个绘马明显是被怨灵污染的…” 祁究并没有执着于规则,而是走到祈愿架前,目光飞快流连于已经写好愿望的绘马:“先不着急考虑《神社规则》的事,我们先找到小弥的绘马寻找线索。” 秦让愣了一瞬:“小弥的绘马?你的意思是…?” 祁究微眯起眼睛,聚精会神地浏览祈愿架:“事故发生前那个跨年夜,她一定来过这里。” 虽然他们现在的时间线还没走到跨年夜,但祁究相信副本里「爆炸火灾事故」和「玩家的时间线」是表里世界的关系,「里世界」即小弥生活的“现实”,在那里跨年夜火灾事故已经发生了,作为在「表世界」闯关的他们才会看到温泉街荒芜又怪诞的现象。 而根据那家伙给出的梦境提示、小弥模糊混乱的只言片语、以及收音机里的信息,祁究判断「神社」是连通表里世界的空间,也是串起那些零碎线索的绳索。 秦让听得云里雾里,但多次配合下他已经习惯祁究的风格,也习惯了不要去深思为什么、而是以最高效率完成祁究的计划,毕竟他知道自己永远跟不上那家伙脑子转动的速度,问了大概也率是一头雾水,还不如撸起袖子干。 经过一个副本的“入室偷窃”训练、加之欧皇体质的加持,秦让找东西的速度是寻常人望尘莫及的。 “找到了!是这个应该没错!” 很快,秦让从祈愿架上几千块写了愿望的绘马中,敏锐地找到了署名小弥的黑色绘马。 “得罪了。”虽然内心有点抗拒,但秦让到底还是踮起脚尖取下别人的绘马牌子。 祁究用手电照过去,只见绘马上留有少女稚嫩的笔迹—— 「我想忘掉妈妈已经离开这件事,让妈妈重新活过来吧,或者让我重新回到妈妈的身边」 「祈愿人:小弥」 原来夫人先于爆炸事故离开了小弥。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当时祁究问小弥想到神社来求什么“事物”时,小弥眼神茫然地说出两个字——妈妈。 秦让心中震惊,迅速翻到写着许愿者代价的背面—— 「我愿意为此付出我的一切,包括我剩余的生命」 秦让握着小弥的绘马,嘴唇颤了颤:“这…?” “大概能捋清楚了,小弥为了回到妈妈身边,在神社里和邪灵做了交易,这很可能是导致爆炸火灾事故的「因」,”祁究露出了然的神情,“收好这枚绘马,我们把它给小弥带回去。” 祁究猜测夫人很可能死于某次意外,跨年夜当天,失去母亲的小弥才会来到这座神社许愿。 而小弥在愿望里提到过,她想要忘记妈妈已经离开这件事,所以她才会忘记夫人已经过世的事实、忘记黑色绘马上自己和邪灵的交易、甚至忘记因此引发的灾难。 小弥很大可能是这个事故的「起点」,也是副本的「解」。 至于小弥和夫人为什么会以玩家的身份活在副本里…这个大概需要在小弥恢复记忆后才能知道真相了。 祁究重新看向架子上几千块黑色的绘马,同样注意到每块绘马上都系着红绳和小铃铛。 昨晚他拆掉「前台呼叫按钮」后,在墙洞里找到的一簇诅咒头发上,也系着同款红绳小铃铛。 而铃铛的声音则是鬼怪可以攻击游客的信号。 祁究猜测,旅馆事故里死亡的怨灵正被神社里强大的邪灵力量控制着,很可能类似于伥鬼般的存在。 如果真是那样,女巫超度旅馆怨灵的计划可能是无效的。 旅馆的怨灵很可能只是混淆选项,因为这些系着红绳铃铛的怨灵仅仅是邪灵的伥鬼,即使成功让所有旅馆怨灵们安息,也没办法真正打破邪灵的能量离开这个副本。 而神社里弥漫的燃烧味表明,这位躲在伥鬼背后的强大邪灵同样是被火烧死的,并且由于某种原因,现在的它被困在神社里,身上力量没有得到真正释放。 成功获取小弥的绘马后,两人开始试图离开神社。 可诡异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神社内部并不大,他们沿着原路返回,可怎么也找不到神社通往温泉街的大门,也看不到来时的鸟居。 白雾越来越浓,浓到几乎吞没祁究手电的光线。 两人绕着院落和祈愿架转了好几圈,那扇挂着锁链的大门真的消失在浓雾里。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秦让抱着胳膊微微发抖,他也分辨不出此刻自己是害怕还是觉得湿冷难耐。 祁究:“鬼打墙吧?要不你试试小弥的办法?” 秦让:“啊…你是说热尿淋头吗?现在我可尿不出来。” 祁究:“开个玩笑,我们出不去,大概率是因为没完成神社给旅人定下的规则。” 秦让恍然:“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们没许愿?” “可温泉婆婆交代过,黑色的绘马是被邪灵污染的,尽量不要用…”看祁究这幅若有所思的模样,秦让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祁究:“但不用的话,我们可能在神社困到死也出不去,而且…” 他话说到一半,便径自朝放置绘马的台面走去。 秦让愣了一下,慌忙跟上他的脚步:“而且什么?” “既然改变不了神社规则,也改变不了绘马的颜色,那我们就控制愿望好了。” 说着,祁究已经拿起一块黑色的绘马,在绘马正面写下愿望—— 「和郁子小姐见面」。 第48章 404温泉街(18) 毕竟,比起胡乱猜测那位郁子小姐的身份,不如直接将对方召唤出来见一见好了。 写好「和郁子小姐见面」的愿望后,祁究将绘马翻过来,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提笔写下了代价—— 「面议」 在旁围观的秦让震惊:“…话说你这个代价…真的没问题吗?” 祁究耸耸肩:“我和这位郁子小姐也不熟,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可不得先见面了解彼此后,再谈条件吗?” 秦让无语:“……” 好家伙,他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和邪灵交易时,代价直接写「面议」的,这又不是和hr谈薪资! “见面聊一聊,我想这样对交易双方来说都有好处嘛。”祁究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他敢和郁子小姐开出「面议」这么离谱的条件,一是他确实不了解这个躲在伥鬼背后的邪灵;二是他笃定郁子小姐会答应见面的请求,无论他写什么代价对方都会出现。 毕竟,他已经直呼邪灵名字「郁子小姐」了,难道邪灵不会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吗? 秦让满脸踌躇地拿起一块绘马:“轮到我了…” 神社里只有被怨念污染的黑色绘马,可他并不愿意和邪灵做交易。 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受限于规则的他们就没办法顺利离开神社…… 就在秦让犯难之际,祁究斩钉截铁地说:“你不用许愿了。” 说着他还顺势扔掉秦让手里的黑色绘马。 秦让懵了,不解道:“诶?真的吗?可规则上不是说…” “规则上只说了旅客进入神社后,请自取绘马写下自己的愿望,但没强调是每位旅客,我想只要进入神社的旅客中有人这么做了,就是符合规则的。”祁究提醒说。 秦让怔了怔,恍然道:“…也对哦,规则上没说是每个人!” 既然副本可以给他们设文字游戏的陷阱,那同样的,他们也可以钻副本规则文字的空子。 到时候如果行不通,他再想办法许愿就好,能省则省,争取将风险和损失降到最低。 祁究将写好愿望的黑色绘马用红绳铃铛系好,而后微微垫起脚尖,将其挂在祈愿架最上层的位置。 秦让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温泉婆婆的咒文吊坠还给祁究:“我感觉还是你来收着吧,你和邪灵做了交易,比较危险……” 祁究收下吊坠:“也行。”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这时,神社庭院的夜雾被风扬起,浓稠的白色瞬间糊住祁究的视线,他如陷落浑白沼泽,周遭一切都在刹那间被浓雾吞噬不见了踪影。 “叮铃铃、叮铃铃……” 祈愿架上绘马的铃铛声此起彼伏,在浓白中像浪潮般连成一片,潮湿的白雾也变成无数花白的噪点,尖锐的铃铛声裹挟着无数噪点铺面而来,为了防止愉悦值下降,祁究迅速闭上眼睛。 直到感觉噪点退潮、尖锐的铃声也渐渐变弱,诡异的脂粉味、以及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将燃烧味取代,祁究才缓缓睁开眼睛。 浓烈的红色扑面而来,祁究置身在画满光怪陆离浮世绘的长廊上。 他只恍惚了半秒,就意识到现在自己正身处神社邪灵织造的幻境——「郁之屋」。 走廊尽头的墙壁变成一扇半透光的障子门,纸门内烛火摇曳,身着盛装、高高挽着发髻的女子剪影出现在门后, 和前两次的梦境不一样,门后的女子既没有长烟斗、也没有猫。 虽然只是一道模糊的剪影,但祁究心里几乎已经肯定,郁子小姐不是那家伙。 原本节奏变快的心跳也在瞬间冷静下来,不可否认,他莫名有一点失望了。 看来郁子小姐这条线索,要比他预计的更复杂。 祁究很快消化掉自己的情绪,他上前两步,轻声叩响长廊尽头的障子门:“打扰了,我来赴郁子小姐的约。” 叩了门,他礼貌地退后两步,等候对方回应。 令人紧绷的沉默蔓延了两秒。 随着“咯吱”一声响,障子门终于被人从里侧推开了。 一位花魁打扮的美丽女子坐在门内,她手里持着一把被血染红的团扇,用扇面遮了半边脸。 确实不是那家伙呢…… 祁究心里最后一线希望也熄灭了,戴着能面的他微微垂下眼皮。 那位盛装的花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祁究:“是,从别的客人那听说了您。” 郁子小姐:“为什么想要见我?” 祁究:“我想,应该没人不想见您。” 郁子小姐愣了一下,随即咯咯咯笑了起来:“你倒是有趣,从没人在绘马上写过要和我见面的愿望,更没有人在代价上写「面议」。” 她尖锐的笑声刺痛祁究的耳膜,祁究的愉悦值也开始有下降的迹象。 但祁究依旧不动声色道:“但是您还是愿意见我,对吗?” 郁子小姐笑得肩膀微颤,插在发髻上的簪子被她摇晃得叮当作响:“说吧,你见我是为了什么?” 祁究开门见山问道:“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被困在神社里。” 郁子小姐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了,她悲伤地微微垂下眼皮,半晌,她将苍白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述说道:“因为我怀了武家的小孩,武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要彻底抹掉这个丑闻、抹掉我的存在,所以只能用一把大火把我和孩子烧死在这里。” 祁究重新抬起眼皮看向郁子小姐,浓妆的花魁悲伤地垂着眼皮,那面染血的团扇始终遮住她的下半边脸。 团扇的扇柄上挂着绘马同款红线铃铛。 祁究还注意到,郁子小姐十指上也缠着同样的红线,这让他想起操纵玩偶的人偶师。 “那场大火毁了一切,后来温泉街的买卖渐渐冷清,时代变迁,最后盛极一时的花街变成了旅游度假区,这间「郁之屋」就被改造成了神社,我的灵魂也永生永世被困于此。” 似乎因为回忆起痛苦的往事,郁子小姐低低地呜咽起来。 花魁因为身怀高位之人的小孩被抹杀的故事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太过于合情合理了,反而让祁究心生怀疑。 毕竟,在汤池污秽之物的描述里,这位郁子小姐并非如此柔弱痴情的女子。 “我很遗憾,”祁究并未透露自己的怀疑,继续问,“那场大火后,这里的阴火一直在蔓延至今吗?” 郁子小姐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是这样的,因为我的怨念长困于此,这场火永远也灭不掉。” 说着,她透过染血的扇面,偷偷看了祁究一眼。 但祁究面上戴着「十六」面具,她看不清这位年轻人的表情。 祁究不动声色继续问:“可以告诉我,您为什么选择了小弥?” 郁子小姐微微一愣,看向祁究的眼睛轻轻眯起:“你是说那位能量很强、母亲已经去世的可怜孩子吗?是她主动将自己奉献给了我,所以嘛……意外就发生了。” 祁究面上不语,这场事故真的可以概括为「意外」吗? 无论郁子小姐的身世真假,但她的话应证了祁究一直以来的猜测:因为强大怨念充当了燃烧物的关系,百年前花街那场大火转化成了绵延不绝的阴火,一直在这条温泉街看不见的地方燃烧着。 天生拥有通灵能力的小弥因为和郁子小姐做了交易,郁子小姐利用她的能量场作为连接,将绵延百年的阴火引到了现实中的温泉街,于是造成了跨年夜那场二十一人丧生的惨烈火灾。 百年前花街的大火是温泉街事故的「因」,旅馆跨年火灾事故是「果」。 小弥的交易是连通这场因果的「钥匙」。 要真正阻止即将降临的火灾事故,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解决掉连通这场因果的「钥匙」,要么从根本上切断当年的「因」。 至于郁子小姐为什么这么做,祁究猜测,被困于此的她或许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吞噬活人的性命维持自身的延续。 比如通过这场事故,利用阴火引发事故,从而将二十一位游客的生命转化成更强的怨念来维持自己,同时让死去的游客成为自己的伥鬼。 见祁究不言语,郁子小姐突然咯咯咯笑道:“我已经满足了你的条件,见了你,你是不是应该履行义务,给我提供代价了呢?” 祁究切入正题:“您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郁子小姐似乎一直在等他这句话,她看了眼祁究裸露在外的脖子,偷偷咽了口唾沫后,又楚楚可怜地垂下视线:“让我喝一口你的血,我或许能恢复些力量挣脱神社的镇压,积年累月生长在我灵体里的怨念也会因此消散,这样一来,这场烧了百年的阴火就能消下去了吧…” 祁究微微扬眉:“这样就可以了吗?” 郁子小姐苦楚一笑,用余光偷偷窥向祁究:“我并无太多奢望。” 短暂的沉默。 突然“叮铃”一声响,郁子小姐将一枚黑色绘马抛至祁究面前。 那是属于祁究的绘马,绘马正面写着「和郁子小姐见面」的愿望,而背面的「面议」已经被改成了「让郁子小姐喝一口血」。 祁究微眯起眼睛,原来如此,无论自己写下什么样的代价,对面的邪灵都会将其改成对它有利的交易,狡猾得很。 自己似乎没有退路可选呢…… 千钧一发之际,祁究打开自己的技能面板,距离值夜那晚已经过去了两天一夜,「npc限时聘用书」显示早已冷却完毕。 “系统老师,我可以给召唤出来的npc员工分发武器和道具吗?”祁究询问系统。 【当然可以,您是老板,自然可以指定他们的道具】 “我明白了,”面具下的祁究弯起唇角,交代系统道,“麻烦您将这枚咒言吊坠提前交给待会过来打工的npc,交代她把吊坠当子弹用。” 温泉婆婆给的吊坠正好类似子弹的形状,很适合放在枪膛里。 【收到,请问您现在是否立即启用npc限时聘用书】 “是。” 【尊敬的旅人您好,限时聘用书技能已经启动,现在您可以召唤一位npc为您打工】 【注意!技能冷却时长为24h。且召唤的npc须来自已完成终结任务的副本】 【警告!达成以上条件后,当npc对召唤者的好感度过低时,有召唤失败的可能性。召唤失败三次将自动进入冷却期】 【请问您想对哪位npc发放限时聘用书?】 “请对暴走的罗塞蒂小姐发放限时聘用书,谢谢。”祁究对系统说。 【限时聘用书已经发放,请您耐心等待片刻】 【本次聘用时效:5分钟】 【叮!召唤成功,但由于罗塞蒂小姐正忙着处理私人事务,她将在一分钟后抵达】 【注:等候时间不消耗聘用时长及费用】 【咒言吊坠已经成功交给罗塞蒂小姐,请您放心】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祁究要想办法拖延一分钟的时间。 密闭的长廊突然扬起了大风,周遭铃声大作,仿若夏夜急雨催打山林,又似无数招魂的咒言齐齐响起。 原本跪坐在走廊尽头的郁子小姐突然站起身,她抬手取下发髻上的发簪,一头乌黑长发瞬间散落。 骤起的狂风扬起郁子小姐的深红长袍,她的长发像水蛇般在风里浮动。 她身后染血的屏风被风扬起,露出藏在屏风后无数个排列整齐的日式玩偶。 玩偶脸上裂开诡异又苍白的笑容,和祁究不久前从「前台呼叫按钮」里挖出来的诅咒玩偶一模一样。 看来躲在背后操纵旅馆鬼怪的邪灵,真是这位被困于神社里的郁子小姐。 血扇半遮面的郁子小姐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只要给我喝一口你的血,一切可能就会结束。” 说着,郁子小姐终于移开遮住下半边脸的血扇,露出两瓣猩红潮湿、裂至耳根的唇。 这双将脸一分为二的唇,让祁究想到了怪谈传说中的裂口女。 伴随着郁子小姐咯咯咯的笑声,鲜血不停从她嘴唇的裂口流淌滴落,染红她的脖子和衣襟。 “没问题,”祁究面无惧色,他将黑色绘马握在手里把玩,声音冷静非常,“但在此之前,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他需要拖延至少一分钟的时间。 “什么?你说。”已经将祁究视为池中鱼的郁子小姐心情似乎很好,她津津有味地舔了舔自己嘴唇裂口上的血。 祁究:“您认识另一位很会蛊人的男花魁吗?他吊着长长的烟斗,养了一只灰色的猫咪。” 郁子小姐神色微顿,眉头微微蹙起:“你认识他?” “有幸见过。”祁究回答。 郁子小姐眼神闪烁,质疑地看过来:“你想要找他?” 祁究笃定点头:“我答应过要赴他的约。” 郁子小姐深深地看着祁究,随即狂乱地笑了起来:“你找不到的、没人能找到他,他再也没回来过,他不会回郁之屋了……” 祁究静静地看着发狂的郁子小姐,不言语。 面具下的他微微扬起唇角,说什么呢,自己已经连续两天和那位男花魁在梦里见面了。 郁子小姐似乎无故被激怒了,她瞬间收起狂笑,露出狰狞又血腥的表情:“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接下来,轮到我享用你了。”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身体化成一道红色的残影朝祁究冲去,祁究和她见过的所有猎物都不一样,他既没有吓得屁滚尿流四处逃窜,也没有匍匐在地哭喊求饶。 这个戴着能面的年轻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甚至没有向后退半步,只是稍微抬起眼皮看向这位血腥狰狞的花魁小姐。 郁子小姐疯狂吞咽唾沫,越是靠近,她越是能分别猎物的美味程度。 她几乎从未嗅到过如此诱人鲜美的味道,这个年轻人一定非常可口…… 长长的指甲从她苍白的手指生长而出,郁子小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笑声,可就在她朝站立不动的青年伸出手、准备一口咬上他的脖子享用鲜美血液时,一道身影突然挡在祁究面前。 穿着玫瑰色礼服、拥有一头张扬红发的少女出现在走廊上,她右手持枪,微微歪着脑袋,对着郁子小姐的方向疯狂按下扳机。 “砰砰砰——!” 如雨点般密集的枪声响彻密闭走廊,子弹强大的冲击力让身为怨灵的郁子小姐连退数步。 踩着高高舞鞋、似乎刚被从舞会上被召唤过来的罗塞蒂脾气十分暴躁,她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步步紧逼,似乎已经把这个花魁模样的邪灵当做自己练枪的靶子。 直到那枚咒言吊坠从枪口i射出,正正射穿郁子小姐的喉咙,鲜血从她的裂口和弹孔中喷射而出,这位倒霉的花魁瞬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咒言的镇邪能力叠加罗塞蒂小姐的枪火,直穿这位裂口花魁的要害。 她面目狰狞地蜷缩在地,用一种即哀怨又愤怒的眼神看向罗塞蒂身后依旧站立不动的祁究。 祁究脸上的「十六」能面在混战中裂了一条缝,此刻他只稍微上前一步,这幅面具就经不住裂成了两半,从祁究脸上滑落在地。 “啊呀,怎么就坏了,这可怎么和旅馆老板娘交代呢。” 祁究躬身捡起面具,一瞬间,他和蜷缩在地的郁子小姐四目相对—— 只见郁子小姐脸上的哀怨和愤怒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强烈到令她面目扭曲的震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祁究这张脸,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一样。 第49章 404温泉街(19) 祁究捡面具的动作微顿,他维持着躬身的姿态,将郁子小姐脸上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 一瞬间,祁究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郁子小姐是这个副本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在看到他的脸后露出不可置信表情的npc。 也就是说,那家伙的角色只和副本的「里世界」有连接,只有顺着郁子小姐这条线往下摸索,才能挖出被系统废弃的剧情线。 “郁子小姐,你认识我吗?”祁究稍稍凑近,明知故问。 他效仿那个吊着烟斗的家伙,故意用一副慵懒又冷淡的语调,说话间还不自觉扬起唇角。 只见匍匐在地的郁子小姐浑身发颤,被血染红的五官极度扭曲,脸上的不可置信已经变成了恐惧:“对…对不起…我…错了…” 郁子小姐喉管已经被从枪□□出的咒言击穿,她苍白的手指死死按住脖子上的血窟窿,粘稠的血液汩汩渗透她的指缝。 “还记得吗?我是谁?”祁究凑近一步,用似笑非笑的语气低喃,蛊惑她说出对方的名字。 郁子小姐几乎将眼珠瞪出眼眶,她下意识向后瑟缩半步,梗着脖子浑身颤抖:“你……!” 可惜她没来得及将对方的名字说出口,花街幻境就崩塌了。 深红的长廊顷刻化作浓稠的墨汁,像潮水般翻涌褪去。 画在障子门上光怪陆离的浮世绘图景也在瞬间分解离析。 真是的,还没找她赔偿弄坏的能面呢,怎么就跑了呢。 “祁究?祁究!你终于醒了,特么刚才吓死我了……” 幻境开始时祁究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秦让吓得嗓音都变了。 “卧槽!这、这位是…罗、罗塞蒂小姐?!”秦让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位凭空出现、穿着玫瑰色礼服、拿着手i枪把玩的红发少女,他一口气没捋顺又绷了回去,“罗塞蒂小姐…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让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上个副本的oss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个副本里?! “啊呀,那个裂口花魁真不经打,距离我打工结束还剩三分钟呢。”罗塞蒂小姐皱眉看了眼剩余时间,手上百无聊赖地玩着那把枪。 突然,她将上了膛的枪口瞄准满脸惊吓的秦让。 秦让吓得直接举起双手投降:“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祁、祁究…”秦让声音发颤,猛拽祁究的袖子求助,“副本串了…救…救我!” 祁究坐起身,手里拿着幻境中裂成两半的「十六」能面,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终于走过去压下罗塞蒂的枪口:“别闹,你吓到他了。” 话说出口的瞬间,祁究自己怔了怔。 因为刚才自己下意识对罗塞蒂小姐说话的语气,和梦里那家伙几乎一模一样。 “开个玩笑嘛。” 罗塞蒂小姐朝秦让吐了吐舌头,随后将枪口对准神社大门的方向,“砰砰砰”一顿乱射。 用不了三分钟,神社大门已经被她彻底洞穿、轰然倒塌。 祁究使用绘马完成了神社的规则,加之罗塞蒂小姐的暴力拆门,祁究和秦让终于可以顺利离开这座诡异的神社。 【暴走的罗塞蒂小姐限时聘用书剩余时长:10s】 罗塞蒂小姐终于收起手i枪:“哥,我的打工时间到了哦,晚安。” 祁究朝她挥挥手:“今晚谢谢了,晚安。” 罗塞蒂笑:“你是付了钱的,别客气。” 说着她转身挥舞着手臂,如火焰般热烈的红发消失在白雾夜色里。 秦让还没从罗塞蒂小姐这一顿狂乱的射击操作中回过神来,他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看着罗塞蒂小姐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 祁究拍拍他的肩膀:“罗塞蒂小姐已经离开了。” “哦,”秦让愣愣地扭过头,“这…究竟怎么回事?” “是你的技能吗?把上个副本的罗塞蒂小姐弄过来?”秦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祁究点头:“刚才我被操纵绘马那位邪灵拽进了幻境里,罗塞蒂小姐帮了很大的忙。” “原来真是这样啊…”秦让纳罕,“这个技能好厉害啊。” 祁究笑着默认:“也多亏你刚才将温泉婆婆那枚咒言吊坠给我,它也帮了大忙。” 秦让摆摆手:“你还说呢,你自己承担下黑色绘马的诅咒,结果我什么也不用做…那个,幻境里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祁究点头:“我见到了郁子小姐,也找到了温泉街火灾的真正源头。” 秦让微愣:“火灾不是因为小弥和邪灵做了交易吗?” 祁究:“小弥只是触发这场灾难的「钥匙」,百年前神社旧址也发生过一场大火,我认为那才是事故真正的源头。” 秦让这下彻底懵了,但回头仔细想想,他好像就没有真正弄明白过。 “小弥的绘马还在你这么?”祁究问。 秦让笃定地点头:“你放心,在我这里。” 祁究:“走吧,我们把这块被小弥遗忘的绘马带回去,说不定她能想起什么重要的线索。” “对了,你的绘马怎么回事?”秦让看向祁究拿在手里裂成两半的能面。 祁究耸耸肩,语气沮丧:“被郁子小姐弄坏了,还没来得及找她索赔,她就跑了。” 秦让:“……” “我这里刚好有个修复物品的道具,你拿去用吧。”秦让很快将修复道具兑换出来,交到祁究手里,“先说好啊,别给我币做交换,算是刚才你替我和邪灵做交易的谢礼。” 相处到现在,秦让已经很清楚祁究的风格,这家伙奉行等价交换原则,从不凭白接受别人的好处,即使对合作很久的伙伴也这样。 祁究微微一愣,笑道:“谢谢啊,帮了大忙了。” 既然对对方都这么说了,祁究也就没坚持给对方报酬。 他也知道现在自己急需修复道具,所以没跟秦让假客气。 两人跨过被罗塞蒂小姐打得千疮百孔的神社大门,重新走向浓雾弥漫的温泉街。 和来时的光景不同,现在两人再不会听到似有若无的笑语声,白雾只是静静地漂浮在夜色里,无声无息地流动。 鬼火闪烁,木屐的声音敲打着古旧的石叠。 “哒哒哒——” 两人朝旅馆走去。 【恭喜您找到重要线索,成功推动支线「旅馆事故的真相」,目前该支线解锁度80】 【推动支线奖励:获得道具「原木色的绘马」1】 【道具说明:可以用于神社祈愿活动】 刚拿到手的道具还没捂热,祁究已经想好要怎么使用它了。 【由于您开启了神社地图、触发重要隐藏剧情点,成功开启「郁之屋火灾的真相」隐藏主线任务,请您积极获取相关线索将支线补充完整】 【目前隐藏主线进度:0】 回程路上,祁究发现属于他的那枚黑色的绘马被从神社幻境里带了出来,不知何时系在了他的浴衣上。 黑色绘马正面依旧写着「和郁子小姐见面」的愿望,但背面的代价又变了—— 「请让郁子小姐解脱」 与此同时,系统弹出消息框【恭喜您已经成功解锁自由支线:「帮助郁子小姐解脱」】 【注:该支线为可选择完成支线,您可以根据自己的偏好与能力选择是否完成】 祁究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枚黑色绘马,在心里将今晚获得的线索、以及暂时没弄清楚的地方快速捋了一遍。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 第一,郁子小姐认识那家伙的角色,并且对于他这张脸露出害怕的神色; 第二,温泉街火灾事故是天生拥有通灵能力的小弥和郁子小姐做了交易,郁子小姐利用她的能量场作为连接,将绵延百年的阴火引到了现实中的温泉街,于是造成了跨年夜那场二十一人丧生的惨烈火灾; 第三,因为百年前郁之屋失火事件,这条街的阴火一直绵延至今,阴火以郁子小姐的怨念充当燃烧物,百年不灭,所以,真正消除郁子小姐的怨念可以从根本上阻止灾难发生。 当然,祁究对郁子小姐描述的身世抱持怀疑态度。 虽然游女怀上贵族人家孩子、不幸被灭口的故事乍一听很合理,但这个贵族人家不惜为此烧了整条花街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毕竟对旧时的贵族而言,灭口花魁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作。 而郁子小姐脸上的裂口,也像是死前被人用刀割开的……郁子小姐身上有什么秘密,让当时的人们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她? 有时候残忍本身象征着恐惧,难道郁子小姐让当时的人们感到恐惧吗? 从汤池污秽物的表现来看,这位郁子小姐似乎有“咬人”的喜好,刚才郁子小姐也提出想要喝他的血,所以郁子小姐是异食癖吗?或者是类似怪谈里吸食人血的精怪? 在那家伙的提示梦境里,同样有一扇染血的屏风、一把用血供奉的长刀、以及对方沏在自己面前的血酒。 郁子小姐的身世真相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话说,如果小弥真的是死于跨年事故的遇难者怨灵,她在副本里伪装成玩家…”秦让开口打断祁究的沉思,“那别的玩家不一定能发现神社绘马这条剧情线,他们不知道小弥同样是遇难者怨灵,那岂不是永远也没办法完成「超度所有遇难者怨灵」的任务了吗?” 而女巫认为,只有超度或清理了所有遇难的怨灵,才能在最终灾难降临前离开副本。 如果玩家没有勘破小弥母女的身份,就永远也不可能达成超度计划,也永远没办法在灾难降临前顺利离开副本。 “这个副本也太狡诈了吧,居然在玩家里设置干扰项!”秦让愤愤不平道。 祁究:“最可怕的是,小弥也深信自己就是玩家,虽然某些瞬间她或许能想起什么,但……” 他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小弥究竟是什么情况,待会将那枚黑色的新年愿望绘马交给她,一切就都清楚了。 两人回到旅馆时刚好夜里十点,众玩家已经在自助餐厅等待用餐。 祁究和秦让直接前往餐厅,小弥坐在夫人身边百无聊赖地吃着冰淇淋。 “夫人,打扰一下,请问我可以单独和小弥说几句话吗?”祁究主动询问夫人。 正吃着刺身的夫人愣了一下:“当然可以,但是要看小弥…” “妈,我没问题,”小弥舔了舔冰淇淋,笑眯眯地对妈妈说,“我正好也想和这位哥哥聊一聊。” 夫人心神不宁地将手蜷在胸口,面上却温柔地笑:“好啊,那你们先聊,我再去挑点吃的。” 夫人刚端着餐盘离开座位,祁究在小弥对面落座:“小弥,我去了趟神社,找到了一样属于你的东西。” 此刻他手里握着那枚写了小弥新年愿望的黑色绘马。 小弥半垂着眼皮,专心致志地吃着冰淇淋没讲话。 祁究问:“在把它还给你之前,我想,你或许要做好心理准备。” 小弥依旧不响,半晌,她终于掀起眼皮看向祁究:“自从昨晚你找我聊天后,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但又好像……” 她摇了摇头,视线越过祁究的肩膀看向窗外的夜与雾,“那些好像是我的记忆,又好像不是,我分不清楚…还有妈妈…我…” 小弥欲言又止,嘴唇微微发颤,眼神里充沛着悲伤:“我好像曾经失去过她。” “夫人是很温柔善良的人。”祁究轻声说,与此同时,他将那枚写着小弥愿望的绘马放在餐桌上,轻轻用掌心盖住,“你想要知道真相吗?” 小弥愣了一瞬,她似乎忘了自己拿在手里的冰淇淋,融化的香草味奶油渗透她的指缝,冷冰冰、黏糊糊的。 她茫然地看着祁究压着绘马的手,突然问道:“你认为我应该知道真相吗?” 祁究静静地看着她:“我想你已经有所察觉了。” 融化的冰淇淋顺着她的指缝流淌,很快弄脏她的衣袖。 祁究并没有催促,他耐心地等小弥做出抉择,直到眼前的小女孩极轻地点了点头,他才将手从绘马上移开。 小弥直直看向这枚黑色的绘马、看着绘马上自己留下的字迹。 半晌,她终于眨了眨眼,短促地笑了:“我明白了。” 说完她深深闭上眼睛,眼睫颤动不止。 她彻底想起来了—— 她自小和普通孩子不一样,会看到吵闹的脏东西、会做预知梦,似乎有什么强大的、未知的能量流淌在她的身体里。 在妈妈生病去世后不就,她开始反复梦到这座神社、这条温泉街,她出于好奇心上网查了温泉街和神社的资料,得知这是一所很灵验的神社,于是她瞒着监护人,在新年假期期间独自跟着旅游团前往温泉街。 她根据梦境的指引,顺利找到了这间神社,在得知这是求姻缘的神社后她有点失望,但来都来了,她到底还是在新年夜里,用黑色的绘马写下自己的新年愿望。 「我想忘掉妈妈已经离开这件事,让妈妈重新活过来吧,或者让我重新回到妈妈的身边」 「祈愿人:小弥」 为此她愿意付出她的所有,包括自己的生命。 没想到,就在她许下愿望的夜晚,温泉街发生了诡异的爆炸事故,大火迅速蔓延了这条以木质建筑为主的旅游街,有二十一个生命消失在这场大火里,包括小弥自己。 但她和所有遇难者不一样,死后她拥有了自己的妈妈。 神社实现了她的愿望,而愿望本身是这场事故的「钥匙」。 神社里的邪灵利用她身体里强大的能量作为引燃物,绵延百年的阴灵之火烧向现实里的街道,造成了跨年夜惨烈的事故。 “我为你实现了愿望,你也给我提供了能量,只有你是特别的,小弥。” “你和那些平庸的怨灵不一样,他们只能作为我的伥鬼。” “而你是自由的,你终于重新拥有自己的妈妈了,这是你的愿望。 “小弥,忘掉一切失去和悲伤,和妈妈重新开启生活吧,你说过想要和妈妈一起度过温泉假期的。” 一位穿着猩红华服、遮住半边脸的漂亮小姐姐对她说。 小姐姐反复告诉她,她是特别的、她拥有妈妈了、她需要开始新的生活、有妈妈的生活一定很幸福。 在对方的蛊惑、还有她的自我催眠下,她渐渐学会用遗忘来逃避造成事故的愧疚感,也只有遗忘才能和妈妈重新开始。 她需要融入这个新的世界,需要和失而复得的妈妈依照新世界的秩序、开启她们的新生活。 但在这个被改造的新世界里,只有参与闯关的“玩家”才属于正常人,也只有“玩家”才是最合理的存在。 于是她在潜意识中强行扭曲了自己和妈妈的记忆,只有“玩家”是活着的象征的话,她和妈妈就以“玩家”的身份出现好了。 她需要从心理上认同她和妈妈还活着这件事。 所以一旦旅游团出现人数上的空缺,她和妈妈就得以“活着的玩家”的身份加入温泉旅游团,开启了属于这个世界的“正常”生活。 但每一段新生活都无疾而终。 她终于发现所谓的新生活只是邪灵的谎言,她和妈妈一直在一遍又一遍重复同样的事情:成为替补“玩家”→加入到旅游团中来到这座温泉旅馆→和别的玩家在此遇到奇奇怪怪的规则、遭遇古怪的事故→一场无法避免的大火将她和妈妈烧死…… 所有新生活的终点都是这场大火、一场永远无法阻止的大火。 大火吞噬掉她们的新生活,在被灼烧的痛苦过后,她和妈妈的生活又被一键重启,作为替补玩家重新投入相似的循环中,一遍又一遍,仿佛土拨鼠之日的诅咒。 在循环中她会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只有偶尔闪过的既视感提醒着她:她来过这里、经历过这些,且不止一次…… 只有这次不一样。 这次,她遇到了这位戴着「十六」能面的小哥哥,他将这枚被她遗忘在愧疚里的绘马重新交到她手里。 她想起来了! 在循环重启之前、在大火将一切吞没之前,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 …… 小弥手中的冰淇淋已经彻底融化,湿黏黏的液体糊了一手。 祁究坐在对面看着小弥,温声问道:“所以,你和妈妈已经经历过好多次‘今晚’了吧?” 小弥愣愣地点头:“好多好多次…大概已经数不清了。” “但只有今晚是特别的。”小弥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对面的祁究。 祁究:“你知道为什么最后那场大火永远阻止不了吗?” 小弥茫然无措地摇头,祁究深深地看着她说:“因为玩家需要成功超度所有遇难者的灵魂,才能顺利阻止那场大火、结束这个世界,但他们永远无法超度你。” 小弥神色闪烁,她突然慌张地看向祁究。 祁究:“你想结束这场循环吗?” 小弥怔住了,她没点头也没摇头。 事实上连她自己也没办法确认。 她再次看向窗外缓缓流动的夜雾,白色的微粒漂浮在流雾中。 像是有细雪落下。 虽然没有月光,但这个夜晚却异常明亮。 她甚至觉得夜色有些刺眼。 小弥重新垂下视线,她恍然看着手上那块黑色绘马,不响。 “小弥,只有你自己才能超度你。”祁究耐心等待了片刻,终于温柔又笃定地说。 “是这样吗?”小弥无措地咬了咬嘴唇,良久,她重新看向祁究脸上的面具—— “你说,我该怎么做?” 第50章 404温泉街(20) “我怎么办才好?” 小弥沉下视线,无措地将黑色绘马拽在手里,她神经质地撕指甲盖下的倒刺,“我也不是故……”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此刻那句“我也不是故意的”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祁究:“我认为,把当时的愿望‘还’回去就能结束这一切。” 小弥愣住:“‘还’回去?” 祁究点头,推断说:“在现在这个世界里,明晚就是跨年夜,也就是当时你用黑色绘马许愿的时间点。” “可以这么理解,在你的世界里新年许愿已经发生了,可在玩家的世界里现在是12月31日,我们即将进入到这个时间点,所以还有‘反悔’的机会。”祁究继续解释说。 如果简单地把小弥的世界和玩家的世界比作「表里世界」的话,表世界是里世界的因,里世界是表世界的果,因能影响果,但反过来果也能影响因,关键点就在于因果重叠的时间点——新年的许愿时刻。 小弥被迷雾笼罩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晰:“也就是说,我只要在相同的时间点来临时,重新去神社归还愿望,就能阻止已经发生在「表世界」的灾难吗?” “我不确定已发生的灾难能不能被抵消掉…”祁究顿了顿,郑重道,“但我能确信的是,这样可以避免「里世界」重蹈覆辙,也能终止你和夫人无止无尽的死亡循环诅咒。” 祁究不会给对方画大饼、给予对方自己不能确信的承诺。 他不清楚已经发生在小弥现实中的灾难能不能重新来过,但在玩家的世界里,这个时间节点小弥的抉择至关重要。 毕竟小弥是整个副本剧情的「钥匙」。 在表里世界时间交汇的重要节点,将在「表世界」许的愿望“还”回去,就好像时间倒带一样,「里世界」将不会重复「表世界」的事故。 小弥的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静默了半晌,她才点头:“但做决定之前,我会先咨询妈妈的意见,希望你能…理解。” 她不想陷入无止无尽死亡循环的沼泽中,但同样不想自此失去妈妈。 “我明白。”祁究说。 这会儿夫人已经端了满满一大盘甜点回来,她温柔地笑道:“希望没打扰你们。” 祁究:“我们已经聊完了。” “啊呀,真是的,怎么把冰淇淋吃得满手都是?”夫人忙拿出手帕为小弥擦拭,虽然是微微抱怨的语气,但听起来一点都不凶。 小弥伸出手任由夫人忙活,她悲伤又怀念地看着念叨的夫人:“妈,你想结束这趟温泉旅行吗?” 夫人身形微微一颤,她停下手中动作,良久,才温柔地重新看向小弥:“妈妈希望你能开始真正的新生活,不希望你停留在原处。” 母女在沉默中对视了好一会儿,最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总是给人惹麻烦呢。”夫人笑着低下头去,继续仔细又轻柔地给小弥将手上的冰淇淋残渍擦干净。 小弥也笑:“真的很抱歉呢。” 想起了自己因为愧疚而选择遗忘的一切,她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她的感受也在渐渐复苏。 “妈妈,我好想你啊。”小弥轻声说。 “妈妈也是。” 趁用餐时间所有幸存的玩家都在,小弥将自己明晚的计划同步给所有玩家。 众人目瞪口呆听着这位“伪玩家”自爆身份、讲述剧情真相,登时唏嘘一片。 由隐藏npc站出来,直接告知副本的核心剧情和反转点,这样的情况实在过于离奇了…… 一阵热络的讨论后,众玩家顿时感到脊背发凉。 要不是小弥“主动”告知这一切,他们怎么都算不到小弥也是事故怨灵中的一员,他们原先打算超度所有事故怨灵的计划,最终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这个副本的隐藏反转设置得太狡猾了。 目前他们的行动目标已经从超度所有事故怨灵,变更为:帮助小弥母女在跨年夜到神社“归还”愿望。 但小弥并没有故意暴露祁究的身份,她只说是自己想起了这一切。 心思单纯、过本经验不丰富的玩家以为是有人无意或有意触发了「小弥线」的线索,并没有深究其中原因,只庆幸地松了口气,选择相信并接受新的行动计划。 可女巫、还有114那三位女生并没有这么好糊弄,她们早就注意到,用餐过程中小弥和那位戴着能面的推拿师小哥一直在说话,推拿师还把一个道具交给了小弥。 用餐结束后,女巫挡在祁究和秦让的面前,她的目光在两人的能面上流转:“你们真的是旅馆工作人员吗?还是玩家?” 女巫开门见山地询问。 秦让顿时绷紧肩膀,祁究则很自然地微微颔首:“这两个身份并不矛盾。” 他算是默认了女巫的猜测,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继续扮演npc的必要了。 女巫微眯起眼睛看他,自顾自摇头道:“可为什么?我不明白…你和副本的链接比任何npc都要紧密。” 祁究扬起唇角,抱歉地笑:“对不起,收了您这么多小费。” 女巫不在意地耸耸肩:“你也给我提供了相应的服务。”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祁究突然问女巫,“您拥有强大的通灵能力,能看到角色和副本的能量连接,为什么没觉察出小弥母女和副本的连接呢?” 女巫微微蹙眉,沉默了一瞬才开口:“这就是系统的狡猾之处,它拉玩家进温泉街副本时刻意挑选了灵能力者,正因为灵能力者的存在,所以系统故意遮蔽了小弥身上的能量场,甚至可以说,在我们灵能力者看来,小弥的能量场和普通玩家并无二致。” 原来如此,系统早已做好预案,为了提高副本的难度、防止灵能力玩家压倒性的胜利,它刻意遮蔽了小弥的灵场,所以仅仅通过灵能力没办法准确判断出小弥的身份。 推断真相必须要求玩家拥有敏锐的观察力、掌握一定的剧情探索度。 女巫再次深深地看了祁究一眼:“只有你,不像玩家。” 祁究笑:“谢谢您对我演技的夸奖。” 女巫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将两块引灵石分别交到祁究和秦让手上:“虽然现在弄清了小弥母女的身份,也有了破解副本的办法,我打算把原先的计划当做预备方案,一旦小弥归还愿望的计划失败,我就直接强制清理怨灵。” 引灵石类似于怨灵吸铁石,只要使用者的能量足够充沛,就能在极短时间内吸引能量场内的怨灵。 “我会给所有玩家都分配引灵石,以备不时之需。”女巫解释说。 秦让迟疑了一下,祁究则爽快收下女巫递来的引灵石:“谢谢。” 女巫再度将祁究打量了一遍:“你在找什么人,对吗?” 祁究微微一愣,坦然道:“是的。” “我能找到对方吗?”祁究反问,他知道女巫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相关能量。 他在找那个蛊人的男花魁。 女巫点头:“我能感受到对方在等你。” 祁究笑着微微鞠躬:“谢谢您。” 女巫也笑:“别客气,算是这些天你给我提供帮助的谢礼。” 就在这时,祁究的系统响起提示音—— 【尊敬的旅人您好,由于您已挖掘出副本隐藏线索与角色,且您的行为选择已经对副本剧情造成重大影响,综合以上结果,系统更新了所有玩家的主线行动任务——】 【目前灵活主线已变更→请所有玩家在新年夜前往神社跨年】 【系统提前预祝各位新年快乐】 后两条系统提示所有玩家都收到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明白这是有人触发了重要的主线线索、探索到小弥线的真相后,他们的任务模式随之发生了变化。 神社跨年活动和他们的计划不谋而合,看来这一次他们行动方向是正确的。 副本最后一夜异乎寻常地平静,原本活跃于旅馆的怨灵在这晚隐匿了声息,只有夜雾在窗外流动,偶尔有院子里落雪压断枯枝的声音传来。 除此之外什么声息都没有,怨灵们似乎在暴风雨降临前夜蛰伏了起来,安静等待最后灾难时刻的降临。 直到黎明,没有任何玩家死于非命。 已经12月31日了,跨年夜就在今晚,按照收音机里获得的线索,葬送所有人的温泉街爆炸火灾事故也将发生在今晚。 一大早,老板娘就换了身喜气洋洋的浴衣出现在众人面前:“诸位早,看来昨晚大家都休息得很好,起色看起来都很不错呢。”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啦,每年的12月31日晚,温泉街的神社都会举办跨年祈福活动,所以今晚的宵禁解除,诸位可以前往「郁之汤」旁的神社为新的一年许愿祈福。”老板娘开始发布新解锁的玩家任务。 “还请诸位不要错过这个难得的活动哦,温泉街上这座神社历史悠久,十分有灵性,从前过来泡汤的年轻男女喜欢在神社里求姻缘,但其实求什么都很灵验呢。”老板娘咯咯地笑说。 玩家们已经了解了小弥的故事,现在对这座“很灵”的神社情绪复杂。 修整了两日,之前浪费了不少能量的女巫已经基本恢复了。 她用灵摆搭了个能够吸收大量怨灵的能量场,还给所有玩家分配了吸引怨灵的引灵石,一旦「小弥还愿」的计划失败,她就立刻启用能量场强行度化所有怨灵,当然包括小弥和她的妈妈。 祁究早预料到女巫留有后手,这也是他数次站出来提示女巫的原因。 在众玩家中有能力制定pnb与怨灵正面抗衡的,只有女巫。 入夜,祁究依旧提着他的鬼火竹灯笼,引着一众玩家走在细雪翻飞的温泉街上。 这一晚的温泉街和寻常不太一样,虽然依旧是空无一人,但街两侧的路灯都亮了起来,街两侧的町室也都点着暖黄的灯光,整条街笼罩在明亮的死寂里。 这种感觉甚至比漆黑一片更让人感觉诡异,就好像突然置身在一座灯火辉煌但人去楼空的城池中,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反差感能轻易击碎人们内心的安全感。 明亮的死寂中,众人不自觉加快脚步。 好在祁究已经走熟了这条路,用了不到五分钟,他就引着众人来到大门坍塌的神社。 众人诧异地看着神社千疮百孔、倒向一旁的大门…… “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激战的样子。” “好奇怪哦,前天晚上我们来的时候,我记得还不是这样的。”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全程围观罗塞蒂小姐暴力拆门的秦让:…… 你们不知道昨晚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在众人纳闷间,原本黑漆漆的神社突然亮起了灯光,像是在等候行走夜路的客人。 “我们进去吧?”提着鬼火灯笼的祁究回过头看向小弥母女,他在咨询对方的意见。 小弥看了夫人一眼,脸上闪过迟疑,夫人为她拢了拢衣领,温声说:“进去吧。” 小弥这才缓缓点头。 祁究在神社外放下鬼火灯笼后,一众人跨过鸟居进入到神社,玩家们都注意到了放置在祈愿架旁的黑色绘马、以及写在墙上的三条神社规则。 被神社内邪灵强大的能量场影响,女巫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的小徒弟为她准备了调理灵场的药剂,她喝了一大罐才稍稍觉得好些。 “只要有一位游客写下愿望即可,无需每个人。”祁究对众人说道,这是昨晚他和秦让已经测试出来的规则漏洞。 现在所有玩家都知道副本的核心剧情、也都明白接下来的计划将如何进行。 小弥站在祈愿架前凝视良久,最后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妈,我不想失去你,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夫人蹲下身子,将女儿抱在怀里:“小弥,比起现在这样无止无尽的循环,我更想看到你开启真正的新生活。” 小弥拧着眉,摇头:“可我做了坏事,不一定能拥有新生活了。” “但是你总得尝试着向前迈一步,逃避的后果只有无意义的原地循环,”夫人在她耳边轻声安抚,“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呢?对吧。” “小弥,妈妈也累了。”夫人用脸贴着女儿,她疲惫地闭上眼睛,睫毛颤动不止。 “可是…可是…”小弥的声音已经染上哭腔,她无助地说,“可妈妈,没有你我怎么办呢?” 夫人笑:“傻孩子,妈妈不可能永远参与到你的生活里,你要习惯告别这件事,毕竟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你生活的过客。” 小弥不言语,无声地流泪。 夫人仔细地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小弥,帮妈妈实现这个愿望好吗?给自己和所有人一个机会,好好尝试着重新开启自己的生活。” 小弥静默一瞬,突然扬起湿乎乎的脸笑道:“真是讨厌呢…好吧,我答应你。” 夫人笑着伸出小指:“拉勾。” 小弥勾住夫人的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原本那块黑色绘马被女巫碾成粉末,随着浓稠白雾消散在夜色里。 女巫用灵摆在祈愿架前弄了个阵法,嘴上念念有词,神社内刮起了不同寻常的风,庭院里的树早秃了,但众人却恍惚听到了风吹树梢的沙沙声。 很快,雪霁云散,清明的月光洒向神社的庭院。 “等月至中天时,就可以祈愿了。”坐在阵法中的女巫交代说。 祁究打开道具栏,兑换出推动支线剧情获得的道具「原木色的绘马」,将它递给小弥:“待会用这个祈愿吧。” “我明白了。” 小弥接过祁究递来的绘马时,下意识咬了咬嘴唇,最后花费了很大的气力,她才堪堪提起笔重新写下愿望,写字时手指依旧不受控地发抖。 以至于她在绘马上留下的字迹歪歪扭扭的—— 「我要收回原先许下的愿望,开启真正的新生活」 「祈愿人:小弥」 翻到绘马背面时,小弥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 她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她似乎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就在她拿不定主意时,这枚绘马的背面突然浮现了一行字—— 「无数次循环的记忆」 小弥微微一愣。 无数次循环的记忆里,有成为怨灵后的她和妈妈在这里经历的一切。 如果她要开启真正的新生活,就必须忘掉这些“死后”的记忆。 因为在这里的妈妈并非真实存在的,而是她和邪灵交换愿望的幻象,但是…但即使是幻象,对她而言,她的妈妈却比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任何玩家都要真实。 “小弥,这是最好的选择。” 站在小弥身边的夫人搂住她的肩膀,轻轻在她紧蹙的眉间落了个吻。 此时月至中天,明亮苍白的光洒向祈愿架,成千上百的铃铛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小弥微微垫起脚尖,迎着月色,将新的绘马系在祈愿架上。 一阵夜风穿过神社,祈愿架叮铃作响。 叮铃铃、叮铃铃…… 刹那间,苍白的月光变得异常明亮,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祁究猛眨眼睫,下意识抬手遮住光线。 此刻的他就像谢幕后舞台上的演员,明明已经适应了黑暗,却猝不及防被一束聚光灯打在身上,强烈的反差让他无所适从,他甚至错觉自己会被过强的光线蒸发掉。 祈愿架旁的小弥、夫人、灵摆阵里的女巫、站在身边的秦让、神社里的玩家们都在瞬间被强光吞噬,祁究看不到他们,风声和铃铛声截然而止,他的世界瞬间只剩下强光与死寂。 过了好一会,他听到系统传来电流的嘈杂声—— 【支线任务「旅馆事故的真相」目前进度:100】 【恭喜您顺利找到了事故的真相,帮助夫人完成了最后的愿望,解锁道具奖励:「夫人的新年愿望」】 【「夫人的新年愿望」道具说明:一次性道具,夫人最诚挚的许愿祝福,可以给使用者带来治愈效果,能大幅度提升使用者的愉悦值】 祁究看着奖励道具若有所思,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猫咪的祝福」就足够提升愉悦值了,再来个「夫人的新年愿望」似乎有点浪费。 祁究将目光停留在“治愈”两字上,突发奇想:“我可以在npc身上使用这个道具吗?” 【您可以对任何人使用该道具,但该行为可能导致道具浪费】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系统老师。” 祁究话音刚落,白色的月光开始退潮。 紧接着,属于街市的喧嚣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由远及近、渐渐变得清晰…… 祁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在温泉街热闹的街市里。 准备着迎接新年的烟火绽放在夜空,周围行人如织,欢声笑语散落在夜色里。 只恍惚了一瞬,祁究便明白过来。 此时此刻,自己已经来到了副本的「表世界」——12月31日晚,爆炸事故发生前的温泉街。 也就是循环开始的时间点。 第51章 404温泉街(21) 祁究站在跨年夜灯火璀璨的温泉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穿行而过,他们喝着热腾腾的煮红酒,拎着新鲜出炉的温泉点心,笑语不断。 意外和悲剧还未发生,温泉街的夜晚被灯光和烟火照亮。 祁究迅速整理思路,他们的预想和副本实际情况出现了小偏差,小弥“归还愿望”并不能直接让当年已经发生的事故抵消,而是给予推动故事线的祁究一个阻止一切发生的机会。 既然已经来到了循环开始的地方,那么只要阻止小弥用黑色绘马和邪灵做交易,就能让跨年夜那场事故消失。 要阻止小弥,首先他需要弄到一个正常的绘马,以备不时之需。 然后他需要在小弥许愿前找到她,并想方设法阻止她和邪灵进行交易。 此时月亮就快升至中天,时间不多了,祁究必须加快行动。 好在街上的新年集市商品琳琅满目,祁究转了几个摊位,就找到了售卖祈愿绘马的商贩。 “您好,麻烦帮我拿个绘马,谢谢,请问多少钱?”祁究问。 摊位老婆婆取下绘马:“我们的绘马都是手工制作的,一枚只需要5块钱。” 祁究刚想从系统兑换现金,就被系统提示【注意,由于当前您置身于模拟现实场景,生存币并非此处通行货币】 祁究:……这是他没预料到的情况。 但现在时间紧急,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办法赚钱。 祁究别无他法,很抱歉地对摊位老婆婆说:“对不起,我刚才出来得急,没来得及带现金,请问我可以先赊账吗?” “我是街口温泉旅馆的员工,这是我的工作证明。” 祁究刚想拿出自己那份《员工入职守则》证明身份,摊位老婆婆就笑道:“我知道呢,早认出来啦,也只有你们旅馆的员工才戴这些稀奇古怪的能面。” 祁究松了口气,笑:“我可以留个欠条给您,实在抱歉。” 老婆婆摆摆手:“不用啦,我把这个绘马送给你好了,难得遇到喜欢它的人,也算是新年讨个彩头呢。” “真的吗,谢谢您。”祁究清楚现在时间紧迫,不是客气推脱的时候,能顺利拿到绘马比什么都要重要。 老婆婆笑得和蔼:“别客气啦,夜里出来玩注意安全哦。” 祁究总是能轻而易举获得长辈的偏爱,毕竟哪个长辈不喜欢礼貌斯文的年轻人呢? “真的很感谢。”祁究拿起这枚手作绘马,风风火火朝神社方向跑去。 虽然夜市上很热闹,但到底夜深了,神社里只有寥落几个人影。 此时月已近中天,祁究火速往祈愿架跑去,他飞快地浏览了好几遍,确认没找到小弥留下的绘马后才松了口气。 “这位哥哥,你在找什么吗?”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祁究微愣,他迅速回过头,手里正拿着黑色绘马的小弥站在他身后:“请借过一下可以吗?抱歉啊。” 小弥刚在黑色绘马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和代价,此刻正要将绘马系到祈愿架上,站在前边的祁究挡住了她的路。 这个时间点的小弥,还不清楚这块绘马系在祈愿架后,和邪灵达成交易的她将要经历什么。 “小弥,如果你需要许愿的话,别用神社提供的黑色绘马。”祁究看了眼小弥手中的黑色牌子,随后拿出自己刚从老婆婆那买来的绘马,“用这个。” 小弥愣了一下,质疑地看向这位戴着「十六」能面的青年:“你认识我?” 祁究早编排好一套说辞,此刻语气自然笑道:“我不仅认识你,还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以及在绘马上写了什么愿望。” 小弥扬了扬眉,用怀疑的目光将祁究打量了一遍:“你是卜卦的先生吗?那你说说看。” “你想要妈妈重新回到你的身边,是吗?”祁究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小弥情绪翻涌的眼睛,声音温和,“你找来这里,是因为这座神社曾出现在你的梦里,你认为这里的神明在指引你过来,我说得对吗?” 小弥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怎么会…?” 写好愿望的绘马被她握在手里,对方绝对没机会看清上面的字迹,而且她梦到神社的事从未和任何人说起,对方不可能提前知道特意过来诓她…… “但比起无止无尽的怀念,你的妈妈希望你能开启自己的新生活。”祁究放低声音,耐心地说。 小弥眼睫颤了颤:“可我想和妈妈在一起……” 祁究:“想要离开的人重返人间,需要很大的代价,你妈妈并不希望你这么做。” 小弥提高音量反驳:“可我梦到过这间神社,神社的神明指引我过来许愿,祂会把妈妈还给我的!” 祁究看着她:“但那要付出很可怕的代价。” 小弥噘着嘴:“我不在意。” “只要能让妈妈回来,怎样我都无所谓。”小弥握住绘马的手指指节泛白,她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 两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儿。 祁究急中生智,打开自己的道具栏询问系统:“请问,我的治愈系道具可以给小弥使用吗?” 【如该角色身上没有禁止使用道具的标志,就是可以使用的】 祁究:“我明白了。” 说完他若有所思地打开了新获得的道具:「夫人的新年愿望」。 【请问是否对副本npc「小弥」使用一次性道具「夫人的新年愿望」?是/否】 祁究立刻点了「是」。 【注意:给副本npc使用一次性道具,很可能导致道具浪费的结果】系统提醒说。 “谢谢提醒,但没关系。”祁究回答。 横竖他不缺提升愉悦值的道具,不如现在赌一把。 毕竟靠嘴遁说服小弥的概率不高。 祁究对小弥道:“我给你听一个东西吧。” 小弥拧眉:“什么?” 祁究笑:“到时候你就明白啦。” 【叮!道具「夫人的新年愿望」已对指定npc使用】 【使用效果:未知】 一瞬间,小弥脸上的神情凝固了,她眼里的执拗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蒙蒙的水雾。 小弥紧握绘马的手开始松动,她眼里的水雾凝成水滴,从眼角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听到了妈妈的新年愿望—— “小弥,帮妈妈实现这个愿望好吗?给自己和所有人一个机会,好好地尝试着重新开启自己的生活。” 祁究不语,蹲在小弥身边耐心等待了良久。 直到小弥哭累了,抬手用力擦干眼角泪水:“我刚才做了个很长的梦。” “我明白了。”她释然说。 “如果决定好了新的愿望,就写在这里吧。”祁究将从老婆婆处买来的绘马交到小弥手上。 小弥点头接过绘马,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皮看向祁究:“哥哥,我在梦里好像也见过你。” 祁究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说的是无尽循环的梦,笑道:“梦里我是旅馆的工作人员对吗?” 小弥皱着眉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你穿着很好看的长袍,梳着高高的发髻,叼着一直长烟斗,站在神社里。” 她顿了顿,看着祁究的面具说:“脸上同样戴着这幅面具。” 轮到祁究愣了一下。 很显然,小弥梦里这位盛装打扮的花魁,是那家伙。 此刻小弥已经用祁究递来的绘马,重新写下了愿望—— 「新的一年,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吧」 想要好好生活并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认真去过接下来的日子就好了。 小弥将新的愿望系在祈愿架上,转身时给祁究付了十块钱。 祁究怔了怔:“嗯?这是…?” 小弥笑:“你给我的绘马上的商标还没撕,上边写着要五块钱呢,加上卦资,我出双倍好了。” 祁究笑着收下这十块钱:“对哦,我是付费算卦的。” “哥哥,再会啦。” “再会。” 待小弥离开神社后,祁究拿着这赚来的十块钱去宵夜铺子买了一袋温泉馒头,趁着还热乎,他将这袋馒头放在老婆婆的摊位上。 老婆婆有些意外:“啊呀,你这孩子这么客气。” 祁究笑:“新年快乐。” 老婆婆也笑,分装了一半温泉馒头给祁究:“你也是,新年快乐啊。”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漫天烟火照亮温泉街的夜晚。 这会是一个特别又寻常的夜晚,惨烈的爆炸事故不会再发生。 小弥已经从夫人的愿望中释怀,温泉大巴上的那二十位旅客,在享受完热腾腾的天然硫磺汤池后,此刻已经沉入平静的梦乡,准备迎接新年第一个早晨。 温泉街事故的真相水落石出,小弥和二十位旅客的故事到此为止。 但祁究的副本之旅并没有结束。 被他触发的主线任务「郁之屋火灾的真相」目前解锁度还停留在原地。 祁究坐在神社门口,待看完温泉街最后一场烟火时,袋子里的温泉馒头也刚好吃完了。 他起身拍掉衣服上的食物碎屑,从浴衣里掏出属于自己那枚黑色绘马。 绘马上依旧写着「和郁子小姐见面」的愿望。 夜已深,神社空无一人。 万籁俱寂后,苍白月亮隐进云层,浓白的雾气开始弥漫。 祁究再次跨过鸟居,重返没有灯火的神社。 风起庭院,祈愿架上的铃铛叮咚作响,此起彼伏绵延不断,仿佛游走在夜色里招魂的低吟。 祁究将写着「和郁子小姐见面」的绘马,重新系在了祈愿架上。 是时候和这位裂口花魁再见面了。 和上次一样,在重新将黑色绘马置挂在祈愿架上后,细碎的铃铛声接连成片,如夏日午后的蝉鸣放大了百倍,柔和的月色也在瞬间变得刺目非常。 祁究很熟练地闭上眼睛,他明白时间又要开始回溯了。 直到周遭的喧嚣和强光退潮,空气里弥漫着劣质脂粉的刺鼻香气,街市热闹的声响逐渐复苏,祁究睁开眼睛,一条古老热闹的街市展现在他眼前。 祁究呼吸微窒,他来过这里,这就是他第一次和男花魁见面的游街。 而他身后的破旧神社,也变回了那座漆成浓郁红色、窗格画满光怪陆离浮世绘的「郁之屋」,这才是建筑物最初的模样。 祁究再次回溯了时间,这一次他来到了郁子小姐的时代。 似乎也是那家伙的角色生活的时代。 【恭喜您成功开启副本隐藏地图,目前「郁之屋火灾的真相」隐藏主线任务进度:10】 【获得隐藏地图身份卡:初入游街的异乡人】 【注意!该副本内异乡人不能攻击游街原住民,否则将被视作违反副本规则出局】 果然,只有通过黑色绘马顺利来到郁子小姐的时代,才能成功推动隐藏主线任务进度。 而且和玫瑰鱼副本一样,作为异乡人的他不能直接攻击游街的原住民,这一点比较棘手…… 【支线任务更新提示:由于您再次使用了黑色绘马达成邪灵交易,「帮助郁子小姐解脱」任务目标已变更:根据自己的偏好与能力选择是否完成的自由支线→需要旅人积极解决的强制性支线任务】 【注意!目标变更后,执行任务的旅人必须完成该支线,否则无法离开副本】 这也说得过去,他通过神社的黑色绘马和邪灵做交易,成功回溯了时间,回到了郁子小姐生活的年代,也等同于接受了邪灵开出的条件:「请让郁子小姐解脱」 要解决这个支线任务,首先他必须知道郁子小姐在这个时代究竟遭遇了什么。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祁究这个异乡人正打算在热闹非常的游街逛一逛,尽快适应这边的风土人情、寻找线索。 突然,他注意到不远处的街口簇拥了一圈人,声音喧嚣。 “借过一下,抱歉。”祁究穿行在游街拥挤的行人中,朝人群簇拥处走去。 只见一位穿着温泉浴衣样式的工作人员将《寻人启事》张贴在游街告示栏处。 祁究越过众人的肩膀朝公告看去,根据告示描述,一位名叫上杉越的「郁之汤」打杂工人预领了半个月的工钱,却在日前失踪了,至今去向不明,温泉场认为这位打杂工人预支了工钱后逃跑了,现悬赏50币寻找该逃跑员工的行踪去向。 “这个月已经第二位了吧?我记得一周前高桥家的人也贴了张寻人告示。” “最邪门的是,上周失踪的那位也是郁之汤的打杂工人。” “那郁之汤也太倒霉了吧?打杂工天两头拿钱跑路,这样下去不得关门嘛。” “话也不是这么说,如果他们待打杂工人好,人家好好干活,也不会天两头逃跑吧?” “说得是呢,不知道郁之汤是怎么虐待员工的……” “你们真的相信打杂工预支工钱逃跑这个说辞吗?我倒觉得整个事诡异得很,说不定这些打杂工是真的失踪了,可能郁之汤里出了什么事……” “我倒是听过一个邪门的说法,我有个亲戚也在温泉场工作,他说那些失踪的员工不是跑了,是死了!” “草!这也太吓人了吧!” “这些员工怎么死的啊?你亲戚有说吗?” “那倒没有,谁知道呢?但我觉得死了的可能性很大。” “听说郁之汤又开始招人了,这样下去谁还敢去那工作啊……” 挤在看热闹人群中的祁究竖起耳朵,从闲杂围观者的讨论声中获取了个信息:1.这一周已经出现了两位失踪人员,且两位都是郁之汤的打杂工人;2.有内部人员传言失踪人员不是跑了,而是遭遇了不测;3.郁之汤正在招人; 副本里失踪人员的出现,往往是剧情线索浮出水面的信号。 这些零碎的线索拼凑在一起,全都指向了郁之汤。 【恭喜您发现隐藏剧情点,目前「郁之屋火灾的真相」隐藏主线任务进度:20】 【解锁进度奖励:开启相关支线「失踪员工的真相」】 系统的提示音让祁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现在他置身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郁之汤」。 看来他又要开始找新的工作了。 看热闹的众人逐渐散去,祁究朝不远处的「郁之汤」走去。 写着「郁之汤」的纸灯笼下贴了张简陋的招聘信息,招聘上完全没写明招收员工的具体要求,只注明了性别「男」,年龄最好16-32岁,四肢健全无传染性疾病。 祁究潦草地看了眼招聘信息后,转向一旁的温泉看门人:“您好,听说郁之汤正招聘新员工,我是过来应聘的,请问这里对于应聘者有什么要求吗?” 温泉看门人是个干瘦苍白的中年女性,闻言,她不耐烦地抬起眼皮将祁究打量了一遍,对他覆在脸上的能面完全没意见,随手指了指贴在门边的招聘信息说:“没看到么,四肢健全无明显传染病的年轻男性都可以。” 祁究:“那请问工作内容是什么呢?” 中年女人:“就是汤池的日常维护,包括端茶送水、为客人引导及准备泡汤物件什么的,夜里会很忙,但白天可以休息,如果你确定要来,随后我会把工作守则给你。” 她描述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并不似刚才街上看热闹人群揣测的虐待压榨员工。 “对了,还有一项特殊的工作,”看门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说,“最好别对猫毛过敏,隔壁的郁之屋有一只猫经常会跑过来,那只猫很特别,温泉的工作人员偶尔也需要帮忙照顾一下那只猫。” 猫? 面具下的祁究不自觉扬起唇角,看来那家伙的角色确实生活在这个时间线上。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又可以顺理成章地撸猫猫了。 第52章 404温泉街(22) “以上工作内容都没问题,我也很喜欢猫,”祁究回答看门人,“我想获得这个工作机会。” 苍白的中年女人重新将他打量一遍:“你没什么传染病吧?” 祁究摇头:“请您放心,我很健康。” “最好是这样,没问题的话今天就入职吧?”女人别有意味地笑道,“我们这的待遇可是很不错的呢,按天算,每天30工钱,你们这些从乡下来的孩子很难找到薪酬这么高的工作。” 祁究朝她微微鞠躬:“没问题的。” “这是在汤池工作需要注意的事项,一定要仔细阅读并牢记,别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她将一张手写的册子递了过来,随后起身说,“走吧,我们会给你安排住宿的地方,你待会收拾修整一下,熟悉这些规矩,晚上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我们这里晚上可是最忙的时候呢。” 中年女人脚下的木屐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她踩在爬了青苔的石叠路上,引祁究朝汤池后的员工住宿区走去。 傍晚汤池里的客人并不多,祁究跟在女人身后穿过汤池区域。 和玩家所在的温泉旅馆时间线并无太大区别,这个时间点的「郁之汤」汤池同样以二十四节气命名,男汤在左女汤在右,中间有一道并不严实的竹篱格挡。 而所谓的《郁之汤员工守则》也很简单: 「欢迎加入「郁之汤」温泉场,成为这里的工作人员,在日后的服务过程中请您准守以下注意事项: 1.为了给过来泡汤的客人留下良好的印象,工作人员在服务过程中请穿戴好旅馆的工作制服、全程佩戴负责人分配的面具; 2.请服务人员优先满足客人的需求,且禁止窥探客人的; 3.任何工作人员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请勿私自进入挂着「待清理」标志牌的汤池; 4.汤池分为男汤女汤,但如果看到有男客进入女汤池,请选择无视,反之亦然; 5.非值班期间请勿随意在汤池间走动,以免影响泡汤的客人; 请服务过程中尊重客人的,切记,不得打扰客人们休息玩乐。」 汤池员工守则并没有被涂黑隐藏的部分,说明重点并非探索规则,而是顺着这些规则找到隐藏其后的真相,这大概也是关于近来「郁之汤员工频繁失踪」的真相。 很快,祁究就跟着木屐啪嗒直响的女人来到员工住宿处。 汤池给员工提供的宿舍是一间背街的长屋,玄关与外界相连,用土墙分隔屋内空间,分到祁究的房屋空间只有十余平,狭窄的空间内挤了两张榻榻米,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纸拉门已经破损漏风。 祁究躬身进屋,中年女人指了指那张不久前显然有人睡过、甚至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榻榻米说:“这是你的床位,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可这里似乎已经有人使用了。”祁究有点为难说。 女人摆摆手:“你把他的物品扔掉就好了。” 祁究皱眉:“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女人随即咯咯笑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原先住这里的人已经失踪几天了,所以这些杂物你随意处置,不必在意。” 女人言辞笃定,就像她明确知道原先的住客没办法回来了一样。 祁究顺着对方的话问道:“原先住在这里的员工,是街上告示栏里那位三天前失踪的打杂工人吗?” 女人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祁究一眼,耸耸肩:“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知好歹,预支了大半月的工钱后就一声不响地跑了,真不负责任呢。” “没什么事情就收拾一下休息休息,晚上还要干活呢。”女人将房间钥匙交到祁究手里后就离开了,似乎并不想在此多逗留。 祁究对着堆满杂物的榻榻米轻叹了口气:“抱歉,叨扰了。” 说完他便手脚麻利地收拾对方留下的物品,毕竟这些物品里很可能隐藏着重要的线索。 要是秦让也在就好了,这位欧皇找线索的运气比寻常人好上百倍。 思索间,收拾前人物品的祁究皱起眉头。 因为他从储物柜里零零碎碎翻出了200币,如果这位名叫上杉越的打杂工意图携款逃跑的话,是不可能将这笔巨款留在员工宿舍的。 而且对方的日常用品几乎没有收拾过的痕迹,一切都保持着日常使用的模样,这位上杉越似乎失踪得很仓促,完全不像是有机会携款逃跑的样子。 就好像这个人猝不及防突然消失了一样,什么都没收拾准备。 祁究越来越倾向于游街上听到的传言:这些失踪打杂工并非携款逃跑,而是突然死掉了。 但出于某种考虑,郁之汤并不希望外界知道这件事,就以员工携款逃跑作为借口掩盖事实。 更令祁究意外的是,他发现前住客还是一位极度狂热的郁子小姐迷。 祁究在木板下的收纳柜里找到了无数张郁子小姐的画像,还有厚厚一叠民间关于郁子小姐的话本。 他甚至还在枕头下翻到一本类似账本的东西。 账本里密密麻麻记着郁子小姐光临「郁之汤」的日期,甚至详细记录了当天郁子小姐的衣服发饰、以及侍奉的客人的姓氏和身份。 这位名叫上杉越的打杂工真是有够狂热病态的,祁究得出结论。 他飞快地浏览郁子小姐光临汤池的日期,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最后的日期上。 祁究对照了一下副本当下的日期,这里和上一层副本的时间是吻合的,现在是1月1日。 而郁子小姐最近一次光临「郁之汤」的时间是12月29日晚,也就是三天前的夜晚。 而这位上杉越是三天前失踪的……这怎么看都不会是巧合。 祁究迅速捋了一遍眼下的线索:1.近来「郁之汤」温泉场打杂工失踪事件频发;2.这位迷恋郁子小姐的打杂工失踪前,郁子小姐刚好来过汤池,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3.根据之前在神社幻境看到的,郁子小姐似乎有咬人脖子、吃人血的爱好…… 这位癖好古怪的郁子小姐,似乎是近来失踪事故的重要线索呢。 【恭喜您成功推动「失踪员工的真相」支线,目前该支线解锁度30】 就在这时,纸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推开了。 一位青年正欲躬身进屋,看到在整理榻榻米的祁究时他愣了愣,随即啧声笑道:“他们这么快就招到新人了?真是奇迹呢。” 祁究很快就明白过来,对方是另一张榻榻米的住客。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你不要命了吗?”隔壁床青年略带嘲讽地发问。 祁究嗅到了线索的味道,面上却不动声色:“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青年微愣,重新将他打量了一遍:“我说,你是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孩子吧?” 祁究佯做一副尴尬的模样挠挠头,随即笑道:“我刚从家乡过来想找点事做。” 青年一脸惋惜地看向祁究:“啧,劝你尽早辞职吧,据我说知这个月失踪的员工可不止两人,而且到底是失踪还是遭遇了不测,真相谁知道呢?” 祁究微微一愣,原来不止两个……看来有人刻意隐藏了员工失踪的信息。 接着他毫不相干地问道:“请问郁子小姐最近经常过来吗?” 青年微眯起眼,冷笑了一声:“唷,原来你小子还是郁子迷呢。” 祁究不置可否地笑笑,青年耸耸肩继续说:“「郁之汤」和隔壁的「郁之屋」都是高桥家的产业,从那里出来的客人、包括住在「郁之屋」的游女们会经常过来泡汤,特别是那位传说中难得一睹真容的花魁郁子小姐,很喜欢这里的汤池。” 说着青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最近这条街不太平,我怕惹祸上身已经辞职了,你不怕死就留下来吧。” 收拾完个人物品的青年拍了拍祁究的肩膀:“祝你好运。” 这下整间房只剩下祁究自己一个人。 整理完失踪前员工留下的线索后,祁究将他的物品归置打包好,连带着两袋垃圾移除房间,又从储物箱里取下新的床单被套,把原先被人睡过的榻榻米整套都换了下来。 待他将一切整理收拾干净,逼仄的屋子焕然一新,看上去舒服多了。 很快夜幕降临,温泉场来了很多男性客人。 胡乱吃了两个温泉馒头充当晚餐的祁究开始忙碌起来。 中年女人分到他手上的是一副代表成熟艳丽女性的「万媚」能面。 祁究有些意外,中年女人解释说,温泉场中的工作人员虽然都是男性,但为了突出「郁之汤」的特色,分配给工作人员的能面都是女性角色。 “在这条游街上,男性帮工都必须佩戴女面才不显违和,”中年女人咯咯咯地笑,“而且这种略显诡异的反差感,反而更让客人感到新鲜呢。” 祁究不动声色戴上「万媚」能面:“我明白。” 他的工作很简单,只需要给汤池中的客人送酒水点心、准备浴衣毛巾、以及递送客人们指定的其他物品,但由于人手实在不足,客人多的情况下也是忙得飞起。 但借工作之由,祁究也得以穿行在浓雾弥漫的汤池中。 他发现女汤中的「惊蛰」池整个被竹篱围了起来,入口处挂着一把锁,锁上系了个「待清理,闲杂人等勿近」的牌子。 每次祁究拿着客人的物品经过「惊蛰」池,在浓郁的硫磺味里,总能闻到似有若无的腥味和腐臭味。 就像是肉类腐烂的味道。 待夜已深,温泉场的客人少了,祁究绕到「惊蛰」池附近打算一探究竟。 透过围绕在汤池旁的竹篱,祁究隐约可以看到汤池内的情形,但由于夜里雾色浓郁,严重阻碍了祁究的视线。 但他能明显感觉夜越深,池水腥臭的味道越发浓郁,几乎浓到硫磺味都压不住的地步。 提在他手里的鬼火竹灯也烧得噼啪作响,说明附近有活动频繁的怨气存在。 祁究想起之前在汤池里遇到的污秽物……有没有可能,这些遇害的员工、以及那位污秽物生前都是在汤池中被杀的呢? 挂着「待清理」牌子的汤池是没来得及处理的杀人现场,或许出于某种原因,温泉场的负责人、甚至高桥家的决策者在包庇这位在杀人犯。 祁究想得入神,待他注意到逐渐靠近的木屐声时,为时已晚,对方已经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 “你是新来的员工吧?”身后传来郁子小姐似笑非笑的声音。 祁究微微一愣,他迅速调整好情绪转过身。 “晚好,”祁究朝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郁子小姐微微躬身,不动声色地回答她的问题:“是的,我今天刚入职「郁之汤」。” 他用余光看向郁子小姐,此时此刻的郁子小姐还未变成神社里那幅“裂口花魁”的恐怖模样。 她脸上涂的很白,嘴唇却潮湿猩红,身着花纹繁复的长袍,脚上穿着黑漆桐木制成的高下駄,发髻高高盘起,如众人描述般美艳。 但祁究见过更惊艳的男花魁,此刻看郁子小姐内心实在掀不起任何波澜。 郁子小姐收起笑容,犀利的目光将祁究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开口说:“入职时负责人没告诉过你,挂着「待清理」牌子的温泉汤池不要靠近吗?” “难道,你在寻找什么吗?”郁子小姐的声音冷了下来,祁究敏锐觉察到她身上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看来,这位花魁小姐比「郁之汤」的工作人员更明白其中规则呢。 但作为异乡人的他,在规则限制下没办法用道具攻击游街上的原住民,如果遇到危机只能灵活变通、另寻他法…… 祁究心思转得极快,他看了眼自己道具栏的库存量,迅速有了应对的办法。 “是的,”祁究不动声色地回答,“刚才我看到有一只灰色的猫过来了,怕它误入汤池,就过来寻找,一时没留意就来到了这里,实在抱歉。” 之前那位苍白的中年女人就提醒过,有一只灰色的猫咪经常从「郁之屋」过来玩耍,所以郁子小姐肯定也知道小灰猫的存在,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猫,”郁子小姐扬眉,突然咯咯咯地笑,“最好是这样,否则……” 她话音未落,被围住的温泉池后就传来祁究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喵喵喵” 郁子小姐登时愣住,眼睁睁看着小灰猫从浓雾里跳了出来。 就在刚才,祁究偷偷兑换出了吸引猫咪的小鱼干。 “喵喵喵” 在看到小灰猫的刹那,郁子小姐脸上的阴冷瞬间化开了,她蹲下身子朝小灰猫张开双臂,示意猫猫到她怀里来。 但路过的小灰猫只看了她两眼,就毫无兴致地刷开脑袋,撒开腿心无旁骛地朝祁究所在方向蹦跶去。 于是热脸贴了冷屁股的郁子小姐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小灰猫迫不及待地对这位新员工“投怀送抱”,甚至扭着圆滚滚的屁股朝对方撒娇。 祁究用掌心不停撸小灰猫的脑袋,声音里毫不掩饰的满足:“是很可爱的猫咪呢。” 郁子小姐:“……”这么多年了,她从未见过这小东西如此粘人。 她有些许失落,但很快又扬起眉毛,兴味盎然地朝撸猫的祁究看去:“这是郁之屋的小灰,我很少看到它这么亲近人,除了……” 郁子小姐话说到半又吞了回去,祁究撸猫的动作也微微一顿。 “猫咪是您养在郁之屋的吗?”祁究故意问道。 郁子小姐愣了一瞬,随即摇头:“不是我,是……上一代花魁。” 上一代花魁?原来如此。 面具下的祁究扬起唇角,原来那家伙的角色是前代花魁呢。 “但他已经不在了……”郁子小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 祁究故意做出一副没见过世面、傻乎乎的模样,追问道:“诶?他离开郁之屋了吗?去了哪里?” 郁子小姐突然冷笑:“花魁能去哪里?要么死了,要么消失了,要么嫁人了。” “但他是不可能嫁人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祁究:“为什么?” 他明知故问,那位男花魁怎么嫁人呢?谁也不敢把他娶回家。 郁子小姐皱起眉头,不耐地看过来:“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吗?” “抱歉,是我话多了,”祁究朝郁子小姐微微鞠躬,“那我不打扰您了。” 他正欲抱着小灰猫离开,郁子小姐突然开口—— “等一下。” 郁子小姐突然叫住了他。 祁究脚步顿住,他转过身微微颔首:“请问有什么我可以为您做的吗?” 第53章 404温泉街(23) “郁之汤给你开多少工钱?”郁子小姐突然问道。 祁究如实回答:“30工钱每天。” “哦,”郁子小姐开门见山开出条件,“我给你每天50工钱,要不要考虑到郁之屋工作?” 祁究佯做微微一愣:“请问郁之屋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郁子小姐扬起下巴,指了指祁究怀里的小灰猫:“养好它就是你的工作。” “喵喵喵”小灰猫开心地伸长脖子,不停用软乎乎的脑袋蹭祁究的脖子。 蹭得祁究痒痒的,面具下他的唇角不自觉扬起。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看来那家伙饲养的猫对于郁子小姐而言很重要,虽然小灰并不是很想亲近郁子小姐。 “当然没问题,请问我什么时候去上班呢?”祁究忙问。 很显然,郁子小姐是隐藏主线「郁之屋火灾真相」及支线「员工失踪真相」最重要的突破口,如果能以工作人员身份顺利进入郁之屋,找到重要线索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 而且,祁究相信那家伙的角色也曾生活在「郁之屋」。 作为神社的原址,这座画满光怪陆离浮世绘的游屋,是副本数条时间线的连接点,毫无疑问,入住「郁之屋」能更方便地挖掘副本的废弃剧情线。 “明早就过来吧,我和汤池这边的负责人说一声,你也收拾收拾随身物品。”郁子小姐说。 祁究:“好的,那我明天一早就过去报道。” 交代完毕,郁子小姐就沿着石叠朝「郁之汤」负责人所在的长屋走去。 苍白的月光照亮白雾,死寂中,木屐敲打石叠的声音被成倍放大,“咯噔、咯噔”一下又一下敲击着祁究紧绷的神经。 直到郁子小姐的身影消失在浓雾里,祁究才缓缓松了口气。 祁究还注意到了一件事,这次和郁子小姐短暂的会面过程中,他手中的鬼火竹灯燃烧得一直很稳定,鬼灯也没持续给他提供阴气转化的愉悦值。 这说明郁子小姐出现时周遭的阴气值并没有增加。 反过来推,现在的郁子小姐并非阴灵鬼怪,很可能只是普通的人类。 可如果是这样,作为人类的郁子小姐为什么要伤害在汤池工作的杂工呢?神社幻境里她表示想要喝一口自己的血,那是成为邪灵后郁子小姐延续自身能量的需求,还是她一直以来的癖好呢? 祁究回忆不久前关于男花魁的梦境,梦里那家伙亲自为他沏了盏猩红的血酒。 还有那把摆在染血屏风下的长刀,是否是那家伙给自己的暗示? 幻境里郁子小姐的嘴开裂至耳根处,浓稠腥臭的血源源不断从她的裂口处溢出…… ——“血”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意象。 郁子小姐的办事效率很高,约莫过了十分钟,负责温泉招工及运作的中年女人拉开祁究的纸推门:“郁之屋那边的人发话了,你明早就可以直接过那边工作,天一亮就过去,可别耽搁了。” 祁究颔首:“好的,我明白了。” 中年女人朝屋里探了个头,房间实在太局促了,她并没有要进屋的打算。 此时祁究已经摘下脸上的「万媚」面具,屋中灯火晦暗不明,但只略略一睹,模糊看到祁究面容的中年女人愣了一瞬。 她没认出来这张脸,但不妨碍她感到微微震惊。 她似乎没预料到这个从乡下来找工作的男孩子生得这般白净标致,这完全不像是常年需要暴露在烈日下、干着粗重体力活的脸蛋。 中年女人微眯起眼,别有意味地看了祁究好一会儿,用种暧昧不明的语气问道:“我说,你没在那位花魁小姐面前摘下员工面具吧?” 祁究摇头:“郁子小姐也算我们的顾客,我会遵守规矩,绝不会在客人面前摘下面具的。” 中年女人看他这幅认真解释的模样,没憋住咯咯咯笑了:“没想到啊,你这孩子真有点本事呢,那位难搞的花魁很少主动要人,不过嘛……”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定定看了祁究一瞬,“劝你万事小心吧,不然这么好看的脸,可惜了呢。” “谢谢提醒。”祁究不动声色回答。 说完,她替祁究重新合上纸推门。 咯噔咯噔的木屐声消失在夜色里。 屋子熄灯后,汤池腾起的白雾将夜晚照得明亮。 刚躺在榻榻米上的祁究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的石叠路传来,他立刻坐起身,蹲在破损的纸推门边往外看。 只见通往女汤的石叠路上,郁子小姐挽着一位穿着茶屋染制浴衣的贵族男子往里走,细碎的笑声和令人不安的木屐声回荡在浓雾里。 原则上「郁之汤」是分男女汤池的,当然,祁究并没有忘记《员工守则》第四条——汤池分为男汤女汤,但如果看到有男客进入女汤池,请选择无视,反之亦然。 看来隔壁「郁之汤」的游女经常会把男客带到女汤共浴呢。 很快,暧昧的笑语声消失了,祁究重新躺回冷兮兮的榻榻米上。 白雾透过纸推门上破损的洞漫进屋中,躺在被子里的祁究突然有个实验的想法。 之前女巫给的引灵石还躺在道具栏里,一直没机会用上。 既然现在对汤池失踪的员工有诸多猜测,不如用引灵石试探一下,如果能成功将那位上杉越的灵体召唤出来,那说明失踪员工已经遭遇了不测,还能顺便问问杀害他的凶手是谁。 毕竟他现在正躺在上杉越的房间里,这里的能量场和上杉越连接很深,即使祁究没有招魂方面的天赋,在引灵石的帮助下,召唤出原本住客的难度也不大。 祁究将引灵石悬在手指上,学着女巫的样子将灵石在雾色中晃了晃。 长屋附近很安静,静到能听见浓雾流动的声音。 躺在榻榻米上的祁究感觉屋内空气越发潮湿,温度骤降。 他挂在床头的鬼火竹灯开始腾起青蓝色的火焰,祁究晃动灵石的手骤然顿住,看来他成功了。 黑暗中,他突然听到细碎的翻箱倒柜声,像是深夜寻食物的老鼠在储物柜内乱窜。 可汤池附近投掷了无数鼠药,郁之汤内不允许有老鼠出现打扰客人。 鬼火越烧越旺盛,将白色的夜雾染成了青蓝色。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清晰,与此同时祁究的愉悦值也开始缓慢下降。 到底是什么呢—— “我的肖像画呢?我明明藏在这里的…郁子小姐的肖像画呢…谁拿走了郁子小姐的肖像画…?” 突然,祁究听到模模糊糊的念叨声,似响在耳边,又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祁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用余光看去,一道半透明、看起来十分虚弱的灵体正漂浮在夜雾中。 这大概就是已经变成灵体状态的失踪打杂工——上杉越。 此时灵体状态的上杉越躬成半圆的弧度,正趴在储纳箱边寻找已经被祁究扔掉的郁子小姐肖像画。 果然,温泉场失踪的员工已经了遭遇不测,卷钱逃跑可能只是掩人耳目的说辞。 “你回来啦,”祁究枕着手臂,闲聊般跟前代住客开口说,“抱歉啊,那些画像已经被我扔掉了,负责人告诉我,说你不会回来了。” 祁究早有打算,他用引灵石试探失踪员工的存活情况,一旦归来的灵体暴走,他就召唤暴走的罗塞蒂暴力压制。 规则上只说不能伤害原住民,但没说不能伤害原住民变的鬼。 灵体保持匍匐的姿态愣了数秒,随即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呜呜呜明明是我收集了好久的肖像画…呜呜呜我的郁子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睡了我的房间还扔了我的宝贝…” “抱歉呢,确实是这样。” 祁究暂时松了口气,看来和上次在汤池遇到的污秽物一样,眼前的灵体是个不会主动攻击人的游走怨灵。 “呜呜呜你还把我存了好久的工钱拿走了对不对……” 祁究不动声色地看向他:“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明早我就把那些肖像画给你烧过去。” “真的吗?”灵体在黑暗中兴奋地扬起脖子。 借着窗外的月光,祁究隐约看清灵体可怜的模样。 上杉越死前似乎经历了什么巨大的痛苦和极端的恐惧,他灰色的脸上五官极度扭曲,一双暴突的眼睛几乎瞪出眼眶,瞳孔不正常地缩成一枚细小的黑点,脑袋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向右侧倾斜着,他的右手按在脖子上,从指缝渗透的血已经变黑结块。 “真的,我保证,”祁究坐起身,郑重道,“上杉越,你是怎么死的?” 突然被直呼姓名,灵体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而后他像汤池里那个污秽物般突然剧烈抽搐,就好像回忆起临死前极端的恐惧和痛苦般,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声:“是郁子小姐…郁子小姐…郁子小姐!” “是郁子小姐咬了你,对吗?”祁究追问,放轻语气,“她把你弄得很疼吧?” 他记得汤池污秽物说过类似的话。 灵体脸上的迷雾瞬间散去,突然激烈点头:“是、是郁子小姐,她咬得我好疼好疼…呜呜呜…救救我…呜呜呜。” 看来汤池那位污秽物也是当年失踪的杂工之一,郁子小姐是失踪事件的罪魁祸首。 祁究忙追问:“她为什么要咬你?她一直这样吗?” “她……” 就在这时,从屋外的浓雾里传来一道男性压抑的惨叫声。 “又来了…她又开始了…”这位可怜的上杉越灵体实在过于虚弱,被外边的惨叫声吓了一跳,随后整个灵体就像接触不良的电视屏幕,滋啦滋啦地闪了几下后,就彻底断电消失了。 祁究立刻将耳朵贴着窗户仔细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石叠处传来,又消失在汤池深处,紧接着是压得很低的争吵声,女汤方向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祁究记得不久之前,郁子小姐挽着一位贵族男性少年朝女汤走去。 难道郁子小姐又下手了? 但脚步声和争吵声很快就被压下去了,整个汤池又恢复了死寂。 祁究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的腥味似乎更重了。 可如果他的推断正确,郁子小姐作为一个人类,为什么要咬人喝血呢? 看来更多的因果和线索,只能进入郁之屋去探索了。 【恭喜您顺利完成支线任务「失踪员工的真相」,解锁生存币200】 【完成支线解锁附加道具奖励:「郁之汤失踪员工的祝福」】 祁究点开新获得的道具查看—— 【道具描述:辅助型道具,由郁之汤中失踪打杂工人的遗憾凝结而成,可让附近隐身的怨灵现出本体,从而帮助使用者更精准地进行攻击】 原来是辅助型道具。 祁究思考了片刻,他认为系统推荐的道具使用方法有些浪费,这款道具或许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祁究对“不辞而别”的上杉越感到遗憾。 他拉开纸推门,将放在门外没来得及扔的垃圾重新拿回屋中,垃圾里是原本被自己扔掉的郁子小姐肖像画,他重新将画像翻了出来,打算明早去郁之屋报道前给这位可怜的郁子迷烧过去。 不过祁究现在有些不确定,回忆起死前的一切后,上杉越还想要咬死自己的凶手的肖像画吗? 后半夜很平静,躺在榻榻米上的祁究迷糊睡着了。 或许因为在汤池忙了一晚上,梦里祁究同样置身在白雾弥漫的汤池中。 他褪去浴衣走向牛奶般浓白的池水,池中温度正好,浓郁的天然硫磺味充斥鼻间,一盏小小的油灯在夜色里摇曳。 月亮升至中天,苍白月光悄无声息照亮蒸腾的白雾。 很安静,静得仿佛时间已然停止流动。 直到浓白的汤池水面掀起细小波澜,透过浓雾,祁究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凝视他。 危险的气息正在逼近。 此时此刻祁究无法动弹,就好像自己被枪杀那晚,站在十字路口的他同样没办法回头。 但祁究并不惊慌,无需回头他也清楚,那位悄然接近的家伙是谁。 绝对的安静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灵敏,对方似乎挨得很近很近,熟悉的气息笼罩而来。 那是不同于游街上廉价脂粉的独特香味,冷郁的底色里藏着欲拒还迎的撩人。 夜雾和月光静静流淌,沉默中彼此僵持了半分钟。 “你想告诉我什么?”祁究终于打破沉默。 毕竟对方入梦,从来不会“空手而来”。 “嘘。” 对方的气息轻挠祁究耳后方寸之地,那里有一道伤疤、和一双类似咬痕的印记。 祁究不做声了,他甚至闭上眼睛耐心等待答案。 对方似低低笑了一声:“别闭上眼睛,你看,今晚月色真好。” 祁究顺着他的话仰起头,在这个晴朗的冬日夜晚,月光将天幕照得苍白明亮。 仰着脖子的祁究喉结微微滑动,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脸上。 他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此时此刻,他觉出一种即遥远又熟悉的寂寥感。 就好像他曾独自在此生活了数百年,在无数个这样的冬日夜晚里,他置身于白雾弥漫的汤池中,抬头仰望遥远又萧索的月亮。 太安静了,有时候绝对的安静反而让人觉得喧嚣。 无法名状的荒芜感在他血脉里生长。 这真的是他的情绪吗? 还是谁与他同调了? 是身后这个人吗? “看到了吗?”身后的人靠得更近了,发出呓语般的声音,“在月亮苍白的夜晚,总是有人悲伤。” 随后,冰冷的触感缠上祁究的喉结,“也总有人恐惧。” 突然,尖锐的刺痛感扎入祁究的脖子,他眉头轻拧—— 似一双尖齿没入皮肤。 第54章 404温泉街(24) 冰冷的触感深入血液,刺痛感让祁究瞬间从梦里惊醒。 睁开眼睛的瞬间,他下意识按住脖子,反复确认刚才被那家伙“咬”过的部位。 酥麻的刺痛感仍残留在皮肤上,但他的脖子完好无损,完全找不到对方留下的伤痕。 祁究的喉结轻轻滑了滑,他保持着按住脖子的姿势,有些出神地看着在夜色里流动的白雾和月光。 因为梦里的触感过于真实,此刻他的心跳要比往日快些。 半晌,祁究又重新闭上眼睛,被汗弄湿的眼睫轻轻颤动,像蝴蝶在雨水里扇动翅膀。 冷静下来后,祁究开始反复回忆梦境细节、整理对方提供的信息。 那位男花魁的角色很可能是个会蛊惑人、咬住猎物脖子吸血的精怪。 而那句漫不经心的“今夜月色真美”——祁究并不认为那是对方随口的寒暄,更不认为那是…… 很有可能,“月亮”本身是一个重要的隐喻。 郁子小姐似乎有同样吸血的爱好。 那家伙的角色和郁子小姐有什么关系呢?郁子小姐似乎很怕他,他是比郁子小姐更高阶的存在吗? 吸血的爱好是从对方那里“继承”过来的吗? 现在祁究可以肯定的是,郁子小姐的吸血行为发生在汤池中。 郁子小姐似乎很喜欢在汤池中享用男客的血浆,「郁之汤」的负责人似乎清楚她吸血的癖好,所以制定了所有人不准接近「待清理」汤池的规定。 因为「待清理」汤池是郁子小姐的杀人现场。 这样一来,弥漫在汤池附近浓烈的血腥味也有了解释,污秽物提供的信息、还有梦境的提示同样可以印证祁究的猜测。 可郁子小姐喝完血后,那些失踪被害者的尸体被藏在了哪里呢? 昨晚那位上杉越的灵体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是不是郁子小姐对死去的他们做了什么? 错综复杂的线索渐渐浮出水面,它们就和漂浮于夜色中的白雾一样,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郁子小姐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家伙又在副本里扮演怎样的角色? 从名动游廊的花魁到被切开嘴烧死的邪灵,郁子小姐究竟经历了什么? 所有的线索都是表象,祁究必须顺藤摸瓜找到副本最核心的剧情点。 天尚未亮,祁究履行承诺,替上杉越烧掉郁子小姐的肖像画。 待天将破晓之时,他的房门被人叩响。 “打扰了,郁子小姐已经和我打过招呼了,如果你这边准备好了的话,就由我来领你前往郁之屋。” 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祁究拉开纸推门,身着红绸内裙、梳着横兵库发髻的年轻游女朝他微微颔首。 是郁之屋的人。 “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就随您过去,辛苦了。”祁究道。 天光乍现,汤池的雾气被天光染成淡蓝色。 祁究跟在引路游女身后,咯噔咯噔的木屐声敲响游街黎明。 “想必你已经知道自己去郁之屋的工作内容了吧?”游女问道。 祁究点头:“负责照料郁之屋的小灰猫。” 游女:“郁子小姐很重视这只猫,先前请过很多帮工照料,但都没办法合猫咪的心意,希望你能待长久些吧。” 祁究:“冒昧问一下,这是前代花魁的猫吗?” 引路游女歪了歪脑袋,摇头:“我并不清楚,我来郁之屋的时候已经是郁子小姐的时代了。” “没人提到过上代花魁,这是不被允许的,”她沉声交代说,“在郁子小姐时代提及前代花魁,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切记。” 祁究:“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告知。” 看来从npc处套话的路子已经被堵死,他只能自己寻找线索了。 “这只小灰猫也类似于郁之屋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呢,只是不太喜欢亲近人。”引路游女继续说。 面具下的祁究笑笑,对此没发表言论。 引路的游女将《郁之屋工作手册》递给祁究:“在郁之屋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规矩,毕竟大部分客人都是你我得罪不起的,所以一定要认真记下这些规矩。” 祁究翻开《郁之屋工作手册》,只有短短几行规则—— 1.在郁之屋出现的男性工作人员务必佩戴能面,否则不允许出现在公共区域,更不能出现在客人和游女面前; 2.尊重客人的,不得私自推开客人的房门;适当与游女保持距离,未经允许,不得私自进入游女的房间; 3.在有月亮的夜晚禁止私自前往中庭(▇▇▇▇的人员除外); 祁究的目光停留在第三条规矩上,他发现了关键词——「月亮」。 昨晚那家伙给的梦境提示里同样出现了「月亮」,这条隐藏的规则里似乎藏着和故事线相关的信息。 郁之屋就在郁之汤隔壁,约莫五分钟后,游女领祁究来到这栋画满纸醉金迷浮世绘的红色建筑物。 祁究跟随引路游女撩开门帘,躬身进入郁之屋内。 郁之屋大堂没有向阳的窗,加之墙体都是色泽厚重深浓的浮世绘,即使在白日,屋内也需要灯笼照明。 游女们晚上才开始营业,早上是郁之屋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 浓郁到刺鼻的脂粉味经久不散,深红长廊两侧是黑沉沉的障子门,行走其中,祁究不自觉放轻脚步,路过的障子门偶尔闪过些微光亮,大概是营业至天明的游女点燃手中的烟。 “不要四处张望,此处是游女们招待客人的地方,切记千万不可打扰游女们的工作,也别得罪客人。” “特别是郁子小姐的闺房,在二楼走廊的尽头,闲杂人等没事不要靠近。” “我明白。” 周遭太安静了,突兀的木屐声在深红长廊徘徊。 祁究在梦境里不止一次行走于这条长廊,看见过它夜晚宾客如云的景象,也见过它被大火吞噬的模样。 引路游女将祁究带到建筑物最上层的阁楼内,房间没开窗,纸推门拉开的瞬间,一股沉闷空气扑面而来。 祁究朝里看去,房间虽小,五脏俱全,榻榻米等一应物品也收拾得很干净整齐,可见郁之屋的住宿条件要比郁之汤好上不少。 “你今后就住在这间房吧,猫咪经常过来这里,”引路游女指了指衣橱的最上层,“那里有男性帮工的工作服,已经清洗过了,记住,行走在郁之屋,男性帮工必须穿着郁之屋特别染制的衣服,还要佩戴好面具。” 说着,引路游女推开阁楼北面的窗户,打算给阁楼通通风。 北窗正对着郁之屋中庭,窗户敞开的一瞬间,祁究愣住。 在这样的深冬时节,庭院中一株古老的樱树正灼灼绽放,繁茂的白色樱花缀满枝头,与游街屋檐的积雪融为一体。 萧索寒风吹来,将一庭花香吹入屋中。 晃眼间,簌簌而下的落樱仿佛飘落细雪。 “真的很漂亮,对吧?”引路游女感叹了一句,再次提醒说,“中庭这棵樱树四季常开,且花色时常变化,是郁之屋最别致的景致,但也请牢记,在有月亮的夜晚是禁止私自前往中庭的。” “可以告知为什么吗?”祁究追问。 游女摇摇头:“郁之屋的规矩便是如此,没有太多为什么,我们在此讨生活只要严格遵守就好了。” 祁究点头:“我明白了。” 待一切事物交代完毕,引路游女就躬身离开。 等纸门合拢后,祁究便趴在北窗边出神地看着深冬腊月灼灼绽放如积雪的樱树。 「在有月亮的夜晚禁止私自前往中庭」的规矩很可能因为这颗四季绽放的樱树,而关键词「月亮」又和那家伙的提示不谋而合,祁究很容易便推断出,这棵妖异的樱树是重要的剧情线索切入点。 与此同时,祁究拿出藏在道具栏里的鬼火竹灯,如他所料,樱树绽放的妖异香气似乎是很好的燃烧物质,青蓝色的鬼火蹭蹭蹭往上冒,烧得手舞足蹈。 樱树里果然有强大的怨灵磁场。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樱花树下埋死人」的古老说法。 祁究很快便在心里做好计划,待有月亮的夜晚,他需要用道具来验证一下,他怀疑郁子小姐将那些放了血的尸体埋在这株樱树下。 祁究依引路游女所言,拿出郁之屋为帮工准备的特制工作服穿在身上,那是一套工艺相当不错的红色男士浴衣,穿上之后,他便和与这栋光怪陆离的红色建筑物融为一体。 约莫午时,夜间工作的游女尚未睡醒,郁之屋大堂便传来一阵急促非常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男性粗鲁的说话声、以及强行踹开门的响动。 按理说,这个点的郁之屋是不会有男性顾客光临的。 郁之屋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很快,这座原本还在沉睡的建筑物瞬间被惊醒了。 此起彼伏的障子门推拉声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是走廊上游女们细碎的讨论声,虽然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不难分辨语气中的震惊与慌张,祁究拉开一条门缝竖起耳朵—— “刚刚过来的是高桥家的人吧?那些粗鲁男人气势汹汹的样子真吓人呢!” “除了高桥家的人还能有谁呢,不过他们这会儿过来准没好事。” “高桥家管事的往郁子屋里去了吧?” “是呢,一定是郁子又惹事了……” “不过说起来,虽然郁子老是惹事,但我从来没见过高桥家的人这般粗鲁地闯进来。” “大概这次郁子惹了什么大人物吧……” 祁究贴着门缝迅速思考,根据这些游女们的闲话,高桥家的突然来访是因为郁子小姐惹事了。 祁究不愿放过任何探索剧情的契机,他想了想,从道具栏兑换出所剩不多的小鱼干。 “喵喵喵”闻到小鱼干的香味,在外玩耍的小灰猫沿着屋檐寻了过来,动作轻灵地从阁楼北窗越入屋中。 小灰猫亲昵地蹭了蹭祁究的脸,狠狠一顿撒娇后,它才摇着屁股去吃已经打开罐头盖的小鱼干。 祁究揉着猫猫的头,打开一直没用上的「新手礼包」,从礼包里兑换出新手特殊道具——「易于隐匿的窃听器」。 【道具「易于隐匿的窃听器」使用说明:普通等级道具,将该道具藏在目标物附近,可实时窃听目标物的对话内容】 【注意:一旦被目标物发现窃听器的存在,窃听道具将自动失效】 “小灰,待会吃完小鱼干,可以帮我个忙吗?”祁究轻挠小灰猫软乎乎的下巴。 “喵喵喵”小灰猫从罐头里抬起脑袋,眼中闪过兴奋的光。 祁究笑,用商量的语气对小灰猫道:“待会得麻烦你到郁子小姐闺房外待一会儿,等我示意你再离开,可以吗?” “喵喵喵!”小灰猫突然举起一只爪子。 祁究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笑着拍了拍小灰猫肉乎乎的爪子,笑:“合作愉快。” 小灰猫这是要和他击掌为信呢。 “喵喵喵喵!” 小灰猫同样表示合作愉快。 这家伙养的猫咪实在太惹人喜欢了,祁究忍不住又撸了它一把,随后将窃听道具藏匿在小灰猫的毛茸茸的屁股上。 “去吧,拜托了。”祁究轻轻拍了拍猫猫的屁股。 小灰猫再次轻灵地翻出窗外,而后伶伶俐俐地沿着房檐爬至二楼走廊,它顺着檐廊走到尽头的一扇窗户外,窗户里是郁子小姐的房间。 祁究从北窗往外探头,他的方位正好可以窥见窗外瓦片上的小灰猫,小灰猫朝他的方向看了眼,祁究点头示意。 与此同时,窃听道具里传来郁子小姐屋内动静—— “你动郁之汤那几个乡下来的杂工就算了,但这次你发什么疯,对武内家的小公子下手!?” 被刻意压低的男声从窃听器里传来,「郁之汤」和「郁之屋」都是高桥家的产业,说话这位应该是高桥家的负责人。 郁子小姐低低地笑,用一种即挑逗又不屑的声音:“你们高桥家不是最有办法的吗?怎么,这次不行了吗?” “你这疯女人说什么胡话?!对方可是武内家,不是那些赌场赢钱的乡巴佬,更不是温泉池的乡下杂工!”高桥家男人的声音越发激烈,听起来他又着急又气愤。 郁子小姐冷笑:“我说,郁之屋和郁之汤的场子都是我撑起来的,我给你们高桥家赚得盆满钵满,杀几个男人解解闷、你们帮忙善后也不过分吧?” “你杀人喝血的古怪毛病不是一天半天了,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你善后,但这次你动了我们惹不起的人!你还不明白吗?!” “惹不起你想办法压下去就好了嘛。” “你开什么玩笑,现在武内家暂时还没动静,但以武内家的地位和关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查清昨晚小公子与你会面的事,根本就没办法瞒过去!” 从屋内的谈话中,祁究很快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郁子小姐杀人喝血的毛病已经存在很久了,一直都是高桥家的人帮忙掩盖事实;第二,这次郁子小姐动了高桥家惹不起的贵族小公子,感到棘手的高桥家不愿意继续为她擦屁股。 这位昨晚被郁子小姐杀害喝血的武内家小公子,想必就是祁究昨晚看到和郁子小姐共赴汤池的那位贵族小少爷。 如果高桥家想要抽身自保的话,惹祸上身的郁子小姐绝对逃不过武内家的惩罚。 祁究猜测,最后郁之屋那场火可能和这次事件有关。 郁子小姐杀人喝血的癖好公之于众,当时的人们将她视为妖物,所以割了她的嘴并将她烧死在郁之屋中,这大概就是邪灵「裂口花魁」诞生的真相,而非郁子小姐描述的她怀了武家人的孩子,被烧死灭口。 这样解释似乎一切都合理了起来,郁子小姐喝人血的癖好让当时的人们感到愤怒和恐惧,所以才会遭到同样残忍恐怖的对待。 但究竟是不是祁究推测的这样,之后还得逐一找线索印证。 祁究现在还没弄明白的是,既然鬼火竹灯对郁子小姐没反应,说明她大概率只是个普通人类,她究竟为什么会想要喝人血呢? 就在这时,郁子小姐屋内氛围越发剑拔弩张,虽然看不到屋内具体情况,但祁究听到郁子小姐的逐客声及刀器出鞘的声音。 看来郁子小姐这下有麻烦了。 心念电转间,祁究朝窗沿外的小灰猫挥手示意。 机灵的小灰猫立刻明白祁究的意思,它转瞬纵身一跃,朝没关窗的郁子小姐闺房跳去, 而后窃听器内传来瓷器摔落在地的破碎声。 与此同时,戴好面具的祁究火速朝二楼走廊尽头跑去。 隔着薄薄障子门,祁究听到郁子小姐屋内传来“喵喵喵”的叫声。 被突然冲进屋中的猫打断,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人顿时没了声息。 “咚咚咚。” 伫立郁子小姐闺房门外的祁究轻叩门扉:“猫咪好像不小心跑到屋子里去了,打扰二位了,十分抱歉。” 屋内还是一片沉默,只有“喵喵喵”的叫声。 “如果方便的话,我这就让它出来。”障子门后的祁究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 他听到屋内传来利器归鞘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人影朝障子门处移动。 祁究敏锐后退两步,突然“砰”的一声响,郁子小姐的障子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腰间佩刀的高桥家管事人在门边停顿了一下,他朝门后戴着面具、微微垂头等候的祁究淡淡睹了眼,并没有在意。 “你好自为之吧,疯女人。”抛下冷淡的警告后,这位管事人就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门内的郁子小姐顿时疲惫地松了口气。 她躬下身子,伸手试图将小灰猫抱起来安抚,谁知小灰猫“喵喵”了两声后,便灵巧地从她手边跳开,接着一溜烟跑到祁究脚边,扭着屁股摇着尾巴要抱抱要奖励。 今天又是热脸贴冷猫屁股的郁子小姐:“……” 面具后的祁究扬起唇角,他蹲下身子抱起帮了大忙的小灰猫,宠溺地撸它圆滚滚软乎乎的脸。 郁子小姐倚在门边,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刚才谢谢了。”郁子小姐开口说,她既感激突然出现的小灰猫,也感谢这位过来敲门的帮工。 祁究抱着猫咪说:“是我没管好它,让它打扰二位谈话,十分抱歉。” 郁子小姐冷笑:“我很欢迎这样的打扰。” “晚上有时间吗?”坐到梳妆台旁梳头的郁子小姐,从镜子里看向这位特别的帮工,“没什么事的话一起喝个酒吧,作为刚才你赶走那个讨厌家伙的谢礼,我请你。” 现在她对这位深得小灰猫喜爱的帮工很感兴趣。 祁究很合时宜地微微一愣,随即颔首道:“没问题。” 第55章 404温泉街(25) 祁究抱着小灰猫睡到傍晚时分,夜晚的郁之屋充斥着脂粉和酒精混杂的味道,一派纸醉金迷的喧嚣。 祁究再次推开阁楼北面的窗户,北风迎面吹来,他冻得一哆嗦。 天上的云层有些厚,看起来像是在酝酿一场雪,今夜并没有月亮。 祁究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发现夜幕降临后,灯光笼罩下这株樱花似乎更繁盛了。 约莫晚上九点,祁究戴好「万媚」能面,穿好郁之屋准备的红色男士浴衣,抱着小灰猫准时等在郁子小姐房门前。 看到此情此景的游女们都吓了一跳,她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对这位新来的帮工感到好奇。 毕竟寻常男性要见郁子小姐是很难的,花魁拥有拒绝见客的权利,并非有钱有地位就可以与之会面,更不用说普通男性了。 但这位新来的年轻帮工却受到了格外的“优待”。 规则上规定男性帮工不得私自进入游女的房间,但如果是花魁主动邀请的话,并不算违规。 祁究并不在意游女们的议论,他静候在郁子小姐门外,耐心等待午睡醒来的花魁梳妆打扮。 小灰猫趴在他的肩膀上,似乎还没睡醒。 “请进吧。”约莫十五分钟后,郁子小姐才发话。 “打扰了。”祁究依言推开门。 郁子小姐已经在桌案上备了酒水和点心。 只穿了绸衣的她似乎并不怕冷,北面的窗户敞开着,冷风卷着白色落樱飘入屋中。 这间房的陈设和神社幻境里几乎一模一样,郁子小姐身后有一架以红樱为主题的浮世绘屏风。 斑驳红樱乍一看,像溅在屏风上的血渍。 祁究记得在幻境中,屏风后藏着无数系着铃铛、裂着诡异笑容的日式诅咒玩偶,不知道此刻郁子小姐身后的屏风藏了什么。 郁子小姐示意他入座:“在外边久等了吧?” “没关系的。”祁究回答。 郁子小姐笑着为祁究斟酒,祁究看了眼杯盏中的透明液体,不自觉联想到大火燃烧的梦境中,那家伙给自己斟的血红色的酒。 “请吧。”郁子小姐将酒盏放置在祁究面前。 受《郁之屋守则》限制,祁究并不能在郁子小姐面前脱下面具,于是他只得将面具微微上移,小心翼翼只露出鼻子以下部位。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的度数并不低,有些烧喉咙。 郁子小姐自己也喝了两杯,她饶有兴味地看着盘坐不动的祁究:“说来奇怪,第一次见你我便觉得熟悉,就好像以前认识一样。” 祁究微微颔首:“我很荣幸。” 郁子小姐定定看着他:“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祁究:“我想应该没有,毕竟郁子小姐您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到的。” 郁子小姐笑了起来:“是吗?我说,你可以脱下面具吗?” 与此同时,系统好心地发出提醒【特别警告!由于不可告知的原因(系统检测出bug),请您严格遵守《郁之屋守则》内容,否则将会被视作严重违反副本条约,直接终结副本】 面具下的祁究微微扬眉,以前违背剧情守则,都只是会触发副本死亡危机,但这次系统直接给他副本终结的警告,看来系统知道他这张脸会对郁子小姐造成严重影响,而现阶段、在这层副本中,系统并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变故。 于是祁究只得礼貌地拒绝了郁子小姐的请求:“我不希望破坏了郁之屋的规矩,很抱歉。” 郁子小姐不响,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才笑了开去:“真是个乖巧的男孩子呢。” “这个酒的味道如何?是我特意找酒屋老板定的,今早你和小灰替我解了围,算是谢礼,”郁子小姐转了话题,看了眼融化在祁究身上的小灰猫抱怨道,“只可惜小灰不乐意吃我给的东西,它和我不亲近。” 说着,她又连着给自己倒了两杯酒。 祁究注意到郁子小姐眉头始终微微拧着,似乎在烦恼着什么。 “酒很好喝,谢谢款待。”祁究回答,说着用掌心蹭了蹭怀里小灰的脑袋。 喝了几杯酒,郁子小姐似乎情绪有点上来了。 她看着自己满了酒的杯盏,摇头说:“酒屋的酒始终及不上前代花魁的酒,那款酒有个很动听的名字——血酿。” 祁究微微愣住:“血酿?” 郁子小姐自顾自继续说:“在我刚被卖到郁之屋,还是小女孩子的时候,跟在前花魁身边侍奉他,他从不允许别人动他的血酿,但是悄悄告诉你哦,我偷偷喝过一次……” 郁子小姐突然笑了起来:“自此,我再没办法忘却血酿的滋味。” 她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向往又沉迷的神色。 原来如此,那位男花魁不允许别人碰他的血酿。 看来自己是个例外呢,男花魁居然主动给自己斟酒。 “他消失后,再无人能复刻出血酿的滋味,我试过无数次,酿出的酒最终都是赝品。”郁子小姐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喝得微醺的她,脸上露出怀念又遗憾的神情。 祁究:“是很遗憾。” 他清楚自己无需多言,只要保持倾听者的姿态就可以。 祁究主动为郁子小姐斟酒。 郁子小姐低低笑了两声,她端着酒杯用手托腮,遥遥看向窗外落樱,用梦呓般的语气说:“现在的游女们都不知道,其实在郁之屋有个传说,喝过血酿的人,在有月亮的夜晚抬头,能看到月光下灼灼绽放的夜樱呢。” 祁究目光微凝,他很快捕捉到了郁子小姐话语里隐藏的重要信息—— 「喝过血酿的人,在有月亮的夜晚抬头,能看到月光下灼灼绽放的夜樱」 血酿、月亮、夜樱…… 所有线索和疑点连起来了! “系统老师,我知道《郁之屋守则》第三条规则隐藏部分的内容了。”祁究唤出系统,“「在有月亮的夜晚禁止私自前往中庭(饮过血酿的人员除外)」,我说得对吗?” 系统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叮——”的一声响: 【恭喜您将郁之屋守则的缺失部分补充完整,解锁生存币100】 从郁子小姐刚才的话里,很容易推断出规则被隐藏的关键词是「血酿」。 樱树就栽种在郁之屋中庭,而这株樱树四季绽放妖异得很,说明禁止前往中庭的原因大概率是因为樱树。 以此能推出樱树是问题所在。 而月亮是重叠信息,就像做填空题一样,已知月亮和中庭樱树,只要把连接二者的「血酿」填上就是正确答案。 【补全规则获取附加道具奖励:神秘的果实】 【「神秘的果实」道具描述:夜樱孕育的珍贵果实;推荐使用场景:未知;使用效果:未知;获得该道具的旅人可自行探索】 祁究:“……”看来这个系统会生产很多三无道具。 补充完整规则后,祁究越发觉得有意思起来。 郁子小姐口中的夜樱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没饮过血酿的人在月夜前往中庭樱树下,又会发生什么? “我说,你也是从乡下来这里挣钱的可怜孩子吧?”郁子小姐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挑起眼皮看向祁究。 祁究做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了笑说:“是的,没想到这里这么繁华。” 郁子小姐咯咯咯地笑:“是呢,这世上大概没有比游街更繁华的地方了。”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越发肆意,也越发无奈,“你看我在这郁之屋,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几乎所有男人都想与我会面,但我清楚,他们想见的其实不是我,只是我的身份、和他们以此获得的成就感与满足感,纸醉金迷的夜晚过去,天一亮,那些赋予我的光环便如流水浮萍散去,不堪一击。” “听我念叨这些,一定很无聊吧?”郁子小姐替祁究斟酒,笑道。 祁究摇头:“可以告诉我您想要的是什么吗?” 他从没忘记自己的强制支线任务是「帮助郁子小姐解脱」,要达成这个任务,他必须更了解郁子小姐的“”。 郁子小姐斟酒的动作微顿,随即笑出声:“你知道吗?游女从被卖到这里的那天起,就会被告诫不要考虑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 “想要什么不重要,因为大概率不可能如愿。” 祁究不言语,他将郁子小姐递来的酒握在手里,并没有继续喝。 他需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那个人例外,所有人都惧他、爱慕他、憧憬他,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只有那个人是特殊的。”郁子小姐似突然回忆起了什么,自语般低喃,眼睛有憧憬之色闪过。 祁究清楚郁子小姐口中的“他”是谁,静默一瞬,祁究追问:“你想成为他吗?” 郁子小姐不响,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难道是因为郁子小姐想成为“他”,想自己酿出血酿酒,才杀男客饮血的吗? 可惜郁子小姐闷闷地连喝了几杯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夜风卷落樱飘入屋中,拂了祁究一身。 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灰猫终于睡醒了,它“喵喵喵”叫了几声后,从祁究怀里探出头,圆滚滚的眼睛朝屏风处看去。 “喵喵喵”小灰猫扭头朝祁究看去,祁究立刻会意,小灰猫觉察出屏风后有异常。 此时郁子小姐已经喝得有些上头了,她半倚在桌案上,姿态慵懒眼神迷离地盯着酒盏出神。 祁究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他轻轻拍了拍小灰猫肉滚滚的屁股,小灰猫机灵地动了动耳朵,立刻从他的怀里蹦了出来,身姿轻灵地朝屏风方向快速跑去—— 随着“砰”的一声响,在小灰猫的撞击下,郁子小姐身后一米多高的屏风轰然坠地。 屏风后,架着一把约莫三尺长的刀。 刀身制式古朴典雅,刀鞘髹以别致的深青灰色漆,祁究一眼便认出这是佩戴在那家伙身上的长刀。 梦境里,这把别致的刀同样被那家伙架在屏风后。 难道郁子小姐就是用那家伙的刀,给自己的“猎物”放血吗? 小灰猫的动静让已经迷糊的郁子小姐酒醒了几分,她抬起水雾蒙蒙的双眼,看向暴露在祁究面前的长刀,突然笑出声:“看到了吗?这把刀真美啊,对不对?” 祁究神情微变,他凝视着刀,不响。 “它要喝人血才能保持光泽华美的呢,可难养了。”郁子小姐的笑越发癫狂迷乱,“嘴还特别挑剔。” 祁究放轻脚步朝刀架走过去,他背对郁子小姐蹲下身,指尖只轻微碰了碰刀鞘,整个刀身就开始轻微震颤。 祁究的心脏也开始莫名突突狂跳。 即使隔着能面,刀也感应到了他,就如同他感应到了刀一样。 看来连这家伙的佩刀都分不清他们两个呢。 虽然觉得不舍,但祁究清楚,现在还不是将这把刀带走的时候。 一来他现在尚不能在郁子小姐面前脱下面具,郁子小姐将这把刀视若珍宝,贸然将其带走只会给现在的自己惹来麻烦。 二来现在的他还不确定这把刀有什么用途,冒着危险带走并不划算。 他必须先弄清烧毁郁之屋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弄清那家伙的角色和郁子小姐的因果,找到更多副本的细节和线索,才能确定这把刀的用途。 在此之前,他只需要知道道具的所在坐标,静候时机就好。 祁究只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刀鞘,就快速将手指抽回。 “后会有期——” 祁究在心里对这把刀道。 “这是前代花魁的刀吗?”祁究转身问郁子小姐。 郁子小姐似乎稍稍酒醒了一些,她目光闪烁道:“你不知道吗?在郁之屋中是不允许讨论前代花魁的。” 祁究:“……” 刚才喝酒的时候,是谁称赞并怀念前代花魁的血酿? 郁子小姐变脸真快。 “我好像喝多了呢…”郁子小姐困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祁究朝郁子小姐微微鞠躬:“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今晚多谢款待。” 郁子小姐并未多言,朝他挥了挥手示意。 于是,祁究抱着小灰猫退出郁子小姐的房间。 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正是郁之屋最热闹的时候,深红长廊上弥漫着腻人的呻i吟声。 与众游女擦肩而过时,对方的嬉笑调戏声落在祁究耳边。 祁究抱着猫咪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阁楼。 这一趟赴郁子小姐的约,祁究掌握了很重要的信息: 第一,郁子小姐和「玫瑰鱼」里的罗塞蒂、洛德先生不同,她似乎保留了比较完整的、关于那家伙角色的记忆,为了避免副本崩塌或出现严重bug,在这一层副本时空里,系统明令禁止他在郁子小姐面前脱下能面; 第二,只有喝了「血酿」的人才能在有月亮的夜晚前往中庭观赏夜樱,在郁子小姐还是前代花魁身边小侍女的时候,她偷偷喝过血酿,所以她能自由出入中庭; 第三,那家伙的长刀保留在郁子小姐闺房中,很可能是重要的剧情推动道具; 捋清信息点的同时,祁究拉开阁楼的纸推门。 进屋的瞬间祁究怔愣了一瞬。 离开前他为了保持空气流通,没有合上北面的窗户,此刻,苍白明亮的月色漏进屋中,明晃晃地照在窗格下的榻榻米上。 夜空云层散去,月光照向中庭。 祁究快步走到窗前望去,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原本如细雪般的白色樱花,如今被月光染成了血红色。 妖冶猩红的花簇随风摇曳,熙熙攘攘挂满枝头,在苍白月色下如一簇簇跳动燃烧的烈火。 第56章 404温泉街(26) 夜风吹拂,乍一看,落在榻榻米上的樱花瓣宛若血滴。 窗外血樱翻飞的景致过于诡谲艳丽,祁究震撼得久久无言。 直到小灰猫贴着他的脸蹭了蹭,祁究才稍稍回过神来。 此时屋里的鬼火竹灯烧得噼啪作响,说明月光下被染红的血樱本身有很强的邪性。 心念电转间,祁究点开道具栏里的新道具「郁之汤失踪员工的祝福」—— 【道具描述:辅助型道具,由郁之汤中失踪打杂工人的遗憾凝结而成,可让附近隐身的怨灵现出本体,从而帮助使用者更精准地进行攻击】 【请问是否确认使用「郁之汤失踪员工的祝福」?是/否】 祁究毫不犹豫地点了「是」,看似只是普通的辅助道具,但在不同的场景下使用,用途就不一样了。 一瞬间,如流萤般的光从阁楼朝窗外血樱散去,庭院里风声渐响,满枝头血樱簌簌落下,就连月光都似被吹得摇晃起来。 原本只有灼灼血樱的枝头,突然浮现出无数个被悬吊的血淋淋尸体。 这些尸体的脖子上都有重叠在一起数不清的咬痕、以及一道深刻见骨的伤口,这道伤口像是利刃划过的痕迹。 已经凝结发黑的血渍凝结在伤口周围,从血樱树枝蔓延而下的气根缠绕住尸体的脖子,于是这些血淋淋的尸体就如同晴天娃娃一样,挂在红樱绽放的枝头随风摇曳。 月光将尸体摇晃的影子投在对面建筑物的红墙上,痛苦至极的啜泣声此起彼伏,持续蔓延在呼啸而过的夜风里。 这些被害者的灵体被困在樱花树上,在无数个月亮苍白的夜晚随风摇曳,得不到解脱。 小灰猫趴在祁究的怀里,目光新奇地看向庭院中的奇观,发出低低的叫声。 祁究亲了亲它软乎乎的脑袋:“别怕。” “喵喵喵”生活在此的小灰猫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奇观。 很显然,从它们的伤口和死状来看,这些像晴天娃娃一样随风摇曳的灵体都是郁子小姐的刀下鬼。 祁究合理怀疑,那些失踪的尸体都埋在郁之屋中庭的樱花树下。 毕竟「樱花树下埋死人」是流传很广的怪谈。 况且中庭这株沐浴月光后就呈红色的樱树,显然不是普通樱树,说不定是能吸收溶解尸体的妖树,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些灵体会被气根缠绕悬吊在树枝上。 如果强行将这些被樱树缠绕的灵体弄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比起模棱两可的揣测,祁究更愿意主动做个实验。 他从道具栏里兑换了一把「可以追踪指定目标的飞刀」,这是从新人首战礼包里开出的一次性攻击道具,因为是低级道具,对目标物的伤害很低,如果用作攻击非常鸡肋,用在别的方面性价比就高很多。 祁究将目标物定在距离最近的一具灵体上,飞刀迅速化作残影,朝缠绕在灵体脖子上的气根投掷而出,锁定了追踪目标的刀刃反复切割从枝条垂坠而下的气根,悬吊的灵体因此晃动得更厉害了。 但诡异的事发生了,那条看着并不坚韧的气根怎么都切割不断,最后飞刀的道具时限耗尽,悬挂尸体的气根却丝毫未损。 到底怎么回事呢? 祁究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血樱,灵体像樱树的果实一样挂满枝头,而樱树吸收了灵体的怨念开出繁盛的血樱……难道妖树与灵体已经互相融合渗透,需要用特殊的道具才能将其切割分离吗? 如果被埋在树下的尸体生成怨念、怨念结成樱树的果实,那必须斩断其中因果才能释放灵体的怨念…… 或许,他需要一把特别的刀。 比如郁子小姐屏风后那把别致的刀。 因为郁子小姐刚才提到过,那是一把需要喝血才能保持华美光泽的刀,她很可能是用那把刀切开被害者的脖子,那么这把刀就成了“凶器”,也成了这些灵体生成怨念的“因”。 切断连接灵体和樱树的连接,很可能必须用那把背负了“因果”的刀。 副本的剧情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喵喵喵” 小灰猫在祁究怀里乱蹭,祁究兑换出一盒小鱼干:“今天辛苦你啦,小家伙。” “喵!”小灰猫眼睛一亮,将头埋在罐头里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祁究蹲在它身边,轻轻揉它的小脑袋。 裹挟着血樱花瓣的夜风源源不断涌入阁楼,楼下欢客来来往往,腻人的喧嚣此起彼伏。 不可名状的熟悉感又漫上祁究心头。 和梦里汤池苍白的月色一样,祁究错觉自己已经生活在此多年。 祁究有些出神地想,当年副本剧情还未被废弃、那家伙的角色还生活在郁之屋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他此刻这样,敞着阁楼的窗户,打开一罐猫猫最爱的小鱼干,一边撸猫一边观赏血樱呢? 那家伙提到过,他被一位进来闯关的家伙窃取了数据…… 这件事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难道自己的存在…… “喵喵喵”吃完鱼干的小灰猫打断了祁究的思考,它扭着屁股过来蹭蹭,试图通过撒娇让对方心软再给一罐鱼干。 祁究:“乖,别吃这么多啦,对健康不好。” “喵喵喵!”小灰猫委屈巴巴地叫了几声,就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祁究。 “行吧行吧,这是最后一罐。”祁究招架不住,很快投降了,重新兑换了一罐小鱼干放在小灰猫面前。 毕竟今天一整天,这小家伙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系统老师,可以告知哪里可以赚到小鱼干道具吗?”祁究发愁地看着自己仅剩的七罐小鱼干,召唤系统询问。 【目前副本暂未检测到该道具】系统很诚实地回答。 祁究想了想,又问:“可以给我安排点能赚取小鱼干的支线任务吗?” 系统卡顿了两秒【您的需求系统已经收到,系统会尽量为您安排,但不保证一定能安排到】 祁究笑:“非常感谢。” 翌日天未亮,郁之屋一楼传来巨大的响动,像是大堂的门扇被人强行踹开了,紧接着是凌乱又粗鲁的脚步声。 刚睡下不久的游女们都被惊醒了,纷乱嘈杂的议论声迅速传开。 祁究从被子里伸出头,小灰猫也从枕边探出脑袋。 祁究撸了撸枕侧的猫猫,竖起耳朵听楼下的响动。 粗鲁的脚步声朝二楼郁子小姐的房间匆匆而去,从众游女的议论声中,祁究得知今天过来找事的并非高桥家的人,而是过来找失踪小公子的武内家的人。 紧接着,武内家的人将郁之屋每个房间都搜了个遍,本来还打算继续睡觉的祁究被强行赶了出来,候在门外等待搜查。 他们甚至前往中庭樱树下刨开土,试图寻找郁之屋掩盖真相的蛛丝马迹,可惜最后一无所获。 这一点让祁究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中庭的血樱可以在短时间内吸收溶解尸体,甚至说那是它的食物,郁子小姐埋尸体的行为可以看做是在投喂妖树。 进行搜查的同时,武内家还对郁之屋的每一个人进行问话,因为祁究是昨天才入职的帮工,所以对方潦草问几句便作罢了。 武内家的人在郁之屋闹了快两个时辰才离开,整个郁之屋人心惶惶。 “武内家的人放话了,小公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看样子是认定小公子失踪是因为郁之屋了。” “是啊,今天这个气势汹汹的样子,就是讨要说法来了。” “可这个……真的和郁之屋有关吗?” “鬼知道哦,但前天夜里他确实见了郁子,好多人都看到了,这个我们撒谎也没用。” “郁子这下要麻烦了啊。” “不光是郁子,整个郁之屋都麻烦了,包括你和我。” “可这怎么办啊?” “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游女们议论纷纷,可形势十分不乐观,晚饭后,郁之屋外又来了数位腰间佩刀、凶神恶煞的打手,他们搁门外一站,再没有顾客敢光顾郁之屋。 很显然,他们都是武内家派来的人,打手过来都算是客气的,没有直接以搜查为由头封锁郁之屋就谢天谢地了。 这下众人真的慌了,高桥家管事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武内家的人刚离开,高桥家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管事的人在郁子小姐屋里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从刚开始的争执到后来渐渐没什么动静,郁之屋众游女全都绷紧神经竖起耳朵,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半个时辰后,高桥家管事的人从郁子小姐房中出来了,神色稍缓。 “那就这么说定了。”高桥家管事的人似乎从郁子小姐这讨到了暂缓局势的解决方案。 郁子小姐也收起昨日的嚣张,语气乖顺:“明晚六点,我会在此恭候诸位。” 郁子小姐邀请武内家人明晚赏夜樱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作为红极一时的花魁,即使现在被武内家的人怀疑针对,但对方到底没有确切证据,此时郁子小姐主动放低姿态邀请武内家的人赏樱饮酒,诚意摆在那里,刚派打手守在人家店门口的武内家再不接受邀请,就显得过于小气了。 所以即使武内家不太乐意,但碍于身份和面子,到底还是接受了郁子小姐的邀约。 郁子小姐似乎很重视这次的夜樱酒会,连夜差人去酒屋采购了大批最好最陈的酒。 夜已深,轮子碾压石叠的声音却始终不断,一车又一车的酒从酒屋运至郁之屋。 众人猜测这次郁子小姐得罪了武内家的人,现在打算放低姿态、用最足的诚意试图讨好对方。 游街上的人纷纷议论—— “武内家和高桥家到底要过来多少人啊…郁子小姐这一车车的酒也太夸张了吧?” “可见这次郁子小姐真的慌了,不计成本想要办好这场赏夜樱盛宴。” “郁之屋肯定不敢怠慢啊,对方可是武内家,就算小公子失踪的事另有蹊跷,如果还想继续营业讨生活的话,郁子小姐也不能得罪他们。” “别说继续营业了,这件事没办好,郁子小姐能不能活命都不好说。” 酒屋里的酒缸子源源不断往郁之屋运来,祁究却不认为这是郁子小姐在力挽狂澜、竭尽全力讨好武内家的人。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祁究并不认为郁子小姐是能轻易放下身段的人,特别是这些她完全不放在眼里的贵族男人; 而且武内家小公子确实是她下手杀的,这件事不是讨好武内家的人就能翻篇的,无论如何郁子小姐都没办法真正解决这件事。 除非……这些酒并不是用来讨好武内家的人的,而是郁子小姐另有所谋。 祁究注意到这些被运进来的都是高度酒,他当然没忘记,郁之屋和郁子小姐最后的结局都是葬身火海。 有没有可能,这些高度酒是用来燃烧的?毕竟酒精是很好的引燃材料。 祁究灵光一现,难道当年烧毁郁之屋,让郁子小姐葬身火海、怨念延续百年的那场火,不是武内家的人放的,而是当年郁子小姐打算和这一切同归于尽? 按照他现在掌握的线索、以及郁子小姐的行动来看,祁究更倾向于这个答案。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祁究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翌日天未亮,郁子小姐找到了祁究。 因为筹备夜樱酒会,忙了一晚上的郁子小姐没机会合眼,此刻看起来格外苍白憔悴。 “今晚之前,你带着小灰离开郁之屋。” 说着,郁子小姐将一大笔钱交到祁究手里:“这里有五千币,你这两天的工钱和今后饲养小灰的钱都在里边,这笔钱够你在乡下生活得很好了,我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好郁之屋的猫。” 郁子小姐试图再次抬手去摸小灰猫,这一次小灰猫懂事地没再躲开,可郁子小姐的手顿在半空中,她犹豫了半秒,愣住的手最后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地缩了回去。 “喵喵喵?”小灰猫不是很在意,转头将脑袋朝祁究怀里蹭去。 祁究怔了怔,问道:“为什么小灰对你而言这么重要?” 郁子小姐笑:“在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小灰照顾过我。” 祁究扬起唇角,他挠了挠小灰猫的耳朵:“没看出来,原来你这小家伙年纪这么大了啊。” “喵喵喵!”小灰猫竖起尾巴表示抗议。 郁子小姐看着小灰猫,若有所思道:“但自从我偷喝了血酿后,它就不理我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无所谓地笑笑:“大概是为了惩罚我这个小偷吧。” 祁究:“为什么要将小灰托付给我?” 郁子小姐避重就轻道:“整个郁之屋,小灰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了,除你之外它不理会任何人。”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祁究定定地看着她,开门见山问道,“你是打算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郁子小姐微怔,转而无所谓地笑笑:“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和他们喝酒赏夜樱而已,毕竟他们也是要给我这个花魁面子的。” 但已经破解了规则的祁究很清楚,赏夜樱意味着违反郁之屋的规则。 明晚就是十五夜,在有月亮的夜晚前往中庭赏夜樱,这株灼灼绽放的妖异樱树很可能会对没喝过血酿的客人动手。 郁子小姐邀请函背后的陷阱已经显而易见了。 可既然对方不欲告知,祁究也不打算继续追问。 “郁子小姐,我可以冒昧再问你一个问题吗?”祁究说。 郁子小姐眉尖微蹙:“你想问什么?” 短暂地犹豫后,祁究开口道:“你为什么想要喝那些人的血呢?” 第57章 404温泉街(27) 令人紧张的沉默蔓延。 半晌,郁子小姐突然笑出声:“看来你知道得挺多嘛。” “但你知道吗?”郁子小姐收起笑,挑起眼皮看向祁究,“一旦沾上了,瘾是最难戒的东西。” 话音落下的瞬间,郁子小姐唇角弯了弯,她从祁究脸上移开目光,朝窗外投去视线。 月亮已经沉入地平线,天光乍现。 对于郁子小姐而言,喝人血已经成了难以戒掉的“瘾”。 “喝血让我觉得有安全感,”她微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破晓的云层,“就像别人需要依赖烟和酒精一样,我也需要依赖新鲜的血液,这样会比较好理解吗?” 这些话郁子小姐似乎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只有在喝血的时候,她的内心才拥有安全感,就好像她真的可以控制、操纵一切一样。 虽然她知道自己实际上并不可以,这只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毕竟她和那个人不一样,她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在这条游街连自己都无法掌控,怎么能妄图掌控一切呢? 祁究敏锐读懂了郁子小姐的情绪,对此他不做评价。 “但那样会给你带来麻烦。”祁究说。 郁子小姐无所谓地笑笑:“你不明白,有时候麻烦在安全感面前不值一提。” 祁究点点头,又试探着问道:“是从偷喝血酿开始吗?” 他指的,是郁子小姐需要喝血解瘾来获取安全感这件事。 “可以这么说,但……”郁子小姐顿了顿,又摇头道:“谁知道呢?也许从我被卖到郁之屋那天起,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改变不了。” 祁究定定地看着她,最后点头:“原来是这样。” 偷喝血酿或许只是一个引子,能让郁子小姐真正解脱的答案,需要追溯到更早的时间点去寻找。 对于「请帮助郁子小姐解脱」这条支线,祁究心里已经有所计划。 郁子小姐同样看向祁究:“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祁究朝窗外看去,刚亮起来的天幕呈现没有杂质的青蓝色,看起来是个难得晴朗的好天气。 吹着拂晓的风,祁究用闲聊般的语气说:“今夜十五,看这个天气,今晚的月亮一定很漂亮。” 郁子小姐用手支着脸,在风中舒服地微眯起眼:“是呢,但愿如此。” “可郁之屋有规定,在有月亮的夜晚禁止私自前往中庭,今晚宴请武内家的人过来赏夜樱…真的没问题吗?”祁究轻描淡写地问道。 郁子小姐微愣,转而说道:“郁之屋的规矩是我定的,我自然可以改掉,而且如果是我邀请的客人,怎么能算私自呢,对吧?” 她望向祁究,反问。 祁究迎向她的视线,气定神闲问道:“郁子小姐,等天亮了,月亮消失,你打算怎么办呢?” 郁子小姐的计划已经很明显了。 赏夜樱的邀请函是一场死亡邀约,武内家的人没饮过血酿,也不知道这条规矩,他们在十五月夜,被邀请至郁之屋中庭的樱树下赏月饮酒,等同于主动破坏了隐藏规则,这棵吃人的妖樱可以轻而易举要了他们的命。 而曾经偷喝过血酿的郁子小姐,是这场死亡邀约的策划者。 郁子小姐知道这一次她逃不掉了,用不了多久,她杀人喝血的秘密就会被公之于众,所以她主动发出邀请,利用樱树和规则清除这些阻碍她的人。 可就算郁子小姐有血樱庇护,但等月亮消失在地平线,那棵吃人的妖樱又变回一棵普通的樱树,再也没办法庇护闹出大麻烦的郁子小姐。 她会被当做妖怪囚i禁起来,那些人会对她为所欲为,割开她吃人的嘴、再将她绑在神婆的柱子上活活烧死。 比起变成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郁子小姐更愿意掌控自己的生死、甚至别人的生死。 这是她病态极端的、获得安全感的方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 郁子小姐愣住,她深深看向这位戴着能面的青年,沉默许久才开口道:“看来你知道樱树的秘密了呢。” 祁究不响,以沉默表示肯定。 郁子小姐突然扬起唇角:“你不怕我现在灭你的口吗?” 被祁究抱在怀里的小灰猫突然炸毛:“喵喵喵!” 它很凶地竖起尾巴,眼瞳竖成一条线警惕地瞪着郁子小姐。 祁究忙用下巴一下又一下地蹭小灰猫的脑袋,低声说:“乖,不怕。” 他笃定郁子小姐这会儿绝不会对他动手,所以才敢开门见山直接问。 毕竟郁子小姐刚把最放不下的小灰猫托付给他。 “真是奇怪呢,小灰这样离不开你,”郁子小姐笑道,她再次望向中庭摇曳的樱树,似自语般开口,“我不会消失的。” 祁究安抚小灰猫的动作微顿—— 不会消失? 难道此时的郁子小姐已经知道,自己的怨念会成为阴火的燃料,自此绵延百年,长久不熄吗? 或者说,郁子小姐已经达成了和妖樱的交易。 “我会永远存在于这里,存在于郁之屋,就和那株古老的樱树一样,永远……”郁子小姐如梦呓般开口,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似乎随时都可能消散在黎明的风里,但她脸上却浮现出无比疯狂执迷的神色。 眼前的景致说不出的诡丽,在冬日白雾初散的黎明,一夜未眠的花魁倚在窗边,唇角带笑,神色痴迷地看向簌簌摇曳的樱树。 原来如此。 从对方梦呓般的话语里,祁究已经捋清这条时间上的郁子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郁子小姐在十五月夜的夜樱宴上,用名贵的酒和妖樱引燃大火,烧毁那些能对她为所欲为的贵族,烧毁整座郁之屋、还有她自己。 燃烧后的妖樱吸收了郁子小姐的灵魂和怨念,二者融为一体。郁子小姐也得以用怨念和妖樱将绵延不断的阴火持续了百年,她成了这片土地上永不熄灭的邪灵。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梦话?”郁子小姐回过神来,笑问祁究。 “我信,”祁究很认真地说,“那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郁子小姐定定地看着他:“你真有意思,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祁究笑:“前代花魁吗?” 郁子小姐瞬间愣住,随即啧声道:“我说过,在郁之屋内不允许谈论前代花魁的事。” 祁究微微颔首:“是我冒昧了。” “带着小灰快离开吧,”郁子小姐重新看向窗外,伸了个懒腰,“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祁究:“在此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郁子小姐扬眉:“你说。” “您需要亲口宣布,将我从郁之屋的员工中开除。”祁究说。 郁子小姐:“这很重要吗?” 祁究点头:“是的,对我而言很重要。” 郁子小姐无所谓地耸耸肩:“行吧,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郁之屋的员工了。” “谢谢您。”祁究抱着小灰猫向后退去:“郁子小姐,后会有期。” 他用余光看了眼屏风后的长刀,然后抱着小灰猫,在天彻底亮起来前离开这座画满浮世绘的郁之屋。 但他并没有走远。 毕竟,他已经被郁子小姐开除了,现在的他不再是郁之屋的员工。 不是员工,就再也没有规则可以限制他。 这日天晴,晚六点天尚未彻底暗下来,但郁之屋已经熙熙攘攘燃了灯火。 中庭的白樱下,郁子小姐身着一袭金锦织造的红衣,面敷厚重白i粉,嘴唇涂得浓烈猩红,她挽着最隆重的发髻,抱着一把别致的三味线,坐在灼灼白樱下弹唱。 邀请的客人陆陆续续来齐,酒宴已经摆上,光线暧昧的灯笼在庭院四角亮起,白色樱瓣在斑驳灯影里如细雪飘落。 被名动游街的花魁如此款待,即使武内家的人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但今夜无人不沉溺于如此别致的款待中。 夜风卷着花瓣落入盏中,众客以花魁指尖撩拨的三味线下酒。 中庭樱树下一派极乐景致。 待酒过三巡,暮霭弥漫,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不多久,月亮从云层透出光亮。 苍白的月光透过繁茂的樱花,细细碎碎洒在酒盏里,众客惊诧地发现盏中酒水变成了斑驳的红色。 “诸位,接下来才是今夜最精彩的节目,相信诸位定会喜欢,”抱着三味线的郁子小姐木屐轻挪,妩媚一笑,“请诸位再凑近一些吧,到这株樱树下来,观赏十五月夜最别致的夜樱。” 此情此景,没人能拒绝花魁小姐的邀约。 众客齐齐移步夜樱之下,只见原本满树白净如雪的樱花瓣,在苍白月色的晕染下,竟然变成了浓艳诡丽的猩红色。 未见过此等光景的众客惊呼。 郁子小姐抬起眼皮笑:“这只是今夜的序幕,接下来,还请诸位尽情享受夜樱盛宴。” 语罢,她急急拨动怀中三味线,节奏强得有些不合时宜的乐声萦绕中庭。 “看,血樱也饿了呢。” 三味线乐中,她放肆地笑出声。 猩红花瓣簌簌落下,最开始众人只是疑惑惊讶地沉默,有客人发现被樱花瓣划到的皮肤开始渗出血水,庭中光线不足,待他们凑近了看,无数道血痕已经遍布裸露在外的皮肤。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杯盏碎裂声,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到十秒钟,站在树下仰望血樱的众客,脸上已经被樱瓣削噬得血肉模糊。 他们有的挥动手中长刀胡乱砍杀,有的躬起身子疯狂逃窜,但所有自救行为都无济于事,没人逃得出夜樱笼罩的方寸之地。 夜风卷起漫天漫地落樱,这些猩红的花瓣仿佛拥有了生命,它们像蝗虫一样追逐散发着甜美血腥味、试图逃散的客人,最后密密麻麻将其包裹在猩红的花瓣中。 吸食。啃噬。咀嚼。 众客溅起的血水弥漫成血雾,在乱樱飞舞的夜晚将月色染红。 与此同时,郁子小姐手中的三味线节奏越发急促明快,妖异的乐声萦绕中庭。 她用妩媚的嗓音低低吟唱,唱这一夜的樱花与血雾,唱欢客们的悲鸣。 “真是极近癫狂又欢愉的一夜呢。”她笑得欢畅。 众客惊叫呜咽不断,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血肉被妖异的花瓣生生削下,看着身边同伴在簇拥的花瓣里变成生生白骨。 一具具伫立在夜樱下的骨头架子苍白干净,几乎一丝肉都看不见了。 他们的血水渗入红色土地,很快就被吸收殆尽,绵延不绝的惨叫声与节奏明快的三味线声融为一体,月色下的血樱越发猩红欲滴。 空气里是浓烈到令人颤栗的血腥味。 “真是令人难忘的美好夜晚啊。”郁子小姐的笑声越发癫狂。 不到三分钟的樱宴里,所有宾客都变成了白骨。 此刻三味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从樱树生长出来的气根朝雕塑般屹立的白骨缠绕而去,最后将它们从喝饱了血水的泥地里拔了出来,一具具森白的骨头像玩偶一样,被细细气根吊挂在花团锦簇的枝头。 郁之屋的游女们目睹了中庭里荒诞血腥的一幕,再也顾不上礼仪和规矩,惊叫声此起彼伏,游女们脚步慌乱嘈杂,纷纷逃出被血腥笼罩的建筑物。 此刻,在苍白的月光之下,这座涂满光怪陆离浮世绘的郁之屋,仿佛一只血腥气弥漫、匍匐在游街上蠢蠢欲动的怪物。 郁之屋外,游女们的动静惊动了游街上的人,众人纷纷朝灯火璀璨的郁之屋方向看去,只见中庭方向冒出黑色浓烟,隐隐有几簇火光跳动在夜色里。 郁之屋失火了。 但三味线的声音始终不断。 酒屋最昂贵的酒,如今成了郁子小姐点燃这个夜晚的燃料。 她仍觉得遗憾,这样诡丽的夜晚,应该以血酿来做火引才算得完满。 罢了,留点遗憾也没关系,反正也不存在真正完满的结局。 她如此安慰自己。 大火沿着烈酒的轨迹烧上樱树,白骨与乍现的灵体悬吊枝头随风摇曳,悲鸣绵延不断。 血腥味融入燃烧的酒味里,酝酿出这个浓烈独特的夜晚。 苍白月光照亮中庭,照亮整条游街,一树血樱在月色里灼灼绽放、灼灼燃烧。 郁子小姐坐于燃烧的樱花树下继续弹奏,急促的三味线声让这个混乱的夜晚变得有序,一切都在这位燃烧花魁的秩序里。 待这场大火绵延整条游街,这个燃烧的夜晚将到达高i潮,她将在高i潮中拉开真正的序幕,她会在这场大火里融化、然后与身后的血樱融为一体,在绵延的大火里燃烧百年…… 她不会就此消失,她将永存于这里。 她将不再是任人宰割的人类,而是和她憧憬的前代花魁一样,成为非人类的存在,只有非人类才能真正拥有自由,享受不羁、无所不能。 燃烧中的妖樱气根蔓延疯长,它们像触i手般朝郁子小姐伸去,细细的藤蔓勒住郁子小姐的嘴唇,顷刻像利刃般将她的嘴切至耳根。 猩红血水从她脸上喷涌而出,簌簌滴落在她手中的三味线上。 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甚至感觉不到周遭翻涌的热浪。 “燃烧吧……” 火光映照下,郁子小姐血腥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她仰头看向被大火吞噬的夜空、看向在烈火中蜷曲成猩红火星的樱花瓣,被割开嘴唇的她发出模糊又癫狂的笑声。 可半分钟后,郁子小姐疯狂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 三味线声截然而止。 此刻,一位身负长刀、脸上戴着面具的青年出现在火场中。 他朝灼灼燃烧的樱树走来,来到郁子小姐的面前,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小灰已经被我安置在很安全的地方了,请您放心。” “我说过,很快又会见面的。” “郁子小姐,晚好。” 第58章 404温泉街(完) 短暂的沉默在燃烧中蔓延。 “你、你为什么…怎么可能…”熊熊火光将郁子小姐脸上的不可置信照得分明,她满脸猩红地抱着三味线,僵立于原地。 手持长刀的祁究站在樱树之下,炙热的风席卷而来,燃烧飞舞的樱瓣并未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祁究自如穿行于火星和落樱中。 “怎么可能…你没喝过血酿…为什么不会被樱树吃掉…这…这不可能!”郁子小姐瞪大眼睛看向被火光照亮的祁究,震惊得几近嘶吼,血水源源不断从她脸上的裂口滴落。 无数猩红欲滴的樱瓣在祁究身边盘旋飞舞,可这些食人血肉的花瓣此刻却不见半分凶残,只温顺柔软地从祁究裸i露在外的皮肤上抚过,就像初雪般温柔。 甚至连他穿在身上的浴衣都没被划破半分。 男花魁虽然禁止所有人喝他的血酿,但他却在入侵祁究梦境的时候,亲自为祁究斟了盏血酿。 “郁子小姐,或许我喝过血酿呢?”祁究回答说,柔和的语气甚至带着安抚的意味。 “不可能!血酿已经消失于世了,就和那位花魁一样…”很快,郁子小姐很快认出了祁究手中长刀,“这把刀是…” “抱歉,未经允许,我擅自去了您的房间拿了这把刀。”祁究诚实地回答。 《郁之屋员工手册》第一条规定——「未经允许,男性工作人员不得私自进入游女的房间」。 祁究早就计算好了晚上的一切,早上他提出让郁子小姐亲口宣布将他开除,为的就是脱离郁之屋员工的身份。 这样就再没有规则可以限制他了。 随着“锃”的一声响,长刀出鞘。 使用了加速道具及隔热道具,祁究踩着木屐一跃而起,朝悬吊于枝头的灵体挥刀而去。 微微泛红的刀锋流淌着与火场格格不入的寒光,利落斩断缠绕在灵体上妖樱气根。 像牵线木偶一样被气根悬吊的灵体并未立刻坠落,重获自由的灵体瞬间弥散开来,变成蓝色流萤般的光点漂浮在夜色里。 手持长刀的祁究松了口气,他也是在赌,好在赌赢了。 郁子小姐将那家伙的刀藏匿在闺房的屏风后,祁究根据之前郁子小姐透露的话推测,她每次咬人后,都会用这把刀再次切开被害者的脖子、造成真正致命的伤害。 毕竟郁子小姐只是人类,大多数时候需要通过利器杀人,不像梦里那家伙能露出淬了蛊药的尖齿。 于是这把长刀成了整个事件的“因”,那些被刀刃切开脖子的死者是“果”。 之前祁究测试过,寻常武器没办法切断这些纠缠了深厚怨念的气根,只有这把背负了“因果”的刀可以切断一者连接。 与此同时,系统发出提醒—— 【恭喜您成功切断血樱怨灵的因果连接,被樱树捆绑的怨灵将重新获得自由】 【获得自由的怨灵将释放出巨大能量,供切断它们因果束缚的旅人使用】 怨灵释放的巨大能量—— 灵光一闪,祁究瞬间想到了「帮助郁子小姐解脱」的真正解法! 【警告!普通级道具「降温防护伞」将在30秒后彻底失效,请及时更换道具】 【警告!普通级道具「体力加速器」将在20秒后彻底失效,请及时更换道具】 系统的警告声不断,但此刻的祁究并不着急。 他确认了一眼道具栏里的库存,剩余道具足够他游刃有余斩断所有气根。 进入这个温泉本之前,祁究为防止出现汤池迅速升温的情况,批发了不少价格低廉的降温制冰道具,在「温泉旅馆」第一层副本空间中没机会用上,现在用着却正好。 他穿行在落樱和火雨之中,疯狂挥舞手里的长刀,迅速斩断所有被缚于枝头的灵体。 这把长刀在他手里微微震颤,一人一刀配合默契非常。 长刀被祁究握在手里,原本泛着邪异血光的刀刃也逐渐变得澄澈清明,祁究能感觉到自己与刀存在某种不可名状的连接,他猜测,大概是因为这是那家伙的刀。 长刀和小灰猫一样,把祁究当成了“自己人”。 又或者说,他和那家伙不光是外貌一样,就连身上散发的能量场都是一致的,以至于他能毫无障碍地使用对方的物品,无论是这把刀,还是上个副本的食堂饭卡和指纹机。 “我会把我的资源、以及我能兑现的能力分享给你”—— 当时那家伙是这么承诺的,确实,那家伙做到了,他雇佣npc过来打工花的是那家伙的钱,现在手里提的也是对方的武器。 而挖掘废弃剧情线、找到那家伙的隐藏角色作为交换条件,祁究清楚,自己比任何人更享受其中。 他喜欢和那家伙玩这种类似捉迷藏的游戏。 “找到我——”男花魁不止一次在他耳边蛊惑低喃。 祁究心中笃定,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通过这些怨灵释放的能量,真正会见这位蛊人的男花魁,而不是在梦境里。 就在祁究抵达夜樱火灾现场之时,系统已经发出主线通关提示—— 【恭喜您顺利找到郁之屋火灾的秘密,完成隐藏主线任务「郁之屋火灾的真相」】 【通关主线任务解锁生存币1000】 【获得附加道具:「郁子小姐的自述」1;「来自未来的黑色绘马」1】 【系统检测到您的灵活支线任务「请让郁子小姐解脱」已变更为强制支线任务,在支线任务完成之前,暂时无法正常登出副本】 【由于您已经启动了游街火灾结局线,引燃了延续百年的阴火,副本面临崩塌风险】 【副本崩塌倒计时:12h】 【警告!请您继续探索角色背后的因果,且尽快离开副本!】 要顺利打通主线任务「郁之屋火灾的真相」,就必须让「郁之屋火灾」在剧情中重现,可一旦郁子小姐将郁之屋引燃,做任务的旅人就要面临副本崩塌的风险。 看起来棘手又矛盾,但祁究知道,副本设计者的目的,是希望玩家置之死局而后生。 只有将副本推进到高i潮剧情「夜樱盛宴」,在郁子小姐火烧郁之屋时,借樱树燃烧之力,这些悬挂于树枝上的灵体才会真正出现,拿到重要道具「长刀」的祁究才能将其因果斩断。 而此时隐藏主线解锁度达到最高,完成「郁之屋火灾真相」后,系统会将那块写着「请让郁子小姐解脱」的黑色绘马归还给祁究。 绘马上那行「请让郁子小姐解脱」已经从背面的代价,变成了正面的愿望。 黑色绘马是邪灵和人类交易的媒介,它的存在本身不受时间和剧情线的限制。 祁究现在身处的郁之屋中庭,正是第一层副本「神社」祈愿架原址所在。 身处正确的地点、拥有沟通的物件,祁究现在缺少的只是「能量」。 而斩断樱树灵体所获得的巨大能量,不就可以让写着「请让郁子小姐解脱」的黑色绘马重启了吗? 在解放所有被缚灵体后,捋清副本任务内在逻辑的祁究将这块绘马悬挂于妖樱枝头最高处。 一时间,所有散落在夜空里的蓝色光点汇成河流,缓缓朝绘马方向流动。 这会儿周遭的温度下降了,降温道具失效后,祁究甚至感觉不到燃烧的热浪 “叮铃铃、叮铃铃——” 绘马源源不断吸收灵体释放的能量,即使周遭没有神社和祈愿架,祁究却隐约听到从风里传来熟悉的铃铛声。 燃烧的樱树、神社祈愿架、能达成邪灵交易的黑色绘马…… 此刻祁究站立之处,正是三层副本时空的交汇点。 很快,周遭的火光和樱树逐渐变成模糊的噪点,郁子小姐手中三味线的弦也在一瞬间绷断了。 受周围能量场扭曲的影响,祁究脸上的「万媚」裂成两半,瞬间从他脸上滑落。 樱树燃起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冲天火光照亮此刻祁究的脸。 郁子小姐惊诧到无以复加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你是…花、花魁?!” 她声音发颤,眼前的场景过于荒诞,她甚至以为自己此刻已经死了,这位手持长刀、站在燃烧樱树下的前代花魁,是她弥留之际的幻觉。 “郁子小姐,您认错人了。”祁究的声音一如寻常礼貌柔和,他收刀归鞘,蹲下身平静地看着郁子小姐说,“别忘了,郁之屋内是不允许讨论前代花魁的。” 因为剧情已经进入到尾声,祁究现在也不是郁之屋员工的身份,不能脱下面具的约束已经失效。 烈火中,郁子小姐的瞳孔缩成一个极小的点,她浑身都在发颤。 “郁子小姐,您才是今晚的花魁。” 祁究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火光噪点连成一片。 在满树灵体释放能量的帮助下,祁究通过黑色绘马,再次扭曲了时空。 这一次,他来到了故事的起点,也是属于男花魁的时空。 【恭喜您顺利进入到强制支线任务「请让郁子小姐解脱」】 【副本崩塌倒计时:12h】 【为了让您有更好的过本体验,接下来系统将为您自动播放已获取道具:「郁子小姐的自述」】 【注:播放过程中系统时间已冻结,请您放心观阅——】 「第一次见到花魁,是我被卖到游廊的那个夜晚,那晚热闹非常,整个游廊的灯火都亮了起来,行人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我从未见过这般盛景。将我买下的苍白女人拽着我,粗鲁地穿行在人群中,她说,是花魁在游街了。 游街的花魁穿着猩红华丽的金锦织锻制长袍,脚下踩着黑漆桐木制成的高下駄,他和我见过的所有人类都不一样,游街的花魁生了双灰绿色的眼睛,手上吊着一只长长的烟斗,脖子系着深红绸带,花团锦簇中,他始终以慵懒冷淡的眼光看向众生。 似乎完全不把游街的客人放在眼里。 我问苍白女人,花魁小姐脖子上的绸带是做什么用的。 苍白女人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沉默地拽着我继续朝前走。 就这样过去了两年,即使生活在游街,也鲜少遇见花魁游街的盛景。 生活在游街的日子很苦很疼,这两年我不想刻意去回忆,直到两年后的冬天,那个老女人将我牵到花魁的房间。 所有人都告诉我,我被选中了,被选中的人很幸运,因为很可能成为下一代花魁。 但其实那时的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只是好奇当年游街的花魁为什么可以用那般高高在上的目光看向众生,自从那天之后,在这条充满痛苦与无奈的游街,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不羁、又令人向往的目光。 直到我成为他们口中的候选人,来到这位花魁身边服侍他,我才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这位花魁之所以能无拘无束、为所欲为,是因为他不是人类。 他有一双特别的灰绿色眼睛,拥有能在夜里生长而出的尖锐牙齿,他是传说中从大海对岸行船而来的吸血鬼。 我还发现了一个众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花魁系在脖子的绸缎之下,是凸起的喉结。 名动游街的花魁是个小哥哥。 但游廊众人似乎对花魁的性别丝毫不在意,事实上,众人似乎永远畏他、敬他、仰望他,因为只有他能跳出所有规矩,拥有真正的自由。 这是游街上所有游女穷极一生都无法获得的东西。 他身为游街的花魁,但从来不接客。 他身为需要饮血的吸血鬼,却不屑于直接咬开人类的脖子汲取血液。 他随身佩戴一把长刀,夜幕降临前他会卸掉脸上的妆容,化身刀客在人来人往的游街觅食。 他不会直接喝人类的血液,他嫌弃人类身上的味道。每次觅食回来,他将新鲜的血液放在酒缸里酿造成血酒。 他还给每位游女送了一把短刀,刀刃上抹了特制的迷药,割在人身上不会感觉疼痛。 游女们会在接客时,用这把特别的刀割开不礼貌的客人的身体,伤口通常都是不致命的部位,死亡在这里是禁止的。 游女们会用酒坛收集客人们流淌的新鲜血液,这一切都在客人无知无觉中完成,他们的伤口很快愈合完全,从没客人发现这个游街的秘密,所有人都默契地遵守男花魁的规矩,因为他拥有真正的力量,可以保住所有他想要保的人。 自由、为所欲为、对于自己和别人的掌控,这是我真正憧憬的事物。 男花魁将这些惩罚的血液埋在中庭的樱花树下,酿了一坛又一坛的血酿。 久而久之,这棵樱树就四季常开,甚至在有月亮的夜晚,樱树的花瓣变成血液般猩红,我一直认为人类的血液拥有世间最迷人的颜色。 虽然他禁止任何人动他的血酿,但我偷偷喝过一口。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美味的东西,足够让尝过它的任何人深陷其中。 我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哀求过他,求他将我转化成他的同类。 从志怪传说里我了解过,吸血鬼是可以把人类转化成同类的,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但男花魁拒绝了我,预料之中。 他说过,他不会转化任何人类,因为他不喜欢任何人的脖子和血液。 他总是那么肆意地表现自己的厌恶与不屑。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不妨碍我为此消沉了好久。 因为作为人类、特别是这条游街上的游女,我没办法获得安全感,我终日患得患失。 我害怕作为弱小的人类活下去这件事,我还怕无法真正左右自己的命运,但好在我能看到希望。 他的存在令我憧憬,虽然我没办法真正成为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成为他。 后来,直到后来,男花魁消失了—— 他只留下了自己宠爱的猫,关于他的存在被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除,他定下的规矩也随之烟消云散。 只有我记得。 记得这段令人憧憬的历史,记得这位令我仰望的花魁。 我能做什么呢?我想成为他,于是我真的成为了花魁。 但我知道,在这条不允许自由和尊严存在的花街,人类和吸血鬼的结局终究是不一样的,花魁只是个无用的称呼罢了。 人类太弱小了,没有改变一切的力量,甚至没有改变自己的力量。 我不想要这样,我不能善罢甘休,我宁愿毁掉所拥有的一切,换取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想像他一样。 于是我开始效仿他,偷偷喝客人、甚至普通男性帮工的血。 很快,我清楚自己沦陷了,比起浅尝辄止,我想要更绝对、也更危险的掌控感,我没有他的洁癖与不屑,我无法抗拒人类新鲜的血液,虽然它们没有血酿醇美馥郁,但我已经对血液无法自拔。 在这条游街上,还有什么比一个男性的生命在我手里消逝、我为所欲为汲取他的血液更有掌控感、安全感的事情呢? …… 「郁子小姐的自述」播放完毕,一阵短暂的昏沉后,祁究彻底清醒了过来。 燃烧的中庭和樱树不见了,纸醉金迷的游街也消失了踪迹,祁究身处一处破落的小渔村。 这里是副本最核心的地方,是郁子小姐的故事开始的起点。 天将破晓,水面浮起白色的雾霭。 一个身着破烂衣服的小女孩坐在码头边,她用手环抱蜷起的膝盖,肩膀一抽一抽地,似偷偷躲在这里压抑地哭泣。 祁究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双目通红的小女孩抬起头,像只可怜的小兔子般,用警惕又害怕的眼神看了过来。 祁究指了指她身侧的台阶,柔声问道:“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小女孩疑惑地看着他,眼中的水雾渐渐消散,半晌,她点了点头。 生长在这座破落的小渔村,她从未见过生得这般白净漂亮的小哥哥。 而且这位异乡来的小哥哥还有一双别致的灰绿色眼睛,她专注又好奇地盯着这双好看的眼睛瞧,一时间忘记刚才自己还在哭泣。 祁究笑:“抱歉,似乎打扰到你了。” 小女孩这才回过神来,她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水,不响。 “请问你是郁子吗?”祁究突然问。 小女孩愣住,她扬起脸,犹豫了半晌才点头:“你认识我吗?” 祁究点头:“我的一位朋友,拜托我把这个交到你手上。” 说着,他将郁子小姐托付他照顾小灰的五千币,再次交到小郁子手里。 毕竟猫猫是他和那个家伙的,不需要旁人支付饲养费。 小郁子好奇地打开钱袋,当她看清里边满满当当的装了五千币时,结结实实愣住了:“这、这是……?!” 祁究笑:“这是给你的。” “啊这…可是为什么要给我?” 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小郁子的手不自觉发抖,她从未见过这么大一笔钱,即使母亲生病,家里借了钱庄的债,也没这么多…… 这些钱这样多这样沉,沉到足够买她的一生了。 祁究:“因为我的朋友认为,你现在急需这笔钱。” 「也许从我被卖到郁之屋那天起,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改变不了」——在嘱咐祁究带着小灰猫离开的那个黎明,郁子小姐曾这么对他说。 所以要终结这个悲伤又血腥的故事,要真正完成支线任务「请让郁子小姐解脱」,必须回到故事的起点 ——在郁子小姐还未被卖到游街之时,阻止之后一切事情的发生。 “你现在很需要这笔钱,对吗?”祁究用温和的语气问小郁子。 小郁子拿着钱袋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垂下视线咬着唇,先摇了摇头,犹豫半晌,最后又迟疑地点头。 “天亮之前,家里再凑不够给钱庄还债的钱,我就要被卖到都城的游街去了……”她用脚尖磨蹭地上的碎石子,“我不知道都城的游街是什么地方,但隔壁的姐姐们都说,那是个对女孩子来说很可怕、也很绝望的地方。” “哥哥,你去过那儿吗?”小郁子突然扬起脸看向祁究。 祁究点头:“是的,那是个可怕的地方,你去那之后不会开心的。” “果然是这样呢……”小郁子悲伤地垂下视线,“可是,你朋友把这笔钱给我的话,他要把我卖到哪里去呢?是比游街好一些的地方吗?” 祁究柔和地笑:“放心,她不会卖你。” 小郁子意外地睁大眼睛:“那他打算卖谁……” “郁子,别担心,拿了这笔钱谁也不会被卖,这是属于你的钱。”祁究温柔又笃定的说。 小郁子愣住了,假如拥有了这笔钱,她非但不会被强行带走卖入游街,富余的钱还能让她过上不错的日子…… “真的吗?”小郁子小心翼翼确认,“我真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 祁究笑:“真的,我不骗人。” “可、可是为什么啊?”小郁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大笔钱,愣愣发问,“为什么这是我的钱?” “因为…”一时编不出理由的祁究顿了顿,“这是我和她的秘密,以后…等你长大了才能告诉你。” “诶?”小郁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但她有个条件。”祁究又道。 小郁子立刻紧张了起来:“什么?” 祁究认真地看向她:“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去都城的游街工作,也不要遇见那位……” 「男花魁」三个字到嘴边,又被祁究给吞了回去。 有时候太明白的话说出口,容易一语成谶。 “不要遇见什么?”小郁子忙追问。 祁究笑:“没什么,是我说错了。” 小郁子一知半解地点点头,紧紧拽着对方给的钱袋:“好,我记下了。” 此时海平线隐隐露出天光,冬日海面雾霭弥漫,黎明的光将茫茫雾霭染成了蓝色。 “那就这么说定了。”祁究道。 “嗯。”小郁子像小弥一样伸出小手指,“我们拉勾为誓。” 祁究笑着勾住她的手:“没问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与此同时,系统发来贺电—— 【恭喜您顺利完成强制性支线任务「请让郁子小姐解脱」】 【副本「404温泉街」主线及支线全部通关,通关奖励将在副本登出后发放,敬请期待】 【副本登出通道即将开启,请您……】 祁究却打断了系统的声音:“抱歉,打断一下,请问现在距离副本崩塌还剩多少时间?” 系统愣了一下【副本崩塌倒计时:11小时30分钟】 祁究:“好的,我明白了,麻烦系统老师稍等一下。” 说完他转头问小郁子:“请问待会有前往都城的船吗?” 小郁子点头:“再过一刻钟刚好有船过来,你可以跟着那艘船去都城。” 这艘船本来是要接她卖到都城游街的,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小郁子咬了咬嘴唇,唇角却不自觉微微扬起。 祁究又问:“那从这里到都城,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 小郁子歪了歪脑袋:“我没去过,但父亲说过好像需要大概4-5个时辰这样。” “好的,谢谢你。”看来时间很紧急呢,祁究眉头轻轻拧起。 虽然时间紧迫,但祁究决定赌一把。 毕竟他答应过那位男花魁—— 他会去找他的。 “系统老师,抱歉,我决定暂时不登出副本。” 系统:【……】 【注意!您必须在副本崩塌前登出,否则会被直接判定闯关失败】 祁究:“我明白,谢谢告知。” 此时东边的海平线已经亮了起来,海雾渐散,一艘从都城过来的船驶向码头。 “郁子,后会有期。” “哥哥再见。” 祁究站起身朝码头走去,去赴男花魁的约。 第59章 男花魁 原本小郁子就要坐上这艘开往都城的船,开始她被卖到游街的生活。 但祁究通过黑色绘马扭转时空,改变了这一切。 因为他花钱包下这艘船,一刻钟后,刚停稳的船重新朝都城方向驶去。 离开前,小郁子还悄悄问了他:“哥哥,我听村里去过游街的大人说,游街里住着一位极美的花魁小姐,请问是真的吗?” 祁究愣了一下,笑:“是真的。” “诶?”小郁子歪了歪脑袋,“所以哥哥见过花魁小姐吗?” 祁究略微思考了一瞬,点头:“我正好要去见他。” “那祝哥哥一切顺利。” “谢谢。” 船重新起航的时候,站在码头上的小郁子高高垫起脚,不停朝甲板上的祁究挥手,迎着风,祁究也朝这个小女孩子挥手告别。 直到小渔村的码头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手。 他彻底改变了故事的走向,改变了一位名为郁子的npc的命运轨迹。 虽然对于系统而言,npc的故事不过是一串代码。 【由于您完美完成了支线任务「请帮郁子小姐解脱」,系统检测到npc角色「裂口花魁」对您好感度大幅提升】 npc角色的好感度关系到「npc限时聘用书」使用的成功率,对祁究而言很重要。 甲板上风大,行船过程中祁究到舱内避风休息。 不多久,海面上飘起了细细的雪絮,祁究倚靠在窗边,看白色微粒落在冬日灰蓝的海面、落在潮湿摇晃的甲板上,心绪意外的平静。 无法名状的期待感在平静深处滋生疯长,带着这样的情绪,祁究在摇摇晃晃的船舱里打起了盹。 约莫傍晚时分,船停靠都城码头。 【副本崩塌倒计时:2h】 祁究运气不错,今天行船过程中没遇到大风浪,用了不到五个时辰他就顺利抵达都城。 刚下船,祁究就看到一位游女打扮的女性等在码头。 这位等候已久的游女同样看向祁究,遥遥朝他鞠躬示意。 祁究心里有所预感,他朝游女方向走去。 待他走近,游女看他的眼神闪过几分惊讶,但她到底礼貌地垂下视线,微微颔首说:“冒昧问一下,您这边还剩多少时间门?” 祁究微微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如实回答说:“一个时辰。” 这位游女遵循了那家伙的交代,过来问话。 那家伙当然知道他能停留在副本里的时间门不多了。 “那请快随我前往栖久屋一趟,花魁有请。”游女微微躬身发出邀请。 她身后,马车已经备好了。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发出警告—— 【警告!由于您触发了废弃剧情线,隐藏角色即将上线】 【严重警告!系统检测到隐藏角色危险系数为a+++++,被判定为最高等级危险存在】 和上次一样,在和那家伙见面前,系统会发出最高级别的警告。 但祁究完全不在意,朝等候的游女颔首:“好的,麻烦您引路。” 很快,祁究坐上了前往栖久屋的马车。 撩开车窗的帘子,祁究朝熟悉的游街看去。 今天的游街比他记忆里任何时候都热闹,夜幕降临灯火初明,游街上摆满售卖稀奇古怪小玩意儿的摊位,行人熙熙攘攘穿行其中。 几乎所有行人游客都在讨论一件事:今晚能看到他们期盼已久的花魁游街了。 祁究转向一旁游女:“请问今晚有花魁游街吗?” 游女点点头:“是呢,所以花魁请您过去帮忙。” “帮忙?”祁究微微一愣,“我需要做什么吗?” 游女浅浅一笑:“待会您就知道啦。” “对了,这个是花魁吩咐我还给您的,待会下车就戴上吧。”说着,游女将一副「十六」面具递给祁究。 祁究接过面具,笑道:“好的,我明白了。” 这个“还”字,让他会心一笑。 祁究当然记得,在初次梦入游街那个光怪陆离的夜晚,自己擅自闯入郁之屋,叩响男花魁的门—— “我的面具不见了,我看到有人戴着它进了这里。” 这是他当时的理由。 男花魁还记得那次见面,并再次将「十六」能面“还”给了他。 看来那家伙的记性也很不错。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门,马车停在了栖久屋外。 栖久屋就是郁子小姐时间门线的「郁之屋」,也是小弥时间门线的神社。 这座所有时间门线交汇的建筑物,原来在男花魁时代名为「栖久屋」。 栖久屋…祁究在心里念叨这个名字,总觉得相似。 这不正是自己名字的谐音吗? ——祁究,栖久。 巧合吗?还是那家伙故意为之? 祁究没自恋到认为对方因为自己,特意改了游廊的名字,但他预感这个名字有蹊跷。 “里边请吧。”游女在祁究前引路。 掀开布帘,画满光怪陆离浮世绘的深红建筑物再次进入祁究的视野。 可以说,郁之屋几乎完全沿用了栖久屋深浓厚重的风格,唯一的区别是,栖久屋大堂多了几扇敞开的窗户,采光要比郁之屋好上许多,祁究身处其中并不觉得压抑。 游女引戴着能面的祁究穿过深红长廊,推开尽头房间门的纸推门:“请您先在此歇息等候片刻,我去为您准备茶水。” 游女暂时离开,祁究推开房间门北面的窗户,簌簌白樱顷刻被风卷入屋中,白如细雪的花瓣沾了祁究一身。 暮色四起,那棵被郁子小姐烧掉的妖樱此刻在中庭灼灼绽放。 祁究对着满树白樱怔愣片刻,身后传来障子门被推开的声音。 那位游女端了茶水进屋。 “花魁很快就打扮好了,您请慢用。” 在桌案上放置好茶水点心后,游女就躬身退出房间门。 祁究移步桌案,待看清盏中茶水的瞬间门,他愣了一下。 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茶水,盏中猩红澄澈之物,是郁子小姐心心念念忘不掉的血酿。 郁子小姐口中无人能碰的血酿,此刻正被男花魁用来款待自己。 面具下的祁究扬起唇角,他无半分犹豫,将盏中血酿一饮而尽。 腥甜醇厚的滋味弥散齿间门,祁究抿了抿唇,这一次,他尝出腥甜之后淡淡的冷香味,就好像那家伙每次靠近时散发的气息。 看来今夜,那家伙会邀请他到中庭观月赏樱。 突然,窗外传来细碎的瓦片碎裂声,祁究似有所感,迅速回过头,只见一道熟悉的灰色身影从窗外屋檐跳入屋中,直直朝祁究的怀里飞奔而来。 “喵喵喵!” 祁究早做好迎接小灰猫的准备,他稳稳接住蹦跶入怀的猫猫。 “你来啦。”祁究亲昵地蹭它软乎乎的脑袋。 “喵喵喵”小灰猫扬起脸,撒娇又期待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更多亲亲更多抱抱,当然再来一罐小鱼干就更好了。 “真是拿你这小东西没办法呢,”祁究如它所愿,兑换出倒数第七罐小鱼干放在小灰猫面前,宠溺地抱怨说,“我老这么喂你,万一把你养成灰球球了,那家伙可不得找我算账。” “喵喵”吃得津津有味的小灰猫头都懒得抬一下,只礼节性地叫了两声安抚祁究。 “咚咚咚——” 半盏茶的功夫,障子门再度被人叩响,“抱歉打扰了,花魁为您准备了今晚的服饰,我给您送过来。” “请进吧。” 刚才那位游女推门进屋,这次她手中捧着一套红色的男士纹付厚羽织,交代说:“待您穿戴完毕,就可以引您去见花魁了。”说完她再度礼貌地退出房间门。 祁究立刻换上羽织,这套羽织纹饰繁复,看样子是出席重要场合的礼服。 那家伙需要自己今晚些做什么呢?祁究突然有点期待了。 换好衣服后,等在门外的游女起身相迎:“请随我来。” “辛苦了。”祁究跟在游女身后穿过深红长廊。 夜幕降临后,栖久屋内灯火憧憧,一派繁忙景象,屋内众人都为今晚的花魁游街忙得抽不开身。 引路游女停在南向走廊尽头的闺房外,祁究紧随其后,立在障子门边。 屋内燃了灯,暧昧的光线透过纸门笼罩在祁究身上,随着屋中光线跳动,画在纸门上的情i色浮世绘忽明忽暗,反而让画作浓稠的色彩栩栩如生。 屋中人似剪了剪灯芯,火光一阵闪烁后,更明亮了。 灯光将屋中人影轮廓清晰印在纸门上,和那些光怪陆离的浮世绘重叠了。 祁究放轻呼吸,心跳却比以往莫名快了几分。 纸门上的剪影身着盛装,他手里吊着一只长长的烟斗,时不时放在嘴边咬一口,细细烟气随之腾起。 他姿态慵懒地坐在梳妆台前,似乎正欲将簪子插在盘起的伊达发髻上。 可转瞬之间门,跳动不休的灯光毫无征兆灭了。 屋内光景随之暗淡下来,梳妆台前盛装的人影随之消失。 引路游女立在一旁没有任何反应,祁究看了她一眼,决定自己上前一步。 就在祁究刚抬起手、准备叩门的瞬间门,突然“咔哒”一声响,障子门被从里侧推开—— 身着花纹繁复、色泽颓艳打褂的男花魁一手吊着烟斗,一手扶着纸门扇,以半倚半靠的慵懒姿态挨在门边。 因为他穿了黑漆桐木制成的高下駄的缘故,看上去比祁究高了不少,此刻正居高临下地“观赏”着身着红羽织、佩戴面具的祁究。 祁究微微仰头,同样凝视着他、凝视这位无数次入侵他梦境的男花魁。 彼此相对而立,时间门再次静止了。 周遭的喧嚣在瞬间门退潮,万物失了声息。 在这条深红的长廊尽头,只剩下祁究略显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 妖冶浓厚的妆容之下,对方和他拥有同样的脸。 还有那双同样灰绿色的眼睛,不知是不是祁究的错觉,此刻对方的眼睛似蒙了层薄薄的水雾,像是深渊里的沼泽在冬日早晨腾起白雾。 就这般长久又短暂地僵持了数秒。 男花魁抬起手,他咬了咬手中的烟斗,腾起的白色烟气让彼此的面容变得模糊又暧昧。 “恭喜你,又找到我了,”男花魁低低笑了声,声音捎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劲,“还有你的面具,我也还给你了。” 祁究也笑:“那猫呢?” “谢谢你帮我照顾小灰,小家伙胖了不少,”男花魁将烟斗放下,“走吧,时间门要来不及了,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 他清楚祁究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门。 祁究:“待会你需要我做什么?” 男花魁定定地看了祁究半秒,随后动作自然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喉结微动:“游街时,把你的肩膀借给我。” 第60章 初拥 就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系统突然有了动静—— 【恭喜您成功开启支线任务:「与前代花魁共游街」】 【预计完成任务奖励:深海脱盐精品小鱼干10箱】 【道具说明(已更新):共240罐小鱼干,医生家/男花魁家饲养的小灰猫最喜爱的零食】 【目前支线任务进度:0】 好家伙,一下子就能奖励十箱小鱼干。 祁究一时不知道这是上次自己和系统表明诉求、争取接单赚「小鱼干」起了作用,还是那家伙给自己和小灰开了小灶。 无论如何,他家猫猫逃不开胖成球的命运了呢。 红纸灯笼挂满廊檐,东风拂来,灯火摇曳光影绰绰。 游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栖久屋花魁今夜游街的消息早已传遍,没有人愿意错过这般盛景。 脚踏半尺厚桐木屐、身着颓艳华服的花魁出现在游街上。 这位花魁一如往常摆出慵懒又冷淡的姿态,他的视线轻飘飘扫向众人,脚步轻挪,明明是一副居高临下、无视游街众客的不羁姿态,却又格外蛊惑撩人。 这样的花魁,游街众客只得仰望。 可今晚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往日这位花魁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将手搭在某位男性的肩膀上进行游街盛典。 虽然这位男性脸上戴着一副「十六」面具,但高挑挺拔的身段看起来很年轻。 游街众人纷纷议论,这位让栖久屋花魁主动破例的青年是谁?究竟什么来头? 祁究的出现似乎让今晚更热闹了。 众人簇拥在花魁游街的队伍两侧,纷乱嘈杂的木屐声交错重叠,让祁究想起郁子小姐血樱夜宴时节奏急促的三味线。 东风卷来细碎的花瓣,云破月来,苍白月光照在脚下的石叠上。 祁究不动声色承受着众人观赏的视线,今晚注定是荒诞的。 他作为为花魁引路的侍从,和他拥有同一张脸的男花魁将手搭在他肩上,彼此在千万道视线中并肩而行。 游街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但没有人发现他们同脸的秘密。 众目睽睽,两人默契地走在喧嚣中,甚至连步伐自始至终都是一致的。 他们心照不宣并肩而行,偷偷分享这个荒诞又刺激的小秘密,就像两个偷偷躲在柜子里玩角色扮演游戏的孩子。 禁忌。私密。除彼此外无人知晓。 这些就足够让人沉溺其中了。 “在想什么呢?”透过周遭的喧嚣,男花魁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祁究直接问他:“这里为什么叫栖久屋?” “你呢?”男花魁反问他,“你为什么又叫祁究。” “这和你上次说的,盗取你数据的小偷有关系吗?”祁究开门见山道。 他很少去思考自身的存在意义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但此时此刻,面对对方的存在,他认为很有必要探讨一下。 男花魁沉默一瞬,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把你解剖了,观察研究一下?” 说着,他按在祁究肩膀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祁究能感知到对方身上的危险气息,他清楚,这位男花魁是副本中最危险的存在。 但他此刻并无半分畏惧,甚至觉得很有意思。 毕竟他们之间有契约的羁绊。 “比起解剖我,对现在的你而言,我们签订契约达成的交易更划算不是吗?”祁究不动声色道。 沉默在彼此间短暂的蔓延。 男花魁低低地笑了:“比起交易,我认为现在更像游戏。” 祁究:“是吧,猎人和猎物捉迷藏的游戏?” 男花魁淡淡睹了他一眼:“你是猎人还是猎物?” 祁究反问:“你呢?” 彼此默契地笑了开去。 “我说,在游街盛典上,侍从与花魁聊天,是不是很不和规矩的事情?”祁究半开玩笑地问道。 男花魁:“不是不合规矩,是根本就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哦,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祁究问。 男花魁顿了顿,轻飘飘地说出两个字:“特权。” 祁究愣了一下,笑:“花魁小姐,我找到你了,你承诺的更有趣的东西呢?” 男花魁脚步轻挪,走在重重灯影里、月光下。 他说:“别着急,等游街结束,你就知道了。” 男花魁游街结束后,就进到闺房里卸妆更衣。 此时戴着能面的祁究已经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包括栖久屋内众游女,路过他身侧时都忍不住偷偷打量。 这位令花魁区别对待的面具青年真是太让人好奇了。 “这位先生,抱歉久等了,花魁更衣还需要一点时间,中庭樱下已备好酒水,请您移步中庭赏樱等候。”引路游女低头走来,对祁究说。 祁究心里早有所预料,今晚定躲不过男花魁的血樱夜宴。 游女将祁究引到中庭后,并没有违反规矩走过去:“请。” 她示意祁究后,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月至中庭,月光将满枝头细雪般的白樱染得猩红欲滴,仿佛无数跳动的烈火在夜色中燃烧。 血樱下已经备好了点心酒水,祁究坐在摆好的桌案前,自己给自己斟血酿。 他渐渐适应、并喜欢上了血酿的滋味。 祁究边喝着血酿,边抬头看满枝头血樱。 月光透过繁茂的花瓣洒在祁究身上,落樱温柔地飘落在杯盏里。 祁究记得,男花魁在梦境白雾弥漫的汤池中曾告诉他—— “在月亮苍白的夜晚总有人恐惧,也总有人悲伤。” 月光明亮的夜晚,血樱会食用树下人的血肉,郁子小姐的赏樱夜宴,赏的是血樱,宴的是人肉。 这便是恐惧。 夜风吹拂而过时,簌簌风声里隐约能听到遥远的悲鸣,这是像晴天娃娃一样被悬挂于枝头的灵体在哭泣。 这便是悲伤。 但当时自己浸泡在汤池中,仰头遥望月色澄澈的夜空时,感受到无法名状、遥远又漫长的荒芜感显然不属于以上二者。 是自己和那家伙的情绪同调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无数次这样抬头,独自仰望苍白的月亮吗? 这种遥远、浩瀚又荒芜的情绪,让祁究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就像是一个不断前行的旅人,独自行走于无止无尽的时间和空间里,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有的只是无尽。 有时候,无尽比绝望本身更绝望。 已经更衣完毕的男花魁出现在中庭,此刻他换了件素净宽大的羽织,发髻已经松开,一头黑发松松散散垂坠而下。 男花魁手里拿着那把长刀,他朝祁究走来。 “这里的血樱很漂亮吧?”男花魁盘坐在祁究对面,将长刀递给他。 祁究接过这把已经用熟了的刀,刀身微微颤栗。 他笑:“谢谢,所以这是你说的惊喜吗?” 男花魁为自己斟血酿,半开玩笑道:“只是惊喜的一部分。” “我很期待,”祁究微微扬眉笑道,他看了眼时间,“但我只剩下五分钟了。” 五分钟后,这个副本空间就要崩溃了。 男花魁点头:“我知道。” 说着他拢起袖摆,俯身为祁究斟酒。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人血做成血酿吗?”祁究凝视着他斟酒的动作问道。 男花魁将澄透的血酿奉至祁究面前:“我对直接咬在别人脖子上这种事没兴趣,对他们新鲜的血液也没兴趣,还是血酿好喝,不是吗?” 说着,男花魁挑起眼皮,目光在祁究的脖子上停留了半秒。 祁究迎上他的视线:“因为不喜欢直接咬人脖子,所以你没答应郁子小姐的转化请求吗?” 男花魁不置可否地笑笑:“我对转化别人也没兴趣。” 祁究继续用闲聊的口吻说:“假如你的剧情线没被废弃,那和小弥做交易的邪灵,是不是就是你?” 他猜测,如果这家伙还在剧情线里,那他经历的剧情很可能就变成一个吸血鬼花魁被绑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吸血鬼的灵魂被封印在神社里,需要借助小弥的力量重生。 男花魁:“是这样,不过我大概率会临时更改剧情,比如,想方设法蛊惑你来神社和我做交易,这样听着是不是更有趣了?” 说着,男花魁咬了口烟斗,细细腾起的白雾扑在祁究脸上,他似笑非笑地继续说,“猜一猜,你会不会被我蛊惑?” 透过薄薄烟气,祁究深深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不确定。” 四目相对,彼此很默契地沉默了下来。 男花魁的目光在祁究脸上、脖子上游移,不同于先前居高临下的审视,此刻他的眼神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祁究错觉,那是猎人凝视猎物的视线。 带有侵略的意味,伺机而动。 祁究甚至注意到了男花魁的喉结滑了滑。 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两人对此心照不宣。 男花魁将刚咬过的烟斗递给祁究:“试试?” 祁究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接过烟斗,学着男花魁的模样吸了一口。 “咳咳……” 祁究狼狈地被呛到了,男花魁笑。 紧接着,祁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摇晃,意识也有些缥缈,他好像突然变得很轻很轻,风扬起他的身体,苍白又广袤的大地在他脚下蔓延,明亮的月光在他血脉里蓬勃生长。 男花魁绕到他的身后,危险冰冷的气息压倒而来。 他贴着祁究的脖子:“这样,你不会太疼。” “什么……”祁究突然预感到了什么,但此刻他身体发软,几乎没有动弹的气力。 “你不是问我,这里为什么叫栖久屋吗?”男花魁答非所问,“我告诉你也没关系。” 与此同时,他轻轻咬上祁究的脖子,齿尖没入。 如男花魁描述的那般,尝了那口烟后,处于麻痹状态的祁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只是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血液从身体里流失让他觉得有些冷。 吸血鬼是冰冷的生物,但他们又极度渴望人类滚烫的血液。 只有这位男花魁例外,他只渴望“自己”的血。 祁究很想问男花魁一句,你不是很抗拒咬人脖子吗? 为什么对我区别对待? 但他已经没力气问出口了。 有些话也没必要问出口,他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但又不那么分明。 祁究只清晰地知道,此时此刻,在中庭盛放的血樱之下,男花魁在对他进行初拥。 在郁子小姐的自述里,这位男花魁明明说过,绝对不初拥任何人的。 看来他是骗人的鬼。 意识逐渐迷糊的祁究不自觉扬起唇角。 他不知道这场初拥仪式何时结束,他只觉得有点冷。 男花魁的尖齿、嘴唇、气息也很冷。 他说—— “记住我的编号,079。” 第61章 新技能 079—— 祁究喉结滑了滑,但到底没发出声音。 血液缓缓从祁究身体里流失,变成噪点的月光像细雪落下,从骨子里渗透的冷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但很快,身体对寒冷变得麻木,轻盈的愉悦感占据了所有感官。 这样的感觉很新奇,也很独特,就好像某种未知的力量在他身体里孕育、萌发。他像一粒蒲公英般被夜风扬起,在月色苍白的夜晚漂浮在广袤大地上。 嘴里残留的血酿变得越发甜美,祁究的喉结疯狂滑动,他突然很饿很渴,这种强烈到无以复加的饥饿感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毫无余地将他吞噬其中。 他的身体里,生出了对血液的渴望。 蠢蠢欲动的渴望让他烦躁不安,不知何时被浸湿的睫毛颤抖不止,就像被困在雨水里的蝴蝶扑扇着翅膀剧烈挣扎。 饿。很饿。 ——直到他如愿以偿,鲜美甘甜的液体源源不断涌入口腔。 迷糊中的祁究不清楚那是谁的血,但足够让他躁动的神经得到安抚,他的喉结疯狂滑动,贪婪地吸吮着对方的血液。 作为新生后的第一餐。 可那会是谁的血液呢?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079,他记住了。 在副本崩塌倒计时只剩下一秒的时候,祁究登出了副本。 甜美的滋味残留在齿间,月光噪点渐渐熄灭,片刻绝对的寂静后,强光刺入。 祁究再次来到了弥留城的地铁站台,只不过这次他是被喉咙的异物感弄醒的。 “咳、咳咳……”祁究挣扎着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嘴里瞬间吐出一大口颜色古怪的液体。 他下意识抬手擦了擦唇角,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 “靠,你终于醒过来了!”秦让靠了过来,替祁究遮住站台上方耀眼的白光,“这次你足足昏迷了半小时,比上次还要夸张!” 祁究渐渐适应了站台的光线,他的视线看向秦让,又扫过站在秦让身边的女巫、以及从副本里存活下来的旅人们。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尽管声音还有些沙哑疲惫,但祁究很快恢复了思维能力,并保持着一贯斯文礼貌的模样。 女巫解释说:“刚才你昏迷不醒,你的同伴挺着急的,所以我给你喝了点特质的药剂,毕竟灵魂在副本里游荡太久容易迷路,药剂能帮助迷失的灵魂引路,希望你不要介意。” 祁究:“谢谢您。” 女巫摇摇头,她心中多少有数:“但我想药剂对你的帮助不大,只是能起到预防的作用。” “对了,神社祈愿之后,你们经历了什么?”祁究忙问秦让和女巫。 “小弥祈愿剧情发生后,神社那层空间就崩塌了,”秦让告诉祁究,“我们被带到一座古怪的深红色建筑物里,建筑物有很长的走廊和无数黑沉沉的障子门,四面墙上都画了不可描述的浮世绘,最诡异的是,我们被传送到那座古怪的建筑后,既没有npc也没有怪物,甚至连主线支线任务都没有,但每次到了吃饭的时间,精细烹饪的饭菜总是能准时出现在餐桌上,诡异得很……一开始我们不敢吃,女巫小姐做了灵测确认没问题后,我们才敢动筷子,别说味道还真挺不错。” 秦让顿了顿,拼命回忆当时的细节,继续说:“整个红色建筑物里只有一条规则限制——「在有月亮的夜晚禁止私自前往中庭」。” “不过就算没有规定,我们也不敢随意打开那些黑沉沉的障子门,谁知道里边藏着什么…” 祁究:“你们没试着从建筑物里出来吗?” 秦让:“试了,但你猜怎么着?” 说着,他努力地比划了一下,“就无论是门还是窗,穿过去后我们又回到了建筑物里边,就好像从镜子的一端穿到另一端一样,根本没办法出去。” 一旁的女巫解释说:“把我们困住的是一个无限死循环空间,在结界被打破之前,我们没办法离开这栋浮世绘建筑物。” “原来是这样……”祁究若有所思道。 在他无数次扭曲了时空、进入到副本核心完成隐藏支线任务的同时,没有开启隐藏主线任务的玩家被滞留在另一层结界里。 可以把这层结界理解为副本剧情衔接处出现的空隙。 只有他彻底解决了「郁之屋火灾真相」以及「请帮助郁子小姐解脱」两条任务线,副本真正关闭,这些被滞留在结界里的玩家才能顺利登出副本。 其实在他将五千币还给小郁子时,所有副本剧情线已经走完了,所以那会儿别的玩家已经选择离开,而他选择继续前往都城游街与男花魁会面,所以才导致他醒来得比所有人晚半小时。 “你不知道,刚进那栋诡异的建筑时,我四处寻遍了也没找着你,可吓坏了……” 当时众人进入到无限死循环空间时,只有祁究不在,秦让顿时乱了心神。 祁究不在这件事让他不安,也是那会儿他才清晰认知到自己有多依赖这位总是“乱来”的队友,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行动上,毕竟祁究能以自己的节奏掌控副本,太让人有安全感了。 女巫当时倒是有些怀疑,为什么那位戴着能面的青年没跟过来?难道他真是副本里的人吗?就和小弥和夫人的存在一样,是副本难度大幅提升后的干扰项? 但女巫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她的塔罗给的提示是正位的「倒吊人」。 ——等待与希望。 她的牌不会骗她,有足够过本经验的女巫很快推断出了真相:那位消失的能面青年解锁了隐藏剧情线,在他完成剧情线之前,所有玩家只能在此等待。 但牌给出的是正向的引导,说明对方完成任务的概率很大。 于是女巫一开始就比别人镇静不少,她几乎全程坐在茶室内冥想恢复能量。 “当时我们的时间是被冻结的,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直到中庭那株樱树毫无征兆燃烧了起来,没多久墙上的浮世绘就融化了,整个死循环空间也土崩瓦解。”秦让尽可能详细地将经过告知祁究。 女巫深深看着祁究:“谢谢你。” 祁究当然知道她所指,扬起唇角:“别客气。” 【副本结算即将开启,请各位旅人前往站台】 站台上的广播响起,众人立刻停下所有动作。 【恭喜各位旅人完成「404温泉街」游客之旅】 【副本初始模式:灵活探索型副本;当前副本模式变更:找到温泉街(双时间线)的火灾真相;目前副本探索度及完成度已达100,副本将永久关闭】 【接下来进行生存币结算:副本通关生存币奖励5000】 众人惊呼,毕竟很少能打出生存币奖励这么高的副本。 祁究也有些意外,他记得上个副本通关奖励只有500币,直接十倍起翻。 【本次完成最终主线任务额外奖励:所有存活旅人的技能提升(提升程度根据旅人副本探索的贡献度决定),具体情况请诸位查看系统界面,系统代表温泉街所有npc向诸位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祝诸位旅途愉快】 几乎所有幸存者都愣住了,因为这个额外奖励等同于被大奖砸中了。 但跟祁究混过一个副本的秦让表现得云淡风轻,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劫后余生大丰收的感觉。 祁究点开自己的系统界面,看到第一条消息的瞬间,他微微愣住—— 【奖励一:恭喜您已经成功解锁限时身份:「初阶血族」】 【限时身份技能「初阶血族」使用说明:1.拥有远超人类的恢复能力,可在一定程度上承受子弹射击、利器切割等外部伤害(恢复速度及程度随着身份升级提升)2.拥有远超人类的移动速度与感知力(升级事项同上);3.拥有支配能力与操纵能力(当前等级过低,暂未开放,无法查看详情)】 【该技能注意事项:1.限时技能,冷却时长48h,启动时长20分钟/次(可升级;注意:未启动时旅人和普通人类无异);2.身份使用期间害怕银器伤害;3.身份使用期间害怕阳光照射;4.可能存在任何未注明的副作用】 【提示:通过完成特定副本任务、或饮用血酿/特定角色的血液可以加速升级】 【奖励二:「npc限时聘用书」已升级,每次聘用人员时长小幅提升(注意:相应费用也随之增加)】 【奖励三:作为打通副本隐藏线的主要玩家,系统决定额外奖励生存币2000】 【奖励四:获得温泉旅馆老板娘评定的「优秀员工」称号,获取道具「旅馆的能面」一副(永久道具,易破损,可以一定程度避免被鬼怪发现);情i色小卡片一张(作用未知);前代花魁的长刀一把(永久道具,可斩断一切邪祟因果);深海脱盐精品小鱼干10箱(来自男花魁的承诺)】 祁究看着系统列出的长长一列奖励清单,满意地扬起唇角:“谢谢系统老师、以及温泉旅馆老板娘,这段时间受了你们不少照顾呢。” 【不用客气,您在副本里表现出色,这是您应得的】 祁究和系统这番对话,像极了拿到丰厚年终奖的员工在年会上发表感言,发奖品的hr一边颁奖一边客套几句。 这次弥留影院的负责人再次发来副本纪录片制作邀请,所有玩家一致选择了同意。与此同时,祁究和秦让分到了「玫瑰鱼罐头」上映期间的票房分成,每人到手300币。 秦让喜出望外:“话说为什么我有种拿养老金的错觉?” 祁究笑:“这确实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只要不随意挥霍,影院的分成已经足够旅人在弥留城躺平过日子了。” “但我是有猫的人,我要好好赚钱养猫才行,小灰猫的伙食需要改善改善了呢。”祁究露出无奈又幸福的笑。 秦让看了他一眼:“……” 别说,祁究这副假装抱怨实则一脸满足炫耀的姿态,像极了已婚有娃的男妈妈。 啧。 除了好运和钱外一无所有的秦让不想讲话。 领完丰厚奖励的女巫朝祁究走来,她手里拿着一只嵌满五彩灵石的小盒子:“这次真的很感谢你,盒子里边有一些能给你提供指引的道具,请你务必不要客气。” 说着,她将小盒子塞到祁究手里。 “这…”祁究愣了愣,随即弯起唇角礼貌道,“谢谢您。” 既然对方已经明确说了,那他再推辞就是真的不礼貌了。 接着女巫又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祁究,笑道:“有占卜的需要可以随时过来找我,你的话不需要预约。” 祁究接过对方的名片,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感觉我很快就会去找您了。” 女巫:“欢迎。” “对了,先前一起过本的朋友告诉我,「规则图鉴」出现了bug,副本难度毫无征兆地提升了,这个世界好像也在朝着不可逆的方向崩坏,”祁究看了眼车窗外灰色的雨幕,“就连弥留城这场雨都下了大半年,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位女巫拥有很强的灵能力,看起来过本经验也很丰富,如果是她的话,或许能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女巫收起笑容,深深看了祁究好一会儿才说:“如果你对所谓的‘bug’感兴趣,就到我名片上的地址来找我。” 祁究与之对视,笑道:“明白了,我想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 和秦让在地铁站告别后,祁究去便利店狠狠采购了一波,置购了新口味的猫粮、科学养猫的书籍、自己的食物及日常用品,正在祁究准备离开便利店时,刚路过酒架的他又折返了回去。 他的目光停留在放置红酒的货架上,看着酒瓶里饱满澄澈的红色液体,他的喉结不自觉滑了滑。 虽然系统强调过,在「初阶血族」限时身份技能未启用时,他和正常人无异。 但祁究明显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渴望感在四肢百骸流淌。 他毫无来由地想起中庭樱树下的血酿。 想起初拥的最后时刻,弥散在嘴里浓稠香甜的血液。 “先生需要来一瓶红酒吗?红酒选用弥留城南区森林里最好的野葡萄酿造,还是适口性很好的半甜型,无论是宴请宾友还是自己享用,都是很不错的选择呢,而且今天刚好打八折哦,很划算的。”便利店的npc热情的介绍打断了祁究的思考。 祁究看了眼价格,50币,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还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他将红酒放入购物车里。 结账时,便利店员又另外将一瓶红酒、一盒处理得很干净的鸡胸肉也放进了祁究的购物袋:“您的消费已达200币,这是本店今日赠送的礼物,欢迎您下次的光临。” 他从客人的购物习惯里推测出对方喜欢红酒,养了可爱的猫咪。 祁究微微一愣,最后扬起唇角:“太感谢了。” 他发现在「规则图鉴」里,无论是副本还是主城,npc们都对他格外照顾。 祁究拎着一大袋“战利品”往黎明街的别墅走去。 他还没来得及拉开大门,原本在廊檐下打盹的小灰猫噌地一下站起身体,看清祁究的瞬间立刻撒开脚朝他怀里蹦来。 祁究一手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一手将小灰牢牢抱在怀里。 “喵喵喵”小灰猫用软乎乎的脑袋不停蹭他的脖子,祁究拍了拍他越发圆滚滚的屁股,小灰猫撒娇地摇摇尾巴,随即伸出暖暖的小舌头舔祁究的脖子。 祁究抚摸猫咪的动作微微一愣,小灰猫现在舔着的地方,正是当时男花魁咬的地方。 “喵喵喵?”小灰猫似乎发现了异常,又舔了一下确认,表情更疑惑了。 难道那家伙又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新的印记吗? 祁究在车站时用手确认过,脖子上不像有什么痕迹的样子。 他放下购物袋和猫咪,再次来到浴室前的镜子前确认。 瓦数很足的白炽灯将所有细枝末节照亮,站在镜子前的祁究微微仰起头,他脖子上的皮肤完好无损,甚至连最浅淡的划痕都不存在,那家伙尖齿深入的痕迹明明和副本里所有故事一起消失了,只有他耳后的疤、以及签订契约时的印记残留着…… 洗水池水声哗哗直响,溅起的水花沾湿祁究的衣角。 浴室的灯光有些苍白,就如那晚中庭的月色。 祁究凝视着眼前自己的镜像,突然有些出神。 他取下被水溅到的眼镜,朝镜子微微探身。 没有眼镜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这样的模糊刚刚好。 站在他对面的镜像,拥有同样的五官轮廓,就连灰绿色的眼珠都是一样的。 他同样在凝视他,他就是他。 祁究几乎贴着镜面,他的呼吸让镜面糊了层薄薄的白雾。 他的镜像也随之变得模糊。 就像深红长廊那晚,他敲开那家伙的房门,那家伙咬着烟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会儿对方眼睛的颜色就是这般潮湿的白和灰调的绿。 明明是自己的镜像,可就好像那家伙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想起那家伙,祁究的喉结滑了滑,他再次回忆起血酿在唇舌流动的鲜美滋味。 祁究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通过挖掘副本废弃剧情线找到“他”,释放了“他”的部分能量,这部分能量会不会通过某种接触和印记,寄存在自己体内呢? 「初拥」的本质是种转化,而能量的过渡也是转化。 这个设想,就好像那家伙用独特的方式,存活在自己体内一样。 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侵占”吧? ——079,我会继续找到你的。 他期待继续将那家伙的能量从副本里释放出来,也期待看到更多对方演绎的古怪角色。 就像那家伙游街时说的—— 「这是一场猎人和猎物游戏。」 但谁扮演猎人,谁又扮演猎物,没人能说得清。 或许也不想要说清。 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祁究擦干眼镜上的水渍,重新将其戴上。 离开浴室时,他重新打开自己的技能栏查看。 现在祁究对限时身份技能「血族」很感兴趣,如果成功解锁了「高阶血族」的技能,他就可以拥有支配与操纵能力, 祁究朝物品栏逐一看去,那家伙并未给自己发放血酿相关奖励,但升级「血族」技能需要完成相关任务,或饮用血酿、特定的角色血液…… 怎样才能获得血酿呢? 突然,祁究的目光看向解锁《郁之屋工作守则》时获得的附加道具,他有了个想法—— 第62章 身世 祁究点开名为「神秘的果实」的三无道具: 【道具描述:血樱孕育的珍贵果实;推荐使用场景:未知;使用效果:未知;获得该道具的旅人可自行探索】 祁究记得在「郁子小姐的自述」中她提到过,男花魁会将血酿埋在中庭的樱花树下,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血樱是制作血酿的必要条件之一。 「神秘的果实」既然是血樱的果实,那把它埋入土里,待它长成樱树,是不是就可以成为制作血酿的“容器”呢? 在副本中血樱四季开花,但将它种植在弥留城内,风土气候变化,血樱是不是能结出新的果实?比如血樱桃什么的…… 祁究越想越觉得有意思,第二天便去农资店购买了种植相关的工具和肥料,当天下午就在后院挖坑埋种子。 从贝茨家族继承过来的这栋宅子许久无人打理,后院早已荒废,加上雨水绵延不断,罗泽女士种植的玫瑰早已枯萎腐烂。 祁究拿上除草器,在阴雨未晴的午后披上雨衣干活。 “喵喵喵”刚吃饱的猫咪伸了个懒腰,它慵懒地躺在廊檐下,从肚子溢出的肉让它看上起像一块摊大饼。 雨水笼罩下的黎明街区很安静,静到能听到雨滴渗入泥土的声音。 有时候,绝对的寂静会让人觉得吵闹。 为了打发无孔不入的寂静,祁究召唤出系统:“系统老师,既然我的技能「npc限时聘用书」可以聘用npc过来干活,那请问可以召唤已经被剧情雪藏的角色吗?” 【系统无法准确识别您的意思,请您进一步解释说明,方便系统更准确的作答】 “我可以召唤「男花魁」和那位「实验室医生」吗?”祁究直截了当问道。 【原则上您可以尝试召唤任何角色,但系统并不建议您召唤以上两位角色】 祁究扬了扬眉:“为什么?” 【因为已经废弃的角色不存在于雇佣名录】 祁究开玩笑说:“好感度足够高也不可以吗?” 他尾音微微上扬,似乎有点不经意的得意。 系统卡顿了一下,似乎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众所周知,人们无法召唤出并不存在的事物】 祁究抿了抿唇:“真是遗憾呢。” 但他的语气却听不出真正的遗憾,他垂下眼皮,似乎在思考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对了,请问系统老师,您知道079这个编号吗?”祁究试探着问道。 【哔——】 他的问题似乎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系统的回答被屏蔽了。 “哦,那算了。”祁究耸耸肩,本来他也没报太大希望。 收拾完院子,祁究开始给宅子做大扫除。 这座宅子在故事里沉睡了太久,家具上多多少少沾染了时间的痕迹,但房间风格浑然一体,无处不透出温柔又优雅的格调。 可见罗塞蒂小姐最崇拜的养母拥有很好的审美,对待事情也极认真仔细,完美做好每个细节。 这样的女性令人尊敬。 上一次,祁究几乎将所有精力放在研究如何进入到“正确”的副本里,并没有深入打扫这栋继承过来的宅子,这次他决定好好将屋子弄干净。 右侧走廊尽头的房间挂满罗泽女士的照片,一看就是罗塞蒂小姐的闺房。 祁究用抹布仔细擦拭所有台面和柜子,不放过任何死角。 他正打算清理床头柜里的废弃物品,突然从一堆杂物中翻到一本陈旧的相册。 祁究翻开相册,数百张相片记录了罗塞蒂小姐从小女孩子长成少女的过程。 相册的扉页上写了两行字: 「赠予我的天使:罗塞蒂 ——爱你的母亲」 罗泽夫人字迹优雅且有力,她用照片记录下的小罗塞蒂笑容肆意,一双纯粹又不羁的棕色眼睛始终看向镜头、凝视着镜头后的母亲。 这两位女性角色发自内心地信任、尊敬又依赖彼此。 突然,翻到相册最后一页的祁究呼吸微凝。 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张照片上,这张照片拍摄于孤儿院时期的小罗塞蒂。 照片是在一个阴沉沉的冬日里拍的,背景是孤儿院冷灰色的高墙。 苍白瘦小的罗塞蒂头上裹着一条脏兮兮的头巾,试图遮住被虱子咬的满目疮痍的头皮,此时她的眼里只有冷漠。 小罗塞蒂的身边站着位和她一样苍白瘦小的男孩子,这个小男孩拥有一双灰绿色眼睛。 此时这双灰绿色的眼睛空洞萧索,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样看向镜头。 祁究的神色空白了数秒,而后太阳穴开始剧烈跳动,一股热流迅速贯穿四肢百骸,待渐渐恢复知觉后,他捧着相册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他同样拥有这种照片。 事实上,这张照片也被他现实世界的养母放在成长相册里。 他小时候无数次翻开相册,困惑地看着这张陌生的照片。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拍过这张照,也不记得照片里这位眼神冷漠、脏兮兮的小女孩子是谁。 养母告诉小祁究,这是在孤儿院打包过来的行李里翻出来的。 但祁究确信自己不记得拍过这样的照片。 “那会你还这么小,哪里记得这些事情呢?”养母解释道。 小祁究半信半疑:“是这样吗?” 养母温柔地笑:“你看,照片里这个小男孩子,不就是你吗?” 祁究顺着养母的视线再次看向照片,确实,照片上这个人是他没错。 是他,但好像又不是他。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大概是某个萧索的冬日午后,他站在孤儿院灰冷冷的围墙下,路过的老师为他和这个陌生的女孩子按下了快门吧。 谁知道呢? 这张照片一直是祁究小时候的“未解之谜”,随后时间将这件事冲淡,这张谜一样的照片也被遗忘在时间里。 直到此时此刻,这张照片毫无征兆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在罗塞蒂小姐的房间,在这个死亡后的荒诞世界。 很显然,这张照片是罗塞蒂小姐的物品,这是孤儿院时期的她和“哥哥”的合照。 也是被废弃的剧情线里重要的时间证据。 这一切都很好解释。 唯一解释不了的是,在现实世界、在祁究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这张照片为什么同样出现在他的相册里呢?而且养母还是从孤儿院打包的行李箱里翻出来的…… 祁究盯着照片足足十分钟,脸色苍白。 而后他将这张特别的照片从相册里取了出来,小心翼翼保存在自己身边。 又过了两日,祁究翻出女巫给的名片。 虽然对方说他要来占卜的话不需要预约,但祁究担心突然过去打扰别人工作,事先还是打了一通预约电话。 “喂?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电话里传来女巫小徒弟的声音。 祁究:“您好,请问最近还有占卜的排期吗?” 女巫小徒弟没认出祁究的声音:“最近的排期要到一周后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给您先安排上。” 祁究:“没问题。” “请问怎么称呼您?我给您安排时间。”电话那端询问。 “祁究,那就辛苦了。”祁究回答。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原来是祁先生啊,抱歉您稍等一下,我去问问师父排期的事。” “好的。”祁究猜测,女巫是给她的小徒弟留了话,如果是他来电预约的话,可以不走正常预约流程。 半分钟后。 “祁先生您好,今晚8点后您就可以过来。”小徒弟告知。 祁究:“这样不会打乱老师的排期吗?” “您放心,寻常8点后师父就不接客了,因为您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那会儿过来没问题。”小徒弟解释说。 既然对方已经安排妥当,祁究也就不推脱了:“那到时候辛苦您和老师了,晚上八点见。” 挂断电话后,祁究又补了个午觉。 晚上七点五十分,他准时出现在名片地址的门外。 和祁究想象中女巫居住的沼泽城堡不一样,这位女巫的营业场所隐藏在一片住宿公寓里。 小徒弟已经等在门口接他:“祁先生请随我来,师父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麻烦您了。”祁究跟随女巫小徒弟走入公寓楼,沿着光线晦暗的楼道前往二楼。 走廊上满是风格别致的涂鸦,小徒弟在走廊尽头的铁门外停下脚步,她尚未敲门,里边就传来声音:“请进吧。” 祁究撩开门帘躬身进屋,屋中只点了蜡烛,光线晦暗不明。 房间四面的窗户紧紧锁着,南西面的置物架上摆满水晶灵摆等物件,东面则用补光灯种了几十排颜色奇异的草药。 “晚上好,”女巫坐在一块铺了黑色绒布的桌子后,她注意到祁究的视线后说,“这大半年弥留城一直在下雨,几乎不见阳光,不用补光灯的话草药活不了。” 说着她朝祁究示意,“请坐吧,你想算什么方面的呢?” 祁究直切正题:“上次在温泉旅馆里,您说过我和副本有很强的能量联结,我想请问,假如没有进入到副本内部的话,我的能量场和副本之间的联结是否同样存在?” 上次女巫提到能量联结的事,祁究就有过一个设想。 他需要进入不同的副本里找到被废弃的隐藏剧情线,从而释放079那家伙的能量。但并非所有副本都存在079饰演的角色,为了提高效率,之前他的做法是让小灰猫选出熟悉的副本卡牌,再通过「欧皇实验」操纵接下来随机到的副本。 他能顺利进入男花魁存在的「404温泉街」,依赖的就是「欧皇控制随机法」。 但这个办法弊端也很明显,一来虽然是通过运气操纵随机,但实质上赌性还是太大了;二来他需要弄到数量足够多的副本卡牌,这本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重要的是,使用「欧皇控制随机法」不可避免要牵连秦让,一次两次或许问题不大,但过本毕竟是赌上性命的事情,对方没义务每次都为自己引路,所以这不是长久之策。 祁究一直想方设法寻找新的解法,直到女巫告诉他,他身上的能量场和副本联结紧密。 那是不是可以利用这种“联结”来控制随机呢? “联结不会无故消失,无论你身处何处,”女巫拥有敏锐的直觉和判断力,她定定看了祁究数秒,开口问道:“你想通过自身和副本的联结,进入到相应副本里去吗?” 祁究点头:“是这样。” “「随机」规则本身,其实是一种双向选择,只不过这种选择不受我们意志的左右,而是种能量和能量的相互选择,”女巫解释说,“理论上是可以说得通的,但我没实际操作过,也没见过类似的案例,所以不能给你肯定的答案。” “毕竟,没有哪位旅人像你这样,天生和副本内部存在能量的联结。”女巫很有分寸,并没有询问祁究要进入相应副本的因由。 “所以,话说回来,假如你天生和某些副本有很强的能量联结的话,理论上是可以通过增强联结的方式进入的,但不能精确到选择某一副本,只能从比较大的随机范围进入到相对狭窄的范围,”女巫尝试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类似于从大池子进入小池子。” 祁究听得很认真,等对方停下后才发言:“但小池子里的副本,都是和我有明显能量联结的,对吗?” 女巫点头:“是这样没错。” “我想试试,”祁究笃定道,“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女巫定定地看着他:“我能做到的,只是通过仪式,帮助把你和副本之间的联结更‘显现’出来,以此提高进入到相应副本中概率。” “这件事有失败的概率,而且失败率没办法估量,”女巫很保守地解释说,“这样也没问题吗?” 祁究笃定地点头,继续询问道:“我需要向您支付什么代价呢?” 女巫笑着摇了摇头:“我清楚,我们能顺利从「404温泉旅馆」中存活下来,还拿到一大笔丰厚的收益,这些几乎全是你的功劳,作为报酬已经绰绰有余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确定能给你提供多少帮助,原则上,我不会对自己没办法给予确切答复的客户收取报酬。”女巫补充说。 女巫识人敏锐,很懂得在什么人身上用什么说辞。 她能看出来,这位斯文礼貌的青年的“弱点”是原则,他无比看中原则,所以也绝不会让别人放弃原则。 果然,祁究只稍微迟疑了一下,便点头道:“那麻烦您了。” 女巫:“仪式我会选个合适的日子,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提供某个代表「联结」的物件。” 祁究眉头微皱:“代表「联结」的物件是指…?” 女巫比划了一下:“大概类似于,某个能象征你和副本之间「联结」具象化物品,或者一个标志性的符号、甚至一个关键的词或语句,这个必须你自己思考,我没办法给你准确的参考。” 祁究只稍微思考了片刻,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便签纸和笔,迅速在纸上写下三个数字—— 079。 他将便签纸交到女巫手上,女巫看了眼便签纸上过于简单的内容,扬了扬眉:“你确定?” 祁究点头:“确定。” 不知道是不是女巫的错觉,她感觉此时此刻祁究的眼睛都是亮的,仿佛聊到了什么对方非常感兴趣的内容一样。 啧。看起来不简单。 但女巫很有专业精神,既然客户没有深聊的打算,她也不会冒昧去深挖缘由。 “好,等我确定了仪式日期,会通知你过来,”女巫说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过你今天过来,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吧?” 祁究点头:“您那天说过,如果对‘bug’感兴趣,就过来找您。” “或者…从一开始您就知道我肯定会感兴趣,所以才把名片给了我?”祁究重新定定看向坐在阴影里的女巫。 女巫也很坦诚,笑说:“确实是这样,我给你名片时,设想的是如果你因为占卜过来找我,在解决了你的诉求后,我会给你透露‘bug’相关的事,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女巫在地铁站时将名片给祁究,一方面是她真的欣赏祁究在「404温泉旅馆」副本里的表现,副本结束后她能拿到最丰厚的奖励,全都是因为祁究打通了副本隐藏核心线、顺利关闭了整个副本,所以她想通过自己的专长给予对方一定的回报; 另一方面,她也对这位特别的旅人感兴趣。 祁究眼皮跳了跳,直截了当问道:“难道您认为,「规则图鉴」出现的bug和我有关吗?” 第63章 梦境回溯 女巫凝视他的眼睛,似乎在判定什么,半晌模棱两可回答道:“因为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和副本存在内在联结的玩家,我不认为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玩家,只是巧合。” “如果我的预感没错的话,你进入「规则图鉴」应该没多长时间吧?虽然从你对副本的把控和对危机的决断来看,并不像个新人。”女巫若有所思道。 被对方看穿的祁究坦然笑笑:“我确实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 女巫耸耸肩,她认同祁究是新人,但「没什么经验」这个说法就有待商榷了。 虽然听起来很矛盾,但女巫从来都信任自己的直觉。 “我的意思是,你的出现可能和系统bug存在某种因果关系,”女巫解释说,“虽然现在还没办法应证我的观点。” 因果本身是没有好坏的,女巫很客观地表述自己的观点。 祁究不动声色:“所以bug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巫轻叹了口气:“或许你已经知道死囚会了。” 祁究点头:“据我所知,死囚会由现实世界的死刑犯组成,他们被判死刑后通过违规操作进入到「规则图鉴」。” 之前季小野跟他科普过这个名词,而且第一个副本里他遇到了伍鬼和杀妻犯,他们都是死囚会的成员。 用季小野的话说,死囚会是一群非常危险的人,他们不仅挤兑了正常旅人的生存资源,还不择手段抢夺副本中的道具和奖励。 女巫点点头,接着她尝试着摆弄水晶石比划,“我们之前做过推测,因为系统先出现了某种未知的bug,所以才出现了第一个卡bug进来的人,先不论那个人是不是死囚会成员,但我们知道,系统是有自愈能力的,可以自动查找并修复突然出现的bug。” “可假如有人从中作梗,知道了这件事,并利用某种手段干扰系统的自动修复功能,还通过不断往副本里塞人的行为,让这个漏洞越来越大,系统持续传来修复警告却没办法真正得到修复,久而久之,整个系统就混乱了,甚至面临崩塌的风险,这样能够理解吗?”女巫很耐心地对祁究讲解。 祁究迅速整理了女巫给过来的信息点:“因为死囚会通过卡bug源源不断将死刑犯送进来,所以您认为让系统漏洞扩大的根源是他们,对吗?” 女巫难得露出凝肃的神情:“嗯,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违规的,系统将其判定为错误,但系统没办法主动排除错误,所以一直恶性循环,当然这些都还是我们的推断。” “但正因为有了相关推测,我用牌阵去测算,得到了几乎同样的指引。” 祁究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迅速捋清思路:“所以如果要解决bug,可以考虑从死囚会入手,但并非清除他们的人这么简单,因为系统混乱并非仅仅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是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存在、以及是什么力量在操纵这个bug,而且您认为我是个特殊的存在,很可能是某个突破口,对吗?” 女巫愣了一下,笑:“看,牌阵给我的指引永远不会错,你果然很适合参与到这件事的调查中。” “如果…”女巫语气顿了顿,重新看向祁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吗?” 在「规则图鉴」里大家似乎都很忌讳谈及自己的死因,这也属于个人的一部分。 现在祁究身处女巫的灵场中,处于劣势状态,她是有能力通过催眠获取祁究的私人信息的,但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尊重祁究的意愿坦坦荡荡询问。 祁究点头,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我是被人枪杀弄进来的。” 他语气平静得仿佛不是在描述自己的死亡。 “我很遗憾,”女巫微微一愣,“临终前你看到凶手了吗?” 祁究摇头:“他是从我身后开的枪,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已经咽气了。” “但我很想弄清楚对方是谁。”祁究定定看向女巫,他清楚对方问这些话的目的。 此刻,他和女巫的利益是一致的,他们都想弄清楚凶手是什么人。 “或许我可以试着帮你。”女巫说。 祁究:“那就麻烦了。” 按照女巫的指示,祁究躺在催眠椅上。 他身侧是蓝紫色的植物补光灯,女巫的草药在灯光下反射出奇异的光。 祁究闭上眼睛,蓝紫色的光点在视网膜上跳动。 紧闭的窗玻璃上传来雨水不断落下的淅沥声,空气里有潮湿的味道,那些跳动的蓝紫色光点在雨声中渐渐弥散、扩大,最后连点成片,蔓延成一片刺目的光。 在这个阴雨绵延的晦暗夜晚,在这个不开窗的房间,祁究错觉此时此刻比白天还要明亮。 就如同那晚,他站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周遭落雪将整个夜晚照亮—— 十字路口的临时红绿灯在闪烁。 几个派对归来的年轻人在马路对面狂欢,但这次祁究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位穿着黑色风衣、将自己隐藏在派对青年中的男人。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 黑风衣男人混在派对青年中,从斑马线另一端朝自己走来。 因为是梦境回溯,祁究没办法做出任何举动和选择,更没办法控制事件的发生。 他只能待在自己的身体里,观察那位距离越来越近的凶手。 凶手和自己一样高,但帽檐低低地压下,几乎遮了他大半张脸,加上他是逆光而行,祁究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祁究再次注意到,对方风衣袖口上沾了灰色的猫毛。 是小灰吗? 彼此擦肩而过,此刻祁究很想拽住对方的手,和他正面对峙。 为什么要把他送进「规则图鉴」?对方究竟是什么目的?对方和盗取079数据的小偷有关系吗? 可惜梦境回溯过程中祁究什么也做不了。 冰冷的枪口抵在他背后,接着是熟悉的子弹上膛声—— “不要出声,不要回头。” “祁究,努力活下去。” “相信你能做到。” 对方按下扳机的瞬间,细雪再次落下。 回溯感知不到寒冷,也无所谓疼痛。 时钟指向十二点—— 在那个夜晚,此刻祁究已经失去了意识。 但身处梦境的祁究此刻很清醒。 杀死他的凶手最后握住他的手,没让他拿在手中的蛋糕落地。 凶手似乎很在意那个便利店临时买来的生日蛋糕。 为什么呢? 在子弹已经穿透祁究的胸口后,凶手似乎在他耳边说了句话,祁究很努力想要听清,可很不巧,梦境回溯截然而止。 淅沥的雨声渐渐变得清晰,祁究甚至能听到屋里寂静的电流声。 他在躺椅上睁开眼睛,对面的女巫已经收好催眠的道具。 “别着急,先歇一歇再起来。” 女巫的小徒弟已经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祁究道谢后一口闷了下去,原本昏沉的神志瞬间清醒。 药汁很快让他四肢百骸温热起来,祁究胸口微微起伏,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躺椅上坐起身。 尽管只是梦境回溯,但胸口的钝痛感尚存。 祁究甚至下意识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可惜除了跳得有些失了节奏的心跳外,什么也没有。 既没有被子弹洞穿的血窟窿,也没有温热猩红的液体渗出。 “我没感受到对方的能量,”女巫脸上闪过不解的神色,“很奇怪,通过梦境回溯,你被枪杀的案发现场并没有凶手的能量。” “只有你的能量。”女巫困惑地摇了摇头,“大概是我的能力有限,没办法感受到凶手的能量场吧,很抱歉,让你又经历一次这样痛苦的回忆。” 祁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说着他重新戴上了眼镜。 时间过得很快,从女巫处离开时,已经是夜里十点。 淅淅沥沥的雨水似乎永远不会停了,祁究撑着伞微微仰头,弥留城的夜晚因为雨水变得潮湿,但也因为雨水变得明亮。 从女巫那受到启发,祁究一路上都在反复思考几个问题: 1.079相关的核心剧情线被系统废弃,是否和这个bug有关?把那家伙能量彻底释放出来后,是否可以帮助bug修复? 2.自己被强行送入「规则图鉴」和bug的存在之间到底有怎样的因果关系? 3.凶手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生日蛋糕?最后在他耳边说的话是什么?如果对方不是079的话,女巫为什么无法感知他的能量场?他袖口上为什么又沾了灰色的猫毛? 4.选择从「规则图鉴」中兑换时间出去的旅人会被清空在这里过本的记忆,按理说,现实世界的人不可能知道这里的存在,所以那些卡bug进来的旅人是怎么做到的?「规则图鉴」的存在已经暴露了吗?这和最开始的bug相关吗? 5.通过卡bug进来的旅人真的只有死囚会吗?会不会已经蔓延到他们不知道的群体里了? 虽然遗留下很多疑问,但这次和女巫的会面让祁究肯定了一件事。 很多被迫进来闯关的旅人,比起重返现实世界,最后会更倾向于留在弥留城,他们并不希望这座城池被bug吞噬。 至于留下的原因,所有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吧。 那么…他自己呢? 祁究开始认真的思考了起来,比起回去,自己更愿意留在这里吗? 从街边便利店流淌而出的音乐声打断了祁究的思考,祁究下意识看了过去,很快被摆在橱窗上的生日蛋糕吸引了注意力。 女巫居住的街区旅人比较密集,所以就连便利店都比黎明街区更大、货品也更齐全。 祁究在门外踌躇片刻,最后鬼使神差地进入了便利店,他站在蛋糕橱窗前示意服务员:“您好,可以麻烦您帮我将那款蛋糕打包好吗?” 店里的服务员npc很热情:“当然没问题。” npc手脚麻利地取来包装盒,小心翼翼将橱窗里的蛋糕包裹好,“今天是先生您的生日吗?生日快乐。” 祁究愣了一下,笑:“谢谢。” 他想了想,又从橱窗里拿了一盒小的草莓奶油蛋糕,“这个也帮我一起结账好了,小蛋糕不用包装。” “好的,这些蜡烛是我们送您的,您看够吗?不够我再给您弄两盒。”说着,npc将一盒生日蜡烛塞进了蛋糕包装袋里。 “够了,谢谢。”祁究取过包装袋,将没包装的小蛋糕放在收银台前,“这是给您的。” npc怔住:“啊,这、这怎么可以,您花了钱的……” 祁究笑:“刚才您祝我生日快乐啦,吃这块蛋糕就算是您给我庆祝生日吧。” npc眼巴巴看着新鲜的草莓奶油蛋糕,微不可察地舔了舔嘴唇:“可是弥留城就业中心有规定,因为资源有限,我们作为服务人员,是不能擅自吃店里的食品的……” 祁究:“这已经是我买下的蛋糕了,当然可以把它分给一起庆祝生日的人,您说对不对?” “也是哦,”npc歪了歪脑袋,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随即他开开心心将草莓蛋糕拿在手里,“谢谢您。” 其实作为售卖货品的npc,他馋这块蛋糕已经很久了,但碍于身份一直没机会尝试。 “先生您真是太好了。”npc对祁究说。 付款完毕的祁究笑了笑,微微点头示意后就朝店外走去。 “欢迎再次光临。” 服务员的声音消失在门后 门外雨水淅沥不断,被路灯光照得明亮的雨丝让他想起那晚上的雪。 同样潮湿,同样明亮。 他手里同样提着生日蛋糕。 他的十八岁生日早过去了,现在只是莫名有些想吃奶油蛋糕罢了。 也不对,他是在十八岁生日当天被杀的,按理说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那天。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算—— 在弥留城这个世界,祁究每一天都生活在他的十八岁生日里呢? 似乎每天都可以过生日呢…这么想想还挺浪漫的。 祁究提着蛋糕走到十字路口,夜已深,对街的店铺几乎都关门了,只有一家服装店还亮着灯。 服装店的老板似乎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橱窗玻璃擦得一尘不染,即使站在街对面,隔着细细的雨水,也能让马路对面的人看清橱窗内展示的服装。 等绿灯的祁究觉得有些无聊,无意间他抬起视线朝明亮的橱窗看去。 可下一瞬,他脸色骤变—— 因为被灯光照亮的橱窗后,挂着一件熟悉的黑色风衣。 黑色风衣…… 和那晚凶手穿在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 第64章 流放一中(1) 祁究一瞬间僵在原地,直到十字路口的绿灯再次变成红灯,他才渐渐恢复思维能力。 怎么回事?只是巧合吗? 还是自己刚从女巫那经历了梦境回溯,所以现在对于和凶手相关的事物格外敏感?毕竟黑色风衣看起来其实都差不多…… 待绿灯再次亮起,祁究加快脚步穿过斑马线,朝这家服装店走去。 经营服装店的小姐姐npc正清点货架准备关门,突然看到一位收了伞的男青年推门入店,她有些意外地朝对方看去。 “抱歉,请问您是不是准备下班了?”推门而入的青年十分礼貌,他擦了擦眼镜上的水渍,镜片后是一双别致的灰绿色眼睛。 小姐姐立刻露出笑容:“是呢,您大概是我今晚最后一位客人。” 言下之意,她会等祁究挑选好需要的衣服再下班,毕竟没人能拒绝这么礼貌又好看的青年。 “实在抱歉,”祁究仔细将雨伞搁门外,在地毯上擦干鞋底才进入店内,他目标明确地朝摆在橱窗上的那套黑色风衣走去,“我想试试这件风衣可以吗?” 他看了眼标价,这件黑风衣需要花费279币,并不便宜。 “当然没问题,买衣服当然需要多试试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嘛。”小姐姐态度非常好,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亲自为祁究取下这套风衣。 “谢谢。”祁究接过风衣,走向试衣间。 半分钟后,穿上黑风衣的祁究站在镜子前,无论是袖口还是衣摆的长度都刚刚好,风衣的裁剪完美贴合祁究的身段,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样。 虽然祁究没戴帽子,但此刻他站立的地方正好背光,镜像里他同样看不清自己的面容。 就好像那晚,在临时红绿灯闪烁的十字路口,那位与他擦肩而过的凶手,同样背着雪光。 祁究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尽管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但他到底还是无声地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呢? “咦,正好合身呢。”身后看不清祁究表情的小姐姐笑道 “这个款式的风衣只有我们这儿有,是独家设计款,您穿着很好看。”小姐姐热情介绍自家的产品,“而且无论是做工还是布料,都是最上等的呢。” 祁究又问:“请问还有客人到店里买过这款风衣吗?” 他需要排除一切可能性。 小姐姐忙摇头:“不存在的,因为仅此一件,所以绝对不会出现撞衫的问题。” 祁究愣了一下:“好的,我明白了。” 他再度从试衣间出来后,就将换下来的黑风衣交到小姐姐手里:“麻烦您帮忙包起来,谢谢。” “没问题,它真的很适合您呢。”小姐姐一边将风衣折好放在袋子里,一边感叹说,“今晚购买还能给您打个折哦,只需要支付220币就可以啦。” “谢谢您。” “欢迎您的再次光临。” 付款后,祁究拎着风衣和蛋糕重新走向雨幕。 手里这两件物品都不算沉,但此刻被祁究拎在手里却有种沉甸甸的错觉。 凶手的真相似乎往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无论是女巫从祁究的梦境回溯里只读取到他自己的能量,还是罗塞蒂小姐卧室那张孤儿院时期和小079的合照,包括他被杀前注意到凶手黑色风衣上粘着的灰色猫毛……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似乎指向某个可能性,但祁究现在还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 与其说不能,倒不如说不敢,毕竟实在过于荒诞了。 但他已经可以肯定的是,现实世界和「规则图鉴」在某种程度上互相渗透了。 和女巫约定的联结“显现”仪式在一周后进行。 女巫用灵石弄了个阵,又给祁究喝了一碗特制的药水,整个过程中,祁究除了感觉身上有轻微的走蚁感、像是有细细电流爬过皮肤外,并无太多不适,反而觉得温暖又放松。 “如果没有感觉痛苦,是因为你的能量场和这个世界是正向联结的,简单来说,就是「规则图鉴」并不排斥你,所以你的感觉是温暖和放松。”女巫解释说。 “之后你得时刻注意周围能量场的变化,一旦有所端倪,那么代表合适的契机出现了,也就是你进入副本最好的时机。”女巫交代。 祁究:“端倪是指…?” 女巫:“比如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粗糙点概括,就是人们说的灵异事件出现的时候。” “人们害怕灵异事件,殊不知那其实是能量场的意外交叠、碰撞,有时候甚至是某种重要的信号,比起害怕,其实更应该把握其中细节,以及解锁灵异现象后的信息。”女巫解释说。 祁究:“我明白了,这次非常感谢。” 女巫看着他:“祝你顺利。” 当晚祁究接到了季小野打来的电话。 “祁究,最近忙不?我和真真想请你和秦让简单吃个饭,秦让那边已经答应了哦。”电话那端的季小野似乎心情很不错。 祁究:“倒是不忙,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季小野啧了啧:“好事挺多的不是吗?庆祝你和秦让再次顺利从副本里出来,庆祝我们的纪录片《玫瑰鱼罐头》票房大卖,庆祝…” 她顿了顿,笑,“庆祝我和真真领证了。” 祁究微愣,随即真诚道:“恭喜你们。” 他才知道弥留城还提供领证服务。 电话那端的季小野笑得很开心:“谢谢啊。” “不过我事先说好哦,我们吃饭归吃饭,可别整给份子钱那一套,那是活人的规矩,我们死人可不讲究这个,”季小野半开玩笑吐槽说,“要是死人还要给死人份子钱,也太不像话了不是吗?” 祁究笑:“没问题,要不要考虑来我这儿吃顿火锅或者烧烤?” “好啊好啊,不过会不会太打扰了?”季小野问道。 祁究:“不会,我这里东西还挺齐全的,很方便。” “那就明晚吧!可太期待了。”季小野听起来很兴奋。 第二天,新婚的顾真真和季小野拎着一大堆新鲜食材来到祁究位于黎明街的宅子,这是她们第一次过来,进门后就没停止过惊叹。 “你这里布置得也太好看了…” “是啊,风格优雅又有格调。” 两位女士羡慕不已,这简直是她们理想中的家的样子。 祁究笑:“是前代房主的功劳,这里的家具摆设想必都是她一样样精心挑选的,我很幸运全都继承了过来。” “这栋房子也很幸运呢,遇到你这样一个知道珍惜它的主人,”季小野穿过前院,当她看到在廊檐下打盹的小灰猫时,眼睛瞬间亮了,“诶诶诶,有猫猫!” “喵喵喵”小灰猫朝她们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 “啊!太可爱了!可恶!祁究你真是太犯规了!有房有猫,羡慕死谁哦。”两位女士的注意力已经从宅子彻底转移到猫猫身上,“在弥留城里猫是很稀有的生物呢,可以说我进来后就没撸到过,呜呜呜这也太幸福了。” 小灰猫礼节性地扭扭屁股对客人们营业,随即又自己玩去了。 两位女士已经兴致勃勃撸起袖子去厨房弄猫饭,小灰猫闻到食物的香味,这才屁颠屁颠跟在过来,在她们脚边扭屁股搓爪爪期待猫饭。 与此同时,秦让和祁究也开始处理晚上的火锅食材。 窗外雨水淅沥不止,火锅沸腾的热气在窗玻璃上蒙了层白雾。 处理干净的新鲜食材被源源不断放入锅里,食物让这个寒冷的夜晚变得温暖迷人。 “祝贺你们。”祁究打开上次买来的红酒,众人碰杯。 “谢谢啊,”两位女士相视一笑,季小野抿了口酒说,“反正我和真真是不打算出去了,待弥留城里挺好的,除了这场不会结束的雨外…就是好想念晴天啊。” 说着,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雨雾。 顾真真在桌子下握住她的手。 毕竟如果回归现实世界,在弥留城里经历的一切都会被从记忆里抹除。 包括她们认识彼此这件事。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进本?”秦让突然问道。 顾真真苦笑:“过几天就得进了,毕竟你们都二次进本出来了。” “对啊,而且我们还准备攒钱买个小婚房呢。”季小野开玩笑说。 秦让吐槽:“行,你们一个个要么赚钱买婚房,要么赚钱养猫猫,都是拖家带口的。” “你们呢?这次得多歇一歇再进去吧?”顾真真问秦让和祁究。 秦让:“这得看祁究那边…” 祁究:“没关系,下次我自己解决就好,上个本我们赚了不少币,你在弥留城多歇歇也没事。” 秦让愣了愣,总算回过味来:“诶诶诶,你不需要我引路了吗?” “总不能每次都拖你下水,”祁究笑着推了推眼镜,“上次麻烦你了。” 就算祁究再怎么靠谱,但过本终究是赌上性命的事,他需要独立解决所有状况,不能每次都拽上秦让利用他的欧皇体质,毕竟不是每一次他都能承诺让对方平安归来。 秦让低低‘啊’了声,耸耸肩开玩笑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大佬你抛弃了呢。” 季小野笑:“得了吧,秦让你卷不过他的。” 四人一猫热腾腾地吃了一顿火锅,众人帮忙收拾洗碗干净才离开。 祁究和秦让本来想给一些道具当做结婚伴手礼,但被两位女士拒绝了:“真是的,我说过什么都不要送的嘛,不能引诱我食言啊。” “今晚谢谢款待。”两位女士朝小灰猫挥了挥手。 “路上注意安全,回见。” 客人离开后,祁究又简单地打扫了一会儿客厅和餐厅,打扫时他打开了弥留城每日信息播客打发时间—— 「新纪录片《404温泉街》已开启预售,首日预售票房破九百,预测总票房可达三万,是上一部纪录片同期预售票房的两倍」 「近日雨水频繁,西城区一废弃建筑物因常年浸泡雨水坍塌,导致两名流浪汉被压身亡」 …… 突然,原本平稳的播报声截然而止。 短暂的寂静后,令人不安的电流声从手机里传来—— 「滋…啦…滋啦…昨日…xx中学教职工宿舍内发现一具男性青年尸体,据悉,死者在该中学任职,目前死因不明,警方调查还在有序开展中……」 播客里传来的声音有些怪异。 就像是人已经沉入水底,声音从岸上传来,时有时无、时远时近,有种沉闷的模糊感,听起来并不真切。 祁究打扫的动作微顿,弥留城内并没有中学,更没发生什么诡异的男青年教师死亡事件。 所以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死亡播报新闻,并非来自弥留城。 祁究认为这就是所谓的“灵异事件”。 也就是女巫说的两个能量场重叠交汇了,代表着进入副本的合适时机出现。 “系统老师,麻烦您让我尽快开启副本。” 祁究耳边立刻传来熟悉的机械声【尊敬的旅人您好,欢迎您选择再次进入副本】 【如果您已经做好准备,请确认立即登入】 “确认。” 【您的确认已收到,副本正在载入中……】 【叮!欢迎您暂时来到「流放一中」教职工宿舍】 暂时?系统的措辞让祁究有些在意。 他猜测这个副本名为「流放一中」,但既然已经登录副本,为什么系统会说暂时来到这个学校呢? 与此同时,从胸口传来的憋闷感让祁究不得不微微张嘴喘气。 此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海浪拍打上岸的鱼,极度缺氧。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一个陌生的蓝色进度条—— 【目前氧气剩余量:50】 【警告!一旦氧气剩余量归零,目前存在于该结界的旅人将被宣告死亡!】 【请您在氧气剩余量耗尽前,找到杀害流放一中教职工宿舍内男青年的真正凶手】 【在氧气剩余量耗尽前,您可以随时选择放弃任务】 【注意!一旦选择放弃任务,你将被视作自动放弃该副本的登入权,系统将扣除1000生存币作为处罚】 【选择自动放弃后,在后续的闯关过程中,您再也不会收到该副本的邀请,请您慎重考虑再做选择】 【目前探索度:0】 一阵短暂的晕眩后,祁究置身在一间潮湿逼仄、散发着古怪腐烂味和酒精味的宿舍内。 宿舍内没点灯,但入门处却闪着光线模糊晦暗的红色光点,待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祁究微眯起眼睛朝光点处看去,发现宿舍入门的地方有一座神龛。 与此同时,诡异的水流声从浴室内传来,像是谁没拧紧水龙头,填满浴缸的水哗啦啦往外漏。 浴室的门半掩着,没开灯,黑暗中源源不断的水流声令人不安。 案发现场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开间,四面没有窗户,潮湿又难以名状的腐臭让人头脑发昏。 很热,刚置身于这个空间的祁究立刻热得出了层薄汗,加上胸口持续传来缺氧的憋闷感,此刻滋味十分不好受。 祁究尽量让自己缺氧的大脑保持正常运转,他揉了揉太阳穴缓了半秒,就开始迅速思考,要找到杀害死者的凶手,首先必须要先找到死者的尸体。 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浸泡的尸体。 祁究朝浴室走去,腐臭味越发浓烈。 浴室外没有电灯的开关,他迅速从道具栏兑换了手电,推开浴室门的同时举起手电朝浴缸处照去。 浴缸的水早已经满了,放水的开关没拧,水正哗啦啦往外溢,很快就要漫出浴室流入房间。 但出乎祁究预料的是,被手电照亮的浴缸里并无尸体。 第65章 流放一中(2) 祁究举着手电筒,再度上前一步。 可浴缸里根本不存在什么尸体,也没有可疑的血迹,只有满溢的水源源不断往外涌,寂静中哗啦啦的水响让人莫名不安。 没多久,站在门边的祁究帆布鞋就被浸湿了。 祁究顺势往浴缸旁的马桶看去,公寓楼里的马桶已经很破旧了,马桶盖早不知所踪,马桶内部呈现斑驳肮脏的痕迹,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这间被水淹没的浴室非常狭窄,只容纳得下浴缸和马桶,地上散落着两只喝得空掉的朗姆酒瓶,人站立其中都十分局促,几乎没有可容纳尸体放置的空间。 天很热,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弥漫,浴室墙上的抽风呼呼直转,但丝毫无法减轻腐臭的浓度。 祁究发现,越是靠近浴缸的位置,腐臭味越浓。 可没有尸体的话,腐臭味从何而来呢? 确认浴室没有任何藏尸之处后,祁究立刻折回房间,他动作迅速地检查衣柜、床底、洗衣机、冰箱等能够藏匿尸体的位置,他甚至将堆叠在门边的快递箱一一翻开,可他不仅没发现尸体,甚至连一点人体组织和血渍都没找到。 屋里也没翻到任何可以溶解尸体的化学物品,更没有使用过化学品留下的可疑痕迹…… 到底怎么回事呢?找不到尸体的话,他就没办法知道被害者是如何死亡的,要判断凶手简直无从下手。 【目前氧气剩余量:45】 【氧气值持续下降中,一旦氧气剩余量归零,目前存在于该结界的旅人将被宣告死亡!】 缺氧感持续加重,祁究的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不得不让自己极度缺氧的大脑保持清醒。 祁究前往门边的神龛查看,点着晦暗红灯的神龛供奉着一尊诡异的无头神明雕塑。 祁究担心擅自触碰这尊无头雕塑触犯禁忌,于是倾身凑近去查看,他发现这尊雕塑头颈连接部位边缘光滑平整,和整尊雕像浑然一体,没有碎裂或被切割的痕迹,像是直接按照无头的样式被制作出来的,而非后天破坏切割。 供奉无头的雕塑……怎么看都很诡异。 看来这间宿舍的主人信奉的神明有些邪门。 接着祁究翻开床上的被褥,他在枕头下发现一个仔仔细细封了口的信封。 信封上没贴邮票也没邮戳,看起来像是房间的主人写好后封了口,直接压在枕头下。 “得罪了。”祁究撕开信封,将里边折叠的信纸展开—— 「我受够了!一天也不想忍耐下去…这样被恐惧和绝望支配的生活…我真的忍受不了了,好痛苦好痛苦,每天醒来就是折磨,活着本身就是折磨!他们都是魔鬼!他们是我没办法面对的恶魔!我祈求真神的原谅,请真神接受我的忏悔,接受我逃离这片荒诞恶土的决心,请赐予我离开和结束的勇气…」 信纸上的字迹虽然潦草,但力透纸背,一定程度上说明留下这封信的人当时内心虽然迷茫又绝望,但同时又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赌上自己的信念和信仰写下这封信。 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遗书。 遗书是判断自杀的重要证据,但在没找到尸体的情况下,祁究需要找到更有力也更直接的证据才能做判断,毕竟遗书也可以是别人写的、或是别人逼着他写下来的。 「他们都是魔鬼」——这里的他们是谁?死者既然是学校教职工的话,这里的他们很可能是学生、其他教职工、或学生家长。 【恭喜您找到重要线索,目前剧情探索度:25】 【目前氧气剩余量:40】 剧情探索度有变化,说明这封遗书是重要的证据。 接下来,祁究需要找到判断遗书真假的证据。 祁究将洗衣机里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衣服掏了出来,这是一套写着「流放一中」的教师工作服,制服上溅满红色的可疑痕迹,祁究凑近闻了闻,不是血,而是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油漆。 接着祁究又在衣柜旁的垃圾桶里发现一堆撕碎的纸屑,他尝试着看清纸屑上的内容,依稀可辨上面写着教学大纲,他猜测这是屋主被撕得稀碎的教案本。 从教案本上留下的文字看,字迹和遗书是吻合的,说明遗书大概率是房间主人留下的。 【恭喜您找到重要线索,目前剧情探索度:35】系统给出提示。 教师制服上红色油漆的污渍、被撕碎的教案本……这些线索指向被害人在生前被学生、或是别的什么人欺负。 所以遗书里的恶魔,是指欺负他的人吧? 难道屋主人是受不了被霸凌的生活自杀了吗?但也有可能是霸凌他的人失手将他杀了,然后伪造了遗书想逃避追责? 但宿舍的门被从内侧反锁了,四周没窗户,浴室也没有可以容纳人爬行的通道,想要偷偷潜入这间狭窄的宿舍内作案的难度很大。 况且屋内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甚至连一点血渍都找不到…… 可如果门从屋内侧反锁了的话,被害者的尸体又是怎么被运出去的呢?这一点也太诡异了…… 死者的公文包挂在衣柜外,祁究从里边翻出死者生前的工作证件。 从证件上祁究得知死者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目前在「流放一中」担任实习教师。 但令祁究疑惑的是,这张工作证件上没有死者的名字和照片。 难道是因为死者还没完成入职手续吗?但这也说不通,工作证件一旦发到入职者手里,按理说上边的信息应该已经打印好了,不可能出现名字栏是空白的情况,祁究也并不认为这是剧情细节出现了bug…… 死者的公文包里除了工作证件、被撕碎的教案本外,还有一大叠带了血渍的符咒,这实在不是一位实习老师该放在公文包里的物品,除非他的副业是灵媒相关。 【目前氧气剩余量:25】 【警告!一旦含氧量低于25,因缺氧及导致的症状将持续加重,请您尽快找到杀害死者的凶手】 【恭喜您找到死者的证件,目前剧情探索度:50】 【探索度解锁已达成,现在屋内的物品已更新,请您仔细观察寻找】 好家伙,屋里的物品并不是一次性呈现,而是随着探索度的提高逐渐增加。 难道探索度达到一定程度后,死者的尸体会出现吗? 系统提示后,祁究更加仔细地翻找,终于从浴室的垃圾桶里翻到了佐匹克隆的空包装盒,还有一台电量剩余84的手机。 这些大概就是系统更新的线索物品。 佐匹克隆是安眠药品,而手机看起来是能正常使用的……不过为什么手机会被扔在浴室的垃圾桶里呢? 祁究预感手机里会有重要线索,可他并无开机密码,也没有死者的尸体可以用来指纹解锁…… 【警告!目前氧气剩余量:20】 看来时间已经过半了。 祁究尽量让自己的大脑维持高速运转,他迅速整理现在已知的线索—— 死者留有遗书,并且有被学生或同事霸凌的迹象。 从安眠药佐匹克隆空包装盒、喝空的酒瓶来看,死者确实有自杀倾向。 死者在宿舍里供奉无头神明,并在公文包里放了染血的符咒,看起来像是信奉什么邪异的教会。 而且他在公文包里放这些物品,说明他时时刻刻都在害怕某种灵异事物,染血符咒可能是他用来防身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座「流放一中」除了有欺负他的学生或老师外,还有令他时刻神经紧绷的鬼怪。 这和他信奉的邪i教有关吗? 屋内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腐臭味,但不知是从何处发出来的,毕竟祁究翻遍了屋子,确认没有可以藏匿尸体的角落。 浴缸放水的按钮没拧,满溢的水很快就要淹没浴室入侵房间。 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容纳人通行的通风口,宿舍门是从内侧反锁,鞋子也维持着进门时的姿态,看起来被害者一直没离开房间,所以他的尸体去哪了呢? 浴室垃圾桶里有一台手机,从手机摔落的角度来看,很像是正泡澡玩手机的人将手搭在浴缸沿,睡着后不经意手一松,手机顺势摔落在垃圾桶里。 手机里很可能藏着重要的信息,但不知道手机密码的祁究暂时无法解锁屏幕。 以现在的线索指向来看,死者要么是受不了霸凌自杀的,要么是被别人杀死后伪装成自杀的模样。 虽然祁究倾向于自杀的答案,但没有更确切的证据,剧情探索度也远远不够…… 接下来的突破口是这台手机。 解锁屏幕有两种途径:1.想方设法在这间逼仄的宿舍里找到解锁密码,比如常用的生日日期、重要纪念日、名字缩写等等;2.达成一定的剧情解锁度兑换出尸体,利用尸体的指纹解锁,但祁究现在还不确定能不能兑换出尸体; 【警告!目前氧气剩余量:15】 【严重警告!您的身体已经出现导致的副作用,请尽快锁定真相】 系统话音落下的瞬间,祁究突然感觉嘴里一阵苦涩。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浓烈的苦味立刻蔓延到喉咙,祁究被苦得哆嗦了一下。 缺氧不会导致口苦,系统提示里的是什么呢? 与此同时,祁究开始感觉到极度的困倦,他强迫自己提起精神,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电光火石间,祁究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口苦,是服用佐匹克隆后一个难以避免的症状,因为以前患有失眠症,他吃过很长时间的佐匹克隆,所以他十分熟悉口中的苦味。 从垃圾桶里翻出的空包装盒来看,死者生前可能服用了大量佐匹克隆…… 可为什么苦味会出现在自己口中呢? 祁究重新注意到系统界面出现的「氧气剩余量」指示标。 他理解这是一个限时任务,可为什么偏偏用氧气剩余量来表示时间呢?一旦氧气耗尽他会被宣告死亡…听起来像是被活埋或溺死的人。 而房间的主人很可能是吃了大量安眠药又灌了两瓶酒,随后晕倒在浴缸里溺死的。 口中佐匹克隆的苦味、像溺死者一样用氧气含量代表剩余时间和生命……系统设计这些不可能只是巧合…… 这些线索零零散散地铺陈在眼前,但缺少一条将他们贯穿的绳索。 祁究突然意识到,自己本身的存在很可能就是这条关键绳索! 祁究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毫不犹豫朝浴室走去。 浴室南面的墙壁有一面大镜子,刚才祁究忙着找线索,一直没在意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此刻他举起手电对着自己的脸照去,镜子里这张熟悉的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灰败,口鼻部甚至有蕈样冒泡渗出,这是溺死的人最常见的特征。 祁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可皮肤上干干净净并无异物,“镜像外”的他依旧完好无恙。 看来镜像里呈现的才是此刻的“真实”。 就像某些灵魂无法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世一样,进入这间密闭宿舍的祁究以为自己还“活着”,这大概是人类对于存活的惯性。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就是这位“消失”的死者! 【恭喜您找到重要线索,目前剧情探索度:80】 【祝贺您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身份相应特权已经解锁】 这样一来,房间的门从内侧锁死,四周又没有可以离开的窗户和出口,尸体为什么不翼而飞也有了解释。 因为“尸体”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房间,祁究本身就是“尸体”。 找到了“尸体”就好办了,身份特权解锁后,祁究立刻将手指按在手机指纹识别按钮上,半秒钟后,屏幕顺利解锁。 一段视频立刻跳出屏幕—— 「当你看到这个视频时,我已经祈求得真神的原谅,原谅我的软弱与无能,原谅我无时无刻不沉溺于恐惧中的懦弱,原谅我做出结束自己生命的决定」 视频里的人五官面容像是被打了马赛克般,变得模糊不清。 他靠在浸满水的浴缸里,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将大把佐匹克隆送入口中,然后开始给自己咕噜咕噜猛灌酒。 「如果你顺利找到这个视频,说明你是被真神选中的人,将由你继承我的身份,你成了我,将由你来延续我的痛苦」 视频里的人突然发出渗人又悲伤的笑,他的五官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最后变成祁究的模样—— 「延续我的罪恶,延续我的恐惧」 「延续我的死亡!」 「因为你的出现,我解脱了!」 【恭喜您找到「教职工宿舍死亡男青年」关键性线索,目前所有剧情点已经解锁完毕】 【目前氧气剩余量:5】 周遭的场景开始溶解、液化,所有声音都变得沉闷模糊,“咕噜咕噜”的气泡声在耳边破裂,祁究错觉自己一直不停往下沉、没有尽头地往下沉。 液体灌入耳膜的强大压力让他脑袋嗡嗡直响,在极度缺氧情况下,太阳穴疼得几欲炸裂。 祁究下意识张开嘴拼命呼吸,可周遭的环境已经化成液态,他开始拼命咳嗽,液体灌入肺部让他胸口产生强烈的撕裂感。 【请您立刻给出答案——请问:杀害流放一中教职工宿舍内男青年的真正凶手是谁?】 祁究声音有些嘶哑:“他自己。” 【目前答案过于模糊,请您给出更精准的答案】 【目前氧气剩余量:3】 过于模糊?这个答案不准确吗? 极度缺氧情况下,祁究的脑子比平日慢了些。 没有时间了,百分之三的氧气撑不了几秒钟…… 祁究闭上眼睛,他下意识摸了摸耳后那块疤,强迫自己忘却痛苦集中精力思考。 更精准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 两秒后,祁究睁开眼睛。 “真正的凶手是‘我’,对吗?” 这个「我」包含了两层含义: 一是祁究将继承死者的身份,祁究即是死者本人,他的自杀便是祁究的自杀; 二是对方视频里提到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你的出现,我解脱了」,意味着只有顶替的人出现,他才能真正脱离当下痛苦绝望的生活,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因为祁究的出现而死亡的; 所以「我」是比「他自己」更精准也更全面的回答。 【恭喜您成功找到‘真凶’】 【叮!欢迎您来到「流放一中」教职工宿舍,副本已正式开启】 【请领取您的身份卡:流放一中实习教师,祁老师】 第66章 流放一中(3) 【祁老师目前状态已变更:浴室溺水自杀身亡→获得新生】 【注意!目前「流放一中教职工宿舍男青年死亡」事件已被抹除】 【请您以实习祁老师的身份完成副本任务,积极融入「流放一中」的校园生活工作中】 与此同时,强烈的窒息感和胸口持续传来的撕裂感在逐渐减轻、消失。 祁究从被溺死的痛苦中渐渐缓了过来,他掀开眼皮的瞬间,视线还有一些模糊,哗啦啦的水响还在持续,他定了定心神,发现自己正浸泡在满水的浴缸里。 而他的手湿漉漉地搭在浴缸边上,那台原本跌落垃圾桶的手机此刻被他握在手里。 就好像他真的是在浴缸里泡澡,因为太舒服所以睡着了一样。 系统开始导入「流放一中」副本背景—— 【「流放一中」是一所收治了大量“问题学生”的封闭制寄宿高校,由于特殊原因,二十年前该校从桐市市中心路段搬迁至市郊,新校址位置偏僻交通不便,但能帮助校方更好地管理这些问题学生、规范问题学生的行为,降低该校学生对社会造成的危害。但近几年来,「流放一中」校内流传着各种骇人听闻的怪谈,校内教师失踪死亡事件频发……】 祁究眉头拧了拧,都不需要怪谈的加持,这所学校的存在本身就够骇人听闻的。 “问题学生”封闭制寄宿高校听起来就很诡异。 「流放一中」中的“流放”是指将那些学生流放在此吗? 所以他这个身份的原主是受不了问题学生的霸凌,才选择自杀的吗? 这么推断似乎挺合情理的,但祁究的直觉和判断告诉他,事情绝对没有背景描述得那么简单。 【副本主线任务:未解锁】 【请旅人通过解锁副本探索度,开启属于自己的主线任务】 “属于自己的主线任务?”祁究面露疑惑,他再次和系统确认,“也就是说,这次玩家们的主线任务很可能是不一样的吗?” 【您的理解没错】系统笃定回答。 看来这个副本有些特别,既不像「玫瑰鱼罐头」给定玩家们一个相同生存时限,然后设置“伪”阻碍让彼此竞争;也不像「404温泉街」,需要所有玩家协力发现故事背景真相、阻止诅咒的发生。 祁究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或许自己的副本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有待解锁的任务和别的玩家不一样…… 就在这时,祁究拿在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您收到一条来自「流放一中」教职工宿管处的邮件,请立即查看」 祁究立刻点开未读邮件—— 「尊敬的祁老师您好,感谢您选择我们的学校,为了让您能够拥有良好且安全的住宿体验,请严格遵守以下几点住宿守则: 1.无论人在不在教职工宿舍内,请保持神龛的烛灯常亮,切不可切断电源; 2.夜里可能会听到敲门声,他们可能是过来求助的学生,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但请记住,不要轻信敲门者的言辞,无论任何情况都不能开门; 3.原则上,夜幕降临后禁止外出; 4.请务必无条件服从学校的安排,即使学校的安排与以上几点规则有冲突,也必须执行; 再次感谢您加入「流放一中」教职工队伍,希望您能认真阅读并背诵教职工住宿守则,祝好梦。」 看到第四条规则的祁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什么来什么,查看完《住宿守则》的他正准备从浴缸里起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差点把他吓了一跳。 是教导主任打来的电话。 可现在已经晚上11点30了,这个时间点还给下属打工作电话相当不礼貌。 看来这个学校的实习老师完全没有私人时间呢…… “喂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祁究接起电话。 “祁老师啊,我这边突然有个急事,需要安排你来完成。”电话那端是个中年男性的声音,语气丝毫没有深夜打扰他人的歉意,一副下达命令理所当然的语气。 拿着手机的祁究微微扬眉:“哦,您说。” “我接到通知,明天将有一批新生入校,所以今晚我需要安排你去教学楼巡夜,以确保明天的新生入学仪式不会有意外发生,”教导主任突然发出阴恻恻的笑,“毕竟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的传统,在新生入学前的夜晚,教学楼不能少了‘人气’嘛。” 与此同时系统发出“叮”地一声响—— 【尊敬的旅人您好,您已经成功触发支线任务「教学楼巡夜1晚」,支线任务伴随风险与收益,请您认真考虑后接取】 【支线任务完成奖励:500币】 【附赠奖励道具:待解锁】 祁究抿了抿唇,半开玩笑问:“所以我可以选择不接取吗?” 系统卡顿了两秒【抱歉,似乎不可以】 祁究笑:“我明白了。” “没问题,请问巡夜时段如何安排呢?”祁究询问教导主任。 虽然教导主任理所应当的语气让他不满,但祁究很清楚,完成支线任务获得的收益不仅仅是生存币,更大的价值在于支线剧情往往能挖出隐藏线索。 所以他没理由拒绝。 “你负责的巡夜时段是晚上0点到4点,地点是教学楼区域,请千万不要错过时间,4点后你就可以回宿舍休息了。”教导主任回答说,“待会我会给你发一份巡夜注意事项邮件,记得查收。” 祁究:“好的,我明白了,辛苦。” 现在是夜里11点35分。 挂断电话后,祁究立刻从浴缸里起身,他一边换上工作制服、一边开始整理眼下的线索—— 1.自己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是实习老师,那别的玩家呢?是不是刚才电话里教导主任提及的新生?所以自己又比别的玩家先一步进副本了吗? 2.在这个以“问题学生”寄宿学校为主题的副本里,学生和老师的立场是对立的吗? 3.宿舍门边神龛上供奉的无头神像是怎么回事?它的存在和这所“问题高校”有什么联系? 4.背景介绍里提及的「骇人听闻怪谈」和“问题高校”本身有什么联系? 虽然现在已知线索很少,但祁究习惯将自己的疑问整理汇总起来,这样更利于系统性地思考,也更利于找到线索与线索间的连接。 往往串起线索的那条绳索,才是副本最核心的剧情线。 很快,手机屏幕闪出新邮件通知: 「祁老师您好,为了迎接早上的新生顺利入学,今晚0-4点将安排您前往教学楼巡夜,巡夜期间请注意以下事项: 1.请巡夜老师时刻保持安静,请勿穿高跟鞋进行巡夜,尽量穿动静较小的海绵底软鞋; 2.天黑后不会有学生在教学楼游荡,如巡夜过程中看到,请保持安静立刻离开,并将所见情况告知安保人员; 3.教学楼所有门窗已经关紧上锁,巡夜老师切勿擅自打开任何教室的门窗; 4.一旦发现有教室的门自动敞开,巡夜老师应当立即停止脚步站立原地等待,切勿盲目逃跑,切勿发出巨大响动,若门迟迟没关上,请自求多福,如果您还活着,请在事后告知安保人员; 5.若在教学楼处出现鬼打墙的情况,请立刻通过自残放血以求自保; 6.巡夜过程中遇到任何可疑情况,请在完成巡夜后做成报告汇报; 7.巡夜老师的装备(刀,手电筒)放在教职工宿舍一楼安保窗口处,请自取; 请您严格遵守以上规定,准时开始巡夜,辛苦了。」 祁究:“……” 这是一份对教职工十分不友好的巡夜守则,规则里甚至用上了「自求多福」「自残放血自保」这样的词语,可见这所学校的教职工工作环境堪忧,甚至可以说,校方已经完全不顾教职工死活了。 所以才有了背景介绍里说的,校内教师失踪死亡事件频发吧…… 祁究全神贯注地研究这些守则,毫无疑问,其中最危险的是第四条守则,因为“自求多福”的描述等同于无解。 所以,如果被迫打开的门迟迟没关等于必死,那么想办法让门自己关上不就好了? 而且这些规则似乎都是针对巡夜老师的,假如换一个身份是不是可以破解呢? 还有第七条守则里给出的解法是「自残放血以求自保」,所以自残的目的大概是为了获得「血」,但反过来想,想要获得「血」并非只有自残这种办法嘛。 祁究突然有了个“危险”的计划…… “您好,巡夜注意事项的邮件我已经收到了,”祁究按下手机回拨,主动和教导主任通话,“值夜我没问题,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教导主任的语气不是很耐烦:“有什么问题吗?你说。” 祁究抱歉地笑笑:“我值夜班有吃宵夜的习惯,请问可以给我提供一份值班餐吗?不然饿着肚子的话,我可能没办法好好工作了呢。” 电话那端静默了足足十秒:“行吧,盒饭会和别的巡夜装备一起放在安保窗口处,你到时候自己去取。” 祁究:“非常感谢,麻烦您啦。” “哔——”谈妥了条件,教务主任直接挂断了电话。 出门前,祁究又把原本穿在身上的学校制服换掉,在衣柜里找了件休闲服穿上,毕竟《巡夜守则》没说老师必须穿制服巡查教学楼嘛。 一来这套制服穿着实在太热了;二来既然规则处处针对教职工,且从设定来看,这所学校的学生和教师似乎是对立立场,所以在危机四伏的值班夜晚穿上表明教师身份的制服,似乎并不明智。 祁究将装着符咒的公文包带在身上,他还另外翻出几只空玻璃瓶,一并塞进公文包里。 11点50分,祁究准时出门,他预估从宿舍到教学楼差不多十分钟的距离。 教职工宿舍的楼道静悄悄的,没有灯,尽管祁究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但仍旧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这栋宿舍楼有些年岁了,斑驳破旧的墙上贴满开锁、疏通下水道的小广告,楼道散发着一股潮湿的腐烂味,像下水道里的死老鼠在高温高湿的季节发酵了数天,令人作呕的腐肉味经久不散。 祁究加快脚步穿过漆黑楼道,宿舍楼大堂亮了盏瓦数很低的白炽灯,闷热潮湿的夜晚没有风,但悬吊在屋顶的灯却有节奏地左右摇晃,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不停拨弄着灯。 苍白的光线也随之一闪一晃的,照得墙壁上的霉斑忽明忽暗,祁究的影子也时隐时现。 安保值班室内空无一人,但橱窗处已经摆好为巡夜人员准备的刀、手电,以及祁究主动要求的值班盒饭。 可如果安保室根本没人的话,那规则里强调通知安保人员的规则是不是等同于无效呢?甚至会招致更危险的情况? 这把摆在橱窗、给巡夜教职工人员配备的刀十分锋利,可以轻易划开人的皮肤。 与其说这把刀是为了对付危险状况的,不如说是给巡夜人员自残放血用的。 祁究收好刀和手电,又用手碰了碰餐盒,没想到饭菜还是热乎的,这令他很满意。 一楼大堂处的腐臭味比楼道口更明显。 这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到底是从何处飘来的呢?祁究甚至有种预感,腐臭味无处不在,这所学校的夜晚已经被腐臭腌入味了。 离开教工宿舍楼前,祁究还注意到,安保值班室的墙上同样有一座神龛。 诡异的红灯烛映照下,神龛同样供奉着那尊无头神明雕塑。 第67章 流放一中(4) 路上没有一盏灯亮着,四周的建筑物也一派死气沉沉,没有哪扇窗户点着灯。 设在校区主干道两旁的安保室同样无人值守,祁究注意到每个安保室都设有神龛,神龛同样供奉了无头神明雕塑。 神龛诡谲的红烛灯仿佛是这座学校唯一的光源。 空气闷热潮湿,没有一丝风,只有浓稠的腐臭味在流动。 行走其中的祁究甚至有种错觉,这座死气沉沉的学校仿佛一只死去已久的怪物,它的尸体被遗忘在时间里,在闷热潮湿的夜晚腐烂、发酵、分解,最后化作一滩浓稠的黑水。 独自行走在这样的夜晚,很容易逼得人发疯。 祁究将手电和匕首收进包里,换上自己的鬼火竹灯笼。 青蓝色的火光在夜色里闪烁跳动,祁究的愉悦值也在缓慢上升。 看来附近的的怨灵十分密集且活跃。 但祁究丝毫不在意,他对照着邮件里的地图,拎着盒饭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约莫八分钟后,来到教学楼区域的祁究微微拧起眉头。 教学楼区域的布局十分奇怪,四栋外梯式结构的教学楼呈口字型两两相对,操场像口井般被四栋教学楼封死其中。 让祁究觉得诡异的是,这座位于郊外的学校明明占地面积很大,四周都很开阔,为什么教学楼区偏偏要用这么局促压抑的布局风格?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些外梯的设计似乎并无章法,楼与楼之间错综复杂地连接在一起,在没有足够照明的夜晚,身处这样的建筑群不仅感觉压抑憋屈,甚至很容易迷失方向。 看来很难不鬼打墙嘛…… 提着鬼火竹灯的祁究沿着内部操场,在教学楼一层潦草巡视了一圈后,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坐在外梯上打开自己的加班盒饭。 副本里天气闷热潮湿,盒饭不容易冷掉,此刻余温尚存。 打开包装袋后祁究有些意外,饭盒里装着还未潮掉的炸虾饼、春卷和主食菠萝炒饭,新鲜的油香扑面而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份清爽的青木瓜沙拉。 餐食的风格极具热带特色,祁究尝了一口,恰到好处的酸甜滋味很适合在闷热的夜晚食用。 此刻如果再来一杯冰镇血酿就更好了呢。 《巡夜守则》上并未强调值班教师不能摸鱼,祁究索性坐在教学楼外梯上慢慢享用自己的晚餐。 放于身侧的鬼火竹灯此刻烧得更欢快了,腐臭味越发浓稠,甚至还也多了些腥气。 祁究发现,腐臭味越浓郁的地方鬼火烧得越旺盛,这说明腐臭味和怨灵有关。 而这个潮湿闷热的热带背景下,腐臭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尸体…… 难道教学楼的操场下埋有尸体吗?所以要将教学楼建成这样诡异的格局,目的是将怨灵锁住? 假如真是这样,从这个腐臭的程度来看,尸体的数量并不少。 而教导主任特意安排他在新生入学前过来巡夜,或许真正的目的是想用他这个实习老师来投喂恶灵呢。 祁究一边吃着味道不错的加班餐,一边梳理已知的线索和自己的猜测。 天气真的很闷热,即使这样坐着不动,祁究还是出了一身汗。 饭后,祁究四处寻找可以清洗餐具的地方,他打算将餐盒洗干净备用,毕竟这才是他和教导主任申请加班餐的真正原因。 清洗池位于每层教学楼的卫生间外边,水池区域白色的瓷砖陈旧斑驳,隐约可见一些暗红色的可疑污渍,水龙头也爬满锈渍,看起来似乎很久没人用的样子。 一旁男卫生间的门半掩着,祁究稍微朝里看了看,隐约可见卫生间的墙被红色斑驳的痕迹覆盖,不知残留的是血渍还是红色油漆。 明明没有风,卫生间窗户的玻璃上却倒影出绳索晃动的影子,像是操场上秋千的倒影,又像是从卫生间天顶悬吊而下的绳索在自发晃动,此刻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这条看不见的绳索上究竟系着什么。 但卫生间的大门上挂着「任何人不得入内」的标志牌,所以祁究并没有贸然推门查看。 祁究尝试着扭动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立刻打破死寂。 能用就好。 他撸起袖子仔仔细细清洗餐盒,放在水池边上的鬼火竹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祁究很少看到它烧得如此手舞足蹈。 洗手池上方有一大面镜子,年久失修的镜面爬满裂纹,裂纹上隐约可见斑驳的黑红色痕迹,像是曾经有谁的拳头或脑袋砸在了玻璃上,留下的血渍没人清理,积年累月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手上忙着清洗餐盒的祁究用余光看向镜面,破碎的镜子映出无人校区破碎的夜晚,从种种痕迹可以推断,这里曾经被暴力、血腥、恐惧笼罩。 血腥气越发浓稠,祁究心里已有所预感,果然,当他再次看向破碎的镜面时,有粘稠的红色液体从镜子裂纹处往下淌。 红色液体咕噜咕噜不停往外冒,很快糊满整个镜面,浓烈的血腥味充斥鼻间,镜像里的祁究也被血色覆盖。 受此时怨灵活跃气场影响,祁究的愉悦值开始波动,甚至隐隐有了下降趋势,但因为鬼火竹灯勤勤恳恳将鬼能转化成光能,源源不断给他补充愉悦值,刚有下降趋势的愉悦值很快又恢复到了最高水平。 很快,从水龙头流淌而出的液体也变成了血红色。 这是恐怖电影里最常用的手段,在阴森诡谲的校园夜晚,卫生间洗手池里流淌着猩红血液。 正常人很难在这样的境遇下保持冷静,但祁究不一样,毕竟他是有「初阶血族」身份的玩家。 祁究盯着源源不断往外涌的猩红愣了一瞬,喉结不自觉滑了滑。 虽然系统强调过限时身份技能不影响日常状态,但祁究发现,此刻自己竟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或许是身体里隐藏的血族血统在作怪。 难道是因为自己释放了079的部分能量,这部分能量通过彼此的接触、对方留下的印记,寄存在自己体内,所以日常状态也会受到影响吗?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自己的身体和那家伙、和整个副本世界存在某种不可告人的连接一样。 祁究擦了擦眼镜上的白雾,他重新看向镜子,凝视着自己被猩红覆盖的镜像。 刚吃完一整盒加班餐的他突然有点饿了,他悄悄用舌尖碰了碰嘴唇,甚至觉得镜子里血淋淋的“自己”有点美味。 不知道079那家伙在这个副本里扮演怎样的角色,有机会的话,在使用血族身份的时候咬上一口尝尝好了。 毕竟这么可口的“猎物”不能浪费。 祁究一边打着算盘,一边拿出早备好的空玻璃瓶,将洗手池里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水收集起来。 恐怖副本里的血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祁究将他们归类为三无产品,不会轻易入口。 但既然是血浆,到底不能浪费了。 《巡夜守则》第三条——「若在教学楼处出现鬼打墙的情况,请立刻通过自残放血以求自保」 自残的目的大概是为了获得「血」,但想要获得「血」并非只有自残这种办法,毕竟自残太疼了,祁究并不喜欢让自己感受到疼,所以出门前就事先备好空瓶子,计划好在副本场景里收集血液。 他相信以“问题学生”、“怪谈校园”为主题的副本背景里,很大概率会出现「血腥与暴力」的恐怖场景。 现在看来他的预判十分正确。 一向不喜欢主动聊天的系统似乎看不下去了【尊敬的旅人您好,请注意,在被怨灵异化的水池边待太久,容易影响您的愉悦值】 祁究:“谢谢提醒,暂时没关系的。” 系统【……】 祁究一本正经道:“我是这么想的,系统老师你们搭建一个场景也挺不容易的,场景道具不能浪费嘛,血浆给我当道具循环利用就挺环保的。” 系统沉默了两秒,到底礼貌地回应道【谢谢您对我们的体谅】 祁究笑:“应该的。” 正忙着收集血浆的祁究还小心翼翼退后一步,防止这些血液溅在他的衣服上。 待收集了满满三瓶子血浆,祁究终于舍得收手了。 看祁究完全没被吓到的意思,甚至薅起了自己的羊毛,这个被怨灵异化的水池有些失落,它终于决定不再自讨没趣,很快,血浆消失了,从水龙头里哗啦哗啦流出的液体又变回了正常自来水。 祁究继续将他的饭盒清洗干净,然后将一颗从女巫那弄来的蓝色灵石装进饭盒里。 当时为了感谢祁究带众人过本,女巫给祁究和秦让每人送了一盒灵石,女巫交代过,蓝色灵石拥有怨灵喜欢的能量,对它们而言是最美味的食物,可以用来吸引怨灵,也可以在危机关头引开恶灵的注意力以求自保。 重新拧紧水龙头后,祁究一手拎着饭盒、一手提着鬼灯继续在教学楼里巡夜。 此时已接近凌晨一点,但湿热的暑气没消减半分。 祁究来到3号教学楼三层时,竹灯里的鬼火突然往上窜了窜,火光也比之前亮了不少,祁究脚步微顿,看来又要出状况了。 就在这时,他身侧突然传来“咯吱”一声响,像是有谁推开了门。 尽管对方动作很轻,但在绝对的寂静中,突兀的推门声瞬间令人头皮发麻。 停下脚步的祁究用余光看去,只见原本紧紧锁着的高三(2)班教室前门漏了一条缝。 轻微的“咯吱、咯吱”声持续响着,推门的动作还在继续。 《巡夜守则》第四条:「一旦发现有教室的门自动敞开,巡夜老师应当立即停止脚步站立原地等待,切勿盲目逃跑,切勿发出巨大响动,若门迟迟没关上,请自求多福,如果您还活着,请在事后告知安保人员」 最危险的情况果然出现了呢。 与此同时系统很负责地发出警告【系统检测到当前您已触发巡夜重大危机,302室的恶灵正在苏醒中,请停止一切幅度过大的举动,防止进一步将其激怒!】 【提示!您(个人)当前的战力值并非恶灵对手,请您迅速转移它的注意力进行自保!】 【严重警告!若20秒后302教室的门还未自动合上,恶灵将对您发动进攻!】 这一次祁究并不着急,规则已经写清楚了,他既不能逃跑,也不能做出过大的举动,只需要好好转移恶灵注意力就行。 所以祁究早做好了两手准备。 一方面,他打算实在不行的话,就启用「限时聘用书」召唤裂口花魁武力碾压。 但这种没有任何技巧的暴力手段实在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况且聘用npc的费用估计不低,他担心自己哪天把079那家伙给弄破产了。 至于另一方面嘛…… 只见祁究轻轻上前一步,突然抬起手轻叩尚未完全敞开的教室门—— “您好,打扰了,我是过来送外卖的,您订的餐到啦。”隔着门,祁究语气礼貌地说。 一瞬间,原本缓缓敞开的门突然静止不动了。 “那我给您搁门外,您有时间记得取。” 祁究心里知道有戏,于是将饭盒放在教室门外,毕竟女巫说没有恶灵可以拒绝蓝色灵石的“美味”,也没有任何人拒绝得了深夜的外卖。 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但祁究心里已经有把握了。 五秒后,只听“嗖”的一声响,放在门边的饭盒被飞快拖入教室内。 随后是“砰”的一声响,302教室的门被重重合上。 【系统检测到危机已经彻底解除,您可以继续巡楼】 祁究轻轻松了口气,可正当他准备继续往前走时,302的门突然又被拉开了条缝。 系统卡顿【……】 祁究的脚步立刻顿住:“不是说危机解除了吗?” 系统继续沉默【……】 它第一次感觉自己在旅人面前这么没面子。 到底什么情况? 祁究并没有慌乱,而是站在原地耐心等待,他看着那条门缝渐渐扩大,最后他的饭盒又被从门缝里推了出来。 祁究:? 难道教室里的恶灵不喜欢他的“外卖”吗? 还未等他弄清楚状况,突然“砰”的一声,教室门再度合上。 饭盒被留在了走廊上。 【系统确信危机已经彻底解除,您可以继续巡楼】这次系统自己都松了口气。 祁究突然有所预感,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打开被送出来的饭盒。 原本放在里边的蓝色灵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张便签字条出现在饭盒里。 待祁究看清字条上的内容时,脸色瞬间变了—— 第68章 流放一中(5) ——「请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祁究盯着字条上歪歪扭扭的血字,微微睁大眼睛。 这是他预料之外的发展。 302教室的门已经紧紧合上,系统也宣布彻底解除了危机,但此刻祁究头皮微微发麻,终于觉出一点恐怖感。 他推测教学楼里出没的恶灵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当年就读于这所流放中学的“问题学生”,学校利用全封闭式寄宿的名头,残忍对待封锁在这里的学生。 学生被折磨致死变成了恶灵,校方忌惮,通过某种方式将恶灵困于教学楼区域,所以在新生入学前夜,校方让什么都不知道的实习老师过来献祭。 这些恶灵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生前的痛苦记忆,所以即使已经死掉了,但接触不到外人的学生还在试图对自己这位“外卖员”求救; 二是被霸凌的教职工,他们同样被困于此直到死去成为恶灵,保留了生前记忆和恐惧的恶灵习惯性寻求外来人员想得到帮助; 此时祁究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从《巡夜规则》里制定的规则条例来看,校方显然是清楚这件事的,他们特意让实习老师过来巡夜,可能就是想通过献祭“老师”的行为,暂时平息恶灵怒火。 但真相究竟是什么,还需要更多线索去印证。 祁究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 明天就要入学的新生显然是别的玩家,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性的话,他作为学校的实习老师,立场和其他玩家岂不是对立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系统发布主线任务时提到的「请旅人通过解锁副本探索度,开启属于自己的主线任务」也就能说得通了…… 学生玩家的任务是什么?要如何破局?这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教职工玩家吗? 看来这个副本有点棘手呢…… 祁究将字条收好后继续巡夜,后半夜一直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直到接近凌晨四点的时候,祁究遇到了《巡夜规则》里提到的鬼打墙。 他发现自己一直在2号楼打转转,印象里明明已经朝另一栋楼的方向走去了,回头看楼标发现一直在原地打转转。 祁究也并不着急,他拿出前半夜收集的一玻璃瓶血浆往四周洒去,很快,他就顺利离开了2号教学楼。 自从拿到字条后,教学楼区域的恶灵们似乎对他这个“外卖员”十分客气。 夏季天光短,凌晨四点,东边的天际线隐隐露出曙光。 空气里的腐臭味也随着夜晚的离去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黎明的露水味道。 终于要结束了。 祁究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学楼区往回走。 【恭喜您顺利完成支线任务「教学楼巡夜1晚」,解锁生存币500】 【完成支线任务附赠道具奖励:「疯狂的外卖小哥称号」1】 【「疯狂的外卖小哥称号」道具介绍:根据您在今晚巡夜中的特殊表现,系统为您量身定制的特殊道具】 【使用说明:一次性道具,可以在未经校方允许的情况下,以外卖小哥的身份进入校区内任何一栋建筑物;注:使用该道具时不会引起npc的怀疑,但无法控制其他旅人的反应,请您谨慎使用】 “谢谢您为我定制的奖励,很好用的样子。”祁究对这个别致的道具很满意。 【不用客气,是您应得的】 就在这时,祁究的电话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预料之中是教导主任来“检查工作”了。 祁究按下接听键,故意没有主动说话。 他在等对方的反应。 “喂?请…请问是祁老师吗?”静默半秒后,电话那端小心翼翼地问。 “是我,我已经完成巡夜工作了,现在正准备回宿舍休息补觉,请问您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的吗?”祁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声音有点疲惫的沙哑。 教导主任愣了一瞬:“真是你?你没事?!” 教导主任的态度印证了祁究的猜测,他作为实习老师,果然是被送去巡夜献祭的。 看来教导主任没想到他能活着完成巡夜任务呢。 祁究扬起唇角,装作什么都不了解的样子:“我没事,就是一晚上没睡觉有点困,请问怎么了?” 电话那端又沉默了两秒:“哦哦没事就好,你回到宿舍后,记得按照守则里说的,将巡夜过程中遇到的可疑情况做成报告发给我,请尽快发,不要等到睡醒。” “好的,我明白了。”祁究心里吐槽,这学校真不把教职工当人使,通宵巡夜后还让人写报告。 而且这位教导主任也挺“敬业”的,凌晨四点还在监督下属工作。 相比起来,给旅人分配任务的「系统老师」就温柔礼貌得多,还十分懂的体谅人。 “对了,新入校的学生会在明天中午12点准时抵达,迎接新生的教职工将在11点30集合,地点是教职工宿舍大堂,你回去且好好休息,明天中午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新生的到来。”教导主任不知想到了什么,在电话那端阴恻恻笑了几声。 祁究:“没问题,那我回去给您写报告了。” 回到宿舍后,祁究畅快地冲了个凉水澡后,才开始写所谓的巡夜报告。 报告上他只敷衍地写了一行字—— 「昨晚巡夜一切安好,无事发生」 想了想,他决定再补一句话凑凑字数—— 「昨晚的加班伙食味道好极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下次分量能更多些」 写完两行字后,祁究立刻点了发送键。 他并不打算把字条的情况告诉学校高层,毕竟这是身为“外卖员”的自己和302那位可怜的恶灵共同的秘密。 邮件发送成功后,祁究关掉手机声音,在宿舍床上倒头就睡着了。 他早迫不及待进入梦境寻找079那家伙的提示线索了。 这一次的梦境和以往很不一样,很白,一片明亮的白。 低低的唱诵声徘徊在耳边,缥缈悠扬,祁究在梦里睁开眼睛,强烈的纯白涌入视野,他下意识抬手遮住光线。 透过指缝看去,祁究目之所及皆是浓烈到刺眼的白,待他渐渐适应了周遭的明亮,终于看清自己身处的这座建筑物时,眼前的肃穆、宏大又沉静的白色让他呼吸为之一凝。 这是一处以白色为主基调的极简式建筑,整座建筑内部像一面明亮的镜子,弧形天顶高高隆起,周围无数细长的白色立柱像竖琴的弦般规整密集排列开来,给人一种细腻又丰富的递进之感。 整个空间开阔明亮,白色日光从四面窗户照进屋中,刚睁开眼的祁究错觉自己要融化在这无垢的白色里。 无数人沐浴在日光下低声吟诵,他们安静虔诚,身上清一色白色长袍,与这栋建筑物完美融为一体,他们的存在仿佛周围立柱的衍生物,又似白色大海掀起的细小浪花。 祁究穿行在吟诵的人群中,这些人似乎并未发现他的存在,祁究行走自如。 直到他听到熟悉的声音—— “喵喵喵”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密集的立柱后闪现,朝建筑物东南方向飞奔而去。 祁究目光微凝,立刻快步跟上小灰猫。 绕过像琴弦般的立柱群,祁究在小灰猫的指引下来到一处狭长的阶梯入口。 他抬眼看去,纯白无垢的阶梯旋转着向上延伸,阶梯四周的墙壁同样被漆成白色,日光透过墙壁窗户照亮每一级阶梯,极简的色调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仿佛顺着阶梯长廊走下去,永远也走不到白色的尽头。 祁究拾阶而上,鞋子无法在白色的阶梯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发现阶梯两侧的窗户上同样摆着神明雕塑,但此处的雕塑拥有完整的头部,和学校神龛看到的无头神明不一样。 唯一让祁究感觉奇怪的是,此处的雕塑虽然有头部,但没有五官。 在强烈光照下,没有五官的神明雕塑多少有点诡异感,仿佛祂的面目已然融化在明亮的白光里一样。 学校供奉的无头神像和这里的神像有什么联系?这些神像和“问题学生”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就和404温泉副本里的游街一样,079那家伙将自己引来这里来,是为了提供线索。 如果能捋清两种神像之间的关联、找到“问题学校”和神像的联系,很可能就能弄清副本的主线逻辑、找到过本的正确方法。 祁究将这些信息点和疑点默默记下,便随着小灰猫的脚步继续往上走,约莫过了五分钟,白色阶梯的尽头出现了一扇同样白色的门。 “咚咚咚——” 门虚掩着,但祁究还是礼貌地轻叩门扇,门内没有响动,祁究并没有冒昧推门入内,而是立于阶梯上耐心等待。 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但他并不讨厌此刻的漫长。 他清楚很快就能看到那家伙的角色了,令人期待。 “请进。” 终于,门后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禁欲冷淡。 祁究依言推门入内的同时,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这一次,和他玩游戏的“猎物”似乎扮演了更“高高在上”的角色。 门后是一片明亮且色彩斑驳的光景,房间不大,西侧是整面彩绘玻璃窗,一道用于信徒与神父间进行告解的镂空木墙横亘在玻璃窗与门之间。 “请坐吧。” 对方的声音从镂空木墙后传来,告解台前放置着一张小凳子。 祁究依言落座,一瞬间彼此都沉默了,隔着镂空木墙细碎斑驳的光影,两人默契地在沉默中对视。 静得能听到日光落入房间的声音,还有祁究的呼吸和心跳,细细碎碎的喧嚣。 光线在流动,尘埃在流动,时间漂浮在流动的光线和尘埃里。 只有彼此的视线一动不动。 那家伙身着纯白无垢的长袍,似乎是神职人员的衣服。 他背窗而坐,一整面流动的光墙将他笼罩其中,斑驳色彩肆意勾勒着他的身姿轮廓。 他神色平静地端坐在喧嚣的色彩里,透过窗格的光影,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长久凝视着祁究,明明近在咫尺,他的凝视却让人觉出点遥远的意味。 ——遥远、空旷、宁静。 那是被神性笼罩的绿色,此刻祁究就正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仿佛正接受一场温柔又漫长的审判。 “愿意告诉我你的罪恶吗?”他终于开口了。 祁究抿了抿嘴唇,而后微不可察地扬起唇角:“神父,您认为我有什么罪恶呢?” “这并非我的职责,”对面的神父语气平静,可这样的平静是极具欺骗性的,“必须由你自己将‘罪恶’说出口,才能获得救赎。” 祁究笑了:“对某人的血液拥有渴望,算罪恶吗?” 透过光线流动的窗格,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凝视着祁究:“你为此感到愧疚或恐惧吗?” “不会,我只是有点期待。”祁究诚实地回答。 “我明白了。”神父说。 “您明白什么了?神父。”祁究的尾音微微上扬,坦然接受对方的“审判”,甚至有点“挑衅”的意味。 “你并不打算得到对方的宽恕,对吗?”神父继续平静地说。 “假如对方也同样对此有所期待,还需要宽恕吗?”祁究反问道。 从彩绘玻璃落下的光线渐渐转暗,让原本圣神的忏悔室染了层暧昧的色彩。 “这个问题得对方回答。”神父给出自己的答案。 “哦,您说得对,”祁究低低笑了,“所以,神父您认为呢?我想尝尝您的血,我需要获得您的宽恕吗?” 沉默持续蔓延,这样的沉默并不难捱,至少祁究享受其中,对面那家伙也是。 直到彩绘玻璃彻底暗淡下去,彼此的面目在黑暗中变得模糊。 “来找我,我会回答你。”神父说。 第69章 流放一中(6) 祁究是被闹铃吵醒的,已经中午十一点,他得起来洗漱收拾,做好迎接新生的准备。 起床后祁究出了一身汗,皮肤上黏糊糊的,心跳也比往日快了几分,不知是被热到了,还是梦境里那个光线暧昧的忏悔室给他留下了后遗症。 祁究索性又去浴室淋了个冷水澡,他站在淋浴头下仰起脖子闭上眼睛,任倾泻而下的冷水冲去皮肤上灼烧的热度、洗净浑身的粘腻。 在潮湿清凉的浴室里,他开始缓慢又仔细地回忆梦境给到的信息。 宗教。有头的神像。铺天盖地明亮刺眼的白色。 毫无疑问这些都和副本的主场景、这所所谓的“问题学生”封闭学校有关。 还有那位端坐在喧嚣的色彩里、以居高临下姿态对他进行审判的神父。 他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在剧情线被废弃之前,他应该和玩家有怎样的互动和连接呢? 闭上眼的祁究开始构想各种可能性。 神父。 祁究的睫毛颤了颤,潮湿的喉结也滑了滑。 刚才他经历的,是一场漫长、安静、却让人呼吸为之凝滞的审判。 不知道当他露出初生的尖齿、咬上神父的脖子,让流淌而出鲜血染红对方纯白无垢的衣领时,神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他会像今天在忏悔室是一样,用仿佛事不关己的平淡嗓音,引导忏悔者坦白自己的罪恶和吗? 祁究的唇角微微扬起。 “神父,无论你是否需要我的忏悔,我都会祈求您的宽恕。” ——在我咬上你脖子的时候。 中午时分,室外温度已经上升到39度。 天亮后,校园里无处不在的腐臭味仿佛被日光彻底蒸发掉了般,奇迹地消失了。 在祁究的认知里,往往温度越高、空气越潮湿,物体腐烂的速度也就越快,随之而来的腐臭味也会更浓郁。 但这里的情况似乎反过来,腐臭味的浓郁程度只和怨灵的活跃度有关。 约莫11点15分的时候,祁究收到一封来自教务主任的邮件。 是迎接新生的注意事项守则—— 「为了让新入校的学生拥有健康快乐的成长环境,为了全体教职工的安全着想,请您在迎接新生、以及在日后与新生的相处时,严格遵守以下守则: 1.请您不要被学生礼貌顺从的表象欺骗,请时刻记住,学生是危险的存在; 2.无论任何时候,请您不要轻信学生的话,尽管他们有时候会说真话; 3.天黑以后尽量不要接触学生,更不要在天黑后带学生前往教学楼区域,一旦在天黑后看到教学区域有学生出现,请立刻离开并告知安保人员; 4.请时刻注意学生们的健康状况,特别是他们的精神健康状况,一旦发现他们出现面色不佳(嘴唇发灰、眼神涣散等)或举止异常情况(胡言乱语、暴躁畏光、自残、喜食鲜血生肉等),请立即想方设法将该学生送往医务室; 5.本校杜绝封建迷信活动,一旦发现学生尝试灵异游戏,请立即禁止; 请参与新生入学迎接仪式的教职工人员统一着装,制服已经放置在教职工宿舍一楼的安保室窗口,请各位尽快领取制服,准时集合。 请您全力配合学校的工作,保障学生在校期间的安全与健康,感谢理解与配合。」 祁究:“……” 第五条守则强调「杜绝封建迷信活动」,这在灵异向校园副本里显得尤为讽刺。 不过这份守则倒是让祁究有些意外。 从昨晚302那张写着「请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的字条来看,他一直默认所谓的“问题学生”在这所「流放一中」里处于被控制的状态,但这些规则似乎都是从老师自保的角度来设定的。 守则第一条就强调「学生是危险的存在」。 祁究不得不开始怀疑,之前自己的推断是不是走偏了?难道这所学校的老师才是需要被保护的群体吗?如果是这样,这个身份的原主被学生霸凌、试图自杀的经历倒也能说得通…… 此时已经11点20分,祁究立刻到一楼安保室领取新生迎接仪式的制服。 这是一套以黑色为主色调的制服,与梦境里看到浑身纯白的教徒与神父截然相反。 这个切入点也挺有意思的。 黑与白,无头神像与有头神像,学校与梦境的情况恰好反过来。 现在祁究还没办法把宗教、神像的元素和整个“问题校园”联系起来,但他预感这是副本主线重要的突破口。 11点30分,祁究按照昨晚教导主任的交代,准时在教职工宿舍楼下集合。 除了祁究之外,还有另外五位看起来年纪比祁究稍长的教师,教导主任是个戴着眼镜、头顶微秃的瘦小中年男人,笑起来脸上腻黄的褶子层叠堆砌,很难让人产生好感。 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等在安保室门外,与其说是迎接新生,这阵仗倒不如说是去参加葬礼。 祁究是所有人里最晚出现的,他刚从楼道口出来,等在一楼的教职工人员纷纷朝他看去。 祁究脚步微顿,随即露出礼貌又不失抱歉的微笑:“对不起,希望我没有迟到。” 教导主任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看了眼时间:“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踩点到。” “实在抱歉。”祁究再次道歉。 教导主任:“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校门口等新入校的学生,不然来不及了。” 在祁究和教导主任对话的同时,另外五位老师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祁究身上。 直到教导主任停止了训话,一群人朝校门方向走去,这五位老师开始有说有笑聊天,祁究不声不响在旁观察,从这五位老师彼此熟悉的模样来看,他们都是npc,暂时还没发现有玩家也拿到教职工身份卡。 竖起耳朵听他们聊天的祁究,注意到其中一位最年长的女老师一边看着他,一边压低声音和身侧的男老师说:“我怎么觉得这个新来的实习老师有点眼熟?” 男老师不以为意:“没有吧?你大概记错了。” “是吧…”年长女老师困惑地摇了摇头,“说不上来,就感觉有点熟悉的样子,但实在记不清了。” 祁究不动声色,将两人的对话默默记在心里。 突然,路上一位年轻的女老师主动和祁究挑起话题:“听说你昨晚很幸运呢。” 祁究佯作毫不知情:“诶?为什么这么说?” 女老师:“昨晚你被安排去巡夜了吧?” 祁究老老实实回答:“是的,从夜里0点到4点。” 女老师点了点头,她和其他几位老师对视一眼,而后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很少有新来的实习老师能参加新生入学仪式呢,所以说你很幸运嘛,总之恭喜啦。” 祁究推了推眼镜,斯文地笑:“谢谢您。” “对了,我刚来这所学校,很多事情不太熟悉,请问可以请教您一些问题吗?”祁究主动问道。 女老师点头:“你想了解什么呢?” 祁究:“您知道学生入学相关守则条例吗?” 教职工守则的内容与祁究之前的推断方向相矛盾,但教职工条例是从老师的立场来制定的,角度十分片面,他需要参考学生的入学守则来综合思考,这样才更能接近真相。 女老师耸耸肩说:“如果你指的是新生入学总则的话,我倒是记得的,不过更细的,比如什么学生宿舍守则、食堂守则这些我就不清楚了。” “可以告诉我新生入学守则的内容吗?”祁究礼貌又真诚地问道,“我想要更了解我们的学生,这样才能更好地开展教学工作。” 女老师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随即几乎笑出声:“没想到你是这么认真负责的年轻人啊。” 祁究佯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毕竟这是我第一份工作,我怕自己给大家添乱,所以想更努力一点。” 没人能拒绝这样礼貌、认真又努力的后辈,女老师立刻点头道:“守则具体文字描述我们就不计较了,但条例框架和主要内容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我就简单给你说说吧。” 祁究神态认真地点头:“那就辛苦您啦。” “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学生本人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学校教职工人员的行为;第二条,学生在天黑后禁止离开宿舍;第三天,学生不可以相信除老师以外任何人的话;第四条,学校禁止任何封建迷信活动,不能擅自玩灵异游戏;第五条,学生必须绝对服从老师的安排。”女老师条理清晰地将学生入学守则的主要内容告知祁究,“大致就是这些了,你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祁究眉头微拧,若有所思道:“其实我有点疑惑,既然学生本人不能做出任何伤害教职工的行为,那为什么教职工守则里第一条,就强调学生是危险的存在呢?” 女老师微微一愣,别有深意地笑道:“这个以后你就清楚了。” 祁究忙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女老师耸耸肩:“有些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你只需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行了。” “好的,我明白了。”祁究微微颔首,“我能最后问一个问题吗?我想知道这所学校里有没有类似于教堂的场所?” 女老师瞬间收起笑容,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信教吗?” 祁究轻轻摇头:“我只是有些好奇,宿舍神龛里那尊无头神明到底怎么回事?” 女老师轻轻笑了声,脸上露出迷茫但又向往的神色:“我们都是有信仰的人,只有信仰才能保护我们,现在的你或许不明白,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深有体会了。”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千万不能让神龛的烛灯灭掉,否则嘛……”女老师阴恻恻一笑,点到为止。 祁究知情识趣地点头:“谢谢您。” 此时众人已经来到了校门口,一条灰色的公路从荒野延伸至校门处,正值正午时分,强烈到发白的日光让一切看起来不真实。 身着黑衣的六位npc教职工瞬间停下所有讨论,他们像六根黑色的柱子般站在爆裂日光下,沉默地望着这条灰色的公路,神色凝肃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新生。 他们保持沉默,祁究也就没再言语。 四周蝉鸣不断,寂静又喧嚣,像祁究梦里在教堂里听到的吟诵声,让这场新生入学仪式多了几分宗教般的荒诞意味。 等待让时间变得煎熬,特别是在这样大热的天气里,穿着最热的黑色制服暴露在正午的日光下,祁究觉得再多待十分钟自己就要中暑了。 好在这条灰色的公路终于扬起尘土,一辆红色的校园巴士从荒野驶向学校。 等待在校门口的六位npc脸上立刻裂开标准到诡异的微笑。 待校车在大门处停稳,一位穿着衬衫男青年从驾驶座上下来。 青年的皮肤过分苍白,略显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刚从车上下来的他似乎极不适应周遭强烈的日光,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稍稍适应过来。 苍白青年朝众人走来,教导主任主动上前一步:“叶老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教职工团队,这次的接新生任务你完成得很不错。” 祁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留意—— 看来这次除了自己外,还有一位教职工角色的玩家。 但祁究此刻已经伪装得彻底融入到这个“团队”中去,这位苍白青年似乎没有发现他特别的身份,只是一视同仁地和他还有每一位npc教职工打招呼。 “让那些学生快从校车上下来吧,这鬼天气够热的,继续坐里边怕是会中暑。” 教导主任发话后,这位叶老师立刻朝车内招呼了一声,那些等在车里的玩家犹豫了片刻,才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 过于强烈的日光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抬手遮住眼睛,他们走在滚烫的公路上,迎着热浪朝教职工的方向走来。 一、二、三……十一。 校车上总共坐了十一位学生,加上自己和刚才那位兼职司机的玩家,这次总共十三人参与副本。 可当这些学生玩家渐渐走近、祁究看清他们其中一人的长相后,整个人瞬间怔住—— 他总是习惯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不露半点端倪。 除了这一次,不可置信的神色从祁究脸上一闪而过,幸好日光在他眼镜片上反射出花白的光,遮住了他眼中的震惊之色,以至于没让任何人察觉出异样。 祁究很快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可他的心却一直往下沉,脸色也比刚才苍白了几分。 因为这些过来参与副本的“学生”中,有一位不该出现的人。 第70章 流放一中(7) 祁究将目光锁定那位看起来斯文干净、只有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 他再三确认,尽管内心很不愿意接受,但眼前的现实让他不得不肯定,眼前这个少年就是自己没有血缘的弟弟、养父母的亲儿子,祁小年。 可祁小年不该出现在这里…… 半年前,养父母载祁究去参加弟弟祁小年的电影首映礼,回来路上一家四口遭遇严重车祸,养父母当场死亡,弟弟不仅被截掉了左手,还被宣判为完全丧失认知能力。 只有祁究受了一点轻伤,一周后就基本就痊愈了。 在接下来这半年里,祁究放学后都会去医院照看祁小年,被杀前那个下雪的夜晚,祁究像往常一样往返于学校、医院和居住的公寓,本来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下雪夜晚,可意外发生了。 但祁小年为什么也被送了进来? 祁究离开前,祁小年还在医院住着,生命体征正常,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按理说就算自己出事了,也会有祁家亲戚帮忙照料,医院院长还是死去的祁冬尧夫妇生前挚友,对祁小年和祁究多有照料,所以就算祁小年无法自理,按理说也不会无故死亡才对…… 难道自己被杀之后,祁小年那边也出了什么意外吗? 而且他被截掉的左手现在看起来也好端端的……到底怎么回事? 祁究很快接受了祁小年也来到「规则图鉴」的现实,他迅速压下情绪,开始思考被对方认出来后的应对办法,在npc面前倒是很容易糊弄过去,只是其他玩家方面有点棘手…… “这么远的路程辛苦啦,各位亲爱的同学们,欢迎你们来到流放一中,”教导主任站在烈日之下张开双手,脸上裂开标准得近乎诡异的笑容,“相信你们会拥有一段美好且难忘的校园生活。” 他说到“难忘”两字时顿了顿,眼睛骨碌碌看向众人,随即发出咯咯咯的奇怪笑声。 祁究注意到,此刻教导主任的脸上有种令人不适的狂热。 新来的这十一位玩家神态各异。 npc在打量这些大汗淋漓的玩家,同样的,玩家也在打量这些教职工npc。 站在队伍最右侧的祁小年将眼前这八位老师都打量了一遍,祁究留意到,祁小年朝自己这边看过来时,脸上并没有闪过什么特别的情绪。 祁小年看到他,就和看到别的npc一样…… 这下祁究更疑惑了,从祁小年的反应来看,他似乎没认出自己。 祁究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摇摆不定。 此刻站在学生队伍里的祁小年是真没认出自己,还是他同样有所计划,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祁小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祁冬尧夫妇在影视行业工作的关系,祁小年从小就系统学习过表演,这种程度的演技对他来说应该不难。 可如果祁小年不是装的话……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不记得自己? 当然,最让祁究想不明白的是,祁小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规则图鉴」里。 “接下来是很重要的新生入学典礼,只有典礼顺利结束后,你们才真正属于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教导主任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走吧,接下来我们去大礼堂完成入学典礼仪式,这可是非常令人期待的呢!” 他越是这般强调,这批扮演学生的玩家越是感到不安,npc所谓的期待往往是恐怖的开始。 其中一人突然举手,教导主任注意到他的举动,忙问:“这位同学有什么疑问吗?” 举手的学生小心翼翼提问:“请问……待会的新生入学典礼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教导主任:“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啦,不要着急。” 另一位剪了寸头的蓝发女生忙问:“可以给我们发《新生入学手册》吗?” 教导主任明显愣了一下,而后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还好你提醒了我,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谢谢提醒。” 说着,教导主任朝身后的年长女老师使了个眼色,女老师立刻拿出一叠巴掌大的手册,上前一一分发给众学生。 “《新生入学守则》上列举的校规请务必熟读谨记,这关系到今后你们能否拥有一个安全愉快的校园生活环境,切记,” 教导主任收起夸张的笑,用严厉的目光扫向众人,接着他看了一下时间,“走吧,已经12点20了,我们赶紧前往大礼堂,否则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呢…” 时间来不及?教导主任的说辞让祁究有些在意。 《新生入学守则》分给十一位学生后,还有不少剩余,年长女老师刚想将剩余手册收好,刚和祁究聊天的年轻女老师忙说:“也给老师们一份吧,刚才祁老师提醒了我,现在很多老师没经历过培训,都不记得学生们的校规了,这对开展教学工作是非常不利的。” 教导主任思考片刻后点头:“你说得对,我们的老师应该比学生更熟悉校规才对。” 紧接着,年长女老师将剩余校规发到八位老师手上,数量刚刚好。 众人在教导主任的带领下朝学校大礼堂走去,学生走在前,剩余七位教职工跟随其后。 祁究微微低着头,与以往的从容专注比起来,此刻的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祁究的余光时不时看向祁小年的背影,必须想方设法找机会和祁小年单独相处才行,他要问清楚祁小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否则这个疑团会在他心里逐渐发酵、膨胀、一发不可收拾,始终像一块阴云般笼罩着他。 祁究看着自己手里的《新生入学守则》发呆片刻,他突然心生一计。 他立刻打开守则拿出笔,做出一副专注研读、写写画画做笔记的模样。 此刻温度已经超过四十度,校园主干道也没有可以遮阴的绿植,路面被日光照得发白,滚烫热浪从水泥路面蒸腾而上,众人挣扎在中暑边缘,头脑都有些发昏,没人注意到祁究的小动作。 他在不经意间朝学生队伍方向靠近。 “这位同学,你的《新生入学守则》掉了。” 祁究拍了拍祁小年的肩膀,接着他躬身捡起自己故意弄掉的守则,仅仅两秒钟的时间,落在地上的守则已经有些烫手。 突然被拍肩膀的祁小年微愣,他回过头,嘴唇动了动。 但他那句“我的守则没掉,那不是我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祁究抢了话—— “入学守则一定要收好哦,千万不可以弄丢了,多翻看几次总是有益处的,毕竟熟悉校规能帮助你们更好地融入校园生活嘛。”祁究像个温柔的师长那样嘱咐新生。 祁小年愣了愣,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热出了错觉,他似乎看到这位npc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谢谢老师提醒。”祁小年只迟疑了半秒,他立刻明白了过来。 祁究笑道:“别客气。” 根据他对祁小年的了解,无论祁小年此刻有没有认出自己,他相信对方能读懂自己的弦外之音。 果然,祁小年立刻翻开这本被自己“弄掉”的规则,当他翻到一行新鲜留下的字迹时,神情微顿—— 「入学典礼结束后,礼堂男卫生间见个面」 从学校大门走到礼堂不过是八分钟的路程,但被高温烤得几乎融化的众人错觉自己已经走了好几个世纪。 众人狼狈地擦汗,进入大礼堂的瞬间立刻得救般松了口气。 “这里好凉爽啊,得救了!”立刻有玩家发出惊呼。 “但你们有没有发觉,空气里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另一位玩家努力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道,“像是死老鼠腐烂的味道。”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诶,但比起外边的高温,这样的腐臭味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说得也是…” “诶,这个礼堂的建筑风格好奇怪哦。” “嗯,比起礼堂,更像是教堂的感觉…” “可我没见过这么阴森晦暗的教堂…” 众学生玩家压低声音讨论起来,可礼堂内实在太空旷了,无论他们怎样放低声音,所有谈话都被旁人听得一清二楚。 礼堂内光线昏暗,只有数盏晦暗不明的吊灯悬挂于高高隆起的弧形天顶。 礼堂内部空间很大,但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偌大的礼堂竟未设置任何座椅,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排列规整的白色立柱,在晦暗的光影里,这些细长密集的立柱仿若墓地林立的碑石。 而礼堂最前方的舞台笼罩在黑色的幕布后。 舞台两侧同样设置了点着红烛灯的神龛,即使神龛供奉的神像没有头颅更没有眼睛,但此时此刻,身处礼堂的众人突然有种错觉—— 透过晦暗不明的光影、透过这些像墓碑般的立柱,有一道邪异的视线正从暗处窥视着他们。 无声无息、又肆无忌惮的窥视。 与其说他们是来举行新生入学典礼的,此刻的氛围倒不如说是来参加葬礼的。 只不过这是别人的葬礼、还是在此诸位的葬礼,可就不好说了。 这座礼堂仿佛一个巨大的墓,进入其中的十一位学生脸色苍白如纸,仿佛被埋在这个巨大墓穴里的尸体。 暑热顿消,难以名状的寒意爬上众人背脊。 刹那间礼堂内鸦雀无声。 直到前方突然传来“哗”的一声响。 舞台的黑色幕布缓缓向两侧移开,一道聚光灯猝不及防打在舞台上—— “各位亲爱的同学们,中午好。” 一位同样穿着黑色制服,个子矮小得有点滑稽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聚光灯之下,他裂开涂得猩红的嘴唇,在聚光灯的照射下露出违和至极的微笑,“我是流放一中的校长,欢迎你们来到流放一中。” 校长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聚光灯跟随他的动作,照在他身侧的火盆上。 此刻所有人都注意到,火盆上架着一把烧得通红的火印。 “在进行新生入学仪式致词之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仪式要完成,我相信这将成为你们进入流放一中最难忘的时刻之一。” 嘴唇涂得猩红的校长故意顿了顿,他高高站在舞台上,眼睛骨碌碌地看向台下脸色苍白的众新生,将众人脸上的疑惑、恐惧、不可置信尽收眼底。 而后校长似乎更满足了,发出欢快的笑声:“我会亲自为每位新生发放流放一中的校徽,这是入校仪式里最神圣的环节,也将成为你们学习生涯中最神圣的一刻。” 在短暂的沉默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 台下学生们甚至能听到火印被烧得发出滋啦滋啦的恐怖声音。 “根据我们流放一中的传统,本校校徽都是生长在学生身体上的呢。” 第71章 流放一中(8) “什么鬼?生长在学生身体上…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台下有学生嘀咕。 年长女老师立刻回头:“嘘!” 她神态凝肃,用食指压着嘴唇朝那位发出声音的学生比划,示意他不可以讲话。 这位学生愣了一下,立刻噤了声。 礼堂内顿时鸦雀无声,绝对的寂静让舞台上火炭的噼啪声显得越发突兀。 扮演学生的众玩家紧张得几乎屏住呼吸,他们已经预感到接下来自己要经历什么,此刻正绞尽脑汁寻找解法。 “我相信,新入校的同学们一定很期待领取校徽的那一刻吧!” 矮小的校长高高扬起双臂,炭火的光将他的脸照得通红发亮,他脸上偏执又狂热的神情仿佛一个病态邪i教徒。 祁究早就注意到了,无论是教堂内极简的建筑格局,还是无数沿着墙体两侧延伸而去的白色立柱,都和梦里自己置身的教堂影像重叠了。 只不过教堂四面墙上的窗户大敞着,明亮的日光充斥着建筑物每一个角落,置身其中给人一种宏大、敞亮又沉静的感觉。 而学校礼堂四面的窗户被封死,尽管外边烈日灼灼,但没有一丝阳光能照入礼堂内,这里始终阴暗、压抑又潮湿,置身其中仿佛置身墓穴最深处。 一者格局构造相似,但却给人一种天堂和地狱般的落差感。 进入礼堂后祁究一直在思考,梦里那座明亮的教堂和这处阴森的礼堂到底是什么关系?一者之间显然是有连接的,但究竟是怎样的连接,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线索可以印证。 “接下来,请诸位新同学有序上到舞台来,在领取校徽之前,我们需要默读校规宣誓。”校长继续对众人宣布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集体宣誓什么的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奇怪的教徒仪式。 看新生们没有下一步动作,校长脸上的笑诡异地僵硬着,他催促说:“快上来吧同学们,不要磨磨蹭蹭了,时间就要到了呢!” “老师们也不要干站着,我们的新同学或许不太适应新的校园生活,你们作为老师,应该好好引导引导才对!” 校长发话了,教导主任带头拽着距离他最近的祁小年往舞台上走。 祁小年愣了一下,忙甩开他的手:“不劳烦老师了,我自己上去就行。” 说着,他自己走上了烧着火炭盆的舞台。 祁小年态度很坚决,但又不失礼貌,让教导主任没话说。 接着众人虽然有点犹豫,但到底陆陆续续往舞台上走去,尽管很不情愿,但这样硬拖下去总不是办法…… 待一众学生在台上排队站好,校长满意地将他们打量了数遍:“请同学们背诵《新生入学守则》进行宣誓。” 看学生们没有动静,校长面露不满,提高嗓音催促:“请立刻背诵《新生入学守则》进行宣誓!” “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学校教职工人员的行为,不可以相信除老师以外任何人的话,学校禁止任何封建迷信活动…我们作为学生必须绝对服从老师的安排。” 在校长的催促下,学生玩家们站在台上背诵刚获取的入学守则条例,尽管声音不整齐,但害怕违背校长命令触发死亡禁忌的众人都开了口。 校长脸上的不满之色渐渐褪去,他欣然看向众人:“很好很好。” 说着他拍了拍手,两位年轻的npc男老师立刻端来一张铁桌走上舞台,众人注意到,铁桌上装置了镣铐等一应刑罚道具。 刚被迫完成宣誓的学生无一不露出惊恐神色,校长脸上的笑容裂得更宽了:“同学们不要害怕,因为分发校徽的过程可能有些疼,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这些看起来可怕的道具是必须的,但你们不用担心,痛苦是短暂的,当校徽生长在你们的皮肤上、永存于你们的身体中,你们将获得永远的平静和救赎。” 说着,校长拿起被烧红的火印,“请各位同学摊开自己的手,左右手都可以,校徽将永恒印在你们的手心上。” 众人:“……” 令人紧绷的氛围充斥礼堂,火焰噼啪的声响越发热烈。 众人不自觉拽紧手心,只是想象一下,手心被火印烙上的痛感就让他们浑身发颤。 从现在的发展看来,这个副本里的学生身份十分被动。 但老师又真是相对幸运的吗?祁究不会这么早下定论。 祁究用余光看了眼同样拿到老师身份的另一位玩家,只见这位脸色苍白的青年目不转睛盯着舞台看,原本晦暗无神的眼睛此刻异常明亮。 他似乎很享受地观赏眼前变态的一幕。 祁究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头,按照寻常人的思维,面对现在这样的局面,拿到教师身份的玩家在同情学生玩家的同时,会感到后怕和庆幸都是可以理解的,但对方的表情实在过于兴致勃勃了。 祁究将注意力重新转到舞台上。 只见一位身段高挑、留着黑长直的少女态度从容地走上前去,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别拷我,我保证不会挣扎的,你们放心吧。” 面对比她矮上一截的校长,黑长直少女摊开左手,她的唇角似乎向上扬了扬:“让我们开始吧,校长。” 她过于从容、甚至称得上优雅的姿态,仿佛在邀请对方参加舞会。 校长反倒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咯笑声:“很好,我很欣赏这位同学积极勇敢的态度。” 说着,他举起烧得通红的火印,朝眼前少女的掌心狠狠按去—— “滋滋滋…”皮肉受热蜷曲的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听得在场众学生头皮发麻。 可那位正在受刑的女生面上依旧淡定从容,仿佛正被烙铁按在手心上的人不是她一样。 很显然,这位黑长直少女使用了道具。 等到校长将变成暗红的火印从她手上移开,她甚至迎着聚光灯抬起手,微眯起眼睛、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自己手心红肿发黑的烙印:“这样就好了吧?谢谢校长。” 说完,她在年轻男老师的指引下走下舞台。 “下一位。”校长继续慷慨激昂道。 这次被推上前来的男生就没这么淡定了,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颤,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恳求校长说:“我…我可不可以…暂时不印校徽?” 校长定定地看了他一瞬,脸色笑容弧度不变:“亲爱的同学,请背诵《新生入学守则》第五条的内容。” 男生愣了一下,不响 校长收起笑容,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请背诵《新生入学守则》第五条内容!” 男生立刻被吓了一跳,立刻颤抖着声音背诵道:“…我们作为学生必须绝对服从老师的安排。” 校长重新露出笑容:“这才对嘛,记住了,以后不要提出这么可笑的疑问,快把手伸出来吧。” 男生脸色煞白,此刻颤抖得越发厉害了,他颤巍巍伸出手,可就在火印即将烙在他手心的瞬间,男生突然像个被吓坏的兔子般朝后躲去。 两位npc男老师见状立刻冲上来试图将男生按在桌上用手铐控制住,但男生此刻已经吓疯了,全然忘记校规第一条明确写了「学生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学校教职工人员的行为」,他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本能地从道具栏里兑换出攻击性道具朝男老师射去:“去死吧!谁特么要印这玩意儿,我们又不是罪犯…” 男生一句话没说完,舞台上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男生的脑袋像受到挤压的气球般瞬间炸裂,猩红的血水和白色的浆体飞溅舞台四周,黑色幕布上留下一大片潮湿的痕迹。 没人看清男生的头是如何爆掉的,所有玩家愣在当场,僵立在台上的学生们衣服上、脸上沾满爆头死者的组织液,好几个玩家瑟瑟发抖捂住嘴,此刻没人敢发出声音。 “啊呀呀,真是可惜啊,”校长抹掉溅在自己脸上的血液,“这样不听话的学生,可是没办法在流放一中就读的呢。” 被爆头的男生的身体还僵立于原地,隔了好一会儿,这具无头尸体才朝观众席轰然倒去。 从断裂脖子处流出的血很快汇成一滩潮湿的红色。 这具没有头的尸体让祁究联想到学校里无处不在的无头神像。 所以,一旦有学生违背了守则第一条,用暴力方式攻击学校老师,就会被施以爆头的惩罚。 可刚才所有人都在场,没人看清爆头是如何发生的。 难道是暗中有什么力量在帮助老师施以惩戒吗?这位学生的死法、这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和神龛中供奉的无头神像有什么联系吗? 这位男生惨烈的死亡方式,第一次将「问题学生」和「无头神像」两个线索连接在一起。 祁究在心里叹了口气,接下来,他需要找到更多关于「暗中力量」的线索。 校长舔了舔沾在嘴唇上的组织液,朝吓得脸色煞白的众学生和蔼笑道:“有请下一位。” 有了爆头男生的前车之鉴,剩余玩家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他们有道具的使用道具,没道具的硬抗,“滋啦滋啦”的声响连续不断,令人作呕的皮肉烤焦味弥漫在大礼堂内。 有几个没道具的玩家疼得脸色苍白,从舞台上下来后,他们脱力地靠在柱子旁,冷汗打湿他们的衣服,痛苦的□□声接连不断。 祁究低声问身旁的年轻女老师:“请问我们有给新生们准备愈伤的药物吗?我怕这样下去他们伤口化脓就麻烦了呢。” “化脓的话,好不容易烙在他们皮肤上的校徽也会因此变形走样,这样就不好了。”他故意用担忧的语气说。 年轻女老师稍微思考了一下,走过去征求教导主任的意见。 只见教导主任眉头拧了拧,随后点了点头,得到了指示的年轻女老师折返回来,对祁究说:“你考虑得确实更周到,提的建议也很好,医务室在学校南区,从礼堂后门出去更近些,你尽快去取一些烫伤药过来吧。” 年轻女老师给他指路,毕竟在这能把人晒化的正午,能少走一段路比什么都重要。 “没问题。”祁究接下任务。 与此同时,祁究看向按住自己左手、脸色略微泛白的祁小年,他朝对方使了个眼色后就离开了众人视线。 离开时祁究点开系统界面,在【是/否启用npc限时聘用书】的选项上点了是。 【尊敬的旅人您好,限时聘用书技能已经启动,现在您可以召唤一位npc为您打工】 【注意!技能冷却时长为18h(已升级)】 【请问您想对哪位npc发放限时聘用书?】 祁究心里早已有了人选:“请对小弥发放限时聘用书,谢谢。” 祁究好不容易找到理由离开礼堂,他需要争取时间跟祁小年会面,所以去医务室取药的任务就由自己的雇员来完成好了。 经过综合考虑,在他经历过的两个副本里,最符合“正常中学生”角色的npc人选只有小弥了。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以麻烦小弥穿着校服过来工作吗?”祁究突然想到什么,询问了一句。 这个听起来有些不对劲的需求让系统卡顿了半秒【……】 【需求已收到,限时聘用书已经发放,请您耐心等待片刻】 【npc角色小弥答应了您的需求】 【本次聘用时效:15分钟(已升级)】 祁究的「npc限时聘用书」经过升级,无论是冷却时长还是聘用时效都得到了优化。 他对此很满意。 三秒钟后,穿着校服、手里拿着草莓冰淇淋的小弥出现在礼堂通往后门的走廊上:“小哥哥,我们又见面啦。” 祁究也笑:“抱歉,打扰你了,有事情要辛苦你跑一趟。” 说着,他迅速又不失条理地将取药任务交代小弥:“到时候可能需要你随机应变一下,不要引起医务室教职工的怀疑。” 小弥咬了口手中的冰淇淋:“没问题,对付这些烦人老师我最在行了,放心交给我吧。” 看着小弥离开的背影,祁究折回礼堂的男卫生间等人。 他相信祁小年也会自己想办法找到离开的理由。 刚才迎接新生时祁究出了不少汗,此刻干掉的汗黏糊在脸上,等待的时候,祁究取下眼镜洗了把冷水脸。 水声哗哗的响,祁究望向镜子里模糊的镜像,顺手取来卫生纸擦拭被水溅湿的眼镜片。 “老师,你也是玩家吧?”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祁究擦眼镜的动作微顿。 透过镜子,祁究注意到祁小年站在卫生间入口处,用一种陌生、疑惑又警惕的眼神正打量着他。 祁究重新戴上眼镜:“小年,老实说,现在你是认真的,还是在演戏?” 第72章 流放一中(9) “什么?”镜子里的祁小年皱起眉头,“抱歉,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们在之前的副本里见过面吗?”祁小年小心翼翼开口。 有那么一瞬间,祁小年脸上闪过恍然的神情,仿佛某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转瞬即逝。 就和之前副本中洛德先生、罗塞蒂小姐初见祁究时脸上闪过的神情一样。 他们的记忆被系统干扰了。 可祁小年不一样,他是属于现实世界的人,为什么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祁究转过身,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数秒,才回答说:“我想,副本里大概没有吧。” 卫生间的吊灯在祁小年头顶摇晃,祁究站在阴影处,对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他却能将祁小年困惑又警惕的神情看在眼里。 祁小年神色微变,他试探道:“所以你认识现实世界的我吗?” 祁究笃定道:“嗯,认识。”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已经渐渐确信此刻祁小年并非在“演”。 对方似乎真的不认识他了。 祁小年眉头拧了拧,借着卫生间的灯光,他重新将祁究打量了一遍,随后摇了摇头说:“抱歉,我没有印象了。” 空气尴尬地沉默下来,祁究身后的水龙头没拧,哗啦啦的水响声在静默中持续。 “没关系,”半晌,祁究终于开口缓和氛围,他重新看向祁小年的左手,“被火印烫伤的地方,现在没事吗?” 祁小年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左手掌心,摇头:“暂时没太大问题,我……” 他欲言又止,到底没有放下警惕将自己的实际情况告知对方。 祁究:“是做任务换来的吗?” 祁小年微愣:“什么?” 祁究:“你的左手,是通过做任务换来的吗?所以没有痛觉。” 他语气平淡得仿佛在和对方闲聊。 祁小年呼吸一窒,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祁究:“你…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你……”祁小年嘴唇颤了颤,眼中的困惑变成了震惊,警惕之色越发浓重。 因为祁小年在现实世界属于公众人物,所以之前对方说认识他时,他并没有太在意。 但他的经济公司出于自身利益考量,车祸后,他失去左手的消息被封锁得很好,并没有被媒体报道,事实上除了内部医生和亲近的人外,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 祁究没立刻回答他的疑问。 从祁小年的反应来看,祁究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事到如今,祁小年没必要跟他继续演戏,所以对方是真的“不认识”他了。 导致眼下状况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祁小年和之前那些npc一样,出于某种原因被系统干扰了记忆; 第二,眼前的祁小年并非自己认识的祁小年,可能是某个生活在平行时空里的祁小年,在那个时空里自己并不存在; 从祁小年刚才转瞬即逝的奇怪表情来看,祁究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不过无论是哪种可能性,现在祁究可以确信一件事,眼前的祁小年在现实世界同样经历过车祸和截肢,并且通过副本奖励机制获取了自己的“左手”。 知道这些暂时就足够了。 “你想要获得老师方面的线索,而我想获得学生方面的信息,”祁究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态度诚挚地提议说,“小年,合作吗?” 对面的祁小年很快从震惊中平复下来,他不解地看向祁究:“在这个副本里,学生在老师面前是绝对弱势的群体,你为什么选择我?” 他并不认为自己在刚才的表现中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这位幸运拿到老师身份卡的玩家主动找自己合作。 祁究坦然道:“因为我有想要从你这获取的信息,别人没办法给我,只有你可以。” 祁小年越发疑惑了:“什么信息?” “我想知道市综合医院出了什么事,你是怎么被送进来的。”祁究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说。 这件事的真相对他而言很重要,一来他承诺过养父母要照顾小年,二来他预感这件事和「规则图鉴」的bug有关。 比起挑明自己的身份,强迫祁小年记起自己这个哥哥的存在,祁究认为弄清祁小年进来的原因和途径,才是当务之急。 在对方一头雾水、对自己防备心很强的情况下,强行灌输“哥哥”的概念并非上策,很可能适得其反。 祁究决定先耐心观望,以合作者的身份寻找副本最优解、寻找对方进来的答案。 祁小年越发不解:“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祁究笑而不答:“成交吗?” 祁小年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不响。 祁究回答:“也许现在的你不能理解,但知道这些对我而言很重要。” 祁小年终于重新审视对方:“我可以信得过你吗?” 祁究接受对方的审视,答非所问:“目前我已知的教职工这边的情况是,从给出的规则来看,老师并没有占据绝对的优势,老师同样需要害怕学生。” 祁小年神情微顿:“什么意思?” 祁究:“教职工守则第一条:「请时刻记住,学生是危险的存在」。” 祁小年皱起眉头:“为什么?我们的守则里明确提到过学生绝对不能伤害老师,刚才舞台上那位被爆头的玩家,就是学生伤害老师的下场……” 祁究点头:“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学生被明令禁止伤害老师,但对老师而言,学生是最危险的存在,说明中间缺少了一个关键的信息点、或者说规则上的漏洞,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片刻,祁小年终于露出恍然的神情—— 学生并非真的没办法伤害老师,而是缺少某种条件! 这就是对方所言的“关键信息点”和“规则漏洞”,至于具体是什么条件,需要在后续过本中根据线索寻找、试探,听起来很危险,但很可能是通关副本的关键! 这下祁小年更不解了,他奇怪地看着祁究:“你作为拿到教职工身份卡的玩家,为什么要把这个信息告诉我?” 一旦作为学生的玩家知道这个突破口的存在,对拿到老师身份卡的玩家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因为两者很可能是对立阵营。 祁究:“比起以某种身份通关副本,我对整个副本的剧情解锁度更感兴趣,要达到最高解锁度,势必要获取双方视角的信息,所以我需要用自己的信息和你做交易。” “而且,刚才你问,你是不是可以信任我,”祁究笑了笑,“现在你有答案了吗?” 祁小年怔住,片刻后他淡声说了句:“合作愉快。” 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这番话有理有据,他被说服了。 虽然心里疑虑尚存,但和这位玩家老师合作,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祁究笑:“小年,合作愉快。” 合作谈成后,祁究让祁小年先回礼堂,自己随后再过去,毕竟两人同时出现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祁小年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有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穿着校服的女生推开男卫生间的门,这个女生似乎也是去找刚才那位祁老师的。 祁小年心里疑惑,这位女生是谁?印象里玩家中并没有这号人物,难道是npc吗?对方作为玩家是怎么做到和npc单独见面的? 不知为何,虽然对这位祁老师了解不深,但从刚才短短一番合作对谈中,祁小年心里已经默认对方是位过本经验丰富的资深旅人。 从小弥处拿到烫伤药后,祁究对着镜子,故意用自来水弄湿自己的额发、衣领和后背,做出一副在烈日下奔走大汗淋漓的模样,才满意地折返回礼堂。 礼堂内,肉类被炙烤的味道经久不散,空气里还有令人不适的血腥和组织液味。 校长此刻正站在满是血污的舞台上,慷慨激昂地为入学新生致词,好几个疼得脸色煞白的学生只能倚靠在立柱上勉强站立,痛苦的□□绵延不绝。 更荒诞的是,两位npc男老师托拽着倒在台下的爆头学生尸体,重新将没有头的他拖到舞台上,校长重新举起烧红的火印,男老师则掰开无头尸体的手,将其摊开在校长面前。 “滋啦滋啦…” 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尸体的手心处,所有学生玩家都不适地皱起眉头别开脸,有玩家忍不住低低吐槽—— “太变态了,人都死了,真特么「生是学校的人死是学校的鬼」。” “所以才叫「流放一中」吧,毕竟只有流放的犯人才会被烙上印记,死了也不放过……” 女老师对吐槽的学生比划了一下,学生只得闭了嘴。 “我不喜欢让今天的入学典礼留下遗憾,只有这样,才能为今天的典礼画下完美句号。”配合着校长的演说,两位男老师将无头尸体架在肩上,摊开他被烙焦的手向台下师生展示“校徽”。 此刻一束聚光灯打在无头尸体上,清楚照亮他手心焦黑的皮肤,残忍又诡异的“校徽”在聚光灯下冒着丝丝缕缕烟气。 无头尸体被迫高高举起的手臂、以及烙印在皮肤上的“校徽”清晰暴露在众人眼前。 此时此刻,礼堂内突然被一种诡异的仪式感笼罩,仿若一场荒诞的邪i典电影在众人眼前放映。 “祝贺所有新生成功入学,祝贺我们的新生入学典礼完美落幕。” 校长话音落下的瞬间,舞台下响起掌声。 祁究顺着声音看去,是那位始终站在队伍最前面、一直全神贯注欣赏着舞台上残忍“表演”的叶老师最先鼓的掌。 “接下来,请各位同学老师移步礼堂后的荣誉陈列馆,只有了解学校历史、铭记前代师生的努力与贡献,才能帮助大家更好地适应即将开始的校园生活,更深刻地理解学校和老师的良苦用心……” 在校长的引导下,众师生穿过密集如碑林的立柱,走在通往校园荣誉陈列馆的南走廊上。 “荣誉陈列馆内,留存着那些为学校做出过重大贡献的学生和老师的珍贵影像,希望全体同学老师们都能将他们的奉献铭记于心,刚才那位同学虽然品性顽劣,但最终他还是在我们的感化下选择奉献自己,这一点是值得肯定和表扬的……” 一路上,校长都在慷慨激昂地演说,他口中的“奉献”让人不寒而栗。 祁究注意到校长在强调“奉献”时,说的是“前代师生”而不仅仅只是“学生”,所以他合理推测,拿到老师身份卡并非象征着安全。 毕竟老师也是“奉献”的一部分。 不到两分钟,全体师生就来到了所谓的荣誉陈列馆。 可当展馆大门敞开,玩家们看到荣誉墙上展示的照片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第73章 流放一中(10) 因为距离他们最近的荣誉墙上,赫然贴着刚才被爆头的男生的黑白照。 展馆和这所学校各处一样,供奉着令人不适的无头神像,神龛晦暗的红烛灯火是屋中唯一的光源。 诡异的红光从下往上照亮已逝者的黑白照片,比起学校荣誉墙,更像是为死者提供的灵堂。 但真正令众人毛骨悚然的是,爆头男生黑白照旁留有一大片空白位置,像是特意为他们这些幸存者留下的一样…… 校长朝面色灰败的新生们扬起双臂,情绪激昂道:“欢迎各位同学来到本校的荣誉陈列馆,荣誉墙上展示的照片都是为本校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师生,请同学们心怀感激欣赏这些珍贵的影像。” 空气沉默一瞬,刚才那位举止从容这里是本校的荣誉殿堂,可有一点我不能理解。” 校长裂开僵硬的笑容,用一种诡异又和善的目光看向提问女生:“同学你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提出,我和在场老师都会给你解答。” 黑长直少女指了指被爆头男生的黑白照:“这位同学的照片为什么可以出现在这里?” 校长耐心回答:“一旦校徽生长在皮肤上,他就是本校的学生,当然可以出现在学校的荣誉墙上,墙上有你们的学姐学长,也有优秀的同期,只要为学校做出过贡献的学生都能进入学校荣誉殿堂,不论时间先后。” 女生耸耸肩,发出合理质疑:“那我更不能理解了,刚才这位同学在新生入学典礼上表现得十分粗鲁,可以说,他当时的行为很可能导致入学典礼无法顺利进行下去,这样无礼的学生又为学校做得了什么贡献呢?将他立为榜样,不会导致同学们进行不好的效仿吗?” 被对方刁钻提问,校长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唇角更夸张地向上扬起:“这位同学的行为虽然粗鲁无礼,但却让更多同学真正理解了遵守《学生守则》的重要性,之后的入学典礼上,同学们以他为前车之鉴,都很配合老师们的工作不是吗?我想这就是他用自己独特的行为方式,在为学校的纪律建设提供自己的力量吧。” 校长边说边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咯咯笑声。 众人:“……” 校长继续说:“现在的你们可能不能够理解,但我相信,以后你们会明白学校的良苦用心,我也相信经过学校的教育,在不久的将来,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学校荣誉的一部分。” 说着,他的目光骨碌碌扫向众人,咯咯咯的诡异笑声不断:“作为校长的我十分期待。” 黑长直女生撇了撇嘴,面不改色道:“好的,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此刻在场众学生脸色都很难看,从这段对话里很容易可以推出,对于拿到学生身份卡的玩家而言,照片被挂在这面荣誉墙上也就意味着死亡降临。 校方已经把空位都给他们腾出来了…… 玩家们顺着荣誉墙看去,除了爆头学生这张是证件照外,荣誉墙上别的照片清一色是集体合照。 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些“前辈”们的合照上人数都出奇的一致。 每张照片都有十三个人入镜,十一位学生面无表情一字排开,两位穿着教职工制服的人站在队伍两侧,脸上绽开夸张且僵硬的笑。 黑白色调的集体照透出一种无法名状的诡异感。 “诶,每张照片上都是十一位学生……所以每次进入副本的玩家都是十一人吗?” “你这么说更恐怖了,假设出现在荣誉墙等于死亡的话,难道每次的玩家们都全军覆没吗?” “你们看这张照片,左手边第三个学生玩家是我认识的人,据我所知…他的存在已经被彻底抹杀了。” “所以真的没人能顺利通关副本吗……” 令人不安的沉默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但也不能确定你朋友就是死在这个副本里的…”为了缓和不安的氛围,有人突然开口说,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话一出口,他发现他连自己都没办法说服。 除了祁小年外,现在没有玩家意识到教职工队伍中同样混入了玩家,所以他们并没有对照片上的老师做过多考虑。 祁究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他注意到,每张照片上的老师都不一样,这足以说明照片里的老师都是玩家而非npc。 而且根据校长的弦外之音、以及爆头学生的照片,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所谓的荣誉墙是学生的遗照墙,但老师的情况是否一样呢? 这些作为老师的玩家照片同样整齐地出现在荣誉墙上,难道每次进入副本的老师也都死掉了吗? 还是说老师有另一套规则,自己带的十一位学生死亡,也算是拿到老师身份卡的玩家的荣誉时刻? 假设荣誉墙上的老师也都死了的话…难道这是个无解副本吗? 这种情况似乎不太可能,除非倒霉遇上了季小野提到过的、系统bug干扰副本导致无法通关的情况…… 祁究迅速梳理已经掌握的信息、思考其中的突破口。 现在有两大疑点: 第一,可以让学生打破「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学校教职工人员的行为」规则的条件究竟是什么?学生顺利“伤害”老师后会有什么剧情反馈? 第二,荣誉墙上的老师是否同样已经死亡?老师死亡的条件是什么? 除此之外,校长最常挂在嘴边的“奉献”也让祁究很在意,现在知道“奉献”等同于死亡,但学生的死亡究竟对学校有什么好处呢? 从遍布校园各角落的神龛来看,祁究倾向于认为学校通过学生的死,献祭神龛里供奉的无头神像。 正思考着的祁究目光微凝,他注意到祁小年正对着一张师生合照紧紧拧起眉头。 祁小年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并没有像别的玩家一样高声喧哗,而是低调地从荣誉墙走向一旁的师生日常风采宣传栏。 宣传栏上有关于「流放一中」的历史介绍,好几个玩家掏出笔和纸记下这些可能成为关键点的信息。 祁小年也不例外,拿出纸笔哗哗书写,他甚至从口袋里翻出一枚口香糖,打发时间般咀嚼了起来。 毕竟《学生守则》并没有禁止学生在参观期间吃零食,这样做不违规。 祁究用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祁小年,心里清楚对方不会只是记录宣传栏信息这么简单。 “祁老师,是你吧?” 就在这时,那位苍白干瘦的叶老师笑微微走了过来,他的出现打断祁究的思考。 “幸会。”祁究朝走来的叶老师露出礼貌的微笑。 祁究清楚,通过满墙照片,拥有教职工身份卡的叶老师很容易就能猜到:这次的副本同样有两位玩家在扮演老师。 一旦锁定人数,祁究身为玩家的身份便很容易被勘破,况且祁究本来也没有对同行刻意隐藏身份的意思。 叶老师站在他面前,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祁老师早就知道我是玩家了吧?” 他的眼睛很小,笑起来便眯成一条细细的线,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情绪。 “也不算太久,大概两个小时前。”祁究略微思考了一下,答案给得实诚。 叶老师轻轻啧了声:“那就是从我下车开始呢,果然祁老师早就知道了啊……” 祁究稍微敛了笑,不动声色道:“请问叶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叶老师直切正题道:“既然祁老师这么问了,我也不藏着,我认为你我作为教师阵营的唯二的玩家,应该合作才对。” 祁究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皱起眉:“教师阵营?这次的副本是阵营战模式吗?” “难道你这边掌握了什么确切信息?”祁究定定地看着对方。 祁究猜测叶老师完成了驾驶校车接新生入学的任务,因此获得了自己没解锁的信息。 作为同为教职工身份的玩家,彼此合作确实很可能达成利益的最大化。 但祁究一直相信,合作最重要的前提是合作对象必须靠谱,而根据刚才在礼堂时的观察来看,他并不认为这位沉溺欣赏血腥“表演”的叶老师是靠谱的合作对象。 叶老师看向荣誉墙上的师生合照影像,理所当然道:“这些照片还不够说明这一切吗?副本每次会进入13位玩家,其中2个教职工11个学生,而荣誉墙上的学生等同于死亡,所以只有将11位学生全都想方设法杀死,作为教职工的你我才能顺利通关。” 祁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重新将荣誉墙上的合影看了一遍,若有所思道:“叶老师怎么确定荣誉墙上的老师玩家没死呢?” 叶老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道:“不可能的,因为副本不会设置死局,死局是最无聊、最没美感的设定不是吗?” “说得也是,”祁究抿了抿唇,重新看向叶老师,“你在校车上还得到了更确切的信息,对吗?” 叶老师微愣,随即笑出了声:“祁老师,看来你可不好忽悠呢。” “在学生抵达之前,我在公路调频上听到了一则广播,当时我把它录了下来。”说着,叶老师将耳塞递给祁究,同时按下了录音播放按钮—— 「突发案件播报!某某中学发生一起严重恶性杀人案件,该校教职工人员全部遇难。据悉,该校是一所收治了大量“问题学生”的封闭制寄宿高校,案件原因疑似“问题学生”因不满学校管理制度进行暴i动,因此导致了本次严重杀人事故,目前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处理之中……」 被录下的播报声音通过耳机清晰传入祁究耳中,他微微拧起眉头。 “这样足够有说服力了吧?”叶老师将祁究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他似乎很享受别人脸上恐惧的表情,“所以,为了你我的安全着想,我认为祁老师应该和我合作,想方设法让每一位学生触犯规则死掉才对。” 沉默一瞬,祁究终于开口:“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叶老师笑:“可祁老师还没答应我的合作呢。” 祁究不动声色说:“我的原则一向是,在合作达成之前,必须了解清楚合作的性价比才会做出承诺,不会盲目答应任何合作,我想这样对双方都更有好处。” 叶老师耸耸肩:“好吧,我尊重你的原则,但祁老师要抓紧时间好好考虑哦。” 说完,他收起脸上的笑容,重新朝宣传栏看去。 和404温泉街里公路f播报的事件一样,校车车载广播里提到的「问题学生暴i动杀害教职工人员」案件很可能也是一个预告。 也就是说,这所学校的学生玩家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将身为教职工的他们全都杀死。 这也印证了教师守则第一条:「请时刻记住,学生是危险的存在」 难道这是拿到学生身份卡的玩家的通关线索吗? 就和自己先前的猜测、以及叶老师的判断一样,这个副本是阵营对抗战,老师和学生的立场是对立的,只有想方设法让对方消失才能获得胜利从而通关。 但有一点,祁究不同意叶老师的看法—— 死局并不是最无聊、最没美感的设定,简单粗暴、没有任何反转的野蛮对抗战才是。 就在这时,正站在荣誉展览馆一角、正对着神龛的祁小年对祁究投来视线。 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神龛下方的位置,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短暂的视线相触后,祁究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祁小年早停止了咀嚼口香糖的动作,他垂下目光,神色淡定地从神龛处离开,重新回到荣誉墙前寻找线索。 祁究也不急着赶过去,他跟在校长身后不紧不慢往前走,渐渐朝刚才祁小年停留的神龛处靠近。 “相信今天的参观荣誉展览馆的经历,对各位新同学来说是一场妙不可言的体验,希望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同学们要时刻谨记前辈们的奉献精神……” 此刻展览馆众人要么在全神贯注尽可能寻找线索,要么将注意力集中在慷慨激昂的校长身上,还有一部分学生已经疼得无法集中精神。 没人注意到祁究的小动作,站在神龛前的他,以不经意的姿态摸了摸神龛下的木框,神态动作仿佛过来检查值日生工作的老师。 直到摸到木框下黏糊糊的部位时,祁究动作微顿,脸上却没有任何神情闪过。 一切都再自然不过。 而他手指触碰的位置,仿佛有谁恶作剧在此糊了一块口香糖。 ——口香糖粘着一张字条。 祁究不动声色将字条藏入手中,又站了一会儿才淡然离开。 此刻的他已有所预感,既然祁小年冒这么大的风险给他留下字条,说明字条上的内容很重要,甚至可能推翻这些已经逐渐成型的猜测。 第74章 流放一中(11) “好了,今天的新生入学典礼和荣誉展览馆的参观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们前往学校食堂用餐。”校长带领众师生离开这座坟墓般的礼堂。 当日光重新照在身上时,众人突然觉出一种许久不见天日的错觉。 他们仿佛已经在那座血腥潮湿的墓穴里生活了许久,久到身体开始发霉、甚至连呼出的气体都是潮湿的血腥味。 但此刻热烈的日光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有学生玩家提出质疑,小心翼翼道:“用餐?可已经这个点了…真的还有用餐的必要吗?” 玩家们心里多少有点数,副本里的用餐环节往往不会有好事发生,特别是工厂、学校、医院这一类集体性比较强的副本场所设定。 校长唇角裂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时间不重要,你们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众学生:“……” 校长继续情绪高昂地说:“抵达校园一路舟车劳顿的,你们一定也饿坏了,所以学校决定以最好的伙食欢迎你们。” 说着,他突然咯咯咯发出诡异的笑,“最重要的是,我们刚收获了绝好的食材,这么好的食材一定要在最新鲜的时候享用,否则就是暴殄天物呢。” 所有学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旦有危险的npc提及新鲜食材,大概率是令人反胃的菜肴。 就在这时,祁究收到一份校方发来的新邮件—— 「尊敬的祁老师您好,现在十位幸存的新生已顺利入学,请您在准守《迎接新生注意事项守则》的基础上,谨记一点: 作为教职工人员的您,请勿对已经入学的学生施以暴力,为了我校的名誉、以及您自身的安全着想,请您将文明教学的理念贯彻到底,切不可直接伤害本校学生。 感谢您的配合与理解。」 和学生不可直接伤害教职工人员一样,在他们顺利入学后,学校教职工同样不能伤害他们。 祁究将邮件反复看了几遍,这封邮件的措辞很有意思,比如最后一句「切不可直接伤害本校学生」,“直接”这个词就很耐人寻味。 也就是说,只要不是简单粗暴施以暴力都是允许的,教职工可以想方设法间接对学生造成伤害。 前往食堂的路上,祁究终于找到机会打开祁小年留下的字条。 字条上只有短短两行字,给到的信息却让祁究瞬间变了脸色—— 「第十张合照里,站在最右侧的老师扮演者我认识,他是和我一起过新人本的队友,但据我所知,他进入第二个副本后就再没出来过」 祁究拧起眉头,如果祁小年给到的信息正确无误的话,那完全可以推翻叶老师刚才的通关推断。 已知荣誉墙上这位老师的扮演者是和祁小年一起过本的新人,而且这位倒霉的新人死在第二个副本里,那直接可以推出,「流放一中」就是倒霉新人的第二个副本。 作为老师扮演者的他死在了这里,且出现在了荣誉墙的合影集上。 所以,荣誉墙上出现的教职工人员同样已经死在了副本里。 也就是说,叶老师认为教职工只要将11位新生杀死,就能成为荣誉墙上的荣誉教师,从而顺利通关副本的推断是错误的。 因为死的不仅仅是学生,还有教职工。 学生和教职工阵营对抗战并非真正的副本通关机制,只是迷惑玩家的烟雾弹。 副本的通关机制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荣誉墙上教职工和学生全都死掉了?副本真是被bug干扰的无解本吗? 还有一个可能……被张贴在荣誉墙上的照片只是实际情况的一部分,所以误导性极强。 陷入重重迷雾里的祁究反而松了口气,假如现有信息准确的话,那他和祁小年就不用拔刀相向了。 说起来,也正是他和学生身份的祁小年合作,才得到了「荣誉墙上教职工已死」的重要信息。 进入食堂之前,教导主任给所有教职工人员分发了手铐、匕首等工具。 祁究面露疑惑,迟疑问道:“我看最新的邮件里有提到,我们作为教职工不能直接伤害本校学生,所以现在给我们分发这些……到底怎么回事?” 教导主任目光骨碌碌地转,确认四周没有学生后才压低声音说:“我们确实不能直接伤害在校生,可如果学生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我们还是需要做好自我防卫的准备,有备无患嘛。” 祁究神色微凝,试探道:“您的意思是,在食堂用餐过程中,学生们有可能会出现过激行为吗?” 教导主任阴恻恻笑道:“现在的学生十分挑食,经常对食堂提供的饭菜不满,所以比较容易产生冲突,这在以往的教学中是常有的事,不必过于紧张。” 祁究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突然换上一副谦逊的姿态:“对了,我突然想起有一件事想请教您。” 教导主任十分受用:“你说。” 祁究:“《迎接新生守则》第四条有提到:「请时刻注意学生们的健康状况,一旦发现他们出现面色不佳或举止异常情况,请立即想方设法将该学生送往医务室」,我想知道如果发现学生出现这些状况,但又不是很确定的情况下,我该如何处理呢?” 教导主任微微皱眉:“这有什么好拿不定主意的,一切防患于未然嘛,这是优先级别最高的守则,发现可疑情况一律带去医务室检查,越快越好。” 优先级别最高……祁究心中已有所计划。 祁究又问:“如果是误诊怎么办呢?” “我会不会因为工作失职被扣工资或被惩罚?这位被误诊的学生又如何处置?”祁究故意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挠了挠头。 教导主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会,误诊总好过不作为,如果碰上误诊的情况直接把学生带回来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祁究:“那如果去医务室和其他的事情冲突了呢?比如学生正在用餐什么的……” 教导主任开始不耐烦了:“都说了,去医务室的优先级别是最高的,你还不明白吗?!” 祁究微不可察扬起唇角:“我明白了,谢谢您的解答。” 约莫十分钟,全体师生抵达位于校园北面的公共食堂。 一股浓郁的油脂香和香料味弥漫在空气里。 是烤肉独有的味道。 可被烈日炙烤得大汗淋漓的学生们完全没有胃口,食堂里看似正常的烤肉味反而让他们心生不安。 在这个荒诞离奇的副本背景下,越是接近现实、看似合理的存在,越是让置身其中的人感觉恐惧。 因为没人可以保证,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正常”会不会在下一秒分崩离析。 “各位亲爱的同学们,欢迎来到我校的食堂,我们为学生们争取到了很好的福利,食堂内一切餐食都是免费供应的,请同学们放心食用。”校长站在众人面前慷慨激昂道,似乎把食堂当成了他的演说舞台。 “不过学校食堂也是有规矩的,请同学们严格遵守规矩,一来请在半小时内完成用餐;二来必须吃干净餐盘里的食物,切勿养成浪费的坏习惯。”校长收起脸上的笑,难得换上一副严厉的姿态交代说。 众玩家们很快明白了,食堂的规则一是有用餐时间限制,二是不可以有剩饭剩菜。 那位黑长直女生又举手提问:“请问我们能选择菜品吗?” 校长朝她咧嘴笑道:“不可以呢,作为一个拥有良好习惯的学生,怎么可以挑食呢?而且食材是十分珍贵的,我们没办法保证每餐都有可以供学生挑选的食材品种。” 黑长直女生微微扬眉:“所以今天吃的是烤肉吗?” 校长瞬间激动得两眼放光:“是的!今天学校食堂弄到了最新鲜美味的肉类,我们全体教职工已经迫不及待让远道而来的新生们尝一尝了。” 另一位学生发问:“所以……老师们不一起用餐吗?” 校长露出慈爱得诡异的笑:“最好的东西当然要留给作为学生的你们,肉的数量并不多,正长身体的你们需要补充足够的蛋白质,所以老师们不会一同用餐。” 他这么说,众学生玩家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而且今天的肉不仅新鲜美味,还是不同寻常的肉呢,”校长的眼睛突然骨碌碌一转,他的视线扫过神色各异的学生们,最后脸上浮起病态的狂热,“这是供奉过「信仰」的肉,吃了它,你们同样会获得祝福和保佑。” 祁究神色微凝,这是他第二次在副本npc口中听到「信仰」二字。 上一次是他向女老师问及神龛里供奉的无头神像时,女老师这么告诉他—— “我们都是有信仰的人,只有信仰才能保护我们,现在的你或许不明白,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深有体会了。” 很显然,所谓的「信仰」和无头神像有关。 校长诡异的说辞让众学生玩家越发忐忑。 “肉已经烤制好了,请同学们领取餐盘分成两组有序排队,很快就可以开饭了,”说着他回头看向众老师,“食堂阿姨有事请假了,现在我们需要两位老师帮忙为学生们分发烤肉。” 祁究积极地举起手:“请让我来。” 校长点头同意:“很好,我很欣赏你积极的工作态度,那打饭的工作就交给你……” 他顿了顿,转而看向祁究的身侧,“还有叶老师了。” 在众教职工眼里,现在的祁究已然是一个工作积极、认真又负责的后辈,自愿承担教学工作中的脏活累活。 那位叶老师深深地看了祁究两眼,到底没说什么,“我也没问题。” “两位老师切记,要把肉均匀地分配到每位学生餐盘里,不能出现不公平的情况哦,我们要保证每位学生都能吃到最美味的烤肉。” “我们明白了。” 祁究和叶老师很快换上已经准备好的食堂工服,拿起勺子像模像样地来到橱窗后。 食堂共有两个打饭窗口,彼此距离并不近,两盘冒着腾腾热气、洒满孜然的烤肉已经分发完毕,均匀放置在橱窗后的木质台面上。 烤肉的骨头已经剃得干干净净了,薄薄的肉皮连着炙烤得深红微焦的肉,丰富的脂肪从软嫩的肉里满溢而出,在滚烫的餐盘上正滋啦滋啦冒着密集黄色气泡。 乍一看,很难分辨这盘正散发着浓郁脂香的烤肉究竟用的是什么食材,直到祁究一勺子下去,在烤的微焦的肉片里,发现了那个熟悉的校徽印记。 校徽印记虽然只剩下一半,但它纹路清晰地烙在烤肉焦黄的皮上,浓稠的酱汁和遍布的孜然都无法将其掩盖。 祁究动作微顿,虽然他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胃部已然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那位被爆头学生的肉。 太惨了。 这位学生不仅被以爆头的方式,供奉给校方所谓的“信仰”,还被烹饪成幸存学生的盘中餐。 而供奉后分而食之的习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祭祖后的鸡鸭鱼肉。 祁究用余光看了眼站在另一个打饭橱窗后的叶老师,只见他喉头动了动,此刻拿着勺子正全神贯注盯着烤肉,似乎对这枚裹满酱汁的人肉校徽垂涎欲滴,只恨自己现在是老师而非学生…… 看来这个叶老师虽然是玩家,但和整所学校一样变态。 此时十位学生不情不愿拿起餐盘,分成两队站在橱窗前等待。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学生同样注意到了烤肉上的“校徽”,他脸上血色顿失,用颤抖的声音喊了一句:“卧槽!这是刚才被爆头那倒霉家伙的肉!” 他身后的学生玩家面色变得越发难堪,但不乏其中有特殊道具的人表现得无所谓。 “祝你用餐愉快。” 祁究露出堪比npc般标准又和善的微笑,他均匀地将烤肉分成五份,并把其中一份放在这位学生的餐盘里。 “呕——”学生立刻捂住嘴,不得不端着烤熟的人肉往座位上走去。 队伍在渐渐缩短,站在队伍最末端的祁小年面露不安。 他反复看向自己的道具栏,他并没有可以逃避用餐的特殊道具,眼看马上就要轮到他了…… 隔着橱窗,祁究不动声色地看了祁小年一眼,用同样和善的语气重复说:“同学,祝你用餐愉快。” 说着,祁究悄悄移开自己一直按在橱窗案板上的手。 木质案板没有抛光,只要指头沾点水就能在上边写字。 祁小年神色微顿。 他发现,这位打饭祁老师手下的案板上,赫然写着个字—— 第75章 流放一中(12) 祁小年呼吸微窒,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留下的三字信息: ——「演中邪」 祁小年的心跳莫名变快,他迅速抬起视线,目光与橱窗后那位打饭的祁老师短暂接触。 对方脸上依旧挂着npc般标准又僵硬的笑,他右手拿着菜勺将最后一份烤肉舀到祁小年的餐盘里,左手则拿起一块湿抹布,若无其事地重新盖住那三个字。 抹布轻轻一擦,水渍很快就把字迹覆盖掉了。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祁究确信对方已经看到了他的提示。 面对祁小年的疑惑,祁究不动声色地将盛好肉的餐盘递给祁小年:“祝你用餐愉快。” 祁究又重复了一遍。 有那么一瞬间,他收起脸上僵硬的笑,朝祁小年投去肯定的眼神。 祁小年无措地接过餐盘,不过犹豫和猜忌转瞬即逝,他下定决心般抿了抿嘴唇,而后微微垂头酝酿了数秒。 当祁小年再次抬起视线时,他看向祁究的眼神变得空洞呆滞,嘴唇却以极扭曲的弧度向上扬起:“老师,我说……” 此刻整个食堂被沉默笼罩,祁小年的声音显得格外突。 数十道目光立刻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敏锐的人很快就有所察觉,此时祁小年说话的声音和以往不一样了,轻飘飘的声音里透着难以名状的诡异感。 祁小年明明望着祁究的方向,却给人一种他的视线无法聚焦、凝视着祁究身后某个不存在事物的错觉。 “这位同学,你怎么了?”祁究配合着对方的表演。 祁小年垂下视线,盯着自己餐盘里油滋滋的烤肉沉默了半秒,而后微微歪着脑袋:“老师,有没有生的?” 祁究皱眉,脸上浮现困惑之色:“同学你在说什么?” “老师,我想吃生的肉,请问…食堂里有吗?”祁小年保持着歪脑袋的姿态重新抬起视线,嘴唇裂开令人不适的笑,“冰柜里的,也可以哦。” 他轻飘飘的声音让原本就沉默的食堂更沉默了。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朝橱窗方向投来好奇的目光。 配合着所有人的目光,祁小年喉结疯狂滑动,他开始发狂般不住挠自己的脖子,不多久,他原本偏于苍白的皮肤上浮现无数道触目惊心的红痕,衬得他脸上的笑越发诡异渗人。 祁究微眯起眼睛:“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吗?我不知道…就是感觉好饿哦…”歪着脑袋的他发出咯咯咯的笑,脸上僵硬的表情仿佛一尊崩坏的漂亮玩偶,“好想吃生肉哦。” 此时所有npc都紧张了起来,祁究迅速脱下食堂工服,朝校长和教导主任正色道:“我怀疑这位同学出现精神和行为异常的情况,现在申请带他去医务室进行全面检查。” 《迎接新生守则》第四条提到过:「请时刻注意学生们的健康状况,特别是他们的精神健康状况,一旦发现他们出现面色不佳(嘴唇发灰、眼神涣散等)或举止异常情况(胡言乱语、暴躁畏光、自残、喜食鲜血生肉等),请立即想方设法将该学生送往医务室;」 祁究将守则里提到的这些异常行为归类为「中邪」。 他知道,只要给到准确的关键词,从小接受过演技训练的祁小年可以轻松胜任这个程度的表演。 “记得给他戴上手铐再送去!”教导主任缩在女老师身后,颤巍巍补充道,他同样露出避之不及的神情。 祁究不动声色看向两位npc,将他们的恐惧看在眼里,心里已经开始琢磨—— 原来教职工害怕学生出现精神行为异常的举动啊…… 守则里要求立刻将异常学生送往医务室,并不是校方为了学生的健康和安全着想,而是因为教职工对出现这样反应的学生感到恐惧。 至于为什么会恐惧,以及一旦真的有学生出现异常反应后,教职工会遭到怎样的威胁,只有前往医务室一探究竟了。 没有npc敢靠近一脸崩坏的祁小年,祁究拿出教导主任分配的手铐,面不改色走到祁小年身边—— “抱歉,得罪了。”说着,祁究顺势将祁小年拿在手里的餐盘搁橱窗上,动作十分自然。 随着“咔哒”一声响,祁究将祁小年的双手拷了起来,推了推他的肩膀说,“请配合我去一趟医务室吧。” “等一下,祁老师,我随你们一起去医务室吧。”叶老师同样从橱窗里走了出来,提议说。 祁究的眉头微微拧起:“倒是没问题,多一个人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商量,只不过…”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说,“要是我们两位实习老师都离开了食堂,万一还有新生因为难于适应,继续出现精神和行为异常的问题,那该如何是好呢?”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让站在食堂门边的npc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校长很快就被祁究拿捏了,他忙制止道:“我认为祁老师说得对,送新生去医务室用不着两位老师跟着,叶老师还是继续留在食堂待命吧。” “好的。”尽管脸上不情愿,但叶老师还是不能公然违背校方领导的指令。 “对了,”祁究突然想到什么,转向校长道,“这位同学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进餐了,那这份肉就留给叶老师吧?如果叶老师感兴趣的话。” 他早看出来这位叶老师觊觎食堂特供烤人肉许久了,此刻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校长:“哦,当然没问题,总比浪费了好,你说对不对呢?叶老师。” 叶老师微微一愣,紧接着笑得眯起眼睛:“谢谢校长,还有祁老师。” “这位同学,我们走吧。”祁究像押送犯人一样,把祁小年送出了食堂。 从光线晦暗的人肉食堂出来,暴烈的日光让两人瞬间睁不开眼睛。 祁究和祁小年都松了口气。 作为学生的玩家们不知道《迎接新生守则》的具体规则,所以没有学生能想到通过假装精神行为异常逃过用餐规则,这就是老师玩家和学生玩家间存在的信息差。 “谢谢你。” 虽然对方没说破,但祁小年心里明白是对方帮助自己逃过了食堂危机。 毕竟那是人肉,还是校长口中供奉了“信仰”的人肉,不知道真的吃下去会有什么后遗症。 “别客气,我也可以以你为借口,去医务室一探究竟。”祁究说。 祁小年看了祁究一眼:“刚才在礼堂的时候,如果不是要和我谈合作,你已经解锁医务室地图了吧?”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明白事理,考虑事情也比同龄人周全不少。 “不一样,那会儿过来只能拿药,这会儿带你过来,我可以围观医务室对于精神行为异常学生的诊断。” 随着“咔哒”一声响,祁究解开缚住祁小年的手铐,“两者的价值完全不一样,我也犯不着为了拿药多跑一趟。” 他并没有因为祁小年是自己弟弟就哄他开心,作为合作伙伴,祁究总是将彼此获得的利益清清楚楚罗列出来,从不藏着掖着。 祁小年:“其实我看到了,当时有一个小女生给你拿的药。” 祁究笑:“是的,一个过来打工的乖巧小姑娘。” 他知道当时祁小年看到来打工的小弥了。 祁小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接着说:“所以你把我顺利带出来的规则是什么?” 祁究:“「请时刻注意学生们的健康状况,特别是他们的精神健康状况,一旦发现他们出现面色不佳或举止异常情况,请立即想方设法将该学生送往医务室」,而规则里列举的异常行为,我认为可以用‘中邪’概括。” 祁小年点点头,迟疑片刻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演成功?” 祁究:“只要你想演,一定没问题的。” “别忘了我认识现实中的你。”祁究笑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学校医务室。 所谓的医务室是一间看起来有些年岁、但颇具异域风情的红色小房子,因为疏于修葺,红色的墙漆掉成斑驳破旧的模样。 「医务室」的牌子松垮垮挂在门上,祁究抬手轻叩门扉:“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接着,脚步声从房子内侧传来,最后停在了门后。 “我是新来的实习老师,带学生过来检查身体健康状况。”祁究礼貌道。 随着“咯吱”一声响,漆成深红色的木门被从里侧拉开了,一位上了年纪、戴着老花镜的妇人探出头来。 老奶奶拥有一头灰色短发,身着宽松的黑色长裙,比起医务室的校医,更像是刚参加葬礼归来的老妇人。 祁究微微颔首:“抱歉,打扰了,校长让我把行为异常的学生带了过来。” 在祁究抬起头的瞬间,老妇人混沌的眼珠突然闪过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色。 她惊呼一声朝门后退了半步,浑浊的眼珠像暴风雨夜的大海掀起风浪,苍老的面颊不受控般剧烈颤动,嘴唇也哆嗦不止,最后她用颤抖的声音问:“你、你怎么回来了?!” 镜片后的祁究微眯起眼睛,现在的他很清楚,这位医务室的老妇人把自己误认为了079的角色。 祁究神色冷静,甚至学着梦里那家伙的样子,做出一副冷肃的模样:“我不该回来吗?” 他试探道。 老奶奶不可思议地捂着自己的嘴,而后突然面朝门边的神龛跪下,脸上不可思议的神色已经变成恐惧,口中念念有词:“真神已死!真神已死!真神已死!祂即为真神!” 她语气颤抖且激烈,脸上浮现病态的癫狂之色。 祁究眉头微皱,真神已死是什么意思? 真神是谁?和079扮演的神父有什么关系?和神龛里供奉的无头神像又有什么联系? 口中念念有词的老奶奶渐渐平静下来,待她重新站起身,目光扫向站在门外的祁究和祁小年时,脸上震惊的神色已经彻底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平静和冷淡。 老妇人的情绪转换之快,甚至让人以为刚才激烈的一幕只是自己的错觉。 祁小年一头雾水,祁究却明白过来,老奶奶的记忆又被系统“修正”了。 但「真神已死」的信息点值得深挖,祁究预感这和被废弃的剧情线有关。 毕竟那家伙的角色是神父。 “进来吧,我会给有行为异常的学生做细致的检查。” 老妇人将来人打量了片刻后,便示意两人进屋。 身后的门刚一合上,热烈的日光瞬间被隔绝在外,两人便觉察出所谓的校医室不同寻常。 因为这里并没有医务室该有的消毒水味,也没有摆放药品的柜子,甚至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医疗器械的器具。 晦暗不明的光线、以及弥漫在空气中潮湿的腐烂味,很难让人将这间不足三十平的小房子和医务室联系起来。 玄关左手边供奉着校园里无处不在的神龛,再往里走,一张铺着猩红被单的单人铁架床便跃入来访者视线。 在光线不足的房间中央,色泽过于鲜艳的被单乍看很像一池浓稠的血液。 最令人觉得诡异的是,铁架床正上方悬挂着一面约莫两米长的穿衣镜,镜面正对着猩红被单,令人不适的猩红被镜像成倍放大,极具侵略性和视觉冲击力的红色如汹涌红潮,在无声无息中将局促的房间淹没。 而铁架床上摆满手铐脚镣等刑具,这些刑具上甚至还残留着没清洗干净的血渍。 屋子里诡异的格局令人不安。 置身医务室,给人一种来到邪i教仪式现场的错觉。 老妇人指了指摆满刑具的铁架床:“请把待检查的学生弄上去吧。” 祁小年:“……” 他不安地看了祁究一眼,两人明明是老师和学生的不同立场,但不知从何时起,祁小年有点依赖这位“陌生”的合作伙伴获取安全感。 祁究问老妇人:“请问待会要给学生做什么样的检查?” 老妇人将一罐浓稠的红色液体从冷藏柜取了出来:“躺上去就知道了。” 祁究确认道:“因为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学生是否真的存在异常情况,所以我不希望待会的检查对他造成伤害,我作为他的老师,必须对他的安全负责。” “我不希望我的学生受到伤害。”祁究强调说。 老妇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摆摆手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违背校规的,如果学生不存在异常情况,那检查对他而言就是绝对安全的。” “好的,我明白了。”祁究这才朝祁小年点点头。 祁小年虽然有些忐忑,但到底乖乖脱了鞋子躺在铁架床上。 比起被迫吃食堂的烤制人肉,现在这样要容易接受许多。 就在这时,祁究的目光扫向玄关处的神龛。 他目光一沉,突然微眯起眼睛,更近地凝视无头神像—— 因为祁究注意到,这尊无头神像变了。 第76章 流放一中(13) 因为曾无数次凝视过这尊诡异的无头神像,所以祁究记得它的每一个细节。 此时此刻,在医务室玄关的神龛里,这尊无头神像的脖子截面和原来不一样了。 祁究微眯起眼睛,更近地凝视神像,虽然屋中光线晦暗,但他确信自己没看错。 神像的脖子处生长出一块像肉瘤般凹凸不平的东西,原本光滑的横截面不复存在。 难道这尊无头神像会生长吗? 如果真是这样,又是什么因素导致了它的生长? 祁究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枚“肉瘤”,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肉瘤像个还处于胚胎状、尚未成型的头颅。 祁究甚至有个荒诞的想法——这尊无头神像二次发育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件触发了神像的“二次发育”,又是什么为其提供了发育的养分? 祁究捋了捋事情的经过,想到三种可能性: 1.有违反校规的学生被爆头死掉了,一旦有学生流血事件发生,「死亡」本身便会成为神像生长的养料;2.有学生吃掉了死亡学生的肉,学生吃人会触发神像生长的剧情点;3.因为自己的出现和老妇人那句「真神已死」,神像被“激活”了。 但祁究认为第三点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对于副本而言,自己的存在只是个偶然。 就在这时,沉寂已久的系统突然发出声音—— 【尊敬的旅人,由于您发现了关于神像的重大“秘密”,根据您的身份立场和已知线索,系统更新了您的自由主线任务——】 【您可以选择帮助无头神像获得力量,从而加强无头神对全体教职工的庇护】 【自由主线目标:找到可以补全无头神能量的线索,补全神像力量】 【目前自由主线进度:10】 原来无头神像是教职工的庇护神吗? 难怪之前年轻女老师对他说过——“我们都是有信仰的人,只有信仰能保护我们。” 现在看来,所谓的“信仰”就是校园内无处不在的神龛。 正因为神龛里供奉着庇护教职工的无头神,所以《教职工安全手册》中第一条便是「无论人在不在教职工宿舍内,请保持神龛的烛灯常亮,切不可切断电源」。 这么一推的话,校长先前说食堂里的烤肉是供奉过「信仰」的肉,那就可以理解为,是无头神杀死违背校规、试图伤害教职工的学生,而学生的死会让它获得能量。 但祁究同样注意到了系统的措辞,在发布任务时系统老师用了「选择」这一词。 这点令他很在意。 “请问自由主线任务是可以选择性完成的,对吧?”祁究确认道。 【您的理解很正确】 祁究继续试探:“完成自由主线,无头神可以庇护我通关副本吗?” 【抱歉,恕系统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看来系统对此有所保留,祁究留了个心眼。 现在已知学生对教职工而言是危险的存在,□□誉墙上的学生们明明已经死了,按照剧情和设定推测,应该是庇护教职工的无头神像杀死了学生,可为什么照片上的老师同样也死了呢? 副本的真相和已知的线索及任务相矛盾了。 导致这种矛盾的可能性有两点,要么是祁小年说谎了,要么是无头神并非靠谱的庇护者。 系统的回答让祁究倾向于后者。 但他也不会因为祁小年是自己的弟弟,就选择全盘相信对方的话,关于这点他也是有所保留的。 “既然是可选择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有机会开启别的主线任务?”祁究又问。 【当然可以,只要您找到足够多的线索、解锁更丰富的剧情点,就能触发其他自由主线】 祁究:“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系统老师。” 他将视线从神龛移到铁架床上,祁小年躺在猩红被单上,两米长的穿衣镜正悬在他的头顶,巨大的镜面让他不得不直视此刻忐忑不安的自己。 也正是这样具有强烈压迫感的“对视”,祁小年内心的恐惧在疯狂滋长,他一向是理性冷静的孩子,此时躺在铁架床上的他却胸口起伏不断,脸色也如纸般苍白难看。 随着“咔哒”声响起,祁小年的手脚被铁架床旁的手铐脚镣固定住,躺在床上面对镜子的他瞬间无法动弹,他的呼吸因为不安变得急促,甚至有种被卷入猩红旋涡里的错觉,似乎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汹涌而来红潮吞噬。 “别怕,害怕会让你愉悦值降低。” “就当来校医室睡了个午觉好了,不要紧张。” 祁究的声音低低传来,他明明就站在这间屋子里,祁小年却错觉对方去到了很远的地方。 但他到底渐渐平复了下来。 一种诡异的困倦感也漫了上来。 老妇人将刚从冷藏柜取出来的液体瓶盖拧开,一股浓烈的甜腥味瞬间蔓延房间。 祁究的眉头皱了皱,拥有隐藏吸血鬼基因的他,很快就闻出罐子里装的红色液体是血液。 而且还是人类的血液。 只见老妇人将粘稠的血液涂在祁小年的手心和脚踝处,而后在他周围点燃蜡烛。 一切准备就绪后,老妇人突然跪倒在地,仰着脖子对着悬于天顶的镜子念念有词。 祁究扶了扶眼镜,眼前的一幕哪里像什么学校医务室身体检查,完全是邪i教举办某种诡异仪式的场面。 最讽刺的是,《新生入学守则》和《教职工住宿安全指南》里都明确提到禁止封建迷信活动。 可这个副本里,将封建迷信贯彻到底的,不正是校方自己吗? 老妇人的语速越来越快,祁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见她混沌的眼珠子一直死死盯着铁架床上方的镜子、盯着祁小年的镜像,她梗着脖子、将肩膀躬成扭曲的弧度,整个人似乎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会浮现在镜子里。 祁究在影视资料里见过类似的仪式,传说灵媒者可以通过镜子看到被附体者身上的恶魔,也能通过镜像驱赶恶魔,所以将镜子悬挂于头顶的仪式多用于驱邪。 没想到之前自己为祁小年总结的关键词,竟然歪打正着对上了—— 学生出现精神和举止异常的行为,实质上是「中邪」。 而学校里的教职工人员似乎很害怕中邪的学生。 学生中邪会发生什么?学校明令禁止进行封建迷信是否与此有关? 如果无头神是和教职工是同一阵营的,那学校里是不是还存在着庇护学生的“神”?学校禁止学生进行灵异游戏,是害怕学生们发现这个“神”的存在吗? 教职工玩家需要获得无头神的力量获得庇护,而获得力量的手段和残杀学生有关,而学生玩家需要获得未知“神”的力量对抗要献祭他们的教职工……这么捋出来,整个副本的剧情线和玩法似乎就清晰了许多。 如果不考虑荣誉墙教职工全军覆没的情况,叶老师关于阵营战的推断确实是正确的。 这个副本最浅显的主线是学生阵营和老师阵营的对抗,双方阵营的难点都在发现自身角色立场的主线、并找到能增强自身庇护神的方法。 但最大的矛盾点在于,从荣誉墙记录的情况来看,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无一幸存…… 难道还存在第三方威胁势力吗?079被废弃的剧情线又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呢? 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呢…… 充满邪i典意味的仪式持续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直到老妇人确定祁小年的镜像并没有变异时,才稍稍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位同学并没有任何异常,很好…这很好。” 她似乎累坏了,说起话来有力无气的。 祁究看食堂用餐时限已经结束了,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将他带走了?” 老妇人摆摆手:“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说着她将祁小年的手脚镣铐解开。 祁究试探问:“如果检测出有异常存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老妇人瞟了他一眼:“自然是我来想办法处理,不然很危险的。” 她似乎没有继续深聊的打算。 祁究沉默一瞬:“好的,我明白了。” 祁小年揉了揉手脚脖子坐起身,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惊觉自己出了身冷汗。 就在这时,祁究的电话响了。 是教导主任的来电—— “祁老师啊,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教导主任小心翼翼地询问。 与此同时,嘈杂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教导主任那边似乎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 祁究:“抱歉,是我判断错误,经过检查,已经确认这位同学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教导主任愣了一下:“真、真的吗?!” 祁究:“当然,您不必担心。“ 电话那端的教导主任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太好了。” 祁究又问:“您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哦,”教导主任突然发出咯咯咯的笑,“有一个新生自杀了呢。” 祁究拧眉:“什么?” 教导主任语气越发轻快:“不必过于惊慌,这在我们教学生涯中是很寻常的情况,毕竟很多新生没办法适应校园生活,所以用死亡来逃避现实嘛!” 祁究忙问:“自杀是多久前的事?” 教导主任:“就在刚才,你接电话的时候刚发生的。” 与此同时,祁究立刻走到医务室玄关处,在他看清神龛里供奉的无头神像瞬间,祁究的呼吸微微一窒,握着手机的指节也在渐渐收紧。 “祁老师,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尽快把那位学生带回来吧,待会学校还有安排呢。”电话那端的教导主任催促道。 “我明白了。” 电话挂断后,祁究将手机握在手里,他上前一步,更近地凝视这尊无头神像。 此刻他十分确定,这枚生长在无头神像脖子上的“肉瘤子”,比刚才又膨胀了几分。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是学生的死亡在为无头神像提供“生长”养分。 只要有学生死去,无头神像就开始“发育”,祁究猜测等十一位学生都死掉后,这尊神像的头颅或许会重新生长出来…… 【恭喜您找到补全无头神能量的重要线索,请再接再厉!】 【目前自由主线进度:30】 系统的声音再次印证了祁究的推断。 已经缓过来的祁小年穿好鞋子,朝祁究的方向走来。 “那边出事了吗?”祁小年问。 祁究点头:“有新生自杀了。” 祁小年皱着眉头,不响。 “你没事吧?要歇一会再回去吗?”祁究问。 祁小年摇摇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血渍:“只要洗个手就可以,我没事。” “对了,”祁小年突然抬起头,脸上有茫然之色闪过,“刚才在检查的时候,我睡着了一会儿,我好像…梦到祁老师你了。” 祁究微微一愣:“我?” 祁小年点了点头,他用犹豫的眼神看了祁究一眼,欲言又止。 祁究想到了什么:“……梦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这很难让他不联想到079那家伙。 自己和079那家伙的能量通过契约连接在一起,所以,对方同样可以通过他关于祁小年的记忆,入侵对方的梦境吗? 祁究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疤痕,似乎有所感知般,指尖发烫。 在现实世界熟悉的人面前提到对方,很容易让他产生错乱感,错乱又微妙。 祁小年思考片刻,摇头:“我看不到,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是祁老师你。” “而且…”祁小年神色稍有迟疑,到底还是开了口,“梦里祁老师你…说了一句挺吓人的话。” 祁究眼皮微跳,忙问:“是什么?” 第77章 流放一中(14) “梦里你说……”祁小年抬起眼皮,深深看了祁究一眼,“「告诉我,请杀了我」。” 祁究呼吸微窒:“什么?” 祁小年:“原话就是这样,「告诉我,请杀了我」,虽然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确信没记错。” 他又复述了一遍,语气越发笃定。 祁究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手指还在无意识摩挲耳后的疤痕。 那块与生俱来的疤、以及079留下的印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越发烫了。 「告诉我,请杀了我」—— 这句话里的“我”到底是自己,还是079? 亦或是谁都不重要? 祁小年看祁究面色有异,微微皱眉道:“祁老师,你没事吧?” 祁究摇了摇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而后他似自语道:“杀了我,原来是这样吗……” 对方通过祁小年给到自己重要信息,现在祁究越发肯定自己有些荒唐的猜测。 实验一下就知道了,他想。 不过他希望和079那家伙一起完成这个新鲜、危险又有趣的实验。 ——相信对方也同样感兴趣,一定会很赞成他的提议。 思及此,祁究眼底有期待之色闪过。 一旁的祁小年定定看着他:“你是如何做到的?” “什么?”祁究这才回过神来,随即笑道,“你是说给你「托梦」吗?” 祁小年点点头。 “这个嘛…是我和另一个家伙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祁究自己没发觉,当他在自己弟弟面前提起079时,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脸上一副得意又愉悦的模样。 祁小年:“……” 彼此沉默地离开校医室,片刻后他继续试探道:“祁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祁究并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反问他:“你注意到这所学校里无处不在的神龛和无头神像了吧?” 祁小年点点头:“校长口中的「信仰」与此有关吧?” 他并非愚钝的人,从祁究的言辞里迅速推出了信息关键点。 祁究:“没错,我认为这所学校的教职工在通过学生的死亡行为,让神像获取能量,从而让教职工阵营得到无头神像的庇护。” 祁小年微愣,转瞬露出恍然的神情:“所以学生等同于祭品一样的存在?!” 祁究点头:“是这样,食堂将供奉过无头神的人肉重新烹炙给学生食用,这和祭祖时长辈叮嘱必须吃掉供奉的食物,是一样的道理。” 祁小年脸上血色顿失:“所以教职工对于学生而言……”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立阵营,”祁究将他未说出口的话补完,神色平静,“我想,大部分学生已经有所猜测了对吗?” “但他们并不知道教职工队伍里混入了玩家,”祁小年的脸色很难看,突然用一种质疑的眼神看向祁究,“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既然对方拿到了教职工的身份卡,自己作为学生是他的“猎杀”对象,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自爆目的? “难道你现在想…!” 祁小年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微微退后一步,充满防备地看向祁究。 他不会天真到认为捕杀者和猎物可以平等对谈,除非有奇迹发生…… 祁究并没有立刻靠近他,给了他足够安全的距离。 “别害怕,我没必要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干掉自己的合作对象,”祁究的语气始终平静客观,“这对我们的合作完全没有意义,不是吗?” 祁小年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如果对方早就清楚教职工阵营的目标,根本没必要等到现在才干掉自己,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下手。 但这位祁老师对猎杀自己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明白我们的合作有什么意义,”祁小年已经渐渐放松了下来,他依旧和祁究保持了相对安全的距离,直截了当问道,“除了想要知道我是如何进到「规则图鉴」的信息外,对于现在这个副本,你想要从合作中获取什么好处?” “或者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祁小年很清醒,他了解合作的本质。 祁究:“你还记得荣誉墙上死去的教职工人员吗?” 祁小年点头,照片上他曾经的队友穿着教职工制服,死在了副本里。 祁究继续说:“这些死去的教职工明明已经按照无头神的要求,成功猎杀了十一位学生进行献祭,按理说无头神的能量已经达到最充盈的状态,可教职工玩家并没有顺利离开副本,你认为这说明了什么?” 祁小年恍然:“即使把学生都杀死,作为教职工的玩家也不一定能通关!” 祁究无奈地笑:“是这样,所以我更倾向于认为,所谓的阵营对抗只是烟雾弹,在双方势力竭尽全力干掉对方时,或许有什么未知的力量正在坐收渔翁之利……当然这些暂时还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祁小年全神贯注地听着,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这位本该身处敌对阵营立场的祁老师,竟然在给他分析副本的剧情逻辑和任务线,并且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所以我想通过我们的合作,找到影响教职工的死亡因素,”祁究略微思考片刻,继续解释说,“既然教职工阵营有无头神的庇护,那么副本为了维持双方势力的平衡,按理说学生阵营也会有同样的庇护神才对。” 祁小年微微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通过拿到学生身份的你,找出学生势力方的庇护神,我想这才是破解副本的关键。”祁究笃定道,随即弯起唇角,“这样的理由足够充足吗?” “我明白了,”祁小年还没完全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突然抬起眼看向祁究,“祁老师,你不害怕我在撒谎吗?万一我骗了你,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荣誉墙上的教职工呢?” 祁究对上他的视线,沉默一瞬温声开口道:“所以你撒谎了吗?” 祁小年轻轻摇头:“没有。” 祁究笑:“这不就结了?” 其实从079给的那句提示来看,祁小年撒谎的可能性很低。 毕竟没人知道副本里有另一个“自己”存在。 祁小年:“……好吧。” “小年,虽然以上都是我的猜测,但我预感这个副本并非阵营战这么无聊,”祁究扶了扶眼镜,“所以,也请你相信我。” “对了,除了我之外,那位叶老师也是玩家,”祁究嘱咐祁小年说,“而且似乎是个非常危险的玩家,你要小心他。” 祁小年点头:“我明白。” 两人开始往回走,还未靠近食堂大门,祁究便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祁究和祁小年对视一眼,忙加快脚步朝食堂走去。 用餐时间已经结束,但所有人都没离开。 在橱窗下的水泥墙上,赫然靠着一具新生的尸体。 尸体的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尸体的脖子被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或许因为凶器不够锋利的缘故,切口处沾连着没割断的筋肉,浓稠的血水汩汩往外冒,将橱窗下的水泥墙浸成暗调的红。 尸体僵直地瞪着眼,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般靠在血墙上,他的右手紧紧握着满是鲜血的菜刀,尚未凝固的血液从刀锋不断往下滴。 “滴答、滴答——”从菜刀上淌落的血滴在死寂的食堂回响。 祁小年突然出现在众npc教职工视野里的瞬间,他们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教导主任和校长看到祁小年,甚至比看到橱窗下那具血腥的尸体更恐惧。 祁小年的演技很在线,他满脸歉意道:“抱歉,刚才给大家添麻烦了。” 校长脸上的恐惧之色才渐渐消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脱下食堂工服的叶老师重新将其穿上,他不急不缓地戴上橡胶手套,从后厨另挑了一把锋利的刀,就在众人纳闷之际,拎着菜刀戴着手套的叶老师朝尸体走去。 只见他扬起手里锋利的刀,刀锋精准地朝尸体断了一半的脖子砍去。 随着“咔”的一声响,原本黏了一半的脖子终于彻底断开。 惊叫声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好几个学生玩家无措地退后数步,食堂内血腥的氛围越发浓重。 尸体的头颅像皮球一样咕噜咕噜滚落在地,沿着橱窗的墙壁滚到食堂角落。 刀锋溅起的血液沾了叶老师一身,只见他不耐烦地扔掉手里的菜刀,然后饶有兴味地眯起眼睛,像盯着由自己落下最后一笔的作品一样,沉迷地凝视着地上这具没有头的尸体。 他甚至伸出舌头,像品尝最极致的美味般,细致舔掉沾在嘴唇上的血水。 “啊呀呀,看来今晚的食材也有了呢。”叶老师愉悦的声音,比所有npc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不能浪费食材嘛。” 眼前的这一幕过于变态,站在祁究身边的祁小年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 祁究心里恶心,面上却不露声色。 他从叶老师的行为举止推测,这个危险的玩家大概率也开启了「补全神像」的主线,并且变态的以捕杀学生为乐趣。 祁究问身旁的年轻女老师:“我听教导主任说,这位学生是自杀身亡的,请问我在医务室这段时间,这位学生发生了什么?” 女老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答非所问道:“现在的学生承受能力非常差,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这位同学大概是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想要砍自己脖子发泄发泄吧。” 祁究:“……”女老师的回答也够令人毛骨悚然的。 祁究对这位可怜的新生有印象,刚才进行入学典礼时,这位自杀的新生因为没道具硬生生扛下了烙印校徽的疼痛,加上后来在食堂吃了炙烤的人肉…… 看来这位新生并没有违背校规,很可能是之前一系列事件导致他愉悦值下降,愉悦值降到10点以下出现精神紊乱,从而产生了自杀行为。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 解锁了教师阵营主线任务的叶老师开始行动,已经开始猎杀学生的计划了。 就在这时,身上血渍斑驳的叶老师缓缓脱下手套,他朝祁究处回过头,露出一副遗憾万分的神态:“祁老师,刚才你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挺可惜的不是吗?” 叶老师笑得眯起眼睛,他又舔了舔唇角残留的血渍,意犹未尽道:“不过作为同事,我有礼物送给你呢,祁老师,希望你喜欢。” 与此同时,祁究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 他收到了来自叶老师的邮件。 第78章 流放一中(15) 祁究立刻点开这封邮件,发现里边是一个视频。 ——关于这个学生自杀过程的视频。 “我们是同事嘛,我可不希望祁老师错过最精彩的一幕,”叶老师那双细细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满怀期待地看向祁究,“所以就把整个过程录了下来,请祁老师欣赏。” “谢谢,”祁究面不改色,半开玩笑说,“我想,这也方便了叶老师在日后的教学过程中,随时回味重温。” 叶老师笑出声,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对呢,毕竟死亡是最美丽的事物,不是吗?” 祁究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仍不失礼貌地笑:“抱歉,我这样的普通人,很难欣赏这么‘高级’的美丽。” 叶老师兴致阑珊地耸耸肩:“好吧,那你会失去很多乐趣的呢,真可惜。” 祁究:“看来叶老师很擅长「教职工」这份工作。” 叶老师笑:“是啊,这个副本真是令人惊喜呢。” 祁究:“可以冒昧问叶老师一个问题吗?” 叶老师:“你说。” 祁究换上一副真诚求教的神态:“欣赏死亡美学的人,会将自己的死亡同样看做一件美丽的艺术品吗?” 叶老师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半晌,他重新幽幽地扬起唇角:“祁老师,他人即地狱,只有地狱燃烧的瞬间,才能称之为「美丽」。” “那我不打扰祁老师欣赏「地狱燃烧」的过程了。”叶老师折返回后厨,换掉身上染血的工服,又仔仔细细洗掉脸上凝固的血渍。 他将别人的死亡比做地狱燃烧,也就是说,这个变态的叶老师并不期待自己的「死亡」。 从叶老师现在享受其中的状态来看,他似乎认为自己拿到了教师身份卡,就可以利用身份的优势虐杀被校规压制的学生,而且他似乎很擅长这样的虐杀。 叶老师的“自信”对祁究而言是件好事。 祁究这才点开视频,视频记录下了学生自杀的全过程。 在用餐结束后,原本神色正常的学生突然毫无征兆地站起来,因为他的动作过于突然也过于僵硬,甚至打翻了悬在餐桌上的餐盘,空盘子“咣当”一声散落在地,在铁器滚落的刺耳声中,这位学生木着一张脸,无视身边同伴的发问和劝阻,径直走向食堂后厨拿了把菜刀。 没学生敢靠近提着菜刀的他,也没有教职工上前制止,只见他站在橱窗前突然仰起脖子,提起菜刀就朝自己的颈脖狠狠砍去。 “滋滋滋——” 血水飞溅而出,这位学生一边毫不留情地砍杀自己、一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他似乎发了狠,手中菜刀一刻也没停下过。 众人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离奇的一幕,颈骨爆裂的清脆声和血水喷射的声音在食堂内回响,偶尔还伴有人群中传来的低低惊叫。 直到这位学生彻底咽了气,他手中被血染透的菜刀才无力抬起,断了一半的脖子倚靠水泥墙堪堪歪着,也就是祁究进到食堂后看到的那一幕。 这个视频让祁究肯定,这位学生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大概率和叶老师有关系。 因为视频最开始的时候,这位学生还在和其他人交谈,在他变得举止异常之前,叶老师早举起摄像头记录下即将发生的一切,这足够说明叶老师早知道学生会崩坏自杀了。 难道叶老师的技能也是操控或者蛊惑? 很快,学生没有头的尸体被两位男老师运到了食堂后厨,其用途可想而知。 “各位同学不必惊慌,这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校长终于出来主持大局了,“也感谢叶老师为食堂工作人员处理好食材。” 叶老师兢兢业业地笑:“这是我的职责。” 众学生:“……” 校长:“想必大家也已经很累了,接下来请同学们跟随教导主任领取住宿相关用品,领取完毕后可以前往学生宿舍整理内务,因为是入学第一天,今天就先不安排课程了,同学们早点休息。” 此时已经接近下午四点,日光比正午时分黯淡了不少,用不了多久,夜晚就要降临了。 众学生并没有因为可以回宿舍休息就松了口气,众所周知,副本第一晚往往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时间点。 “接下来我要安排实习老师们今晚的工作了,”校长转向祁究,“祁老师,昨晚你在教学楼值了夜班,今晚就去宿舍区值班吧。” “今晚换叶老师去教学楼巡夜。”校长逐一安排道。 “没问题,”祁究又问道,“在值夜开始前,我可以申请补个觉吗?” 叶老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祁究却坚持说:“抱歉,因为个人身体关系,连值两个夜班我怕我吃不消。” 这位喜欢压榨劳力的校长立刻皱了皱眉,他很明显表现出不满,但到底摆了摆手:“你现在就回教职工宿舍休息吧,晚上值班可别偷懒睡着了。” 祁究如愿以偿,将笑意隐藏在镜片下:“好的,我会注意的。” 他早就想找机会进入梦境,去找那位神父进行“忏悔”了。 学生宿舍区内。 教导主任分发完床单被褥便离开了,这是众学生玩家进入副本后,第一次在没有npc的“监视”下交谈行动。 众学生玩家终于有机会聚在一起讨论剧情线索。 “校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千方百计想要我们死掉。”其中一位学生非常悲观地抓挠头发,似乎有些急躁不安。 “可他们想要我们死掉的目的是什么呢?” “npc在这个副本里的作用就是给我们制造过本障碍吧,比如我们的死亡是他们教职工的kpi?” “…即使是kpi也一定有其背后逻辑吧?而且我们也没收到存活时限。” “我认为,校方在利用我们的死亡进行献祭。”祁小年开口说。 黑长直少女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我同意这个观点。” “说起来,我一直有个疑问,”黑长直少女微眯起眼睛,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审视祁小年,“刚才在食堂打饭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假装行为异常就能逃过用餐的?” 祁小年面上并无慌乱之色,他神情自若道:“我当时的行为是在模仿中邪。” 他故意顿了顿,视线扫过众人继续道,“因为《入学指南》第四条明确规定了「学校禁止任何封建迷信活动,不能擅自玩灵异游戏」,我猜测校方将其列入守则,是因为教职工害怕我们玩灵异游戏产生的后果。” “所以你认为中邪是所谓的后果,而且一旦出现中邪反应后,会被老师采取措施迅速隔离?”黑长直少女接了他的话。 祁小年点头:“他们之所以禁止,是因为害怕,我就顺着他们的害怕进行表演,结果校方的反应完全符合我的预测,中邪检测的优先级高于食堂用餐规则。”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推测和实验……”祁小年模仿那位祁老师的语气,与众人分析道。 在校医室时,他就考虑到自己假装中邪逃避用餐规则的行为,迟早会有被别的学生玩家质问,所以早就想好了说辞。 他的演戏技巧让他可以轻松驾驭这一切。 即使那位祁老师站在对立立场,但不知为何,祁小年心里愿意相信对方。 黑长直少女沉默一瞬,随即露出佩服的笑:“很精彩的推断,虽然过于冒险,但既避开了食堂用餐规则,又测试出了规则背后的逻辑,还顺路解锁了医务室地图,很值。” “所以……你在医务室看到了什么?”突然有人问道。 祁小年便将医务室悬挂的镜子、猩红的铁架床、以及古怪至极的仪式如实道来。 在祁小年的引导下,众学生基本可以确定三个信息点: 1.校方害怕学生出现中邪反应;2.校方用新生的死亡进行某种献祭;3.学生玩家很可能也有自己的庇护神,庇护神的线索需要想办法挖掘; “知道了这些,我们可以开始制定计划了。”黑长直少女似乎很满意祁小年带来的信息。 “现在看来,今晚是非常关键的时间点,夜游校园说不定可以收获重要的信息。”黑长直少女提议说。 但立马有别的玩家提出质疑:“《新生守则》上禁止学生在天黑后离开学校宿舍,如果夜游校园不就是公然违背校规了吗?” “对啊…之前那位玩家被爆头,就是因为违背了校规。” 黑长直少女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违背校规会被爆头,那是在有老师监督的情况下,你们换个思维方式,要是没有老师发现,违背校规的事实是不是就等于不存在了呢?” 众人哑然。 确实…只要违规时不被监督者发现,说不定就可以逃避“惩罚”! 虽然现在是副本世界,但很多逻辑和现实世界的校园是相通的。 现实里的学校也有各种各样的规定,但只要不被老师发现,违规的学生也不会受到惩罚。 这么一想,这些令人窒息的规则似乎就没这么可怕了。 “不过我刚才听到校长说了,今晚安排有老师在宿舍守夜。”有玩家提醒说。 祁小年神情微变,刚才他也听到了,来宿舍守夜的老师正是那位祁老师。 黑长直少女沉思片刻,说:“那想办法避开他的监视就好了,毕竟他只有一双眼睛。” 回到教职工宿舍后,祁究只简单地冲了个冷水澡,就迫不及待睡下了。 梦里,他如愿以偿来到神父的忏悔室。 镂空木墙横亘在两人之间,日光从西侧彩绘玻璃照进屋中,彩色光线被告解墙切割成无数斑驳的光点,如尘埃般细碎且喧嚣。 这间忏悔室似乎永远存在于黄昏时分,窗外燃烧的晚霞将整座建筑物染红,身处其中,会让人觉出一种行将落幕的神性,遥远、宏大且悲怆。 “愿意告诉我你的罪恶吗?”神父端坐在喧嚣的色彩里,用审判的目光凝视着祁究。 同样的台词,同样的语调,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看起来同样没有任何情绪。 但祁究知道平静并非这位神父的天性。 毕竟,伪装是猎物最擅长的行为。 祁究的喉结滑了滑,他同样凝视着对方,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我确实有需要向您忏悔的事,但在祈求赎罪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您。” “神父,「真神已死」是什么意思?” 祁究故意顿了顿,随后扬起唇角继续问,“还有,神父蛊惑忏悔者选择死亡,算罪恶吗?” 第79章 流放一中(16) “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因为真神是完美的。” 短暂的沉默后,神父冰冷平淡的声音从墙的对面传来。 祁究却从他冷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遗憾的意味。 这句看似答非所问的回答,却让祁究皱起眉头。 既然真神是完美的…… 那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因为无头神本身象征着肢体的残缺,所以并非完美,不完美则无法成为真神,所以无头神只是鸠占鹊巢的伪神? 这也就可以解释校医室老妇人看到祁究时,惶恐无措地惊呼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并反复念叨那句“真神已死”。 那一瞬间,她错将祁究认成079扮演的神父,看到了神父,她以为真神重新降临人间。 这位老妇人很可能是背叛了真神信仰、转信邪神的叛徒。 这个副本每次固定邀请11位学生玩家、2位教职工玩家参与游戏,学生和教职工共同组成了13这个数字,13本身有「背叛」的含义,那么是不是在隐喻这所学校是背叛者的聚集地呢? 而「流放」的含义,可能并非流放所谓的问题学生,而是流放信仰伪神的教职工? 祁究继续追问:“伪神可以变成真神吗?” 他需要确定,正通过学生的死亡为养分、重新长出头部的无头神能不能转化成真神。 神父语气平静:“伪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原来如此,谢谢神父。” 祁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更加肯定心里的猜测——伪神没办法真正庇护教职工的安全,它只是在利用教职工献祭学生获得力量。 “阶梯上的神像没有五官,是不是也不能称之为「完美」,祂也是伪神吗?”祁究又问。 神父:“那是死去的真神,死亡让祂被遗忘,所以没有了五官。” 祁究:“死去的真神还能复活吗?” 神父静静地凝视着他,不响。 最后神父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道:“你的第二个问题,我可以对真神发誓,我从来没有蛊惑任何人选择死亡。” 他在「死亡」两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一瞬间,祁究便明白对方话中含义:“谢谢神父的指引。” “可以告诉我你的罪恶了吗?”神父用平和的语气发问,眼里却是他不肯承认的蛊惑。 这位看起来端正又禁欲的神父,正在蛊惑信徒将「罪恶」诉诸于口,在这间光线流动的忏悔室里化为言语、成为「真实」。 “我想邀请神父参与一场危险又有趣的游戏,算罪恶吗?”祁究略带挑衅地笑道。 神职人员的衣领束得很紧,以至于神父喉结滑动的动作格外引人注意,他说:“我接受你的邀请。” 祁究是在闹钟的吵闹声里醒来的,日光从西侧走廊照进来,和梦里的忏悔室一样,此时正是黄昏时分。 只不过现在他身处潮湿闷热的教职工宿舍,既没有流光斑驳的教堂,也没有那位看似冷淡平静,实则一直蛊惑人将罪恶诉诸于口的神父。 祁究洗了把冷水脸,便听到手机“叮”的一声响。 是教导主任发来的《宿舍值夜注意事项》—— 「为了让新入校的学生拥有健康的住宿环境、以及良好的集体生活氛围,为了保证所有教职工的人身安全,请负责学生宿舍值夜工作的老师遵守以下规则: 1.请在天黑前完成所有幸存学生的点名工作,确保每一位学生都出现在宿舍楼内,一旦发现任何学生不见,请立刻通知全体教职工人员进行搜寻,并可通过任何手段让该学生消失; 2.天黑后禁止任何学生擅自离开宿舍楼,请值夜老师时刻保持警惕,一旦有学生擅自离开宿舍楼,则被视作严重失职事故,将给予该晚值夜老师严重处分; 3.请值夜老师每半小时巡检宿舍楼一次,一旦发现有学生擅自玩灵异游戏、或接到相关宿舍的学生举报,请立刻前往该宿舍进行制止; 4.一旦发现宿舍内的神龛红烛灯熄灭,请立刻将该宿舍的全体学生押入安保室小黑屋禁闭反思,必要时可对该宿舍学生进行搜身、逼供等暴力手段,严防该现象在学生中蔓延; 5.请务必保管好宿舍楼大门的钥匙,钥匙一旦落到学生手里,则算作该晚值夜老师严重失职,将给予其严重处分; 请您严格按照以上要求进行宿舍区夜间值班工作,祝您值班愉快。」 邮件附件里,还有一张学校宿舍区的地图示意。 祁究记下每一条守则,并快速分析起来。 很快,他发现第二条规则和第三条规则矛盾了。 于是祁究立刻拨通教导主任的电话:“下午好,《宿舍值夜注意事项》我已经收到了,但有点不确定的地方需要向您咨询,希望没有太打扰到您。” “什么?”电话那端的教导主任很明显不耐烦,但又碍于工作不得不回答对方问题,“有什么不确定的,你说。” 祁究:“我看规则三提到值夜老师必须每半小时进行一次宿舍楼巡检,可今晚就我一个老师值夜,巡检时门卫室处于无人值守的状态,要是有调皮的学生趁机溜出宿舍楼怎么办?” 教导主任淡淡的“哦”了声,随即笃定道:“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那就放心好了,我可以这么给你说,在你巡视宿舍楼的时候,学生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离开宿舍楼的,所以请你务必保管好宿舍楼大门的钥匙,否则处分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呢。” 原来如此。 教导主任的话可以理解为,没有任何特殊道具可以打开宿舍楼大门,学生想要离开只有唯一一个途径——偷到值夜老师的宿舍楼大门钥匙。 假如学生一旦知道这个规则,势必会想方设法偷这把钥匙,可钥匙被偷会被视作值夜老师严重失职…… 如果学生没办法离开宿舍楼,就没办法挖到学生阵营庇护神的线索,这个副本就会一直僵在现有的剧情线上,这该如何是好呢? 看起来就很棘手也很被动呢…… 不对。 正在观察学生宿舍区地图的祁究神色一凝,他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或许,除了让学生拿到钥匙外,还有另一个可以让学生离开宿舍楼的办法! 趁电话那端的教导主任耐心没消耗完,祁究又问:“请问之前宿舍值夜的时候,出现过神龛熄灭的情况吗?” 教导主任:“那倒没有,因为宿舍里关于前届学生的遗物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了,所以即使他们玩灵异游戏,神龛红烛灯熄灭的情况也很少见,所以不必过于担心。” 最后他又叮嘱道,“但也不可因此疏忽,毕竟这些新入学的学生狡猾得很,万一存在很迷信的学生就有点麻烦了…总之千万不可轻信他们的话,看到玩灵异游戏也必须阻止,防患于未然嘛。” “我知道了,谢谢您。”祁究非常真诚地说道。 他猜测教导主任口中“很迷信”的学生,指的是拥有通灵能力的高阶玩家。 教导主任:“祁老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祁究:“没了,很感谢教导主任您耐心的作答。” “没有的话赶紧出发吧,黄昏很快就要过去了,天黑之前务必完成学生的点名工作,确保每一位学生都待在宿舍里。”教导主任再三叮嘱。 祁究:“我明白,请您放心。” 挂断电话后,祁究一边换上制服,一边快速分析刚才教导主任给到的信息点。 看来宿舍楼里的学生玩家必须找到前届学姐学长的遗物,才能真正触发神龛熄灭的剧情,否则即使玩灵异游戏,也只有很小的概率能触发不可知事件。 但从教导主任笃定的语气来看,宿舍楼内已经被彻底清理过,不太可能会找到前届学生的遗物,所以学生玩家要想灭掉宿舍的神龛,要么在此之前就从别的地图区获取前辈遗物,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神龛的红烛灯亮到天明…… 这条规则于学生玩家来说简直地狱级难度,所以他们务必会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偷窃自己的宿舍楼大门钥匙上…… 祁究飞速思考得出结论,眼下他必须考虑周全两点: 1.必须想方设法保全自己的钥匙;2.必须避开所有规则限制,找到最合理的“放水”计划。 祁究相信无论是看起来多么严密的规则,一定是有空子可以钻的…… 不过现在祁究并不清楚学生方的住宿守则,他必须想方设法“合理”地获取学生方守则,才能弥补自己的信息漏洞,制定出更合适的“放水”计划。 祁究相信祁小年已经将线索同步给众学生玩家,他开始设身处地的想,假如自己身处学生的立场,今晚会制定出怎样的行动计划呢? 很快,祁究便在心里推测出了好几种可能性。 看来今晚自己得配合学生们的行动计划,演绎一位毫不知情的无辜值夜老师了呢。 学生住宿楼内。 幸存的九位新生同样收到了《新生住宿守则》—— 「作为入学「流放一中」的新生,今晚将是你们在校园内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请严格遵守以下住宿守则: 1.无论出于任何情况,请在天黑前回到宿舍区,并配合当晚值夜老师完成点名工作; 2.天黑后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宿舍楼,否则将给予退学警告(退学的后果将是学生们无法承受的可怕); 3.学生不得损坏宿舍楼任何设施,杜绝任何不文明的暴力行为(比如砸墙、撬窗、损毁门锁等),否则给予退学警告; 4.如果一旦发现宿舍内有同学擅自玩灵异游戏、或举止行为异常,请立刻通过宿舍呼叫铃告知值班老师; 祝各位新生好梦。」 众人看完这份简短的住宿守则,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这…禁止任何损坏宿舍楼设施的行为,不就等同于禁止我们暴力离开宿舍楼吗?” “是这样,我检查过了,这栋宿舍楼所有安全出口都是封死的,只有经过门卫室才能离开宿舍楼,可门卫室有老师在值班,这怎么办啊…” “对啊,我们也不能做出任何伤害教职工的行为,否则直接敲晕他就好了。” 面对绝对压制的住宿规则,众学生玩家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黑长直少女很快冷静下来,她条理清晰地分析说:“第一,规则里禁止我们使用暴力方式损毁宿舍楼设施,但如果使用开锁道具则不存在所谓的‘暴力’。” “第二,既然不能砸墙撬窗,安全通道也行不通,那我们只需要想方设法引开这位值夜老师就好了……” 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说,“过来值夜的老师一定有宿舍楼大门的钥匙,我们这儿有具备偷窃技能的玩家吗?如果能把值班老师的钥匙偷到手,接下来就简单很多了,不是吗?” 第80章 流放一中(17) “或者哪位同学有相关的偷窃道具?”黑长直少女望向众人说。 不知从何时起,这位看起来从容淡定的黑长直少女已经成为众学生玩家的“领袖”。 经过半天的观察和适应,她开始制定计划、安排合作分工,试图通过众人的力量破解副本。 一位看着瘦小羸弱的男生犹犹豫豫举起手:“我的技能是偷窃,但只是初阶,一次最多只能偷5个物品,冷却时长还久得离谱。” 另一位蓝色短发女生也开口说:“我这有5个初级偷盗道具,但都是一次性的。” 初步判断这个副本并非学生对抗本后,原本散沙一般的众学生渐渐放下对彼此的防备,开始倾向于合作策略。 黑长直少女也看了眼自己的道具栏,点头道:“我想这些用来对付那位实习老师已经绰绰有余了。” 祁小年:“……”在这个计划上他保持沉默。 “按照常理推测,过来值夜的npc老师有可能把钥匙放在两个地方,一是他自己身上,二是值班的门卫室内,所以我们重点从这两处地方下手好了。”黑长直少女分析说。 “可是…”有玩家发出质疑说,“虽然住宿守则上并没有提到偷窃相关规则,但万一我们偷窃钥匙的行为惹怒了npc,那不就麻烦了吗?” “对哦,感觉被发现了会很危险。” 黑长直少女笃定道:“放心好了,这个我可以解决,保证那位值夜老师一时半会发现不了钥匙被偷。” 她看了眼自己道具栏里唯一一个复制道具,胸有成竹道。 在很多玩家看来,这样的复制道具很鸡肋,因为它只能复制出物品的形态,但不能复制物品的功用,也就是说复制出来的物品没有实际用途。 但功能粗糙的复制道具用来应付眼下情况,已经绰绰有余了。 又有学生玩家提出疑问:“我们拿到钥匙后,要如何引开值班老师的注意力呢?毕竟离开宿舍楼必须要经过值班室。” “现在我们并不知道值班老师的工作安排和具体工作内容,是不是也不好制定计划?” “作为值夜老师,他肯定是要上到宿舍楼来巡视的,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潜到值班室开门,”黑长直少女顿了顿,若有所思道,“况且,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教职工们忌惮学生玩灵异游戏了,我想可以利用这一点绊住值班老师,这样可以争取到更多时间。” “对哦,只要其中一个宿舍假装玩灵异游戏,这位值夜老师肯定会上来阻止,到时候另外宿舍的人乘机溜去值班室开门就好了!”有玩家恍然道。 黑长直笑:“对吧,这么一想是不是还挺简单?” “对了,有谁不想参与这次行动,可以主动提出来哦,”黑长直的目光扫向众人,“我可不希望有人不情不愿跟着冒险。” 沉默迅速在学生中蔓延。 等了差不多十秒钟,有一位玩家畏畏缩缩举起了手:“抱歉,在局势尚未明朗的情况下,我还是希望用保守的方式过本。” 另一位玩家也学他举手道:“我也是……” 黑长直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都是个人选择嘛,那我们就根据行动计划换宿舍吧。” 这个副本虽然在规则上绝对压制学生玩家,但好在宿舍选择上相对自由,甚至不区分男女宿舍。 每间宿舍有三个床位,幸存下来的九人刚好分配到201、203、205三间宿舍,他们之间可以根据行动计划自由掉换宿舍。 最后,黑长直少女、祁小年、以及一位短发女生入住201,方便夜探校舍的行动。 这会儿祁究也没闲着,他在教职工宿舍区搜刮出了一大把废弃钥匙。 他别出心裁地给这些钥匙贴上手写标签,还随心所欲地编了名字:大门1、大门2、大门3、宿舍1、宿舍2、宿舍3、学生1、学生2…… 他故意给这些钥匙取了模棱两可的名字,最后,祁究将四处搜刮来的13把废弃钥匙分散放在身上各处。 因为寻常偷窃技能和相关道具只能瞄准一处目标,而且每次也只能窃取一样物品,所以一旦有学生试图盗取他的钥匙,会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他故意制造出防备学生偷窃钥匙的烟雾弹,实则已经想好藏宿舍楼钥匙最安全的地方。 祁究一边朝学生宿舍区走去,一边和系统开玩笑说:“系统老师,我这算是帮你消耗玩家道具,提高系统商城的道具购买量吗?” 【……】 【对此我表示十分感谢】系统总是这般机械又客气。 祁究笑:“别客气。” 待祁究抵达学生宿舍楼时,幸存的九位学生已经很配合地站成一排等待点名。 可当那位拥有盗窃技能的男生对眼前这位祁老师进行目标搜索后,整个人瞬间傻眼了,因为他搜索到这个npc教师身上总共有十三把钥匙,而且最丧心病狂的是,这位npc把十三把钥匙分别放在身上十三个口袋里! 男生压低声音对身旁的黑长直说明情况:“怎么办,我的盗窃技能在使用五次后就得进入冷却状态,根本不够窃取十三把钥匙……” 黑长直愣住,随即唇角抽了抽:“真是见鬼!” 她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警觉性这么高的npc。 “虽然这十三把钥匙上都贴了标签,但是…”男生神色更为难了,“这些标签上的备注实在太敷衍了,根本没办法通过标签判断哪把钥匙才能打开宿舍楼大门。” “怎么办,要不我先随便偷五把?”男生不知所措道。 黑长直眉头紧紧拧着:“不可以随便偷,你让我想想……” 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祁小年发出突兀的笑声,众人的视线瞬间转到他身上。 祁究作为老师,立刻出声提醒道:“这位同学请严肃点,现在并非可以开玩笑的场合。” 祁小年收起笑,抬起眼问道:“老师,我有个疑问想向您讨教。” 祁究很配合地皱了皱眉:“怎么了?你说。” 祁小年面露为难:“可以单独和您在走廊上谈谈吗?” 祁究点头:“可以。” 祁小年立刻给身旁的众学生玩家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 祁究装作一无所知,和祁小年走到宿舍楼走廊上,祁究非常配合地背对着宿舍里的学生玩家,方便他们在自己背后搞小动作商量对策。 “为什么这个npc身上会有十三把钥匙这么离谱?!” “大概是副本为了提高难度吧?因为学生大概率会去偷取值夜老师的道具。” “那现在怎么办?使用道具卡加上技能一次性从他身上偷取十三把钥匙吗?” “只有这个办法了,我的复制道具只剩下一个,只能一次性将十三把钥匙都复制了,否则这位老师发现有钥匙不见,就棘手了。” 简单的商量后,众学生已经确定了盗取方案。 他们朝正和值夜老师交谈的祁小年使了个眼色,祁小年越过祁究的肩膀,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祁究估摸留给他们的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背着一众学生,对祁小年笑道:“请问我还需要继续配合你的表演吗?” 祁小年微微一愣,但他心里多多少少知道,祁老师早已经看透他“双面间谍”的演绎了,于是礼貌地笑道:“我明白了,谢谢老师的解答。” “不用客气。”祁究示意让他回到宿舍里。 “同学们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各自的宿舍休息吧,记住,请务必遵守学校制定的住宿规则,晚上不要调皮,有什么事可以通过呼叫铃寻求我的帮助,我会一直守在门卫室直到天亮的,”点名完成后,祁究交代众学生道。 最后他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同学们晚安。” 在众学生的注视下,祁究朝宿舍楼大门旁的门卫室走去,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里已经被掉包的钥匙,唇角扬起有点调皮的笑。 进入学生宿舍楼后,祁究将实际看到的建筑格局和邮件附件里的地图进行了对比。 地图给得很精准,值夜老师所在的门卫室在宿舍楼之内,而所谓的安保室“小黑屋”却在距离宿舍楼不到五米处的地方。 《宿舍值夜注意事项》第四条提到—— 「一旦发现宿舍内的神龛红烛灯熄灭,请立刻将该宿舍的全体学生押入安保室小黑屋禁闭反思」 而将学生押入小黑屋必须先离开宿舍楼…… 祁究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小黑屋,陷入了沉思。 夜幕很快降临了。 潮湿浓稠的腐臭味重新弥漫着整座校园。 整栋宿舍楼只有201、203、205三间房住了学生,但所有宿舍里都透出了诡异的红色光点,那是安置在宿舍玄关处神龛的光亮。 祁究按照规定,每隔半小时巡楼一次。 令人不安的死寂笼罩整片宿舍区,三间有学生入住的宿舍暂时没有任何动静。 巡楼过程中祁究还注意到,如教导主任所言,宿舍楼内没有发现任何前届学生留下的遗物,整栋楼被收拾打扫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待祁究完成两次巡楼任务,刚回到门卫室凳子还没来得及坐热时,放在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叮铃铃——” 突兀的铃声打破死寂,值班室的座机连通了学生宿舍的呼叫铃。 按理说只有突发情况,学生才会按下呼叫铃。 终于来了呢。 祁究面不改色接起了电话,语气镇定道:“我在,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祁老师!205宿舍有人在玩笔仙游戏,我记得学校是禁止我们玩灵异游戏的,所以现在很害怕,请您快过来制止。”电话那端的学生演技并不高明,他的声音里完全没有恐惧的味道。 但祁究还是很敬业地演绎出了一位负责任老师的形象:“别害怕,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后,他火速赶往205宿舍。 “咚咚咚——” 在他屈指叩响了第三声后,宿舍房门就轻而易举从里侧打开了,一位女生不明所以地探出头:“祁老师?请问有什么事吗?” 祁究下意识朝宿舍内看去:“我接到有学生举报,在205宿舍内,有同学正在玩学校明令禁止的笔仙游戏。” 这位女生歪了歪脑袋,随即大大方方将宿舍门敞开:“咦,是吗?我不知道这个情况诶,要不老师亲自进来检查一下?” 女生说话时故意提高了音量,以方便201宿舍的学生听到这边的动静。 “为了安全起见,那就打扰了。”祁究躬身进入宿舍。 如他预料的那般,宿舍里三位学生都演绎出一脸茫然的样子,但他不得不按照巡夜守则上的要求,仔仔细细将205宿舍搜查了一遍。 整个过程祁究都表现得很耐心。 “刚才是谁按的呼叫铃?”一无所获的祁究开始询问宿舍里三位学生。 一个睡在下铺的学生突然低低“啊”了声:“抱歉啊祁老师,我刚才似乎是在梦游,所以不小心按下了呼叫按钮,一场误会。” 毕竟《学生住宿守则》上写的只是「如果一旦发现宿舍内有同学擅自玩灵异游戏、或举止行为异常,请立刻通过宿舍呼叫铃告知值班老师」,并没有说如果是误会按铃要遭受惩罚。 祁究脸上不见怒色,反而温柔耐心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没事就好。” 他心里估摸着,留给201宿舍学生们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呢。 学生们的计划按照预定的目标有序进行着。 205宿舍通过呼叫按钮吸引了值班老师的注意,201宿舍的三位学生立刻拿着十三把钥匙偷偷摸摸前往一楼值班室。 他们调虎离山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简直太顺利了。 可接下来,问题就出现了—— “奇怪,怎么会这样?十三把钥匙我都试了一遍,没有一把可以打开宿舍楼大门的。” “不应该啊…难道正确的钥匙不在值班老师身上?” “值班室里也没有,我搜索了一遍,一无所获。” “可钥匙这种东西,除了在值班老师身上和值班室内,我真想不到还会放在哪里。” 黑长直少女脸上难得露出挫败又焦急的神色,她迅速做出判断:“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试试使用开锁道具,看能不能把大门打开。” 她动作很快,话音落下的瞬间已经兑换好道具试图强行打开宿舍楼大门。 【很抱歉,该场景无法使用开锁道具,请您找到该场所的钥匙】系统发出提示音。 黑长直脸上的挫败之色越发浓重,整张脸瞬间沉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祁小年虽然面上表现得同样着急,但内心却十分冷静。 果然,那位合作伙伴是不会让他们轻易拿到钥匙的。 只不过对方下一步要怎么做呢?比起担心和焦急,此刻祁小年更多地是好奇。 他很期待那位祁老师有什么计划。 感官非常敏锐的祁小年还注意到,值班室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到底是什么呢? 他一时也没办法下定论,如果非要描述,这股味道让他想起鱼干罐头的腥味。 就在这时,值班室的呼叫铃再度响起,突如其来的“叮铃铃”声仿佛一枚投入死寂中的炸弹,紧绷的弦在一瞬间断裂,众人被吓得微微一颤—— “没时间了,那个值班老师已经在往回走,”尽管不甘心,也十分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错了,但黑长直少女很快冷静了下来,迅速做出判断,“我们赶紧撤退吧!” 这声呼叫铃是之前和205商量好的信号,一旦值班老师离开宿舍往回走,205的学生就再度按下呼叫铃通知他们撤离。 201宿舍的三人小心翼翼折回宿舍。 这次出来冒险的他们很幸运,一路上竟然真没遇到往值班室方向赶的祁老师,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往回走的过程遇到值班老师的概率非常大,为此黑长直甚至都想好了应对的理由和办法,没想到最后居然没用上…… 太诡异了。 直到三人重新折回201宿舍,当他们注意到宿舍的锁已经被人打开、宿舍门呈现虚掩的状态时,三人的动作瞬间顿住,他们困惑地看了彼此一眼,心脏开始不受控“突突”狂跳—— 怎么回事? 他们十分肯定,刚才出门的时候已经将门合拢了,为什么现在是虚掩的状态? 难道……?! 众人不蠢,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几乎在他们反应过来的瞬间,201宿舍的门被人从里向外推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址果冻小说网 第81章 流放一中(18) 两位毫不知情的学生玩家僵在宿舍门外,一时间她们都忘了呼吸。 已经猜到几分的祁小年微微一愣,他看着面露和善笑容的祁老师,选择静观其变。 令人神经紧绷的沉默在夜色里蔓延。 “老师,你怎么在这……”黑长直少女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位祁老师看了好一会儿,才堪堪问出声。 祁究动作自然地扶了扶眼镜,晦暗不明的光线中,他脸上的笑似乎更温和了。 祁究看了看时间:“同学们晚上好,我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呢,你们去哪了?” 他平静得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的语气,在此情此景下却让人格外不安。 祁小年很快反应过来,回答说:“刚才我们正准备入睡,但宿舍里突然发出很奇怪的声音,虽然校规上明确禁止封建迷信思想,但那声音实在太诡异了,我们很难不联想到鬼…非常害怕…情急之下就去门卫室找您帮忙。” 祁究:“如果宿舍内出现任何异常情况,可以通过呼叫铃告诉我。” 祁小年笃定说:“我们按了,可当时您可能在巡夜,门卫室没有反应,然后我们就更害怕了,没人敢独自待在宿舍,所以才冒险一起下去找您的……” “原来是这样啊,抱歉,刚才我去205宿舍巡查了,可能错过了你们的呼叫铃,”透过眼镜片,祁究将三位学生重新打量了一遍,继续温和地提醒说,“你们还记得《新生住宿守则》上是怎么规定的吗?” 祁小年很配合:“天黑后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宿舍楼,否则将给予退学警告。” 祁究点点头,不动声色继续说:“很好,那请你们把所有规则都背一遍,一个字都不允许漏掉哦。” 他作为宿舍值夜老师,手头上并没有《新生住宿守则》的具体内容,这对他制定合理的“放水”计划而言十分被动。 所以他就想到了这么个还算合理的方法,让学生玩家亲自将具体住宿规则告诉他。 黑长直少女:“……” 这老师看起来随和温柔,一张脸也好看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奇怪的是,对方不声不响地站在眼前,却能给人一种无法反抗的压迫感。 不知为何,此刻她面对这位斯文好看的祁老师,甚至比面对那位变态的叶老师更觉恐惧。 这种恐惧并非经过任何逻辑推断出来的,而是生物面对危险的本能直觉。 难道这位祁老师是类似boss般的存在吗?黑长直少女不自觉开始猜测…… 相比起来,祁小年就冷静许多,他按要求将《新生住宿守则》背了出来:“1.无论出于任何情况,请在天黑前回到宿舍区,并配合当晚值夜老师完成点名工作;2.天黑后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宿舍楼,否则将给予退学警告;3.学生不得损坏宿舍楼任何设施,杜绝任何不文明的暴力行为;4.如果一旦发现宿舍内有同学擅自玩灵异游戏、或举止行为异常,请立刻通过宿舍呼叫铃告知值班老师;” 祁小年故意把语速放得很慢,让对方听得仔细。 当听到第三条守则的时候,祁究的眉头轻轻拧起。 原来如此,所以学生才没办法通过暴力手段逃离宿舍楼,可这样一来…… 已经将宿舍区地图印在脑海里的祁究神色微凝,原本拧起的眉头也在瞬间舒展开—— 果然规则是有空子可钻的,他似乎找到最合理的“放水”理由了。 面对三位学生,祁究依旧表现得不露声色:“所以,你们知道自己违规了吗?” 黑长直终于反应过来:“老师,住宿规则上说的是不得擅自离开宿舍楼,我们确实没离开啊,应该不算违规吧?” 祁究故作思考状:“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不确定,你们有没有偷我的钥匙试图离开宿舍楼。” 黑长直和另外那位短发女生神色顿时一僵:“老师的钥匙不见了吗?” 她确信自己的复制道具不会让npc觉察出异样,但假如npc提出要搜身的话,还得想方设法将这十三把钥匙转移才行,否则就麻烦了…… 就在黑长直紧张地思考应对办法时,祁究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掏出纸和笔:“虽然你们没跑出宿舍楼,但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以后继续发生,我还是得给你们三位记个过。” 笔尖落在纸张上的沙沙声让众人顿时安下心。 没人知道祁究在纸上写下了什么内容。 之后祁究借着宿舍例行检查之名,潦草地将201宿舍看了一遍。 他也借这个机会,避开学生们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将刚写好的字条藏在祁小年一定可以找到的位置。 之后,祁究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遗憾模样,最后交代道:“记住,以后有什么异常直接按下呼叫铃,不要擅自离开自己宿舍,下不为例,再让我发现你们乱走,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说话间,他特意看了祁小年一眼。 祁小年立刻明白了过来。 “各位同学,晚安。” 交代完后,祁究就退出201宿舍,离开时还像模像样地给他们锁上了宿舍门。 祁究一离开,两位女生顿时松了口气。 祁小年则一刻也不耽搁,立刻将刚才祁老师搜索过的地方又查看了一遍。 很快,他在自己的规则手册里发现了两张字迹完全不同的纸条—— 「请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小年,那张字条是前届学生留下的遗物,待会你们尝试用它在宿舍里进行招魂游戏,说不定有惊喜」 祁小年恍然,原来刚才祁老师所谓的“记过”,是在给他留下线索纸条。 可这张字迹模糊扭曲、似乎用血迹写着「请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的字条是怎么回事?前届学生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信息?而这张字条又为什么落在了祁老师的手里? 虽然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不知不觉中,祁小年已经开始信任甚至有些依赖祁究,他立刻跟另外两位玩家提议说:“要不,我们试试招魂灵异游戏吧?” 他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另外两位女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可205宿舍的玩家已经试过了,根本没什么用。” “这次不一样,我找到了这个,”祁小年将血迹字条展示在舍友面前,“这似乎是前届学生留下的字条,有它作为‘信物’,说不定招魂仪式可以成功。” “我猜测校方害怕的,正是我们通过灵异游戏,将前届学生的怨灵给召唤出来。”祁小年分析说。 黑长直有些诧异地看向纸条:“你确定是前届学生的遗物吗?去哪弄来的?在此之前我找遍了宿舍楼,校方应该早有所防备,已经把前届学生的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了。” 祁小年反应很快,点头:“是我在医务室找到的线索,抱歉,之前因为个人原因,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他的理由很难引人怀疑,因为在学生玩家的认知里,医务室地图只有他一个人解锁了。 “那就试试吧,有了前届学生的遗物,说不定通过灵异游戏真能召唤出点什么。” 黑长直对此似乎有点经验,很快,她从系统里兑换出四支蜡烛。 蜡烛点燃后,她自己和另外两位室友拿着其中三支蜡烛,分别站在宿舍东南北三个角落,最后一根蜡烛被独自放在宿舍西侧的角落里,灼灼燃烧的蜡烛下压着那张用血迹字条。 “准备好了吗?我们开始吧。”黑长直发话。 此时宿舍内潮湿的暑气已消退了几分,在这个闷热的夜晚,点燃蜡烛的宿舍内竟然透出几分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宿舍没有窗户,门也被关得严严实实,按理说不应该有风,但各自手中的蜡烛火光却在微微晃动。 三人的影子被火光投在斑驳的墙上,影子随着火光摇曳变得时隐时现、飘忽不定,众人内心的安全感也随之摇摇欲坠。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使害怕,所谓的招魂游戏也要进行下去。 他们需要获得前届学生的死亡真相,更需要弄明白校方为什么这么害怕他们成功进行灵异游戏。 滴答。滴答。 宿舍内明明没有时钟,三人却分明听到类似钟表时间流动的声音。 滴答。 仔细听来,又像是水滴淌落地板的声音。 还有细微到令人不寒而栗的摩擦声。 突然,祁小年感觉身后一阵令人不适的寒意逼来。 接近着好像有谁拍了拍他的左肩膀,冷又轻,他的鸡皮疙瘩随之爬满全身,心脏也不受控地在腔子里砰砰狂跳。 紧接着,所有人手中的蜡烛在一瞬间灭了。 就连宿舍玄关处的神龛上的红烛灯也熄掉了,201宿舍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寂。 “究竟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这是……” 就在这时,祁小年的系统发出提示: 【尊敬的旅人,由于您找到了前届学生的遗物,并通过重要的仪式将其引动,根据您的身份立场和已知线索,系统更新了您的主线任务——】 【请您帮助死去的前届学生获得力量,从而加强前届学生怨灵的力量,帮助该校学生对付虎视眈眈的教职工】 【主线目标:找到可以增强前届学生怨灵力量的方法,弄清他们的死因,帮助他们向全体教职工复仇】 【目前主线进度:10】 【恭喜您激活了重要道具「死去学生的求救纸条」,开启支线任务:「让死去的学生获得安息」】 【目前支线任务进度:0】 祁小年瞬间愣住,原来,那位祁老师所预测的学生方的庇护神,竟然是已经死去的前届学生的怨灵…… 而且学生玩家的主线任务是帮助前届学生怨灵向全体教职工复仇! 这几乎坐实教职工和学生是对立立场的猜测…… 祁小年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办?自己和祁老师的合作关系要怎么办?对方是不是早就预测到这一步,祁老师究竟是怎么考虑的? 就在这时,宿舍走廊上再次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门锁转动的“咔哒”声。 很快,门被推开了。 黑暗中,宿舍众人不约而同朝大门处看去—— “看来三位同学很调皮呢,那我不得不有请你们换个地方过夜了。” 祁老师站在敞开的宿舍门外,走廊上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入宿舍里。 因为逆着光的缘故,祁小年看不清此刻祁究的表情。 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捎带着笑意。 “请同学们配合,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祁老师语气依旧温和,而他的手里已经拿了三副手铐。 一瞬间,祁小年终于明白了对方今晚这般安排的目的—— 第82章 流放一中(19) 令人紧张的沉默迅速蔓延。 两位女生惊疑不定地看着祁究手里的镣铐,两人面色微变,没敢轻易做出下一步举动。 祁小年率先上前一步,他很配合地抬起双手:“祁老师,抱歉刚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吵到您休息了。” 彼此短暂地交换视线后,另外两位女玩家也决定暂时配合“投降”。 祁究毫不客气地为众人戴上镣铐,抿了抿唇说:“哦,看来你们的认错态度还不错。” “不过既然今晚是我当班,自然是要为你们的行为负责的呢,谁让现在的学生都不省心呢。”他的语气非常轻松自然,仿佛是来学生宿舍聊天的。 “现在到底是要怎样……”短发女生睁大眼睛不安地看向祁究,语气有些迟疑。 祁究淡淡扬起唇角:“放心,作为老师我是不会让自己的学生戴着这鬼玩意儿过夜的,等到了地方,我会给你们解开。” “你要把我们送去哪?”黑长直少女忙追问。 从她们不安的神色来看,显然没人愿意相信祁究的“鬼话”。 祁小年除外。 祁究有些懒散地扫了众人一眼,语调淡定:“别着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众人:“……” “既然你们宿舍的神龛烛灯灭了,说明这里已经不安全,我会把你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祁究故意在「不安全」上加重了语调。 “走吧。”说着,祁究拉开了宿舍的门,对着惊疑不定的学生们做了个请的姿态。 他知道此刻另外两间房的学生一定用耳朵贴着墙,在仔细听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不然剩下的学生下半夜就要疯了。 在规则限制下,被押送下楼的学生并没有任何反抗行为。 很快,祁究领着201宿舍的三位学生来到了宿舍楼大门旁。 “稍等,我开个门。” 祁究动作自然地从兜里掏出宿舍楼大门钥匙,就在这一瞬间,短发女生和黑长直少女迅速交换眼神,她们盯着祁究的举动,登时紧张得脸色发白,额角直冒冷汗。 很糟糕的状况,一旦这位值夜npc发现自己的钥匙被调换过,那他们岂不是当场坐实了偷窃的罪名…… 要完…… 两位女生视线僵直,她们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心脏也在胸腔里不受控地狂跳。 祁究似乎觉察到了两人的视线,他似乎觉得此刻的紧张度不够,甚至故意将手上动作放慢了几分,一副懒散悠哉的模样轻轻转动钥匙—— 随着“咔哒”一声响,宿舍楼门锁竟然奇迹般弹开了! 两位女生:“……?!”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大费周章从对方身上窃取的十三把钥匙都是错的吗?真正的钥匙还好端端放在npc身上? 危机解除。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两位女生的脸色更苍白了。 整件事简直离谱又气人,对方轻而易举开门的样子将他们费尽心思的计划衬托得异常滑稽。 宿舍楼大门竟然就如此轻易在眼前敞开了…… 祁究推开大门,将他们带到距离宿舍楼约莫五米处的“小黑屋”里。 “进去吧,”祁究合上小黑屋的门,让三位学生乖乖站成一排,透过镜片,这双灰绿色的眼睛将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最后明知故问道,“你们是怎么把神龛的灯弄灭的?” 祁究明明没有做出任何威胁的举动,但他的视线却让学生们觉出一种没来由的压迫感。 似乎这位神色温和平静的老师,此刻正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们。 这种压迫感并非来自对邪恶的恐惧,而是生物对于绝对强者本能的臣服。 此时此刻,就连在校长面前毫不露怯的黑长直少女都不得不避开祁究的视线,她做出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老师,大晚上的,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龛是自己熄灭的。” 祁究扬了扬眉:“据我所知,神龛上的烛火是不会自己熄灭的,除非……” 他顿了顿,而后微不可察地弯起唇角,“有人故意玩灵异游戏召唤出了什么。” 黑长直少女直截了当问:“所以,老师想要拿我们怎么办?” 祁究收起了笑,正色道:“《教职工宿舍值夜守则》第四条有规定「一旦发现宿舍内的神龛红烛灯熄灭,请立刻将该宿舍的全体学生押入安保室小黑屋禁闭反思,必要时可对该宿舍学生进行搜身、逼供等暴力手段,严防该现象在学生中蔓延」,你们觉得呢?”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他的目的,就是故意将教职工方的相关守则一字不落念给三位学生听,反应敏锐如祁小年,很快就明白了祁究的用意。 教职工方害怕学生将神龛烛火弄灭,反过来推测…弄灭神龛是学生方获得进展的重要突破口! 但剩下两位学生似乎没明白祁老师的用意。 没关系。 “惩罚从谁开始比较好呢?”祁究推了推眼镜看向众人,他像一个患有选择困难症的小变态,似乎真的开始纠结了起来。 不明真相的学生瞬间绷紧肩膀,下意识避免接触祁老师的视线。 最后,祁究的目光锁定在短发女生身上。 因为他发现短发女生的手里藏着刚兑换出来的匕首。 毫无疑问,匕首正对着自己。 “这位同学,宿舍区是不允许出现管制刀具的,”祁究微眯起眼睛,面上不见半分愤怒和慌张,“不要惹事,不划算。” 他轻声提醒,已经绕到了女生身后。 站在短发女生旁的黑长直少女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她正准备劝对方不要冲动伤害npc,却突然听到“咔哒”一声响—— 锁在短发女生手腕上的镣铐瞬间松开了,紧接着是镣铐坠地的声音。 两位女生登时惊呆了。 怎么回事?难道这位祁老师…… 短发女生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究,祁究却不甚在意地继续解开另一位学生手上的镣铐,顺便看了眼三人中神色最平静的祁小年:“请稍等,女士优先。” 祁小年:“……”为什么这个家伙的戏比自己还要多。 在另外两位玩家震惊的注视下,终于轮到祁小年了。 “这位同学,请背诵《学生住宿守则》第三条内容。”祁究突然要求祁小年道。 祁小年怔了怔,随即按照对方的要求背诵道:“学生不得损坏宿舍楼任何设施,杜绝任何不文明的暴力行为(比如砸墙、撬窗、损毁门锁等),否则给予退学警告。” 随着手铐松开“咔哒”一声响,祁究满意地点头:“仔细记住了,不得损坏宿舍楼内任何设施。” 他在「宿舍楼内」四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接着他又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句,“真羡慕在教学楼巡夜的叶老师啊,他只需要摸摸鱼,看看有没有违规的学生出没就好了,不像我在宿舍值夜要管这么多学生,真费神……” 在获取《学生住宿守则》、并在宿舍区踩点完成后,祁究早在心里做好了“放水”计划。 《教职工值夜守则》明确规定:「天黑后一旦有学生擅自离开宿舍楼,则被视作严重失职事故,将给予该晚值夜老师严重处分;」 这条规则看似一点放水的可能性都没有,可一旦联系守则第四条规定,再结合所谓安保室“小黑屋”的实际地理位置,就发现看似严密的《教职工值夜守则》实际上是有空子可钻的。 因为条例上明确规定,值夜老师要将神龛熄灭的宿舍的学生带到“小黑屋”禁闭,而所谓的“小黑屋”其实不在宿舍楼范围内,这样就完美规避了「学生不能擅自离开宿舍楼」的规定,作为值班老师的祁究只是在按规章制度办事,也不会因此收到惩罚。 再结合学生方的守则,既然“小黑屋”在宿舍楼之外,那学生们在“小黑屋”里搞破坏就不算违规了。 这就是祁究再度让祁小年背诵《学生住宿守则》第三条内容的原因,就是为了提醒他:你们现在身处的小黑屋并不在宿舍楼范围内,请大胆利用暴力手段潜逃吧! 虽然不是所有学生都能明白他的用意,但他的合作伙伴祁小年看出来就行。 “那就这样吧,各位同学好好在这里过夜,我希望天亮时还能看到你们,”祁究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他朝目瞪口呆的众人挥手致意,“晚安,注意安全。”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小黑屋。 一时间,安静和黑暗笼罩而来。 两位玩家有些懵了,她们一时看不懂祁老师的目的和用意。 祁小年已经开始加快动作打开自己的道具栏:“终于到我们使用暴力的时候了。” 短发女生尚未反应过来,愣愣道:“什么?” 黑长直少女反应稍快些,半秒后她低低地“草”了一声,随即语速飞快分析说:“这间禁闭室不在宿舍楼范围内,我们现在可以通过「不文明的暴力行为」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短发女生恍然:“诶诶对哦,没想阴差阳错居然就这么躲过了规则…那位祁老师知道真相不得气死。” 祁小年:“……” 你所谓的阴差阳错就是那位祁老师费尽心思放的水啊…… 黑长直少女此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对此没有发表言论,继续冷静地分析说:“待会我们直接前往教学楼吧,毕竟今晚有教职工值守的地方,就是宿舍和教学楼,我想那里既然安排了人,肯定有什么重要线索。” “嗯,我们这就动手吧。” 在值班室打瞌睡的祁究突然听到一声砸碎玻璃的响动,似乎是从不远处的小黑屋传来的。 祁究动了动耳朵,随后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他神色悠哉地拿出剩下的半罐小鱼干,准备犒劳帮他藏钥匙的猫猫:“今天谢谢你,小灰。” 闻到小鱼干喂的猫猫蹭地跳了出来,它犹豫了半秒,先去祁究的怀里撒了个娇,才埋头吃心爱的小鱼干。 祁究亲昵地亲了亲它软乎乎的脑袋,随即再次走向已经人去楼空的201号宿舍。 他很清楚,祁小年是个靠谱的合作伙伴,同样给他留了线索。 201宿舍内的三位同学今晚一定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祁究翻开祁小年放在床头的《新生入学守则》,在自己留下的字条背后,他发现祁小年留下了新的字迹—— 「我们已经找到了学生势力方的庇护神,并且开启了相关主线」 「——找到可以增强前届学生怨灵力量的方法,弄清他们的死因,帮助他们向全体教职工复仇」 「祁老师,请注意安全」 第83章 流放一中(20) 即将天亮的时候,正偷偷摸鱼补觉的祁究被宿舍楼外的响动惊醒。 祁究透过门卫室的窗户朝外看去,黎明的天光里,有三位学生动作娴熟地翻窗重新回到小黑屋。 就好像那些夜晚偷偷溜出学校过夜的学生。 祁究伸了个懒腰,随后不紧不慢地从门卫室躺椅上站起身。 他摸出钥匙打开宿舍大楼门锁,一边活动睡僵的脖子,一边朝小黑屋走去,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咚咚咚。” 祁究礼貌地立在小黑屋门边,抬手轻声叩门。 等候的同时他动了动鼻子,即使隔着铁门,对人类血液敏感的他,仍能闻到从门缝里透出来的血腥味。 ——是属于人类的血腥味。 屋里的人并未让他等太久,约莫半分钟,屋内短暂的骚动静止后,门从里侧被拉开了。 来开门的是那位黑长直少女,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眼底一片明显的乌青,白色校服上溅满没来得及收拾的红色痕迹。 “早上好,同学们,”祁究迎着天光,照例露出和善的笑,“看来昨天晚上大家都没休息好呢。” 黑长直不响,借着黎明的光线,她重新将这位祁老师打量了一遍。 此刻她眼里的警惕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不解。 经过昨晚祁老师一顿操作和暗示,此时她有些弄不明白祁老师的立场究竟是什么了。 很明显,过于巧合的巧合,往往是人为精心安排的结果。 祁究不以为意,他越过黑长直的肩膀,注意到屋里剩下的两人身上同样布满斑驳血渍。 “老师早上好。”虽然看上去很疲惫,但祁小年还是可以瞬间入戏。 而站在祁小年身边的短发少女眼神里依旧充满警惕。 祁究脸上笑容不减:“小黑屋的禁闭时间结束了,我建议大家尽快回宿舍洗个澡,将身上的污渍冲洗干净,无论昨晚发生了什么,今天是入学第二天,希望同学们可以用整洁良好的仪容仪表迎接新的学习生活。” 就在这时,广播声响彻整座校园—— 「全体同学和教职工请注意!由于昨晚突发紧急状况,校方决定取消今早的晨课安排,请各位在7点20分准时抵达学校礼堂,参加昨晚不幸遇难的老师的葬礼」 小黑屋内三位浑身血迹的学生玩家彼此交换了视线,他们似乎并不感到震惊。 祁究则轻轻“啧”了一声:“看来昨晚很激烈呢。” 他看了眼时间,此刻已经6点55了:“同学们赶紧去洗漱换衣服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黑长直少女拽了拽短发女生的胳膊:“我们去203和205蹭个浴室吧。” 短发女生疑惑:“诶,为什么?” “将201的浴室留给祁小年,我猜他和这位老师有话要说,”黑长直渐渐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经过祁究身边时,她压低声音说了句,“昨晚谢谢了。” 祁究笑:“不用客气。” 201宿舍内,已经迅速收拾好自己的祁小年将昨晚的情况告知祁究。 “通过你留下的那张求救纸条,我解锁了学生阵营相关支线、并释放了被压制在教学楼区域的怨灵,他生前同样是就读于流放一中的学生。” “《新生入学守则》上虽然明确规定作为学生不能伤害老师,但只要启动相关支线任务,并同意将自己的身体“借”给怨灵,就能借助它们的力量杀死在教学楼巡夜的老师而不受校规惩罚。”祁小年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祁究。 “原来是这样。” 祁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作为学生阵营的庇护神,教学楼的怨灵需要通过借用学生玩家的身体,向身在此处的教职工复仇,而学生玩家也能通过被恶灵附体,规避掉校规的约束,以此干掉对立阵营的校方。” “是的,经过昨晚的探索和测试,我认为学生玩家和怨灵力量二者缺一不可,”祁小年说,“不过昨晚教学楼处有两位巡夜老师,我们通过怨灵干掉了其中一个。” “昨晚怨灵的影响范围只局限在教学楼处吗?”祁究确认道。 祁小年稍犹豫了片刻,点头:“是的,所以才让那位叶老师顺利跑掉了。” 已经全然进入分析状态的祁究又问:“干掉那位巡夜老师之后,学生阵营方的力量得到了增强,对吧?” 祁小年这会儿却沉默了下来,半晌,他才有些为难地开口说:“祁老师,我昨晚给你留了字条了。” 祁究拿出对方留下的字条:“我看到了。” “所以…”祁小年眼神闪烁,“现在你已经知道学生玩家的立场和主线任务了。” 祁究微微一愣,旋即了然笑道:“谢谢你信任我们的合作,之前我虽然有所猜测,但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了。” “……”祁小年不解地看着对方,随后他咬了咬嘴唇,有些艰难地开口说:“所以,祁老师,我们要完成主线任务,势必会杀了作为校方教职工的你。” “我知道,”祁究依旧是那副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对方说要杀的人不是他自己。 他定定地看向祁小年,用一种玩笑般的口吻说:“所以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祁小年瞬间怔住。 “祁老师,这样我更不明白了,你之所以跟我合作,不就是为了弄明白学生方的庇护势力吗?现在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你也清楚我们这边需要杀掉你们,我其实不明白我们继续合作下去的动力和意义。”祁小年直截了当发出质疑。 祁究:“代表死亡的荣誉墙上挂着的都是教职工阵营胜利的结果,然后他们全都死在了副本里,之前我也提到过,教职工阵营取胜不是正确的副本通关途径,反过来,学生阵营获胜不会被记录在荣誉墙上,是不是从侧面说明,那些获胜的学生阵营,最后真正通关了副本?” 祁小年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祁究继续说:“所以我们现在的合作意义和动力,在于真正通关副本。” “可这样一来,抽到教职工身份卡的玩家,不就相当于必死吗…?”祁小年的脸色苍白了几分,眼中困惑之色更浓了。 祁究耸耸肩:“没办法,有时候人的运气就是这么差,又或者说,是副本故意如此安排的…” 副本安排必死的玩家身份卡,又主动废弃了部分剧情线。 虽然这两件事看似无关,但祁究预感它们之间存在某种内在联系。 祁小年重新看向祁究:“那么你……” 祁究笑:“我说过,我已经做好被杀的准备了。” “什么…!”祁小年瞬间睁大了眼睛。 祁究微微垂下眼睫,脸上闪过似有若无的笑意:“但需要由我自己来决定,最后‘凶手’的人选。” 说到这个地步,祁究终于重新获得了祁小年的信任,对方继续给他同步信息:“你猜得没错,在教学楼杀死那位巡夜老师后,学生阵营的力量增强了,怨灵势力解锁了教学楼以外的地图。” 祁究很快反应过来:“所以今晚能杀死教职工的地方,不仅仅是教学楼了。” 祁小年点头:“但具体解锁了哪里,还需要我们继续深入探索。” “对了,昨晚被怨灵附体获得战力的玩家,是不是那位个子高的女生?”祁究问。 他指的,正是黑长直少女。 祁小年:“是她。” 祁究点头:“我有个猜测,校方千方百计阻挠学生和复仇的怨灵接触,除了宵禁和禁止灵异游戏外,还动了别的手脚。” “比如那些没有使用道具,真正被校徽烙印在皮肤上的玩家,还有吃了学生肉的玩家,可能都失去了被附体的条件,当然这些都还是我的猜测。” 祁究认为,既然校方强制新生烙下校徽和食用同类的肉,一定是有其用意的。 而这两种行为同样象征了对学生阵营的“背叛”。 既然选择了背叛,就失去了获得力量的资格。 “所以接下来,学生阵营的各位要尽量避免类似‘背叛’的情况出现。”祁究提醒说。 这就意味着,学生阵营里还未被判定为“背叛”的玩家,接下来要尽可能团结起来,避免可附体人数继续减少。 “我明白了,”祁小年犹豫了片刻,最后到底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祁老师,我可以知道你说的那位…被选中的杀你的人…是谁吗?” 祁究笑,有些调皮地说:“我不想剧透。” 祁小年:“……” 没有比这座阴森的大礼堂更适合举办葬礼的场所了。 明明没有风,灼灼燃烧的烛火却兀自摇曳,那位巡夜老师的遗体被闪烁烛火包围其中。 与其说是遗体,不如说是一坨已经碎得分不清肢体脏器的肉块。 被教学楼怨灵复仇的教职工,死状和违规的学生一样惨烈。 但葬礼上的遗体同样印证了祁究的猜测:死去的教职工是不会成为食堂食材的,因为只有新生食用了同类的肉,才能完成对本阵营的“背叛”。 而教职工并非同类。 葬礼上,叶老师凑了过来:“祁老师,早啊。” 祁究将葬礼上哀悼同胞的虔诚和伤痛演得逼真:“早。” “祁老师,你有没有觉得,昨晚真是太奇怪了呢,”叶老师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有学生出现在了教学楼区域,所以才发生了这样的悲剧,但我记得,学校夜晚是实行宵禁的,学生不能离开宿舍楼,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番话对于昨晚在宿舍值夜的祁究来说,针对性未免太强了。 祁究装傻充愣:“是挺奇怪的,昨晚宿舍楼的大门钥匙一直在我身上,学生是没办法离开宿舍楼的。” 叶老师笑:“学生这种讨厌的生物,可是非常狡猾的,祁老师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如果他们真的有机可乘,我可是会被校规惩罚的,但叶老师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祁究不动声色道,“所以才说太奇怪了嘛。” 叶老师的笑凝了半秒,最后他眯起眼睛:“祁老师说得也是,毕竟我们同样作为教职工,我遭遇危险对您也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祁究点头:“是这样。” 就在这时,今天同样身着黑色制服的校长出现在烛火摇曳的碎肉旁,他用一种既沉痛又激昂的语气,对昨晚因公殉职的老师表示哀悼。 “在这个悲伤的时刻,我决定,全体新生应该用一种特别的仪式,来悼念这位敬业又可怜的老师。” 校长眼睛骨碌碌地看向众人,嘴里发出不合时宜的笑。 当听清所谓的「特别悼念仪式」后,所有学生玩家脸上血色顿失—— 第84章 流放一中(21) 校长慷慨地继续演说,灼灼燃烧的蜡烛将他脸上病态的狂热照得分明:“这位老师生前最喜爱自己的学生,同样热衷于自己的教学事业,所以校方决定,将一名学生以特殊的方式送到他身边,永远陪伴其左右,满足他永为人师的理想信念!” 一时间,无法名状的诡异感将所有声息吞噬,正在举办葬礼的礼堂陷入令人不安的沉默。 所有人都隐约猜到了所谓「特殊的方式」是什么含义,但此时此刻没人愿意主动去确认。 因为沉默只会让人不安,但真相肯定令人窒息。 校长的视线扫向脸色难看的众学生,唇角的笑容越发夸张:“请问,同学们对此有何疑问吗?” 短暂的沉默后,黑长直少女终于举手:“校长,您指的「特殊方式」,是需要我们其中一人为死去的老师殉葬吗?” “这位同学,你理解得很准确,”火光下,校长眼睛里的热情同样灼灼燃烧,他朝叶老师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态,“具体仪式规则,由叶老师向同学们说明。” 叶老师在众人恐惧的注视中走上舞台,虽然他脸上并没有校长那般夸张到令人反胃的狂热,但他半眯起眼睛满脸愉悦的神情,同样令人感到不适。 “同学们早上好,在这个令人悲伤的时刻,校方策划了一个民主且公平的悼念仪式,我们需要一位同学为死去的老师殉葬,至于这位同学的人选嘛…”他站在舞台上看向众人,一双眼睛眯得只剩细细的线,“将由全体同学投票选出。” 叶老师话音落下,舞台下一片哗然。 “投票必须在一分钟内完成,假如有人故意捣乱干扰投票过程、或是有人在时限内没投出选票的话,最后校方只能随机殉葬两位学生了,”叶老师故意做出遗憾且愉悦的表情,“所以请同学们积极配合、踊跃参与哦。” 说着他拿出一叠早准备好的便签纸和水性笔,将其一一分发给幸存的九位学生:“请在一分钟内写上你们内心认可的同学名字,然后将写好姓名的纸张投入这个箱子里,这是属于你们的选票。” 叶老师指了指摆放在尸体碎肉旁、已经被血水浸染得斑驳的纸箱,向众人说明道。 “请不要投空票,也不要乱写不属于学生、或是已经过世的学生的名字,弃权等同于未完成投票哦,这种情况同样要随机殉葬两位同学呢。”叶老师提醒了一句。 众学生玩家真真实实吓到了,才刚摸清副本剧情线索、确定这是个需要玩家们合作、互相信任通关的副本,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戏。 恐惧笼罩之下,猜忌开始蔓延,众学生玩家的视线开始闪烁不定。 黑长直少女又举手了:“请问叶老师,如果出现平票的情况,要怎么算?” 叶老师歪着脑袋略略思考了一番:“这个嘛……在我带过的学生里,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呢。” 黑长直少女坚持道:“那如果真的出现了呢?我认为这样的概率还是很大的,校方不会没做相关预案吧?” 叶老师笑:“当然不会,校方自然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做了最全的方案,我刚才只是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发表自己的看法而已,请这位同学不要担心。” “如果真的出现平票的奇迹,那么…”叶老师故意顿了顿,“死去的老师将会为你们的团结感到欣慰和欢喜,因此将不会有同学被殉葬。” 众人顿时愣住,刚才黑长直少女发出疑问,几乎没人对此抱有希望,只是认为她在做无谓的挣扎。 但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众学生玩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有这种好事吗? 因为答案过于轻易,黑长直少女有些质疑,再次确认道:“真的吗?只要平票待会就不会有学生被杀死殉葬?” 叶老师转向校长:“如果你们不信,校长可以为这个规则做担保。” 身旁的校长发出咯咯咯的笑:“当然是真的,只要平票,校方就会取消这个特殊的仪式。” 舞台下众人登时议论纷纷—— “那我们都写下自己的名字不就好了?这样铁定平票。” “对啊,这样完全没有难度嘛。” “还好多嘴问了一句,否则就麻烦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没这么简单诶……” “不要想得这么复杂,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眼下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大家要信任彼此,在选票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这样才能保证平票。” “同学们安静一下,我补充一下注意事项,”叶老师继续说,“投票过程中有一点你们要注意,那就是不能互相看对方的纸条,明白吗?” “偷看一律被视作违规哦。” 「特殊悼念仪式」的选票规则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但祁究直觉这件事不太对劲—— 学校别的规则明明都有相关纸质印刷小册子,为什么独独「特殊悼念仪式」没有? 为什么规则是由叶老师口头告知的,这样的规则真的能在副本里生效吗?叶老师口述的规则有多少可信度?学生们要如何辨别其中真假? 但当下时间紧急,学生玩家并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怀疑和思考,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寻找获得生存机会的最优解。 随着“滴答”一声响,校长在舞台上举起一块表—— “倒计时正式开始,请同学们尽快完成选票!” 虽然已经将计划商量妥当,但当「选举仪式」正式开始、倒计时的滴答声回响在烛光摇曳的大礼堂时,众人握着纸笔的手都在不自觉用力,他们的手心早被冷汗弄潮。 虽然叶老师明确说过不可以偷看别人的纸条,而且给他们安排的位置距离也不可能看到,但仍有好几位学生仍旧下意识朝同伴投去视线。 笔尖落在纸张上的沙沙声令人窒息。 祁究不确定有没有学生玩家用了「窥视」相关道具,但如果按照校方给出的规则,他们足够信任彼此的话,其实在完全不需要道具的情况下,所有学生玩家也能轻松过关。 但祁究也清楚,这种完全依靠陌生人间所谓的“信任”作为保障、将自己的姓名写在「死亡选票」的瞬间,比任何抉择都要煎熬。 毕竟“信任”本身是很可贵的东西,但同时又是最难保证的东西。 一分钟转瞬即逝。 “时间到了,请同学们稍等片刻,待会我来统计选票。” 叶老师主动拿起纸箱走下舞台,虽然众学生脸上明摆着不情不愿,手上动作也迟疑不决,但最后都不得不将写了自己名字的纸条投到纸箱里。 祁究注意到,其中有一位学生神色异常恍惚呆滞,似乎因为过于紧张和恐惧,导致愉悦值大幅度下降呈现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祁究有一点印象,这是昨晚入住203宿舍的男生,名字好像叫做宋北驰。 他印象里这位男生在被烙印“校徽”后,当时表现得特别痛苦,大概率是没有使用相关道具规避伤害。 祁究很快觉察到不对劲,精神不稳定玩家往往是计划中的变数,于是他忙说:“我怀疑有同学出现精神和行为异常的情况,现在申请带其去医务室进行全面检查。” 但这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校长驳回了他的申请:“祁老师不要着急,经过昨晚的新生适应期,相信我们的同学不再这般脆弱了,检查的事可以等唱票结束再考虑。” 祁究眉头微皱,看来随着双方阵营力量的变化,各自的规则优先级已经发生了变化。 “感谢同学们的配合,接下来我来统计大家的选票。” 叶老师语调微微上扬,似乎十分期待且享受整个过程,他从纸箱里逐一将选票掏出来,开始唱票—— “徐佳梧,一票;宋北驰,一票;贺沉凉,一票;许南鹿,一票……”当拿到第五张选票的时候,叶老师突然顿了顿,旋即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出现了呢,同样的名字。” “怎么会……?!” 台下众人皆是一惊,前面被念到过名字的四人脸色尤为难看。 叶老师拿着这张写了重复名字的选票,故意没立刻开口,他用愉悦到令人反胃的视线看向台下紧张的众人:“宋北驰,两……” 叶老师话音未落,台下就暴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叫—— “我就知道!你肯定偷偷写了我的名字!” 那位名叫宋北驰的男生手上拿着不知何时从系统兑换的菜刀,毫不留情地朝身侧另一位男生的颈脖处砍去! 情况过于突然,那位男生刚才专注于听台上唱票,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生,他甚至没来得及表现出惊讶和恐惧,宋北驰的菜刀已经挥舞着切开他的脖子——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男生头颅抛向空中又坠落在地。 直到头颅已经彻底和身体分了家,男生的脸上才后知后觉露出惊恐的表情,可这颗在众人脚边滚过的脑袋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 “咕噜咕噜——” 礼堂的地面不太平整,这颗脑袋朝舞台的方向骨碌碌滚动,最后被教导主任像对待皮球般一脚踩住。 摇曳的烛火下,众学生看得清清楚楚,在教导主任的皮鞋之下,惊恐到扭曲的神情永远凝固在这颗头颅上。 被砍下头颅的尸体僵直立于原地,血水顷刻如喷泉般喷射而出,在葬礼现场仿佛一场红色雨雾。 “哈哈…哈哈哈…肯定是你写了我的名字…我就猜到一定会这样…哈哈…你死了就有人陪葬了…哈哈哈…我不会被拿去殉葬了…” 手持菜刀的宋北驰露出崩坏的狂笑,他的视线被血水糊住,目之所及一片猩红,荒诞且艳丽。 他疯了般的笑声在这场血腥的葬礼上回响,突兀得甚至有些合理。 可下一秒,他癫狂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整个人仿佛掉了线的木偶般摔倒在地,瞬间没了声息。 惊疑不定的众玩家很快明白过来,宋北驰是因为愉悦值跌落0点,被系统宣判精神死亡彻底抹除了。 礼堂被血腥的死寂笼罩。 直到舞台上的叶老师突然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啊呀呀,刚才我念错了,字条上写的名字是「秦晔」,不是「宋北驰」,不好意思啊,是老师太粗心了。” 秦晔,正是那位被削掉脑袋的男生的名字。 此刻他的头颅正被教导主任踩在皮鞋下,教导主任笑道:“同学们稍安勿躁,刚才只是小小的插曲,既然叶老师及时发现了错误,那我们继续唱票吧。” 第85章 流放一中(22) 叶老师还在念已经失去了意义的选票,过来收拾现场的工作人员已经把死去的两位学生尸体抬了出去。 教导主任将踩在脚下的头颅踹了过去:“还有这个,别忘了收拾。” 说着,他还在地砖上蹭了蹭鞋底,试图将凝固的血块蹭掉。 头颅在地砖上滚动的咕噜声截然而止,工作人员将这颗因为过于恐惧而五官扭曲的头颅收进白色袋子里。 白色布袋染上猩红色泽,这场荒诞的闹剧也至此画上句号。 整个礼堂内顿时鸦雀无声,学生玩家们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九张选票念完了,选票上的名字无一重复。 也就是说,所有学生玩家都遵守了事先的约定,在选票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啊呀,这可真是奇迹呢,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平票的情况,”这位叶老师脸上的表情越发愉悦,他用笑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看向众人,“可惜了,要不是因为我的失误,你们这届学生就创造了奇迹。” 众学生的脸色十分难看,其中几个玩家拽紧拳头指节泛白,因为在极力忍耐随时可能爆发的情绪,他们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毕竟,迟来的希望往往比彻头彻尾的绝望更绝望。 叶老师将选票箱搁回原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选出殉葬者的必要了,同学们今天的表现十分出色,我感到既遗憾又欣慰。” 众玩家愤愤不平地看向舞台上,实在太不公平了。 他们明明已经信任了彼此,最后却因为叶老师狡猾的“错误”失去了同伴。 虽然所谓的同伴也只是随机分到同阵营的陌生人,但这种被玩弄的感觉让人十分不甘。 叶老师从台上下来的时候,经过祁究身边时还饶有兴味地说了一句:“祁老师,看到了吗?他人即地狱。” 祁究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响。 对于作为教职工阵营的叶老师而言,他的任务是通过学生的死亡献祭邪神,但老师不能亲自动手伤害学生,寻常玩家的策略是利用规则漏洞制造陷阱,将敌对阵营成员置于死地,但叶老师却利用对方人性的弱点,设计了这一出令人绝望的戏码。 老师不能伤害学生,但学生可以自相残杀。 对于叶老师这样的玩家而言,利用学生杀害学生是“一举两得”的做法。 而且比起达成副本目的,叶老师本人更享受其中。 毫无疑问,这位叶老师深谙人心操纵之道,那位名叫宋北驰的玩家在愉悦值极低的情况下,轻易就被他操纵杀死了无辜的队友。 现在的祁究甚至开始怀疑,所谓的「特别的悼念仪式」可能本身就是叶老师编出来的临时计划,并不存在于副本机制中,这样就能很好解释了这个仪式为什么没有纸质版规则书。 所以就算学生玩家们无法将信任贯彻到底,出现了重复的选票,也不会触发类似「爆头」的惩罚机制。 叶老师只是利用人性中最脆弱的部分,来完成他的杀戮美学,顺便达成副本的任务。 就在这时,系统更新了任务进度—— 【由于与您同阵营的玩家完成了「学生自相残杀」计划,无头神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充沛能量】 【无头神像能量补全进度:60】 【系统检测到教职工阵营主线已更新——】 【请教职工玩家注意,一旦无头神的能量补全度达到100,被禁锢的无头神将获得释放】 【无头神一旦释放,学生阵营玩家将被全部宣告死亡】 【彩蛋预告:无头神彻底解放将为教职工阵营带来巨大的惊喜】 【敬请期待】 祁究下意识看向礼堂角落供奉的无头神像,果然,全程目睹了葬礼上学生自相残杀的无头神像长出了半个脑袋。 这半颗脑袋扭曲到丑陋。 “叶老师,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祁究突然问道,“学校本身没有这个仪式的规则吧?是你设计的吗?” 叶老师得意地扬起笑容,耸耸肩算是默认:“很有意思的游戏对不对?” “人类的信任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你看,就算奇迹真的发生,对信奉信任的人而言,此时此刻他们等来的只有绝望,”叶老师无比陶醉地深吸了口气,“真是个美好的早晨呢。” 这会儿,站在舞台上的校长发出咯咯的笑声:“叶老师非常出色,将这场「特殊的仪式」举办得很精彩,只不过我们的学生心理承受能力实在太差了,看来我们必须要加强这方面的教育才行。” 众学生面色难看,不满地看向舞台上这位睁眼说瞎话并乐在其中的校长。 “对于这方面的教育,我们教职工团队要做好表率作用,”校长突然看向台下众教职工,“在新生入学后,我们老师一定时刻保持团结友爱的优良品质,给新入学的同学们做好榜样。” 校长这番话听起来没什么信息含量,但祁究却因此微微皱眉。 校长突然强□□职工的团结友爱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为了说出来合情合理,在学生面前有教育从业者的风范吗? 祁究并不这么认为,校长这番话很可能隐藏了线索…… 他很快注意到校长这番讲话里,强调了一个时间点——「在新生入学后」。 祁究记得自己初来副本的那个夜晚,校方让他去教学楼区域巡夜,理由是保证新生的顺利入学,但实质上是想利用他献祭教学楼学生的怨灵,好暂时平息它们的愤怒。 但新生一旦顺利入学后,他就没再被校方当做“诱饵”送给怨灵,这是不是从侧面说明,新生顺利入学是一个关键时间点,实习老师的地位和存在意义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呢? 祁究大胆做出揣测,新生入学后,教职工组成了相应的阵营,所以别的老师不能轻易伤害他,而同样的,他也不能轻易伤害别的老师。 这个机制,和学生不能吃食堂里提供的肉一样,食用同类的肉象征着“背叛”,而被标记为“背叛”的学生将没办法借助怨灵的力量对付教职工。 那么,换个角度思考,如果教师同样“背叛”了教师阵营,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呢? “今天的葬礼举办得很顺利,全体教职工和同学们都辛苦了,想必折腾了这一早上,所有同学都已经饿了,”校长脸上扬起愉快的笑,“学校食堂正在为同学们准备丰盛营养的早饭,这两天我们收获了不少新鲜的食材,相信同学们一定会很喜欢今早的丸子汤套餐。” 听到食堂两个字,众学生玩家的脸色都不会好看。 而所谓的新鲜的食物,毫无疑问指的是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死去的三位同学的尸体。 祁究若有所思地看向葬礼上那一摊教职工的碎肉,突然想到一个不错的实验计划。 这个实验既能帮他测试教职工“背叛”的后果,又能“满足”这位叶老师变态的,看起来非常符合叶老师“一举两得”的变态美学。 祁究很快行动了起来,他重新走到叶老师身边,不动声色提议道:“叶老师,投票箱里的选票你还有别的用途吗?” 他的提问让叶老师微微一愣:“倒是没有,祁老师有什么想法吗?” 祁究扶了扶眼镜:“我认为叶老师说得对,今天早上葬礼上发生的一切非常具有戏剧性,也很有教育意义和纪念价值,我想将这些选票重新还到学生的手里,让他们永远记得今天葬礼上发生的故事,这样很有意思不是吗?” 祁究的提议让叶老师有些意外,他定定地看了祁究半秒,最后扬起唇角道:“没想到祁老师这么快就上道了,我认为这个建议很不错。” 祁究笑:“既然叶老师同意,那我就将各自的选票还给学生们,给他们做个纪念。” 正在愉悦劲儿上的叶老师并没有多想,他还是那副陶醉其中的模样:“没问题,辛苦祁老师了。” 祁究动作自然地走到投票箱,将九张选票逐一摊开查看,并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迅速在祁小年的选票背面留下简短的一行字。 而后他将选票还到相应的学生玩家手里,祁小年似乎有所觉察,在接过选票的时候看了祁究一眼。 确认将选票送到各自手中,祁究为了转移叶老师的注意力,方便祁小年那边行动,他主动去找叶老师“聊天”。 “叶老师,其实我对你挺好奇的,”祁究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因为在这个副本里,只有你和我抽到了教职工的身份卡。” 虽然是在找话题转移注意力,但同时也是在套话。 如果抽到教职工身份象征着必死,那除了自己之外,系统会将这样的身份卡给怎样的玩家呢? 叶老师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就能说明我们和其他人不一样,难道不是吗?” 祁究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随即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叶老师:“所以我才好奇嘛,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只是幸运吗?” “自然不是,从刚才祁老师决定把选票还给学生作为纪念品那一刻,我就确信了,”叶老师故意顿了顿,随即笑道,“祁老师和我一样,都是懂得享受别人恐惧和绝望的人。” 祁究故意微微一愣,将厌恶的情绪消解在心里,笑而不答。 “或许我没叶老师熟练呢。”祁究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感叹说。 “大概吧,毕竟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我已经习惯这样的游戏了。”叶老师有些怀念地说。 祁究神色微顿:“叶老师是因为在现实世界里‘游戏’失败了,所以才进来的吗?” 叶老师脸上的笑消失了,取而代之浮现出失望又愤慨的神情:“我没有失败,我的游戏不会失败!无数学生从中获得了真正的‘乐趣’,而我也理所当然地享受到了他们的‘乐趣’,只不过,总有不了解死亡美学的人来干扰我的仪式,这种不懂欣赏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所谓的现实世界都被这些无聊的家伙占据了,所以我才逃到了这里……”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眼中闪过些微不同寻常的光,缓了半秒,病态的笑容重新浮现在他的脸上:“与其说逃,倒不如说是我选择了这里。” “选择?”祁究注意到了对方的用词。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位变态的叶老师是主动进入到「规则图鉴」的,就像当时女巫解释的bug一样,有人利用系统bug进入到了副本里。 “是呢,现在我认为自己当时的选择十分正确,这里,才是属于我的舞台。”叶老师脸上的笑扩大了,他痴迷的神情搭配一口发黄的牙齿,观感上令人非常不适。 而另一边,祁小年迅速打开祁究递过来的选票。 当看清对方在选票背面留下的内容时,祁小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第86章 流放一中(23) 「在五分钟内,想办法窃取部分教职工遗体的肉碎,打包好后拿到礼堂南面侧门,交给猫,并交代猫将肉送到食堂备餐区」 「注意:打包时千万不要让脏血弄到包装袋上,猫不喜欢」 祁究在写着「祁小年」姓名的选票留言道。 他没有偷窃相关道具和技能,而且现在自己的举动很容易成为目标,所以将理所当然将这个任务交给他的“学生”们。 此刻祁小年脸上的惊讶渐渐变成了疑惑,他下意识朝礼堂里唯一的光源看去,那位死去老师的遗体被闪烁烛火包围其中。 与其说是遗体,不如说是一坨已经碎得分不清肢体脏器的肉块,想要弄到部分碎肉,只需要转移npc们的注意力再使用窃取技能即可,难度倒是不大。 只不过祁老师为什么突然这般安排?送去食堂备餐区,不就意味着这些肉会被混入学生早餐的肉丸汤里吗? 还有留言里提到的猫是什么意思?这所学校里有猫存在吗?祁老师怎么能确定猫可以完成自己的交代? 诸多疑问如迷雾笼罩而来,让祁小年摸不着头脑。 但和祁究合作数次后,他已经渐渐习惯于不想、不问为什么,而是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按照对方的安排去执行。 经过多次实践他得出了结论,这位祁老师给出的计划往往能最高效地解决眼下问题、推进副本剧情。 不知不觉间,祁小年已经习惯性地信任敌对阵营的祁老师。 如果要在五分钟内完成这些任务,祁小年就必须和队友们取得合作,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和信得过的学生玩家们同步了信息,寻求帮助。 昨晚和他们一起行动的短发女生不解道:“我们为什么要偷取死者的肉?这么做的依据是什么?我不反对冒险,也不反对消耗道具,但我需要弄清你安排我们这么做的理由。” 祁小年尚未开口,黑长直少女就摆摆手说:“别问了,时间不多,我认为可以试一试。” 短发女生明显愣了一下,她疑惑地看向黑长直:“诶,可是……” “抓紧时间,我不希望刚才那种荒诞的事继续发生了……”黑长直少女沉默一瞬,旋即给了祁小年一个肯定的眼神,“我去帮你转移注意力。” 这会儿,站在舞台上的校长正发表葬礼‘闭幕’致词:“今天我校全体师生的表现都很出色,精彩程度完全超出我的预期,对此我表示很欣慰,我宣布,今天的葬礼顺利结束。” “校长,抱歉啊,我有个疑问。”黑长直少女举起手发言,一时间,除了正和祁究交谈的叶老师外,所有npc的注意力都转向黑长直。 校长露出一如既往僵硬的笑:“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黑长直少女:“我很好奇,为什么死去的教职工有葬礼,但我们学生没有呢?” 校长的神情顿时一愣,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沉默了两秒,而后露出夸张到令人不适的笑:“同学们请不要着急,学生们自然也会有葬礼,只不过还未到时候。” 黑长直少女微微扬眉:“哦?可以请校长告知,同学们的葬礼会安排在什么时间举办吗?” 校长的视线骨碌碌扫向众人:“学期结束的时候,敬请期待。” 在黑长直少女和校长“聊天”的时候,祁小年已经用队友的道具顺利将遗体的碎肉弄到手,他按照祁究的要求,将这坨恶心人的碎肉仔细包裹好,并在众人陆续撤离礼堂之时,悄无声息将包裹好的肉带到礼堂南面侧门。 祁小年的嗅觉一直比寻常人灵敏些,还未走近,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鱼腥味。 祁小年下意识动了动鼻子,就在昨晚,他在祁老师的值班室闻到了同样的味道,像是某种鱼类罐头被开封后散发的腥气。 紧接着,他听到了类似咀嚼吞咽的声音。 “喵?”然后是小心翼翼的猫叫。 祁小年脚步微顿,不知不觉绷紧肩膀。 黑暗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从门缝后探出来,充满警惕:“喵喵?” “喵?”小灰猫动了动鼻子,确定来人身上散发着和善的气息后,才探出脑袋,毛茸茸的尾巴也随之友好地立了起来 面对朝自己友善眨眼睛的小猫咪,祁小年一时愣住了:“那、那个…” 小灰猫:“喵喵!” 它看向祁小年拿在手里的尸体肉块,急促地叫了两声。 祁小年微微一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他似乎看到这猫在用眼神催促他:赶紧交代完任务赶紧走人,不要妨碍我吃小鱼干! 虽然一切都太过离奇,但祁小年到底还是压下心中的疑问,按照祁究的要求将尸肉放在猫猫面前说:“麻烦你把它送到食堂备餐区,小心点哦,不要让别人发现。” 面对这只看起来软糯糯的猫咪,祁小年不自觉将声音放低放柔。 “喵喵喵!”小灰猫一改刚才慵懒柔软的姿态,叼起没被污染的包装袋撒开腿飞跑,只短短两秒,它灰色的身影就消失在祁小年的视野范围内。 约莫二十分钟后,众学生和教职工抵达食堂。 一股浓郁又奇特的肉香味弥漫而来。 为了将学生阵营的“污染”程度控制到最小,众学生玩家决定合作起来分享道具。 所以这顿早饭虽然让他们感到生理性恶心,但用餐只是走形式而已,他们所有人通过共享道具逃过一劫。 也就是说,至今幸存的玩家里,不会再有人因为吃了同类的肉被视作“背叛”、从而丧失获得前届学生怨灵力量的机会。 祁究和叶老师照例负责为学生分发餐食,他们掀开烧得滚烫的大铝锅,一锅外形滚圆大小匀称的肉丸子已经浮在浓白的汤面上了。 祁究的眼镜上即刻蒙了层白雾。 他取下眼镜用衣角仔细擦拭了一遍,等他再将眼镜戴上时,分明看到对面的叶老师喉结滑了滑,他望着一锅白嫩的肉丸,毫不掩饰露出垂涎欲滴的神情。 那副沉迷又病态的模样令人十分不适。 “叶老师,这一锅应该都属于你的战利品,”祁究用大汤勺在锅里翻搅了一番,若有所思道,“现在幸存的学生只剩下七位了,他们想必是吃不完这一锅肉丸子的。” “祁老师说得对,为了避免浪费食物,我认为校方会同意我尝一尝学生餐的申请,”叶老师舔了舔嘴唇,他的视线恋恋不舍从肉汤上移开,重新看向祁究,“祁老师也要来一点吗?” 祁究故意微微一愣,旋即露出有些为难的笑:“抱歉啊,我暂时还没能接受学校的餐食。” 叶老师无所谓地耸耸肩:“行吧,我想总有一天祁老师也能乐在其中的。” 祁究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突然礼貌问道:“叶老师,我可以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 叶老师此刻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人肉丸子浓汤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什么?” “毫无疑问,你在‘教师’这个岗位上表现出了令我震惊的能力,你也提到了,曾经有无数学生从你的游戏中获得了真正的‘乐趣’,所以…”祁究顺着之前对方的言辞往下说,“我好奇在你的世界里,你从事的工作也和教学有关吗?” 祁究询问这些,是想通过对方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份做判断:为什么这位叶老师被分配了必死的教职工身份卡。 从之前对方提到的「选择」来看,他倾向认为这位变态的叶老师是死囚会成员,通过非正当手段进入到副本里。 叶老师微微一愣,旋即点点头,露出那副令人不适的笑:“不过准确来说,我只是一位可悲的失业人员。” “发生了什么吗?”祁究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介意告诉我的话…” “你知道吗?学生这种生物是最危险、也最恐怖的存在呢,可以轻易将试图靠近他们的人踹下地狱,”叶老师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不过他们也是最容易引导和利用的存在,是可以被驯服的魔鬼,或者说,他们期待凌驾于自己之上的魔鬼出现,为他们创造出比地狱更可怕也更美丽的地方。” “曾经的我还不明白这些,后果嘛…”叶老师撇了撇嘴,短暂地沉默后,他的眼睛重新眯成一条细细的线,“告诉你哦,我曾策划了一场伟大的游戏,数百人参与到我的游戏中,在我的引导下整整齐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听起来是不是很振奋人心?” 叶老师的语调渐渐拔高,脸上也浮现出了病态的狂热。 祁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将脸上的厌恶隐藏得很好:“叶老师指的游戏是集体自杀吗?” 他突然有点印象,几年前曾出发生过一起轰动当时的自杀事件。 据说是某失业人员利用论坛创立了一个名为「死亡圆桌会」邪i教的组织,该组织成员里年轻人居多,在某个春天的夜晚,圆桌会创始人组织了一场惨烈非常的集体自杀事件,无数个家庭在那一晚支离破碎。 “这是比任何行为艺术更艺术的游戏,不是吗?” 给学生分完餐的叶老师迫不及待地享用他的战利品,“今天早晨的肉丸,比昨天的烤肉更鲜嫩甜美呢,祁老师不尝一尝可真是可惜了。” 祁究看着他津津有味吃下肉丸的举动,不响。 从对方透露的信息来看,祁究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变态的玩家被分配了教职工身份卡,是系统对于副本剧情的某种暗示,也是某种惩罚。 就像「玫瑰鱼」里杀妻犯、「温泉街」里的小弥一样,是剧情的“隐喻”。 所以这所学校里,也曾发生过和叶老师策划的集体自杀事件相似的悲剧。 这些无辜的学生被人利用和诱导了。 就在这时,原本敞亮的食堂突然暗沉了下来,全程监视学生玩家用餐的教职工不得不点亮天顶的灯。 所有人不约而同朝食堂窗外看去,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瞬间黑了起来,仿佛阴阳交接的黄昏降临。 可现在才早上八点,为什么天突然黑了下来呢? 与此同时,原本只会在夜晚出现、无处不在的腐臭味重新弥漫空气,那一锅散发着浓郁肉香的丸子汤,此刻却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到底怎么回事? 是自己的“实验”奏效了吗? 只见病态的笑容僵在叶老师脸上,而守在食堂里那几位npc脸色也在瞬间变得难看,仿佛撞了鬼一样。 就在这时,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食堂大门倏忽合上了—— 第87章 流放一中(24) “怎、怎么回事?”教导主任和校长脸上的笑在瞬间消失,他们的面部肌肉开始不停颤动,纷纷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窗外,“这…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窗外本该是个晴朗的夏日早晨,天却在一瞬间黑了下来。 祁究扶了扶眼镜,他顺着众人的目光朝窗外看去,只见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被一个弧形的阴影吞噬了小半,这块阴影还在不断蔓延,似乎用不了太久,这片阴影就可以将太阳表面完全覆盖。 “所以是日全食吗?”祁究若有所思地喃喃了一句。 根据之前已经推出的线索,可以梳理并总结出来:教职工和学生阵营的力量分别集中在白天和晚上。 白天里学生被有利于教职工阵营的校规束缚,在日光下怨灵无法活动自如,所以他们几乎处于单方面被教职工压制的状态,十分被动。 但晚上就是另一番情形了。 夜幕一旦降临,白天沉睡于校园的学生怨灵开始变得活跃,这些怨灵在规则的限制下,千方百计寻找机会附在新生的身体里,再通过新生向迫害他们的教职工复仇。 夜晚是学生阵营的有利时机,而怨灵附体则是对付教职工阵营的方法。 虽然现在处于对学生玩家不利的白天,但突然出现的日全食,可能彻底颠覆了原本的规则。 日全食几乎遮蔽了所有日光,“夜晚”在一瞬间降临。 异象起,妖魔生。 日全食出现的时刻,怨灵甚至比午夜十分更活跃兴奋。 这是祁究实验的结果:将死去老师的碎肉混合在人肉丸子里,再让身处教职工阵营的叶老师津津有味吃进肚子里。 以此达成教职工阵营的“背叛”。 原来“背叛”一旦生效,就可以造成双方力量的颠倒…… “砰砰砰——” 明明没有风,食堂的门窗却在一瞬间紧紧闭拢,整齐又巨大的响动将在场各位教职工惊得一哆嗦。 当然,祁究和那位叶老师除外。 祁究对眼前的日全食奇观表现出不合时宜的兴趣,而那位叶老师嘛,就比较狼狈了—— “水、水…好渴…我要喝水!” 手上拿着汤勺的叶老师开始疯狂捞锅里的肉丸汤饮用,但大铝锅下灶台的火尚烧着,浓白的肉汤咕噜咕噜冒着泡,叶老师却渴得一刻都不愿意等,将接近沸腾温度的肉汤直接送入嘴里。 “啊啊啊…好烫…好渴…好美味哦!”叶老师吸溜着铁勺里滚烫的汤水,脸上出现了痛苦和享受交织的扭曲表情。 因为他喝得急,汤水顺着他的嘴角不停往下淌,被汤水浸泡的下巴立刻烫出了小水泡。 “叶老师你怎么了?”祁究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问他。 叶老师用手不停擦拭嘴角的汤汁,因为过于使劲,刚冒出的小水泡很快被他擦破了,脓水淌了一下巴:“渴、我好渴。” 祁究微眯起眼睛,看了看那锅煮沸的肉汤:“难道是食堂阿姨做菜时盐放多了吗?” “不…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不对劲。”叶老师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仍然克制不住身体对于这锅散发着腐臭味的浓汤的渴望。 祁究不动声色道:“叶老师,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突然,叶老师将自己的手指伸进嘴里猛抠喉咙,他费尽全力地向后仰着脖子,一双难得睁开的眼睛瞪的几乎跌出眼眶、眼白上密密麻麻布满猩红血丝。 “呕!”他迅速抽出手指,突然跪倒在地狂吐。 一瞬间腥臭弥漫空气,他吃进肚子里的肉丸,被呕出来后瞬间变成一坨坨颜色猩红、像肉虫般不停蠕动的尸块! 与此同时,那锅煮沸的肉汤也在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嫩滑饱满的丸子同样变成了蠕动的尸块,不停在沸腾的血水里翻滚冒泡。 祁究朝食堂玄关处的神龛看去,神龛上的红烛灯不知在什么时候熄灭了。 他仔细看去,发现无头神像新长的半个脑袋也变了副神态,原本愉悦又扭曲的表情被极致的愤怒取代。 【警告!系统检测到此时出现异象,请各位教职工旅人注意!】 【因为教职工阵营出现的严重失误,无头神十分愤怒,目前该阵营的无头神能量属于封印状态,无法生效!】 【注意!教职工玩家目前处于劣势状态,请在严格遵守校规的同时,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请在严格遵守校规的同时,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祁究反复琢磨这句话,也就是说现在教职工依旧得接受校规的约束,不能动手伤害学生和同阵营成员,但学生很可能因为无头神力量被封印反过来伤害教职工。 在日全食的影响下,双方阵营的力量在瞬间颠倒了。 但祁究现在没办法确定学生阵营力量的边界在哪。 “有、有怨灵、学生被怨灵操控了!”已经意识到危机的教导主任疯了般猛锤紧紧合上的食堂大门,可就算他操起椅子不停砸,被不可抗拒力量控制的大门依旧严严实实,完全没有被撞开的迹象。 而那边一位男老师在试图砸窗,他激烈的动作同样无济于事。 校长则跪倒在神龛前祈祷,可无论他如何虔诚,被封印了力量的神像根本就没搭理他的打算。 就在这时,学校广播响起了—— 【各位师生请注意,目前学校正处于日全食的特殊状况,由于情势紧张,请各位教职工在太阳彻底被吞没之前,寻找到合适的避难所,否则将导致严重的后果】 短短一段广播,祁究发现了两个信息点: 第一,在太阳彻底失去光辉之前,学生阵营很可能没办法随心所欲伤害教职工,伤害或许需要通过某种行为才能达成; 第二,教师阵营一旦抵达“合适”的避难所,即使日全食状态下学生阵营也很难对其造成伤害。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祁究认为既然剧情已经推进到了这一步,如果学生阵营没办法趁日全食的时机达成主线目的的话,接下来就会相当被动…… “开门!让我们出去!快开开门啊!” “救命,我和教导主任都在食堂里!快来救救我们!” 校长发现他的祈祷无济于事,开始加入教导主任的行列疯了般挠门砸窗,可外边根本无人施救。 从葬礼礼堂出来后,别的老师都去忙各自的活儿了,目前食堂里只有校长、教导主任、一位男老师、两位实习老师:祁究和叶老师,共五人。 而幸存下来的七位学生中,有四位学生脸上浮现出不同寻常的青灰色,他们身体也僵硬得如同被细线操纵的木偶,正用诡异的姿态朝几位瑟瑟发抖的教职工走去。 很显然,这四位学生玩家成功被怨灵附体了,其中包括祁小年,还有那位黑长直少女。 校长被渐渐靠近的附体怨灵逼迫得退无可退,他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视线突然转向祁究这边:“祁老师、叶老师!你们俩在那干站着做什么?!快过来帮帮我和教导主任!管管这些可怕的学生!” 校长惊惧交加喊道,祁究立在原地不动声色回答:“抱歉,我作为实习老师也束手无策呢。” 校长:“……!” 而叶老师此刻还匍匐在地狂呕尸块,根本分不出精力来搭理这位指指点点的校长。 祁究一副爱莫能助的遗憾表情:“看来叶老师也没办法。” 校长龇牙咧嘴:“一定是你…是你搞砸了这一切!” “嘘!”被怨灵成功附体的黑长直少女苍白的脸怼到校长面前,唇角裂开僵硬得诡异的笑,“校长,您以前教导到过我们,食堂内禁止喧哗哦。” “你你你…你是谁?离我远点!你们现在没办法伤害我…”校长全程不受控地颤抖,他已经害怕得接近崩溃,“你、你们现在没办法…” 被附体的黑长直发出咯咯咯的笑:“校长,既然你说我们没办法伤害你,那你在害怕什么呢?” 校长顿时噎住,他当然不确定,他只确定现在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校长您放心,我们作为您悉心教导的学生,不会这么无礼的,我们只是想要和老师们玩一个游戏。”被怨灵附体的黑长直蹲在校长身边,歪着脑袋兴致勃勃地欣赏他害怕的表情。 校长缩在食堂大门边的角落:“什…什么游戏?!” “校长,你还记得早上在礼堂里说过的话吗?”这幅被怨灵占据的身体又向前倾了几分,她垂下的长发密密麻麻将校长的脸笼罩其中,仿佛一张无法挣脱的蜘蛛网,“你说过,我们学生的死亡也会有葬礼,但要在学期结束后。” “可我们等不了这么久了,怎么办呢?” “我们想现在就举办我们四个人的葬礼,请问校长您同意吗?” 四位被附体的学生玩家同时开口,无论口吻、语调都一模一样,他们青灰的脸裂开鲜红整齐的笑,无法名状的诡异感如浪潮汹涌而来,将卷入其中的人逼得窒息。 四个人。 难道是这一届死亡的四个新生吗? “当、当然可以…”校长小心翼翼地看向这四位学生,“只不过你们的葬礼…想要如何办?” “校长和叶老师还记得那场「特别的悼念仪式」吗?很精彩的呢。” 听到「特别的悼念仪式」的瞬间,校长脸上血色顿失。 “我们作为葬礼上死亡的主角,也想让老师们为我们举办一次「特别的悼念仪式」呢。” “校长,各位老师,我们来玩选票游戏吧。” 第88章 流放一中(25) 校长登时惊恐地瞪大眼睛,声音发颤:“什、什么意思…?” 被死去学生怨灵附体的黑长直双目空洞呆滞,近距离直视对方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诡异的压迫感:“校长您的记性这么差么?就在不久之前的礼堂葬礼上,你还称赞过那场「特别的悼念仪式」精彩圆满呢,令人终生难忘。” 校长的瞳孔微微扩散,那是惊恐到极致的人所表现出来的模样:“我知道、我当然记得…” 黑长直裂开猩红的笑:“记得就好,这样就省事多了对吧?校长。” 被逼到角落的校长已经紧张得忘记了呼吸,一旁的教导主任和男老师根本不敢靠过来解围。 “就像叶老师和校长给我们制定的仪式规则一样,我们同样请在场的老师们在选票上写上同事的名字,”怨灵通过黑长直的身体咯咯咯发笑,那是寻常人类没办法发出的尖锐笑声。 “毕竟我们想要老师给死去的我们殉葬嘛,为了继承我们「流放一中」的优良传统,同样为了公平和民主起见,殉葬的老师人选的决定权在诸位老师手上。” “老师们加油哦,要选出最受欢迎的同事才好呢。” 日全食之下,教职工和学生的力量瞬间颠倒,怨灵将之前校长和叶老师折磨他们致死的游戏规则,反过来用在教职工身上。 可怨灵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游戏?为什么不趁着日全食尽快对在场的老师下杀手? 祁究猜测,大概率是因为日全食未能完全覆盖之时,怨灵的能量同样是被规则限制的。 所以这些被怨灵附体的学生暂时不能随心所欲杀人,这样一来,广播里提醒教职工趁日光完全被吞噬之前,赶到合适的避难所就可以解释了。 而此时的学生阵营必须通过某种媒介才能杀害老师,比如,使用老师曾经设计的、用来杀害他们的游戏。 不过祁究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怨灵口中的「殉葬仪式」看似是对叶老师规则的复刻,但却有点不一样。 首先,规则描述看似一致,但祁究却注意到怨灵并没有具体说明要献祭的老师数量,这究竟是默认规则相同所以人数一样,还是陷阱?现在无从判断; 其次,为什么最后要强调“最受欢迎的同事”?这句话是否存在什么暗示?而那句“殉葬老师人选的决定权在诸位老师手上”听起来也模棱两可。 被怨灵附体的黑长直少女居高临下继续说:“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所以投票必须在半分钟内完成,同样的,参与投票的五位老师不能空票、不能弃权、不能做出干扰投票选举的举动,更不能在宝贵的选票上写下无关者的名字,请各位老师珍惜自己填写选票的机会。” 怨灵通过同学的眼睛,用期待的目光逐一扫向神态各异的教职工们。 而那三位npc老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越发难看。 此刻叶老师已经将胃液都呕了出来,他终于稍稍缓过一口气,坐在自己的呕吐物尸块旁重重喘气。 “总的来说,这场为我们举办的悼念选举仪式和之前礼堂的差不多,只不过嘛,我们允许老师看其他人的选票。”怨灵突然笑微微地告知在场诸位老师。 “啊?我们可以看彼此的选票吗?”教导主任蹭了过来,睁大眼睛有点不可置信地问。 怨灵垂下眼皮,视线停留在教导主任的黑色皮鞋上。 这双鞋的鞋底还黏着他的头颅留下的血迹,没擦干净的血渍已经凝成黑红色斑点。 “是的,不过老师当然也有权力决定给不给旁人看,老师自己斟酌就好。” 祁究不禁思考起来,学生怨灵不禁止教师们互看选票,这样设定的意义在哪? 游戏的设定一定存在解法,而这个解法往往隐藏在游戏本身的内在逻辑、以及游戏制作者的初心上。 当时这个选举游戏对学生造成了巨大的恐惧和伤害,因为狡诈的老师亵渎了他们之间的信任。 所以“信任”本身是不是关键所在呢? “这位同学,我想了解一下,如果出现了平票的情况,要怎么算呢?”祁究像个学生一样举手发言,他问了当时黑长直少女问过的问题。 被怨灵附体的黑长直愣了一下,随即咯咯咯地笑:“和老师给我们制定的规则一样,一旦出现每人一票的平票情况,说明老师们信任彼此、尊重彼此,是我们很好的榜样呢,我们自然不舍得让这样平票的话,不会有人死亡?” 怨灵:“祁老师理解得没错。” 祁究转向各位老师:“那我们就像刚才的学生一样,在选票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好了,看起来这个游戏并不难。” 门边的三位教职工npc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祁究只好扶了扶眼镜,一副无奈又无所谓的模样。 接着,被怨灵附体的黑长直走到叶老师身边,将他带在身上的便利纸和水性笔搜刮了出来,让剩下三位被怨灵附体的学生逐一递给五位教职工。 给祁究分发选票的刚好是被附体的祁小年。 祁究接过对方递来的选票,赫然发现选票并非空白,他的名字已经端端正正写在选票上。 祁究微微一愣,旋即不露声色地接过选票揣在手里,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发生。 祁小年事先写在选票上的名字就是“答案”,印证了祁究的猜测—— “信任”是这场游戏的关键。 但众学生怨灵也很清楚,对这群残忍变态的教职工而言,是不存在所谓信任的。 而祁小年的举动也从侧面向祁究传递了一个信息:被附体的学生玩家并未失去身体的控制权,怨灵附体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合作方式,他们借用怨灵力量对付教职工的同时,同样享有身体的支配权。 相比教职工和无头神的关系而言,学生阵营和怨灵的合作就公平透明许多。 那边的校长、教导主任和男老师在低声商量什么,他们的视线时不时往祁究和叶老师这边瞟,从他们的眼神和表情来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会儿叶老师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他对着后厨的水龙头冲了把冷水脸,随后来到祁究的身边,顺着祁究的视线同样看向三位低声讨论的npc教职工。 “我敢打赌,那三个npc肯定会写我们实习老师的名字,他们有三票,安全起见,他们一定商量好献祭的对象,不是你就是我,这样即使我们都选了同一个人,他们三位也能安全过关。”叶老师若有所思道。 祁究不响,叶老师沙哑着声音笑说:“祁老师,你觉得会是我们中的谁呢?” “又或者说,祁老师你会写谁的名字呢?”叶老师问道。 祁究丝毫没有犹豫:“我自己的。” 叶老师微怔,旋即轻笑道:“你难道信任他们,还有我吗?” 祁究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说实话,不怎么信。” “哦,我认为祁老师的看法很明智。”叶老师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细线,残留着尸体肉屑的牙齿露了出来,令人反胃。 祁究满脸无所谓,反问:“叶老师打算写谁的名字呢?” 叶老师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脸上的笑容更夸张了:“当然是,叛徒的名字。” “虽然我不希望我们教师阵营有人牺牲,但既然有了叛徒,那就没办法了呢。”令人不适的愉悦意味重新浮现在叶老师脸上。 “我们中有叛徒吗?”祁究露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祁老师啊,所以你认为,今天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日全食呢?”叶老师并未直接回答祁究的问题,转而道,“也许叛徒也没想到,他设计陷害同伴后真正遭殃的人,会是他自己。” 祁究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皮,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又淡然的神态:“或许吧,这就是叛徒应得的。” 选票倒计时开始。 在学生怨灵的监督下,众教职工不得不拿起笔在选票上书写,祁究也学着样子,在这张已经写好他名字的选票上描摹笔画。 半分钟很快过去了,被附体的黑长直过来收取选票。 校长和教导主任贼兮兮地看了过来,然后两人交换了视线,有些得意地弯起唇角。 “接下来,就是最激动人心的唱票环节了。”怨灵黑洞洞的瞳孔扫向众老师,猩红的嘴唇以诡异的弧度裂开,仿佛随时都能淌出血水来。 “祁老师,一票。” 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祁究,祁究只淡淡地“哦”了声。 “祁老师,两票。” 周遭的视线不动了,完全凝固在祁究身上。 再有一票,祁究就会成为那个选票最多的老师。 承受着众人的目光,祁究又淡淡地“哦”了声。 怨灵打开第三张选票,微微扬眉:“祁老师,三票。” 那边的教导主任和校长低低笑出了声:“既然祁老师已经铁定是票数最多的,那我们就不用继续往下念了吧?” “祁老师,那就辛苦你为死去的学生献祭自己啦。”教导主任遗憾又愉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怨灵无视两位吵闹的老师,继续打开第四张选票:“祁老师,四票。” “哈哈哈,看来我们的祁老师,很受同事欢迎呢。”那副令人十分不适的得意表情又重新出现在校长脸上。 “祁老师,五票。”随着怨灵声音落下的同时,众人都有点意外,包括祁究身边的叶老师。 他奇怪地看了祁究一眼,没想到,这位祁老师真的在选票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而那边的校长和教导主任,更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祁究。 即同情、又嫌弃,当然最主要的是得意,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本次票数统计已结束,恭喜祁老师获得了五票。” 怨灵的瞳孔骨碌碌转向众人,“因为这次我们想要献祭四位老师,刚好对应我们死去的人数,而填写选票之前,我也告知过诸位老师,本次我们要选出最受欢迎的同事,选票最多的老师说明日常最受老师和学生们的欢迎,是最优秀的老师,我们作为学生自然不希望失去最好的老师,所以,我宣布…” 她故意顿了顿,旋即露出夸张的笑容:“在场的各位老师里,除了祁老师外,都需要参与献祭我们的葬礼。 “怎、怎么会!怎么回事?!”校长呆住了,“不是选票最多的人才被献祭吗!?” “我的原话是「殉葬老师人选的决定权在诸位老师手上」,又没说被选出来的,是要被献祭的人,校长您理解反了吧?” 第89章 流放一中(26) 校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神情里是无以复加的恐惧,他嘴唇动了好几下,才艰难地发出声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被怨灵附体的黑长直露出满意的笑容:“校长,你不是教导过学生们,事情往往会朝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校长瞬间噎住,他像一尊滑稽的雕塑僵在原地。 怨灵耸耸肩,似乎十分满意此刻校长的神情:“当然啦,事情的结果也往往是令人遗憾的,这才是校园生活的常态,谢谢你教会我们这些。” “我、我…”校长猛地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冷汗如瀑布淌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急切又慌张地转向祁究和叶老师的方向,“两位实习老师,你们别只知道干站着,赶紧想想办法对付这些不安分的学生!” 他虽然做出一副下命令的姿态,但此刻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挣扎。 祁究耸耸肩,依旧是那副礼貌的语气:“校长,十分抱歉,您看我也没什么办法…” “要不您把我今天的工资扣掉吧,我申请请假,不参与今天的教学工作,这样是不是公平一些?”祁究很认真地提意道。 校长愣住,一张脸因为惊惧交加变得煞白:“你你你…” 他求救般转向叶老师,“叶老师难道你也…” 叶老师扯了张厨房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擦掉脸上的水渍,他开始仔细地整理自己残留着呕吐物的衣物,随后嘴里哼着轻松的小调儿、动作自然地朝后厨走去。 后厨的刀架上,摆了一排已经开了刃的菜刀。 昨天那位被蛊惑自杀的学生,就是死在这些刀下的。 叶老师用一种欣赏艺术馆展品般的视线,将刀架上平平无奇、甚至还沾满油污的菜刀欣赏了一遍。 他突然抬起手,用指尖在刀柄上逐一轻轻划过,似乎在精心挑选让自己中意的礼物。 众人朝他投去疑惑的视线,没人知道这位举止异常的叶老师此刻想要做什么。 难道他打算抄起菜刀、对着被怨灵附体的学生狂砍一顿,做最后无谓的反抗吗? 可他作为玩家,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违抗副本规则的后果:一旦做出直接伤害学生的行为,就会被直接宣判死亡。 就在所有人都猜不准他古怪行为背后的动机时,叶老师的手指终于停下了。 他顺着自己的指尖抽出一把相对干净的菜刀,用痴迷得病态的眼神看向刀刃上自己的倒影—— “抱歉啊校长,我得先走一步。”他从菜刀的倒影里抬起头,重新笑眯眯地看向众人。 “什么意思,你……” 校长一句话还没说完,叶老师突然抬起左手按住自己的头,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我作为实习老师,希望能成为学生们的榜样。” 下一秒,他突然扬起菜刀朝自己裸i露的右脖子砍去,从大动脉喷涌而出的血水立刻朝四周溅开—— “后会有期啦,我亲爱的学生们。” “滋滋滋——”血液喷射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食堂里回响。 “还有你,祁老师。” 说完这句话,失血过多的叶老师朝橱窗后倒去,他标志性的笑容变得僵硬,将永久凝固在脸上。 叶老师倒下后,食堂内依旧保持着一片死寂。 潮湿又新鲜的血腥味迅速蔓延,仿佛初夏雨后疯长的藤蔓,弥漫的血味入侵在场每个人的嗅觉。 血水同样溅在在场每个人的脸上、衣服上。 最先发出声音的是校长,他满脸恐怖地后退了两步,最后手扶着墙绝望地滑到地上:“叶、叶老师疯了、疯了。” 他嘴唇颤抖不止,此时此刻他距离疯也不远了。 “校长,请您认真记住此时此刻体会到的无助和绝望,”怨灵咯咯咯笑着,步步逼近,“毕竟这是我们每个人、每天都在承受的生活。” 祁究擦掉眼镜片上的血渍,他的眉头轻轻拧起,叶老师的主动死亡并未让他觉得轻松。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之前叶老师明确表示过,他并不欣赏自己的死亡。 ——这样的人会在这个节骨点上选择自杀吗?祁究认为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叶老师被血染透的尸体,心里有一个推测: 这位叶老师是现实世界里「自杀组织」的创始人,曾策划了一起轰动当时的集体自杀案件,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除了善于掌控人心弱点的蛊惑技能外,还有和「自杀」相关的第二技能呢? 祁究有种预感,这位可能只是暂时咽气的叶老师,是个重大的隐患。 但此刻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 “我们清理校长和教导主任大概需要三分钟的时间,祁老师,这三分钟的时间,你是自由的,”被怨灵附体的黑长直望向祁究说,“可三分钟后,就说不好作为学生的我们,要怎么对付你了。” 说着,怨灵走到门边,轻而易举将校长怎么砸都砸不开的门拉开了一条缝。 祁究明白对方的意思,学生阵营方给了他三分钟的逃跑时限。 下一此再见面时,彼此很可能就是真正需要拔刀相向的对立阵营了。 祁究识时务地挥了挥手:“再会。” 说完,他几乎是小跑着离开这座血腥味弥漫的食堂。 校长和教导主任试图顺着门缝逃跑,但很快就被怨灵附体的学生抓了回去:“老师们,你们怎么可以做出逃跑的行为呢?人选明明是你们自己投出来的,你们得尊重自己的选票才对嘛!” 此时祁究已经离开了一小段距离,身后的食堂持续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以及尖锐的、类似于肉被扔入搅拌机碾碎的声音。 祁究抬起头,看了眼被阴影吞没得只剩下个小指甲盖大小的太阳光弧。 他只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去寻找庇护所。 祁究的脚步没有半分犹豫,飞快朝大礼堂方向走去。 假如这个副本里真的存在所谓教职工庇护所的话,祁究认为除了大礼堂外,别无他处。 毕竟梦境里那是座白色的教堂。 当然,祁究前往大礼堂并非为了获得无头神的庇护,他相信那栋诡异的建筑物一定是副本核心剧情的触发坐标。 就像「温泉街」里成为神社的游屋、「玫瑰鱼」里做实验的医务室,副本的核心坐标往往也是触发废弃剧情线的重要地点。 毕竟在祁究的梦境里,教堂的忏悔室里,端坐着那位将衣领扣得严严实实的神父。 在赶往学校大礼堂的路上,系统持续发来警报—— 【警告!系统检测到教职工阵营已出现5例死亡,与此同时学生阵营的力量得到极大增长,请拿到教职工身份卡的您务必小心行事,尽快找到该阵营的庇护所】 【警告!距离太阳彻底被吞没还剩下一分钟!请您抓紧最后的时间】 【严重警告!距离学生阵营成员赶来还剩下40s!请您尽快找到庇护所】 …… 祁究以最快速度往大礼堂方向赶去,他一边跑还一边不忘和系统老师聊天:“说起来,在我被杀进入到「规则图鉴」那天,在学校里刚跑完2000米考试呢。” 【请您抓紧时间,不要聊天耽误了进度】 祁究气喘吁吁地笑:“系统老师您放心好了。” 【……】系统紧张得闭麦了。 终于,在最后还剩三秒钟的时候,祁究赶到了学校大礼堂。 和以往门扉紧闭的情形不同,此刻大礼堂的大门朝外敞开着,里边闪烁着灼灼烛火。 祁究进入礼堂的瞬间心中起疑,他记得的早上的葬礼后,燃烧在礼堂的蜡烛已经被工作人员都吹灭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礼堂此刻很安静,祁究四下张望,没看到半个人影。 和之前葬礼上的布局不同,这次蜡烛像鲜花一样被点燃在礼堂四周,仿佛一道道摇曳又明亮的海浪汹涌而来,将误入此间的客人卷入明亮的旋涡中。 摇曳的光潮之下,周围竖琴弦般规整排列的立柱在过道投下密集又庞大的阴影。 祁究行走期间,有种被周遭高大审判柱包围的错觉,一种无法名状的压抑感也随之汹涌而来。 舞台的幕布半敞着,一束聚光灯空荡荡地照下来。 祁究沿着光线的指引爬上舞台,简单的巡查后,他很快发现幕布后,通往后台的门半敞着。 像是谁刚从这里经过,忘了顺手将门合拢严实。 之前他一直没机会到舞台上查看,所以没注意到过这里有一扇小门。 想不到幕布后居然暗藏玄机。 祁究尽量放轻脚步,谨慎地朝半敞的门处靠近,随之而来的古怪气味让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这是种难以描述的味道,仿佛某种脂肪的燃烧味、还有肉块后尘封许久的霉腥味。 混杂在一起瞬间能让人产生反胃的冲动。 祁究下意识捏住鼻子。 因为实在太安静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朝门后看去,发现半掩的门后隐约闪烁着光亮,一条潮湿的阶梯顺着石壁向下延伸。 当他轻手轻脚踩上石阶的瞬间,脸上神情突然变了—— 第90章 流放一中(27) 石阶反射着潮湿的光,被苔藓和霉斑覆盖石墙被凿开了无数个的墙洞。 借着晦暗不明的光线,祁究注意到密密麻麻的墙洞里供奉了无头神像。 祁究还记得,在第一次梦到白色教堂的时候,他在小灰猫的指引下沿着阶梯前往神父忏悔室的途中,同样在阶梯两侧的窗户上看到了神明雕塑。 但梦境里的神明雕塑拥有完整的头部,并非眼前面目丑陋狰狞的邪神像。 梦里的阶梯是向上的,明亮温暖的日光从窗外照在阶梯上。 而此处阶梯却一路向下,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霉腥味,斑驳的台阶在悄无声息向下蔓延,延伸向漆黑潮湿的深渊。 二者鲜明的对比仿佛某种隐喻。 因为光线过于昏暗,祁究不得不稍稍向前倾身、试图更近地观察此处的无头神像。 当他看清晦暗光线中神像的面部表情时,不自觉拧起眉头—— 无头神像新长的半颗头颅又变回了原本愉悦扭曲的神态,先前因为“叛徒”表现出的极致愤怒瞬间消失无踪。 究竟怎么回事?难道因为食用了教职工肉丸的“叛徒”叶老师自杀了,所以无头神的愤怒得以宣泄掉了吗? 就在这时,祁究突然听到一阵轻盈又古怪的唱诵声。 他瞬间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唱诵声是从楼梯深处传来的,像是某种古怪仪式上信徒的吟唱。 祁究更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沿着阶梯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他预感,因为日全食的降临,此刻学校里所有教职工都已汇聚至此,在礼堂的地下室里举办他们的邪i典仪式。 阶梯很深,越往下霉腥味越浓郁,摇曳的火光也越明亮。 在邪异的吟唱声里,时间的流速似乎被无限放慢,一百多阶阶梯让人错觉走了天长地久。 潮湿沉闷的空气同样让人的呼吸变得费力,阶梯两侧石墙间的距离越来越窄,局促的空间似乎在故意为闯入其中的不速之客营造一种压迫感。 一个转弯后,视线豁然开朗,但明亮得刺眼的光也在瞬间汹涌而来。 站在墙后的祁究下意识抬起手遮蔽光线,待他渐渐适应了眼前的亮光、看清地下室里正在进行的仪式时,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在如海浪般汹涌而来的光潮里,一个约莫三米高的无头神像被供奉其中,数千颗血迹干涸的头颅分布着巨大的无头神像四周,在不大的空间内,像缠绕在蜘蛛网上的小昆虫尸体般,头颅一圈又一圈排列开来,密密麻麻将神像包围其中。 学校幸存的教职工每人手捧一刻头颅置于胸前,众人围坐在巨大无头神像的周围。 他们闭上眼睛轻声唱诵,闪烁的烛火照亮他们脸上的狂热和虔诚。 他们仿佛在用最饱满的情绪,向那个丑陋的伪神做祷告。 而他们手中捧着的头颅,五官面目已经变得很模糊,这种模糊感并非光线使然,也绝非血迹让他们看上去混沌,而是一种“消逝”。 仿佛在长久放供奉和吟唱中,死者的五官已经渐渐溶解,最后会彻彻底底消失掉,成为一个没有面目、没有名字的祭品。 毕竟祭品无法被人记住,虽然曾经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和面目。 一瞬间,祁究被眼前诡谲的景象怔住了。 这里烛火明亮,不像人们认知里阴森黑暗的恐怖,也没有血浆四溅的残忍场面,但眼前和谐又明亮的违和景象,比任何血腥恐怖场面更令人毛骨悚然。 祁究作为学校的教职工人员,没有必要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他光明正大从阶梯石墙后走了出来,正虔诚吟唱的众人立刻觉察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停下唱诵、手捧头颅朝祁究所在方向看去。 在众人极有压迫感的注视之下,祁究若无其事地扶了扶眼睛:“告诉诸位一个坏消息,我们的校长和教导主任很可能已经去世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但他们能死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也算一种幸运。”医务室的老妇人突然高声称颂道。 祁究:“……”有够疯的。 众教职工信徒脸上并未出现丝毫惋惜悼念之色,他们像木偶一般凝视了祁究片刻,又将视线转向伫立在烛火中的无头神像:“叛徒已死!叛徒已死!叛徒已死!” 礼堂地下室内明明没有窗户,但一时间烛火摇曳得更剧烈了。 祁究顺着众信徒的视线看去,瞬间睁大了眼睛,只见这尊原本只生长了大半颗头颅的神像,在刹那间突然将整颗头颅生长完成,神像被补全的五官样貌在烛火映照中,显得越发诡异丑陋,那副扭曲的愉悦令与之对视的人产生强烈的不适感。 祁究的眼皮跳了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 教职工信徒口中的“叛徒已死”可以简单理解为叶老师的自杀行为,但神像因此获得能量似乎说不通。 难道在自己离开食堂之后,那里又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吗?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发出提醒—— 【系统检测到当前无头神汲取了强大的能量,正在迅速生长】 【叮——】 【恭喜教职工阵营的旅人,目前无头神已经初步生长补全完成】 【请注意!距离无头神复活还剩下三十分钟,请各位旅人做好准备!】 三十分钟? 祁究试探性问了系统一句:“系统老师,我作为教职工阵营的玩家,需要做好什么准备?躺平吗?” 【无论任何阵营的玩家,尽量做到小心谨慎行事】 祁究若有所思:“好的,谢谢您,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学校广播的声音传来—— 【各位师生请注意,学校气象站监测到,目前日全食现象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预计本次日全食将在半小时后结束,请各位教职工不必惊慌,耐心等候在庇护所直到日全食彻底结束】 也是半小时,和无头神的复活时间一样,这绝对不是巧合。 教职工阵营突然又占据了上风,祁究很快猜到了情势扭转的关键性因素,他现在开始有点担心祁小年的安危。 祁究忙问一旁正虔诚吟诵的教职工:“抱歉打扰了,如果我现在想要知道新生们的情况,请问有什么安全的办法吗?” 这位教职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一旁的房间:“那里有全校的监控。” “非常感谢。”获得了提示,祁究也不管旁人奇怪的视线,迅速走向礼堂地下的监控室。 所谓的监控室不过是堪堪能容纳一人的小隔间,隔间四面墙壁密密麻麻安装了监控摄像屏幕,祁究视线飞快地扫过屏幕,终于在其中一个监控镜头里看到了祁小年的身影。 他定睛看去、确认监控里的人就是祁小年的同时,整个人也彻底松了口气。 但祁究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食堂里明明幸存了七位学生,可现在他通过监控摄像头看到的只有四位学生玩家,而且是被怨灵附体的四位玩家。 还有另外三位玩家发生了什么? 祁究迅速将目光锁定学校食堂的监控画面,尽管监控存在死角,但祁究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食堂的饭桌上此时整整齐齐摆放着六具没有头颅的尸体,虽然没办法看到尸体的面部,但从穿着上祁究还是认得出,这其中三具是校长、教导主任还有男教师的尸体,而另外三具是学生玩家的尸体。 可刚才明明是学生阵营占优势的日全食天象,这三位学生玩家怎么会突然死亡呢? 祁究很快注意到,原本躺在橱窗附近的叶老师尸体不见了。 他开始飞快寻找监控摄像头里叶老师的踪迹。 ……叶老师的自杀行为果然是金蝉脱壳呢。 这就有点麻烦了,毕竟叶老师并不是一个拥有正常思维的人,这样的人并不好对付。 当祁究将目光扫向礼堂大门监控镜头的瞬间,右眼眼皮猛地跳了跳—— 因为在监控器镜头的记录下,本该已经死掉的叶老师此刻正朝学校礼堂大门处走来。 祁究甚至还注意到,叶老师手里提着六个新鲜的头颅,分别是在食堂里死掉的三位教职工和三位学生的。 原来如此。 叶老师的技能应该和「自杀」有关,只要达成了自杀的条件,他就可以通过暂时的死亡脱离原本的身份束缚,甚至因此武力值大增,可以单方面碾压毫无防备的学生玩家。 无头神像之所以在短时间内生长完成,是因为叶老师杀害了剩余三位尚未被附体的学生,从而给无头神像提供了生长的能量。 太狡猾了。 这位狡猾的叶老师像拎着战利品一样,拎着同阵营教职工和敌对阵营学生的头颅,一副心情愉悦的模样朝礼堂大门走来。 就在踏入礼堂阶梯的瞬间,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扬起头,朝监控摄像头所在的方向眯起眼睛,露出那副标志性的微笑。 ——他似乎知道祁老师现在正在监控器另一头,观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监控摄像头没办法传达声音,但祁究分明看到叶老师的嘴唇动了动,仿佛在说:“又见面了呢。” 祁究嫌弃地拧了拧眉,开始迅速思考对策。 凡是个人技能都有时效性,就算叶老师通过自杀达成金蝉脱壳的目的、获取了不受规则限制且武力值大增的身份,这样的技能身份也会有最高时限。 按理说,等待他的身份时限失效后,对付他会比较容易。 但这样实在是太被动了,因为没办法知道所谓的时限到底是多久。 而且现在日全食在消退,留给他的时间只有半小时,半小时后,无头邪神就会复活,到时候他们面对的才是真正的灾难…… 祁究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他开始尝试着将所有信息复盘。 假如自己身处学生阵营,该如何破局呢?除了被前届学生怨灵附体之外,是不是还存在别的破局办法呢? 梦境里,神父似乎是站在无头邪神对立立场的角色,他是神父,是真神的守护者,同样是背叛了真神的□□徒最恐惧的存在,这一点,从医务室老妇人惊恐的态度就能判断出来。 所以,在神父的剧情被废弃之前,神父是不是可以真正制约无头邪神呢? 祁究认为,如果自己的推断正确,那么比起和无头邪神阵营硬刚,将神父召唤出来显然更合算、也更有趣。 事到如今,只能想方设法将那位神父“约”出来了。 第91章 流放一中(28) 就在这时,学校礼堂门口的监控摄像镜头再次引起祁究的注意。 提着战利品头颅的叶老师也从监控器上移开视线,他将目光投向朝他靠近的不速之客。 监控摄像头视野有限,祁究没办法确定叶老师对面的来人是谁,从别的监控摄像画面推断,很可能是四位幸存的学生。 学生玩家的任务是杀死学校全体教职工、为死去的学姐学长们复仇。 可一旦无头邪神成功复活,学生玩家就会被宣告任务失败,无头邪神也会在复活的瞬间将所有学生杀死,所以就算冒着最大的风险,学生玩家也要尽可能阻止无头邪神的复活仪式。 况且现在日全食正在消退,学生玩家只会越来越被动。 留给他们的时间和机会不多了。 而这个使用了「金蝉脱壳」逃过了死亡选票游戏、规避了校规制约的叶老师,显然很难对付,学生玩家通过正面迎战的方式胜算不会大…… 先抛开胜算不说,此刻祁究更担心祁小年的安危,于是他想到了一个缓兵之计。 祁究迅速打开自己的技能面板,距离上次召唤小弥已经过去了超过24小时,「npc限时聘用书」显示早已冷却完毕。 “系统老师,请问我可以给召唤出来的npc员工指定攻击目标和任务吗?”祁究询问系统。 【当然可以,您是老板,可以在不违反《规则图鉴劳动法》的情况下安排雇佣的npc开展工作】 “《规则图鉴劳动法》?”这还是祁究第一次从系统那听到这个词汇,突然觉得很新奇有趣,“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吗?” 【是的,聘用npc有严格的工作时长和薪资规定】 【但这两方面已经有人给您安排妥当了,请无须担心】系统给出说明的同时,又解释了一句。 【请问您现在是否立即启用npc限时聘用书】 “是。” 【尊敬的旅人您好,限时聘用书技能已经启动,现在您可以召唤一位npc为您打工】 【注意!技能冷却时长为24h。且召唤的npc必须来自已完成终结任务的副本】 【警告!达成以上条件后,当npc对召唤者的好感度过低时,有召唤失败的可能性。召唤失败三次将自动进入冷却期】 【请问您像对哪位npc发放限时聘用书?】 “请对郁子小姐发放限时聘用书,谢谢。”祁究对系统交代说。 【由于您的技能已经完成升级,系统检测到npc「郁子小姐」有两种形态可供选择:分别是「蛊惑人心的郁子」和「裂口花魁」,请您根据任务需要进行选择】 居然还可以选择npc角色的状态和设定,很显然,这两种形态适用于不同场所,祁究觉得系统的服务和技能的性能越发好了。 “我选择「裂口花魁」。” 祁究和当时的「裂口花魁」交过手,了解对方的战力足够拖延住叶老师、保护好祁小年他们几个学生玩家了。 【限时聘用书已经发放,请您耐心等待片刻】 【为了提高聘用效率,在等待时间里,您可以给聘用的员工安排工作,系统会为您传达到位,请放心】 祁究:“请麻烦「裂口花魁」小姐帮忙对付礼堂外的叶老师,保护好幸存的四位学生。” 【系统已收到您的需求…】 卡顿了半秒,系统又尽职尽责地提醒道【请注意,由于您的角色身份限制,请您谨慎对同一阵营的叶老师使用伤害技能】 【通过npc限时聘用召唤来的打工者属于您的阵营成员,所以该规则同样适用于打工npc】 祁究早已考虑过这个因素,解释说:“我明白,但如果只是让「裂口花魁」牵制住叶老师,不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是不是属于安全范畴内?” 【系统已了解您的意向,已向「裂口花魁」准确传达您的工作内容】 【本次聘用时效:15分钟】 十五分钟的拖延时间,想必非常足够了。 祁究相信郁子小姐一定能很好地拖住叶老师。 【叮!召唤成功,郁子小姐「裂口花魁」形态将于1s后在指定地点上线】 当祁究再次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时,郁子小姐已经开始站在学生一边和叶老师进行战斗,尽管当事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拖延时间的计划生效了。 与此同时,祁究从道具栏里兑换出小鱼干。 他清楚地记得,梦境里是小灰猫引他穿过教堂的立柱来到神父的忏悔室,但再次进入被改造成礼堂的教堂后,这些如琴弦般伫立的立柱就好像迷宫一般,让他再也找不到通往忏悔室的阶梯。 迷路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小灰猫寻求帮助。 毕竟小灰猫在副本里的存在,就好像森林中会给迷路旅人引路的精灵,而且仅限他这个旅人。 巨大无头神像旁的信徒此刻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吟诵上,完全没工夫理会这个古怪的实习老师在监控室做了什么。 “喵喵喵” 闻到小鱼干香味的瞬间,小灰猫避开所有教职工信徒的视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友好地竖着尾巴朝祁究的怀抱蹦跶去。 祁究挠了挠它软乎乎的下巴,问道:“小灰,你还记得通往神父忏悔室的路吗?” “喵喵喵!”小灰猫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祁究笑着任它舔了舔手心:“那就拜托你啦,不过麻烦稍等半分钟。” 说着,他无声无息拔掉所有监控摄像头,走出监控室后对正在虔诚吟唱的医务室老妇人道:“我刚看到监控器摄像头里有可疑的学生朝礼堂靠近,为了防止他们破坏我们的仪式,我出去一趟把他们处理掉。” 祁究的理由合情合理,老妇人只淡淡地看了这位实习老师一眼,便挥手道:“快去处理好,别让这些讨厌的学生干扰我们伟大的仪式。” “我明白。” 祁究藏起唇角的笑,应声后朝躲在暗处的小灰猫递了个眼色,小灰猫立刻轻手轻脚沿着地下室的角落穿行,祁究紧随其后,再次爬上潮湿的阶梯,跟随小灰猫的步伐前往只有它知道的忏悔室坐标。 从地下室出来后,祁究能清楚听到从礼堂入口传来的打斗声。 「裂口花魁」形态的郁子小姐很好地牵制住了叶老师,以至于他完全没机会进入礼堂地下室参与邪i教徒的仪式。 祁究作为老板,秉持着「用人不疑」的信念,放心地把叶老师的战场交给郁子小姐。 他紧跟在小灰猫身后,弯弯绕绕穿越密集的立柱,最后在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墙前停下脚步。 小灰猫立在石墙前摇着尾巴,仰起头朝祁究“喵喵喵”叫了几声,示意他阶梯入口就是这里了。 祁究在“石墙”前微微一愣,随即更仔细地对墙面进行了一番检查,并尝试着用手触碰墙面。 在祁究用手轻推墙面的瞬间,他的动作随之微微一顿,随后他试图加重手上的力道,原本看似坚实可靠的墙面似乎稍稍有所松动,细小的尘粒也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 很快,他便发现了这堵墙的秘密。 这是一扇被伪装成石墙的门,那些信徒们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只是将这扇门刷成石墙的模样迷惑众人视线,并上了锁,但没有将之完全封死。 难道地下室那些信徒们害怕这扇门的存在,但出于某种顾虑,他们又没将这扇门彻底用水泥墙封死? 祁究又试图推了推,这扇伪装成墙面的门锁得死死的,没钥匙似乎进不去,他再次尝试着用了开锁道具,但系统很快发出提醒—— 【尊敬的旅人您好,由于该场景比较特殊,不可以使用普通开锁道具进入门后空间,非常抱歉,请您另寻他法】 祁究的眉头微拧,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既然不能使用开锁道具的话…那如果改成暴力方式强行进去呢?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一来暴力强行闯入动静过大,可能会引发地下室信徒们的怀疑;二来忏悔室既然是学校禁忌之地,自己贸然闯入似乎过于冒险了。 但即使身处紧急情况,祁究也能让自己很快冷静下来。 既然系统只强调了不可以通过开锁道具打开这扇门,那么别的道具似乎也可以,比如…… 祁究重新将视线移向道具栏里最新获取的「疯狂的外卖小哥称号」。 【道具使用说明:可以在未经校方允许的情况下,以外卖小哥的身份进入校区内任何一处建筑物内部,注:使用该道具时不会引起npc的怀疑】 既然学校礼堂是当年教堂改建的产物,那么,神父的忏悔室自然也属于道具说明中提到的「建筑物内部」。 而且最令祁究觉得满意的是,这个道具强调了「使用时不会被npc怀疑」,这就完美规避了自己先前的顾虑,实在是最合适的道具。 说不定神父也喜欢吃外卖的嘛。 【请问您是否确定使用「疯狂的外卖小哥称号」道具】系统并没有发出禁止警告。 祁究毫不犹豫:“确定。” 【叮!恭喜您获得了「外卖小哥」的身份卡,现在您可以进入校园任意一处建筑物内部而不引起npc的怀疑】 【身份卡时限倒计时:9分钟】 随着“咔哒”一声响,原本和石墙融为一体的门突然敞开了一条缝。 祁究轻手轻脚推开门,一条向上延伸的阶梯立刻出现在他眼前。 祁究对这条干净得有些晃眼的阶梯太熟悉了。 他知道,拾阶而上,可以抵达神父的忏悔室。 祁究以外卖员的身份踏上阶梯,并顺 第92章 流放一中(29) 通向忏悔室的阶梯已经变得斑驳,不复梦境里纯白无垢的模样。 两侧的窗户也已被封死,混沌和黑暗仿佛苔藓般疯长,将原本敞亮的阶梯彻底覆盖,放置在窗户上的神像也都消失了踪迹,窗台上均匀的落了一层灰。 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仿佛时间在此停止了流动。 祁究放轻脚步拾阶而上,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假如神父真的还在,通往忏悔室的阶梯会沦落成这幅模样吗?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但好在前往忏悔室的过程中并没有什么意外,很快,外卖员祁究已经站在原本忏悔室的门外。 门扉紧紧合拢着,门内也没有任何动静,门把手上厚厚的灰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咚咚咚——” 虽然心中已有所猜测,但祁究到底礼貌地抬手叩门。 屋内无人应声。 “打扰了。”祁究尝试着转动门把手。 忏悔室的门没上锁,祁究轻而易举就推开了门。 很安静,忏悔室内空无一人。 虽然祁究心中有所预料,但落了空后,难以名状的失落感还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原本端坐在告解墙后的神父不见了踪影,日光从西侧墙面透进屋中,流动的彩色光线里漂浮了尘埃。 已经成为废弃剧情线角色的神父,此刻被副本藏在了哪里呢? 正在思考着的祁究眼神一凛,他的目光突然转向告解墙后的桌子。 神父虽然消失了,但他作为神职人员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地放置在了这间忏悔室里。 就好像消失的神父也早有所料,将自己作为神职人员的衣服清洗干净,整齐叠放好,静候能发现它的人光临。 祁究看着神父留下的衣服,突然有了个想法—— 既然神父不在,那么由他自己来“扮演”神父,似乎也是个有趣的选择呢…… 祁究学着079的样子,紧紧系好衣领最上方的扣子。 当他穿着神职人员的衣服重新出现在地下室时,时间正好过去了十三分钟。 摇曳火光之下,正虔诚吟诵的医务室老妇人似有所感,她的右眼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抱在手里的人头也毫无征兆滚落在地。 不好的外应让她有些心神不宁,尽管理智上她已经认定,事到如今没有任何意外可以打断无头神的复活仪式,但她到底还是下意识朝地下室入口处投去视线。 这不经意地一睹,直接把老妇人吓得够呛。 她下意识仓惶地向后连退两步,随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紧接着,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站在入口处的祁究,脸上是惊恐到无以复加的神情:“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老妇人脸上肌肉抽搐不停,她忽然大口地喘气,一副害怕至极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吓晕过去。 自始至终,老妇人不可置信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祁究身上。 这一瞬间,祁究笃信老妇人关于“神父”的记忆再次复苏了。 很好,这样自己的赢面又变大了。 在这个九死一生的世界里,所有和冒险有关的计划都是赌博,赌注永远是自己的生命。 正如此时此刻,以“神父”身份站在这里的祁究。 从上次医务室老妇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反应来看,祁究肯定这位老妇人是神父的“旧识”,同样是最早信奉无头邪神的叛徒。 他赌医务室老妇人这一npc会重新记起身为神父的“他”,赌藏在对方内心深处的恐惧、罪恶和悔意会在此时此刻涌现、将其吞没。 很快,老妇人的举动就引起了所有教职工信徒的注意力,他们的目光纷纷扫向穿着神职人员衣服、站在摇曳烛火阴影里的祁究。 祁究承受着众人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弯起唇角:“中午好诸位,好久不见了。” 他学着079神父的模样,用平静、和缓却又不容侵犯的口吻说道。 “谢谢你还记得我,”祁究用一种审判者的目光审视众人,他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了医务室老妇人脸上,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希望我的到来不会给诸位带来困扰。” 老妇人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你怎么会出、出现在这里…” 祁究没立刻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而是长久地凝视她:“神父出现在自己的教堂,不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吗?” 老妇人瞬间僵硬住,当对方亲口说出“神父”这两个字时,心中所有的猜测和不安都得到了应证。 她整个人滑倒在地,眼神闪烁不定,嘴里疯疯癫癫念叨不停:“怎么可能、神父不可能出现、神父已经被我…被我们……” 祁究稍稍走近了些,学着079的模样,用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眼神,居高临下审视这位已经恐惧到失控的老妇人,引导她把话继续说下去:“被你怎么了?” 祁究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给人一种神性的威严感。 这是他的成长经历和年纪不该拥有的东西。 “被、被我…”因为恐惧,老妇人的眼瞳缩成极小的点,她突然转向身后三米高的神像,抬起手颤抖地指道,“被我封在神像里…” 极端的恐惧和压抑许久的罪恶感,让此刻的她变得诚实。 当老妇人再次将视线转回这位“神父”脸上时,突然发出一身低低的惊呼,整个人也如同被吓得应激的兔子般开始瑟瑟哆嗦。 因为此时,“神父”脸上闪过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影,而那双在她噩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灰绿色眼睛,此刻正用一种看死者的眼神凝视着她。 老妇人当下只有一个念头:真神发怒了。 ——毫无理由的念头。 因为当下并没有真神。 而祁究这边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他在心里已经很快将所有线索和剧情又都过了一遍,开始思考对策。 老妇人给出的信息已经很明确了,真正的神父被他们这些异教徒封印在了无头神像里。 所以地下室这尊无头神像才这么巨大……原来是因为藏着神父的“尸体”。 祁究认为,现在直接砸开神像并不明智,这些无头神的信徒一定会想发设发阻止他,而且用不了多久,待裂口花魁的聘用时间一旦耗尽,叶老师肯定会过来阻止他破坏复活现场的行为…… 得想个办法,既能牵制住那位叶老师,又能转移这些邪i教徒教职工的注意力。 很快,一个灵感闪过,祁究立刻采取了行动。 “哦,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祁究再次露出令人紧张的笑容,“不过不要担心,我不会让叛徒进我的忏悔室的,我并没有兴趣听你的忏悔。” “我今天过来,是有个遗憾的消息要告诉你,”他静静地审视着老妇人,随后将视线扫向众人,“告诉你们。” 祁究故意顿了顿,而后虔诚又悲悯地看向无头神像:“就和当年你们背叛真神一样,现在你们之中,同样出现了叛徒。” “历史总是在循环上演,不是吗?任何时代都不会缺少叛徒这个角色。” 一时间,所有教职工信徒都心领神会地安静了下来。 祁究继续蛊惑众人道:“日全食不会无端出现,正是因为叛徒的出现,所以才导致了作为祭品的学生阵营突然得到力量,影响了天象,这样的故事想必你已经很熟悉了,也很清楚了。” 他重新平和地微笑着,看向濒临崩溃的老妇人。 “可叛徒已死!叛徒已死!我们不需要惧怕什么!”信徒中突然有人高声呼喊道。 很快,呼喊声蔓延至整个教职工人权。 祁究先是不响,他掐准时间,待最的呼声褪去,才平静又悲悯地提醒说:“叛徒已死,你们确定吗?” 众人微愣,瞬间鸦雀无声。 “据我所知,叛徒没有死,叛徒一向是活到最后的人。”祁究继续动摇众信徒的信念。 有人反驳:“可如果叛徒没死的话,日全食不会就这样消失,我们也不可能扭转局势,我们的神正在苏醒,用不了多久就可以……” “很遗憾…”祁究打断了他的话,他清楚,人们一旦开始提高音量讨论自己的信仰,便是怀疑的开始。 因为只有内心产生了怀疑的人,才会想要通过更夸张的外在表现,去试图打消自己的疑虑。 “据我所知,你们的叛徒并没有死,就像当年背叛真神的你们不会死一样。” “那位吃了信徒肉丸的叶老师,此时此刻,想必已经赶到大礼堂的门口了,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确认一下。”祁究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对众信徒道。 “居然是那位叶老师…” “我猜到了,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但监控里那个人好像真的是他。” 祁究:“叛徒已死,所以日全食开始消退,但很遗憾,已死的叛徒通过某种途径,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呢。” “可为什么…这位叶老师到底要干嘛…”教职工中有人发出质疑。 祁究一瞬不瞬地看着跌坐在地的老妇人:“叛徒想要做什么呢?请问你清楚吗?” 老妇人惊慌又痛苦地瞪大眼睛,曾经身为叛徒的她自然最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快去阻止那个背叛我们的家伙!不能让他真正取代了我们的神!”老妇人朝众信徒声嘶力竭道。 因为叛徒最擅长的,就是背叛自己的信仰。 最后,老妇人突然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向祁究:“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叛徒的事?” 祁究笑,模棱两可道:“因为,我想看到背叛者脸上绝望的表情。” 他垂下眼皮,用余光看了眼伫立在烛火里的无头邪神像,心里默念—— “神父,久等啦。” 第93章 流放一中(30) 叛徒最恐惧的事,是有一天他人的背叛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因为他们曾经犯过同样的罪,所以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那个“被害人”。 所以,祁究以“神父”的身份告知众信徒背叛者所谓的“真相”,是最合理、也最容易煽i动这群邪i教徒的方案。 叛徒的复活激发了他们内心深处最强烈的不安。 他们害怕同样的“不幸”会重新降临到自己头上。 就在这时,系统接二连三发出提示—— 【很抱歉地提醒您,距离限时聘用失效剩余时间:10s】 【为您打工的郁子小姐(「裂口花魁」形态)即将下班,请您提前做好准备】 【紧急通报!您所在的阵营内成员身份发生了重大变化!】 【由于实习「叶老师」的所作所为被全体教职工成员仇视,导致众信徒的仇恨值大幅度上升,系统决定临时修改其身份卡】 【实习老师「叶老师」更改为→被全体教职工信徒唾弃的「背叛者」】 【请注意!教职工阵营成员可以对被赋予「背叛者」称号的成员进行攻击,因攻击造成的伤害将不属于违规范围】 祁究微微一愣,系统的提醒已经很明确了。 在自己的煽动下,被教职工信徒npc仇恨的「叛徒」叶老师将不再受到阵营的庇护。 也就是说,现在他可以真正对叶老师发动攻击而不违规。 但祁究现在并没有余裕对付这位叶老师,不过他相信也无需他亲自动手。 这些所谓的教职工信徒会极端仇视新的背叛者出现,npc们一定会代替所有玩家将这位叶老师撕碎的。 【警告!由于您的行为已经触发了废弃剧情线,将有一定几率引发隐藏角色上线】 【严重警告!系统检测到该隐藏角色危险系数为a+++++,被判定为最高等级的危险存在,且危险隐藏角色的立场与您所在阵营相对,请您务必小心行事!】 【由于您的操作已经引发npc信徒对您产生了新的认知,恭喜您获得新的临时身份卡:「盗版神父」】 【在角色上线前,npc信徒们将不会怀疑您所扮演的角色】 祁究心里觉得好笑,盗版神父?这个临时身份卡是怎么回事?名字也太直白了呢。 而且这个被哔掉的关键词显然是【真神父】,系统老师的马赛克也太敷衍了。 不过看起来,他作为「盗版神父」的身份将维持不了多久了,因为他已经有所计划—— 摇曳的烛火将众信徒脸上的愤怒和恐惧照亮,他们彼此交换视线,虽然老妇人已经做出了明确指示,但信徒们似乎还是对接下来的「清理叛徒」行动有些犹豫不决。 祁究站在烛光最明亮的地方,用一种足够撼动所有人的眼神看向迟疑不定的诸位,无声地扬起唇角道:“不知道当年的悲剧会不会再次发生,我拭目以待。” 在他的鼓动下,众信徒npc终于再忍不了,仇恨值已经刷满的信徒们怒气冲冲踏上地下室阶梯,朝礼堂大门处赶去。 但信徒们也没有掉以轻心,他们忌惮这位似乎是老妇人“旧识”的神父,留下了四位信徒守候在无头神像身边。 祁究并没有轻举妄动,虽然他获取了「盗版神父」的临时身份卡,但系统并没有告知他阵营转变的事。 也就是说他现在仍身处教职工阵营,贸然对这几位留守的信徒动手是违规的。 但如果不处理掉他们的话,又没办法劈开神像去找他的神父,怎么办好呢? 祁究将视线再次转向监控室内的屏幕,郁子小姐已经完成工作顺利下班了,不过此时众信徒已经怒气冲冲地将叶老师包围其中。 叶老师同样也被系统告知自己身份的变化,他总是一副矫揉造作笑容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愤怒和狼狈。 祁究还注意到,尽管监控里的叶老师在试图解释自己并非真正的「叛徒」,但仇恨值被刷到最高的npc信徒们根本听不进他的申辩,一上来就对他发动了一轮集火猛攻。 那四位被怨灵附体的学生玩家直接懵在当场。 怎么回事?为什么敌对阵营开始内斗了?! 但副本内普通npc的行为选择模式很简单,在多个目标物同时出现的情况下,他们会优先攻击仇恨值最高的目标对象。 虽然四位学生玩家很懵逼,但他们确确实实得以暂时解放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那位花魁姐姐刚走,又来了这么多‘救兵’?”短发女生被眼前的离奇景象震惊到了。 “好家伙,这些新来的‘救兵’都是学校的教职工。” “诶可那个变态叶老师,不应该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而且这些教职工都是npc吧?为什么会反过来攻击同一阵营的玩家?” “鬼知道,他们阵营内部出现矛盾了吧?”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位祁老师……” 黑长直没立刻作答,她看向身侧若有所思的祁小年:“话说,在副本之外,你和那位祁老师认识吗?” 祁小年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应该说是不记得了。” 黑长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耸耸肩表示并不关心他的个人私事:“……行吧,我就想问问对方底细和立场。” “但…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我觉得他是个可以信得过的人。”祁小年声音很低,但语气笃定。 “信得过?立场相对真的还有信任可言吗?”短发女生立刻质疑说,而后她意思到自己过于粗鲁了,忙放低声音解释说,“抱歉,我并不是有意找茬,只是我找不到对方这么做的理由,这一点不成立,我就不会认为对方值得信任,毕竟在这个奉行丛林法则的世界里,只有利益才是最终的目标。” 祁小年点头表示理解:“我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说他想找到双方共赢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真正通关,事实证明他确实在往这个方向努力。” 短发女生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你明明说不认识对方,却这么相信对方的话吗?” 祁小年沉吟片刻,回答说:“因为他每次都能达成他的承诺,我认为这是比所谓的‘熟人’更可靠的判断办法。” “现在教职工npc集体对付叶老师的情况,大概率也是祁老师的计划。”祁小年思考后说道。 不知不觉中,在他的认知里,那位祁老师已经被划定为「可靠的人」。 那边的黑长直挥了挥手:“别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时间不多了,快走吧,进礼堂看看祁老师是什么情况,就都清楚了。” “而且,这个副本的核心故事线和关键线索,很可能就藏在这所礼堂里。” 因为几乎所有教职工的注意力都在叶老师的身上,所以幸存的四位学生只用了简单的隐匿道具,便轻而易举进入了礼堂内。 穿过黑沉沉的立柱后,祁小年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猫叫很快。 猫猫?他下意识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虽然最后并没有看到什么猫猫,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舞台后通向地下室的阶梯。 阶梯很窄,昏暗的光线从阶梯下方照过来,将他们的影子拖得细而长。 因为太安静了,他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被无限放大,众人内心的安全感也在突兀的回声里摇摇欲坠。 四位幸存的学生还发现一件事,自从进入到教堂内部后,附在他们身体里的怨灵力量就被削弱了,特别是进入到地下室的石阶后,这种削弱感越发明显,他们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身体里怨灵的存在。 “你们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 “你说附体的怨灵吗?我猜测这里可以通向教职工阵营的大本营,所以作为对立阵营的学生怨灵力量在此被削弱,也可以合理解释。” “但这样我们是不是太冒险?” “副本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不冒险怎么能通关副本?我们没这么多时间考虑这种有的没的问题。” “是这样说没错,可——” 学生玩家的话截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低低的惊呼。 惊呼的人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连忙警惕地捂住自己的嘴,无论发生什么,此时此刻发出大动静都不是明智之举。 光线昏暗的阶梯之上,赫然站立着一位穿着神职人员服装的年轻男性。 因为背着光的缘故,没人能看清这位神职人员的样貌。 众人被猝然出现的神职人员吓了一跳,都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在理智做出判断之前,他们的身体已经摆出一副要战斗的警惕姿态。 “各位同学,不要紧张。”静静伫立于阶梯尽头的神职人员在阴影中抬起头,用一种能迅速让人平静下来的语气说道。 黑长直少女点亮照明道具,他们朝神职人员看去的瞬间,都不自觉发出疑惑的声音。 “祁老师?”最先开口的是祁小年,他愣愣看着神父打扮的祁究,“你怎么…” 祁究耸耸肩笑:“这个说起来话长,我在等你们。” “我需要你们帮我牵制住地下室剩余的四个教职工信徒,因为我的身份限制,没办法对他们动手,所以拜托了,”祁究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对四位学生玩家说道,“牵制住他们、同时保护好你们自己就行,不需要做大动作。” 一边说着,祁究像个真正布道的神父一般,姿态自然地为四位学生玩家引路。 阶梯的尽头是烛火摇曳的地下室,因为那具三米高的无头神像过于显眼,四位学生玩家大老远就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和祁究当时一样,四位玩家看到地下室诡谲的人头供奉场景时,都不自觉倒抽一口凉气。 “……太变态了。”这是所有目睹了无头神供奉仪式的正常人所达成的共识。 看到这个邪i典画面的瞬间,所有人很快就都明白了过来。 当年,这些□□徒正以教职工之名,将所谓的问题学生拘禁于此,运用各种手段造成他们的死亡,再剥去他们的头颅用于邪神献祭。 祁小年花了好几秒,才堪堪从巨大的视觉冲击中回过神:“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看向祁究道。 只见这位神父突然抽出一把制式古朴典雅的青灰漆长刀,他看向无头邪神巨大的神像、微微眯起眼睛道:“劈开它,我的一位‘朋友’被困在神像里了。” 祁小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什么?你那位…朋友,他还活着吗?” 祁究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笑:“或许吧,也可能是他的尸体。” “小年,那四个信徒就交给你们了。” 说话间,祁究已经拔刀出鞘,朝面目狰狞的无头神像削去。 第94章 流放一中(31) 这是把可以斩断一切邪祟因果的刀。 是男花魁曾亲自赠予他的。 祁究手持长刀纵身而起的瞬间,守护在无头神像旁的四位教职工信徒立刻警惕了起来,信徒们即刻抽出武器打算阻止这位疯狂的“神父”,可他们的阻止计划很快落空了—— 虽然祁小年还处于一种不可置信的状态,但他的身体已先于理智行动了起来。 他按照祁老师先前拜托的内容,凭借残存在身体里的怨灵能量,祁小年迅速兑换出武器迎向试图阻止祁究的信徒们。 其他几位学生玩家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兑换出攻击性道具对付神像旁的教职工信徒,并想方设法切断了他们的信号传导,让地下室的信徒们无法传达神像遭遇攻击的信号。 虽然学生玩家们尚不明白祁究这么做的理由,但毫无疑问,毁坏敌对阵营的庇护神无头神像,对他们而言百利无一害。 这把曾供奉在妖樱窗前、饮足了血酿的长刀削铁如泥,加之力量增强道具的加持,祁究手起刀落间,看似坚不可摧的无头神像上方多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刀痕,很快,无数细小的裂纹在刀口下蔓延生长,类似冰面碎裂的清脆声回响在地下室内。 下一秒,在祁究刀口下自行瓦解的神像赫然崩塌,滚滚粉尘升腾而起,在摇曳烛火之下甚至让人有种波光粼粼的错觉。 待尘灰稍稍散去,封印在神像里的事物终于浮出水面时,众人脸上无一不闪过惊讶的神情—— 这尊三米高的无头神像内,封印了一个呈六边形的棺材。 在场只有祁老师表情一如往常,就好像他早知道神像内隐藏着棺材一样。 而对众人而言,此时的震惊才只是开始,接下来的一幕才真正令人难以置信。 似乎受到了刚才的冲击,六边形棺材的盖子也因此变得松动。 只见祁究利落地掀开棺材盖子,随着“咯吱”一声响,躺在棺材里的尸体瞬间暴露于烛火下。 这绝对是在场众人有生之年见过的最“完美”的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看起来非常新鲜,完全没有丝毫腐坏的痕迹,也没有难闻的气味,死者脸上也没有任何狰狞恐怖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冷冰冰的平静,仿佛这位死去的人只是闭起眼睛在做祷告。 整具尸体被细致地包裹在棺材内层的白色绸缎里,死者同样穿着神职人员的衣服,衣领严格地系紧最上层的扣子,刚好卡在喉结下方一指的高度。 尸体的怀里拥抱着一尊没有五官的神像,神像旁还放置着一枚倒立的十字架。 除了尸体肤色呈现一种冷冰冰的苍白外,众人甚至错觉对方只是躺在棺材里睡着了。 在这具尸体身上,人们完全没办法找出和死亡的恐怖相联系的事物,甚至就连他的死都是生动且美丽的。 而最令在场众人感到恐怖的是,这具“完美”的尸体拥有一张和祁究一模一样的脸。 完全、彻彻底底一模一样。 就连他们穿在身上的神职人员衣服、领结的系法和长度都是一样的。 此刻祁小年甚至有种错觉,这位和尸体相对的祁老师只是站在自己的镜像前,而那尊铺着白色绸缎的棺材,其实只是一面镜子。 祁老师正在镜子前,长久平静地凝视自己的镜像。 巨大的震惊酝酿成鸦雀无声的寂静,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离奇的一幕,一时不知道该作何举动。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太离奇了!” “真的…离奇到可怕,棺材里那具尸体难道…” “果然这位祁老师不是一般玩家吧…” 长久到令人坐立难安的沉默后,四位制服了npc教职工信徒的学生开始低声讨论。 祁小年稍微走进了一步,视线在尸体和祁老师间流连:“…祁老师…这位…难道就是你说的朋友吗?” 他小心翼翼发问。 祁究一瞬不瞬地欣赏着棺材里沉睡的神父,沉默片刻后才回答说:“是呢,一位认识不算久的,老朋友。” 这种说法很矛盾,但很适合。 认识不算久的老朋友——似乎没有更贴切的形容词可以概括彼此的关系。 祁究手上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他取出放置在死去神父怀里的木十字架,用长刀将十字架削得尖锐。 与此同时,祁究询问系统老师道:“请问,如果吸血鬼的心脏被神父的十字架刺穿会怎样?” 在祁究的认知里,除了银器和日光外,用神职人员的十字架刺穿吸血鬼的心脏,同样可以成功杀死吸血鬼。 但因为解锁技能时系统并没有提到相关信息,所以祁究需要和系统再次确认一遍。 【请注意!旅人在启用吸血鬼身份技能的时候,如果被神职人员的十字架刺穿心脏,会让吸血鬼化的旅人在短时间内进入封印状态,陷入沉眠】 【沉眠状态不会自发醒来,除非该神职人员主动将其唤醒】系统详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系统的作答和祁究的心理预期一样。 他继续确认道:“如果沉眠状态没有得以解除,会有怎样的后果?” 毕竟传说中被刺穿心脏进入沉眠状态的吸血鬼,等同于死亡。 【假如吸血鬼身份卡时间耗尽,神职人员还没将其唤醒,那么很遗憾,使用吸血鬼身份卡的旅人将会被宣告死亡】 原来如此。 “谢谢系统老师,我明白了。”祁究礼貌地说道,随后他打开自己的技能栏—— 【欢迎使用限时身份技能「初阶血族」,该技能为限时技能,冷却时长48h,启动有效时长20分钟/次(注:系统检测到您是初次启用该限时身份技能,考虑到该技能对旅人的身体负担较大,所以有效时长会在原先的基础上减半】 【请注意,因为身份卡技能灵活度较大,可能存在任何未注明的副作用】 【请问是否立即启用限时身份技能「初阶血族」?是/否】 祁究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是”。 【恭喜您!「初阶血族」限时身份卡初次启用成功】 【您的血族血统将在1s后正式觉醒】 【叮!技能加载完毕,您已成为一名「初阶血族」】 【请注意!「血族初阶」身份使用期间,请注意防范银器导致的伤害;请尽量避免被阳光直射;假如被神职人员的十字架刺穿心脏,请在身份有效期内进行神职人员的「唤醒」仪式,否则将被宣告死亡】系统老师贴心地为他更新了注意事项。 【本次「初阶血族」身份技能有效时长:9分钟】 突然,强烈的蚁走感爬遍祁究全身,所有感官在瞬间被消泯、重塑、最后无数倍放大,无论是光线、气味、声音还是触感……外界的一切都变得庞大且激烈,仿佛夏日午后的暴雨从广袤的荒原呼啸而过,他的每个神经末梢都为之颤栗,这种新鲜又强烈的感受令初生的他无所适从。 有那么一瞬间,祁究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和感知,来自血脉深处的饥饿感汹涌而来,对甜美血液的渴望密不透风将祁究包裹其中。 卷入、淹没、沉沦。 在饥饿的漩涡里随波逐流。 这个过程中,祁究渐渐感知到自己的体温开始下降、渐渐变得冰冷,随之心脏也停止了跳动,他身上属于生命体的存在逐渐消逝。 因为血液停止流动,祁究的皮肤变成毫无血色的冷白,他的瞳孔也在收缩,眼中的灰绿色更冷也更浓了。 最后,一双属于幼年吸血鬼的小小尖齿探了出来。 因为在血族里他实在是太年幼了,所以没有足够的力量隐藏自己作为吸血鬼的特征,这双小小的尖齿暂时没办法收回去。 但祁究这只幼年吸血鬼并不见慌张。 他虔诚且认真地站在神父的棺木前,突然扬起手,将被削得锋利的十字架朝自己的心口处扎去。 锐器刺破皮肉、陷入心脏的声音有些沉闷。 属于吸血鬼的血液很快浸透十字架,从他泛白的指节淌落在神父的棺木上。 滴答。滴答。 因为疼痛,祁究的眉头深深拧起,脸上肌肉也不受控地颤抖了一下,但他的神色始终虔诚,甚至透出一种平静的神性。 心脏被刺穿的疼痛,于祁究而言并不陌生。 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在细雪覆盖城市的那个夜晚,一颗子弹同样穿透了他的心脏。 那会的他毫无准备,要比现在狼狈许多。 但真的是这样吗?当时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祁究一直认为那晚发生的一切是失控的,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有种预感—— 在未知的某个时间点,在难以企及的未来,自己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降临。 血液随着时间的流动快速流失,神父纯白无垢的白色长袍已经被染成潮湿的红色。 不知道是不是被血染红的缘故,躺在棺材里的神父皮肤逐渐恢复了血色,属于神职人员的威严感也在猩红的色泽里逐渐退潮。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诱人侵犯的禁欲感。 不知是不是祁究出现了错觉,他似乎看到神父的喉结滑了滑。 原本苍白干涸的嘴唇也在吸血鬼血液的滋润下变得鲜红、潮湿。 吸血鬼的血液,能让死掉的人类复活。 即使这个死掉的“人类”是掌握了吸血鬼唤醒权的神父。 祁究在用自己属于吸血鬼的血液,将死去的神父复活。 他想,这就是他出现在这个“无解”副本里的意义,也是他认为最完美的通关方式。 “神父,记得叫醒我。” 如此说着,祁究解开了神父衣领最上方的扣子。 他希望他的神父,可以不受束缚地呼吸、吞咽。 第95章 流放一中(完) 礼堂大门处。 这些极端仇视背叛者的邪i教徒正对叶老师持续发动进攻,手上毫不留情。 没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的叶老师只能想方设法迎战自保,毕竟这些npc就跟魔怔了一样,完全听不进他的解释,就像一群被踩了尾巴的狗,野蛮又战力非凡。 当下自己的窘迫境遇拜谁所赐已经显而易见,但那位祁老师究竟是怎么给npc们洗脑、让他们如此深信不疑的,叶老师感到好奇、嫉妒又气愤。 就好像这些愚蠢又冲动的npc们彻底被对方控制了一般…… 此时叶老师被持续围攻,体力值和道具库存即将耗尽,他根本没有余裕考虑祁老师的手段。 而且最令他担忧的是,因为被npc们的仇恨值影响,他的愉悦值在快速下降,尽管已经把所有生存币都用来兑换愉悦值补充剂,但在这样的围剿下根本无济于事。 他的愉悦值已经跌落临界点,思维开始变得混沌模糊。 现在的他只能凭借肌肉记忆在应付进攻的npc们。 一个不防,叶老师就被这些野蛮的邪i教信徒们踹出礼堂的保护范围。 因为受到祁究打破无头神像的举动影响,原本逐渐消退的日全食重新降临。 异象起,怨灵生。 在日全食阴影的笼罩下,曾经惨死的学生怨灵变得活跃,即使不通过学生的身体,他们也能在日全食覆盖校园的时候显出形态。 “——叶老师。” 恍惚之中,叶老师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蓦然回头,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排学生,他们整整齐齐地仰着脸,脸上没有五官面孔,但他们却在笑。 叶老师知道他们在笑。 绝望又无助地笑声此起彼伏 “叶老师,我好害怕。” “我可以退出你的游戏吗?我真的很害怕。” “刚才家里给我打电话,说晚饭做好了在等我,我其实、其实突然有点不想死了。” “叶老师,我想回家。” 此刻的叶老师已经分不清当下和过去,记忆重现,和现实重叠了。 他恍惚看到了当时的自己,用一副笑眯眯的神情对迟疑不决的学生说:“乖,尽快把这种愚蠢的念头扔掉。” 他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很温和,但却透出一股子愉悦的冰冷,“这里没有回头路哦,勇敢一点,只要向前踏出最后一步,你就可以成功了。”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想死了……” 叶老师看到当时的自己立刻冷下脸来:“我说,像你这样的人,活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学生愣住了,近乎绝望的悲伤笼罩在他脸上:“我、我……” “记住我的话,你活着本身就是病灶,所以越早切除越好哦。” 站在对面的学生即刻睁大眼睛,他开始剧烈颤抖,源源不断的猩红眼泪从他、从他们眼里涌出。 “咯咯咯、咯咯咯。”死去学生的笑此起彼伏、在日全食的阴影下绵延不绝。 “我们记住老师的教导啦。” “像老师这样的人,活下去有什么意义吗?” “叶老师,你活着本身就是病灶,越早切除越好。” “我们都希望你消失哦。” “叶老师,我们好饿哦,好饿好饿,让我们吃掉你吧——” 无数怨灵对他重复这些话,如同喋喋不休的咒语将他彻底压倒。 叶老师跪倒在地上,本能地开始哭泣、道歉、祈求原谅,但他的忏悔很快就被怨灵的咒语吞没,就连他的身体血肉,都在此起彼伏的咀嚼撕咬声中化成一片血雾。 【很遗憾地通知您,由于您的愉悦值已经跌落0点,系统即将对您宣判精神死亡】 【精神死亡后,由于您没有立相关遗嘱,您的遗产将全部收归「规则图鉴」系统】 【系统很遗憾地通知您,虽然您已被宣判精神死亡,但您的灵魂将作为副本里学生阵营的战利品,接受怨灵的审判】 【审判结果如下:由于您生前的行为选择及灵魂特质等因素影响,在您肉身死亡后,您的灵魂将会被永久困在绝望和痛苦里】 【无止无尽——】 系统话音落下的瞬间,叶老师已经被啃噬得只剩下一滩白骨和一片血雾。 收拾完叛徒叶老师后,众教职工信徒的仇恨值回归到正常基准,他们的智力、判断力以及感知力终于得以回归正轨。 最初的背叛者老妇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按理说,复活仪式进行中,日全食不太可能重新降临,除非……” 她面色微变,随即自我安慰般摇摇头,“不可能的,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神父的肉身已经被我封印在神像里,他明明彻底失去了力量,只能通过某种低劣手段出来吓唬我们…这样的神父完全不是我们伟大神明的对手!”老妇人虽然语气强烈,但她只要回忆起刚才神父无端端出现在眼前的压迫感和恐惧感,就难以自控地浑身颤栗。 虽然理智上清楚自己和邪神站在上风,但面对曾经的神父、甚至是伪装成神父的寻常人,她还是本能地恐惧。 为什么?她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这般害怕。 事到如今自己还在惧怕什么呢?明明已经成为胜利者,只有胜利者才能掌控话语权和舆论风向。 胜者为王,足够洗清叛徒的罪孽和恶名了。 一众信徒开始往地下室折返,还未走近,众人便觉察到了不对劲。 “不必担心,刚才是我一时糊涂,真神已死、神父已死,刚才的神父很可能只是幌子,是我过于…”老妇人将做贼心虚四个字吞了回去,“总之,无论刚才出现的神父是怎么回事,他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更不是神明的对手,清理了叛徒,这次我会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将他也清理干净——” 话没说完,刚走入地下室的老妇人就直直僵在原地。 仪式的烛火尚未熄灭,供奉的人头却都闭上了眼睛,而他们的神像已经狼狈的碎裂一地,在满地凌乱的头颅和碎石块中,一副六边形的黑色木棺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果这些都可以解释为微不足道的意外的话,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足够让老妇人彻底崩溃—— 只见一位年轻神父模样的男子从棺木中站了起来,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神父那身神职人员的白袍已经被血浸透,大片猩红斑驳的痕迹在他身上蔓延开来,仿佛流动的红潮将神父包围其中。 摇曳烛火下,神父手中拿着同样被血浸透、削得尖锐的十字架。 他将十字架把玩手中,潮湿的血滴顺着他的指尖不停往下淌—— 滴答。滴答。 此时此刻,这是地下室里唯一的声音。 潮湿的血滴在死寂中回响,腥甜蔓延。 神父细致地舔了舔唇角残留的血渍,像是品尝什么极致的美味,他的喉结轻滑,嘴唇也因此变得鲜红湿润。 终于,神父用一副惺忪的睡眼,朝入口处的众教职工看去—— “诸位,久违了。” 神父的语调和他的姿态一般慵懒,但却传达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鸦雀无声。 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几位npc信徒甚至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这是生物遇到绝对强者时的本能反应,没办法用理智去控制。 此时的老妇人已经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了,她屈服于自己本能的恐惧,僵立于原地无法动弹。 可即使如此,老妇人还是注意到,眼前站在棺木里神父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他脖子最上方的扣子松开了,喉结旁似乎多了道咬痕。 正是因为这点细微的差别,让神父身上威严的禁欲感瞬间变了味道。 神父垂下目光,看向此刻躺在棺木里的另一具尸体,看向对方来不及收回去的小尖齿,或许是因为烛光过于暗淡的缘故,让他的神色变得暧昧不明。 神父若有所思沉默了半秒,终于重新看向绝望的众信徒:“久等了,希望我的礼物,你会喜欢。” 神父话音落下的瞬间,信徒们身上无端端燃起了大火。 痛不欲生的哭叫迅速蔓延整个地下室,大火很快将邪神信徒们的五官烧得扭曲,他们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忏悔,而原本供奉在无头神像旁的学生头颅突然睁开了眼睛。 所有头颅都在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此刻燃烧的忏悔。 火光让此刻的忏悔异常明亮、滚烫。 日全食彻底笼罩这座流放邪i教徒的校园,供奉在四处的无头神像开始自燃。 怨灵们得以解脱的吟唱声从学校广播站响起,无头邪神已经毁灭在神父点燃的大火里,所有献祭毁于一旦,灵魂被困于此的学生怨灵终于得到解脱。 日全食让这个闷热的早晨看起来如同夜晚。 在燃烧的风里,无数学生的怨灵像氢气球一样漂浮在校园上空,它们不停往更高更远的方向飘去,离开密不透风的围墙和缠满铁丝网的大门,得到真正的自由和解脱。 当时他们以「问题学生」的“罪名”被送到了这里,被关押在伪装成寄宿学校的邪i教徒大本营,在这里经历了最残酷的折磨和虐待后,信徒们开始诱导他们自杀献祭。 “救救我们——”多年来,被困于此的学生只能和前辈的亡灵求助,他们实在太无助了,无助到只能寻求已死同伴的帮助和安抚。 毕竟求助本身也是绝望的。 邪i教徒被烧焦的尸体此刻赫然出现在礼堂的立柱上,与此同时,学校广播发来提示—— 【新的学期已经进入尾声,恭喜这一届新生顺利毕业……】 此时学生玩家们都还有点懵。 究竟发生了什么?神父是谁?为什么和那位名叫祁老师的玩家长得一模一样?还有他们怎么莫名其妙就通关了?! 当祁小年将视线停留在神父手里的神像时,他惊讶地发现,这尊原本没有面孔的神像长出了五官。 新生的神像拥有和神父一模一样的样貌。 唯一不同的是,真神的雕像拥有两颗小小的尖齿。 真神雕像上这幅面容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了。 “神父,我们接下来……” “嘘——” 神父将食指压在嘴唇上,打断了祁小年的提问。 他垂下视线,用一种审判者的姿态凝视着躺在棺材里的小吸血鬼,但很快,他的凝视变了味道。 神父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衣对方擅自为他解开的扣子,裸i露在外的皮肤上,赫然留下了一道未遂的咬痕。 可怜的小吸血鬼似乎没有如愿以偿。 此刻神父颈脖上残留的血液被烛火照亮,反射出些微潮湿暧昧的光。 禁欲和引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神父的喉结再次滑了滑,他并没有系上那颗扣子,似乎打算让对方如愿以偿。 “接下来,我要唤醒你们的祁老师了。” 第96章 神父 神父跪在小吸血鬼沉睡的棺材旁,他垂下目光,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对方心脏部位的血窟窿。 那里没有跳动的心脏,吸血鬼的心脏本身就是静止的。 片刻后,神父闭上了眼睛,他在被削尖的十字架上落了个吻。 安静又虔诚。 随后,神父用这枚十字架划开自己的手心。 猩红血珠很快渗透皮肤,源源不断往外涌,血水沿着神父的指节流向指尖。 在血液滴落之前,神父朝棺材里陷入沉眠的小吸血鬼微微倾身,他先是将十字架倒立放置在对方心口的位置,随后用沾了血的手指,细致、温柔又耐心地描摹祁究嘴部的轮廓、涂抹他已经苍白干涸的唇。 不知道是不是祁小年的错觉,他看到此刻神父的喉结似乎又滑了滑。 神父甚至抿了抿唇,一副享受其中的模样。 这不是一位合格的神父该有的举动和神情。 称职的神父也不会这样虔诚地复活一位吸血鬼。 但此刻一切荒诞都变得合理起来。 沉睡的吸血鬼是乖巧顺从的,看起来也相当脆弱。 神父用手指开启对方被血滋润得湿润柔软的唇,用指尖轻触小吸血鬼来不及隐藏的、小小的尖齿。 初生的尖齿并不算锋利,这样幼小的吸血鬼似乎很难用这双牙成功捕获猎物。 小吸血鬼适合躺在神父的棺材里,等待着神父喂食。 尽管神父的动作很轻柔,但沉眠中的吸血鬼似有所感,他垂下的眼睫轻微颤栗,眼角也随之渗透些微液体。 因为祁究的脸色过于苍白,被生理性泪水打湿、轻微颤动的睫毛给人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感,仿佛一只被蛛网束缚的蝴蝶,在阴雨未晴的午后,濒临破碎的蝴蝶奋力扇动潮湿的翅膀,在做生命最后的挣扎。 直到祁究的小尖齿被潮湿的红色浸透,神父才收回自己的手指。 隔了好一会儿,祁究原本已经毫无血色的脸,终于稍微恢复了点红润,而他的嘴唇,却比以为任何时候都要湿润鲜红。 是时候为这个血腥又疯狂的夜晚,画上句号了。 神父并未在意手心上的伤势,他将五官生长完整、重新变得“完美”的神像搁在祁究怀里,转而对四位一脸懵逼的学生玩家微笑道—— “各位新生,恭喜你们找到了真神,相信祂会庇护你们顺利离开这所不友善的学校。” 混沌的梦境里,系统机械又礼貌的声音响起—— 【由于您成功唤醒了神父,完成副本隐藏主线内容,解锁了副本重要的背景故事道具「学生的日记碎片」】 【为了帮助您更好地了解这个副本的剧情故事,为了接下来的技能解锁做好充足准备,系统将为您自动播放该道具】 【注:播放过程中系统时间已冻结,请您放心观阅——】 「9月1日,晴。很热,明明没有开空调,老师却不让我们打开车窗,校车里都是汗水和不安的味道,太闷了。车窗外除了暴晒的日光和干巴巴的尘土外,什么都没有。车上的学生们不允许交谈,我们被没收了一切通讯工具,校方阻断了我们和外界的连接,这并不公平,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我还是被送到了这里,我无能为力,他们决定眼不见为净,因为我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是脏东西……」 「9月3日,晴。开始有学生试图逃跑了,但据我所知无一成功,绝望的情绪在学校里蔓延,所有人都在害怕……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这里的老师给我们制定了一个名为「死亡选举」的混账游戏,每天必须由我们投票选举出一位倒霉的学生,这位学生可以是最令人讨厌的,也可以是最受欢迎的……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地被投票选举出来。被选出来的人毫无例外地消失了,就好像对方从来没有出现在这所学校、这个世界一样,关于对方的一切彻底消失了」 「9月7日,晴。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里的食堂很不错,毕竟食堂餐食一律免费,每天还有稳定的肉类供应,但自从有同学在饭菜里吃出了人类的手指、毛发及骨骼后,就没人再对这些食物感兴趣了……校方给了解释,这些“附带品”是厨房阿姨做饭时不小心弄下去的,毛发我可以理解,但会有人做饭时不小心把手指切下锅里吗?太荒唐了吧?他们的理由怎么想都太敷衍了,因为他们已经不想费劲脑汁地编造理由,是给了个无聊的借口……」 「9月10日,晴。我终于认清了这一点:我们真的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他们不允许我们和外界联络,据我所知,外界也没有试图联络我们,我们被困于此,就好像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样,这里是一座孤岛,我快要窒息了……」 「9月17日。晴,但是下雨了,红色的,从教学楼的顶层滴了下来。不知道他们又在逼学生们玩什么恶心的游戏,今天又死了几个人,谁死了?不重要了,似乎每个人都会死掉。每天都有学生从这栋教学楼跳下去,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一群,他们手拉着手,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笑,有时候还像是在唱歌。我听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因为我也快要疯了」 「9月22日。什么鬼天气很重要吗?活着真的有意义吗?我们这样的人、被送到这里的人,活着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吧?喂,你相信奇迹吗?」 「9月25日。我听到一个秘密,学生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流传了这样一件事:真神会降临,守护真神的神父会拯救我们。真的吗?真的吗!」 「9月30日。一个月了。我说……真神真的存在吗?我信吗?我信吗?我信吗!当我问了自己三遍这个问题后,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不是一个乐观的人,我更不是一个积极努力的人,我不信什么奇迹,这样的好事不会真正发生在我的现实里,不然我也不会被送到这里……」 「10月3日。教学楼下的操场已经变成了红色,尽管每天都有人打扫,都有人把花圃里的碎肉清理出来,在它们腐烂之前运往食堂,但最后还是腐烂了,空气里永远是腐烂的味道,无处不在……到底是什么在腐烂呢?是从楼上跳下去的学生?是我?还是那些试图控制我们的邪i教徒?还是这个可怕的世界?」 「10月9日。我有种预感,我的日记会被某个人看到。喂,那个会看到我日记的家伙,别问我为什么这么说,我一向相信自己的预感。」 「10月11日。这样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我说,你见过神父吗?就是你,你这个偷窥我日记的家伙,不过没关系,我记录下来就是希望被你偷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我这本日记的,但我希望……如果你看到了我记录下来的这些话,麻烦请你告诉我,神父是什么样的?真神真的存在吗?」 「喂,我们还能离开这里吗?可以告诉我吗?」 “真神是存在的。” “至于神父,他是一个…”祁究忽然顿了顿,旋即扬起唇角,“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人。” “放心吧,你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祁究自言自语回答道。 “真的吗?”虚空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发问。 祁究的声音温柔又耐心:“嗯,我发誓。” “太好了,太好了……”对方似乎松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无奈的欢喜,“尽管我不太相信陌生人的发誓,但我很喜欢听到这句话,无论真假。” “对了,你是谁?”对方又问。 祁究笑:“偷窥你的日记的人。”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你是什么身份呢?学校的学生?还是教职工?” 祁究:“我只是一个送外卖的。” “什么……?”对方似乎愣了一下,“外卖员怎么可以进到这里?!我才不信……” “作为外卖员我当然有办法,之前还有学生给我递了纸条呢,你知道这件事吗?”祁究试探问道。 对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按捺不住地激动道,“我给过你一张纸条,祈求你救救我们,我想起来了……” 祁究温和地笑:“是的,我已经把纸条给到最合适的人了。” “我想起来了!我们…我们自由了。” 虚空之中,自由的欢呼此起彼伏,祁究仿佛在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年轻孩子对话。 “你找到了神父。” “你成为了真神……” 混沌的黑暗渐渐变得斑驳且明亮,已经死去的学生怨灵像气球般漂浮在空中,顺着风的方向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耸立的高墙之外。 【「学生的日记碎片」播放完毕,恭喜您获得了永久性道具「学生的祝福」,该道具的使用说明会在副本结算后会为您详细解释,敬请期待】 漂浮的灵魂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融成五彩斑斓的光点。 光点越来越密集,在风里连接成一片光的河流,静谧且明亮地向前流淌,祁究不自觉抬起手遮住强光,最后,他终于在过于明亮的光河中睁开眼睛。 忏悔室内。 从西面彩绘玻璃透进来的日光照在祁究脸上,他在流动的色彩里醒来。 和先前梦境里的情形一样,他和神父之间横亘了一扇告解墙,在彩绘玻璃的映照下,从镂空墙面透过来的光斑让彼此看起来影影绰绰,总不是那么清晰分明。 或许,神父的信徒需要在这样暧昧的光线下完成忏悔。 初醒来的祁究口干舌燥,他不自觉用舌尖舔了舔嘴唇,早已干涸的血腥味重新弥漫口腔。 待祁究抬手轻轻抹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指尖立刻染上潮湿的红色。 祁究凝视着自己指尖的血迹不语,只有喉结在轻微上下滑动—— 不够,刚尝出滋味,怎会觉得满足呢? 坐在忏悔室阴影里的神父一言不发,他用专注又执着的眼神,凝视着祁究的一举一动。 此时此刻,神父即像在审判自己的猎物,又像在憧憬着他的神明。 祁究终于将视线从自己指尖移开,他同样凝视着对面的神父。 这位神父似乎很忙的样子,他没来得及换掉身上染血的长袍,甚至没来得及扣上衣领最上方的那颗扣子—— 自己擅自为对方解开的扣子。 祁究扬起唇角:“早啊,神父。” 他笑得有点得意,“谢谢您把我叫醒。” 第97章 神饲 神父背着光,端坐在流动的色彩里,光线的阴影让祁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但想必,这家伙又伪装出那副禁欲得不太彻底的模样。 “作为神父,这是我的职责。”神父的声音一派平静。 这会儿,祁究才注意到,放置在忏悔室窗台上的神像有了五官。 他眼神微凝,神像的五官和眼前这位神父很像,只不过祂多了一双小小的尖齿。 神像的脸是谁的,不言而喻。 原来如此,只有以「拯救者」的身份真正打通副本主线剧情,成为学生们在绝望中信仰的秘密、成为他们的真神,那么真神才会降临。 但真神真的存在吗?这不重要。 这是绝望中的学生们最后的信仰和希望,所有强烈的念想总会降临。 在此之前,必须“活”下去。 无论作为人类还是怨灵,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信仰降临。 看到变成自己面容的神像,祁究并无惊讶,他将目光重新转向神父,微微弯起唇角道:“所以,你是我的神父吗?” 神父迎着他的视线,沉默了一瞬:“很乐意为您效劳。” 祁究笑得越发得意,肆意露出没来得及收的小尖齿:“所以,真神想要尝神父的血,需要获得神父的允许吗?” 毕竟第一次来到忏悔室时,他曾经向神父“忏悔”——对某人的血液拥有渴望,算罪恶吗?假如对方也同样对此有所期待,还需要宽恕吗? “或者说,我想尝尝您的血,需要获得您的宽恕吗?”祁究故意问了和上次一样的问题。 神父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神色平静地站起身,从告解墙后走了出来。 祁究看着他的举动没有言语,直到神父从墙后来到他的面前,并彻底放低身姿,以信徒祷告的姿态半跪在他面前:“此时此刻,在这里,我是您的信徒,自然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神父微微扬起脖子,以理应虔诚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神”。 祁究看向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灰绿色眼睛,他当然清楚,对方看似平静的目光之下,隐藏着危险的跃跃欲试。 这位看似禁欲端庄的神父,似乎无时无刻不想僭越他的神。 偶尔滑动的喉结暴露了他内心的虎视眈眈。 祁究并不在意神父的“野心”,从来都是079那家伙在暗中凝视他,这一次,他以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审视这家伙。 审视神父暗流汹涌的。 最后祁究的视线落在神父滑动的喉结上,笑:“神父,吸血鬼的血好喝吗?和人类有什么区别呢?” 神父不响,依旧仰头“虔诚”地看着他的神。 仿佛一旦回答这个问题,就会对他的神暴露自己的真实。 神父的喉结又滑了滑,这一次祁究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抬起手,故意放慢速度、慢动作般朝神父的脖子伸去,没有恢复人类体温的手指冷冷地按住神父的喉结,就好像捉住了什么有趣的证据。 一瞬间空气沉默下来。 两人就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沉默中对视。 神父的喉结似乎并不“听话”,在祁究的手指按压下依旧轻轻地动了动。 “捉住了,”祁究的眼睛微微弯起,“神父,被我发现了。” 神父依旧不语,向上仰望神明的眼神虽然虔诚,但并不乖顺。 两人心知肚明,这位神父对眼前的小吸血鬼和小神明觊觎许久,虽然他并无任何僭越举动。 祁究笑着拽住神父的衣领,那颗被自己解开的扣子尚未系好,在他算不上温和的举动下,扣子上的线崩掉了。 “骨碌骨碌……” 扣子掉落在地的声音回响在忏悔室内。 在祁究的“粗鲁”举动下,神父脸上神情仍不见半分变化,他任祁究拽着衣领将他拉起来。 两人凑得很近,吸血鬼本不该有呼吸声。 但此刻忏悔室内过于安静了,静到能将彼此重合的呼吸听得分明—— “我渴了,神父。” 祁究拽着神父的衣领,彼此挨得很近,他的目光在神父的眼睛和喉结间游走。 此刻,对方是他的神父,也是他的猎物。 还有什么比此时此刻对方的身份更令他饥饿的吗? 神父微微侧过头,以献祭的姿态露出脖子,但隐藏在虔诚里的虎视眈眈却异常嚣张—— “遵命。”神父同样弯起了唇角。 忏悔室里彩色的光线在流动不止,这场献祭般的喂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的。 甜美滚烫的液体在口腔内弥漫,甜美的血腥味瞬间将祁究包裹其中。 作为吸血鬼的他一旦尝到最美味猎物的滋味,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几近失控地吸吮着对方主动割开的伤口,喉结疯狂上下滑动,来不及吞咽的血水顺着他的唇角滑到下巴,滴落在神父纯白无垢的神职人员制服上。 急促的吞咽声在忏悔室内回响。 仿佛一场最激烈漫长的救赎与祷告。 滚烫甜美的液体顺着口腔流淌入他的身体,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像电流般流淌全身,祁究这只小吸血鬼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细细颤抖,似乎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它在神父血液的滋养中孕育,很快就能破土而出。 不够,不会够,永远都不会满足。 因为极尽疯狂的吞咽进食,祁究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他的视线随之变得混沌,意识也在令他颤栗的美味中渐渐模糊。 神父的血液仿佛致幻剂,祁究产生了幻觉—— 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富有生命力的试验品。 试验品被放置入散发着奇怪化学品味的水里,在密闭的容器里沉浮不定。 试验品不需要氧气,不需要食物,只是不安地漂浮在冷冰冰的水中,他没办法睁开眼睛。 可即使失去了视线,隔着厚厚的容器,他依旧能感觉到某人的注视,这双视线令他的状态渐渐趋于稳定。 很快,试验品睡着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睡着的试验品开始做梦。 他来到冬日午后的福利院,高墙的尽头是低低压下的灰色天空,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兴许因为过于寒冷的缘故,梦境呈现灰蒙蒙的底色。 小罗塞蒂拥有一双烈火般的红色瞳孔,她站在冷灰色的梦境里朝祁究看过来:“喂,哥,那个疯婆子催促我们去拍照了,领养人要通过照片来挑选小孩子呢。” 小罗塞蒂的身后是一堵破败不堪的水泥墙,此刻的她似乎比祁究要高一些,她的头上裹着一条脏兮兮的头巾,试图遮住被虱子咬得满目疮痍的头皮。 祁究被她拉了过来,两人并排立在灰色的高墙之下。 随着“咔哒”一声响,老式照相机的闪光晃得祁究眼前一片花白,祁究根本没在看镜头,眼里只有麻木和迷茫,而小罗塞蒂脸上只有冷漠。 ——和那张出现在祁究现实中的相册里、又出现在罗塞蒂小姐房里的照片一样。 梦境将这张照片的诞生过程重现了。 待花白的噪点褪去,祁究又置身在落樱簌簌的春日傍晚。 “咚咚咚——” 障子门被敲响了,他搁下手里的烟斗,慵懒地转过身道了句“请进”。 障子门被人从外边拉开,一位苍老的夫人手里拉着一个身材干瘦的小姑娘,她裸i露在外的苍白皮肤上伤痕遍布,身上也脏兮兮地穿着破败的衣服,但一双眼睛却明亮执拗得像个小野兽。 祁究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小郁子,此时应该是她刚被送到男花魁的房间当丫头,在众人眼中她是幸运的下届花魁候选人。 小郁子充满敌意地朝障子门后神情困倦的花魁看去,当她看清对方的面容时,万分惊讶的表情登时浮现在她稚嫩的脸上。 那份惊讶之中,藏着不可言喻的期待与憧憬。 梦境再次斗转,祁究来到了血腥弥漫的校园。 学生们很绝望,他们绝望地哭和笑,然后手拉手从教学楼的天台上纵身跳下去,教学楼下的花圃立刻溅开一片红色血雾。 学生们很绝望,他们在绝望中无望地祈祷,祈求那位根本不存在的真神降临,拯救他们于杀戮和恐惧之中。 沉眠的神父似乎感知到了这一切,他决定为学生们创造一个救世的真神。 谁才是那个神呢?会有这样一个符合的人选出现吗? “会的。” 虚无的梦境里,祁究无意识地回答说。 梦境像晨雾一般渐渐淡去,祁究的感官逐渐模糊、消失。 但以神父的血液为媒介,某种连接正在悄无声息地增强,梦境里都是属于079编造的角色身份记忆,都是属于对方才知道的故事和场景。 祁究在沉睡中感知对方,获取对方的记忆和感官。 他甚至能感知到此时此刻,血液流逝导致神父的身体在渐渐变冷,变得虚弱却轻盈…… 恍惚之中祁究睁开眼睛,他看着那双蒙了层薄薄水雾的灰绿色眼睛。 世界仿佛禁止了,只有血液还在对方的脖子、和他的舌尖流淌。 交换了血液,共享了感官。 一瞬间,祁究觉得此时此刻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另一个自己。 没有惶恐,只有释然和安心。 仿佛此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重要了,祁究可以如此放肆地进食,然后安心沉稳地睡个午觉。 神父同样静静地凝视他,无论是虔诚,还是虎视眈眈的觊觎,所有激烈和虚伪的情绪都从他眼睛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平静—— 他轻拍祁究的背,温声说:“不要着急,从今往后,我们有很多时间。” “后会有期。” 新技能 可以召唤神父吗? 神父的血从舌间涌入喉咙,像一股热流直抵胸腔深处,祁究错觉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他被生理泪水打湿的眼角泛起薄薄红晕,灰绿色的眼睛半睁着,眼神因为过于沉迷而显得有些失焦,一双潮湿的眼睛仿若黎明时分薄雾弥漫的森林沼泽。 正沉浸式进食的小吸血鬼变得像有生命的人类那样,渐渐有了温度和心跳,就连眼角的生理性泪水都变得温热。 “后会有期。” 这句话哽在喉间,被肆无忌惮的吞咽声淹没。 …… 从天顶直射下来的灯让祁究睁不开眼睛。 但这一次,祁究很快就彻底清醒过来,耳边的窃窃低语及明亮到刺眼的灯光让他不睁眼也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神父的忏悔室、顺利关闭了「流放一中」的副本地图,被系统送到进行结算的弥留城地铁站。 甜美的血腥味仍在唇齿间弥漫,祁究的嘴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红润潮湿。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角,短暂地回味了片刻后,立刻将注意力转向在地铁站等候的众人。 这一次总共十三位旅人进入副本,两位旅人拿到了老师身份卡,剩余十一位旅人拿到了学生身份卡。 经历了副本里的两天一夜,现在存活下来的只剩下五个旅人,祁究是唯一一个幸存教职工玩家。 觉察到长椅这边的动静,包括祁小年在内的四个幸存学生玩家齐刷刷看了过来,他们脸上无一不露出疑惑且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在祁小年打算提问时,站台上方的广播响起—— 【副本结算即将开启,请各位旅人前往站台】 四位学生玩家都不是新人,他们立刻停下手上所有动作,竖起耳朵听广播的内容。 【恭喜各位旅人顺利从「流放一中」毕业】 【副本初始模式:阵营战对抗副本;当前副本模式变更:复活神父,创造真神;目前副本探索度及完成度已达100,副本将永久关闭】 【接下来进行生存币结算,因为该副本模式比较特殊,所以学生身份和教职工身份获得的生存币奖励数量不一致】 【由于该副本首次有教职工通关,所以系统需要短暂的时间进行生存币评估,请各位稍等片刻……】 众人听到系统如此说明,都不禁愣了一下。 他们不自觉看向刚睡醒的祁究,脸上神色惊讶又佩服。 【评估已完毕,副本通关学生旅人获得生存币奖励3000;教职工旅人获得生存币奖励30000】 “卧槽!”从四位学生玩家中传来低低一声惊呼。 毕竟教职工玩家解锁的生存币直接是学生玩家的十倍,这很难不令人震惊。 【学生旅人本次完成最终主线任务额外奖励:神父的庇护】 【奖励道具使用说明:稀有级一次性道具,致命攻击降低90伤害值1次】 【教职工旅人的额外奖励如下:哔——(抱歉,由于特殊原因,请教职工旅人自行前往个人系统界面进行查看) 【系统代表副本全体员工,为所有学生旅人提供「流放一中」纪念品一份:真神神像一尊(为尊重旅人肖像权,为学生旅人提供的真神神像为无脸版本,请谅解)】 【神像道具使用说明:永久性道具。可以一定程度恢复旅人的愉悦值】 众学生旅人:“……” 他们是没想到系统居然还会考虑到玩家的肖像权,可以说法律意识很强了。 祁究依照系统所言,打开自己的个人界面进行奖励查收—— 【奖励一:恭喜您已经将限时身份技能「初阶血族」升级为→「初阶血族s」】 祁究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心中了然。 先前系统提示过,吸血鬼身份技能的升级需要通过完成特定副本任务、饮用血酿或特定角色的血液。 很显然,这次身份升级有赖于神父的血。 如此想着,祁究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喉结也轻微滑了滑。 【升级后,原先已经解锁的身份技能效果加强。在此基础上,恭喜您解锁了新的身份技能:1.操控血脉已觉醒(初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纵老鼠、蝙蝠等在暗处活动的生物,它们会被您的行为所影响,听从您的指令进行简单行动;2.猎食搜索能力已解锁:血族拥有天生敏锐的搜捕猎物能力,身份开启时,无论您身处怎样的环境,都能轻易发现半径50米内的人类生物(包括人类身份的玩家及npc)】 【奖励二:恭喜您成功解锁「真神降临」系统】 【「真神降临」系统使用说明:1.可以召唤真神的信徒进行战斗,战斗时长四分钟(时长分配说明:成功拯救一位学生玩家可获取一分钟,可通过后续身份升级增加时长);2.凝视支配:真神具有蛊惑人心的潜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通过凝视操控人心(目前成功概率较低,但由于您在副本里获得了「学生的祝福」道具,可以对该技能有一定程度的加强);3.神父的守护:召唤属于您的神父,帮助抵挡一次伤害(召唤成功率只有1)】 【奖励三:获得「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称号,获取「神父的十字架」道具一枚(永久道具,可以镇压邪祟、平息怨灵,对吸血鬼尤其有用)】 【由于您是幸存下来的唯一教职工玩家,将获取叶老师名下生存币的继承权,请问你是否愿意继承:是/否】 祁究嫌弃地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点了「否」。 系统【……】 上次你继承贝茨家族的产业,可不是这副嫌弃又笃定的模样。 【请问你是否确定放弃继承权?】系统老师很负责任地再次确认道。 祁究:“我确定。” 【已确认,由于您已经放弃对叶老师生存币的继承,该部分遗产将自动分配到幸存学生旅人身上】 【叶老师剩余生存币:100枚。请知悉】 祁究:“……”看来这位变态叶老师也是穷途末路了。 【本次通关奖励已经发放完毕,预祝诸位旅途愉快】 列车像以往一般疾驰驶入地铁站台,顺利通关的五位玩家有序地排队上了车。 “祁老师,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黑长直少女主动走上前来致谢,态度大方且坦诚。 祁究笑:“最后我昏睡了过去,可以告诉我之后神父做了什么吗?” 因为副本的通关条件必须是全体教职工以死亡献祭学生怨灵,彻底“释放”这所罪恶的学校,所以祁究必须“死”。 只不过他钻了个空子,以吸血鬼的身份,通过神父的十字架陷入沉眠。 毕竟成为吸血鬼是一种方式的“死”,而被神职人员的十字架刺穿心脏,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无论作为教职工还是吸血鬼,在副本的定义里,祁究已经死得很彻底了。 既然祁究“死”了,之后的剧情推进就完全依靠被他复活的神父了。 虽然没看到完整的故事经过有些可惜,但剧情安排如此,祁究别无选择。 况且刚才忏悔室发生的“彩蛋”足以弥补任何遗憾。 “神父醒来后轻而易举就烧死了剩余的邪i教徒教职工,他们的尸骨残骸被永久钉在礼堂的立柱上,我想他们的灵魂也会永远得不到安息吧。” “之后学生们的怨灵获得了解脱,所有怨恨和不甘都消散在神父的大火里,然后就是神父手里那尊神像…”黑长直用一种既好奇又佩服的眼神重新打量祁究,最后笑道,“变成了祁老师你的模样。” “还有那位神父…也变成了你的脸。”另一位学生玩家补充道。 祁究很收敛地笑了笑:“嗯,这个我知道的。” 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于那家伙的手段,他熟悉得很。 黑长直少女犹豫片刻,最后到底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明明可以用对抗战那套办法来对付我们,为什么要选这么冒险的方式通关?” 祁究:“很显然,因为这样虽然冒险,但结果更安全,获取的性价比也最高。” “而且我有把握。”祁究笑。 黑长直少女啧声感叹:“真的非常令人意外。” “而且,毕竟是合作嘛,自然要让双方都达成利益的最大化。”说着,祁究看了眼从刚才起一直沉默不言的祁小年。 黑长直少女知情识趣地点点头,最后同样笑道:“总而言之,非常感谢你。” “祁老师,我…”祁小年终于走上前来,他似乎在纠结什么,言语间有点欲言又止的意味。 “还叫祁老师呢,我的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虽然——” 祁究将那句「虽然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给吞了回去,现在他不希望给对方这方面的压力。 祁究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和祁小年对话,他试图感染对方,让对方同样放松下来。 “抱歉,我还是没想起来…”祁小年似乎酝酿了许久,他抬起眼再次打量了祁究一遍,面露歉意摇头道,“原本我以为出副本后,多多少少会想起来一些的…”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我们在外边的世界是认识的,可是我……” 经过这一轮的合作,祁小年已经放下心里的戒备,毕竟祁究这样的合作伙伴很难不让人信任。 与此同时,祁究之前提到的「在现实世界认识他」的疑团就越发困扰着他。 他的记忆就像被人开了个窟窿,找不到丝毫关于祁究的回忆。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啊…”祁究无所谓地耸耸肩,而后换上一副认真的语气,“不过,小年,你是怎么被送进来的?可以告诉我了吗?” 祁究放低声音,试探问道。 祁小年 死亡保险协议 祁小年:“和所有玩家一样,都是通过死亡进来的。” 说着,他稍稍垂下视线不去看祁究,神色有些躲闪,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仿佛在讲述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但是呢?”祁究已有所感,忙轻声追问道,“当时市综合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祁小年点头,声音很低很低:“我死了,但并非‘意外’死亡…” 说着他停了下来,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嘴唇。 祁究并没有催促,静静站在祁小年身侧耐心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协议。”祁小年终于再次开口。 “协议?”这个词令祁究意外。 祁小年点头:“一份保险协议…可以让人起身回生、重头来过的保险,听起来很荒唐是不是?” 说着,祁小年自嘲地笑了笑,“半年前,因为意外我几乎完全丧失了认知能力,可以说这辈子已经废掉了,但据说这份协议可以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 祁究的右眼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跳,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个相关的梦——躺在医院病房的祁小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看不清的协议书。 “重新开始的机会?你指的是通过死亡进入到「规则图鉴」吗?”祁究问。 祁小年以沉默表示肯定。 祁究拧起眉头,这句话看似简单,但其实透露了很多信息。 逻辑上还有许多难以厘清、令人疑惑的地方。 “可在现实世界活着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规则图鉴的?又怎么能确定进入到规则图鉴后可以重新开始?”祁究的语气明显比往日急些。 祁小年:“我当然不知道,也不确定,但……” 他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没了言语。 祁究突然有了猜测:“你看过所谓的保险协议上的内容吗?” 祁小年摇头:“当时我躺在医院病床上,因为身体状况没办法做出任何决定和行动,只知道最后时刻,有人拿着协议过来,是认识的人…” 他顿了顿,调整了一会儿情绪后继续说,“他对我说了一些话,那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听见了也听懂了,他说,他会尊重我父母的遗愿,遵守协议的约定为我解脱、帮助我重新开始,接下来请我自己加油什么的…” “…其实就算现在,我也不能很好地理解这些话的真正含义,毕竟实在是太疯狂了,对吧?”祁小年无奈地笑了笑,“等神志彻底清醒过来时,我已经身处「规则图鉴」里了,整件事情就是这样。” 一切似乎都不受他的控制向前发展。 无论是半年前的意外,还是后来躺在病床上的身不由己,再到最后被所谓的协议执行人杀死送进「规则图鉴」。 在这个奉行丛林法则的副本世界,他没有思考「自身存在于此的理由和意义」这些问题的余裕,每天在形形色色的玩家和花样百出的死亡规则间周旋,只能依照人类的本能努力活下去,对于存在意义的思考显得无用且矫情。 但经历过意外事故的祁小年似乎比同龄人要看得开许多。 其实无论是他曾经生活的现实世界还是「规则图鉴」,生活本身就是这样,总是不经过当事人的同意便兀自向前推进,没有任何商量的余裕,没有人可以预料意外是否会发生在明天,或是明天的明天。 谁知道呢?人类在时间面前永远是被动的,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图掌控自己的生活。 至少决定权要尽可能在自己手里。 闻言,祁究沉默下来。 他从祁小年逻辑不甚连贯的话语里大致弄明白了,所谓的协议,大致是一种类似于人身保险的东西,只不过寻常的保险在被保人死亡后只赔付相应的赔偿金,但祁小年口中这份特殊的保险协议,却是一张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手段赚取生命的“入场券”。 这样一来,在现实世界操纵「规则图鉴」的很可能并非只有「死囚会」。 违规入场门票已经变成某种保险在现实世界售卖,情势要比祁究预料的更棘手……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所谓保险协议的存在。”祁小年补充说。 祁究点点头,他对祁小年的话表现出了绝对的信任:“冒昧问一下,是爸妈的决定吗?” 他已经习惯称呼祁冬尧夫妇为爸妈了,所以很自然地开口问道,站在对方的立场这么称呼倒也没有任何问题。 祁小年并未觉察到任何异样,他点点头,随即无奈地笑道:“虽然我不清楚保险协议是什么时候签下的,我可以理解作为父母的他们生前为我做这个决定,很可能,他们在买这份保险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还有用上的一天吧,或许只是求个安心。” 祁究没有立刻搭话。 因为他很清楚,对于作为父母的祁冬尧夫妇而言,很难拒绝这样的保险机会。 他能理解养父母的决定,虽然这违背了「规则图鉴」的运行法则。 “小年,你愿意进来吗?”最后,祁究温声问道。 祁小年明显一愣,随即答非所问道:“我进来后发现大家都是随机进来的,好像只有我比较特殊,哦…还有那些死囚会的危险家伙…作为违规进来的人,理所当然会被大家排斥吧?就和挤兑资源的不法分子一样,所以我不会轻易告诉别的玩家这些。” “但是,要说不愿意进来,那肯定是骗人的…”祁小年自嘲地笑了笑,“祁老师,没人真的在病床上躺一辈子。” 祁究定定地看着他:“就算真的死在这里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祁小年说。 祁究点头:“我明白了。” “所以,祁老师…”祁小年再次将祁究打量了一遍,“可以给我说说……在现实世界里你的身份,还有和我的关系吗?” 祁究思考了片刻,笑道:“这不在我们的合作条款范围内哦。” 祁小年:“……” “对了,”祁究掏出一张照片放在祁小年面前,“你对这张照片有印象吗?” 这是上次他从罗塞蒂小姐房间抽屉里翻出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冬日午后萧索的福利院,脏兮兮的小罗塞蒂和“小祁究”站在灰色的高墙下,麻木冷漠地看向镜头。 这张照片曾经同样出现在现实世界,出现在祁夫人给两个孩子准备的成长相册里。 祁夫人告诉小祁究,这是从福利院打包过来的行李里翻出来的。 但当时的祁究不记得自己拍过这样的照片。 而现在,祁究已经可以确信,照片里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身为副本角色的079。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罗塞蒂小姐留在剧情里的照片,他只清楚作为童年的玩伴,祁小年同样在成长相册里看到过这张照片。 祁小年探过头来,脸上神色瞬间变得凝肃:“这…我见过…” “但…但我不太记得细节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它。”祁小年望着这张照片,眼神里都是困惑和不可思议。 明明很熟悉,但记忆又无迹可寻。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水落石出,却又在转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旋涡卷入无法触及的深渊。 和祁小年的动摇不同,祁究相当冷静。 他细致地观测祁小年脸上的神色变化,随即点了点头,重新将照片仔细收了起来。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确认,眼前的祁小年确实来自自己生活的世界,只不过他和副本里的npc一样,部分记忆被系统屏蔽了。 系统之所以这么做,可能是某种bug引发的剧情保护机制……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除了死囚会外,还存在别的通过系统bug进来的玩家,而且是通过某组织售卖的保险协议。 可这个事实和自己被杀有关系吗? 随着种种线索浮出水面,祁究莫名有种预感,他被凶□□杀送入这里,似乎和系统bug这件事有必然的关系。 祁究认为,还有一个隐藏线索很容易被忽略掉,那就是参与副本的玩家和副本剧情之间的连接。 他经历过个副本,这些副本剧情似乎自有一套独立运行逻辑,玩家的参与看似只是随机。 但祁究却发现,副本会吸引背景相似的玩家进来。 比如「玫瑰鱼」中的杀妻犯就和贝茨先生的背景相似,还有「流放一中」里的叶老师,他在现实世界里策划学生自杀游戏,和副本里虐杀学生的邪i教徒教职工角色身份相重合。 而且,这些和「反面角色」相重合的玩家最后都葬身在副本里…… 特别是「流放一中」里的叶老师,毕竟抽到教职工身份卡几乎等同于必死。 祁究天马行空地想,这样一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系统在有意识地挑选违规玩家进入到相应副本里,再通过副本机制将其清除,可以理解为这是「规则图鉴」的自动清理bug系统在运转…… 当然这些都只是祁究的假设罢了。 弥留城号地铁像往常一样驶出地面,夜幕初临,潮湿的城市蔓延在轨道之下。 地铁到站后,祁究和祁小年交换了联系方式,祁究在确认祁小年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会和住所,而且在生活方面并不拮据后,他交代对方有事没事都可以随时联系,就各自回住所了。 祁究并不急于让祁小年想起自己这位哥哥,与其强行给他塞一段已经被抹去的记忆,不如在他有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维持着彼此最舒服的状态和相处模式,而非被某种身份绑架。 这是祁究一直以来的处世信条。 弥留城的雨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这座城市的夜晚浸泡在雨水里。 整个黎明街区似乎只有十字路口的便利店亮着灯。 行走街区,祁究有种生活在末日城市的错觉,雨水覆盖,荒芜疯长,潮湿的寂静吞噬了这座城市。 院子里的白水仙却开得繁盛,在黑色的雨幕里仿佛摇曳的白色光雾。 在屋檐下打盹的小灰猫早觉察出动静,此刻也不顾上讨厌的潮湿天气,撒开腿朝正开门的祁究怀里冲去。 “喵喵喵”小灰猫拼命将软乎乎的脑袋往祁究手心里钻,祁究笑着将它整个毛茸茸的身子抱在怀里,亲昵地安抚这只留守在家的小猫咪。 “谁家小猫咪的脚脏啦,要洗脚才能进被子呢。”祁究笑着和猫猫握爪爪。 “喵喵喵”小灰猫用撒娇抗议。 待把小灰猫哄睡着了,祁究才给疲惫的自己洗了个热水澡。 因为这次他启用了「初阶血族」身份,该技能对玩家无论体力还是精神上的消耗都极大,虽然先前神父已经用血喂饱了他,但此刻祁究依旧又饿又困。 把自己洗干净的祁究打开冰箱,他这才想起上次进副本进得急,冰箱里还剩下大半个鲜奶油蛋糕没来得及吃掉。 好在罗塞蒂家的冰箱保鲜功能似乎非常好,祁究用手指抹了点奶油舔了舔,蛋糕吃起来浓郁新鲜,没有半分要坏掉的迹象。 等明早起床用奶油蛋糕当早饭吧。 如此想着,祁究关好冰箱的门折回卧室。 他寻常很少买奶油蛋糕这类点心,因为一整个蛋糕自己很难一次性吃完,留在冰箱里又容易忘记最后坏掉,怪浪费的。 但如果买切片蛋糕,总觉得差点意思。 所以他干脆选择不吃好了。 上次之所以心血来潮买下一整个蛋糕,是因为那晚在女巫催眠的作用下,他重返被杀的十八岁生日夜晚,当时的他拎着一个写着「生日快乐」的奶油蛋糕,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绿灯。 刚巧从女巫公寓出来后,他又看到便利店橱窗上售卖同款奶油蛋糕。 于是就很应景地把蛋糕买下了。 被杀那晚有细雪落下,就像弥留城无止无尽的雨水。 明明是没多久之前的事情,但想起现实世界的情形,祁究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思考这种东西有时候很像病毒,感染后会让人患上失眠的病。 身体已经非常疲惫的祁究决定停止思考,他裹进厚厚的被子里,正准备闭眼时又想起了什么,忙打开自己的系统界面,将道具「神父的十字架」兑换了出来。 “系统老师,这样做不违规吧?” 祁究将神父的十字架压在枕头下,耷拉着眼皮和系统开玩笑道。 【不会违规,请您放心使用】 “晚安,系统老师。” 祁究枕着神父的十字架,闭上了眼睛。 窗外雨声淅沥,这样潮湿寒冷的夜晚很利于入睡。 很快,祁究进入了梦址果冻小说网 100. 守墓人 “你想签订连接更深的契约吗?…… 梦里雨声依旧持续不断,祁究身处一片潮湿的墓园。 一望无际的墓碑耸立在雨夜的荒野上。 周围没有橡树林,也没有低低盘旋的黑鸦,只有绵延不断的雨水落在石碑上,发出淅沥的喧嚣。 祁究身处碑林之中抬眼四望,绵延不尽的墓碑带来的视觉冲击,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规则图鉴」本就是死者的世界,他们这些名为「死亡旅人」的闯关者,不过是游荡在弥留城里的灵魂。 ——所以这些都是旅人们的墓碑吗? 冒着雨水,祁究开始顺着身边的墓碑逐一看去。 这些墓碑彼此挨得很近,只简单的留了死者的黑白照和名字,别的身份信息无迹可寻。 不知是不是梦境有意安排,很快,祁究便看到了属于季小野和顾真真的墓碑。 还有女巫,祁究从照片上认出了这位特立独行的女性,女巫的名字是塔西。 然后祁究看到了秦让的墓碑,再之后,是祁小年的…… 所以这片碑林是副本系统的核心区域吗?类似于储存了用户信息的系统? 墓碑之下埋着什么呢?或者说只是一块写着名字的石碑、一块立于死寂之中的纪念品,实际上碑下什么都没有? 行走在潮湿的墓园内,祁究内心涌出无数荒诞疯狂的猜测。 与此同时,他在寻找自己的墓碑。 这种感觉很微妙,在被雨水浸泡的夜晚寻找自己的坟墓。 他在泥泞的墓园走了好久,别起的裤脚都沾满泥土。 兴许是这里的墓碑实在太多了,祁究一直找一直找,许久都没看到写着自己名字的墓碑。 直到他眼睛都找花了,终于在一片高地上看到了接连成片的白色水仙花。 灼灼绽放的白花如同无数摇曳的光斑,点亮墓园泥泞晦暗的夜晚。 祁究很快就认出来,墓园高地这簇水仙和栽种在自己院子里的品种一样。 他朝高地走去,发现盛放的白色水仙花丛中,插着一枚被血染红的十字架。 和祁究从副本神父那拿到的、此刻压在他枕头底下的十字架一模一样,雨水将十字架上干涸的血渍重新打湿,周遭黄色的泥土浸染了浅淡的红色。 来到高地之上的祁究呼吸微窒,眼前的情景让他觉得熟悉。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描述的“既视感”,某时某刻突然涌出一种不可名状的熟悉感,可若要细究,会发现这种熟悉感根本毫无根据。 但祁究不一样,他想起来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梦到过「此时此刻」。 那时他只有七岁,刚被祁冬尧夫妇从福利院接回来不久。 一次绘画课上,年轻老师让他们随心所欲发挥,描绘梦中美好的场景。 在福利院长大的祁究对外界的一切尚不熟悉,他不了解成人判断小孩子行为是否得当的标准,也不了解这个世界对孩子的评价规则。 七岁的祁究是个诚实的孩子,就在此不久前,他做了一个非常“好看”的梦,梦里有绵延不断的雨水、灼灼绽放的白色水仙花在夜色里摇曳。 水仙花生长于高地,潮湿的血色十字架斜斜插在泥土里。 高地之下是和雨水一般绵延不绝的墓碑和荒野,安静极了,年幼的祁究站在淅沥的雨水之中,错觉自己曾守护着这片广袤又安静的土地。 摇曳的水仙在雨雾中连成一片白色的发光体。 小祁究看呆了,当时的他认为,没有哪里比此处更纯粹也更美丽了。 但那堂绘画课教会了祁究人类的评判标准,教会他如何理智地收敛自己的行为和想法。 年轻老师并没有被他以为的“美”所感染,不仅如此,她还一脸凝肃地叫来了小祁究的监护人,让监护人带小祁究去检测心理健康状况。 “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孩子和寻常孩子不太一样,还是需要好好教育引导一下,否则之后如何……很难说呢,实在不行,不必要给自己找麻烦,毕竟你们还有别的孩子。”祁究记得当时那位年轻老师如此建议说。 养父母并没有苛责他,而是十足耐心地、按照老师的建议带他去进行了心里评估。 小祁究非常聪明,评估时他已经大致了解了人类的评估准则,他按照对方认为“正确”的答案回答,最后得出的结果非常良好,养父母也为此松了口气。 但他的梦境仍然在继续,仿佛一个平行世界在他睡着后运转。 他似乎熟悉这里的一切,但又从未真正出现在这里。 这里有寻常人认为的“恐怖”。 此时的小祁究已经很清楚,梦里发生的这些在现实是不被允许的,是“非正常”的表现。 但所谓梦境之外的真实世界,又是真正的“真实”吗?至少对他而言,哪里才是“真实”呢? 小时候的祁究对此持有质疑,但他知道这样的质疑会让他看起来“不正常”,也永远不会有答案,他是聪明的孩子,不会在这方面平白给自己造成困扰。 在祁究进入青少年时期后,梦到「平行世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被子弹穿透心脏,他真正来到这个世界。 梦境截然而止,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真实。 梦里的场景再次和此刻的“现实”重合了。 是他在绘画课上描绘过的场景,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就在这时,雨水突然停下。 弥留城的雨是永远不会结束的,有谁撑着伞出现在他身后,黑色雨伞遮住的方寸之地,淅淅沥沥声反而更响了。 祁究微微抬头,灰色的雨幕被黑色伞面取代,雨水在伞缘溅起小小的白色水花。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神父,你的另一个身份是守墓人吗?” 祁究用闲聊般的语气问道,他的唇角也随之微不可察扬起。 身后的神父安静道:“一份闲得发慌的工作。” “真是令人羡慕,” 祁究这才回过头来,一双灰绿色的眸子因为笑意微微弯起,望向对方完全一样的眼睛,“话说,守墓人会允许吸血鬼出现在自己的墓园吗?” 短暂的对峙。 这样片刻的凝视和沉默,似乎已经成为彼此默契的相处方式。 笑意同样在神父的眼中蔓延:“原则上是不允许的,但是…” 他故意顿了顿,“作为吸血鬼的神父,我可以改变这条规定。” 祁究笑:“我很荣幸。” 079依旧是神父的打扮,原本染血的神职人员衣服被他重新清洗干净。 祁究的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脖子上,此时神父衣领最上方的扣子,已经好端端扣了起来。 ——看来神父“从良”了。 这样偷偷摸摸的想法让祁究想发笑。 这边的神父早觉察到了祁究的目光,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而是毫无来由地突然问道:“被杀那天是你的生日吗?” 祁究脸上空白了一瞬,随即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神父知道关于神的一切。” 神父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眼神却认真得让人有些坐立难安。 “哦,”祁究抿了抿唇,挑起眼皮故意说,“那请问神父,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神父藏起唇角的笑意:“您在想,一些不允许神父知道的事情。” 沉默的对视在雨水里蔓延。 空气里无故多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最后祁究笑了:“抱歉呢,我是第一次坐在‘神’的位置上,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请神父多多指教。” “我也是第一次做别人的神父,也请多多指教。”神父同样笑道。 刚才寻找墓碑走得有些累了,不知为何,此刻神父的出现突然让祁究松弛下来。 他索性走到附近一块空白的墓碑旁,也不计较墓碑上的雨水,优哉游哉地整个人坐了上去。 神父站在他身边,继续为他撑伞。 此时祁究身上早就被雨水打湿了,撑伞的行为仿佛是神与神父的某种特殊仪式。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离开副本的缘故,这一晚,两人之间的氛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松弛许多。 仿佛彼此不光长相一样,就连相处的氛围都是相似的。 毕竟今晚似乎还长,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像副本里那般匆忙。 “刚才我在找我的墓碑,”祁究开启了闲聊的话匣,“可惜没找到。” “神父,你知道我的墓碑在哪吗?”祁究看向神父。 神父:“抱歉,我只负责守墓,对此并不清楚。” “这样啊,太遗憾了…”祁究突然主动提问道,“话说,你之前说很多年前有个偷你数据的小偷,现在有线索了吗?” 难得有这样坐在墓碑旁聊天的时间,祁究抓紧机会问道。 神父摇头:“对方消失得很干净,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那人为什么要偷你的数据?对此有什么猜测吗?”此刻对祁究而言,即是和对方聊天,也是试探。 “暂时没有,但我猜测…”神父稍微顿了顿,随后深深地看了祁究一眼,“…你就是对方的目的。” 虽然神父的猜测和祁究的一样,但并不妨碍此刻祁究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我的存在对你而言,是威胁吗?” “我不确定,至少现在不是。”神父微微移开视线,如实回答。 作为“信徒”的他,现在不会对祁究说谎。 祁究如释重负般笑:“那就好。” “你呢?”神父重新将视线转向祁究,“那位杀了你的凶手,找到了吗?” 祁究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现在还没办法确定。” “所以已经有线索了?”神父似乎有所觉察。 “差不多吧……”祁究模棱两可回答说,“确定了我会告诉你,如果你对此感兴趣的话。” “我感兴趣你打算怎么处置对方。”神父说。 “现在我还没想好,可能以后会知道吧。”祁究看向灰色的雨幕,摇曳的水仙花将墓园的夜晚照亮。 “79,你之所以被封印,是因为系统出现了bug吗?” 这一次,祁究没有称呼对方「神父」。 毕竟,两人可以这样脱离副本空间,脱离所有身份角色,心平气和聊天的机会很少。 079沉默了好一会儿:“可以这么说,不过…” 他欲言又止地望向墓园和地平线的连接点,最后彻底沉默下来。 从伞上滴落的雨水在泥地里溅起小小水花,祁究的帆布鞋早已斑驳。 祁究耸耸肩道:“反正…我通过挖掘副本隐藏剧情线帮你解除封印的力量,你把能力和资源借给我,这是我们的合作内容。” 仅此而已。 祁究在心里说,但这句话在他脸上变成了无所谓的笑。 “祁究,”079突然称呼他的名字,“或许,你想签订连接更深的契约吗?” 他望着他的眼睛,突然问道。 第101章 感官共享 突如其来的安静,把雨水的声音无限扩大。 “更深的契约,是什么?”祁究主动打破了沉默。 “我只会将契约内容告知有意向签订它的人。”079似乎故意卖了个关子。 祁究轻轻啧了声,笑道:“那很抱歉,我习惯完成一个项目后,再开启另一个项目,毕竟一心两用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眼睛里藏着略显调皮的笑,一瞬不瞬地看向对方,“除非契约本身有足够的吸引力。” 对方卖关子,他就下套子。 反正不能亏。 “这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对「连接更深的契约」感兴趣了吗?”079知道,这小家伙一定会感兴趣的,但小家伙狡猾得很,绝对不会轻易表现出自己的兴趣。 就像猎物从不会轻易让狩猎者得手一样,这仿佛是一种游戏准则。 祁究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更放肆了,他斜睨了对方一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神父,不要明知故问。” 079笑:“感官共享,感兴趣吗?” “感官共享?”祁究眉头微微拧了一下,这是他没预料到的交易。 079点头,条理清晰地解释说:“通过感官共享,我的能力会更好地渗透你的系统,你也能更容易解锁到实用的技能,同样能轻而易举获得副本npc的好感,甚至能左右部分npc的行为意志。” “我想,这对你通关副本非常有利。”079将自己的砝码摆在祁究面前。 “左右npc的行为意志……看来你果然是个位高权重的家伙呢。” 祁究的关注点在这句话上,他半开玩笑总结道。 079不置可否地笑笑,最后他重新定定看向祁究。 虽然对方是开玩笑的语气,但079注意到,在描述协议的整个过程中,祁究的眉头一直没彻底舒展开,脸上的疑惑同样没消解半分。 祁究显然在犹豫不定。 “协议方面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079追问。 “我能从中获得的好处已经很明确了,但你的呢?”祁究掀起眼皮看对方,“感官共享对你而言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我喜欢双方利益明确且对等的交易。”祁究很直白地说出自己对于契约的疑惑和顾虑。 短暂的沉默在彼此间蔓延。 079作为神父,似乎已经足够了解自己的神,他对祁究的质疑并不感到意外。 “祁究,如果我说…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算实质性的好处吗?” 079的声音比以往轻,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 相反,他说得很认真。 “好奇心?”祁究脸上难得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有些意外地看着079,迟疑片刻后恍然道,“难道…你没有感官…?” 079无奈地扬起唇角:“我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守护者,属于系统的一部分。守护者不需要那些无用的设定,比如感官。” 祁究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不语。 “所谓的感官,很可能会成为守护者的累赘,也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弱点,”079轻描淡写道,“但也并非彻底没有,只不过感官这种东西在我身上被削弱了很多,不过……” 说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用一种捕猎者凝视美味猎物的眼神,重新看向祁究,“祁究,你的血味道很不错,这我还是可以尝到的。” “不可否认,这是我难得尝到的、能让我记忆深刻的味道。”079唇角扬起浅淡的弧度,喉结也轻微上下滑动。 祁究并没有立刻接话。 他的睫毛颤了颤,而后侧过脸,长久地凝视着 身旁的079,凝视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在潮湿的夜色里,079的眼珠呈现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浓的灰绿色。 就好像万丈深渊之下,浓雾散尽后出现的浓绿色沼泽。 这是属于魔鬼的领地,没有人类敢觊觎。 只有魔鬼的同类敢与之长久凝视、甚至进一步侵犯。 祁究似乎在试图确认什么。 尽管彼此并没有实现感官共享,即使共享了感官也不可能同步情绪。 但此刻,透过对方同样灰绿色的眼睛,祁究却分明感受到了某种压倒性的孤独感。 这样的感觉祁究并不陌生。 在温泉副本里,在郁之屋中庭月亮苍白的夜晚,祁究同样感受过这样的情绪。 遥远、浩大又荒芜,属于一个独自行走于无尽的旅人,没有起点和终点,没有感官也没有期待,有的只是无尽。 无知无觉的无尽…… 祁究依旧没有说话,某种不属于他的情绪笼罩而来,将他密不透风包裹其中,强烈到几乎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祁究,虽然我不喜欢承认这点,但某种意义上,你是比我更完美的形态。”079轻描淡写地说。 祁究终于移开目光,看向被雨雾笼罩的墓碑,看向灰蒙蒙的地平线—— “可对于你来说,人类过于脆弱了,不是吗?” “没错,这句话适用于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人类,”079赞同地抿了抿唇,而后笃定地看着祁究说,“而你,是例外。” 寻常人类会因为未知而恐惧,会因为悲伤而崩溃,会被不切实际的操控左右,甚至因此迷失了自己。 但在079的观察里,祁究身上并不存在这些弱点。 祁究笑:“那可不好说,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变成你眼中脆弱的人类。” “到时候你可不许失望啊。”祁究啧声道。 079也笑:“比起失望,我可以说我很期待吗?”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又都笑了开去。 不知为何,原本凝肃的潮湿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彼此又恢复了难得轻松的聊天氛围。 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多年般。 “我明白了,”祁究终于松了口气,他重新郑重地看向对方,“我同意。” ——“079,我同意和你签订连接更深的协议。” 在祁究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禁止了。 “嗯。”079绕到祁究的身后,冰冷的气息随之从后方倾覆而来。 但这一次祁究并没有感到紧张,相反的,此刻他安心地将自己交给对方。 “闭上眼睛。” 079在祁究耳边说,虽然他的气息很冷,是一种不属于生命体的冰冷,但对于祁究而言,他的声音一向具有蛊惑性,难以拒绝。 祁究依言闭上眼睛,对方冰凉的手指随之覆盖在他耳后的疤痕上。 上次签订契约的记忆再次翻涌而来,它们注定要被重新覆盖。 “我说,会疼吗?” 祁究明明不害怕也不紧张,声音里却有点嘶哑的破碎感。 “嘘。”079用另一只手,轻轻压住了他的嘴唇,“这次不会让你疼的。” 祁究无声地扬起唇角。 即使此刻闭着眼睛,他依旧能感觉到,这个夜晚因为雨水变得明亮。 “祁究,十八岁生日快乐。” “已经过去好久啦。” “对于你们人类来说,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天。” “也是,有机会一起吃蛋糕吧。” “蛋糕好吃吗?” “……” 祁究还没来得及回答,淅沥的雨声截然而止。 墓园潮湿的夜晚随之落下帷幕。 这个属于彼此独处的梦结束了。 之后祁究又混混沌沌地做了好几个梦,其中一个梦里,他似乎真的吃到了生日蛋糕,浓郁细腻的奶油在唇齿间融化,他甚至记得自己在梦里还舔了舔唇角。 奶油蛋糕的口感似乎过于真实了,就好像真的吃在嘴里一样。 半梦半醒间祁究还记挂着,等早上起来要把冰箱里剩下的大半个蛋糕吃掉,否则坏掉就可惜了,那毕竟也是自己的十八岁生日蛋糕。 祁究睡了个懒觉,中午接近一点他才睁开眼睛。 “喵喵喵”小灰猫一如往常撒娇地把鼻尖蹭过来,和刚睡醒的祁究碰了碰鼻子。 这是小猫咪特有的打招呼方式,祁究早已经习惯。 但今天他却发现了异样—— 猫猫的鼻尖似乎沾到了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祁究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发现一小坨乳白色的膏状物挂在小灰猫的鼻尖,细看去像是奶油。 奶油?他家猫猫喜欢吃奶油他是清楚的,但日常他不允许小灰猫多吃。 小灰猫从哪弄来奶油的?难道这小东西已经学会自己开冰箱了吗? “喵喵喵” 小灰猫觉察到自己偷吃的行径已经引起祁究的怀疑,忙举起爪子临时抱佛脚式洗脸。 “啧,做坏事了。”祁究从被子里坐起身,轻轻弹了弹猫猫的脑袋。 “喵喵”小灰猫立在床头无辜地摇着尾巴,但它到底知道自己问心有愧,耷拉着耳朵眼神躲闪。 祁究受不了猫猫撒娇,将猫猫整个抱进怀里,仔细地替它擦干净残留的奶油:“怎么偷吃奶油啦?” “喵”小灰猫朝不远处的垃圾桶探出脑袋。 祁究顺着小灰猫的动作看去,发现垃圾桶里放着吃蛋糕剩下的纸盘。 他不禁皱起眉头,按理说小灰猫是没办法自己拉开冰箱偷吃蛋糕的,但如果有人将吃过蛋糕的纸盘扔在垃圾桶里,小灰猫去舔舔上边残留的奶油,那就能解释通了…… 祁究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朝冰箱走去。 当他拉开冰箱门的瞬间,整个人愣住了—— 先前剩下的一大半个蛋糕消失了。 一夜之间,没了…… 原本放置蛋糕的位置多了张字条—— 「祁究,十八岁生日快乐(蛋糕太甜了!)」 祁究拿着纸条愣了足足三秒钟,旋即无奈地笑出声,这家伙,吃了蛋糕还嫌弃人家太甜。 说起来,079那家伙是怎么吃蛋糕的?不是被封印了吗? 不是没办法自由行动吗? 等等…… 祁究突然有所预感,他一边下意识抹了抹自己唇角,一边朝浴室冲去—— 第102章 “同居” 祁究正对着浴室的镜子,镜子里的他除了睡得眼角有点发红、脸上有枕巾的印子外,并无其他异样。 嘴里也没有任何奶油残留的味道,还是昨晚睡前牙膏的薄荷味。 等等—— 牙膏薄荷味应该早就消失了才对,除非…… 祁究将目光移向水池旁的洗漱用具,虽然他漱口的杯子被好端端放回了原位,但祁究从牙刷上残留的水渍推断出,不久之前它被人使用过。 原来如此。 祁究重新凝视自己的镜像,自言自语般威胁说:“神父,你要是再这样偷吃,我可是要解约的呢。”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在「感官共享」签订的这个夜晚,自己因为接纳对方入侵的感官变得虚弱,而079那家伙就趁虚而入,通过梦游控制了他的行动。 行动的后果就是吃了剩下大半个蛋糕…… 然后那家伙还嫌弃蛋糕过于甜腻,实在是难伺候。 与此同时,祁究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个信息点—— 079不喜欢吃过于甜腻的食物,这倒是和自己口味一致。 或许他们不光外貌一样,就连口味习惯都是一致的。 这种感觉新奇又有趣。 “听好了,我必须享有自己身体的绝对支配权。”祁究微眯起眼睛,对自己的镜像宣誓主权,“提前说好了,乘虚而入也是不可以的。” 祁究知道对方听到了,也明白了。 他清楚079的诚意,也相信079的人品,只要自己提前把底线挑明,为了协议能够顺利继续下去,对方绝对不会无礼地进行试探。 祁究信任079,他只和自己信任的人签订契约。 「感官共享」—— 祁究思考着这四个字的含义。 这就意味着,自从协议生效的那天起,他享用着079在这个世界拥有的特权,而对方享用着他提供的感官体验。 这是一场感官和权力的对等交易。 交易把双方紧密地连接起来,彼此不可避免地互相渗透。 祁究一瞬不瞬地凝视自己的镜像,所以此刻,对方是否也在感受着他现在感知的一切? 声音、味道、温度、光线……所有细微的感官都会通过自己传达给对方,这种感觉无法言喻的微妙。 祁究像往常一样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响瞬间填充浴室,祁究顺势掬水洗脸。 现在弥留城还是冬天,洗冷水脸让祁究浑身冒鸡皮疙瘩的同时,也让他在瞬间清醒过来。 他认为,刚获取感官体验的079需要这样强烈的温度体验。 渐渐变得清醒的祁究也明显感觉到,「感官共享」这个协议同样在给他的感官体验带来颠覆性改变。 尚未适应这个变化的他,此刻觉得仿佛被人注视着一般,而且「共享」本身拥有比「注视」更强烈的参与感,他错觉自己的感官也因此被成倍放大了。 原本习以为常的日常行为,因为「感官共享」变得新奇且意义非凡。 祁究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身负重任”,仿佛他正带着一个曾被隔离在感官之外的人,引导对方一点点重新感受这个世界。 在弥留城这段日子,看来不得不好好生活了呢。 抱持着这样的“责任心”,一向糊弄早饭的祁究再次打开了冰箱,他决定认真地做一顿热腾腾的早饭,招待这位初次体验早饭美味的可怜家伙。 在储备食材并不丰富的情况下,祁究用爆香的蒜末煎了洋葱辣椒肉碎,又下了去好皮的番茄丁,熬出浓稠的茄汁拌在过了凉水的米粉上,浇头洒上酥嫩的葱油,又用恰到好处的火候煎了个溏心蛋盖在米 粉上。 这是他最喜欢的早饭内容,但因为工序过多,在早餐上敷衍了事的祁究很少做。 但今早注定是有仪式感的,所以他难得动手了起来,在现实世界经常自己解决伙食的祁究厨艺非常不错,浇头浓稠咸香的拌粉令人食指大动。 尽管不算饿,祁究到底细嚼慢咽地吃掉了一大碗拌粉。 或许因为和另一个“自己”在共享早饭的缘故,这份早饭的味道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美味,祁究的胃口也随之更好了。 就在祁究收拾碗筷的时候,手机响了—— “您好,请问是祁先生吗?”手机那端传来祁小年小心翼翼的询问。 祁先生的称呼让祁究愣了一下,毕竟祁小年之前在副本里一直称他「祁老师」。 但祁究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笑道:“没错,我是。” “希望没打扰到你,是这样,之前在副本里你对我诸多照顾,我想请你吃一顿饭,”祁小年顿了顿,似乎有点犹豫地开口,“我的一位朋友也想见见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祁究从对方的语气里觉察到了不寻常:“朋友?” “嗯,他很想见见你,也有事情想要和你谈,所以…”祁小年的语气明显和以往不同,礼貌之中似乎有点为难,“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拒绝…” 就在这时,祁究听到电话那端传来另一个人的说话声,虽然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两人似乎在拌嘴,语气听起来并不算平和。 不过祁小年很快礼貌地用手捂住手机,没让祁究有听到拌嘴内容的机会。 祁究拿着手机耐心地等待。 约莫五秒钟后,祁小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喂,刚才很抱歉,我这边有点事情。” “没事,吃饭的话没问题的,只要那位朋友是你信得过的就行。”祁究很爽快地回答说。 祁究了解祁小年的为人,他不会做出不靠谱的事情。 祁小年所谓的朋友自己并不了解,但如果祁小年认为对方信得过,那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既然对方想要见自己,那肯定是有其因由的,祁究并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手机那端的祁小年似乎松了口气:“嗯呐嗯呐,信得过,没给你造成困扰就行,时间按你方便的来,我们随时可以。” 祁究看了眼时间:“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没问题,我和朋友先预约好吃饭的店,确定后把地址给你发过来。”祁小年已经开始计划安排了起来。 祁究:“那就辛苦啦。” 祁小年的办事效率同样很高,挂断电话后不久,他就将晚上的吃饭地址发了过来,是一家可以吃烧烤的小酒馆,很适合见面聊天。 祁究并不担心想要见他的“朋友”是谁,利用下午这段时间空档,祁究去了一趟黎明街区的超市,采购了一大堆新鲜食材和饮料,回别墅后,他学着季小野和顾真真的样子给小灰猫做了一顿猫饭,又到院子里给尚未萌芽的血樱树施肥除草。 明明是再日常不过的家事内容,却因为「感官共享」的契约变得不同寻常。 时间过得很快,小酒馆在距离别墅三个街区外的地方,他必须提早出门。 出门前,他难得打开衣柜挑了一会儿衣服,毕竟今天做任何事都让他觉得很有仪式感。 弥留城的雨水永远不会停下,祁究撑着伞行走在路上。 他注意到别墅的伞同样是黑色的,和墓园里神父手里握着的那把一样。 一路上,祁究比往常更留意沿街的店铺风景,也更细致地感受空气和光线的味道。 潮湿的空气,跳动的雨水,傍晚时分逐渐暗下来的天光,以及在夜幕里一盏 盏点亮的街灯。 街头巷尾弥漫着食物特有的香气,弥留城很好地还原了真实世界的场景,可惜这位位高权重的boss级别npc感官数据严重缺失,没办法真正享受到这里的一切。 转过十字路口,一家像公路餐吧般的小酒馆出现在眼前。 祁小年似乎已经大老远看到了他,此刻等在酒馆门口朝祁究招手:“祁老师,这里。” 话说出口后,祁小年才察觉自己又习惯性地叫了「祁老师」。 祁究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希望没让你们久等。” “没有,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祁小年注意到了对方袖口上的猫毛,心底暗暗有些惊讶,因为他进来后根本没看到猫这种稀缺生物。 祁小年引祁究往店里走,店内光线昏暗,躁耳的音乐不适合聊天,但适合带有秘密性质的谈判。 此时酒馆内已经坐了两三桌人,在祁小年的引导下,祁究来到了酒馆南面最角落的位置。 一位身形魁梧的年轻男性背着光、坐在酒馆的阴影里。 他头上戴着一定帽子,帽檐低低地压下来,祁究根本没办法看清他的面容和神态。 但他知道对方一直在打量自己,也本能地觉察到对方身上散发着不友好的气息。 不友好,但并非危险,祁究越发好奇祁小年口中这位“朋友”了。 待祁究走近,魁梧的男青年终于从座位上站起身,他再次近距离打量了祁究一番,随后朝祁究伸出了手:“祁先生,你好,听小年说你在上个副本里对他很照顾,所以我们想请你吃顿饭,顺便聊一聊你和他在副本里合作的情况,然后谈个交易。” 这位魁梧男青年倒是有够开门见山的,祁究不讨厌直接的人。 酒馆斜上方的光束刚好打在男青年的脸上,终于照亮了他的神情。 祁究认得出这样的神态,客气,但似乎并不欢迎自己。 没关系,祁究并不在意陌生人对自己的看法。 他现在有点好奇,魁梧男青年口中的“我们”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好,”祁究在祁小年的引导下落座,露出他那副谈判时无法让人拒绝的微笑,“我们的合作内容,想必小年已经告诉过你了。” 说着他看了眼祁小年,又将目光移向对面的魁梧男青年:“请问你想谈哪方面的交易呢?” 第103章 见家长 面对这类开门见山的交易对象,祁究只会比对方更直接。 坐在对面的魁梧男青年似乎有点意外,他微微一愣,随即微眯起眼睛继续打量这位笑容和善的‘可疑人员’,坦白说:“小年想知道你在现实世界的身份,而我想知道你在副本里照顾他的真正目的。” 在九死一生的「规则图鉴」里混久了,他并不相信这位「祁老师」对祁小年伸出援手无利可图,只为了知道所谓的祁小年进入副本的真相。 他并不认为普通玩家会对这件事感兴趣,猜测对方要么身份特殊,要么有更深层的原因。 但无论是以上两点中的任何一点,都令他在意。 祁究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刚从副本「流放一中」出来时,祁小年曾询问过他现实世界的身份,当时祁究不想给对方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就半开玩笑地用「这不在合作条款内」为理由敷衍了过去。 看来眼前这位魁梧的青年从祁小年那听说了这件事。 “只要你能告诉我们这些的真相,我可以承诺给你弄到种类最齐全、到手价格最低的道具。”对面的青年抛出自己的砝码。 祁究迅速判断出对方的大致信息:祁小年身边这位不太友善的“朋友”,显然是一位在弥留城内掌握了一定资源的老玩家。 祁究还注意到,从自己走进酒馆的那一刻起,男青年对他的审视就从未停止过。 对方的审视是具有压迫感的,但对承受过079各种角色审视的祁究而言,此刻魁梧男青年的视线完全不会让他难捱。 祁究不在意男青年的目光,他转而将视线投向坐在一旁的祁小年。 祁小年一改副本里冷静淡定的模样,昏暗的光线下,他似乎有点坐立难安。 祁究敏锐地觉察到不寻常,因为他鲜少见到祁小年露出这幅模样,他也因此有了一番猜测—— 看来这个男青年比祁小年更关心自己的身份,甚至可以说,他十分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在祁小年身边扮演怎样的角色。 这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祁究心里的猜测:这位男青年是祁小年关系亲密的人。 而且祁究注意到,对面魁梧男青年审视他的视线变了:从不友善的警惕,变成略带疑惑的警惕,虽然不友善的意味减淡了,但其中的警惕却只增不减。 “祁老师,你可以先看看想要吃什么。”似乎为了缓解当下紧绷的氛围,祁小年将酒馆菜单推到祁究面前。 “好的,谢谢。”祁究若无其事地翻开菜单,边浏览边闲聊般道,“我真正的目的已经告诉过小年了,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如何进来的。” “我知道,但我想弄清楚,你为什么会在意这件事,”对面男青年的语气比刚才急迫了几分,他定定地看着祁究说,“你不是违规进来的,对吧?我分辨得出那些人。” “那些人?”祁究翻阅菜单的动作微顿,他终于抬起视线。 对方意识到自己嘴快了,只得拧了拧眉,警惕地以沉默作答。 祁究却还是那副轻松且友善的姿态:“你指的是死囚会的人,还有像小年这样、通过保险协议进来的玩家吗?” 魁梧男青年微愣,他下意识看了身侧的祁小年一眼,直到祁小年朝他点点头,他才犹犹豫豫道:“是的,我原本以为你是他们中的一员。” 祁究笑:“抱歉呢,我并不是。” 说着他拿起笔在菜单上勾选食材,又把看完的菜单递给祁小年,“我已经选好啦。” 另外两人都有些坐立难安,此刻似乎只有祁究是真正来吃烧烤的。 “那你为什么会在意祁小年的身份,说实话,我不明白也不理解。”魁梧青年坦言道。 因为他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确认了祁究并非死囚会的人,此刻稍稍放松了一点戒备,讲话也更直接了。 祁究看着他,反问道:“那你呢?” 作为祁小年的“家长”,祁究略显调皮地开口道。 “什么?!”似乎被祁究的玩笑唬住了,男青年微微拧起眉头,就像是感受到威胁的野兽一般立刻绷紧肩膀,看向祁究的视线里毫不掩饰的警惕和敌意。 很明显,对方似乎错把自己当做竞争对手了呢。 终于,祁究确定了这个男青年和祁小年的关系,以及自己作为祁小年的娘家人,还被误会了的立场。 他耸耸肩,随即郑重其事道:“毕竟小年还小,我需要对他的交友情况有所了解。” 既然弟弟的追求者自己找上门了,那他作为娘家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不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麻烦了,祁究讨厌麻烦。 而且最主要的是,祁究觉察出祁小年这位追求者拥有别于其他玩家的特殊能力—— 他似乎能很快分辨出非正常进入「规则图鉴」的玩家。 对面的男青年微微睁大眼睛,整个人彻底蒙圈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那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好了,”说着,祁究将视线转向一旁脸色略显苍白的祁小年,将声音放得低且柔和,“小年,从你电影首映礼回来的那辆车上,除了爸妈和你,还有一个人。” 祁究清楚,那是祁小年在现实世界丧失认知能力前最后的记忆。 是能引发他回忆的关键时间点。 与此同时,祁究打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系统老师,在弥留城内,我可以对别的旅人使用「真神降临」系统里的「凝视支配」吗?” 「凝视支配」具有操纵人心的效果,祁究需要借助外力帮助祁小年恢复关于自己的记忆。 【可以的,但由于您的「凝视支配」等级较低,只有当被凝视者足够信任您、且您的言语具备真实性时,成功率才会稍微增大】 “没问题,谢谢提醒。”这对祁究来说已经足够了。 确认完毕后,祁究再次拿出那张福利院的照片,“小年,你说过你对这张照片有印象的,想起来了吗?它曾经被妈妈珍藏在我们的成长相册里。” “当时你还指着这张照片问我,我身边这个小姐姐是谁,你还记得吗?”祁究凝视着祁小年的眼睛,声音很低,但却一字一句清晰问道。 不知是不是「凝视支配」效果的加持,祁究的态度虽然很温和,但却有种引导人心的力量。 仿佛在无形之中启发对方的思考,引导对方找到记忆的真相。 空气瞬间陷入沉默。 魁梧男青年不明就里地看着祁究的举动,而就在短短一瞬间,祁小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脸上血色顿失,嘴唇也在轻微发颤。 他的眼皮跳得厉害,声音开始发抖—— “哥……?” 祁小年几乎是无意识说出这个字,很低很低,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他脱口而出的话语。 “我…哥你…我…”祁小年脸上迷茫的神色越发浓重,他抬起头,瞳孔缩成极小的一个点,正用一种茫然无措的眼神凝视着祁究。 在对方言语的引导之下,某种被系统掩盖的、本能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仿佛酝酿已久、此刻来势汹涌。 “哥?!!”一旁的魁梧男青年彻底不淡定了。 他不可置信地朝祁究看过来,嘴唇张了张,但到底因为过于震惊而没能顺利组织言语。 祁究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保持安静,给祁小年一点缓冲的时间 。 低等级的「凝视支配」之所以能生效,一来是因为祁究作为拿到了「真神降临」成就的玩家,面对曾经拿到「学生」身份卡的祁小年,身份的特权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 但最主要的是,祁究的言语足够真实。 他对祁小年说得都是事实,只不过是被对方遗忘的事实。 如同那些被封印了记忆的npc们一样,在给出关键线索和言语提示后,屏蔽了他们记忆的封印就变得松动,他们关于“自己”的记忆也随之破土而出。 这一点,同样适用在被系统屏蔽了记忆的祁小年身上。 终于,在等待了足足三分钟后,祁小年脸上的困惑彻底消散,他用一种自责又怀念的眼神重新看向祁究:“哥,我好像…好像想起来了…” “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呢?好奇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怎么回事…?”记忆的封印被彻底打开的一瞬间,祁小年感到不可思议且惭愧。 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毛病,竟然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忘记了祁究的存在。 就好像中了邪一样,明明记忆有断片,但自己却丝毫没有警惕,也没有主动探索发觉可疑点,甚至祁究出现在自己面前后,在被不可名状的熟悉感笼罩的瞬间,自己依旧浑浑噩噩毫无知觉。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自责的同时,祁小年也感到困惑非常。 “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世界的机制对你的记忆进行了屏蔽处理。”祁究用平静的声音安抚情绪剧烈起伏的祁小年。 祁小年神色闪烁:“哥…我…你为什么不早一点…” 他想问对方为什么没在一开始就坦明身份,可转念一想,即使当时祁究这么说了,自己真的可以想起来吗?会因此把对方当做奇怪的人进行防备吗? 祁小年回过头来想,自己并不确定。 “当时在副本里,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和信心和你解释自己的身份,害怕适得其反,破坏了我们的合作。毕竟对于我们的合作而言,身份的关系并非必要的。” “但无论如何,事到如今才对你说明,还是很抱歉。”祁究非常认真地说。 他一向是把利益最大化摆在面前,而情感方面的需求也因此靠后了。 现在看到祁小年的反应,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自私”了。 祁小年激烈摇头,旋即皱起眉头问道:“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对于你的记忆要被屏蔽掉呢?” 祁究:“我也没弄清楚其中原因,不过已经有点眉目了。” “等…所以,这个祁老师真是你哥哥吗?!”完全插不进话的男青年整个人愣住了。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预料,属于完全失控了。 “你确定吗?”男青年看向祁小年,再次确认道。 祁小年笃定点头:“嗯,我想起来了,之前跟你说过的奇怪感觉和记忆断片,也都连接上了。” “啊…”男青年这下真的有点无措了,他僵硬地侧过脸,非常不好意思地重新看向祁究,酝酿片刻后,万分艰难地说—— “哥,很高兴认识你。” 第104章 审判会 “你好。”祁究笑得眯起眼睛,一副通情达理的“家长”模样。 可他越是表现得温和友善,那位魁梧的男青年越是尴尬得如坐针毡,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我…我名叫路执,是小年的朋友。” 这位叫路执的年轻人开始拙劣的自我介绍,甚至因为过于紧张都磕巴了。 祁究故意笑说:“你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 “啊…”路执瞬间愣了一下,旋即点头,“是、是的。” 祁小年忧心忡忡地看了路执一眼,路执和他视线相交的瞬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因为窘迫而举止怪异,他甚至感觉此刻比先前面对假想“情敌”更紧张。 真是见了鬼。 为什么自己要擅自脑补什么奇奇怪怪的“情敌”戏码呢,真是闲得蛋疼,这下丢人丢到对方娘家人那了。 祁究脸上笑容不变,转而用闲聊般的语气问道:“你们现在是住在一处公寓吗?” 祁小年点头,他犹豫了几秒,开口解释道:“但哥你别误会,我和路执现在是队友,也是合租室友。” “这样啊…”祁究若有所思地看了路执一眼,“确实呢,和队友合租会更省钱一些,也比去租床位靠谱很多,毕竟也算知根知底了。” 路执的眉头明显拧了一下,旋即咬了咬嘴唇,他似下定决心般,突然扬起头郑重其事说:“哥,我和小年是队友也是室友,不过…不过我不打算瞒任何人,我现在在追求小年!” “我明白他暂时还没准备好,不过哥你放心好了,我会耐心等下去的,也会尽我所能保证他的安全。”他紧张得脸都白了,但语气异常坚定,眼神也十分执着。 看来这两人还处于不确定的暧昧阶段呢,祁究心里好笑。 但这位路执直来直去又不乏真诚的表现,倒是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虽然他们这场见面始于误会。 “好啊,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的,我记性可好了。”祁究笑道。 他重新将目光移向祁小年,此刻自家弟弟眼神闪烁地望向面前的热茶,看茶叶子一点点沉到杯底,曾经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他尚能保持神色自然,但放在桌面下的手指已经紧张得绞在了一起。 在久别重逢的哥哥面前,被一直追求他的人如此热烈剖白,任何人都会不好意思的。 祁究不禁有些感叹。 时间过得真快,记忆里参加小年首映礼、发生车祸那天,才刚过完小年的十七岁生日。 车祸过去了大半年后,自己被送进了这个世界,而完全丧失了认知能力的小年被独自留在了现实世界的病床上,直到所谓的协议生效,他同样被送进了「规则图鉴」。 似乎已经过去好久了,祁小年也已经成长了。 虽然眼前的小年和自己记忆里他十六七岁时没什么差别,但不可否认地是,小年和他一样,都已经在变故中成长了。 “路哥,其实我哥和我差不多大,你不用叫他哥的,他比你小不少……”祁小年提醒路执道。 路执反而更尴尬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才让自己看起来“靠谱”些。 有时候越是用力表现,越让自己显得傻里傻气的。 祁究笑:“我也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祁究,祁小年的哥哥。” “对了,我入住的公寓房间比较宽裕,小年你要是想去那住一住,随时欢迎。”祁究故意开玩笑说。 “路哥,你来选你想吃的食材吧,我和哥已经挑好了。”为了防止路执说出更傻气的话,祁小年将菜单推到他面前,试图用点菜堵住他的嘴。 “对了,或许有点冒昧,但有件事我想要和路执确认。”祁究突然对路执说 道。 正翻阅菜单的路执又是一愣,祁究开门见山问道:“你能很快分辨出非正常进入「规则图鉴」的玩家,对吗?” 从刚才路执的言语线索里,祁究推测出了他的特殊天赋。 路执点头:“在我这里,非常规玩家的能量是有别于正常玩家的,我能一眼识别出来。” 祁究:“你和小年是因为误会认识的吗?” 路执这会儿终于放松了不少,他笑道:“我最开始以为小年是死囚会的人,在副本里处处针对他,还差点害死了他。” 祁小年想起当时的境遇,耸耸肩也笑:“哥,你别看路哥在你面前这副容易紧张的模样,他对待死囚会可是相当冷静,手段也很可怕。” “现在「规则图鉴」里的非常规玩家大致有两拨人,第一拨就是副本世界的毒瘤「死囚会」,他们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了;还有一拨是像小年这样通过购买保险进来的、上流阶层的‘普通人’。” “很显然,外边世界已经有人知道「规则图鉴」的存在了,卖保险给上流阶层是为了经济利益,这一点很容易猜到,但死囚会方面的利益点…我们暂时还不是很清楚,并不知道对方把变态死囚送进来的目的。”路执一改刚才磕磕巴巴的模样,条理清晰地将已知信息同步给祁究。 “比如你和小年上一个副本里遇到的「叶老师」,就是很典型的死囚会成员作风。”路执继续说道,“虽然小年说过,副本里拿到老师身份卡的玩家几乎等于必死,但若不是你找到了隐藏破解副本的办法,成功牵制住了那个姓叶的家伙,小年恐怕……” 路执皱着眉,脸色有些阴沉,“也正因此,我们自发成立了一个名为「审判会」的组织,里边的成员都是曾吃过死囚会的亏、甚至因此失去挚爱的玩家,虽然不是多么正式的组织,但我们一直在调查死囚会和保险的事。” “但因为没办法获得现实世界那边的信息,所以目前掌握的线索非常有限,只有一套比较完善的死囚会成员身份系统,如果你这边感兴趣,我可以将他们的成员信息同步给你。”路执说道。 “那真是太感谢了。”这是祁究意料之外的收获。 路执笑笑:“我们也很希望像你这样有能力的玩家,尽可能牵制住在副本里为非作歹的「死囚会」。” 在三个人谈话间,酒馆的服务人员把炭炉和腌制好的食材端了过来。 于是三人边吃着烧烤,边转向更适合下饭的话题。 当时,祁小年因为丧失了认知能力,并不了解祁究被杀的整件事,于是祁究就用仿佛事不关己的轻松语气,把自己进来的过程告知祁小年。 当然,他把自己对于凶手的荒诞猜测隐掉了。 祁小年也将自己进来后的过本经历、以及认识路执的过程都用聊天的方式告诉祁究。 这一顿饭三人吃了差不多四小时。 尽管没喝酒,彼此却吃得有点上头,甚至有点意犹未尽。 但祁究想回家喂猫猫了。 “哥,今晚我去你的公寓住一晚吧?如果方便的话。”祁小年说。 祁究:“没问题,你来随时欢迎。” 两人笑了笑,一旁的路执颇有感慨地说了句“你们兄弟俩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呢…” 说来奇怪,在进入「规则图鉴」之前,虽然年龄相近,但因为身份上的隔阂,祁究和祁小年并不是那么亲近,但经历过上一次副本的合作,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两人的距离反而比现实世界更近了。 “哥,你生日那天被杀这件事,我很抱歉…”回来的路上,四周静极了,祁小年的声音打破街区的死寂。 祁究笑:“这事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其实刚才,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祁小年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路哥说,你并非违规进来的,所以爸妈没给你买这份保险,对吧?” “大概是吧,”祁究知道祁小年在意什么,用轻松的语气说,“但好在我被选中了,我们也在这个世界顺利见面了,所以结果导向是一样的。” “哥,你会因此埋怨爸妈吗?”祁小年放轻声音,小心翼翼问道。 “不会。”祁究的回答非常肯定。 空气一时间陷入沉默,只有潮湿的脚步声在回响。 “小年,我这么说或许不太合适,但我很清楚,我和你其实是不一样的,”祁究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仿佛在讲述别人的事情,“这是事实,我不会因此不满,我说出来可能太直接了,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心存芥蒂。” 他从被祁冬尧夫妇领养后就很清楚,他作为从福利院被顺利领养的小孩,是很幸运的。 所以他从来不会拿自己和祁小年做比较,祁冬尧对自己很好,这样就很难得了。 “我同样感激爸妈为我做的一切。”祁究说。 他不喜欢误会,也不喜欢模棱两可的话语给对方造成心里负担。 虽然言语太过直接很可能会伤人,但祁究一直相信,直接的伤人会比长久的折磨好上许多。 他希望祁小年知道他的真实想法,然后放下不必要的顾虑和愧疚。 祁小年沉默了良久,点头:“爸妈通过保险协议,把完全不知情的我送到了这里,你问过我愿不愿意,我说过,如果以我的立场说不愿意也太虚伪了,特别是在没有保险的你的面前。” “哥,你知道吗?我成年生日那天差点在副本里死掉了,真的只是差了一点点…”祁小年神情稍微一顿,旋即笑道,“可说实话,当时我没有任何恐惧,因为我设想过,在病床上度过成年生日,远比死在这里更恐怖。” “嗯,我知道。”祁究的声音落进雨水里。 街边拐角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灯光映入雨幕。 祁究突然心血来潮说:“小年,以前爸妈管得严格,你没喝过啤酒吧?” “是的,怎么了?”祁小年稍微愣了一下。 祁究笑:“走,我们去买一罐啤酒。” 说着,他已经朝雨幕中的便利店走去。 祁小年跟在祁究身后:“好啊好啊,不过为什么这么突然?” 祁究:“就当时庆祝我们都在这里顺利活到了成年,庆祝还能遇到吧。” 说归说,但祁究最先想到的其实是,079那家伙应该也没尝过啤酒的滋味。 虽然那家伙活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了,但感官缺失的他似乎错过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从今往后只能一点点帮他补齐了,谁让他们签订了协议呢? 祁小年笑:“话说,哥你变了好多。” 祁究脚步微顿,稍稍侧过脸来问:“诶?有吗?哪里?” 祁小年笃定点头:“很明显呢。” 说着他定定地看向祁究,若有所思道—— 第105章 黑风衣 “就感觉…好像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的样子。”祁小年试图比划了一下,试图更精准地描述自己的感觉。 祁究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所以,以前我给人的感觉会很紧绷吗?” “倒不是紧绷,就是…”祁小年歪着脑袋略微思考了片刻,摇头,“非要形容的话,‘隔离感’可能更准确吧。” “就好像你和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你的周围裹着一层塑料膜,你也因此看起来不那么轻松…或者说不适应‘我们’的世界吧。” 祁究对小年的评价感到新鲜,他微微扬起唇角:“是吗?” 祁小年点头:“但说实话,我一直很羡慕你,对于同龄人来说,你在我们眼里实在是太冷静也太独特了,而且你永远可以按照自己的准则和目标行事,不受外界的牵绊,可以清晰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哥,在这里,你也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走向便利店的路上,祁小年询问祁究。 他相信祁究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或人,身上才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祁究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后的疤痕,若有所思笑道:“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啊,能看出来,”祁小年一边浏览冰柜里琳琅满目的啤酒,一边感叹,“真好啊。” 祁究提着便利店的购物篮,将包装设计得很别致的啤酒放进篮子里,而后走向收银台。 服务员npc对他依旧热情又礼貌,还给他打了个对折。 “欢迎再次光临,我们每个月都有新品推出哦。”服务员很开心地介绍说。 祁小年疑惑:“诶,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弥留城的便利店打折呢。” 祁究疑惑:“是吗?我印象里他们每天都在打折,有时候折扣低到不买一件就感觉亏的地步。” 祁小年:“……?” 他对哥哥的“特权”发言无奈笑了笑,他们待的仿佛不是一座弥留城。 走出便利店后,祁究立刻拉开一罐啤酒递给祁小年:“试试?” 祁小年接过不停滋泡的啤酒:“谢谢。” 可下一秒,祁小年就“噗”的一声差点吐了出来:“好难喝哦。” 祁究笑:“是吧?我第一次喝差不多就是这感觉,但习惯以后就会觉得很不错。” 祁小年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吗?” 他又小小地试了一口,立马扁了扁嘴。 祁究自己也喝了一罐,他主要是想给那位和他共享感官的家伙尝尝。 兄弟俩一边叙旧喝酒,一边朝黎明街的别墅走去。 越往街区深处走,周围的公寓楼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没有点灯的别墅楼。 黑沉沉的别墅坐落在潮湿的街区两侧,雨声吞没了所有声息,不禁让人产生本能的不安。 “哥,你的公寓在这附近吗?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喝完一罐啤酒的祁小年举目四望,皱着眉有些担心道。 祁究:“怎么了?走累了吗?” 祁小年摇头:“倒不累,就是感觉有点奇怪,这里完全不像是普通玩家的聚居区。” 祁究笑:“放心吧,很快就到了。” 他话音落下不久,一栋两层楼高的灰色建筑就出现在祁小年眼前。 和街区其他别墅都不一样,从这栋建筑物窗口的帘子后隐约透出灯火,暖色的光线照亮潮湿的雨夜。 傍晚临出门前,祁究特意留了灯。 别墅前的院子里栽满水仙,白色的花随风摇曳,仿佛无数流动的白色发光体流淌在雨幕里,照亮湿漉漉的小院子。 更令祁小年不可置信的是,似乎因为听到了 他们的动静,一只圆滚滚的小猫咪从屋檐下飞奔了过来:“喵喵喵” 它迫不及待地投入祁究的怀抱,仿佛终于等来了在外边野了大半天的主人。 祁究已经非常习惯这只投怀送抱的小猫咪,不停地挠猫猫的下巴讨好它,还用鼻尖和叫个不停的猫咪打招呼。 祁小年登时愣住了:“哥,这难道是你说的公寓……” “嗯,但我家距离闹市区比较远,所以买东西吃饭都不太方便。”祁究一边哄粘人的小猫咪一边说。 “可…可这里看起来更像是npc的房子…”祁小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建筑物。 “这就是我从npc那里继承过来的。” 说着,祁究已经抱着小猫咪穿过院子,用钥匙打开了别墅的大门,“小年,快进来吧。” 祁小年:? 别墅的内部看起来虽然已经不新了,但看得出宅子布置得非常舒适,在审美上也十分有品味,可想而知屋子的主人一定细致耐心地挑选每一件家具。 “哥,你到底过了多少个副本…”被眼前宅子震撼到的祁小年喃喃说,显然这已经远超他对于哥哥所谓「公寓」的预期。 他在弥留城里从未看到过任何玩家独自拥有一栋别墅,包括那些不择手段敛生存币的死囚会成员。 “刚好三个副本。”祁究如实说道。 祁小年:“……” “哥你一个人住吗?没有室友?”他仍然有些不可置信,又确认道。 正将新买的啤酒放进冰箱的祁究动作顿了顿,他似乎被问住了。 祁究稍稍思考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唇角在某一瞬间不经意扬起:“…算起来,倒是有个室友。” 说着,祁究看向冰箱上自己的倒影,脸上的笑意更调皮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感官共享」的家伙也可以理解为室友吧?不过自己的身份是房东。 祁小年点点头:“那我突然过来住,会打扰到你室友吗?” 祁究笑:“不用在意,他暂时不会出现的。” “诶?你的室友还在副本里吗?”祁小年对祁究的措辞有些在意。 “算是吧,总之你放心住好了,这里随时欢迎你。”祁究道。 祁小年似乎有点好奇:“嗯…那我有机会见到他吗?” 祁究:“大概会有的,但我不认为你见到他会是好事。” “诶…”虽然从祁究的言语里他觉察出不同寻常,但看对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祁小年知情识趣地没再多问。 哥哥这位室友似乎并不似他想象的这般简单——祁小年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比起这个,现在祁小年的注意力已经转到小灰猫身上。 “诶,它不就是副本里,帮我们把教职工尸体肉块送到食堂的小猫咪吗?”祁小年靠近小灰猫,有些惊喜地说道。 “喵喵喵!”小灰猫骄傲地扬起圆乎乎的脑袋,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祁究亲了亲小灰猫脑袋:“它很听话的,在副本里帮了我不少忙。” “真厉害啊…”没人能抵挡得了猫猫的诱惑,祁小年刚想伸手去撸一撸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小猫咪,猫猫就嫌弃地向后缩脖子,避开了祁小年的动作。 祁小年的手顿在半空中:“……” “喵喵”小灰猫主动将脑袋往祁究掌心蹭,舒服得眯起眼睛。 除非剧情需要,小灰猫从来不让079以外的任何人碰他。 当然,祁究是个例外。 祁究给祁小年收拾出了一间房,他们一起铺被子的时候,祁小年的手机响了,是路执发来的信息。 “有什么事情吗?”祁究 忙着手头的活儿,闲聊般问了一嘴。 祁小年看了眼信息的内容,摇头:“没什么,就是问我有没有安全抵达。” 其实路执信息里还问了类似于「公寓方不方便」「吵不吵闹」之类的话,他知道祁小年睡眠轻,不能在嘈杂的环境下入睡,对居住环境很讲究,所以两人花在租房上的钱并不少。 祁小年只轻描淡写地回了他「哥这环境不错,放心」。 他并不打算将祁究继承了大别墅的情况告知对方,一来祁小年尊重祁究的,既然祁究没主动说,自己作为住客也不好多言,即使祁究是他哥哥,但祁小年还是明白彼此间应有的尊重和界线感;二来如果路执清楚这边的情况,只会压力更大,这对路执而言并非什么“好消息”。 祁究笑:“你室友虽然外表看上去挺耿直粗犷的,但感觉性格很细致,人也不错。” 祁小年脸上闪过温柔的神色,可很快又暗淡了下来:“是啊,路哥很好,特别是对我,但是……” 祁小年欲言又止,转移话题道:“路哥还说,有机会想跟你一起过本,进本时间你来定,需要任何道具他都可以准备好,问哥你愿不愿意。” “当然没问题,”祁究开玩笑说,“这是你路哥迫不及待想要和我展现自己的能力了吗?” 祁小年苦笑:“昨天从副本里出来后,他听我说了你在副本里的表现,惊讶佩服的同时也感到不安,他以为被分到教职工身份的玩家都是死囚会那边的人,这下好了,他只剩下佩服了,当然也迫不及待想要亲眼见识你的能力。” 当时,路执听祁小年描述祁究的过本手段时,不理解对方身份的他多多少少是有点郁闷的和不安的,他甚至表现出一副「小年你是不是给那位祁老师加了滤镜」的委屈模样。 现在好了,清楚了祁究的身份,路执彻底释然了。 “不过…过本到底是赌上性命的事,哥你考虑好了再进去…如果有购买道具的需要,可以通过路哥那边的渠道,非常靠谱,私下交易比系统的官方店要便宜不少。”祁小年道。 “好,我知道了。”祁究笑,他领祁小年前往衣帽间挑选晚上的睡衣。 当祁究打开衣柜时,上次从服装店买的黑色风衣落入祁小年视线。 这是祁究记忆里,自己被杀那晚凶手穿在身上的风衣款式,店员告诉他仅此一件。 祁究曾将风衣穿在身上,合适得仿佛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样。 他当时甚至有种错觉,站在镜子前的自己,就是那晚从十字路口迎面走来的凶手。 “咦,”祁小年定定看着风衣,眉头轻微地拧了拧,他稍作迟疑后道,“哥,在我们生活的世界里,你是不是有一件同样的衣服?我印象里好像看到你穿过呢…” 闻言,祁究找衣服的动作瞬间凝固,他脱口而出道:“大概什么时候?” “什么?”祁小年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祁究转过头来,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紧张,语气也比往日急切了许多:“你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穿的它吗?” 这件事很重要,因为祁究确信,在现实世界里,自己并没有这样一件衣服。 如果祁小年见到过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第106章 占卜 ——某个时空的“他”、或者说某个模仿他的人,曾穿着这件风衣出现在祁小年面前。 至于这个人是不是杀害他的凶手,现在还没办法判断。 祁小年:“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印象里好像是你穿着这身衣服站在我的病床前,那会儿病房的窗户敞开着,我记得当时外边的风一直往屋里灌,很冷,好像是下雪了,还有…” “当时空气里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血的腥味,我分辨不太清,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祁小年摇了摇头,一边思考一边说,“我甚至不知道这副场景是真实发生的,还只是被我混淆的梦境,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吧…”祁小年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是往回忆深处挖掘,他越是对自己的判断不自信。 从祁小年的描述里,祁究联想到自己被杀的那个夜晚。 他甚至有个荒唐的想法:难道凶手在杀了自己后,还特意去了趟医院、看望当时正躺在病床上的祁小年吗?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有什么立场去做这些? “就这一次吗?”沉默一瞬,祁究沉着脸追问。 “说起来……”祁小年皱着眉,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更早之前,我其实见过一位和哥你很像的叔叔,印象里他也是穿着这样一件黑色的风衣,那天好像也是下雪的夜晚,很冷。” “我知道黑风衣挺普遍的,但当时对方给人的感觉实在太特别了,所以我一直记得,现在回想起来,他和哥你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祁小年尝试着比划着说。 祁究:“这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祁小年摇头:“好早之前,具体年份记不清了,但印象里是在你来到我们家之前,这位陌生的叔叔不知因为什么事登门拜访,好像不久之后,你就被爸妈带回来了。” 闻言,祁究沉默了下来。 “但那会儿年纪太小了,又隔了这么久,我不确定小时候的记忆是否可靠,兴许是我记错了,毕竟感觉这种东西太模棱两可了,或许黑色风衣给小孩的感觉都是类似的。”祁小年看哥哥脸色不太对劲,又小心翼翼开解说。 但他心里仍留有个疑问,虽然黑色风衣随处可见,但除了那位记忆里登门拜访的叔叔外,他从没对任何人有类似于「他和哥哥很相似」的感觉。 因为祁究太独特了,那位记忆里的叔叔也是。 “好的,我知道了。” 沉默了许久,祁究才开口说,他有些魂不守舍地为祁小年准备换洗衣服。 祁小年有点担心:“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祁究:“没事,只是有点好奇。” 这会儿,他脸上已经恢复了寻常的神色,对祁小年笑道:“不用担心,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漱准备休息吧。” 那之后,祁究没有再提起过黑色风衣的事。 祁小年越是仔细往回想,越是分不清真实和梦境的界限,毕竟许多人会有这样的经历—— 小时候以为真实发生的事情,长大后被证实根本不存在,也不知先前笃定的印象是梦境还是幻觉。 就好像在长大的过程中,某些记忆和真相被篡改了一样。 而祁究从祁小年模糊的描述里,推断出三个假设: 第一,在自己被杀之后,那个凶手甚至去了一趟医院,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凶手在祁小年的病床前待了一会儿; 第二,祁小年在潜意识里认为那个站在病床前的人是“自己”; 第三,早在自己被祁家领养之前,穿黑色风衣的不速之客已经“光顾”他的生活了,可为什么呢?对方的出现和自己被祁冬尧夫妇收养有什么联系吗?对方这么做有什 么目的? 而这整件事,和079口中盗窃他人设数据的小偷有什么关系? 事情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也越来越有趣起来。 祁究期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天。 他有预感,这一天总会降临。 那天之后,祁究又和路执进行了几次交谈,他确定对方提供的够买道具渠道很靠谱,价格也十分优惠,但那边的道具品类实在过于丰富了,眼花缭乱让人的生存币把持不住。 为了提前选到更合适的道具,祁究主动联系了占卜屋的女巫,想让她帮忙占卜预测之后副本的主题。 “预测本身只是概率事件,普通人我是不愿意接这种需求的,因为很难准确,但你是通过自身能量场和副本的连接,以此选择进入到相应的副本,所以我可以帮你试一试,但可不保证百分百准确,甚至不能保证一定有结果。”女巫事先提醒他道。 当然,除了祁究是比较特别的玩家外,女巫也清楚他是最礼貌的客户,付钱也很爽快,所以很乐意接他的的活儿。 “没问题,那就辛苦您了。”祁究笑道。 “对了,如果您时间方便的话,我想带两个对占卜感兴趣的朋友过去,您这边按照自己的标准收费就好。”祁究说,他不会因为女巫是‘熟人’的关系,就占人家便宜。 电话那端的女巫笑:“没问题,也谢谢你照顾我生意,放心好了,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占卜预约日子到来的这一天,祁究和祁小年、路执一起拜访了女巫。 祁究刚一进到女巫会客的公寓大厅,满屋子的灵摆突然毫无征兆一齐颤动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晃动的灵摆互相撞击,在狭小的房间里发出诡异的声音。 “咦,弥留城雨水不断就算了,现在还开始地震了吗?”完全不知道状况的路执吐槽说。 引客进屋的女巫徒弟面色瞬间紧张了起来,她如临大敌般看向三位客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放心,不是地震,”坐在占卜桌后的女巫虽然拧了拧眉,但整个人看起来要比小徒弟淡定许多,“只是有人带了点东西,祂的出现影响了屋里的能量场。” 女巫突然这么说,除了祁究外的所有人立刻感到脊背发凉。 这些颤抖的灵摆似乎能将看不见的能量实质化,让身处其中的人不自觉感受到压迫和恐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神色都不太好看。 待公寓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合拢后,透过昏暗的灯光,女巫掀起眼皮,视线平和地盯着祁究:“这样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待会的占卜结果,请您让您的朋友保持安静。” 从女巫说“有人带了点东西”开始,祁究就猜测对方所指的,大概率是和他「共享感官」那位位高权重的家伙。 想不到「感官共享」本身还会影响能量场。 “十分抱歉,我的朋友已经知道了。”祁究同样心平气和地说。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满屋子颤抖的灵摆就好像获得某种指令般,在瞬间平息了躁动,立刻回归静止状态。 就好像刚才的骚动没发生过一般。 此时另外三人脸上露出疑惑又惊讶的表情,女巫和祁究交换视线,她点点头:“感谢配合。” 她这句话,不知是对祁究说的,还是那位影响了能量场的“祂”说的。 “请坐吧,”女巫示意祁究在占卜桌对面落座,“看来你在上一个副本里,有奇遇。” 祁究笑:“是的,收获了一位有趣的室友。” 女巫也不多做揣测,只欣然地道了声“恭喜”后,就进入占卜正题。 这次她依旧借助了她的 牌阵进行预测,短暂的洗牌、切牌、抽牌仪式过后,女巫给出了关键词:“——动物。” 祁究眉头微凝:“您的意思是,我可以购买和‘动物’相关的道具吗?” 女巫点头:“是的,不过你最好还是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选择,理性消费,我说过,占卜只是概率问题,而且卦随人走,这类倾向性的占卜我不会保证百分百正确率。” “我能给出的关键词,也只能明确到这里了。”女巫的说辞非常保守。 “非常感谢。”祁究在心里琢磨了一番。 「动物」这个关键词虽然听起来宽泛,但对他的道具挑选却是很有指导意义的。 和「动物」相关的副本主题会是什么呢?最容易联想的当然是动物园,但祁究直觉没这么直接。 那就拭目以待好了。 祁究很期待那位和自己共享了感官的家伙,在「动物」主题的世界里会是什么角色。 祁究测算完毕,祁小年和路执也找女巫进行了他们的占卜。 也不知道算到了什么,女巫单独和祁小年聊了几句,祁小年神色阴沉恍惚,有点魂不守舍的模样。 但无论路执怎么询问,祁小年就是不愿意说,女巫又本着保护客户的原则闭口不言,没人知道这次占卜里祁小年得到了什么不好的信息。 祁究温声安抚了一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告诉我。” 对方不打算主动告知,祁究会尊重对方的选择,他只需要用笃定的语气,告知对方自己随时可以伸出援手。 祁小年点头:“哥,我明白的。” 离开女巫的公寓前,祁究还特意买了好几盆养在补光灯下的猫草。 “塔西老师,据说在这个世界里猫属于稀有生物,你为什么还种了这么多猫草?它还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祁究问。 而塔西这个名字,是他从墓园的墓碑上看到的、女巫的名字。 女巫微微睁大眼睛,对这个称呼表现出震惊的同时,她一瞬不瞬地审视着祁究。 半晌,她终于释然笑道:“是的,猫在弥留城是稀有生物,但我知道,在某天,一定会有个客户将这些猫草都买掉的。” “祁先生,你认为我说得对吗?”女巫望着他的眼睛道。 祁究笑:“太对了。”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一周时间。 祁究依照女巫的提示,买了将近五百生存币的道具,其中有个名为「动物的低语」的道具,使用说明上描述可以听懂动物的言语,祁究对之非常感兴趣,甚至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看道具的表现了。 这天夜里,雨水在别墅窗户上蒙了层雾气。 原本开开心心嚼着猫草的小灰猫,突然发出“喵呜喵呜”不安的叫声。 正在烹饪食物的祁究去看发生了什么,他刚从厨房探出头来,就看到小灰猫警惕地竖摇着尾巴,探着脚小心翼翼朝大门走去。 此时屋外雨声不断,小灰猫的瞳孔缩成一条竖线,保持着警惕的姿态俯低身体,透过门缝朝屋外看去。 当小灰猫看清放置在屋外的物体时,它浑身毛发瞬间炸开,下意识弓起身体朝后跳去—— “喵呜呜!” 第107章 公路马戏团(1) 小灰猫显然受到了惊吓,它一溜烟躲到沙发底下,竖起双瞳警惕地朝大门方向“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祁究忙放下手中正在腌制的肉类,擦洗干净手从厨房走了过来。 他从猫眼处朝外看去,可他并没有见到什么“不速之客”,事实上屋外除了灰蒙蒙的雨雾外什么都没有。 透过雨幕,祁究确认院子的大门也好端端地挂着锁。 但小灰猫仍然一副被吓到的炸毛模样,究竟怎么回事呢? 祁究不敢贸然开门,他再次确认了一遍猫眼,然后趴在地上,学着小灰猫的模样透过门缝往外看。 门缝后,祁究的眉头明显皱了皱—— 他看到一张类似宣传单的东西落在门外。 宣传单? 祁究越发感兴趣了。 他回过头和小灰猫预警说:“我要开门查看一下,你害怕的话去屋子里躲好哦。” 其实祁究知道,受弥留城的规则限制,他不会面临什么风险,但他要照顾小灰猫的情绪,否则这小家伙应激就不好了。 小灰猫“嗷呜嗷呜”叫了几声后,似乎没这么害怕了,它探头探脑从沙发下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来到祁究脚边、好奇地躲在他身后张望。 “咔哒——” 祁究推开门的瞬间,潮湿的雨气迎面而来,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门外并没有什么“不速之客”。 猫猫从祁究脚后探出脑袋,“嗷呜”了一声后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显得很无辜。 只有一张被雨水打湿的宣传单落在门廊处。 “看来那位发传单的‘人’消失了呢。” 祁究躬身捡起传单的同时,抱起了满脸委屈的猫猫进行安抚。 门外这张宣传单虽然被雨水弄湿了,但祁究依然很快被它独特的画风和标题吸引了注意力—— 「欢迎来到公路马戏团狂欢之夜」 标题之下,画着一个极其醒目的、绿白相间的马戏团标志性帐篷,小丑、魔术师、杂技演员打扮的人偶从帐篷内探出头,画中的他们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地与拿到宣传单的人对视。 只是简单的宣传单涂鸦,祁究却很快觉察到了画作构图的违和感。 第一,在他的认知里马戏团帐篷基本都是红白相间的,这种绿白相间的配色很少见,很难让人不在意,虽然这暂时无法说明问题; 第二,传统意义上的马戏团是给人带来欢乐的地方,可在这张马戏团表演的宣传单上,小丑、魔术师等演职人员角色表现出惊恐实在有点奇怪,祁究不禁展开联想,这些演职人员在害怕什么? 宣传单上并没有「马戏团狂欢之夜」的时间地点信息,也没有具体表演介绍,只有两行字—— 「如果想要参加公路马戏团的狂欢之夜,购买门票请致电:0079-20230308」 「公路马戏团同样欢迎志同道合的伙伴加入!如果您想应聘成为马戏团的一员,请致电0079-2023,告诉我们您的特长、工作经历及职业信念,以方便我们更好地了解您!」 其中应聘电话后四个字符被雨水淋湿了,已经完全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数字。 看来眼下只有观众购票渠道是畅通的…… 祁究手握的马戏团宣传单,虽然疑点重重,但当下他已经能确定一件事: 和上次在收音机里听到的教师公寓自杀事件一样,猫猫望门缝的反应、以及凭空出现的「公路马戏团」宣传单,同样是副本和弥留城两个能量场重叠交汇的信号,代表进入副本的合适时机已经出现。 祁究按照之前和祁小年承诺的,他以最快 速度打电话给路执。 电话那端传来哗啦啦的水响,看样子路执已经和祁小年吃完了晚饭,此刻他正忙着洗碗:“喂?祁哥?有什么急事吗?” “晚好,如果你想参与这次合作,五分钟之内使用「绑定卡」。”时间紧迫,祁究言简意赅交代说。 电话那端短暂的愣了一下:“什么?我们要进副本了吗?” 事态发展过于紧急,虽然先前祁究已经有所交代,但事到临头路执还是有些懵。 “嗯,我已经找到合适的本了。”祁究笃定说。 路执只犹豫了半秒:“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一分钟后,路执发来已经做好准备的确认信息。 祁究立刻拨通「公路马戏团」宣传单上的游客购票电话—— “叮铃铃,叮铃铃……” 复古格调的铃声在手机那端响起,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约莫十秒后,电话被人接起:“您好,欢迎致电「公路马戏团」售票处,很高兴您捡到了我们的宣传单,如果您对我们的马戏表演感兴趣,可以花费30币参与为期三天的马戏团表演……” 女接线员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 【尊敬的旅人您好,欢迎您选择再次进入副本】 【请确认「绑定卡」是否使用?】 “确认使用。”祁究和路执回答。 【绑定卡已正式生效】 【副本正在载入中……】 视线在一瞬间被屏蔽,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变淡,空气逐渐变得干燥,风里甚至弥漫着燃烧产生的独特味道。 【正式进入副本之前,请您支付30币作为旅客购票费用,请问是否支付?】 “是。”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公路马戏团」】 【副本背景:这是一支流浪在无人区公路上的马戏团,他们神出鬼没,没有具体的日程安排,也没有事先精心设计的演出计划,有的只是惊喜!】 【马戏团会悄无声息降临在荒野的加油站旁,为生活无趣的人们带来为期三天的快乐,马戏团里有最杰出的表演者和最伟大的表演,相信马戏团一定会给您带来最刺激的感官体验,让您难忘终生!当公路马戏团完成给当地人带来快乐的使命后,他们就会悄无声息消失在公路上,就好像他们降临时一样】 【但马戏团在给人们带来欢乐的同时,同样被许多奇怪的传说笼罩。据说马戏团内部人心惶惶,越来越多的游客失踪事故被流传开来,马戏团内的演职人员也总是不够,他们永远在招新人加入团队,众多猜测让马戏团的正常经营受到严重影响……】 【副本任务:请您以游客的身份,在三日内体验所有马戏团项目(后续会有相关情节道具指引)】 系统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祁究的视线得以恢复。 旷野的风声呼啸而来。 一条灰色的公路蔓延在荒野之上,夜幕即将降临,血色余辉渐渐隐匿于地平线之下。 远处,在一个挂有加油站标志的十字路口,彩色的帐篷和闪烁的灯光照亮荒野的傍晚。 写着「公路马戏团」的霓虹灯招牌高高悬挂在帐篷之上,在呼啸而过的风里,霓虹灯闪烁不止,行走在暮色里的旅人要好一会儿才能适应霓虹的光线。 灯火璀璨热闹景致与风声四起的荒野形成鲜明对比,即荒诞又意外地融洽,给站在公路上的旅人一种光怪陆离的视觉冲击。 路执站在祁究的身旁,眼前荒诞又绚丽的景象一下子让他讲不出半个字。 直到适应了公路旁童话般的霓虹灯,他才进入状态分析说:“从刚才系统介绍的副本背景,现在可以推出来的信息 点只有两个,游客会在马戏团里失踪,以及演职人员总是缺人,你认为这两个信息点之间有没有联系?” 祁究已经朝霓虹灯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现在线索太少了,任何分析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走吧,来到来了,不如先去看看马戏表演放松一下。” 暮色降临,迎着风,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照亮祁究的神情。 他看上去似乎有点期待,完全没有一个普通过本旅人的紧张和不安,就好像真是一位要去参加马戏表演的游客。 路执:“……” 他从祁小年那,已经对祁究独特的过本风格有所耳闻,如今亲自见到,他内心不停感叹祁小年的描述很到位。 很快,荒野的天色彻底黑下来,在霓虹灯光下,祁究发现马戏团的帐篷并非只是宣传单上的绿白相间颜色。 乍一看去,分布在荒野上的帐篷有四种颜色,分别是:绿白、红白、黄白、蓝白。 而且绿白相间的帐篷数量远远少于红白相间,而在人们的潜意识里,马戏团大多采用这样的红白相间帐篷,因为红色足够醒目鲜明,也象征着热情。 霓虹灯招牌之下,是马戏团的入口检票处, 一位穿着蓝色制服和同色系丝袜的工作人员站在检票口,朝他们露出热情的笑容:“欢迎光临公路马戏团,期待两位先生可以在马戏团的精彩表演中,度过愉快的三天时光。” 这位工作人员身材高大,甚至比路执还要强壮不少,他穿着丝袜戴着假发,脸上浓艳的妆容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显得越发夸张诡异。 很显然,这是一位男性工作人员。 说着,工作人员把一张写着《公路马戏团游客安全须知》的手册分别交到祁究和路执手上:“这是我们马戏团的安全守则内容,两位作为初次来访的旅客,请务必仔细守则上的注意事项,以防止意外发生。” “好的,谢谢您,”祁究收下安全守则,并没有急着打开查看,而是朝售票口四周看了看,突然礼貌地开口道,“对了,有个事情我想冒昧咨询一下。” 工作人员:“您请说。” 祁究:“我在宣传单上看到有演职人员的招聘信息,但当时负责招聘的电话号码被雨水糊掉了,请问您知道应聘的途径吗?” 闻言,这位浓妆的工作人员立刻拉下脸来—— 第108章 公路马戏团(2) “据我所知,最近我们负责招待游客的工作人员可不招人,你所说的招聘可能是面向演职人员的呢,”这位蓝制服招待人员神色微妙地微眯起眼睛,“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也许你应该问相关人员。” 路执:“可以给我们一个具体提示吗?相关人员指的是…?” 招待人员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耸耸肩:“抱歉,这不在我的工作职责内。” 路执:“……” 对于招待人员的敷衍祁究不动声色,他掏出5币小费递给对方:“不管怎样,还是谢谢您。” 招待人员微微一愣,旋即笑盈盈收下小费,他瞟了两位游客一眼道:“团里的演职人员似乎永远在招聘呢,以这个招聘频率来看,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工作,否则流动性不会这么大,也不会永远缺人,你们说对吗?” “您说得很有道理,我会慎重考虑的。”祁究意识到这是小费起了作用,这位售票处的招待人员在提醒他们—— 从售票招待人员的反应来看,招聘的只有演职人员,所以在马戏团员工内部里,演职人员和招待人员可以说是界限分明的。 招待人员的措辞还反应出一个信息:似乎只有演职人员的流动性比较大,负责招待的工作人员并未出现长期招聘的情况。 而且在招待人员眼里,演职人员似乎并非什么好工作,对方的态度似乎也并不希望演职人员队伍加入新人…… 看来团里的氛围和关系非常错综复杂呢。 在两人进入到马戏团内部之前,招待人员又分别给了他们每人一份套票,并告知:“请注意,除公共区域的帐篷之外,演出帐篷都是一次性门票,观看完演出后该区域工作人员会给你们在套票上盖印章,所以套票千万不要弄丢,这是你们的入场凭证。” 这份集邮式套票上一共有七处待盖戳的空白位置。 分别写着剧目《笑脸面具》、《惊声尖叫》、《魔术时刻》、《奇妙动物园》、《木偶之家》、《占卜屋》,以及一个只标了「???」的黑白帐篷标志,似乎是未解锁的马戏团表演项目。 集邮套票背面是一张简易版地图,潦草地将占地面积很广的公路马戏团分为三个区域,分别是:表演区、工作人员休息办公区、旅客休息区。 旅客休息区内分布了餐厅、小卖部和住宿帐篷等基础设施,工作人员区域则没有表明帐篷的具体职能。 祁究若有所思道:“看来暂时只要完成这七个表演项目的集戳,就可以通关。” “祁哥,这些待盖戳的表演对应的应该都是马戏团传统项目,”路执很快分析道,“《笑脸面具》我猜对应小丑类表演,《惊声尖叫》可能是比较刺激的…杂技之类?《魔术时刻》《奇妙动物园》《占卜屋》《木偶之家》的标题直接‘剧透’了。” 祁究赞同点头,若有所思道:“因为太好猜了,所以名字和内容或许不那么重要,难点应该在能活着从帐篷里出来。” 套票上还附着一枚拇指头大小的、明黄色圆形徽章,徽章上简单地画了个笑脸图案。 祁究确认了一下,笑脸并非印象里滥用的马戏团标志小丑。 “游客们进入马戏团区域后,记得把这枚游客徽章别在显眼的位置哦,这同样是你们身份的象征。”招待人员脸上重新扬起标致得有些僵硬的笑,“注意事项已经交代完毕了,接下来请进入马戏团内享受快乐的时光吧。” “距离最近的表演只剩下半小时了哦!” 路执:“请问最近的表演是什么?” 招待人员咯咯咯地笑:“演出开始之前,谁知道呢?或许我们马戏团的演职人员比较调皮,喜欢即兴表演呢!” 路 执:“……” 至此,祁究和路执拿到了一张《公路马戏团游客安全须知》、一份待盖戳的套票、还有一枚明黄色的游客身份象征徽章。 祁究将那枚游客徽章拿在手里查看,路执也学着他的样子观察,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祁哥,徽章有什么不对劲吗?”路执问。 祁究按照招待人员的交代,在衣领处别好徽章:“我只是在想,它为什么是黄色的?” 路执:“……哈?” 别好徽章的祁究抬眼看去,马戏团区域内目之所及,黄色帐篷是目前数量最少的,不知道帐篷的颜色和他们徽章的颜色有没有关系。 「颜色」在马戏团内似乎是个很鲜明的元素。 比如招待人员身上的黄色制服、游客徽章被涂成了明黄色…… 但关于颜色的论断只是祁究的猜想,在线索不足的情况下,这些猜想很可能只是无用功。 接着,祁究翻开《游客安全须知》—— 「尊敬的游客您好,欢迎您来到公路马戏团,/.52g.g,d./相信在未来三天的马戏表演中,我们能给您带来一场终生难忘的感官盛宴。 为了保证您在这三天里的身心安全,请严格准守以下准则: 1.马戏团区域内只有南面一侧出入口,出入口上方悬挂着「公路马戏团」的醒目标志,请注意!进入马戏团区域直到三天表演结束后,您是无法再次看到马戏团出入口的,若您意外看到所谓的“出入口”,请选择无视且立刻离开,切勿尝试从该出入口离开马戏团,否则后果自负; 2.禁止以任何方式在马戏团三日狂欢结束前离开! 3.马戏团内部会有很多兜售食物的摊位,请谨慎食用非████工作人员提供的饮料食物(当然,马戏团管不了游客的嘴,这里我们只做出警告); 4.请不要相信████以外的工作人员,即使他们对您宣称自己是马戏团最资深的工作人员,记住,只有████的工作人员会愿意对游客的安全负责; 5.禁止进入工作人员与演职人员的帐篷(标有「游客禁止进入」的标志牌,非常醒目) 6.马戏团将在凌晨12点停止所有表演,所有游客请在12点前回帐篷休息,请勿在熄灯后的马戏团内游走,若夜里有人(无论工作人员还是游客)向您推荐表演项目,请勿跟随前往; 7.马戏团内是有可能出现不在节目单上的表演项目,敬请期待! 祝您观演愉快!」 刚看完第一条准则,路执就没忍住回头朝入口大门的方向看去,随后他立刻瞪大眼睛—— 如同准则内描述的一样,原本耸立的大铁门和醒目的霓虹灯招牌转瞬之间不见了踪影! “真的消失了啊……” 取而代之的是蔓延在地平线上的霓虹灯,喧嚣迷幻的色彩照亮荒野无边无际的黑夜。 干燥的风呼啸而过,行走其中,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在黑暗与霓虹交错中迷失的错觉。 大门的消失,除了防止游客擅自离开外,还会让身处其中的玩家产生错乱感,从而进一步攻击其愉悦值系统,对心理素质差的玩家来说也是一种心理考验。 比起消失的马戏团入口,祁究将注意力放在第三、第四条准则上。 从第四条被屏蔽的规则内容、以及刚才和蓝制服售票员的对话来看,马戏团内部员工的关系错综复杂,似乎存在阵营立场不同的状况。 这一点就比较棘手了,既然规则上提到存在不可以相信的马戏团员工,那他们如何能保证后续分发到手的规则是「正确」的呢? 祁究将自己的疑惑和顾虑同步给路执:“对此你有什 么想法吗?” 路执也是一筹莫展的样子:“既然我们没办法判断谁才是可靠的工作人员,那么关于第三条规则,我们只能尽量规避掉马戏团内提供的食物了…” “不过副本当然不会这么友善,我预感之后会有需要我们进食的环节,真令人头疼。”路执苦恼地挠了挠头。 祁究面不改色地折好已经背熟的规则:“马戏团员工并非全都可靠的话,按这个逻辑推,刚才那位蓝制服小哥很可能也是不可靠的,那他给我们的这份规则和徽章,说不定……” 被祁究这么一说,突然意识到什么的路执感觉背脊窜上一阵寒意:“这……” “不过应该不至于,/.52g.g,d./假设副本给刚入局的玩家下陷阱,那未免也过于无趣了,”祁究很快推翻了之前的假设,若有所思说,“所以开局售票工作人员的蓝色制服,很可能是某种信号…” 路执看了眼时间,现在副本里是傍晚6点30分。 按照售票招待人员的说法,还有半小时会开启第一场演出。 “我们现在去找找马戏团演出时间表的线索?”路执提议说。 祁究点头:“还有关于颜色的线索,这应该是可以贯穿副本主线剧情的元素。” 说着,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前的游客徽章。 从收到马戏团宣传单那一刻起,祁究就对马戏团呈现的视觉色彩很在意。 毕竟从海报上绿白相间的帐篷标志、男性售票员身上诡异的蓝色丝袜和制服、到分发给游客的徽章,这些元素无一不和「颜色」挂钩。 “走吧,赶紧去四周看看,想办法触发剧情线索。” 此刻身处色彩喧嚣的马戏团内,祁究明显感觉到「共享感」在消失。 自从进入副本后,他和079那家伙的连接似乎被副本机制屏蔽了,已经习惯了对方存在的他甚至觉得有些不自在,就好像某种重要的连接被突然切断了一样。 不过没关系,祁究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和079在副本里见面。 这一次他会是什么角色呢?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和他相见? 非常令人期待呢。 突然,在霓虹灯的阴影里,祁究看到一抹火光。 像是谁背着风点燃了打火机。 祁究顺着火光看去,一个留着蓬松卷发的熟悉身影从霓虹灯下闪过,祁究脚步微顿,对方似乎匆匆看了他一眼,又低调离开了。 虽然站在明处,祁究确信对方看到自己了,但似乎没有和自己寒暄的打算。 或许是光线过于昏暗,自己认错人了吧,不然依照对方的性格,不可能不过来打招呼…… “祁究!?”就在这时,同样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祁究和路执同时回过头,霓虹灯的光影下,秦让满脸惊喜地朝祁究这边跑来:“好家伙,我没认错吧?!真是你啊!” 站在灯下的祁究笑:“是我。” “嗐,你长成这样子实在太招摇了,真的很难让人认错嘛,”因为太久没跑动的缘故,秦让已经累得有点喘了,但并不妨碍他此刻见到祁究的好心情。 “没想到上次被你‘抛弃’之后,我们还会在副本里巧遇,这个副本难道是什么朋友在线聚会吗?”秦让开玩笑道。 “朋友聚会?”祁究很快抓住了信息关键点,他看向气喘吁吁的秦让,某种违和感即将水落石出,于是试探问道—— 第109章 公路马戏团(3) “你也看到季小野了吗?”祁究问道。 “诶,你们没打招呼吗?”祁究的措辞让秦让感到奇怪,他喃喃嘀咕道,“刚才她说过来抽烟来着,不知道走哪里去了,我以为你们已经碰面了呢。” 秦让的回答应证了祁究的猜测,刚才在霓虹灯阴影里点火的人是季小野。 可为什么对方明明看到他了,却做出一副没看到的样子?就好像他们彼此并不认识一样… 祁究直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具体的违和感。 “顾真真呢?进来了吗?”祁究又问道。 “对哦,你这么一说,好像没有诶,反正我没看到…”秦让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 祁究微不可察地拧起眉头,若有所思道:“是吗?我以为她俩结婚后都会一起行动呢。” “你是祁究的朋友吧?”秦让早就注意到了祁究身边的路执,笑嘻嘻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秦让,是祁究的前搭档。” 说着他朝祁究吐了吐舌头。 看来秦让在副本里成长了不少,现在他已经可以做到很镇定、甚至可以说很轻松地进入副本了,这是适应规则图鉴世界的表现。 毕竟他是欧皇,在场没有比他更走运的玩家。 路执:“…你好,我叫路执,刚开始和祁哥混。” 就在这时,刚才两人讨论的季小野重新出现在霓虹灯下,她嘴里咬着烟,透过腾起的白雾,她微眯起眼睛朝祁究这边看过来。 祁究注意到季小野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警惕,但她很快就将脸上的情绪掩饰掉了。 与此同时,正朝她看去的路执同样露出戒备的神色。 最后,路执犹豫地看了祁究一眼,他嘴唇动了动,但到底没说什么。 “晚好,”祁究若无其事地朝季小野看去,笑,“顾真真没跟你过来吗?” 季小野吐掉嘴里烧了一半的烟,耸耸肩:“近来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只得自己留在弥留城休养。” “我得进来赚钱养家嘛,毕竟是要在弥留城买大房子的。”季小野恢复以往的模样开玩笑说。 祁究敛下目光,他看向季小野和秦让别在胸前的游客徽章,注意到他们的徽章和自己一样,同样是明黄的底色搭配简单笑脸图案。 “对了,你们进来时,在售票处遇到的接待人员是什么样的?”祁究开始对照彼此信息。 秦让:“长得非常魁梧,然后…” “他穿着蓝色的制服和丝袜,说实话看起来有点违和,我认为是女装大佬。”他试图比划了一下说道。 祁究点头:“招待人员告诉你们表演还有多久开始了吗?” 秦让:“半小时。” “看来我们已知的信息是一致的。”祁究道。 “刚才我和小野已经去表演区查看了一遍,那里一共有十三顶帐篷,大小样式完全一致,唯一不同的只有颜色条纹,分别有两顶黄白帐篷、两顶绿白帐篷、七顶红白帐篷、三顶蓝白帐篷,”秦让将探查得知的线索迅速同步给祁究,“其中只有一顶蓝白帐篷熄了灯,其他的帐篷里都透着光。” “但比较麻烦的是,这些亮着灯的帐篷门口节目单上一篇空白,完全没写明具体的表演项目和表演时间,帐篷大门也紧紧闭着,我们暂时没办法通过帐篷的外观判断它们的具体表演节目,也不敢擅自闯入。”秦让继续说。 “那个熄了灯的帐篷,我们猜是套票上打了三个问号的帐篷区域。”季小野摊开自己的套票,指了指那个尚未解锁表演节目的灰色帐篷图标。 “现在表演区一共有十二顶亮着灯的帐篷,但套票上只有六个已解锁的、需要盖戳打卡的表演项目,这是不是说 明…其中有半数帐篷里的表演节目是‘错误’的?以此用来误导进来的游客?”秦让有些犹豫分析道。 路执也很快进入了状态:“可现在我们很被动,并不清楚进到所谓的‘错误’帐篷会有什么危险和惩罚。” “惩罚似乎已经很明显了,”祁究沉默了半秒,分析道,“我们需要以游客的身份,用三天时间体验完套票上的项目,如果把白天和夜晚拆开来看,加上今晚,我们一共拥有三天四晚的时间,而套票上共有七个需要体验的项目,假设每个白天和夜晚分别只有一场演出的话,刚好符合「七」这个数字,这是数量上的巧合吗?还是副本故意安排的?” 闻言,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因为他们知道,在副本世界里各个剧情点和线索紧密相连,很少出现巧合一说。 三天四晚的时间与七个需要盖戳集邮的马戏团表演,很大可能不是巧合,而是副本剧情精心安排的时间表—— 七个时间段分别对应七场表演。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这也意味着,他们每一时段的抉择都不能出错,否则就没办法完成七个盖戳集邮的主线任务。 “当然这还只是我的猜测,具体需要找到演出时间表进行验证。”祁究补充说。 路执紧皱眉头:“无论如何,我认为,既然套票上已经圈定了需要我们观看的表演项目,那么进入到‘错误’的演出帐篷大概率是要付出代价的,毕竟这不在我们的套票范围内。” 秦让点头表示赞同:“就是不知道这个代价是什么了…而且如果像祁究推测的那样,我们每一步都不能选错,否则完成主线的时间就不够了。” 说着,他下意识地看向祁究,他显然已经习惯了遇到棘手问题就从祁究那找答案。 祁究沉默片刻,他在脑海里快速捋清已知的线索、规则和各种可能性。 “现在我们没办法从帐篷的外观判断其是否‘正确’,看来只能先去休息区找找线索了,”祁究看了看手里的地图,又看了眼时间,“我们还有二十五分钟的时间,尽快去找到帐篷和表演对应的线索吧。” 另外三人一致赞成祁究的提议,既然表演区没办法找到更多线索,那换个地图说不定能有所收获,反正现在还有点时间。 前往休息区的时候,季小野走在前面,祁究和路执、秦让走在后边。 趁秦让在一旁研究地图和套票,祁究拍了拍路执的肩膀,示意他稍稍放慢脚步,压低声音问道:“刚才你看到季小野时,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吗?” 祁究早已敏锐发现了路执神色里的疑惑,当时只是假装没看到而已。 路执犹豫了半秒,说:“其实我不确定。” “乍一看她身上有点「违规者」的感觉…但仔细看好像又不是,”路执皱着眉摇头说,“而且她既然是你的旧友,应该不至于。” “「违规者」的感觉?”祁究不动声色问道。 他很清楚,路执最特殊的技能,就是能分辨出属于「违规者」的气场。 路执:“这么说不太严谨,就是…她刚开始给我一种气场混沌的感觉,似乎混杂了「违规者」和正常玩家的气场,所以我有点困惑,但后来再仔细分辨,我感觉她是「违规者」的可能性并不算大。” 祁究点头,并没有对此作答。 前往休息区的路上,为了能让众人更好地获取线索,祁究拿出了那张被雨水打湿的「公路马戏团宣传单」。 在场四人只有他拥有这张宣传单。 毕竟只有他是副本的“关系户”。 看到这张宣传单后,秦让下意识发出“咦”的质疑声:“宣传单上画的居然是绿帐篷吗?表演区倒是有绿色的帐篷,但数量很少 …所以难道绿色帐篷才是副本的主题吗?” 季小野:“可画面上的小丑、魔术师、杂技演员看起来痛苦又恐惧,绿色帐篷里似乎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我也这么觉得,这些演职人员的表情应该传递了这样一个信号:绿色帐篷是危险的。”路执对季小野的分析表示赞同。 “祁究,你认为呢?”秦让习惯性询问祁究的看法。 祁究:“我不确定。” “从宣传单传递出来的信息确实是:绿色帐篷是危险的。但画面上的角色都是演职人员,所以那可能只是演职人员传递出来的信息,而我们的身份是游客,适用与否尚不可知。”祁究分析说。 秦让恍然:“你这么一说,确实很有道理诶…” “叮铃铃、叮铃铃——” 休息区欢闹的音乐声和叫卖声打断了秦让的思考,越过表演区的帐篷和栅栏,热闹得有些不合时宜的休息区展现在众人面前。 休息区清一色地搭着蓝色帐篷,如同一样的彩色灯串缠满帐篷和栅栏,帐篷前还燃着温暖热烈的篝火,火光和灯光共同照亮原野的夜晚,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燃烧的篝火旁,穿着红白条纹西装和白色长袜的小丑推着甜品车子,他高高翘起标志性的红鼻子、裂开鲜红的嘴唇哼唱欢快的小调,小丑的甜品车旁系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只要有人过来买他的甜品,小丑就会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然后大大方方地将气球赠予对方。 披着黑色定制斗篷、戴着帽子拄着拐杖的魔术师则推着贩卖饮料的车子,车子橱窗上摆设的饮料五颜六色泛着荧光,与其说是给游客喝的饮料,不如说是巫婆汤罐子里的药剂。 而浑身穿着亮片服装的杂技演员,则推着烧得正旺的烤炉、在售卖烤得脂香四溢的烤肉烤肠,从烤肉架上腾起的烟雾让这个灯火璀璨的荒野夜晚越发迷幻。 四个人一瞬间有些看呆了,就仿佛在荒野上行走的旅人,几乎走投无路了,突然在黑暗的尽头看到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海市蜃楼。 “甜品能带来笑容,甜品能带来欢乐,甜品能帮您获得灵感,拯救您迷失在帐篷与荒野中的灵魂!欢迎品尝我们精心制作的点心,只需要100币你就能享受到别致的快乐。” 小丑推着甜品车朝他们走来,嘴里欢快地吟唱。 所有人都记得,套票上的观演项目包括《笑脸面具》、《惊声尖叫》、《魔术时刻》等表演,分别对应了小丑、杂技和魔术。 而小丑那句“甜品能帮您获得灵感”具有很明显的线索暗示意味。 难道“正确”帐篷的信息藏在甜品里吗? 但与此同时,所有人也都还记得,《游客安全须知》第三条规定—— 「马戏团内部会有很多兜售食物的摊位,请谨慎食用非████工作人员提供的饮料食物」 小丑确实是工作人员,可他是不是可以提供安全食 第110章 公路马戏团(4) 如规则描述的一样,休息区内有很多兜售食品的小摊贩,而且这些摊贩都是演职人员打扮,他们推着拥有自身特色的食物摊,热情地向游客兜售自己的食品。 除他们四人之外,休息区的篝火旁已经站了十多位玩家,他们似乎同样刚找到这里,纷纷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 这些演职人员提供的食物是否安全? ——这是当下所有人的疑问。 除了游客须知里第三条规则外,他们手头没有更可靠的线索了。 在演职人员的叫卖声里,陆陆续续有玩家从表演区抵达休息区找线索,众玩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拿不定主意,没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祁究重新看向《游客安全须知》第三条内容,这一次他将目光移向准则括号内的内容—— 「马戏团管不了游客的嘴,这里我们只做出警告」 这句话的措辞很有意思。 首先,「警告」并非禁止,马戏团官方似乎只做出适当提醒,他们把是否食用流动摊位食品的决定权交到游客手上; 其次,规则里用了「谨慎」一词,同样说明有回旋的余地,并不是绝对不能吃。 路执:“我们要不要买点试试?既然马戏团里安排了这个场景,那么帐篷和表演的线索可能藏在这些流动摊贩的食物里,而且这些贩卖食物的人实在太应景了。” 秦让:“如果食物会对玩家造成‘污染’怎么办?” 之前的副本经历,让秦让对副本剧情里出现的食物极为敏感警惕,加上安全须知里的注意事项,秦让多少有点抵触这些看起来和寻常无异的食物。 “我有办法,”路执皱了皱眉,下定决心般说,“我可以试试,在保证我不被污染的情况下测试食物的安全性。” 从他的言辞里可以判断,路执有替身相关道具或技能,可以确保食用了食物以后全身而退。 “不过问题来了,摊位这么多,我该买谁的食物呢?”路执有点犯愁了。 “要不都买好了…” “不行吧,我甚至认为规则里提到的‘谨慎’是指选择正确的食物……” 分布在休息区的流动食物摊位数量比游客更多,虽然数量上多,但仔细分辨,这些摊贩只有小丑、魔术师、和杂技演员三种身份。 祁究再度观察了一遍,并没有在摊贩里发现蓝制服工作人员的身影。 演出套票上明明有六个已解锁的马戏表演项目,为什么只有三种演职人员在休息区兜售食物、招揽生意呢?难道剩下三个项目的演职人员不需要观众吗? 祁究看了眼时间,距离晚7点开演还剩下二十分钟。 “稍等,我们去餐厅确认一下信息。”说着,祁究已经朝篝火后的蓝色帐篷走去。 蓝色帐篷上闪着「公路马戏团食堂」的霓虹灯标志,帐篷大门上虽然挂着「暂未开餐,敬请期待」的牌子,但大门却是半敞开的状态,似乎并不禁止游客进入。 祁究撩开帐篷的门帘,试探性向内看去,玩家都被休息区外边的流动摊贩吸引了注意力,加之餐厅尚未开饭,此时没有别的玩家进到餐厅搜寻线索。 “诶等等……”路执虽然一头雾水,但他看秦让毫不犹豫地跟着祁究走进食堂帐篷,为了不掉队,自己赶紧放弃思考也紧随其后。 季小野不知何时点了支烟,她看到帐篷外悬挂的禁烟标志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但似乎为了避免引起冲突和怀疑,她将抽了没几口的烟踩在脚下,自己也跟着另外三人步入食堂。 “欢迎光临公路马戏团食堂。”同样身着蓝色制服和丝袜的工作人员裂开笑容。 这位服务员身形魁梧,脸上涂了诡 异的浓妆,从体貌特征来看,他和售票员一样,同样是男性。 男性丝袜服务人员似乎是马戏团内部的恶趣味,反正这也不是什么面向小朋友的马戏团。 尚未开餐的食堂内冷冷清清,这位工作人员属于男性的嗓音显得格外突兀,“十分抱歉,相信你们也看到食堂门上挂着「尚未开餐」的牌子,所以我们暂时没办法提供餐食,请在食堂开餐后再过来点餐,给你们带来了不便,敬请谅解。” 祁究礼貌又不好意思地笑问道:“您好,牌子我看到了,但我想过来问问食堂具体什么时候开餐?” “很抱歉,要到晚七点之后了呢。”工作人员回答。 祁究若有所思,面露遗憾:“那就要等到表演开始之后了啊……” “是这样的,”工作人员提议说,“不过我们马戏团的表演节目都是十分漫长,表演过程中饿着肚子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在开演之前,我们还是建议游客吃点东西垫肚子的,如果你们要赶着看演出的话,我推荐你们尝试食堂外流动摊位售卖的小吃。” 祁究:“冒昧问一下,食堂里提供的食物和外边流动摊位有什么区别吗?” 工作人员很耐心地回答:“食堂更多是给工作人员提供餐食,会根据工作人员的职业特点为他们制定合理健康的饮食计划,而外边那些流动摊贩更多是面向游客的,口味会更适合来马戏团游玩的观众。” “不过,游客同样是可以吃食堂的套餐的,只要时间允许,我们随时欢迎,毕竟流动摊位的食物在安全上没有保证,它们有时候很必要,有时候又很多余,甚至可以说很危险,全凭游客运气呢。” 说着,蓝制服工作人员微笑着耸耸肩,“相信您也在《游客安全须知》里看到相应注意事项了呢。” “运气?”这句话里的暗示意味很明显。 可见对流动食物摊位的选择,会影响到后续剧情推进的难易程度。 制服工作人员笑:“是呢,在我们马戏团里,游客多多少少是需要点好运的。” 工作人员对祁究似乎表现出超乎一般游客的耐心,祁究知道,这是那家伙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祁究:“那请问,对流动摊贩食物的选择,您有什么建议吗?” 工作人员遗憾地摇摇头:“那您得问售卖食物的人,抱歉呢,我帮不了您。” “好的,还是很感谢您。”说着,祁究给了对方20币小费,“请问,可以给我提前看一眼菜单吗?我想了解一下食堂的菜品。” “当然可以,但我们现在没办法提供食物哦,”工作人员略显遗憾地拿出柜台下的菜单,同时骄傲说道,“我们食堂的准则是:给食客们提供最新鲜的食材,别说隔夜了,食材半天之内就会被清换掉。” “我们食堂的菜品也足够丰富,有很多套餐可供食客选择呢。” “谢谢。”祁究顺着菜单看去,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这位食堂的工作人员说得没错,菜单上的套餐非常丰富。 光是提供给马戏团工作人员的套餐就有七种,甚至和游客们拿到手的表演套票一样,有一个套餐品类上标注了神秘的问号。 剩下六种工作人员套餐分别出现在了菜单上:「接待人员能量补充套餐」、「森林巫师浆果套餐」、「缤纷小丑笑脸拼盘套餐」、「神奇魔术孜然饼干套餐」、「大快朵颐杂技卤肉套餐」、「智慧木偶坚果套餐」。 其中「缤纷小丑笑脸拼盘套餐」、「神奇魔术孜然饼干套餐」、「智慧木偶坚果套餐」被标注了「今晚暂不供应」。 今晚暂不供应?明明已经写在了菜单上,马戏团里也有套餐相关的演职人员,为什么这些套餐会被暂停供应呢? 祁究指了指这 些「暂不供应」的套餐,跟工作人员确认道:“请问这些暂不供应的套餐,指的是今晚7点后也没办法吃到了吗?” 工作人员点头:“是的。” “那这些套餐什么时候才能重新供应呢?”祁究又问。 因为规则和立场限制,工作人员没办法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又重复了一遍食堂的原则:“我们食堂的准则是:给食客们提供最新鲜的食材,所以绝对不会供应卖不掉的食物。” 卖不掉的食物? 这是不是说明,这些套餐之所以「暂不供应」,是因为相应的演职人员在忙着演出,所以没办法来食堂享用晚饭? 祁究一瞬间猜到了这个剧情点的陷阱! “也就是说,如果食客们今晚不来食堂用餐,相应的套餐将不会供应,对吗?”祁究对工作人员进行言语试探引导。 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您的理解很正确,先生。” 祁究“得寸进尺”继续问:“今晚有演出在身的演职人员不会出现在食堂,是吗?” 触及了禁止回答的领域,工作人员禁了声,只沉默地微笑着看向祁究。 好家伙,要不是他进食堂确认一下,或许就掉入陷阱里了。 原来,今晚暂不供应=套餐对象今晚有演出在身。 祁究又给了工作人员10生存币的小费:“谢谢您。” 获得了想要的信息,祁究再度看了一眼食堂菜单后,和另外三人一起离开了食堂。 “欢迎再次光临!”工作人员热情地目送他们离开。 从那份食堂菜单上,祁究除了知道副本剧情给玩家们设置的演出时间陷阱外,还发现一个令他在意的事:菜单上没有驯兽员的套餐。 他认为这会是往后剧情里一个重要的线索。 但当下先解决了今晚的观演项目再说。 “祁哥,怎么回事?刚才你从食堂工作人员那发现了什么吗?”刚从食堂的大帐篷走出来,路执忙跟上祁究的脚步追问。 祁究点头:“我知道待会该买哪个摊位的食物了。” “诶?”感到惊讶的同时,路执开始有点期待了。 第111章 公路马戏团(5) 距离晚七点还剩十五分钟,此刻已经有不少玩家按捺不住,开始掏钱购买休息区流动摊贩的食物,试图以此寻找线索。 虽然没有人敢对能否找到线索打包票,但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他们能做的都做了,眼下除了购买小吃外,似乎别无他法。 “根据刚才食堂工作人员的提示,游客是可以在开演前购买小吃的,《游客须知》上强调的‘谨慎’,指的应该是这些流动摊贩里混进了危险选项。”祁究分析说。 “所以你对‘危险选项’有判断了吗?”路执随他走出了帐篷,问道。 祁究笃定点头:“可以选择小丑或魔术师的摊位,避开杂技演员售卖的烤肉。” “为什么?烤肉有问题吗?”路执问。 祁究摇头:“有问题的不是烤肉,而是卖烤肉的杂技演员。” “食堂上的菜单已经明确写道,今晚不供应「缤纷小丑笑脸拼盘套餐」、「神奇魔术孜然饼干套餐」、「智慧木偶坚果套餐」这三个套餐,而这三个套餐分别对应小丑、魔术师、木偶师三种演职人员身份,按照工作人员的说法,可以推断出今晚小丑、魔术师和木偶师有演出任务,所以没办法来食堂进餐。”祁究语速飞快但不失条理地分析说。 秦让愣了半秒,拍了拍脑袋恍然说:“今晚有小丑、魔术和木偶表演,但没有杂技!” 祁究点头:“所以就算买了杂技演员兜售的食物,获得了门票,也没办法顺利观演,这就是副本给玩家设置的陷阱。” 进入马戏团的玩家,很容易就能找到副本数量和表演不对等的信息,他们会倾向于在休息区通过购买流动零食的行为,获取相关演出提示。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马戏团的演出分日场和夜场,只有在正确的时间进入到正确的演出帐篷,才能顺利观演。 所以《游客安全须知》才提示玩家要“谨慎”进食,因为一旦选择错误,将没办法“享受”今晚的表演,甚至面临着致命危险。 路执:“如果不开演的话,进入帐篷会发生什么呢……” 季小野耸耸肩:“你想,一群毫不知情的游客进入到处于候场状态的演出帐篷,演职人员的秘密被暴露的话,能发生什么好事呢?” 祁究的分析,让众人顿感后怕。 虽然盲选有三分之二的正确率,但任何人都不希望用剩余的三分之一去赌自己的命。 “可既然今晚有三场演出的话,为什么流动摊贩里没有木偶师的身影呢?”秦让有些疑惑道。 祁究若有所思摇头:“目前的线索还不能进行准确推断,我猜测,只是猜测…玩家们需要更多的条件和线索,才能解锁木偶师摊贩。” 路执:“既然已经确定了今晚的表演项目,我们就尽自己所能,选择其中一个好了,反正这三天内都要体验一遍的。” 众人对这个观点表示赞同,时间紧迫,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所以现在问题又来了,魔术师和小丑…我们该选谁呢?”秦让下意识望向祁究,他在征求祁究的建议。 祁究的目光在魔术师和小丑的摊位流连了片刻,最后弯起唇角说:“现在我对甜品比较感兴趣。” 说着,他揣着兑换出来的100币朝小丑的甜品摊位走去。 反正两个项目都是要体验的,那就先从听起来危险性相对较小的小丑表演开始好了。 秦让毫不犹豫:“我跟你。” 路执在后面:“我也来份甜品。” 季小野稍做犹豫,最后也默默无言跟了上去。 “亲爱的游客晚上好,欢迎来到我的甜品摊,你们今晚的选择是十分明智的,我喜欢明智可爱的客人!”贩 卖冰淇淋和甜甜圈的小丑发出咯咯咯的欢笑,“不过在你们购买之前,我必须告知两点注意事项,请务必注意听哦!” 小丑表情夸张地将食指按在红鼻头上,眼睛骨碌碌地转:“第一,众所周知,我们小丑最喜欢小朋友了,吃了小丑制作的冰淇淋和甜甜圈的可爱小朋友,就要去小丑家里做客了呢,是不是特别令人期待?” “第二,可爱的游客不可以浪费食物哦,这些冰淇淋和甜甜圈都是我们小丑精心制作的,倾注了小丑们的爱和欢笑,所以游客们购买后必须亲自食用,否则小丑我会伤心的呜呜呜。” 小丑脸上保持着夸张的微笑,嘴里却发出怪诞的哭泣声。 众人:“……”他们掏出生存币准备购买食物的动作稍稍顿住。 吃了小丑的甜品就要去小丑家做客——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就能去到正确的帐篷呢? 但小丑提到的喜欢小朋友是什么意思?无论是小丑的举止还是措辞都太诡异了,感官上令人十分不安。 只有祁究面不改色地将100币交到小丑手上:“请问有什么推荐的冰淇淋口味吗?” 小丑立刻停止了怪诞的哭泣声,声音提高了半个调:“香蕉、树莓、西柚、巧克力、橘子柠檬酱…您所看到的所有冰淇淋都是我们推荐的,我们只售卖最完美的冰淇淋!我敢保证,您一定会惊叹于它们的美味。” 祁究心思转了转,问道:“请问有抹茶或牛油果味的冰淇淋吗?”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小丑,敏锐地发现小丑的笑容凝固了半秒。 小丑的音调低了几分:“抱歉,没有!我们小丑不出售绿颜色的甜品!” “哦,好的,我知道了。” 祁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琢磨了起来—— 绿色怎么了?他拿到的马戏团宣传单上也是绿色的帐篷。 而宣传单上小丑露出了痛苦恐惧的扭曲表情,所以小丑害怕马戏团内绿色的事物吗? 绿色,似乎是贯穿这个副本剧情碎片的一条重要绳索。 “麻烦您帮我来一个树莓口味的冰淇淋,谢谢。”祁究将这个疑点记在心里,他推了推眼镜,面上和善礼貌地对小丑说道。 “好的,这是您的冰淇淋,我可爱的客人!”小丑充满期待地将树莓冰淇淋递给祁究,“我很期待您对我制作的冰淇淋的评价。” 祁究在对方的注视下咬了一口沾满树莓果酱的冰淇淋,用真诚的表情夸赞说:“非常美味,谢谢款待。” 小丑咯咯咯笑得欢乐:“很荣幸能为您服务!” 接下来,路执、秦让和季小野分别买了不同口味的冰淇淋,经过刚才祁究的分析,路执放弃了使用替身进食的办法,将替身机会省下来留到后续剧情使用。 接着,有大概十一位玩家被小丑摊位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他们在旁偷偷观察,确认四人吃完小丑的冰淇淋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后,忙也掏钱购买小丑的冰淇淋和甜甜圈。 毕竟抄作业要比自己分析简单不少。 “小丑先生,冰淇淋我们买了也吃了,您之前宣传说的「甜品能帮我们获得灵感」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并没有获得任何演出相关的提示啊?”有玩家忍不住发出质疑。 “对啊,我们还想去看你的演出呢?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帐篷在哪吗?”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众人有些不耐烦了。 小丑灵活地扭动脖子,他旋转着黑洞洞的、没有任何笑意的眼珠,嘴里发出咯咯咯的欢笑:“诸位不要着急,我喜欢可爱耐心的孩子,吃了我的甜品,可爱的孩子们就会和我一起回家了!” “嘿嘿嘿,嘿嘿嘿,等时间到了你们就清楚了,不要着急,我亲爱的小朋友们! ” “铛铛铛——” 晚七点的钟声从马戏团上空传来。 就在钟声响起的一瞬间,浓稠的白雾毫无征兆从四周腾起。 流动的食物摊贩、闪烁的霓虹灯、燃烧的篝火、蓝色帐篷以及空阔的原野被浓雾吞噬,就连身边的玩家和摊贩都在顷刻间消失了踪迹。 被白雾笼罩的马戏团变得死寂。 祁究孤零零地站在一片浓白雾气里,“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铃铛声在死寂中响起,声音越来越清晰,祁究顺着铃铛声所在方向看去,从浓雾中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红色光点。 他微眯起眼睛朝光点看去,发现那是一顶巨大得几乎遮蔽夜空的红白相间帐篷! 原来如此。 那是小丑的表演帐篷。 祁究孤身一人,朝旷野浓雾里唯一亮着灯的红白帐篷走去。 与此同时,从浓雾深处传来的铃铛声越发响亮,其中还夹杂着尖锐急促的笑声,诡异的音调像是正常笑声被快进了无数倍,听得人头皮发麻浑身不适。 祁究捂住耳朵,将能造成精神污染的笑声隔绝在外,专心致志地走向帐篷。 巨大的红白帐篷前是一扇矮小的门,门边立着一扇镜子。 透过白雾,祁究看清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镜子里的他纤细稚嫩,一双灰绿色的眼睛因为过于惊讶睁得圆溜溜的。 脸上的棱角消失了,祁究变成了只有七八岁小孩的模样! 好家伙,原来这就是小丑描述的—— 「吃了我的甜品,可爱的孩子们就会和我一起回家了!」 祁究摸了摸自己耳后的痕迹,与生俱来的疤痕在,那家伙留下的痕迹同样在。 确认过后,祁究下意识松了口气。 只是身体暂时变小了而已,其他的身体特征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这时,陆陆续续有好几位同样七八岁年纪的小孩从浓雾中走来,朝这座巨大的红白小丑帐篷靠近。 他们看到自己当下模样的瞬间,都免不了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惊恐表情。 和祁究一样,所有食用了小丑点心的玩家,都在七点来临后变成了七八岁小孩的模样。 这似乎是小丑表演的准入门票。 “我可爱的孩子们,欢迎来到今晚小丑叔叔的表演现场!”此时身形高大如巨人的小丑出现在帐篷门口,他手中握着一束红色气球,“我会给每位小朋友赠送一个气球,希望你们可以享受今晚的演出!” “谢谢您,小丑先生。”小祁究拿着小丑递来的红气球,礼貌道谢后进入了巨大帐篷的内部。 “我喜欢你这样有礼貌的孩子。”小丑咯咯咯提高音调笑着说。 变成小孩子的玩家领到了小丑分发的入门气球后,陆续进到帐篷内部。 帐篷内被布置成一处废弃公寓楼的模样,堆积成山的建筑垃圾和被丢弃的家具随处可见,破损的白色笑脸面具散落一地,乍一看,像无数残破不堪的笑容充斥在这个空间每一个角落。 “可爱的小朋友们,欢迎来到小丑的家,欢迎来到笑脸的废墟!”穿着红色西装白色长袜的小丑站在废墟中央,他情绪高昂地张开双手,“在这里,笑脸无处不在,即使它们残破不堪,它们也会笑到最后一刻!” “笑!我亲爱的孩子们!是笑容让我们相聚于此!” 灰色调的废墟和小丑身上的红西装、以及玩家们握在手里的红气球形成鲜明对比,造成一种荒诞的视觉冲击。 此刻没有玩家能笑出来,只有小丑激昂地仰着脸:“没关系孩子们,相信你们很快就会适应这个欢笑的废墟。” 祁究握着手 里的气球,他将目光从废墟中央的小丑身上移开,转向另外十四位变成小孩的玩家。 因为他的灰绿色眼睛太好辨认,人群中的秦让和路执已经朝他投来视线。 人数对得上,刚才包括他们四人在内,一共十五位玩家食用了小丑的甜品。 可令祁究感觉不对劲的是,他在人群里并没有发现变成小孩子的季小野。 第112章 公路马戏团(6) 这十五个变成孩子模样的玩家里,只有五个女孩子,但这些女孩子们无论五官轮廓、还是神态举止,没有谁能让人联想到变成小孩子的季小野。 最重要的是,如果进副本后遇到的那位真是季小野的话,她没必要在小丑副本线里隐藏自己身份,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而且十五位玩家一个不少,说明刚才的季小野也在这里才对…… 路执和秦让在与祁究确认过眼神后,他们同样在这些小女孩里寻找季小野的身影。 “请问你是不是…”路执上前一步,试探询问一位相对可疑的女玩家。 说来奇怪,小丑的帐篷内似乎存在某种可以屏蔽“磁场信号”的东西,进来之后,路执对于「违规者」的敏锐嗅觉彻底失灵了。 他变得和寻常人无异,没办法找出其中异常的玩家。 女玩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抱歉。”路执有点讪讪道。 “各位亲爱的小朋友,在这个漫长又令人期待的夜晚,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有趣的游戏!”站在笑容废墟里的小丑晃动着他圆滚滚的红鼻头,滑稽地咧着嘴笑道。 “既然小朋友已经到齐了,那么请你们拿好自己的红气球,围着我站成一圈吧,”小丑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尽管他的脸上时刻保持着夸张的笑容,但他漆黑的眼底没有丝毫笑意,“你们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呢,怎么回事呢?小丑叔叔的家不好玩吗?” 众玩家:“……” 小丑咯咯咯地笑:“不过没关系,小朋友们暂时不适应我的微笑废墟也很正常,孩子们都是害羞的嘛!在游戏开始之前,让我给你们讲三个冷笑话热热场吧!” “我喜欢诚实表达自己快乐的孩子哦!” 小丑的目光扫向所有玩家:“在一个寻常的下午,我前往镇上的健身房,穿着运动衫的高大教练低下头盯着我,他用一种滑稽的语气对我说‘小丑,你也要练腹肌吗?’我对他嘎嘎嘎地笑,‘不,先生,我需要练习我的笑肌’,哈哈哈。” 小丑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废墟上十五个孩子面面相觑,只有小丑自己嘎嘎嘎笑个不停。 小丑似乎并不介意这样的冷场,接着说起了第二个冷笑话:“嗨,你们知道为什么小丑走路经常一瘸一拐的吗?” 他故意顿了顿,黑洞洞的眼睛像捕捉猎物般看向小孩子模样的玩家,“因为总有调皮的小孩,他们把吃不完的糖果扔进我的皮鞋里!” 说着,小丑动作滑稽地脱下黑皮鞋,当真从鞋子里掏出一枚红白相间的糖果:“看吧!我可没骗你们!” “有哪个小朋友想要得到它吗?”小丑将从鞋子里拿出来的糖果握在手里,笑嘻嘻问孩子们。 依旧没人发出半点动静。 “嘿嘿嘿,孩子们果然很害羞呢。”小丑自得其乐地拆开糖果包装纸,将这枚糖果塞到自己嘴里。 “还剩下最后一个冷笑话,”小丑边咀嚼糖果边说道,“那是一个表演的夜晚,我在台上卖力地表演,可台下没有观众发出笑声,安静极了!我很卖力,我慌了,我失去重心后从台上摔了下去,脸着地的姿势,牙齿掉了、鼻梁歪了,很滑稽!嗷!也很疼!一脸血!就在这时,一个快乐的孩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指着血流满面的我说‘看,那个愚蠢的小丑出洋相了!哈哈哈哈哈!’观众席爆发有史以来最热烈的笑声,那晚的演出在观众热闹的掌声中完美落幕。” “真是令人怀念的落幕仪式呢,没有天赋的小丑就应该成为一个笑话哈哈哈哈哈!”站在废墟上的小丑露出摔断的门牙笑个不停。 小丑的冷笑话以及他荒诞的讲述方式,让在场所有人 都感到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原本寂静无声的玩家中突然传来一阵干笑:“哈哈、哈哈哈。” 所有玩家都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发出干笑的玩家感受到了周遭的视线压力,他明显停顿了一秒,随即又干巴巴地继续“哈哈哈”。 他甚至拽了拽身边的玩家,压低声音说:“笑啊!小丑说过他喜欢表达快乐的孩子!” “可、可这不好笑啊…” “你管这么多,现在是在过本又不是真的看表演…” “可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别犹豫了,赶紧笑起来!” 他身边的玩家犹犹豫豫刚要扬起唇角—— 突然,站在废墟之上的小丑停止夸张地笑,他骨碌碌地转动深不见底的眼珠子,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发出干笑的玩家脸上:“让我看看是那个不诚实的孩子呢。” “很遗憾,我喜欢诚实表达自己情绪的孩子,你并不诚实,我不喜欢你!”笑容彻底从小丑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至极的狰狞,“因为我的笑话,不好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再见了,不诚实的孩子。” 刚才发笑那位玩家彻底愣住了,他朝小丑惶恐地眨了眨眼睛,随即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不、不不不——” “快放开你手上的气球!”他身侧的伙伴注意到,此刻小丑的目光停留在他手里的红气球上。 闻言,干笑的玩家试图松开握气球的手,可这枚气球仿佛生长在他手上一般,已经没办法从他手里脱离开:“不、我做不到、放不开、我——!” “嘭!” 随着一声爆炸的巨响,干笑玩家的头颅和红气球同时炸开,猩红血浆和组织液溅了周围的孩子们一脸一身,将散落在四周的苍白笑脸面具染成斑驳的红。 气球的残骸漂浮在新鲜的血液里,流动、污染,像烂掉的番茄碎屑蔓延了一地。 一瞬间,在场所有玩家都愣住了。 干笑玩家的同伴僵硬地瞪大眼睛,浑身控制不住发抖,他愣愣地看向废墟上重新扬起笑容的小丑,不知所措。 小丑朝他慷慨地微笑:“这位可怜又可爱的小朋友,现在你还想笑吗?” 浸泡在血水和人体组织液中的玩家愣愣摇头,他嘴唇动了动,此刻他没办法发出半点声音。 小丑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扬起双手做出一个拍照的姿态:“嘭!孩子,我很喜欢你现在的表情,诚实、生动且恐惧。” “孩子们,你们可以含蓄地表达自己的快乐,但千万不要在我这里表达虚伪,这样虚伪的笑声我已经听得厌烦了!”小丑嘴里嚼着他的糖果,“短暂的热场已经结束,接下来,开始今晚的游戏吧!” “亲爱的孩子们,再次欢迎你们来到笑容废墟,来到小丑的家,今晚你们将要在此进行一场为期一小时的捉迷藏游戏!” 与此同时,系统更新了每位玩家的任务线—— 【尊敬的旅人您好,恭喜您开启了公路马戏团主线任务之「小丑的笑容废弃捉迷藏游戏」,游戏时间:1h】 【游戏目标:千万不能让小丑以及他的小伙伴找到你!】 小丑以及他的伙伴?系统的措辞引起祁究的注意,也就是说,游戏中他们要躲避的并非仅仅是小丑。 “游戏的规则很重要,小朋友们请竖起耳朵听好哦。”小丑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现在是7点57分,捉迷藏游戏将在晚上8点整开始。” “首先,我会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进行藏身,这段时间里你们是绝对安全的;其次,游戏时长是一小时,所以捉迷藏将在今晚九点整结束,游戏结束后没被我捉到的孩子可以获得丰厚奖励,至于被我发现的孩子嘛… 嘻嘻嘻,他们漂亮的红气球会爆掉哦!最后,小丑叔叔最喜欢和孩子们一起分享快乐了,欢迎孩子们加入我的阵营,和我一起寻找别的可爱孩子,别让我孤军奋战哦!” 小丑捉迷藏游戏的第三条规则证实了祁究的猜测,他们需要躲避的不仅仅是小丑,还有小丑阵营的玩家。 所以成为小丑阵营的玩家,和宣传册上应聘成为演职人员是一回事吗? 经历过刚才过于血腥的“热场表演”,在场多数玩家明显变得不安。 “亲爱的小朋友们,不要紧张,游戏正式开始前,小丑叔叔给你唱一首歌谣,”说着,小丑有节奏地晃动他挂着铃铛的帽子,手舞足蹈唱了起来,“从前有一个孤独的小丑,小丑很守时,最讨厌别人动他家里的钟;小丑很好客,不介意和孩子们分享他的生活;小丑有个秘密,发现小丑秘密的孩子就能加入他的队伍……” 小丑欢快地手舞足蹈,衬托得当下氛围越发诡异渗人。 身上沾满鲜血的玩家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要到八点了,一场决定他们生死的捉迷藏游戏就要在这片废墟里展开。 祁究则竖起耳朵听小丑吟唱的歌词。 小丑讨厌别人动他的钟,所以玩家不可以擅自拨动空间内的钟表时间;小丑不介意和孩子们分享生活,所以在玩捉迷藏的过程中,他们可以随意翻动小丑家里的东西寻找线索;发现小丑秘密的人可以加入捉人队伍,这就意味着,只要探索出所谓的秘密,就可以避免被找到杀死的命运…… “铛铛铛——!”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时钟敲响了八下。 “捉迷藏游戏正式开始!” 众玩家立刻撒腿往废墟公寓四周散去。 祁究和路执、秦让交换了视线,三人决定暂时一起行动。 “走,我们先去二楼。” “等一下!糟糕了,我的道具栏里所有关于躲避、传送、隐身的道具都被系统给锁了!” “艹,可这些道具最适合捉迷藏场景啊!系统太鸡贼了!” “相关道具被锁,接下来我们就很被动了……” 闻言,祁究一边寻找藏身之处,一边打开自己的系统道具栏进行确认。 路执说得没错,所有捉迷藏相关的道具都被锁死了,看来系统希望玩家沉浸式体验马戏团表演、从剧情里找到线索破解死亡局。 不过…… 祁究看向自己的「npc限时聘用」技能,当下这个技能还是可以使用的。 祁究心思转得飞快,很快有了个想法。 虽然在面临危险时,召唤出临时打工的npc可以分散小丑的注意力,是暂时保命的办法。 但比起转移注意力这种缓兵之计,祁究决定将宝贵的雇佣npc机会用在别处。 他已经想好要怎么用这个技能了—— 第113章 公路马戏团(7) 小丑的红白帐篷仿若一处结界,内部空间无限延展,废墟中的公寓楼很宽敞,十四个变成小孩子模样的玩家四散开后,很快便看不到彼此的身影,十分适合进行捉迷藏的游戏。 “我不会偷看的哦,放心去躲藏吧!”小丑蒙着自己的眼睛,裂着嘴开始倒数:“179、178、177……” 变成小孩的玩家们有三分的时间寻找藏身之所。 “想藏好自己的小朋友们记住哦,千万不要弄丢自己手上的红气球呢!” 秦让一边飞快爬楼梯一边吐槽:“说得好像我们可以随意扔掉气球一样,这气球根本就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祁究没接茬,他有点在意小丑的措辞:只有想要藏好的“小朋友”需要保管好气球吗?反过来推断,是不是只要成为捉人的一方、或者脱离“小朋友”的身份,就可以丢弃气球呢? “对了,祁哥,刚才你是不是捡到了什么东西?”路执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压在自己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 就在小丑的倒计时开始之前,他看到祁究躲在人群里、迅速戴上了防水手套,躬身在蔓延的血水里捡了个东西,当时他没看清祁究把什么拿在了手里,小丑也没有在意祁究的举动。 祁究拿出已经被擦干净的明黄色徽章:“你说这个吗?刚才不幸去世的玩家的游客徽章。” 这是之前进入马戏团时,工作人员分发给每位玩家的游客标志徽章,他当时特意提醒说这是游客的身份象征。 路执盯着祁究拿在手里的徽章,不解道:“你要它有什么用吗?” 祁究重新收起徽章:“总会用到的,毕竟游客的身份很重要。” 祁究这么说,路执也没再继续问,此时三人已经来到了废墟公寓的三楼,这层暂时没有其他玩家的身影。 突然,秦让面露警惕,他压低声音急迫道:“等一下!我们被监视了!” “什么?!”路执迅速拿出自己的监控侦查道具,这是为数不多没被锁死的道具类别,可以迅速锁定隐藏在周围的监控电子设备。 “我这边没发现异常,说明附近没有电子相关的监控设备。”路执很快获取了信息。 秦让不解地皱眉:“可我的防监控系统还在持续发出警报,说明附近确实有监控行为的存在……” 在之前的过本过程中,他解锁了一个防止监控的永久技能,此刻该系统在持续不断地对他发出警报。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我的道具没办法找到的监控类型吗?” “可这怎么办,只要监控没消除,我们就很可能随时暴露在小丑的视线里……” 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焦灼,就在两人有些不知所措时,祁究不动声色地将食指压在唇上:“嘘。” 他示意两人保持安静。 路执和秦让迅速和他交换了视线,立刻沉默着点点头。 只见变成小孩模样的祁究踮着脚,小心翼翼朝废墟走廊上散落在地的笑脸面具走去,他用一种不打扰小婴儿睡眠的姿态,蹑手蹑脚将原本脸朝上的面具翻了过来,直接让面具的脸朝地。 与此同时,秦让的警报系统在刹那间停止了声息。 果然,猜对了! 面具是“监视”的来源! 祁究松了口气的同时,平静解释说:“是视线,这些散落的面具相当于摄像头,在凝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拥有血族血统的祁究,感官要比寻常人敏锐许多,从一开始他就觉察到了被凝视的不自在感,刚开始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疑,可既然秦让的警报系统以及发出提示,那就说明他的感知并没有错。 既然四周没有电子监控设备的话 ,那视线的来源只能是面具了。 因为面具上的眼睛和小丑一样,同样是黑漆漆的深渊,没有任何情绪存在。 这些无处不在的面具是小丑的“视线”,在时刻窥视着小朋友们的一举一动。 确认警报解除后,秦让整个人松了口气:“太可恶了,表面上是双方相对公平的捉迷藏游戏,实际上小丑在废墟各处都安插了‘视线’,这谁能想到啊…” 这悄无声息的监视,让人细思恐极。 三人用道具锁定坐标,精准避开了附近所有面具的视线范围,有几副面具分散在必经之路,三人只得清理后再折返路线,以此不暴露自己的行踪。 “既然它们这么喜欢凝视,就让他们自己看自己好了。”祁究捡起几幅必经之路上的面具,将他们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叠好,让面具和面具相对无言,或者“面地思过”。 路执秦让:“……”都什么时候了,祁究还有开玩笑的心思,真不愧是他。 废墟公寓上的门锁几乎都坏掉了,除了几间门锁卡死的房间,其他大部分都可以随意进出,在确认他们已经身处面具视线的盲区后,祁究推开公寓损毁的大门查看房间内部。 这些公寓房间的结构大差不差,都分布有破损的壁橱、餐桌、沙发和床铺,窄小的浴室被浴缸填满,如果想要藏身的话,寻常人会一眼看中衣柜、床下或者浴缸这种隐蔽的空间,而废墟公寓里房间众多,在行踪尚未暴露的情况下,如果小丑独自一间间房搜索是很花费时间的,按照寻常的思路躲藏倒是能坚持好一会儿。 但是祁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躲避和等待上。 他迅速观察公寓的房型结构,很快将目光锁定在已经斑驳的天花板上。 “要不我们去找个有露天阳台的房间,然后用道具躲阳台下边的位置,刚好是视线的盲区。”秦让提议说。 “这样确实比较安全,但如果小丑刚好从楼下的窗户往上看,我们不就危险了吗?”路执若有所思道。 秦让:“…有这么碰巧、这么倒霉吗?” 他心里并不认为这样事会发生在自己这个欧皇身上。 “祁哥,有什么想法吗?”路执转而问祁究道。 祁究指了指天花板上的通风口:“我建议躲在通风口管道里,一方面,以现在我们小孩子的身形可以轻易钻进去,而身为成年人的小丑没办法进来追踪,暂时会比较安全;另一方面,通风管道很可能连通各处房间,通过管道我们可以尝试进入已经上锁的公寓,副本的线索很可能会藏在那些上锁的房间里。” 为了节约时间,祁究的语速很快,但他条理清晰的分析迅速说服了秦让和路执。 确实,此时此刻没有比通风管道更适合的藏身之处了,只能容纳一个小孩进出的管道口就仿佛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一样。 这是不是也同样可以理解为,小丑在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孩子们通过通风管道,进入到上锁的房间,打开他深藏在心里的秘密的? 就和他并不希望看到观众虚伪的笑、更欣赏观众真实的恐惧和悲伤一样。 确定了行动方案,三人很快撸起袖子往通风管道上爬。 路执简直是个行走的道具箱,他慷慨地给自己和队友们使用了攀爬和体力道具,三人只有了不到二十秒,就顺利打开通风口生锈的铁架子、成功进入到管道内部。 可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 “祁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借着通风管道外的光线,路执很快捕捉到从祁究脸上闪过的疑惑。 祁究若有所思摇摇头:“我在想,这会不会太简单了?我们进入到小丑的帐篷后变成了小孩子,在玩捉迷藏游戏时,小孩子是有身形上的优势的,比如 小丑没办法爬进来的管道……” 秦让唇角抽了抽:“…不是每个玩家都能发现「面具凝视」的追踪,也不是每个玩家都能想到进入通风管道躲藏,你是不是把捉迷藏门槛提得太高了?” 祁究没讲话,路执脸上并没有放松:“我认为捉迷藏的规则是有空子可以钻的,捉迷藏的‘捉’不一定是要亲手捉到的意思,我倾向于认为,只要被小丑看到并确认了,就会被判定为游戏失败,比如在面具的监视下,小丑很容易锁定孩子们的方位,只要孩子们没来得及赶紧往通风口深处爬,同样会被他捉住。” “而且,捉迷藏过程中,小丑可能还会有点别的手段,比如制造惊吓让孩子们不得不从通风管道里出来什么的,比如弄些食人老鼠、变异大蠊等等…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秦让瞬间打了个哆嗦:“靠…你这么一说好可怕。” 他瑟瑟缩缩看向身后,生怕从黑暗深浓的管道里跑出一群变异的老鼠蟑螂,那是他生平最恐惧的东西,简直比鬼怪更恶心。 此刻管道里一点小小的动静,都能让秦让汗毛倒立。 “别忘了,小丑还有帮手,他的帮手和我们一样,也是可以钻进通风管道的‘孩子’。”祁究分析说。 所有玩家都记得,小丑在宣布规则时提到—— 「小丑叔叔最喜欢和孩子们一起分享快乐了,欢迎孩子们加入我的阵营,和我一起寻找别的可爱孩子,别让我孤军奋战哦!」 所谓的同一阵营,也就是从「躲藏者」的身份变成了「发现者」。 所以「发现者」同样可以是“孩子”玩家。 “小丑说过只要找到他的秘密,我们就能加入他的阵营成为「发现者」,祁哥,你认为这件事靠谱吗?”路执问道。 祁究:“对此我先保留意见,先找到线索吧。” 很快,三分钟已经过去。 “叮咚!让我看看可爱的孩子们,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吧!” 给玩家们的安全时间已经过去,小丑睁开眼睛,满脸期待地从废墟广场往公寓楼里走去。 与此同时,三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在通风管道里爬行,尽可能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爬行过程中,祁究似乎听到了幽暗之处传来“滴答、滴答”的潮湿声音。 但他朝管道壁仔细看去,并没有观察到任何液体流淌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声音带来了感官上的错觉,祁究总感觉爬行的时候手指触摸到了冷冰冰的黏液,但实际上他手下什么都没有,只有粗糙干燥的水泥墙。 到底怎么回事?真的只是错觉吗? 秦让和路执好像并没有同样的疑惑,他们只是警惕地盯着管道深处的浓黑。 “嘘!!” 突然,祁究停下向前爬行的动作,他迅速回过头,悄无声息给身后两个人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透过被铁丝网挡住的狭窄通风口,址果冻小说网 第114章 公路马戏团(8) 通风管道口的铁丝栏将光线切得支离破碎。 透过锈迹斑斑的铁丝网,躲在管道里的三人目睹了房间里的情形。 这间房和之前的公寓房间都不一样,不算大的空间被一个巨大的冰柜填满,有两个同样变成七八岁孩子大小的玩家站在冰柜前。 他在其中一人略胖,一人则病态的瘦小苍白。 而这间屋子也有别的诡异之处,狭窄的房间被各种动物标本填满。 这些标本都是用动物完整的皮革制作,在动物死亡后小心翼翼剔除尸体的脂肪、内脏及骨骼,再将完整的皮革进行精心鞣制、填充、塑形,多道工序后才能获取成品。 制作这样的栩栩如生的动物标本,需要制作者极了解动物的身体结构,同样需要死亡的动物足够“新鲜”。 随着“咔哒”一声响,冰柜的玻璃门被瘦小苍白的男孩子拉开。 突然,那位略胖的男孩子吓得脸色发青,他几乎是下意识连退数步,直到被身后的动物标本绊住了脚,才不得不停了下来,突如其来的惊骇场面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里边竟然…” 因为距离不算远,三人将存放在冰柜里的、冻得青灰泛紫的人类尸体看的一清二楚。 尸体同样是七八岁孩子的模样,他们被凶手像冷冻沙丁鱼般,一个叠着一个存放在冰柜里,一下子没办法数清数量的尸体将冰柜填得满满当当。 很显然,这是属于小丑的废墟,小丑大概率是杀害这些小孩的凶手。 胖男孩脸上惊恐不减,但语气稍稍冷静了些,提议道:“我说…虽然很恶心,但我们要不要躲进这个冰柜里,这样小丑基本没办法发现我们了,对吧?” 另一个瘦小苍白的男孩神色平静地看向冰柜里的尸体,从一开始,他就没表现出对这些孩童尸体的恐惧,仿佛只是在目睹一冰箱冻沙丁鱼。 “看来你喜欢待在冰柜里啊。”瘦小苍白男孩终于从冰柜移开视线,看向明显被吓到了的胖男孩。 “什么?”胖男孩对他奇怪的措辞表示不解,“不是啊,这不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只不过我认为这样比较安全,我想小丑大概率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突然来冰柜翻自己的‘战利品’吧?你不喜欢这么做可以离开啊。” 他语气里有点不满,似乎担心瘦小男孩因为不愿意躲进冰柜里,暴露了目标牵连自己。 瘦小男孩完全不介意对方的不友善,他笑道:“没有,我很喜欢。” 胖男孩看他的眼神越发奇怪了:“什么嘛…奇奇怪怪的,有话请好好说,反正也只是暂时搭伙。” “只不过我们躲进冰柜的话,需要用到抗冻的道具,话说你有类似的道具吗?我可以多出点钱和你买,冰柜里实在是太冷啦。”胖男孩一边说,一边看着冰柜露出嫌弃抗拒的表情。 瘦小男孩并没有立刻表态,他饶有兴味地看向胖男孩:“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待在冰柜里。” “什么意思啊?”胖男孩越发迷惑了,与此同时他脸上的警惕之色也越发明显,“你是不打算采用我这个办法吗?” “嘘。”瘦小男孩突然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胖男孩看对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吓得立刻停止了动静。 瘦小男孩依旧是笑:“我们发现了小丑的秘密,对不对?” “是吧,小丑很变态…有虐待动物的倾向,还杀了无数个小孩。”胖男孩说道。 瘦小男孩背着手站立,将小丑的话重复了一遍:“「小丑叔叔最喜欢和孩子们一起分享快乐了,欢迎孩子们加入我的阵营,和我一起寻找别的可爱孩子,别让我孤军奋战哦!」” “啊?”胖男孩虽然没明白对方口中在念叨什么,但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抱歉呢,我选择和小丑叔叔分享他的秘密和快乐,所以…再见了小朋友。” 瘦小男孩以最快的速度用手i枪瞄准胖男孩的气球,枪上安装了消声器,子弹射出的瞬间,只有气球和头颅一起炸裂的声音。 “——砰!” 胖男孩的脑袋、和他手里的红气球在一瞬间爆炸,像熟透了的西红柿从高处坠落,鲜红粘稠的汁液溅满房间每一个角落、染红了持枪男孩的白衬衫。 他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抹掉脸上的血渍,还将手指放在唇边舔了舔。 躲在通风管道里目睹了这一切的秦让震惊得脸色煞白,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捂住嘴,防止自己不经意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收到了系统传来的提示音—— 【请各位正进行「笑脸废墟」捉迷藏游戏的玩家注意!目前归属于小丑的「寻找者」阵营人数+1,被新增人员发现的后果等同于被小丑发现,请各位「躲藏者」玩家注意自身安全!】 原本系在瘦小男生手腕上的红气球松开了,杀了同伴的他成为了「寻找者」中的一员。 藏身在管道里的三人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毕竟眼前被血溅满全身的孩子不再是他们的同类,而是小丑的伙伴。 系统声音落下的瞬间,很安静,静到几乎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动静。 胖男孩血液流动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渗人。 可不巧的是,就在最关键也最安静的时刻,原本别在路执衣领上的游客徽章突然松动掉落,铁质徽章和通风管道的水泥墙发生碰撞,发出格外清晰的“咯噔”一声响,随之是绵延了半秒的纽扣滚动声。 路执的脸色在转瞬间变得青白,舔着自己染血手指的男孩动作微顿,他挑起眼皮,用一种别有意味的眼神看向头顶上方的通风管道口。 糟糕了! 这是当下藏身在通风管道里三人内心共同的声音。 拿着□□的男孩微眯起眼睛,绕过冰柜和尸体蔓延的血渍,朝通风口一步步走近。 眼看他距离通风口越来越近,路执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刚才不慎坠落的徽章,他手指骨结泛白,指甲几乎陷进掌心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通风口处,眼里闪过无以复加的紧迫和自责,嘴唇因为紧张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他身旁的秦让早已慌得满头冷汗,他无措地看向通风口,最后又下意识移开视线,不愿意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 没有谁敢妄动半步,否则只会引发更大的动静、加速对方的怀疑。 管道里的路执和秦让已经绷紧全身肌肉,他们已然忘了呼吸,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祁究思维转得飞快,他迅速打开自己的道具栏,兑换出用不完的「深海小鱼干」并选择远程放置功能,将小鱼干罐头放在这间公寓外的走廊边。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通风口,咬紧牙关等待救援—— “咚咚哒哒!” 因为实在过于安静,门外的脚步声被死寂放大了无数倍,走廊上急促的奔跑很快吸引了杀手男孩的注意力。 他迟疑地再度看了眼通风管道口,转而朝门外走廊探去。 猫猫很聪明地没发出猫叫声,它甚至把人类仓惶奔跑的脚步声模仿得惟妙惟肖。 匍匐在管道内的三人稍微松了口气,他们利用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迅速撤离,秦让再也不害怕可能突然出现的老鼠蝙蝠,不顾一切往管道深处爬行。 目睹了刚才玩家被玩家爆头的一幕,祁究已经可以确认两个信息: 小丑的秘密,是他有虐待动物 和杀害小孩、在冰柜里收藏死者尸体的变态癖好; 一旦有玩捉迷藏的小孩发现了他的秘密,并选择遵从他的爱好,效仿他的做法亲手杀死别的小孩,就可以脱离「躲藏者」的被动身份,成为主动出击的「发现者」加入小丑阵营。 在三人迅速撤离的过程中,废墟里传来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又有数个玩家被小丑发现了踪迹。 “怎么办?刚才那个变态小孩一定察觉了我们的动静,待会他肯定会来通风管道查看的……” “什么屁小孩,那个变态才不是小孩。” “既然行踪暴露,看来我们没办法一直待在管道里了……” “虽然现在情况比较危险,但我建议不要走远,”祁究分析说,“秦让的幸运值把我们带到这里,说明这片区域隐藏着整个小丑故事线的关键信息,刚才「小丑的秘密」也说明了这一点,既然他杀小孩的秘密已经水落石出,那其他的线索应该不会藏得太远了。” “道理是没错,但是……” 突然,所有人都噤了声。 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朝身后的通风管道口看去。 管道口的光点消失了,虽然已经看不到那间刚发生了凶杀案的公寓的情形,但管道内空间封闭,一点小小的动静会被无限放大、造成巨大的回响。 有人从管道口爬了进来!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刚才那位杀手孩子,但众人都意识到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怎么办…怎么办?!匍匐在管道里的秦让开始发抖,他并不认为在管道里进行追逐战是明智的选择。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觉察到有人入侵管道的下一秒,他们同时听到管道深处传来类似“吱吱喳喳”的声响。 双手贴地的祁究感觉到管道内震动的同时,黏在手心上的滑腻感也随之加强了。 虽然现在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实质的黏液,但他有种感觉,越是往管道深处爬行,这种无可名状的粘稠感越发明显。 “吱吱喳喳”的声音越来越热闹,脸色灰白的秦让几乎窒息,他意识到路执的预测成真了,管道深处真的存在类似变异老鼠那样的生物! 在冗长的浓黑之中,他甚至看到了无数双血红的眼睛,正透过稠密的黑暗、用一种充满警告和侵略性的眼神凝视着他们。 “吱喳、吱吱喳……”类似变异老鼠的叫声越发喧嚣。 捉迷藏游戏既然给“孩子”玩家设置了具有身形优势的通风管道,当然也可以在管道里设置一点障碍,比如在暗处窥视的食人老鼠、以及同样可以进入管道的小杀手。 秦让浑身开始剧烈发抖,他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属于未知生物的压迫感从管道深处蔓延而来,此刻他已经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解决办法,直到祁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秦让僵硬地回过头,死寂中,祁究冷静的视线让他获得瞬间的安定。 只见祁究用唇语对他说—— “我知道你害怕,但接下来,请你忍耐一下了。” 第115章 公路马戏团(9) 处于极度紧张状态的秦让,并不能很好地理解祁究的言语内容,他只是仓惶地睁大眼睛看向祁究,试图从祁究笃定平静的神色里获取安全感。 仿佛溺水的人死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甚至下意识微微张开嘴缓解窒息的压迫感—— “嘘。”祁究将食指压在嘴唇上。 不知道是不是通风管道内光线昏暗的缘故,祁究朝秦让比划噤声手势时,似乎露出了一对小小的尖齿。 秦让神色微闪,难道是自己紧张得出现了幻觉吗? “吱吱喳喳……”黑暗里变异鼠类的喧嚣声越发激烈。 秦让能感觉到,这些眼睛发红的变异生物在一点点靠近,它们身上弥漫着潮湿腥臭的味道,那是常年蜗居在阴暗肮脏环境中生物独有的气味。 随着这些变异生物的靠近,祁究将视线转向它们跃跃欲试的红色眼瞳,令秦让感到惊讶的是,原本黑暗里充满警告意味的红色视线突然变成了冷幽幽的绿色,像是无数隐藏在洞穴里的精灵,透过浓黑的雾色,在不动声息偷看这些不速之客,但它们的视线里并没有攻击意味,相反,甚至有种匍匐在地、静候指令的顺从感。 到底怎么回事? 只见和黑暗互相凝视的祁究微眯起眼睛,他嘴唇微动,发出听不懂的絮絮低语。 虽然秦让听不明白祁究在念叨什么,但他有种预感,对方在使用的并非人类的语言。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不断扩大,变成了刺耳的吵闹,已经完全淹没通风管道口处杀人小孩的动静,秦让不能确定是对方也被管道深处的动静吓到了,还是此刻他的声音已经被淹没。 太吵闹了,吵得头皮发麻。 秦让和路执不约而同捂住耳朵,黑暗深处不属于人类的声音会对他们造成严重精神污染。 只有祁究不动声色地与之凝视,他绿色的眼睛似掀起细小波澜。 虽然看不明白此刻祁究是什么操作,但秦让预感对方在尝试着驾驭、操控,试图凌驾在这些黑暗中跃跃欲试的变异生物之上。 终于!压抑的喧嚣爆发了! 这些潜伏的变异生物似乎接到了什么指令般,顷刻间倾巢而出,破旧的管道承受不住这般激烈的动静,开始剧烈震动,“叽叽喳喳”的刺耳声响像潮水一样从暗处席卷而来。 秦让像祁究交代的一样,强压住生理性的恐惧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他匍匐在地,感觉似乎有密密麻麻叽叽喳喳的生物从他头顶的管道壁快速爬过,但好在这些生物很“礼貌”,并没有擅自触碰他的皮肤。 路执不似秦让这般害怕,他捂好耳朵做好精神防护后,忍不住睁开眼睛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他看清无数拥有绿色眼瞳、身形像老鼠一样的生物从管道深处汹涌而来、顺着他们头顶的管道壁朝通风口爬去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些变异的生物似乎听从了某人的指令,动作整齐迅速,目标明确清晰,并没有在他们周围停留。 路执下意识看向身边无声低语的祁究,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祁究难道在操纵这些本来用来对付「躲藏者」的变异生物吗?太可怕了,祁小年这位哥哥太可怕了…… 没过多久,从通风管道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很显然是那位瘦小苍白男孩被撕咬发出的声音。 惨叫声里夹杂着肮脏的唾骂声,像潮水一样淹没而来的变异生物,让这位刚杀完同伴的小杀手不知所措。 他不甘的叫声越来越微弱,直到彻底被“叽叽喳喳”的吵闹淹没。 祁究原本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稍稍舒了口气:“应该安全了,小丑那位可以爬通风管道的 伙伴暂时不会追过来了。” 初次使用血族隐藏技能「操控血脉」的祁究过于专注,此刻才发觉自己已经全身被汗湿,手脚也有些虚浮脱力,管道深处的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即使他的血族血脉获得升级,解锁了「操控血脉」技能,但他现在到底太弱小了。 年幼的吸血鬼没办法持续使用高阶技能,除非当场给他来一顿那家伙新鲜的血液。 如此想着,饥饿的小祁究下意识滑了滑喉结,但他很快克服了身体的和弱点,重新变得专注。 “我们继续沿着外侧的管道走,争取每个公寓房间都检查一下,说不定有关键的线索。”祁究拍了拍秦让颤抖不止的肩膀,“已经过去了,那些变异生物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 “好、好的。”秦让这才瑟瑟发抖地睁开眼睛,看到祁究笃定神情的瞬间,他整个人重重地吐了口气。 一行人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沿着外侧的通风管道爬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们沿着管道壁经过一个又一个公寓房间,途中有三个房间的墙上被爆炸式血迹涂满,显然已经有至少三位玩家葬身于此,而他们的尸体却不见了踪影,祁究猜测小丑在杀死捉迷藏的玩家后,会像以前一样收集他们的尸体,当做战利品储存在冰柜里。 在接近晚上8点30分的时候,祁究一行人沿着通风管道,来到一处摆满小丑玩偶和画像的上锁房间。 “这里不会就是小丑的卧室吧?” “走,我们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可是…万一小丑过来了怎么办?” “门上着锁,他轻易不会发现的,而且就算发现了,他开锁的时间也足够我们再次回到通风管道里了。” “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秦让小少爷抹了把额头的汗,扁了扁嘴苦笑道,他已经彻底从对变异啮齿类动物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毕竟祁究有这样的特殊能力,他总是有办法稀释人们对于未知的恐惧。 明明是比自己年纪还小几岁的高中生,秦让却下意识给祁究贴上了「靠谱的成年人」的标签。 路执下意识看了眼房间的挂钟,还剩一半的时间,等到晚上九点,捉迷藏游戏就会自动结束。 若是放在从前,他一定会选择最安全保守的过本方式,通过躲避小丑和其他的「寻找者」挨到游戏结束,以牺牲剧情完成度为代价,避免各种突发事件和不可控危机。 但现在比起性价比,路执更期待祁究能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惊喜—— 在以前的过本经历中,他从来不会联想到这个词,但此刻除了「惊喜」外,路执似再找不出更合适的形容了。 ,顺着管道壁朝摆满小丑公仔的房间爬去。 房间里既没有笑脸面具,也没有玩家的血迹,糖果色系的布置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温馨舒适,地毯和床上铺着柔软蓬松的天鹅绒,床头柜摆着小丑从小到大的照片,看起来像是一个被父母宠爱的小孩子的卧室。 但房间正中央却摆着一个不合时宜的古旧电视机。 “滋啦滋啦…”电视开关打开着,屏幕持续闪着花白噪点,是这间公寓里声音和光线的来源。 电视的遥控器散落在地毯上,旁边的玻璃杯和零食盘已经霉点斑斑,仿佛曾经有谁坐在地毯上观看电视节目,但那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情。 「亲爱的小朋友,晚上好」 在三人踩在房间地毯的一瞬间,闪着雪花噪点的电视突然发出声音。 猝不及防的声响让众人都有点被吓到,他们下意识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此刻屏幕上凌乱的噪点,已经变成一条条 扭曲交叠的花白波浪线,影像正在生成中。 「欢迎来到我的房间,已经很久没有小朋友找到我的卧室了」 「为什么呢?小朋友们总是热衷于寻找能成为‘我’的秘密,却没有耐心来挖掘我的故事」 「是因为我的故事太无聊了吗?哈哈哈」 「在故事讲述之前,我想问小朋友一个问题:你知道怎么让时间继续流动吗?」 让时间继续流动?祁究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晚上8点32分。 屏幕里的小丑为什么这么问?时间明明在流动…… 小丑自己录制的dv自动在屏幕里播放,影像里的他并没有穿上红色的西装和白色长袜,只穿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睡袍,脸上戴着无处不在的笑脸面具。 「没关系,现在你们回答不上来也没关系,是我的问题太让人为难了,我的存在就是一个让人为难的存在,对吧?我没办法让妈妈开心,没办法让观众发笑,我只能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笑话,小丑就是笑话!」 「我坦白,我是个狡猾的小丑,试图通过演绎滑稽来寻找存在感,存在感!多么虚无缥缈的词汇啊!在这片微笑废墟上,笑容是最廉价也最恶心的东西,廉价的滑稽是最没存在感的东西,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的脸上除了滑稽的笑容外,再没办法做出其他表情,可怕的肌肉记忆!」 「我很绝望,这样的绝望只能通过血腥和死亡来排解,是的,我开始虐杀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动物,把他们做成属于我的标本,这些标本是独属于我的观众,它们不会从我身上移开目光,它们的视线永远新鲜热烈」 「但很快,动物的标本已经无法满足我,我想拥有同样听话的、可爱的小朋友观众,我想要来自孩子们最真诚热烈的注视!嗨,亲爱的孩子,说的就是你们!」 屏幕里的小丑突然指了指屏幕外的他们。 虽然小丑的脸被面具遮住了,祁究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里,很容易感受到一种病态的沉迷与自我厌恶。 「我的第一位观众,我最爱的母亲,她给了我一切,但我让她失望了,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一个只会取悦人的小丑,但除了滑稽的演绎之外,我并不知道如何让我自己有存在感」 小丑语气里的沉迷和厌恶变成了悲伤,声音也低了下来。 「她显然已经放弃了我,对我彻底不抱希望了,我无法成为她想要的孩子」 「她是在对我的失望中离开的,我目送她离开、帮助她离开,永远从我身边离开!」 小丑突然提高音调,手舞足蹈言辞激烈。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嘛!这一点上我是在帮她!」 但很快,他又无精打采地垂下头—— 「但我好怀念啊,怀念我像你们这般大的时候,七八岁的孩子可以拥有她毫无条件的爱,那时妈妈总是宠着我,给我做最好吃的笑脸拼盘宵夜」 「妈妈是很优秀的女性,没人可以打破她的规则,她有很强的时间观念,总是在最正确的时间点让我吃上最美味的笑脸拼盘宵夜」 「滴答滴答——」 屏幕里的小丑打起响指、摇头晃脑开始轻声哼唱「亲爱的小朋友们,你们知道怎么让时间流动吗?」 小丑重复了最开始的那句话。 「九点,是属于笑脸拼盘的宵夜时间」 「妈妈很准时,只要闻到宵夜的香味,我就知道已经九点啦」 「妈妈喜欢守时的孩子,妈妈喜欢享受美食的孩子」 屏幕里的小丑身影闪了闪,画面重新变得模糊摇晃,直到雪花噪点重新填充满屏幕,小丑的dv画面截然而止。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 “这…什么意思?所以我们需要怎么做?”路执愣了差不多十秒,摸不着头脑自语道。 他不能理解,时钟明明在转动,时间一刻不停地向前流动,为什么录像里小丑要问那句无厘头的话? 祁究望着花白的电视屏幕,微微皱起眉头开始思考。 「你们知道怎么让时间流动吗?」 难道…… 祁究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第116章 公路马戏团(10) 这说不定是小丑给“小朋友们”设下的陷阱:废墟公寓里挂钟无处不在,似乎在时刻提醒着“小朋友”玩家们时间的重要性。 可等分针在钟盘上转动一圈后,这场血腥变态的捉迷藏游戏真的可以如期结束吗? 小丑的承诺真的可信吗? 「你们知道怎么让时间流动吗?」是否是种暗示? 「妈妈很准时,只要闻到宵夜的香味,我就知道已经九点啦」 「妈妈喜欢守时的孩子,妈妈喜欢享受美食的孩子」 这些意味不明的话语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九点是属于小丑孩童时期的宵夜时间,这一点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小丑的妈妈很准时,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破坏她的时间规则,只要闻到了宵夜的香味,小丑就能知道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而且捉迷藏游戏被安排在九点结束,似乎也并非巧合…… 难道玩家们必须成功获取宵夜「笑脸拼盘」,才能真正意义上结束这场狡猾的捉迷藏游戏? 祁究再度确认了一遍时间,现在是晚上8点37分。 还有二十三分钟真相就可见分晓。 当然,祁究也没有忘记,在马戏团食堂提供的菜单里,就有一道「缤纷小丑笑脸拼盘套餐」,他并不认为这是名字上的巧合,马戏团为演职人员量身定制的套餐很可能就是剧情线索的关键。 可现在比较棘手的是,因为今晚有小丑的演出,所以食堂的「缤纷小丑笑脸拼盘套餐」处于暂不供应状态,即使利用外援,祁究也没办法从工作人员那买到这道菜。 最理想的观演顺序,其实应该在食堂供应期买好「缤纷小丑笑脸拼盘套餐」,然后再将套餐带入小丑的帐篷里,用作勾起小丑童年时间回忆的道具。 毕竟帐篷外没有安检,也没有提示说禁止自带酒水,说明这么做是被默许的。 但这又矛盾了,今晚可以选择的演出只有「小丑」和「魔术师」,如果当时率先选择「魔术师」表演,也可能面临同样的风险和困境,似乎怎么做都行不通呢…… 至少在第一晚的表演选择中,游客玩家们可以操纵的空间非常小。 当务之急,玩家们必须找到除了在食堂购买套餐之外,可以弄到「笑脸拼盘」的办法。 祁究开始飞快思考,既然这栋废弃公寓里存在小丑的秘密基地、小丑的自白房间,那么也很可能存在小丑妈妈的厨房,说不定小丑最爱的「笑脸套餐」就藏在厨房里! “接下来,我们去找一找小丑妈妈的厨房,”祁究分析说,“「笑脸套餐」可能才是这场游戏的关键。” “「笑脸套餐」?”秦让愣了两秒,迅速跟上了祁究的思维:“我知道了!小丑真正的需求并非是在游戏里虐杀玩家,而是要让小朋友们在捉迷藏的过程中寻找线索、了解真正的他,并帮助他满足深藏内心的需求!” 祁究点头:“小丑是个渴望被外界关注、以此获得存在感的人,所以捉迷藏这个游戏本身有点不合理,小丑在「捉」,玩家在「藏」,这完全违背了小丑想要获得关注的初衷,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捉迷藏只是个幌子,我们需要找到小丑真正想要获得的东西,才能离开这个鬼游戏。” 如果把被猎杀的玩家看做是小丑口中“新鲜忠诚的观众”的话,那么重新获得母亲的关注、重温儿时旧梦才是他真正的需求。 小丑录制dv里已经明确“点题”了,他反复询问、希望小朋友们找到时间流动的办法! 路执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抓住了两人对话里的关键信息:寻找小丑妈妈的厨房。 “那就赶紧走吧。” 小丑录制的dv已经播放完毕,三人重新爬上通风管 道口,沿着粗糙的水泥管道壁爬行。 阴暗肮脏的通风管道仿佛是这片废墟的血管,爬行其中的“小朋友”就是其中流动的血液,他们让这座停滞的废墟重新运转起来,变得异常生机勃勃。 可错综复杂的管道在废墟中无限蔓延,充满迷惑性的分岔路、无限相似的管道结构,很快让不停深入建筑物内部的三人迷失了方向。 迷路让时间变得难熬,路执和秦让已经爬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累的。 绕了无数圈后,直到播放完dv的卧室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秦让终于绷不住了:“怎么又回到这鬼房间了?!真是的,兜兜转转不知道多少次了,搞什么嘛…” 这位小少爷灰头土脸地哭丧道,急得声音都变了。 路执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8点52分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应证刚才的猜测准不准了…” 秦让耷拉着脑袋:“最好奇迹能出现,这鬼游戏真可以结束掉…对了,也不知道季小野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样了……” 相较起来,同样迷失在管道里的祁究表现得格外安静,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细微的变化,此刻正将脸贴在管道壁上,像是在仔细分辨什么。 秦让注意到他专注聆听管道壁的样子,忙凑过来好奇问道:“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嘘,”祁究示意保持安静,整个人绷紧肩膀,身体更低地伏在管道壁上,随着管道震动的逐渐扩大,他脸上神色越发凝肃,“它们好像又来了,那群你最害怕的小家伙们。” “什么?!”秦让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惊恐无措的神色,“你是说管道深处那群变异的老鼠吗?!” “但、但它们虽然很恶心,可不是还挺听你的话吗?之前还救了我们一命,应该没什么危险对吧……?”秦让为了缓解自己生理上的恐惧,已经磕磕巴巴编出一套自我安慰的理论,但他仓惶的眼神已经暴露了拙劣的演技。 “可这一次我不确定…”模棱两可的作答并不符合祁究以往的风格,只见他拧了拧眉,与其说是在担心,不如说在疑惑什么。 这样摇摆不定的神色很少出现在他脸上,连带着秦让都跟着加倍紧张了起来。 此时此刻,除了祁究之外,没有人能感觉到蔓延在管道里的黏稠感。 除了逐渐扩大的震动外,无法用肉眼和道具识别的黏液如漫上沙滩的潮水,将匍匐在地的祁究的手腕和脚踝淹没,并且不断上涨、感官加强。 祁究被无形的液体包围其中,他甚至有种奇怪的预感、一种无法名状的熟悉感汹涌而来,面对未知的不安瞬间被其抚平,内心的不确定也被填满。 突然,管道内的震动急剧加强! 秦让和路执不约而同扭过头,惊疑不定地朝身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看去。 下一秒,秦让瞳孔骤缩,好在他迅速死命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恐惧至极的惊呼泄漏出去。 无数绿色的眼瞳重新出现在管道深处,在视线相触的一瞬间,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生物似获得了某种指令,瞬间发出“叽叽喳喳”的刺耳声响,倾巢而出朝祁究他们的方向飞速爬行! “这……!”虽然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场景,但未知生物带来的生理性恐惧感席卷而来,路执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可再往下退,他就要掉下通风管入口了。 于是路执求助般看向祁究,仿佛在等他发号施令后才敢做出下一步动作。 祁究无比专注地凝视着这些涌动的绿色眼瞳,此刻因为技能冷却时限影响,他已经没办法再度使用「操控血脉」的技能了。 可是,为什么这些变异生物的眼睛是绿色的? 如果它们刚出现时的红眼睛象征着危险 和警告,那在自己的操纵下,变成绿眼睛的它们则转换了立场,帮助他们袭击了小丑阵营的杀手。 难道此刻绿眼睛的变异生物也在受人操纵吗? 这个疑问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很快,笃定的平静重新出现在祁究脸上。 他似乎已经猜到这些小家伙背后的操纵者是谁了。 绿色的眼睛,除了他那位最忠诚的“信徒神父”外,还能有谁呢? “先不用害怕,看看它们究竟要做什么。”祁究不动声色说道。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在管道里流动的绿眼睛生物,只见它们攀附在管道壁上方,动作灵巧地移动前行,在经过祁究他们身边时,这些小家伙礼貌地没有触碰他们的皮肤,而是小心翼翼又动作整齐地绕开他们,继续“叽叽喳喳”飞速向前爬行。 “诶?怎么回事?它们不是冲我们来的吗?”用手臂抱着头的秦让小心翼翼抬起视线,不可思议地看向“过门不入”的绿眼睛变异老鼠大军。 而一旁的路执直接看呆了,他怔愣道:“看它们的样子,好像在赶着去什么地方一样……” 此时此刻这群变异的生物再度出现,一定不是为了吓唬他们这么简单。 心念电转间,祁究很快有了推断—— “跟上它们,没有谁比管道里的老鼠更清楚厨房的具体坐标了!”如此交代着,祁究已经率先一步跟上老鼠大军的步伐,朝错综复杂的管道深处爬行而去。 路执和瑟瑟发抖的秦让对视了一眼,路执很快跟上了祁究的脚步,而秦让在原地愣了半秒,最后终于狠狠咬了咬牙,心理建设加上强烈自我催眠,他终于将这些变异的绿眼睛老鼠美化成披着老鼠外皮的精灵,克服内心的恐惧跟上队友们的身影。 “叽叽喳、叽叽喳喳…” 废墟公寓里最诡异的场景出现了,一群眼睛冒着绿光的肥大老鼠洪流般涌动在通风管道内壁,三个七八岁年纪大小的孩子手脚并用紧随其后,管道内震颤不断,他们所过之处的外墙落下纷纷扬扬的灰。 三个玩家跟着老鼠在管道里绕了数圈,最后,这群老鼠突然涌向一处狭窄的通道,变成小孩子身形的祁究必须缩紧身体,非常勉强才能穿过狭窄冗长的通道。 “吱喳!咣当当——” 铁丝网被冲落在地的声音骤然响起,一股食物腐烂的恶臭瞬间涌入管道。 与此同时,公寓墙上时钟的分针转动了一周,但令人期待的钟摆声并未响起。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众人认知的九点已经到来,可小丑的捉迷藏游戏并没有结束,从废墟里接二连三传来不可置信的惊叫和痛苦的呻i吟。 这些痛苦的叫声里,掺杂着小丑病态的狂欢。 而此刻,将目光投向恶臭来源的祁究,感受到了同样的震惊—— 第117章 公路马戏团(11) 通风管道尽头的房间光线昏暗,但只要稍稍靠近,就会发现腐烂的肉类和果蔬几乎将房间填满。 “咳、咳咳…”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弥漫而来,秦让小少爷当场被腐臭呛到咳嗽,他捂住口鼻艰难地呼吸,眼睛被熏得几乎睁不开,眼角被呛得已经渗出些许眼泪。 不怪秦让是小少爷,堆积如山的食物和嗷嗷进食的变异鼠类……这实在是寻常人难以接受的震撼画面。 “靠,这不会就是小丑妈妈的厨房吧?!”路执瞪大眼睛看向满屋腐烂的废墟,直接愣住了。 “这里应该是餐厅,也就是小丑和妈妈享用宵夜的地方。”祁究稍稍看了眼屋内情形说道。 “路执,你有可以屏蔽臭味的相关道具吗?我同你买,”祁究也忍不住捏住了鼻子,“这味道实在太冲,很影响办事效率。” 路执简直是一个行走的工具箱,他耐心地翻阅了自己的道具栏里,点头:“有几支「噬味药水」。” 他为人慷慨,很快就从道具栏里兑换了三支「噬味药水」递给祁究和秦让,“应该能有用,之前我和小年在义庄副本时,也都靠它扛过了尸臭。” “不用给我币,这也不贵。”路执又补充了一句。 祁究接过药水的同时,将一笔生存币转到路执账户:“我习惯等价交易,谢谢,药水太及时了。” 路执提供的药水很管用,只稍微在人中上滴了些,令人头晕目眩的腐臭味就被彻底屏蔽了。 虽然知道空气里的腐臭并没有消失,憋气憋到胸闷的众人仍忍不住重重吸了口气。 做好了心理建设,三个变成孩童模样的玩家跟随着老鼠大军的步伐,进入到这间被霉菌和腐水蔓延的餐厅。 餐厅正中央摆着一张铺着桌布的长桌,无数腐烂的食物碗碟层层叠叠堆在长桌上,足足堆出一个七八岁小孩的高度,腐烂食物渗出的黄水浸透桌布,甚至“滴答、滴答”从桌布淌落在看不出颜色的地毯上。 食物的霉菌像苔藓般沿着木头的纹理疯长,将整个的餐厅覆盖、填满,甚至连空气里都漂浮着五颜六色的霉菌。 秦让又没憋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虽然众人对这间的餐厅都很抗拒,但眼下这是线索的唯一突破口,只能硬着头皮适应食物带来的视觉冲击。 当然,这里是管道里变异老鼠的天堂,它们将迷失在管道里的三位玩家引到此处后,就自顾自尽情享用腐烂“美食”。 祁究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绕开地上随处可见的食物,待绕过长桌后,与餐厅截然不同厨房出现在众人眼前。 摆放满厨具的厨房工作间意外的干净,甚至可以说和这座废墟、和腐物随处可见的餐厅格格不入,冰箱上的手指印都被擦得干干净净,灶台也没有油渍和食物碎屑,厨房和餐厅泾渭分明。 祁究拉开冰箱,发现厨房的冰箱不仅能正常运转,里边还整整齐齐地叠满各种新鲜食材,种类丰富非常,比被隔离时期一家数口人的储备食材还要丰盛。 祁究试了试,厨房灶台也能正常使用,灶上架着清洗干净的不粘锅和硅胶铲,旁边是沥干水的砧板和磨得锋利的菜刀。 祁究若有所思地看着干净得诡异的厨房,这里给人的感觉,好像经常有人使用它、并试图维持它的整洁干净,就好像这里是什么神圣的地方一样。 整洁敞亮的厨房,和一旁霉菌疯长的餐厅,难道是小丑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的隐喻吗? 那些堆积如山、已经沦为变异老鼠食物的剩饭剩菜又意味着什么呢? 祁究折回腐臭物充斥的房间,很快,他就找出了散落在腐烂物旁的便利贴 —— 「我失败了!又失败了!无数次失败、失败…像诅咒一样,我注定无法复刻妈妈的‘笑脸拼盘’,妈妈的食谱弄丢了,这是多令人绝望的事情啊…」 便利贴像小广告一样散落在肮脏的地毯上,每张便利贴上都写着同样的内容,字迹潦草疯狂,墨水痕迹散在便利纸四周,说明在写下这些话的时候,小丑处于一种极端绝望的情绪里。 他因为无法复刻出属于妈妈的「微笑拼盘」而沮丧。 祁究迅速从这些重复的便利贴内容里提取关键信息:小丑把妈妈的食谱弄丢了。 也就是说,在捉迷藏这个游戏里的小丑,没办法通过自己的手烹饪出这道菜,所以他的时间永远没办法到达九点。 这是“表演”中的他困境和绝望的来源。 可既然有食材、也有烹饪工具的话,只要想方设法弄到食谱,接下来就好办了。 路执似乎和祁究想到了一处,他发愁地皱着眉头问:“怎么办?现在我们手头没有小丑妈妈的食谱,光凭想象和猜测,很难做出正确的「笑脸拼盘」。” 祁究沉默了下来,如何弄到正确的食谱,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马戏团的官方食堂了,既然食堂有这道菜的话,那是不是就能说明,完成演出任务的演职人员可以享用到马戏团的福利:获得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 突然,祁究原本暗淡的眸光亮了亮:“我好像有办法了,不过你们得稍等一下。” 说着,他已经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点开「npc限时聘用」系统—— 【请问您是否立刻启用npc限时聘用书】系统老师的声音响起。 祁究已经熟门熟路了:“是的,麻烦帮我召唤普通状态的罗塞蒂小姐,并且把这枚游客徽章交到她手上,吩咐她务必佩戴好。” 【没问题,限时聘用书技能已经启动,现在系统将为您聘用罗塞蒂小姐(普通状态)】 【限时聘用书已发放成功,请您耐心等待片刻】 【本次聘用时效:15分钟】 【叮!召唤成功,罗塞蒂小姐将在一分钟后进入副本故事线,您有什么具体任务和要求,可以提前告知,我会为您准确传达,保证任务的完成效率和质量……】 祁究弯起唇角:“我明白了,谢谢系统老师。” 一分钟后,马戏团休息区的蓝色帐篷内出现了一位引人注目的女士。 这位女士身着玫瑰色系的礼服裙子,脸上画着艳丽成熟的妆容,她一头烈火般的长发披在肩膀上,头上戴着顶嵌着玫瑰珍珠的礼帽,显得格外优雅高贵。 当然,女士的礼服裙子上别着一枚明黄色的游客徽章。 正是刚才祁究让系统交给员工罗塞蒂的徽章。 “欢迎光临马戏团食堂,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蓝制服工作人员对成熟打扮的罗塞蒂小姐鞠了个躬,面对这位高贵的女士,工作人员的声音也比以往温和礼貌。 “您好,我是小丑的母亲。”罗塞蒂摘下手套,按照祁究的吩咐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食堂工作人员微微一愣,他满脸惊讶地盯着罗塞蒂小姐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该如何作答。 罗塞蒂皱了皱眉:“怎么了?你们难道不欢迎演职人员的亲属光临马戏团里吗?” 工作人员立刻摇头:“不不、只是您看起来十分年轻,所以…” “哦,谢谢夸奖。”罗塞蒂姿态自然地笑了笑,轻松化解了对方的质疑。 “可小丑今晚的表演已经开始了,中途不能让观众入场,很遗憾,您似乎错过了小丑的表演。”工作人员又 对她解释说。 罗塞蒂耸耸肩:“没关系,我不是专程过来看小…儿子的表演的,事实上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要投诉你们。” “请问您想投诉什么呢?我只是负责食堂的工作人员,并不负责投诉相关事宜。”工作人员解释说道。 罗塞蒂微微向前倾身,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位工作人员,她的视线让人没办法拒绝:“不,这件事你得负责,我要投诉的正是你们马戏团的食堂,我儿子无数次给我提到过,你们提供的「缤纷小丑笑脸拼盘套餐」有问题。” “什么?!”工作人员出乎意料地睁大眼睛,但很快又恢复了服务人员该有的平静和礼貌,“请问小丑先生有没有跟您提到过,套餐有哪方面的问题呢?我们需要了解一下。” 罗塞蒂耸耸肩:“配方不正确,不是他想要吃到的套餐。” 工作人员皱着眉,露出格外认真的姿态解释说:“一定是您误会了,我们马戏团食堂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缤纷小丑笑脸拼盘套餐」无论是配比、选材还是火候,都严格按照小丑先生的愿望进行量身定制,我敢保证,配方绝对正确。” 罗塞蒂沉默一瞬,挑眉道:“是吗?可以让我看看你们的菜谱吗?我对这道菜再熟悉不过了,为了我儿子的健康,我想要亲自确认一下,希望你能理解。” 工作人员似乎很害怕被质疑和误会,他立刻答应了“小丑母亲”的要求:“当然没问题,请您稍等一下,我去翻出食谱给您确认。” 说着,工作人员转身前往后厨,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翻出「缤纷小丑笑脸拼盘套餐」的食谱,“夫人您看,这就是「缤纷小丑笑脸拼盘套餐」的选料和制作方法,我们保证严格按照上边的步骤制作出符合演职人员需求的食物,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的,一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罗塞蒂小姐拿过菜谱,将上边的内容通过系统迅速同步给祁究:“好的,让我再仔细看看,希望是场误会吧。” 说着,她扬起了唇角。 “对了,待会我也需要尝尝你们的食物,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小丑的表演帐篷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祁究从厨房的储物柜里翻出围裙,虽然对于变成孩子身形的他来说,这个围裙的尺寸过于大了,但他仍旧熟练地将围裙穿在身上,按住罗塞蒂小姐同步的信息,一一将食材从冰柜里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解冻,与此同时调味料已经逐一摆好了。 一旁的路执看呆了。 路执:“祁哥,需要帮忙吗?” 祁究笑着摇头:“你们去再找找线索就行,厨房的事交给我就好。” “好……”路执再次看了眼穿上围裙的祁究,现在祁哥给人的感觉和往常完全不一样了呢。 怎么回事呢?这种幼年男妈妈的既视感到底什么情况? 但一旁的秦让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他是见过祁究投喂幼年鬼火竹灯和猫猫的,祁究男妈妈的形象早深入他心。 秦让看出路执的疑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习惯就好。” 第118章 公路马戏团(12) 祁究按照罗塞蒂同步过来的食谱,分别把削了皮的土豆、洗干净的胡萝卜、解冻好的培根和鱼饼切成圆形,抹了黄油以低火煎制,直到金黄微焦出锅,再将鸡蛋放在圆形模具里,煎到半糖心的状态,最后摆盘,用番茄辣椒酱给焦香的食材画上笑脸。 在祁究熟练烹饪「笑脸拼盘」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在餐厅里“吱吱喳喳”进食腐肉的变异鼠类逐渐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它们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般,开始交头接耳、快速地清理桌上的食物残骸,甚至咬着湿抹布、抬着扫帚开始勤勤恳恳地打扫卫生。 路执和秦让看呆了,这些原本用来对付玩家的变异生物,怎么成了帮忙打扫的钟点工师傅? 此刻秦让甚至有种错觉,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祁究和餐厅里勤劳打扫的小老鼠们,有种白雪公主和小矮人们的可怕既视感…… 当然他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怕被揍。 变异老鼠们在收拾完餐厅后,又不知从哪弄来了干净的桌布和地毯,待一切清扫就绪,它们“叽叽喳喳”整齐有序地重新回到通风管道里,不打扰正忙着烹饪食物的祁究。 七八岁小孩的身高实在太矮了,加之祁究属于发育比较慢的类型,七八岁时比同龄人矮上半个头,所以整个过程烹饪过程,小祁究必须整个人站在凳子上才能够到灶台。 当时祁冬尧夫妇将他接回家,还以为祁究将来会是个长不高的小男孩,谁知道进入青春期后,祁究一下子飙到了一米八三的身高,将原本比他高的孩子都比了下去。 虽然变回幼年期的他很矮,但动作的麻利程度却丝毫不减,不到十分钟,祁究就将这道属于小丑妈妈的菜谱「笑脸拼盘」做好了,顺带把灶台都擦了干净。 祁究将热腾腾的食物摆在收拾干净的餐桌上,然后连围裙都来不及解开,就和路执秦让以最快速度重新回到通风管道里。 因为他们听到了小丑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异常急促,和“滴答、滴答”响个不停的钟摆声一样让人神经紧绷。 随着“咔哒”一声响,餐厅上锁的门被小丑从外边打开了。 他们后,屏着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可此刻推门而入的小丑,似乎并不关心房间里是否藏着捉迷藏的小孩,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摆在餐桌上的「笑脸拼盘」,脸上厚重的白i粉都盖不住他激烈的情绪变化,小丑僵硬上扬的唇角开始抽搐,但正如他在dv里提到的,微笑已经变成他的肌肉记忆、变成了他的“本能”,他没办法停止虚伪无聊的笑容,虽然此时眼泪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在推开餐厅大门的一瞬间,小丑似乎又回到了自己七八岁的时光,回到了妈妈无条件宠爱他的日子。 小丑乖巧地去厨房把手洗干净,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的椅子上。 “那我开动啦。”说完这句话,小丑就迫不及待地享用这份正宗的「笑脸拼盘」。 在死寂的废墟里,小丑咀嚼吞咽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眼泪啪嗒啪嗒坠落的声音也非常不合时宜。 但小丑不介意,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时宜的。 他没办法控制滑稽上扬的唇角,只能保持着诡异的姿态苦笑着吃掉记忆里的宵夜。 “宵夜是我和妈妈最快乐的时光……” “妈妈是个很守时的人,九点啦…是呢,已经九点啦!我已经忘记这个时间好久啦,有多久呢?我有多久没有吃到九点的宵夜呢…呜呜呜我最爱的「笑脸拼盘」,妈妈只会给我一个孩子做,她会无条件地爱我、注视我,满足我的一切要求……” 小丑一边口齿不清地重复这句话,一边疯狂咀嚼着盘 子里食物,抹上番茄酱的笑脸在他嘴里被嚼碎,变得稀烂。 “九点…已经九点啦,各位亲爱的小朋友们,游戏结束啦!”小丑吞下最后一块笑脸薯饼,心满意足用餐巾擦了擦唇角的番茄酱,从餐桌上站起来宣布道。 与此同时,系统发来提示—— 【恭喜各位进入小丑表演帐篷的旅人,公路马戏团主线任务之「小丑的笑容废弃捉迷藏游戏」已经顺利完成,恭喜你们渡过了愉快且刺激的马戏团第一场表演】 得到系统提示后,躲在管道内的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其他玩家反而有些懵,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无法转向九点的时钟,怎么突然又正常了? 路执卸下紧张之后,迅速复盘今晚的游戏过程、以及祁究的行动抉择。 小丑在游戏开局时曾唱了一首歌谣:“从前有一个孤独的小丑,小丑很守时,最讨厌别人动他家里的钟;小丑很好客,不介意和孩子们分享他的生活;小丑有个秘密,发现小丑秘密的孩子就能加入他的队伍……” 守时,对应着晚上九点这个隐藏信息点,不能碰他家的钟,则警告玩家擅自调整墙上的挂钟时间可能导致十分危险的后果; 而不介意分享他的生活,则可以理解为小丑表面上是和小朋友们玩捉迷藏,可内心其实是在期待对方关注他本身,而不仅仅是小丑这个滑稽的身份,整个捉迷藏的过程,也是发现小丑内心的悲伤绝望、发现他真正渴望的过程。 秘密就不用说了,杀死同伴是从「躲藏者」变成「寻找者」的途径。 这首歌谣像是连接帐篷内所有线索的绳子,但在死亡捉迷藏的极限氛围中,玩家很难做到思路清晰地逐字逐句分析,大部分玩家只顾着想方设法逃命,很少会根据歌谣里的隐喻,耐心寻找隐藏在废墟里的真相。 因为绝大多数玩家只求活命和赚取生存币,并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兴趣去探索副本的剧情线、挖掘npc角色的故事背景。 透过从通风管道口漏进来的光线,路执神色复杂地看了祁究一眼,小年这位哥哥实在是太特别了…… 就在这时,祁究突然从通风管道口跳了下去,他大大方方地站在小丑面前:“小丑先生,接下来您的表演结束了吗?” 小丑恢复平静的笑脸,用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擦拭脸上的泪痕:“是的,亲爱的小朋友,谢谢你们观看我的表演,希望这个表演的夜晚能你们带来惊喜。” 泪水让小丑潮湿的脸变得滑稽,像被雨水浸透的涂鸦墙。 “也谢谢你的款待。”小丑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笑脸面具,他将面具拿在手里,朝只有七八岁大小的祁究优雅地鞠了个躬。 与此同时,祁究的系统有了动静—— 【尊敬的旅人您好,由于您在「小丑的笑容废弃捉迷藏游戏」中表现突出,副本为您解锁了两份道具,分别是:「小丑的笑脸面具」和「小丑的眼泪」】 【「小丑的笑脸面具」使用说明:一张以「虚伪」为主题的笑脸面具,可以帮助玩家在接下来的观演过程中,获取一次隐匿游客身份的特权;道具时效:3分钟】 【「小丑的眼泪」使用说明:混杂着粉底的浑浊眼泪,浓缩了小丑先生的忏悔、以及重新开始的美好决心,非常珍贵,具有强大的“忏悔”功效,使用后玩家可以获取一次技能冷却期重置机会】 祁究有些意外,这两个道具都非常稀有,也绝对实用。 特别是「小丑的眼泪」,对于刚才把「血族身份」和「npc限时聘用书」都使用了一遍的他来说非常及时。 【稍等,还有一个奖励正在加载中……】 祁究微微皱眉,居然还有么?而且这是他第一次遇到系统发布奖励出现卡顿的情况 。 总感觉不是这么简单呢。 【奖励已经加载完毕】 【恭喜您意外解锁了特殊道具「妈妈的围裙」1】 【道具描述:非常迷人的围裙,作用尚未明确(由于该道具不在系统奖励范畴内,敬请谅解) 祁究:“…我明白了,谢谢系统老师。” 众人随着小丑的步伐重新聚在入口处的废墟广场。 在小丑的安排下,幸存的七位孩子在他面前站成了一排。 祁究看了一圈,却没发现那个杀了同伴、成为「寻找者」身份的苍白男孩。 怎么回事呢?刚才变异老鼠应该没把他咬死才对? 他还活着吗?假如他没死,那是不是说明…成为小丑阵营的玩家不必像其他游客一样集合? 那个苍白病态的小玩家究竟是什么人? “亲爱的小朋友们,再次感谢你们今晚来到「小丑的笑容废墟之家」,今晚我的表演正式结束了,在离开我的帐篷前,我会给在捉迷藏游戏里存活下来的孩子们一个礼物。”小丑神采奕奕地转动眼珠,视线里充满了期待,说着他将餐票逐一交到孩子们手上—— “我给聪明听话的孩子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烤肉套餐券,明天天一亮,你们可以拿着餐券前往休息区,找那位浑身穿着亮片紧身衣的奇怪叔叔,将这张餐票交到他手上,你们就将拥有一顿美味的烤肉早饭!”小丑摇头晃脑,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祁究当然记得,休息区那位穿着亮片紧身衣、售卖烤肉的摊贩正是杂技演员。 小丑交到他们手上的,正是明天白天的「杂技表演」入场券! 对上了,按照食堂的演职人员套餐供应表,杂技演员的表演正是在白天举行。 “晚安,我可爱的小朋友们,”小丑重新将笑脸面具待在了脸上,“你们沿着那扇门离开,会有工作人员过来接你们去休息,祝好梦。” 玩家们跟着指示标走向帐篷出口处,重新穿过那扇立着面镜子的矮门。 浓雾依旧蔓延在荒野的夜色里,但原本无处不在的铃响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安的死寂。 巨大的红白色帐篷逐渐被浓雾吞没,众玩家发现,即使小丑的表演结束了,但他们仍没变回原本的模样,还是七八岁孩子的身形样貌。 “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没变回去…?” “对啊,难道我们要维持着这幅鬼样子,直到副本结束吗?” “应该不至于吧?” “说起来,小丑口中那位接我们的人是工作人员吗?” 就在这时,浓雾里传来车轮子碾过的声音,紧接着—— “叮铃铃,叮铃铃。”一辆游览车从荒野里驶来。 在众人的注视中,车子停在小丑的帐篷旁,一位穿着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从车上走了下来。 红色工作制服? 祁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看来这是之前没遇到过的工作人员类型。 第119章 公路马戏团(13) 祁究清楚记得,这是进入公路马戏团以来,他第一次见到非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 难道红色工作制服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还是仅仅只是职能不同? “小朋友们晚好,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快跟随我上车吧,一旦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这里会变得非常危险的呢!” 红制服工作人员微微鞠躬,朝众“小朋友”做了个请的姿势,停在他身后的是一辆红色的十座敞篷旅游车。 而这位红制服工作人员的穿衣风格和蓝制服也很不一样。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搭配白色皮鞋,脸上却戴了副格格不入的茶色爱心型墨镜,显得既滑稽又荒诞。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有玩家满脸狐疑问道。 红制服工作人员笑:“当然是带诸位到休息区的帐篷过夜。” 另一位玩家质疑道:“我们正是从休息区来到这里的,为什么不能自己原路返回呢?” “当然可以,但表演结束后夜雾弥漫,我认为各位小朋友还是跟着游览车比较安全呢。”红制服工作人员笑嘻嘻说道,“若是各位想要自己步行回去,也是没问题的,我不过是尽到自己的职责罢了,希望各位小朋友能理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心中有所疑惑和顾虑,但经过一番考量后,最后都决定坐上这辆过来接他们的敞篷游览车。 “我想打听一下,为什么我们从小丑的帐篷出来后,还是这幅小孩子的模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呢?”秦让坐在游览车的第一排,询问正启动游览车的红制服工作人员。 “别担心,这很正常,”红制服工作人员解释说,“因为你们吃了小丑的甜品嘛,至少要等甜品彻底代谢完毕,才可以恢复过来哦。” “诶,那大概要多久?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观演吗?”有玩家紧张问道。 红制服工作人员笑嘻嘻道:“孩子别担心,依照我以为的经验,最迟第二天早上也都变回来了,即使变不回来也不妨碍,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观演的。” “除非发生意外…比如有什么小孩子不能观看的表演。”他别有意味地笑了笑说。 “小孩子不能看的表演?可以告诉我具体是什么吗?”秦让继续问道。 红制服工作人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开口说:“你们知道吗?马戏团里有动物表演的项目哦。” 听到动物表演几个字,同样坐在第一排的祁究下意识向前倾身:“知道,我们的观演套票上有《奇妙动物园》的节目。” 祁究之所以对动物表演感兴趣,是因为在马戏团餐厅的菜单上没有驯兽员的套餐。 除驯兽员套餐之外,明明别的演职人员套餐都很齐全。 “是呢,我不明白为什么马戏团要安排这么危险的表演,毕竟动物们都是一些野性难驯、不通情理的家伙。”红制服工作人员耸耸肩道。 看来红制服工作人员对马戏团的动物表演安排有所不满呢…… 祁究和秦让对视一眼,祁究抓紧机会问:“请问,马戏团里没有驯兽师吗?” 红制服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他自顾自继续说:“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些凶猛残忍的野兽们,曾经也可爱乖巧过呢…” 说着,他扭过头看向坐在游览车内的众游客,“就像你们一样可爱乖巧。” 红制服工作人员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几乎是所有人都立马觉出了不对劲。 “就像你们一样可爱乖巧”—— 是不是暗示了,这些凶猛的表演动物曾经也是游客呢?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的玩家都不自觉脊背发凉。 “话说,你们知道那些传说吗?就是马戏团里的动物都是人变的……” “我知道,这叫造畜术,我们那的说法是人贩子把小孩拐卖到马戏团里,灌毒药让孩子们变成哑巴,只会支支吾吾讲不出话,然后用滚水将孩子们的皮肤烫掉,再涂上一种特质的药水,孩子们被烫烂的皮肤上就会生长出毛发,像猴子一样。” “我听过的都市传说是,马戏团人贩子会把被拐卖小孩的皮肤生生撕下来,再贴上动物的皮毛,贴了哪种动物的皮肤,小孩就会渐渐生长成该种动物……” “虽然但是,这样不会出现排异反应吗?” “……都怪谈世界了,为什么还要在意这种科学性的细节呢?” “我听过的怪谈刚好相反,马戏团里的动物最后都会变成管理员,然后开始报复人类。” “……” 不安的氛围迅速蔓延在车厢里,众人运用以往的过本经验、加上想象力的渲染,对红制服工作人员提到的信息进行加工、放大,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感迅速笼罩众人。 而红制服工作人员对众人的讨论似乎毫不在意,他保持着唇角上扬的标准笑容,继续专心致志开他的游览车。 “祁究,你怎么看?”看祁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秦让忙问道。 在祁究开口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推断的。 祁究眉头拧了拧,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马戏团动物和游客之间的转换大概率是存在的,可转化本身只是一种现象,现在我们不知道转化的途径、原因、目的、以及带来的影响,所以妄自揣测对我们没什么好处,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秦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现在暂时可以肯定游客和动物两个身份是可以转化的,但我们要搞明白转化是如何进行的、以及为什么会转化、转化后造成的影响,对吗?” 祁究道:“你理解得很正确。” 秦让这小少爷越来越上道了。 在众玩家热烈讨论的时候,祁究还注意到,敞篷游览车的驾驶舵旁贴了三枚禁止图标,小小的标志在光线昏暗、浓雾弥漫的夜晚非常不显眼,只有像祁究这样选择坐在第一排的游客仔细查看才能发现。 这也是祁究选择坐第一排的原因,他还拉上了秦让这个欧皇,方便更好地找到重要线索。 禁止标志上画的分别是一杯绿色的饮料、一根绿色的香烟、一块绿色口香糖。 这三个图标的共同点:它们都是绿色。 所以是不是说明了绿色代表着危险?这和宣传单上绿色帐篷里演职人员们表现出的痛苦神色对上了。 可所谓的“危险”,是对马戏团所有人而言吗?还是只针对演职人员? 现在线索不足,仅凭碎片化的线索只能推断出表象,没办法找到隐藏在现象和规则里的真相、以及整个副本的故事线和逻辑线。 但毫无疑问,绿色本身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除此之外,驾驶舵右侧还贴着一张提示标,上边写着一行小小的字—— 「该车禁止动物乘坐,请您不要把自己的宠物带上车,感谢配合」 禁止动物乘坐?也就是禁止转化成动物的游客乘坐游览车吗? “您好,打扰一下,”祁究指了指驾驶舵旁这些禁止标志,试探问道,“请问什么样的人会给我们售卖这些违禁品呢?我在休息区的食堂和流动摊贩那,并没有看到这样的食品和香烟。” 红制服工作人员又沉默了一下,才模棱两可回答说:“居心不良的危险家伙们。” “怎么个危险法呢?”祁究穷追不舍问道。 “小朋友,你的问题太多了哦。”透过后视镜,红制服工作人 员看了祁究一眼。 因为他佩戴着茶色不透明爱心墨镜,祁究看不清他的视线和表情。 接下来的路程中,红制服工作人员专心致志开他的游览车,不讲话了。 众玩家继续讨论他们了解到的各种造畜传说,讨论内容越发激烈渗人。 约莫三分钟后,摇摇晃晃的敞篷游览车穿过浓雾,终于抵达了休息区的黄色帐篷群。 这是提供给游客们夜间休息的帐篷标志,祁究在地图上查找了一下坐标,红制服工作人员并没有骗他们。 “亲爱的小朋友们,我们已经抵达提供给游客们休息的帐篷,请诸位有序下车,尽早回帐篷内休息,不过,在此之前……” 红制服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张字条,转向众人神秘兮兮道,“我很喜欢可爱礼貌的小朋友,并不希望你们步前人的后尘,所以为你们准备了一点小提示,希望你们不要把提示信息让别的工作人员看到,不然我可是要被开除的呢!” 正准备下车的众玩家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结合刚才在车上我给你们的提示,请你们好好字条上的内容,我能做到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说着,红制服工作人员将字条递交到秦让手上,“可爱的小朋友,请务必记住我的话。” 待众玩家下车后,红制服工作人员再次朝小玩家们鞠了个躬,“祝好梦。” 目送着红色敞篷游览车再次驶入浓雾后,秦让才在众人催促的视线下打开这张字条。 字条上的字迹是手写的—— 「请不要相信在帐篷里兜售食物的工作人员!」 “在帐篷里兜售食物的工作人员?”众人看清字条内容后,不约而同皱起眉头,“也就是说,今晚会有零食售卖商贩进入到我们的游客帐篷吗?” “既然刚才那位工作人员都这么说了,那大概率是会有的吧。” “好好奇那些商贩会售卖什么食物呢…” “其实就算工作人员不特意提醒,我也不会在晚上购买这些诡异的零食,听起来就不对劲嘛。” 这时,已经有工作人员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热情迎接刚从小丑帐篷里幸存的游客们:“欢迎各位小朋友顺利抵达休息帐篷,相信你们还记得《游客安全须知》第六条的内容:马戏团将在凌晨12点停止所有表演,所有游客请在12点前回帐篷休息。” “你们是遵守规矩的游客,马戏团工作人员会尽职尽责保护你们的安全。” 工作人员站在帐篷入口,他身上穿着祁究熟悉的蓝色工作制服,笑容也是众人熟悉的味道。 “不过,为了保证各位游客的安全和健康,我必须把《游客入住指南》分发给大家,”蓝制服工作人员笑微微看向众人道,“也请你们在休息之前,仔细这份入住指南,虽然指南上的内容可能让你们疑惑,但请不要怀疑,马戏团的工作人员是为了诸位的安全着想,请务必对此保持敬畏之心。” 说着,蓝制服工作人员将《游客入住指南》逐一分发给大家。 可当众人看清指南上的内容时,都露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 120. 公路马戏团(14) 黏液里堕落 「亲爱的游客们,晚好,欢迎入住公路马戏团为游客提供的休息帐篷,为了让您能在此度过一个安全愉快的夜晚,我们给您提出了一下几点建议: 1.请尽量不要在休息帐篷内发出笑声,以免打扰其他游客和演职人员的休息; 2.夜里马戏团内浓雾弥漫,请不要轻易离开休息帐篷,以免在浓雾中迷失方向,让居心不良的████以及████对你有机可乘; 3.如果夜里感觉饿了,会有工作人员在帐篷内贩卖零食饮料,价格实惠,食品质量有保障,可以绝对信任,这是您夜间进食最好的选择; 4.不要轻易相信████的话,切记! 以上是公路马戏团工作人员对您的建议,希望您能严格执行,尊重生命,保证自己和他人的安全。」 众人看向《游客入住指南》第三条内容,一瞬间都沉默了下来。 这和红制服工作人员留的字条「请不要相信在帐篷里兜售食物的工作人员!」恰好矛盾了。 《指南》上十分推荐购买帐篷内贩卖的饮料零食,但红制服工作人员却说请不要相信他们,为什么呢? 谁真谁假,到底是谁在说谎? 一众人带着疑惑进入到黄色休息帐篷内,帐篷内空间不算宽敞,像青年旅馆般布置了最基础的生活设施,放置了四张上下铺铁架床,总共八个床位,分给他们七个人刚好还有一个空闲位置。 祁究猜测,他们这队人里,很可能有位玩家“掉队”了,所以这个床位就被空了出来。 很快,众人便分好了床位。 另外四人分掉了两张床,秦让挑了个下铺,路执睡在上铺,祁究自己单独睡了张床。 简单洗漱后,马戏团帐篷内便熄了灯。 祁究和秦让的床位挨得很近,浓稠夜雾从帐篷的缝隙漏了进来,让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镀了层白色磨砂。 流动的夜雾扰乱秦让的睡眠神经,他转向祁究床位的方向,压低声音说起了话:“祁究,你认为他们中谁说了谎话?” 祁究摇了摇头:“现在什么都没发生,我没办法确定,不过……” “不过什么?”秦让用手臂枕着头,转过来兴致勃勃问道。 祁究:“大家应该会倾向于相信游览车上那位红制服工作人员的话,对吧?” 秦让点头,颇有感慨地说:“确实,因为「造畜」很符合玩家对马戏团恐怖感的幻想,而且没人想变成动物、被迫送上舞台演出…想一想真是太可怕了。” 闻言,祁究若有所思皱了皱眉:“是,变成了动物的话…等同于失去了人类游客的身份。”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领口的明黄色游客徽章…… 失去了人类游客的身份,在这座马戏团里意味着什么呢? 熄灯后,约莫过了一十分钟,几乎没有玩家能在这样的夜晚顺利入睡。 突然,“叮铃铃”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 原本就睡不着的玩家立刻警惕地睁开眼睛,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帐篷外的方向,可除了流淌在黑暗中的夜雾外,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变成小孩子身形,躺在帐篷里的玩家们显得格外被动。 帐篷里真的是安全的吗?所谓的《游客入住指南》真的可信吗?为什么工作人员给出的暗示和指南上的信息相悖,他们究竟应该相信谁?现在在帐篷外摇铃的又是什么人? 诸多疑问纷至沓来,让这些本来就毫无头绪的玩家如坠云里雾里。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由远及近,一声声刺激着众玩家紧绷的神经,催生出更多可怕的猜想。 紧随而来的还有脚步声。 霓虹灯招牌的光线在雾色里晕染、扩散,夜雾弥漫的荒野显得比以往更明亮。 一道身影被明亮的雾色映在帐篷上,身影的主人似乎脚踩高跟鞋,推着小车沿着帐篷外壁朝入口处走来,众人迅速被这道走动的影子吸引了视线,他们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看着这道影子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推着车子沿着帐篷绕圈的影子,甚至让秦让想到了传说中的杀手护士,他越想越觉得瘆得慌。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帐篷外诡异的铃声越来越急促,众人的肚子也随之“咕噜、咕噜”叫唤了起来,夸张的声音就好像饿极了一般。 “奇怪了……”众人捂着肚子在心里纳闷,明明刚才完全不饿的,怎么随着外边的铃声响起,自己的肚子也猝不及防饿了?这真的不是什么邪术吗? 众人忙用被子捂着肚子,可饥肠辘辘的声音怎么都盖不住,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突兀。 终于,众玩家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生了。 那道影子停在帐篷外,似乎在等待什么,约莫过了两秒钟,影子熟练地掀开帐篷的门帘。 祁究一瞬不瞬地看向晃动的门帘,帐篷外的光透了进来,他借着光线,看清来人身上穿着件蓝色工作制服。 祁究有些出乎意料,难道这位不速之客是马戏团正经工作人员吗? “小朋友们还没睡着吧?”这位推着车子的工作人员柔声说道,和之前看到的所有蓝制服工作人员一样,虽然穿着偏于女性的服装,但声音很显然是个男性,“饿着肚子可不好睡觉呢。” 众人捂着肚子不敢发出声响,但彻底空掉的胃可不理会他们的担忧,兀自“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推着小车子的蓝制服工作人员低低笑了:“小朋友们不要装睡啦,睁开眼睛也不会有魔鬼来捉你们的,现在暂时很安全,来看看我给各位精心准备的宵夜吧。” 如同红色制服工作人员和指南里提到的一样,夜里会有售卖零食宵夜的工作人员进到帐篷里。 此刻这位工作人员就站在众人眼前。 “咣当当……” 待这位工作人员推着车子走近,所有人都看清了他戴在脸上的动物面具。 这下众玩家更害怕了。 动物……? 这不就和刚才红制服工作人员的提示对上了吗? 动物可是最危险凶残的存在…… 而且这位工作人员脚踩高跟靴子,身着过膝长裙,裙子外套了一件工作人员的蓝色长袖制服,脖子系着蓝丝巾,手上戴着蓝丝绸手套,头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加之帐篷内光线昏暗,众人都看不清他的样貌。 秦让凑过来,在祁究床边小声说:“诶,这家伙真是工作人员吗?穿成这样…该不会是什么动物假扮成工作人员的样子,过来想要骗我们吧?” 祁究想了想:“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注意到这位工作人员戴在脸上的是马脸面具,如果他真是动物的话,那套在高跟鞋里的应该是蹄子而不是脚。 说着,他兑换出了一枚「甩不掉的口香糖」道具,这是从路执朋友那购买道具赠送的“无用品”。 【「甩不掉的口香糖」使用说明:外表是一坨咀嚼后的不规则口香糖,具有极强的黏性和吸引力,可以轻松黏住任何材质的目标物】 祁究偷偷将「甩不掉的口香糖」放置在地上,然后他从床上坐起身,礼貌地招呼推车工作人员过来:“您好,请问可以让我看看您的推车里都有什么零食吗?” 突然发出声音的祁究,很快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另外四位玩家纷纷朝他投来复杂的目光,俗话说枪打出头鸟,他们诧异这个玩家头也太铁了,居然上赶着做出头鸟!也有玩家暗暗责备祁究的“鲁莽”行为,害怕自己受到牵连。 “当然没问题。”蓝制服工作人员完全没多想,推着零食车朝祁究这边走来。 「甩不掉的口香糖」仿佛一个自带魔力的陷阱,蓝制服工作人员精准地一脚踩在上面。 “啊呀!”工作人员发现自己的靴子底部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黏住了,皱了皱眉,而后停下推车的动作解开靴子,“抱歉啊,这位游客请您稍等片刻。” “没关系。”祁究礼貌回答,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工作人员脱鞋的动作。 待厚实的靴子被卸下,躬着身的工作人员露出人类男性的脚踝和脚趾,祁究和秦让对视了一眼,瞬间松了口气。 很显然,这位推车贩卖宵夜的工作人员并非动物。 那么他戴在脸上的动物面具是否只是种仪式感?还是有别的什么含义? 工作人员很快处理好自己的事物,他确认了一下鞋底的情况,最后放弃了,直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推车朝祁究的床位走来:“我们的食物可是非常丰富的,有饮料、糖果点心等等,吃了不刷牙也不会导致蛀牙哦。” 他很卖力地推销自己售卖的商品。 祁究朝推车仔细看去,很快发现了绿色的饮料、绿色的蛋糕点心、绿色的糖果和绿包装的香烟。 “请问我可以先购买您的商品,但留着之后再吃吗?现在我不是很有食欲。”祁究问。 工作人员笑:“当然没问题,我们的食品有很长的保质期,我保证在您离开马戏团后都不会过期呢。” 祁究指了指绿色的香烟:“我想来一盒这个,请问多少钱呢?” 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抱歉呢,我们不会给小朋友售卖香烟,等你长大了才可以买哦。” 祁究有点委屈:“我成年了,虽然看上去暂时比较小。” 工作人员摇头,坚决说:“不可以哦,我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不能把香烟卖给你。” “那好吧,太遗憾了,你们的香烟看起来很有意思。”祁究耸耸肩。 工作人员掏出一小袋绿色的饼干:“小朋友,如果您购买我们的食品,我可以额外送你一袋小饼干哦,这在马戏团里可是非常受欢迎的零食,别的地方买不到的呢!” 他似乎为了获得客户的认可,推销得十分卖力。 祁究注意到工作人员的措辞,嗅到了线索的意味,忙问:“可以告诉我这些饼干是什么口味的吗?” 工作人员自豪地笑了笑:“这就是我们零食的神奇之处了,它可以是抹茶口味,也可以是海苔口味,甚至可以是斑斓、开心果味的,总之你喜欢什么绿色食物的味道,它就是什么口味的。” “听起来很有意思呢…”祁究若有所思地顿了顿,“所以动物们会喜欢它吗?” 工作人员当即顿了顿,随后笑道:“当然,没有动物可以拒绝这样的美味!” 他这句话几乎印证了众玩家的猜测:这些食物和马戏团的神秘动物有关系! “谢谢,那请帮我来一份饮料、一份点心礼盒、还有一盒口香糖好了。”祁究似乎并不介意,他愉快地说。 工作人员喜欢慷慨的顾客:“好嘞,一共120币,给您打了折哦。” 祁究开了购买零食的头,秦让和路执自然毫不犹豫跟着买了起来。 另外四位玩家犹豫不定地观望了一阵,最后有两位玩家效仿他们购买了食物,毕竟工作人员说过可以把食物留着,即使购买了,他们也能选择暂时不食用。 但另外两位玩家却迟迟不敢下手,毕竟有红制服工作人员的提醒在线,他们害怕购买的行为也会导致触犯规则变得不幸,所以选择了更保守的举动。 “亲爱的小朋友们,请尽快购买我的食品哦,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怕你们到时候后悔呢。” 最后吆喝了一遍后,这位光着脚的蓝制服工作人员终于推着他的零食车离开了帐篷。 “晚安啦,各位小朋友,祝好梦!” 随着“叮铃铃”的铃响逐渐远去,帐篷内很快恢复了死寂,只有夜雾缓慢流动的声音。 祁究将买到的绿色食物收好,随后靠在枕头上。 兴许是铃声远去了,这一次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潮湿粘稠的液体包裹住他的身体。 他在浓稠的黏液中下坠,粘稠的触感隔绝了失重感,祁究有种陷入无尽海绵深处的错觉。 他睁不开眼睛,并不清楚这些包裹着他的黏液到底是什么。 但他很清楚,虽然自己不喜欢黏液,但奇迹的是自己并不讨厌此时此刻的感觉。 熟悉所带来的安全感,让他在坠落过程中甚至有点难以启齿的飘飘然。 仿佛一场令人无法自拔的堕落。 与此同时,他清楚。 有一双视线在观赏着他“堕落”的过程。 是谁呢? 这难道还用问吗? 在黏液中堕落的祁究,微不可察地扬起唇角。 他毫无保留地让那位“凝视者”欣赏他的一切,姿态从容得甚至有点自傲,仿佛他才是这场堕落的掌控者。 121. 公路马戏团(15) “我期待你成为驯…… 在黏液中坠落的祁究尝试着睁开眼睛。 一片浓稠的绿色充盈他的视野。 无边无际、呈现液体状流动的绿色。 浩瀚的绿将祁究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沉沦其中的他一下子忘记了思考。 眼前的景致过于宏大、荒诞,被卷入其中的人类显得渺小且无力,只能在无垠的绿色中随波逐流。 视线,无处不在的凝视感。 祁究很快就从被震撼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对方的视线有如实质般落在他身上,虽然自己并未在浩瀚的液态绿色中找到对方。 可凝视感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我说,你这家伙,这次又是什么奇怪的角色呢?”祁究放任自己在浩瀚的绿中随波逐流,姿态悠闲地问道。 他的感官逐渐恢复,能清晰感觉到液态的绿色从他的皮肤上流过,此刻所有触感都被放大,熟悉的腥甜味,让祁究的喉结下意识滑了滑。 流动的水响似谁在耳边絮絮低语。 祁究索性闭上眼睛:“别急着出来,让我猜猜好了。” 细小的气泡从他簌簌颤动的睫毛上升起,在充盈的绿色液体中游荡、变大、最后破裂。 “在马戏团这个副本里,绿色,既代表危险,也代表动物…”祁究若有所思地弯起唇角,“所以,你难道是什么凶猛的动物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流动的水响、和气泡升腾破裂的声音。 流水漫过他的肌肤、眼睫、嘴唇和喉结,冰冷滑腻的触感让下坠的祁究下意识绷紧背脊。 这流水虽然“调皮”,但还算有礼貌。 不该碰的地方它绝对不会停留。 反而是祁究的姿态要“放肆”许多,他不动声色继续自语:“让我猜猜你是什么动物呢…” “不同寻常的动物吧?”祁究知道079那家伙是最讨厌寻常的,因为自己也是这样,“一定是凶猛且美丽、又不存在于人类常识里的动物吧?” “我很期待。”祁究唇角的笑容扩大了,他知道对方在听,一边欣赏着他“堕落”的姿态一边仔细地听。 “我很期待。” “期待我们的游戏,079,我会把你找到的。” “我们的捉迷藏游戏我不会输,你也不会,我们有同样的期待,不是吗?” 说着,祁究重新睁开了眼睛,试图适应眼前浓郁到刺眼的绿色。 因为不太适应,他在反复眨着眼睛,越发细密的气泡随之升腾而起。 “听说你们马戏团没有驯兽师。”祁究顿了顿,继续说—— “我对这个职位很感兴趣呢。” 毕竟,他想拥有这位凶猛、美丽、不在人类认知里的神秘动物。 还有比驯兽师更合适的身份吗? 突然,原本风平浪静的水面突然剧烈摇晃,似乎掀起了巨浪。 被卷入旋涡深处的祁究看到周围涌起无数绿色的鳞片,非常华丽别致的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剔透的光彩,仿佛冬阳下冰封的绿色湖面。 裹挟着无数绿色鳞片的水柱将祁究包围其中。 像碎掉的绿水晶一样锋利剔透,又像散在水里的蝴蝶翅膀般令人目眩。 祁究几乎看呆了。 直到原本绿得十分纯粹的液体里,混入无数柔软灵动的、类似于触须的白色生命体,至此,液体的浓稠度增加了,氧气也在逐渐流逝。 “我很期待你成为驯兽师的那天,小朋友。” 一道声音从旋涡深处传来,遥远、却不觉沉闷。 仿佛有种神性的平静。 “一言为定。” 梦境在剧烈摇晃,很快就会分离解析,祁究已经没办法发出声音了。 但他很清楚,也很笃定。 没什么比驾驭最美丽的凶兽更有趣的事情了。 祁究是被帐篷外传来的低语声和笑声惊醒的。 因为梦境带来的感官体验实在过于真实强烈,刚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祁究甚至错觉粘稠的液体依旧糊在他身上,眼皮、嘴唇和喉结上水漫过的触感经久不散。 天气不热,但祁究发现自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待他稍稍从梦境中平复下来,很快注意帐篷外映了一位女性的身影,这位女性似乎正在夜雾里散步,缓慢悠闲地从帐篷一端走到另一端。 她身旁还有个模糊的影子,随着她的步伐一起移动,但因为帐篷外的光线似乎变弱了些,投在帐篷上的影子也随之变淡,祁究没办法分辨另一个影子究竟是男是女,或者说是不是人。 但那位散步的女性似乎在聊天,她还时不时发出压低的笑声,但是不是和身侧的影子说话就不好讲了。 几乎所有人都不敢擅自发出声音,玩家们屏住呼吸观察这道影子究竟是什么情况。 突然,对面铺位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睡在上铺的男玩家此刻已经恢复成中年大叔的模样,只见他动作迅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帐篷外走动的女性人影瞧,透进来的雾色照亮了他的半边脸,祁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急躁和愤怒。 “臭娘们,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中年大叔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些不堪入耳的骂人词汇。 他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潦草地穿上衣服后便从上铺床位爬了下来,连头发都顾不上整理,乱蓬蓬似刚下过蛋的鸡窝。 祁究记得,这个床位的玩家刚才没有购买绿色零食。 “老哥,你这是要去干嘛?”睡在他下铺的年轻男性问道。 中年大叔瞪着眼睛,声音都气哑了:“外边那女人的是我老婆,我当然要把她弄回来!” 祁究冷声提醒:“别忘了规则,任何情况都不要轻易离开帐篷。” 中年大叔露出直男独有的自信:“对方是我老婆,我对她清楚得很,既然她都能离开帐篷了,我自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位略显邋遢的中年男人实在是气急了,在发生车祸进入副本之前,他在一家大公司任职,他的妻子婚后则辞去工作成为家庭主妇。 在他眼里,全心全意料理着家庭大小事务的妻子不值一提,她只是个没有主见、无法独立生活的软弱女性,对他言听计从,他在家里的地位不可取代。 特别是车祸后两人被「规则图鉴」选中,进入到九死一生的副本世界,只会在家里做家务的妻子对弱肉强食的世界一无所知,依附在他身边仿佛一条言听计从的狗。 邋遢中年男人似乎一边享受着双方不对等的关系,一边肆意辱骂性格柔软温柔的妻子。 但意外出现了,在进入到「公路马戏团」的休息区后,妻子竟然不听从他的指令,毫无征兆地、拿了他的生存币擅自购买了魔术师售卖的饮料,她明明清楚自己明确提到要购买小丑的甜品的!真是个愚蠢的家伙! 就这样,在妻子“愚蠢”的自作主张下,他们夫妻俩“被迫”分别进入到了两个帐篷,他从小丑帐篷顺利出来后,一直没机会脱离大部队去寻找妻子,再说,他潜意识里也不认为妻子能独立活着从魔术师帐篷里出来。 直到此刻,他的妻子不仅活着出来了,还不知和什么人在夜里散步、有说有笑。 邋遢中年男人越想越气,此刻他已经没办法冷静下来推敲剧情的诡异之处了,他披上外套直接朝帐篷外有说有笑的影子走去。 “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秦让好意提醒了一句。 事实上,只要思维正常的人,都会有此怀疑。 邋遢男人却对他的提醒不屑一顾:“化成灰我都能认出她,我还怀疑那什么鬼规则的真假呢!” 秦让:“……” 路执在上铺说:“不要管这种普信玩家的闲事,这样的人我见得不少。” 愤怒似乎让这位邋遢的中年男人失去了判断力,妻子违背了他的指令,还能从马戏团表演帐篷中活下来、甚至活得很好这件事,似乎刺痛了他不值一提的自尊心。 在这一类人看来,理智和判断力在自尊心被击溃的瞬间不值一提。 邋遢中年男人很快冲到帐篷入口,在女性身影靠近的一瞬间,他立刻掀开门帘钻了出去。 帐篷内众玩家并不劝他,而是眼睁睁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只见原本破口大骂的男人瞬间熄了声。 流动的雾色重新变得明亮,将帐篷外发生的一切、像皮影戏般在众看客眼前放映。 太安静了,寂静吞噬了男人的呼救声和惨叫声。 只有利刃不断扎入皮肉、切断骨骼发出的沉闷声音,还有血水飞溅而出的刺耳声响。 帐篷内众玩家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瞪大双眼,裹在被子里一声不响地看着。 猩红液体一道又一道溅落在帐篷外壁上,只短短数秒,帐篷外壁就仿佛一幅以「血液绽放」为主题的涂鸦,飞溅的肢体肉块隐没在夜雾里,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声却在众人脑海里经久不息。 邋遢中年男人的死亡,至少可以说明了一件事—— 《指南》第二条提到的:「请不要轻易离开休息帐篷」是真的。 切割声渐渐静止下来,帐篷外女士的影子渐渐远去,祁究定定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此时只剩下妻子一人,原本模糊不清的人影消失不见了。 很显然,邋遢中年男人触发了死亡规则,但“妻子”那方又是怎么回事呢? “妻子”没有观看小丑的表演,那她大概率去了魔术师的演出棚,有没有一种可能,魔术师演出过程中,也存在类似捉迷藏游戏中“寻找者”的杀手身份,一旦成为杀手的玩家,副本主线就成了猎杀别的玩家。 可现在还不能确定,帐篷外的“妻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别的演职人员假扮的可能性也很大。 这场血腥的“皮影戏”表演没过去多久,天就亮了。 夜雾在黎明的天光中淡去,日光从荒野的地平线上升起。 帐篷里幸存下来的玩家基本都恢复了成年人的模样,只有祁究是个例外。 祁究站在帐篷内为游客提供的穿衣镜前,看着镜像里矮小稚嫩的自己感到无语。 驾驶游览车的红制服工作人员还承诺说,最迟第二天早上也能代谢完小丑的食物,变回成年玩家的模样,现在自己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也未免太倒霉了点。 已经变回原本模样的秦让走了过来,睡足了的他心情似乎十分不错,他看着镜子里小孩子模样的祁究笑嘻嘻道:“小老弟,大哥带你去吃早饭好不好?” 祁究:“……” “你小时候长得可真乖巧啊,很好欺负的样子。”秦让很想过来捏一捏小祁究的脸蛋,但他到底是不敢的。 祁究推了推眼镜:“…谢谢夸奖。” 平时他做这个动作,会给秦让一种“这家伙一看又是在打什么算盘”的既视感,可此刻小祁究推眼镜的动作像个装成熟的可爱小孩子。 一旁的路执洗漱完毕后,从外衣内兜掏出一盒烟,他打算吸口烟醒醒神。 祁究印象里路执很少吸烟,或者说,路执不会在祁小年面前吸烟。 路执注意到祁究的视线,也学着秦让的模样道:“嘿,看也没用,小孩子不准吸烟的哦。” 他模仿昨晚那位推车工作人员的语气叮嘱祁究道。 祁究:…… 看来今天早上他这两位同伴的状态都很放松,真是个不错的开端。 “哦,这样啊,路哥可真严格,”小祁究再次推了推眼镜,打趣说道,“我会把路哥制止小孩子吸烟的事转告给小年的,小年很喜欢正直的男孩子。” 路执瞬间愣住了,下一秒,他立刻将没点燃的烟收回烟盒:“咳,不必不必,我戒烟其实挺久了的…真的…” 小祁究笑:“哦,我知道了。” 第122章 公路马戏团(16) 随着天光渐亮,帐篷外的休息区渐渐有了声息。 众玩家刚想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帐篷门帘就被人从外往里掀开了,穿着蓝制服的工作人员微微一躬身,进入到游客休息帐篷,黎明潮湿的风也随他的动作漏进帐篷里。 “早上好啊,各位亲爱的游客,”蓝制服工作人员眼睛骨碌碌地看向众人,遗憾地笑了笑,“看来昨晚没有游客食用我们提供的帐篷宵夜呢,真是可惜。” 众人立刻心领神会地交换了视线,看来在食用那些绿色零食后,玩家的身体会出现明显的“副作用”,否则蓝制服工作不会只看一眼,就清楚他们没人进食宵夜。 “对于昨晚发生的不幸,我表示很抱歉,”蓝制服工作人员指了指帐篷外斑驳的血渍,“看来昨晚有游客不遵守规矩,擅自离开帐篷了呢,这样浓雾弥漫的夜晚,在帐篷外指不定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所以大家一定要遵守《指南》上的规定。” “如果实在有什么不得已的情况要离开帐篷,请记得一定要填饱肚子,保护好自己。”蓝制服工作人员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填饱肚子保护好自己? 难道食用宵夜可以避免被帐篷外的危险i份子杀害吗? “为了让游客们在接下来的观演过程中更好地保护自己,我这里准备了一份《游客安全及保密协议》,请各位认真协议上的条款哦,名字我已经事先帮各位签好了,不用客气哦。”蓝制服工作人员说。 众人:“……” 你都帮我们签好名字确认了,这份协议不就变成马戏团单方面对我们的要求了吗?我们都没拒绝的权利了,还叫个屁协议啊。 蓝制服工作人员将《公路马戏团游客安全及保密协议》逐一分发到各玩家手上: 「尊敬的游客,早上好。恭喜您顺利完成了昨晚的观演活动,为了保证接下来的观演活动能顺利进行,请您严格遵守以下规定: 1.不可以将已经观演的项目内容告知别的游客,否则会侵害相关演职人员的权益,切记! 2.作为游客,在公共区域内不能擅自伤害其他的游客,请务必小心其他不是游客的流动人员。 请您谨记以上规定,尊重生命,文明过本。」 好在这份《协议》上并没有被刻意涂黑的部分,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祁究若有所思看向第二条规则,问道:“我看这里提到了「不是游客的流动人员」,请问难道除了工作人员和游客外,马戏团里还存在别的人吗?” 蓝制服工作人员:“抱歉,虽然我们的安检很严格,但并不能保证不会有危险i份子混进来。” 祁究继续试探:“这些危险i份子具体指什么人呢?” 蓝制服工作人员耸耸肩:“我不能准确地回答您这个问题,只能告诉你,在我们这样的服务人员眼里,有些败类必须得清理出公路马戏团的,只不过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祁究沉默一瞬,他定定看向蓝制服工作人员:“真的吗?” “当然,我们马戏团服务人员,必须对游客的安全负责。”蓝制服工作人员笃定地说。 祁究抿了抿唇,故意套话问道:“可昨晚我们从小丑先生的帐篷出来后,遇到的接待人员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秦让看了祁究一眼,心想又来了,这个茶茶的队友又上线了。 蓝制服工作人员微微挑眉:“那位接待人员说了什么?” 祁究挠了挠头:“具体的也记不太清了,只是印象里和您不太一样呢……” 蓝制服工作人员低低“哼”了声,面露嫌弃道:“哦,我只代表自己的身份立场说出以上的话,亲爱的游客们,反正我们是 会对你们的安全负责的。” 说着,工作人员挺直了背脊,下意识抖了抖自己蓝色的工作制服。 祁究看着他的举动,心念电转间已经有所猜测。 「我们必须对游客的安全负责」—— 类似的话曾出现在马戏团《游客安全须知》上! “我知道了,工作人员先生,”祁究沉住气,突然叫住正准备离开的蓝制服工作人员,“《游客安全须知》上第四条内容:请不要相信蓝色制服以外的工作人员,即使他们对您宣称自己是马戏团最资深的工作人员,记住,只有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会愿意对游客的安全负责。我说的对吗?” 之前被涂黑的部分,正是「蓝色制服」。 正欲离开的蓝制服工作人员回过头,他深深看了祁究一眼,而后愉快地扬起唇角:“亲爱的游客,您虽然看上去年纪很小,但十分聪明,期待您在我们马戏团能度过一段愉快的美好时光。” 答对了! 祁究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与此同时,系统发来成功解锁隐藏规则的提示及奖励—— 【恭喜您将《安全须知》第四条内容的缺失部分补充完整,解锁生存币200】 【补全规则内容获取附加道具奖励:「蓝制服工作人员的青睐」1】 【「蓝制服工作人员的青睐」使用说明:您在蓝制服工作人员团体里具有很高的人气,可以在马戏团任何场景内,召唤蓝制服工作人员一次,他们可以帮您解决很多棘手问题和危险的状况】 这个解锁的附加奖励祁究非常满意。 接下来,所有拥有游客身份的玩家都收到了规则解锁提示。 一瞬间,众人简直炸开了锅。 “艹,昨晚给我们提示的那个工作人员…穿的是红色制服!” “所以一路上他都在说谎吗?其实动物并不危险?我们也不会被变成表演的动物吗?” “他提示的内容「请不要相信在帐篷里兜售食物的工作人员!」这么看来也……”说这话的玩家刚好相信了红制服工作人员,昨晚没购买帐篷内推车售卖的宵夜。 而另一位和他一样没购买宵夜的玩家,已经变成帐篷外一滩模糊的烂肉了…… “祁究,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秦让十分摸不着头脑,转过来问祁究意见,“我们推断的、吃了那些绿色的食物会变成动物的假设,难道是不成立的吗?” 虽然祁究看起来是个七八岁大的小孩,但秦让知道,这个“小朋友”足够可靠。 祁究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他摇了摇头,声音低似自语:“我不确定,规则里只说了「只有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会愿意对游客的安全负责」,但规则里提到的「安全」…究竟是怎么定义的呢?不会被杀死吗?那么变成动物属于安全范畴吗?” 秦让听得云里雾里:“诶?什么意思?” “昨天夜里,在帐篷里兜售宵夜的工作人员身着蓝色制服,假如「游客通过食用绿色食物转化为动物」的假设成立的话,那么,蓝制服工作人员是希望游客变成动物的…”祁究分析说,他的眉头越拧越紧,此刻的神态放在一个只有七八岁年纪的小孩子脸上,有种小朋友假装成熟的可爱。 秦让:“啊?所以?” “做个假设,绿色食物能让游客变成表演的动物,游客的安全是由蓝制服工作人员负责的,而蓝制服工作人员在售卖绿色食物,他们暗地里希望游客变成动物……是不是有种可能:变成动物本身,代表着游客的安全可以获得保证?” 祁究的思维飞速运转,他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口,导致跟不上他思路的秦让更懵了。 但最后一句话秦让倒是听懂了:“这么说也有道理诶,游客变成 马戏团的动物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参与到危险的观演活动里了?主线任务也会随着身份变化?” “昨晚发生在那位大叔身上的事情,可能也可以因为动物身份避免…”顺着祁究的假设,秦让开始自顾自推测起来。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可能变成动物才能真正保证玩家的安全! 在玩家们以往听过的都市怪谈里,“造畜”是马戏团恐怖传说的代名词,可「规则图鉴」一向狡猾得很,喜欢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人类变成动物本身才是通关副本的捷径呢? “但以上都是我的揣测,我们必须先弄清楚,玩家吃了绿色食物后会有什么反应。”祁究说。 但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擅自食用绿色食物的风险还是太大了。 即使变成动物后,玩家们可以规避掉很多风险,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变成动物的玩家要怎么才能重新获得人类的身体呢? 在没弄清楚具体规则和逻辑之前,祁究不会轻举妄动。 而且他的目标从来不是变成动物,而是获得能驯服那家伙的驯兽师职位。 蓝制服工作人员看了眼时间,宣布说:“各位亲爱的游客,请注意,下一场表演将在早上九点进行,希望各位不要迟到哦。” “现在还早,各位可以到休息区看看,演职人员们又开始贩卖他们的特色食物了呢,只不过请记住,务必谨慎食用。” 交代完后,蓝制服工作人员就离开了帐篷。 此时帐篷外的休息区已经变得热闹,脚步声和吆喝声打破清晨的宁静。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帐篷,夜雾已经彻底褪去,像昨晚一样,休息区随处可见流动摊贩和游客的身影。 阴云低低压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雨,让这座荒野公路上的马戏团看上去越发萧索 潮湿的风从旷野四面吹来,空气里有岩石和苔藓的味道。 祁究步入人群中,在来来往往的游客玩家里,只有自己还维持着小孩子的模样。 秦让嘻嘻笑道:“祁究,看来你会有幸成为马戏团里最小的玩家。” “如果有优待特权的话,我并不介意。”小祁究耸耸肩。 因为个子比原先矮了一大截,现在的祁究必须努力地仰着头,才能看清流动摊贩正在售卖的食物。 祁究很快发现,这些推着车子行走在休息区的摊贩增加了。 昨晚只有卖甜点的小丑、卖烤肉的杂技演员和卖饮料的魔术师,但今早上还多了个售卖彩色糖娃娃的摊位。 糖娃娃摊位停在休息区很角落的位置,几乎被让人眼花缭乱的红气球和流动在人群里的亮片演出服挡住,那位戴着木质面具、穿着糖果色碎花裙子的售卖员也很低调,甚至可以用消极怠工来形容,她不仅没吆喝自己的商品,还抱着手臂倚靠在休息区栅栏上,一副你们爱买不买的不耐烦姿态。 “借过一下。” 小祁究很努力地穿过人群,来到糖娃娃摊位前努力地垫起脚尖。 当看清摊位上售卖的糖娃娃时,他很快确认了自己的猜测——/.52g.g,d./ 第123章 公路马戏团(17) 栩栩如生的糖娃娃被串在枫木棒上,似乎为了丰富口感,工艺精湛的糖娃娃上洒满各种坚果碎。 祁究当然没忘记,马戏团食堂菜单上有一道「智慧木偶坚果套餐」。 他很容易就能推断出,这位戴着面具、穿着碎花裙子的商贩是木偶师。 祁究还发现,木偶师的糖娃娃摊位和其他的都不一样,这里有绿色的糖娃娃售卖。 之前他一直以为,休息区的流动摊贩是拒绝售卖绿色食物的,因为在演职人员眼里,绿色似乎是象征危险的颜色。 同样作为演职人员的木偶师是个例外吗? 小祁究很努力地踮起脚尖:“姐姐,您晚上还会过来摆摊吗?” 毕竟昨晚他们已经推断出,小丑、木偶和魔术师的表演集中在晚上,白天误入其帐篷,很可能会导致不可预知的危险。 木偶师似乎隔着面具打了个哈欠:“那可不好说,摆不摆摊要看心情和天气。” 小祁究:“冒昧问一下,什么样的天气和心情您愿意出来摆摊呢?” 因为踮起脚尖仰着头很费力,小祁究整个人显得颤颤巍巍的,但表情又十分真诚,他在耐心地等待对方作答。 木偶师愣了一下,随即一边打量他一边笑道:“你这小孩说话可真有意思,但我不能告诉你哦。” 说着她耸了耸肩,“毕竟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 “这样啊…”小祁究想了想,又问,“如果买下您的糖娃娃,必须立刻吃掉吗?” 木偶师“嗯”了声:“原则上是这样。” 小祁究露出十分遗憾的表情:“啊…您的糖娃娃非常好看,我想买下来留着做纪念品,这么好看的糖娃娃吃掉太可惜了…” 木偶师沉默一瞬,终于松口道:“行吧,谁让你是个漂亮的小孩子呢。” 没人能拒绝这样礼貌、真诚又可爱的小朋友。 秦让早注意到了祁究的行踪,但当他发现祁究正和糖娃娃商贩进行“交涉”时,不仅没擅自走过来打扰祁究,还替他拦下了正要走过去的路执。 秦让很清楚,祁究是最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份优势的。 “实话告诉你吧,这个糖娃娃的保质期其实是三天,你要是想要改变注意吃掉它,必须在三天内吃掉哦,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木偶师拖长语调笑说,“今天我就破个例让你先买吧。” 祁究露出惊喜的笑:“谢谢姐姐。” 接着他又试探问道:“请问可以给动物们投喂糖娃娃吗?” 木偶师沉默一瞬,用模棱两可的语气说:“你可以试试,但动物们有自己的偏好,我可不敢保证它们爱吃,而且动物表演有很严格的规定,请你务必遵守表演的规定。” 祁究故意在木偶师面前提到动物,木偶师并没有像小丑和红制服工作人员那样,对动物露出厌恶又恐惧的表情。 “谢谢姐姐,我明白了。”祁究说。 “小朋友,我给你打个折好了,”木偶师似乎对小祁究非常有好感,“原价是80一只的,现在我50卖给你好了。” 祁究:“那我可以多买几只吧?” 木偶师耸耸肩:“那就要看小朋友你有多少零花钱了。” 很不巧,小祁究是满兜零花钱的那种“小孩”。 他不仅买下了摊位上唯一一个绿色糖娃娃,还把剩下的颜色每一款来了两只,出手阔错。 木偶师当场愣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笑说:“没想到我最大的客户竟然是个小孩子。” “感谢惠顾。”木偶师一边数钱一边说。 从糖娃娃摊位满载而归后,看距离开演的时间还早,一行人也不急着去杂技演员的烤 肉摊位,他们在休息区逛了一会儿,发现休息帐篷上零零散散地贴了些寻人启事。 启事上印着失踪游客的照片,因为印刷质量很不好,导致黑白照看起来有些模糊。 很显然,这些所谓的失踪游客都是闯关失败的玩家,他们之所以会失踪,要么是在演职人员的表演帐篷内被杀,要么是因为昨晚进错了帐篷。 走了一圈,他们没在寻人启事上找到季小野的踪影。 “怎么回事呢?季小野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她明明是和我们一起吃的小丑甜品,可为什么变成小孩后我们就找不到她了?寻人启事上也没有她的信息,说明她没在昨晚发生意外才对…” 祁究:“万一她变成了《协议》里提到的「非游客」身份呢?” 路执:“祁哥,你认为所谓的「非游客」到底是什么身份?” 祁究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皮道:“在小丑的捉迷藏游戏里,玩家只要杀死同类就能成为「发现者」,成为可以和小丑分享秘密的同伴,我在想,已经变成「小丑同伴」的玩家还是游客的身份吗?他们的主线任务是不是发生了偏移?” 秦让恍然:“你的意思是,季小野有可能已经…” “可我记得,当时只有那个苍白的男孩变成了「寻找者」,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玩家…”秦让满脸疑惑地喃喃道。 祁究摇了摇头:“关于这件事,我还有很多没想清楚的地方,没办法下定论。” 祁究拿到马戏团宣传单的时候,看到上面写了招聘工作人员的信息,而且载入副本背景介绍时,他清楚记得当时系统是这么描述的—— 「马戏团内的演职人员也总是不够,他们永远在招新人加入团队,众多猜测让马戏团的正常经营受到严重影响」 所以,游戏里成为演职人员同伴的行为,是否算从游客身份过渡到工作人员身份的“投名状”呢? 从检票处工作人员对于招牌的态度来看,蓝制服工作人员很明显不希望演职人员队伍壮大,所以才在协议里将“背叛”游客队伍的玩家列为危险的「非游客」吗? 祁究简单梳理了一下进入马戏团以来,他们遇到过的工作人员类型: 蓝制服工作人员:规则上明确表示其会对游客的安全负责,分布在马戏团各种公共区域,他们会在夜里向游客兜售绿色零食和香烟,并表示该类食物香烟可以保证游客的安全。而且,他们似乎并不希望演职人员的队伍扩大。 红制服工作人员:明确表示动物是危险的,冒着违规的危险提醒游客「请不要相信在帐篷里兜售食物的工作人员」,并暗示游客与表演动物之间存在转化关系; 演职人员:会在休息区设立流动摊位,以此选择进入到表演的游客。目前只深入接触过小丑,他们似乎会在表演过程中猎杀游客,并通过变态的办法让游客加入自己的猎杀队伍,但木偶师似乎不太一样…… 三人在休息区逛了好几圈,并没有找到进一步的线索,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们终于拿着从小丑那得到的烤肉套餐券,来到穿着亮片紧身衣的杂技演员烤肉摊前。 “麻烦帮我们来三份烤肉早饭,谢谢。” 祁究将餐券递给杂技演员的时候,注意到对方推车的动作一瘸一拐的,这位杂技演员似乎是个瘸子。 杂技演员是瘸子这件事让祁究有点在意。 难道是因为表演出了意外,导致负伤了吗? 杂技演员腿脚虽然不利索,但手上动作却不含糊,他麻利地在烧红的铁板上刷了层油,然后从保温箱里取出腌制好的肉块,秦让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鲜红的肉块,神色有些紧张。 直到肉块滚落铁板,“滋啦滋啦”的热闹声音响起, 是脂肪和滚油的狂欢。 原本鲜红规整的肉块迅速畏缩、冒出鲜红的汁水,与铁板贴合的部位很快呈现一种金黄微焦的色泽,脂香四溢。 但秦让似乎不是很期待这顿扎实的早饭,他有些犹豫问道:“请问…可以告诉我们这是什么肉类吗?” 对于副本里的“肉”,他总是有些怀疑和抵触。 正忙着烤肉的杂技演员咯咯咯笑了:“亲爱的顾客,我会给你们提供最新鲜美味的肉类,放心好了。” 秦让:…… 对方不说还好,这种模棱两可的解释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小祁究:“您好,因为我哥哥体质比较特殊,对很多肉类严重过敏,所以想和您咨询烤肉的种类。” 杂技演员:“这样啊,请问你哥哥对什么肉类过敏呢?” 小祁究不动声色回答说:“人肉,以及各种表演动物的肉。” 秦让路执:“……” 好家伙,有够直接的。 杂技演员动作微微一顿,旋即笑道:“如果是这样,你们无需担心,因为你们使用的是烤肉套餐券,和普通游客不一样,您所描述的过敏肉类…不在我们为顾客挑选的供应渠道内,所以请放心。” 闻言,三人迅速交换视线。 杂技演员的话已经很直白了,因为他们拿到了烤肉套票券,所以避免了吃到人肉的情况,但普通游客就不好说了,这里确实是有可能买到烤人肉的,很可能就是那些失踪玩家的肉…… “好的,谢谢您的解答,我们清楚了。”祁究说。 杂技演员熟练地在烤肉上淋上辣椒、酱汁和蒜末,很快,三份脂香四溢的烤肉套餐便端到了三人面前。 祁究尝了一口,无论是口感还是浓郁的奶香味,都是最新鲜上等的牛肉没错。 他们吃完烤肉套餐时,刚好早上九点。 一瞬间,浓雾再次降临这片荒野大地,遮蔽了所有玩家的视线。 这一次众人都要冷静许多,准时降临的浓雾仿若某种结界,将马戏团分割成「日常」和「表演时间」两个世界,吃了正确演职人员食物的玩家,就会获得浓雾的指引,进入到正确的帐篷里观看马戏团表演。 而且,浓雾很可能会根据想要达成的演出效果,肆意“改造”他们的身体。 刚吃完烤肉还没来得及擦嘴的秦让,诧异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套鲜艳得刺眼的紧身连体衣,最令他感到羞耻的是,这套连体衣后腰部分还有一撮红色的羽毛,让他看上去像一只被烧红屁股的孔雀。 身边的路执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鲜艳扎眼的连体亮片服装外,他头上还戴着一顶像鸡冠般可笑的头饰,从鸡冠上垂下的流苏还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摆的,像一只五颜六色摇头晃脑的公鸡,荒唐又滑稽。 秦让和路执隔着流雾,彼此诧异地看向对方,他们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彼此需要很用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才能抑制住狂笑出声的冲动。 突然,流雾里传来“咔嚓”一声响。 像是有谁按下了快门。 秦让和路执立刻警惕地朝光源发出方向看去,只见背带裤和长筒袜打扮的小祁究手里举着一台防雾相机,对懵逼的两人再次按下了快门:“难得的机会,留念一下。” 举着相机的小祁究对路执笑道:“相信小年一定很喜欢你今天的装扮,也会喜欢我这份副本‘特产’的。” 路执:“……” 为什么他感觉祁究变成小孩子模样后,比之前更调皮了一些呢?错觉吗? 秦让看着举着相机的祁究,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自己和路执是这幅滑稽模样,但穿着长袜背带裤的祁究却 明显正常许多,他举着相机走在浓雾里,活像一个工业革命时期游走街头的贵族小少爷。 太不公平了,副本这么对待他这个欧皇,可真是太不像话了。 “不过…”路执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副本让我们换上这身衣服,难不成……” 祁究检查了一遍相机,点头说:“在《惊声尖叫》帐篷里,游客才是需要表演的人。” 但究竟是什么表演,就不好说了。 第124章 公路马戏团(18) 浓雾深处是一所缀满彩色灯串的红白色帐篷,帐篷上装饰着数对彩色的翅膀,几个巨大的装饰性吊环在风里叮铃作响。 霓虹灯箱招牌赫然写明帐篷的表演主题——《惊声尖叫》剧场。 这是属于杂技演员的表演帐篷。 此时,陆陆续续有数位衣着同样夸张滑稽的游客从浓雾四面走来,他们都被副本打扮成了演出时该有的样子,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接受了这个荒唐的设定。 包括从小丑帐篷里幸存下来的六个玩家,这次进到杂技演员帐篷的一共十七个人。 可帐篷内既没有音乐声也没有说话声,在浓雾弥漫的白昼安静得可怕。 众人掀开帐篷门帘,一张红得刺眼的幕布闯入众人视野,众人不自觉都避开目光,这种纯粹且浓郁的红色会让人产生生理上的不适,甚至有些敏感的玩家,已经出现头晕恶心的生理反应了。 祁究注意到,这张幕布和所有人认知里的舞台幕布不一样,幕布被挂得很高很高,即使努力仰起头向上看,也看不到幕布的尽头。 伫立在幕布之下,小祁究甚至有种即将被红色海啸吞噬的渺小和无力感。 可想而知,幕布后的舞台同样高得可怕。 最令人感到违和的是,距离帐篷入口不远处,放置了一张铺着黑色绒布的长方形桌子。 光顾过女巫占卜屋数次的祁究,很快就认了出来,这是占卜师最常用的桌子。 穿着亮片紧身衣的杂技演员坐在占卜桌后,祁究注意到,桌边还放着一根他的拐杖。 难道这位杂技演员的腿脚也有问题吗?他将这个可疑之处记在了心里。 秦让同样注意到了眼前违和的布局,疑惑道:“诶?怎么回事?这里是占卜项目吗?难道我们走错帐篷了?” “不应该吧,占卜桌后坐着的确实是杂技演员没错啊…”路执同样犹犹豫豫说道。 看众人踌躇不前,穿着亮片紧身衣的杂技演员筑起拐杖,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亲爱的游客们,欢迎你们来到我的《惊声尖叫》剧场。” “请诸位上前一步,我要通过这副牌,为你们今天的表演定一个主题。”杂技演员虽然身形消瘦,但脸上精神却十分饱满,此刻扬起手,朝惊疑不定的众玩家做了个“请”的姿势。 小祁究像个最乖巧的学生一样,举了手才发言:“抱歉,我想冒昧问一下…为什么杂技演出的内容需要通过占卜来确定呢?” 杂技演员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因为杂技表演是一项十分需要运气的工作,小朋友,你同意我的观点吗?” 如此说着,杂技演员还拍了拍自己残疾的腿。 祁究:“当然同意。” 所有表演的成功都或多或少需要点运气,更不用谈杂技这类高危表演了。 “我很喜欢你,小朋友,”杂技演员朝祁究笑了笑,而后转向众人道,“因为我们的表演项目实在太多了,没办法在短短的一场演出内,让诸位全都体会一遍,所以将通过这副牌将,给你们今天的表演主题做个指引。” 这下众玩家明白了,他们今天通关杂技演员帐篷线的难度,全依靠抽卡的运气。 “我手里一共22张牌,也就是你们熟悉的22张大阿卡纳,”杂技演员专心致志地将二十二张塔罗背面朝上、在黑绒布桌上呈扇形推开,最后看向小祁究,“小朋友,麻烦你过来抽一张牌吧。” 小祁究大大方方走上前去:“请问有什么讲究吗?” 杂技演员耐心地笑:“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随心选一张就好。” “没问题。”祁究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占卜桌前。 因为此刻和 杂技演员离得近,祁究下意识看了眼他拿在手里的拐杖。 杂技演员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他似乎丝毫不介意,甚至“慷慨”地卷子自己的裤腿,将表演服下质感粗糙的假肢“大大方方”展现在众人面前:“你是在看这个吗?小朋友啊…看到这些会害怕吗?” 说着,杂技演员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视线齐刷刷落在他演出服之下的假肢上,一时间,众玩家露出疑惑又紧张的神情。 毕竟杂技演员的举止太诡异了。 祁究同样大大方方地盯着杂技演员的假肢,他摇头:“我不害怕,先生,对此我很抱歉。” 祁究充满遗憾地重新看向杂技演员,眼神与其说是怜悯,不如说他在替杂技演员感到可惜。 杂技演员收起夸张地笑,说道:“不要这么说,世事难料,相信长大后你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让我们开始吧。”杂技演员示意小祁究抽牌。 祁究并不对自己的运气抱太大希望,他随心选了一张牌,从左向右摊开—— 「高塔。倒立位」 众玩家早按捺不住,迫不及待走上前来看祁究抽到的牌。 有些玩家对塔罗有点研究,当他们看清抽到的是「高塔」牌后,纷纷倒抽了口凉气。 “高塔象征着毁灭,它还有一个含义是上帝之家,是巨变和破坏的代名词。”有玩家向众人解释说。 “是,玩塔罗我最怕的三张牌:死神、魔鬼和高塔。” “逆位的话,还有意外和背水一战的含义。” “总之抽到这张牌,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 祁究道歉:“对不起,我的手气一直不太好。” “不,我认为这是一张非常好的牌呢,因为这是我们杂技表演的压轴项目,”杂技演员拄着拐杖,神采奕奕道,“各位亲爱的游客,今天你们的表演主题就是「高塔」。” 秦让有点懵了:“「高塔」?难道是空中表演吗?” 无论是高塔这个意象,还是眼前无尽向上延伸的红色幕布,都让他有种要在此进行高空表演的预感。 而且祁究抽到「高塔」是不是随机的,他对此抱持怀疑态度。 杂技演员:“不瞒各位,我曾经是一名高空表演者,我不否认这位游客的答案,但仅仅把「高塔」理解为高空表演,多少有点片面了。” “不过没关系,很快你们就会在表演过程中深刻体会到我话中的含义。” “在表演开始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大家,”杂技演员裂开嘴,转动眼珠子扫向众人,“你们认为,对于一个高空表演者而言,他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 说着,杂技演员拉下身后幕布,看不到尽头的深红幕布仿若翻涌的红潮,过于纯粹的色彩肆意入侵人类的感官神经。 晕眩。被强烈色彩密不透风包裹其中、无处可逃的晕眩感。 几乎所有玩家都不适地闭上了眼睛。 待红潮褪去,一座高耸入云的塔出现在众玩家面前。 这是出乎众人预料之外的状况,没想到表演剧目居然直接采取牌面上的意思。 “——这就是你们需要演绎的「高塔」。” “如你们所见,”杂技演员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我这一生是遗憾的。” 他似乎在通过拐杖强调自己的残疾,并将这个信息传达给玩家。 “毕竟,还有什么比求而不得,长期活在恐惧和嫉妒中更痛苦、也更绝望的事情呢?” 杂技演员开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所有游客都是来我的帐篷里寻求视觉上的刺激、试图从险象环生的瞬间获取快 i感,谁会在意表演人员的恐惧和绝望呢?” “亲爱的表演者,这里是属于杂技演员的「高塔」,我期待有新鲜的血液汇入这座高塔,请用你们精彩的表演弥补我的遗憾,填满我的无止无尽的绝望,平息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的嫉妒!” “在这座高塔的最深处,藏着我内心最大的秘密,一个我从未公之于众、但我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让自己实践的秘密,那才是我真正的渴望!” 杂技演员突然收起笑,用一副认真到可怖的眼神看向众人:“新鲜的血液们,我不介意和你们分享我的秘密!我甚至期待你们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那一天!” 众人很快发现,在这座高塔之下的石阶上,遍布着斑驳的血迹和模糊不清的碎肉。 甚至有些台阶已经被血迹染透,彻底成了暗红色。 可以想象,在他们之前,一定有无数「新鲜的血液」从这座高塔上摔下来,成为一片模糊的血雾永远留在了舞台上。 祁究合理怀疑,那块能给人造成精神污染的幕布,就是用高塔坠落的表演者的血染的。 杂技演员注意到众人的视线,笑说:“杂技表演一向是高危工作,自然有很多失败的演员,他们为了爬到塔的顶端拼尽全力,可惜最后只能遗憾收场,但舞台会永远记住他们的。” “为了尊重他们的牺牲,我们没有清理这些他们留下来的碎肉和血渍,这是他们在舞台上留下的痕迹,我想你们不会介意的。”杂技演员说。 众玩家打了个寒颤的同时,开始积极分析起来—— “既然这位演员是高空表演者,高空演员的最大愿望一定是让自己站在最高处,成为所有目光的汇聚点,将这个愿望放在高塔情景的话,我们作为「新鲜血液」就必须抵达塔顶,完成这位残疾高空演员未达成的遗憾。” “我认同,既然出现高塔这种意象,那我们的任务目标肯定是登顶了。” “也不知道这座塔里究竟有什么怪物,为什么这么多人摔死在这里。” “肯定不会是简单的动作向爬塔任务,估计是让我们一层层刷怪解谜上去。” 小祁究并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讨论中,他直接问杂技演员:“可以告诉我们塔里有什么表演任务吗?” 杂技演员露出讳莫如深的笑:“自然是最绚丽、迷人、符合马戏团迷幻色彩的节目,但这些剧目都是支离破碎的,需要你们的智慧、耐心和情感将其拼凑完整,让他们呈现出一个完美作品该有的样子。” 祁究初步有了结论,公路马戏团里演职人员的故事线似乎都是围绕着「情感需求」展开的。 先前渴望「存在感」和「爱」的变态杀手小丑,以及眼前这位深藏秘密、活在绝望和嫉妒里的拐杖高空表演者。 小祁究突然转向杂技演员:“我有个不太礼貌的问题想问您。” 杂技演员笑:“小朋友,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小祁究微微仰着头:“先生,请问您想继续表演吗?” 杂技演员的神色瞬间凝住,他沉默了片刻,转而笑道:“抱歉,亲爱的小朋友,这个问题的答案请在表演中寻找。” “没关系,”小祁究拿着手里那张塔罗牌「高塔」,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请问这张牌可以给我留着做纪念吗?” 毕竟这个马戏团的打卡项目里,还有一个「占卜屋」表演,塔罗牌这种占卜道具很可能会有用。 杂技演员笑:“当然没问题。” 秦让:“我也有个疑问,这座塔有多高呢?我们需要从第一层塔开始爬吗?还是…” 杂技演员摇头:“这座《惊声尖叫》塔一共九层,从哪里开始就要看你们的运气了,不过这一次,你们可以自行指定一位游客过来抽卡 ,这将决定了你们表演开始的层数。” 说着,杂技演员重新在他的占卜桌上摆了十张牌,并向众玩家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瞬间,众玩家都有点意料之外的惊喜。 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从第一层塔爬起,如果运气好的话,直接抽到第七、第八层,或者更高,那么他们要面临的风险、需要付出的代价将会小很多。 众人开始代入杂技演员的说辞——杂技表演是一项十分需要运气的工作。 不过杂技演员明明说过这座塔是九层,为什么会有十张牌呢,多出来的一张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干扰项吗? 对此,祁究已经有所猜测,但在线索不足的情况下他不敢妄下定论。 事情很可能没有众玩家想象的这么容易,假如存在第十层或者负一层塔的话…… “秦让,需要运气的任务,非你莫属了。”小祁究对秦让道。 秦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屁股后那撮红毛:“嘻嘻,我也这么觉得。” 经过众玩家一致同意,秦让走上前抽卡。 他没多做犹豫,根据自己欧皇的体质指引抽出了一张牌,可当他按照要求翻开盘面的瞬间,这位从没对自己的运气失望过的欧皇,突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52g.g,d./ 第125章 公路马戏团(19) 秦让抽中的牌,是一张正位的「魔术师」。 杂技演员盯着他手里的牌,顿时睁大了眼睛:“噢!恭喜这位幸运的游客,您抽中的「魔术师」牌的序列为一,也就是说,你们的「高塔之旅」将从第一层开始。” 令人尴尬的沉默在玩家中蔓延。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是吧?第一层?!艹,他这什么鬼欧皇啊,我说是骗子才对吧?!我闭着眼睛都能比这幸运!” 终于有人憋不住破口大骂,毕竟在关系每个人生死存亡的副本世界,人类文明早已不值一提,也没必要在陌生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愤怒,仿佛不宣泄一下反倒让对方占了便宜。 对这些站在一旁的玩家而言,抽到第一层就意味着要从最底层开始通关。 他们已经默认了玩家们作为杂技演员口中的「新鲜血液」,就必须想方设法抵达塔顶,才能完成这位残疾高空演员未达成的遗憾。 秦让愣了好一会儿,最后用力咬了咬嘴唇,此刻显然已经接受了自己翻车的事实,忙低下头对众玩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我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结果……” 因为自己的“倒霉”让众玩家承担了不必要的风险,秦让难堪得脖子都憋红了,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对他这个无往不利的欧皇而言,这次事故简直是他好运生涯最大的“滑铁卢事件”。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关键时候发挥失常了…而且还连累了这么多人…”秦让越来越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作为家里小少爷的他,还未习惯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别人失望。 而且刚才是祁究帮忙说服众人,让自己过来抽卡的。 他不仅让别人对自己失望了,更是毁了众人对于祁究的信赖。 自己怎么搞砸了呢…… “不要这么说,谁知道所谓的抽牌是不是真的随机?说不定谁来抽、抽哪张都是副本早就安排好的呢?我们都不是第一次过本的玩家了吧?犯不着这么天真。”路执从来看不惯自己的队友被人欺负,站出来高声表达自己的看法。 说着他体贴地拍了拍秦让的肩膀,“不要觉得抱歉,这里谁也不欠谁,谁也不需要对谁负责。” 小祁究却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突然用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语气,转向杂技演员低声问道:“先生,您认为我哥哥的手气真的很差吗?” 杂技演员眼睛骨碌碌地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好与坏从来都不是绝对的,我亲爱的小朋友,以后你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祁究迎向对方的视线,笑:“谢谢您先生,我明白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数,毕竟他相信秦让绝对不可能失利。 就像杂技演员描述的那样:好与坏从来不是绝对的,局势还是要掌控在自己手里。 “秦让,相信自己的运气,我想办法尽快证明这件事,”祁究小声却笃定地说道,“不要担心。” 秦让看着小祁究点了点头,虽然理智上他认为对方在安慰自己,但不知为何,心里竟然默默地期待了起来。 毕竟祁究是他认为的最靠谱的人,对方说出的话自己没必要怀疑。 眼见事情已成了定局,众人虽然诸多抱怨,但还是不得不在杂技演员的指引下走入「高塔」。 “你们既是游客,又是最‘新鲜’的表演者,你们是汇入杂技高塔的新血液,希望你们能享受这趟独一无二的旅程!” 杂技演员话音落下的瞬间,众玩家被传送入高塔第一层。 突然,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扇红色的公寓门,门没上锁,浓烈的血腥味从门缝漏了出来。 因为血腥味过于浓郁,即使没有祁究的吸血鬼血统,众玩家也觉察出了不对劲。 众人迅速交换视线,似乎没人愿意做被枪打的出头鸟,都犹犹豫豫没上前一步推门,最后是路执敲的门:“您好,请问有人在家吗?我们是过来检查燃气管道设备的。” 路执到底是有过本经验的玩家,他并没有擅自推开虚掩的门,而是先用言语试探一番。 待确定屋内无人回应后,他才小心翼翼推开公寓的门:“打扰了。” “啊——!!!” 一瞬间,站在路执身后的两个青年玩家发出惊恐的叫声。 当看清公寓玄关上立着的事物时,众玩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有些承受能力稍差的玩家已经迫不及待移开了视线—— 公寓玄关的红色地毯上,立着一双赤i裸的脚。 是一双苍白干瘦、裹满干掉的血液、被利器切割下来的女性的脚。 这双人类的脚就像一双为客人准备的拖鞋般,脚尖朝内、被整整齐齐放置在玄关的地毯上。 仿佛在对登门而入的众玩家说:欢迎光临。 大部分玩家都见识过不少血浆和人体组织液,可和那些夸张浓烈的血腥场面比起来,安安静静立在公寓地毯上的脚,有种难以描述的诡异感,仿佛是邪i典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怪诞镜头。 就在这时,系统发来任务提示—— 【欢迎诸位来到杂技演员的「高塔」第一层:谁杀死了著名杂技舞蹈演员罗拉?】 【任务目标:找到杂技舞蹈演员罗拉之死的真相,找出真凶】 【任务时限:20分钟(请注意!20分钟后将有警察抵达公寓,若诸位未找到导致罗拉之死的真凶,就会被警方认定为是凶手直接处死!)】 【目前剩余时间:20分钟】 “好家伙,这一层居然是刑侦关卡?”路执有点意外。 小祁究:“只分配了二十分钟,应该只是密室逃脱类的设计水准。” 路执点头表示赞同:“刚巧,我有这方面的道具,对找到凶杀线索很有帮助。” 小祁究笑:“你哪方面的道具缺过?” 此刻众玩家已经进入到血腥弥漫的公寓内部,在路执的道具共享下,十七位玩家都戴上了手套和脚套,防止自己的行为干扰罪案现场。 一具被斩断双脚的红发女尸僵硬地躺在天鹅绒被单上,这位死去的可怜女士就是背景故事的主角:杂技舞蹈演员罗拉女士。 众人很快发现,死去的罗拉女士面部呈现不同寻常的青紫色,嘴唇和指甲的青淤已经接近黑色,她仰面躺在床上,双目暴突几欲跌出眼眶。 生前最后的恐惧永远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而她表演舞蹈的双脚已经被整齐地切了下来,此刻摆在公寓玄关的地毯上,白色天鹅绒被单上溅满猩红血水,一把沾满血水和碎肉的菜刀滚落床脚处。 这位死去的杂技舞蹈演员罗拉非常瘦,几乎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和一把骨头。 甚至有玩家低声吐槽:“天啊,原来杂技舞蹈演员对身材这么苛刻吗?这都瘦成骷髅了。” “好可怕,可这样的审美也太畸形了,这么瘦跳起舞来也不好看吧?” 路执指了指缠绕在死者罗拉脖子上的睡衣:“从她的死亡状态来看,死因大概率是机械性窒息,我初步判断,勒死罗拉的凶器就是那件睡衣。” “好家伙,如果是勒死的话,那就排除是自杀了,毕竟没人可以活活勒死自己。”秦让觉得苦恼,因为他杀的话,这件事就要复杂许多,还得挖掘罗拉的人际关系网,可他们只有二十分钟,这简直是没办法完成的任务…… 祁究看了眼散落在尸体枕 头边的电视遥控器,虽然是白天,公寓内光线很充足,但祁究还是尝试性按了按台灯开关。 果然,如他所料,此刻公寓停电了。 祁究将注意力转移回玄关上,那双被割下来的脚为什么没穿鞋子呢?这个充满邪i典意味的场景布置,究竟有什么特别的隐喻吗? 戴好手套的祁究重新走到玄关,他直接拉开了玄关旁的鞋柜。 公寓鞋柜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鞋盒被放置在角落。 “诶,为什么一双鞋子都没有?这样太诡异了。” 秦让顺着祁究的视线看去,没摆放任何鞋子的鞋柜让他觉得蹊跷,毕竟这间公寓里各处布置都是有人正常生活的模样,完全没有搬家的迹象…… 罗拉还是这样一位出众的女性,按理说鞋柜里应该摆满鞋子才比较合理。 此处的鞋柜就好像被人刻意清理出来的一样。 “也不是完全没有,看,这里有个鞋盒子,盒子上还贴着快递单呢。” 祁究将鞋盒子拿在手里,很轻,显然是个空盒子,所谓的快递单上也没写明寄件人,只有收件人一栏上写了罗拉的名字。 祁究打开鞋盒,发现一张红色的圣诞贺卡孤零零躺在盒底—— 「罗拉女士,节日快乐!我恳请您重新开始舞蹈吧!您会进入最优秀的马戏团表演,您会成为最受人瞩目的伟大舞者,这才是您的人生,这双舞鞋很适合您,它是属于您的,请您务必穿上它重新开始自己的舞蹈生涯!」 盯着贺卡内容的祁究眉头皱了皱,舞鞋?在哪呢? 他再次看向玄关地毯上□□的双脚,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贺卡上提到的舞鞋,和罗拉女士的死亡有很大的关系。 道具大户路执反应十分迅速,他已经对这个可疑的鞋盒和贺卡用了侦查道具,但可惜什么都没搜索到。 眼看鞋盒的线索没什么进展,另一队玩家试图从罗拉的尸体及凶器上寻找线索。 “砍下罗拉双脚的应该是这把菜刀,但勒死她的是那件睡衣,凶手可真是能够折腾。” “看这个血迹的喷射程度,我估计…凶手在罗拉被勒死之前,已经把她的脚砍下来了。” “我们要不从动机分析:为什么要砍一个舞蹈演员的脚呢?只有她的竞争对手会这么做吧?” “不好说,所有憎恨她的人都有可能这么做,你想,一个舞蹈演员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肯定是这双在舞台上表演的脚,没有什么比毁掉舞蹈演员的双脚,更能折磨、摧毁对方的事情了。” “可问题来了,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折磨罗拉,为什么要在砍了她的脚后,又立马杀了她?这样不就没达成目的吗?” “…有道理,但二十分钟的推理不可能这么严密,我用侦查道具查查凶器上的指纹。” “结果怎么样?” “……道具显示,所有凶器上都只找到了罗拉的指纹。” “诶?看来凶手有备而来啊。” “你们注意到了吗?这间公寓没有厨房,罗拉是个经常需要在外表演的舞蹈演员,按理说也不太有机会亲自下厨,所以不太可能有菜刀这种东西,我想这把刀应该是凶手自带的吧?” 这边的路执拍了拍脑袋:“我知道了!我查一查是谁买了这把刀,很可能有线索。” 秦让惊讶:“你居然有可以查购买记录的道具吗?这么高级!” 路执笑:“所以我说,我在侦查上的道具库存还算齐全嘛。” 秦让开玩笑:“看来我这个欧皇滑铁卢事件,很可能是因为你,毕竟撞你专业上了。” 这间公寓不算大,十多个人挤在尸体旁热热闹闹地用道具寻找线索。 但祁究认为 ,这并不是一个需要道具才能破解的密室,甚至不是一个有第二人参与的凶案,因为这层塔的故事背景里,系统只提到了「罗拉女士」一个角色,而且只有二十分钟的调查时间,硬要扯什么顶级舞者的人际关系网,未免过于复杂也过于俗套了。 祁究并不认为,副本会给他们设计“天降神兵”这类失败的情节内容。 祁究甚至倾向于:罗拉女士是自杀的。 但这个猜测有个最致命的硬伤,人类几乎没办法自己勒死自己,这间公寓也没有类似机关的痕迹。 究竟怎么回事呢? 【目前剩余时间:11分钟】 “结果出来了!”路执点开自己道具传送回来的结果,原本期待的脸色骤然一沉,“啊?…购买菜刀的人,正是罗拉女士自己。” 第126章 公路马戏团(20) 购买这把菜刀的人,居然是罗拉小姐自己吗?! 这个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凶案现场的公寓陷入了死寂。 “这…怎么会这样?解释不通啊…罗拉小姐为什么要买菜刀?她的公寓没有厨房,按理说不需要菜刀这种东西才对。” “有没有这样的可能,罗拉小姐被什么人威胁了,所以想要买刀防身?” “我认为这个推论不成立,假如世界背景是可以允许持i枪的话,我要是罗拉小姐,防身的话首选小型道具或者手i枪…菜刀完全不方便随身携带。” “说得也是,可要不是防身的话,我真想不明白罗拉小姐为什么要买菜刀……” 菜刀的线索就这样断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少玩家开始抱怨关卡设计不合理,短短二十分钟居然会出现这么难的刑侦题。 但众人尚不至于绝望,因为搜查茶几的玩家找到许多关于罗拉小姐的身份信息。 “看,这些裁剪下来的报纸都是描写罗拉小姐的内容。” “我还翻到了部分粉丝来信,从信件内容上看,罗拉小姐真的很受欢迎呢。” 祁究快速将这些被汇总的信息看了一遍,很快了解了罗拉小姐大致的职业经历。 罗拉小姐原本只是一个马戏团的临时工,没人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关注的只是罗拉小姐一夜之间,从一个普通临时工一跃成为顶尖马戏团舞者的传奇,各大媒体纷纷报道她奇迹般的成功经历,称她为「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杂技舞蹈皇后罗拉」,红色的高跟舞鞋、灵动的舞姿和一头燃烧火焰般热烈的红卷发是她的标志。 杂技舞蹈皇后罗拉一度成为马戏团最受瞩目的明星。 可这位杂技舞蹈皇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变成现在这幅骨瘦如柴的模样?是她对于身材近乎病态的苛刻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红色的高跟舞鞋」—— 祁究将关注点,重新放在隐藏在报道里的信息上。 报道里提到的红舞鞋,让他联想到鞋盒里的圣诞贺卡内容:「您会进入最优秀的马戏团表演,您会成为最受人瞩目的伟大舞者,这才是您的人生,这双舞鞋很适合您,它是属于您的,请您务必穿上它重新开始自己的舞蹈生涯!」 贺卡上同样提到了舞鞋…… 从贺卡的措辞上来看,当时收到卡片的罗拉小姐尚未成为「杂技舞蹈皇后」,所以罗拉小姐传奇般的经历…难道和这份贺卡有什么联系吗? 祁究还注意到,天鹅绒被单上的三角形血迹,有点像是高跟鞋留下的血脚印。 可整间公寓他们几乎翻遍了,并没有找到报纸上和贺卡里提及的高跟舞鞋。 难道舞鞋还会自己“逃离现场”吗? 就在这时,在浴室搜查的玩家有了新发现,他们从镜子后隐蔽的柜子里,翻出了罗拉小姐日常服用的药物,很快就有玩家识别出了这些蓝色白色的小药片—— “这些都是精神类药物,镇定片和安眠药一类,看来罗拉小姐的在精神上有很大困扰…” “从她的药物服用剂量及种类来看,可能是重度抑郁和精神分裂症。” “果然,罗拉小姐瘦成这幅样子…也有精神方面的因素吧?” “罗拉小姐很可能是因为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中导致了精神问题,然后自杀的…” “可这样一来,我们的推理不是又回到了原点吗?罗拉小姐是机械性窒息…以她尸体的姿势,不太可能是自杀的。” “不是不太可能,我认为完全不可能。” “那你怎么解释眼前的线索?无论是罗拉小姐的精神问题,还是菜刀的买主…几乎所有线索都指向 罗拉小姐自杀的情况啊…”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一定是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出现了疏漏。” 这位不信邪的玩家,已经开始动用道具查看罗拉小姐的人际关系了,当得知她有三位情人和两位表演上的竞争对手,还有一众追求者和反对者后,这位玩家差点崩溃了。 罗拉小姐的人际关系网实在过于错综复杂,在短短二十分钟内他根本没办法逐一排查,而且这间凶案公寓里也没有留下明确的指向性线索,面对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完全无从下手! 这位玩家烦躁地抓头的同时,小朋友身形的祁究突然朝玄关处出神地看,秦让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蹲下身子顺着小祁究的视线看去。 透过虚掩的房门,当看清公寓门外隐藏的摄像头时,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立刻激动地指了指门廊处对众人说:“诶!那里,有个公共区域的监控摄像头。” 有些公寓会在门廊的位置放个公共监控,刚才进入公寓时,众人都被玄关处□□的脚吸引了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门廊处的公共摄像头。 而且摄像头的位置刚好是成年人的视野死角,徘徊在时间死线焦头烂额的众人很难注意到这一细节。 他们的侦查此时已经陷入困境,摄像头的新发现让情绪萎靡的玩家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来做个侦查。”时间紧迫,路执立刻找出可以读取监控视频的道具。 虽然此处监控安装在公寓门廊上,没办法拍摄到公寓内部的情况,但能获取凶杀案发生时公寓的访客情况,对于找到罗拉的死亡真相而言非常重要! 一瞬间,所有人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因为这个监控的发现很可能成为当下困境的突破口! 路执的道具非常高效,可以迅速且精准地筛选出视频里的有效信息。 约莫三分钟的时间,路执利用道具将72小时的视频都筛了一遍,他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睛又重新变得黯淡。 “这…”路执重新筛查了一遍摄像镜头,眉头深锁,语气也凝重非常,“72小时内,只有罗拉女士进出公寓的身影,昨天晚上11点20分左右,她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镜头里,之后只有我们进来的画面,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来访。” 秦让愣了愣,才小心翼翼开口说:“罗拉女士自杀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我检查过了,这间公寓里没有窗户,浴室的通风口连小孩子都没办法通过,可以说除了大门外,没有别的出入口。” “还有一种别的可能性,杀手在视频开始之前已经躲在公寓里了。” “诶,这倒是一种思路。” “别开玩笑了,如果是这样,杀手杀了人之后也会想方设法逃出去吧,可现在监控里除了罗拉小姐和我们之外,根本没有出现过其他人。” “万一他还藏在公寓里呢?” “我们可是有十七双眼睛,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从公寓里跑掉吧?” “我突然有个想法…”其中一位玩家突然小心翼翼地说,“你们说,杀死罗拉小姐的人会不会在我们之中?” 众人奇怪地看向他,这位玩家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玩家领到了任务不同的角色,他的任务就是杀死罗拉小姐并且逃过我们侦查…” “啧,那你认为谁的可能性最大呢?”另一位玩家对这个假设不以为然。 “我的想法…比如最先打开公寓门的人…”这位玩家仓惶地看了路执一眼,又畏畏缩缩别开视线,解释说,“这只是想法…不针对任何人…” 路执:“……”这还不针对任何人? 就在众人猜测不断时,系统又发提示音—— 【只要猜测方向正确,系统会给诸位发放第二阶段的 线索,请诸位抓紧时间】 【目前剩余时间:7分钟】 “好家伙,系统居然是分阶段发放线索,短短二十分钟…这也太可恶了吧。”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我们对于罗拉死亡‘自杀’和‘他杀’的猜测都是不准确的,所以才没解锁第二阶段的线索呗。” “都怪那个倒霉的家伙,居然抽到了难度这么高的一层!”无能狂怒的玩家又开始责怪抽到「魔术师」牌的秦让。 时间越来越紧迫,凶案现场的玩家如热锅上的蚂蚁,万分着急却毫无办法,有的只是迁怒。 眼看众玩家毫无头绪的猜测已经让侦查滑向越来越离谱的方向,小祁究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还是证据不足的猜测而已。 小祁究:“从监控的记录、以及之前线索的指向来看,杀死罗拉的凶手应该不是‘别人’。” 秦让:“不是别人,什么意思?你也认为罗拉小姐是自杀的吗?” 谁知祁究又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 秦让这下彻底懵了:“不是别人,又不是她自己,难道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小祁究:“杀人的凶手,不一定是人,我说得对吗?系统老师。” 毕竟在这间房里多次被提及的「舞鞋」,很可能才是关键性线索。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发出“叮咚”一声响—— 【恭喜,由于您的推断方向符合案情的发展,系统将为您解锁第二阶段道具:罗拉女士的日记】 与此同时,一本日记出现在染血的天鹅绒枕头上。 众玩家迫不及待打开日记本,罗拉小姐似乎不是一个爱写日记的人,这本日记很薄,内容也并不多—— 「11月27,阴。今天很幸运,我遇到了著名的高空表演演员罗曼先生,一向来去匆忙的他今天居然在抽烟的时候跟我搭话了,他用闲聊的语气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他说:“亲爱的女士,你知道高空表演者最向往的地方是哪里吗?” 我当时正忙着打扫表演后的场地,根本没准备好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随口说了一句:“当然是更高、能获得更多赞美和荣誉的地方,高空表演者都是行走在高空的天使!” 我是想赞美罗曼先生的,因为他十分优秀,谁知道他却笑着摇头:“女士,你错了,高空表演者不是天使,因为他们没有翅膀,他们向往的是不会摔下来的地方。” 他可真幽默不是吗?我知道他在和我开玩笑,毕竟哪位高空表演者不希望站在全世界最高处,骄傲地接受来自世界的赞美和掌声呢?不会摔下来的地方,只有泯灭于众人的地面吧。」 「12月24,雪。我收到了一个奇怪的礼物,一双红色的高跟舞鞋,我不认为它是我的追求者偷偷送的,与其说是礼物,不如说是个恶作剧,一个让我心花怒放的恶作剧…圣诞卡片上的内容我实在太喜欢了,我真的应该跳舞吗?真的有人这么认为吗?穿上这双漂亮的舞鞋,成为最耀眼的杂技舞蹈表演者…可是我知道我不具备天赋,年纪也已经不允许了…」 「2月22日,雪。我不想再跳了,好累好累,我停不下来,这该死的诅咒!我该怎么办呢?我以为诅咒只是个玩笑!我没想过真的会这样、我停不下来…我的生活全都毁掉了!」 到这里,罗拉小姐的日记字迹虽然潦草,但力透纸背。 可以相信当时记录这些文字的她,内心被极端的疯狂和恐惧折磨着。 「3月15日,雨。我又见到了罗曼先生,他对我打了个招呼,之后是沉默,他沉默地抽着烟,但我知道,他想对我说的话都在沉默里燃烧掉了,我知道了,他向往不会摔下来的地方,因为我们随时都可能“摔死”在舞台上!」 「3月27日,雨。我尝试了各种办法,失败了!还是失败了!我决定了!我别无选择…我要用菜刀砍断自己这双被诅咒的脚!对!我早该这么做了!」 至此,日记内容截然而止。 众玩家纷纷陷入震惊的沉默。 “用菜刀砍断自己的双脚…这不就对上了吗?” “可日记里提到的诅咒又是怎么回事?” 【剩余时间:三分钟】 就在这时,先前被祁究扭转开关的台灯突然亮了起来。 在最后三分钟的时间里,停电的公寓突然来电了! 祁究第一时间按下电视开关按钮,这台复古的电视机正对着罗拉小姐的床,遥控器也散落在枕头边。 随着电视屏幕亮起,花白的噪点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拿着遥控器的秦让随意按了几个频道,电视屏幕似收不到任何信号,只有雪花噪点滋滋滋响个不停。 “祁究,这……” “转向79频道。”小祁究笃定地对秦让说。 “诶?好。”虽然不知道祁究是如何推出这个数字的,但秦让很快按照对方的要求跳转到79频道。 一瞬间,所有望向电视屏幕的玩家都睁大了眼睛—— 第127章 公路马戏团(21) 经历过前几个副本,现在祁究很肯定,虽然079已经成为被「规则图鉴」废弃的剧情角色,但他的存在依旧影响着整个副本世界的运行,比如0hz,都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079是他的幸运数字,也是隐藏在副本规则之下的一串神秘字符。 只要有那家伙存在的副本,这个神秘字符就会变成连接线索的信号。 在秦让扭转频道的瞬间,电视屏幕上的雪花噪点逐渐变成波动的彩色线条,紧接着,电视音箱里传来欢快的音乐,简单明快的旋律像是儿童影视作品里的舞曲。 很快,波动的线条变成鲜明的色块,呈像逐渐清晰,频道79是「少儿电影频道」,电视里正播放着众人熟悉的童话歌舞剧——《红舞鞋》。 “这…我知道这部童话…简直是童年阴影啊…” “是,特别是刽子手砍掉女孩双脚那一段,是我小时候的噩梦根源…” …… 在场众玩家基本都了解过《红舞鞋》的故事,它讲述了一位爱慕虚荣的女孩意外获得了一双特别的红舞鞋,女孩穿上红舞鞋后可以跳出最受人称赞的舞蹈,可这双红舞鞋逐渐让她的生活失控,虽然女孩在舞鞋的帮助下,如愿成为最耀眼、最受关注的人,但她绝望地发现,这双红舞鞋怎么都无法脱下来,她也没办法停止舞蹈,这是一双被诅咒的舞鞋,会在永不停歇的舞蹈中消耗掉她的生命。 最后,女孩不得不寻求刽子手的帮助,恳求对方砍掉她的双脚,让这双邪恶的舞鞋停止舞蹈。 罗拉小姐在死亡前,曾经一遍又一遍地观看了这段歌舞剧,所以遥控器才会散落在她的枕头边。 《红舞鞋》的童话同样是个隐喻:罗拉小姐正是这个童话里的女孩,她拥有一双同样被诅咒的、燃烧她所有生命进行无止无休舞蹈的红舞鞋。 于是罗拉小姐决定效仿这位女孩的做法,只不过她没有寻求刽子手的帮助,而是亲自购买了一把菜刀,决定亲手砍下自己被红舞鞋诅咒的双脚。 所以才有了日记里那段潦草癫狂的记录:「我决定了!我别无选择…我要用菜刀砍断自己这双被诅咒的脚!对!我早该这么做了!」 菜刀和剁脚行为的线索对上了… 那么罗拉小姐又是被谁杀死的呢? 祁究重新注意到天鹅绒被单上的高跟鞋血脚印,这时罗拉小姐的双腿连带鞋子已经被砍了下来,按理说,她不可能继续穿着鞋子、在床单上留下这些血脚印的… 公寓的地毯上也没有血迹拖行的痕迹,说明玄关上那双脚并非罗拉小姐亲自摆上去的。 走廊的监控设备可以证明,72小时内公寓没有其他人进出过,那么,入门地毯上的脚是谁摆上去的呢?那双被诅咒的红舞鞋又是怎么被从砍断的脚上脱下的?现在又去了哪里? 一双被诅咒的红舞鞋,是怎么从罪案现场不翼而飞的……? 《红舞鞋》的童话里,女孩穿着舞鞋的双脚被刽子手顺利切下来后,那双血淋淋的脚并没有停止跳舞,它们甚至像是有思考能力的独立生命体,最后在一片浓雾中跳入了森林深出,在没有人的地方继续它们无止无休的舞蹈。 罗拉小姐的高跟红舞鞋,是不是也存在相同的情况呢? 它遭到了罗拉小姐的“背叛”,会不会因此怨恨对方、然后选择杀死对方进行报复呢?或者……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舞鞋在清理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宿主? 【目前剩余时间:一分钟】 系统再次发出急促的提示音。 一分钟、一分钟简直什么都干不了! 众人已 经急得慌了神,祁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里飞快梳理已知的线索和可能性。 在没有“凶手”的罪案公寓,诸多疑问和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 “系统老师,杀害罗拉女士的凶手,就是那双被诅咒的红舞鞋,对吗?” 系统还没来得及回答,公寓门外突然传来“叮咚”一声响,有谁按下了门铃。 “叮咚——”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让血腥弥漫的公寓瞬间鸦雀无声,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公寓大门处,脸上血色顿失,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僵立原地。 此时此刻众玩家都在害怕一件事—— “那个…该不会是警察到了吧?!”有玩家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将众人最害怕的情况说了出来。 旁边的玩家立刻瞪了他一眼:“别乌鸦嘴!” 屋内陷入剑拔弩张的沉默,甚至已经有玩家兑换好了道具,随时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叮咚、叮咚…”门铃声兀自响个不停。 只见小祁究若无其事上前一步,在众人惊疑交加的视线中,他垫着脚看了眼猫眼,随后抬手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噢!原来是你,恭喜亲爱的小朋友,你找到了答案,我的快递也顺利送到了。” 一副快递员打扮的杂技演员站在公寓门外,他脸上露出标准得僵硬的笑容,将一个快递盒子递到小祁究怀里。 这个快递盒与公寓鞋柜的空盒子长得一模一样,祁究立刻猜到了快递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谢谢您,罗曼先生。”祁究接过有重量的快递盒,礼貌地说。 他一瞬不瞬看着杂技演员的眼睛,准确捕捉到对方眼底闪过的惊喜。 果然,罗拉女士日记里提到的高空表演者罗曼先生,就是《惊声尖叫》表演帐篷、以及这座高塔的主人。 而杂技演员罗曼先生,对于游客们能顺利发现自己的身份细节,显然是十分欣喜的。 他和小丑一样,期待观众记得自己的名字、记住真实的自己,而不是“小丑”“杂技演员”这些谁都可以取代的角色标签。 “我可以现在打开它吗?”祁究将快递盒抱在怀里,问罗曼先生道。 罗曼先生笑:“当然,这是你应得的。” 打开快递的瞬间,所有刚松了口气的玩家们立刻凑了过来。 如祁究所料,快递盒里躺着一双红色的高跟舞鞋,除此之外还有十七张圣诞贺卡,刚好对应他们的玩家人数。 “这十七张圣诞贺卡是属于在场每一位游客的,而这双独一无二的舞鞋,则是属于你的,亲爱的小朋友。”罗曼先生看向破解了罗拉小姐死亡真相的小祁究,眼里充满了赞赏之情。 很快,每一位玩家都领到了自己的圣诞贺卡,但当大家打开贺卡查看时,都不约而同露出困惑的表情。 因为贺卡上什么都没写,空白一片。 罗曼先生骨碌碌地转动眼珠子,他似乎很享受众玩家脸上的困惑和紧张,不紧不慢道:“贺卡内容将由各位自行填写。” 小祁究试探道:“罗曼先生,可以给我们一些填写的提示或建议吗?” 罗曼先生扬了扬眉,笑道:“我很喜欢你,小朋友,所以我不介意告诉你这些,这是一张可以‘梦游’的贺卡,你们可以在卡片上写下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说着,他故意顿了顿,而后用一种讳莫如深的语气继续说,“比如,写下高塔的层数,贺卡会满足你们的愿望。” 罗曼先生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玩家都炸了锅。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向罗曼先生,又默契地将视线移向同伴,仿佛对方可以给自己可靠的答案一样,与此同时,他们握着这张贺卡的 手指都在不自觉用力。 “你们没听错,你们可以在贺卡上填写想要去到的高塔层数。”罗曼先生又重复了一遍,他欣赏每一位玩家脸上神色的转变,当然,这位令他惊喜的“小玩家”似乎从来不会感到震惊,仿佛他早预料到一切的发展。 发布任务的npc不会说谎,只会玩文字游戏,这是副本和玩家之间达成的共识。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万分惊喜的表情,就好像下班路上突然中了彩票。 先前那位和秦让有冲突的玩家甚至主动过来道歉,众人开始赞美秦让的好运,因为这一层的奖励实在过于惊喜,圣诞贺卡的作用等同于大富翁游戏里的「竹蜻蜓」,可以将他们直接传送到高塔的最顶层! 原本一直耿耿于怀的秦让终于松了口气,笑道:“祁究,谢谢你帮我证明了自己的‘幸运’,不然我该怀疑人生了。” 先前因为抽到第一层连累了大家,秦让一直闷闷不乐,祁究安慰他说“相信自己的运气,我想办法尽快证明这件事”,这不,祁究果然说到做到,用实力将他这个欧皇的滑铁卢事件逆转了。 可祁究脸上却不见惊喜之色,他看着那张空白的圣诞贺卡,若有所思道:“还早呢。” 秦让愣了愣:“什么意思?” “待会你就知道了。”祁究笑说。 罗曼先生脱掉快递员的帽子和手套后,毫不见外地脱鞋进入公寓,他朝那台播放着《红舞鞋》的电视机前走去:“诸位不要着急填写贺卡,务必考虑清楚再填写。” “还有点时间,我们可以观赏罗拉女士生前最后的表演,我想这一定是一场伟大的表演!” 说着,罗曼先生坐在染血的天鹅绒床单上,他身后是罗拉女士干涸的尸体,眼前的电视机则开始播放《罗拉女士最后的表演》,也就是罗拉女士的死亡过程。 此刻大部分玩家的心思都在贺卡带来的惊喜上,只有少数玩家关注电视屏幕上播出的内容。 祁究坐在罗曼先生旁边,认真观看《最后的表演》。 和他推测的一样,罗拉女士吞了一大把止疼药后,还给自己注射了药剂,之后才下定决心用菜刀砍掉自己的双腿。 电视的音量被罗曼先生调到最大,菜刀砍碎骨头的声音、罗拉小姐痛苦地喘i息声在公寓里回响。 “嗨,你们看到了吗?我亲手解决掉了这该死的诅咒!我终于自由了!哈哈哈我自由了!”血水模糊了镜头,罗拉女士一手拿着菜刀,一手举着dv,记录下了眼前血腥的“自i残”片段,摇晃模糊的镜头仿佛在拍伪纪录片。 她此时特意给了自己一个镜头,在浓稠的血水里,她露出疲惫却放松的笑容:“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各位,晚安。” 药物让她的痛经神经变得迟钝,在精神极端失控的情况下,罗拉小姐甚至忘记了呼叫救护车。 她就这样平静地闭上眼睛,脚踝的伤口不断往外渗血,大片大片潮湿的红色晕染在天鹅绒上,那双被她砍下来的脚连带高跟舞鞋滚落床边。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在罗拉小姐昏睡过去后,床下突然发出“咚咚咚”类似高跟鞋敲打的声音,那双被砍掉的舞鞋连着她的脚,就像有生命般、重新趴回被血染湿的天鹅绒床上,它们悄无声息、动作灵巧地卷起一旁的睡衣,然后将睡衣牢牢缠在昏睡的罗拉小姐脖子上。 “哒、哒、哒!”这双不停淌血的脚不停往后跑,缠着罗拉小姐脖子的睡衣越勒越紧,昏睡中的罗拉小姐开始剧烈挣扎,她像溺水之人般露出狰狞绝望的表情,可她发不出半点声音,一番挣扎后,她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气力,彻底躺在被自己血液弄湿的被单上。 而那双失去了“宿主”的红 色高跟舞鞋,甚至还踩了一脚罗拉小姐的脖子,然后“哒哒哒”在天鹅绒床单上蹭掉脚下的血渍,留下了无数高跟血脚印。 最后,被诅咒的高跟鞋从床上跳下来、朝玄关处的地毯走去。 当dv的镜头再次对准玄关时,地毯上只剩下一双被割断的赤i裸的脚,作为凶手的红舞鞋早不翼而飞。 《最后的表演》播放完毕,罗曼先生率先鼓掌:“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呢。” “诸位,想好要在贺卡上填写的内容了吗?”他回过头,兴致勃勃地看着众人道,似乎众人的选择将是下一场令他期待的表演。 秦让凑到祁究身边,犹犹豫豫问道:“话说,直接选第九层真的没问题吗?” 过了几次副本的直觉告诉他,有时候太过轻易的事情很可能是陷阱。 祁究不动声色说:“当然,有问题。” “诶?”秦让立刻绷紧背脊警惕了起来,“那我们应该选第几层?” 他竖起耳朵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祁究同步答案。 祁究在他耳边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数字,没反应过来的秦让先是愣愣地眨了眨眼睛,随即整个人僵住了,脸上露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情:“什么?你确定吗?!” 第128章 公路马戏团(22) 祁究笃定点头:“我很确定, 留在第一层。” “诶?可是为什么?好不容易拿到了传送卡…我不明白…”秦让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并不妨碍他听到答案后感到难以接受。 祁究解释说:“因为对于这座高塔的创造者而言, 地面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说着, 祁究转向反复观看《罗拉女士最后的表演》的杂技演员, 试探性问道,“罗曼先生,在进入高塔之前, 您问了我们一个问题「对于一个高空表演者而言, 他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 罗曼先生将目光从电视屏幕前移开, 笑道:“所以,亲爱的小朋友, 你有答案了吗?” 小祁究点点头:“在罗拉小姐的日记里, 您已经告诉了她真相:高空表演者不是天使,因为他们没有翅膀,他们向往的是不会摔下来的地方。” 祁究故意顿了顿,他一瞬不瞬地看向罗曼先生目光深处, “不会摔下来的地方, 是地面对吗?” “罗曼先生, 我们现在就站在地面上呢。” 罗曼先生瞬间怔住了。 足足三秒钟后,他才重新扬起微笑:“是啊, 我们正站在地面上,我们现在很安全…我相信, 如果现在罗拉女士还活着,她一定会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或许…她已经明白了呢?但很遗憾, 我没办法亲自确认这件事了, 她也没办法亲口告诉我答案了, 她应该在dv里告诉我答案的…”罗曼先生脸色比先前苍白一些,他若有所思地掏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却没点燃打火机。 这只没点燃的烟,在沉默里燃烧。 祁究像个懂事的小孩子般没讲话,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问:“罗曼先生,所以您的‘诅咒舞鞋’是什么呢?” 罗曼先生叹了口气,笑:“小朋友,这是属于大人的隐私问题。” 至此,祁究已经非常确定这座高塔的出口就在第一层。 既然杂技演员罗曼先生是高塔的创造者,那么,罗拉小姐的故事就是关于他的隐喻。 在刚开局的时候,罗曼先生就提示过众人: “你们认为,对于一个高空表演者而言,他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 “在这座高塔的最深处,藏着我内心最大的秘密…我不介意和你们分享我的秘密!我甚至期待你们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那一天!” 既然已经从罗拉小姐的故事中,找到了罗曼先生最珍视的东西、得知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是「回到地面」。 那么就可以推出,高塔的「生之门」隐藏在最近接地面的第一层塔里。 那些费尽心思不断往上爬,自以为爬到第九层才可以帮助杂技演员完成梦想、最后达成高塔通关成就的玩家,很可能会变成摔在高塔台阶上的碎肉和血雾。 再者,祁究当时抽到的「高塔」是倒立的状态。 倒立本身很可能就是一种暗示:破局的真相恰好和众玩家的猜测相反,塔顶即坠落。 而秦让抽到的「魔术师」本身也有高效且成功的含义。 经过罗曼先生的印证,祁究心里已经很肯定:所谓的「生之门」即是高塔的第一层,也就是现在众人脚下所踩之处。 秦让这位欧皇从来没有滑铁卢过,只不过这个「高塔游戏」的障眼法差点瞒过了所有人。 接下来,公寓里弥漫着写字的沙沙声,众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纷纷颤抖着手提起笔,在圣诞贺卡上写下自己要抵达的高塔层数。 祁究并不打算藏着掖着,他将自己的分析和推论同步给了所有玩家。 但除了秦让和路执百分百赞同外,剩余大部分玩家都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虽然 祁究的理论过于新颖,但逻辑自洽、具备足够的说服力,最终还是有部分玩家逐渐倒向祁究这一边,他们提起笔的瞬间,咬了咬牙,将心里早想好的数字「9」替换成了「1」。 祁究从不会强制输出自己的观点,他把自己能说的都说了,至于别的玩家能不能接受,就看各人的选择了。 罗曼先生很感兴趣地看向小祁究:“小朋友,你想去哪层呢?” 小祁究像个调皮的孩子,他学着罗曼先生的样子耸耸肩:“先生,这也是我的隐私哦。” 罗曼先生怔了怔,随即笑了开去。 “开个玩笑,我当然不介意告诉您,”祁究也笑,对罗曼先生试探道,“冒昧问一下,如果我要去零层的话,可以把您手里的「愚者」牌送给我吗?就像刚才那张「高塔」牌一样,我想为《惊声尖叫》这趟旅途留个纪念。” 罗曼先生瞬间收起笑,他深深地看了小祁究一眼:“当然,小朋友,你真的很让人期待。” 这个回答,完全印证了祁究关于高塔层数的猜测。 祁究礼貌地笑:“谢谢先生的夸奖。” 坐在一旁听到两人对话的秦让彻底懵了:“刚才你和杂技演员提到的零层是什么?难道这座塔还有零层吗?「愚者」又是什么?” 在女巫的多次科普下,祁究已经清楚记得了塔罗牌里二十二张大阿卡纳的序列和牌意。 自然推断出了所谓「九层塔」和「十张牌」的关键。 祁究将自己的分析过程告诉秦让:“罗曼先生一开始就告诉我们,这座塔有九层,而塔罗牌的序号则代表了塔的层数,比如你抽到的「魔术师」序列为1,代表塔的第一层,以此类推,但当时我们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罗曼先生手里有十张大阿卡纳,多出来的一张牌说明了什么…” 秦让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捋:“九层塔十张牌,多出了一张牌…让我想想…从1到9都有了…又不可能出现第十层塔…那么…” 一瞬间,秦让眼中迷雾尽散,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说出了答案:“是序列为0的牌。” 祁究笑:“没错,多出来的只能是序列为0的大阿卡纳「愚者」,所以在座塔的内部,拥有所谓的「第零层」,一个不存在于我们视野里的空间。” “太神奇了…!”秦让还沉浸在这番推论的余韵里,但三秒后,他皱起眉不解地看向祁究,“诶等一下,你不是让我们选择第一层吗?为什么又变成了零层?” 祁究:“选择了第一层就能顺利通关高塔,如果后续罗曼先生没有其他的‘表演’的话,结束后就可以拿到盖章通关《惊声尖叫》帐篷,并不需要特意去一趟所谓的零层。” 秦让的眉头越拧越紧:“那你为什么又……” 其实这句话说到一半,秦让立刻恍悟了,已经和祁究通关过两个副本的他想通透了,祁究和他们这些普通的过本人不一样,比起保全性命通关,他更在意副本剧情的完成度。 祁究追求最完美的剧情完成度,就像个誓死解锁所有奖杯的亡命徒。 “隐藏在大阿卡纳里的第零层,可能存在没办法预知的风险,对于想要打印盖戳的玩家而言性价比不高,但我对它很感兴趣,” 祁究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眼中闪过期待的光彩,“我有所预感,那里很可能隐藏着这个诅咒杂技团的真相,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惊喜,比如整个公路马戏团的内核,或者成为…” 他欲言又止,认真地看向秦让说:“总之,如果对此不感兴趣的话,从第一层出去是最划算的,你们也没必要冒这个险。” “可……”秦让咬了咬唇,握着笔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显然有些摇摆不定,究竟是选择从第一层安全出去呢?还是和祁究一起深入 到高塔的内核冒险。 祁究看出了他的犹豫,笑:“你顺着自己的需求和目标做出选择就好,不必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感到为难,你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好家伙,我当然知道。”秦让轻声啧了啧。 祁究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真有需求,我当然不会跟你客气,你看之前我跟你客气过吗?” “我们很清楚,在这个世界,「性价比」大多数时候要比「情面」重要许多。” 秦让又啧了一声,随即正色道:“好了好了,我清楚了。” 他当然十分明白,自己除了可以给祁究带来运气上的加成外,也没有更多的技能了。 但好运本身,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对了,这件事先别和路执说。”祁究又补充道。 “诶?为啥?”秦让好奇问。 祁究无奈地笑:“在我没办法保证对方安全的情况下,我不希望对方担上不必要的风险,而且路执的安危很重要。” “那好吧。”秦让自然也看出来了,路执是会为了「情面」冒险的那一类人,不好劝。 说定之后,各人就在自己的圣诞贺卡上填好了层数。 其中路执和秦让在祁究的建议下写了一层,另外还有七位玩家信服了祁究的推断,同样选择了一层。 而剩下的七位玩家,则遵从自己一开始的推断,毅然决然在贺卡空白处写上了数字「9」。 待所有人都填好了贺卡,罗曼先生终于意犹未尽地关上电视,他转过身来,面部保持着礼貌得僵硬的微笑,眼睛骨碌碌地转向众人。 在绝对的静默中,众玩家几乎紧张得无法呼吸。 时间缓慢地流动,他们无声地等待卡片生效的过程,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最后,瘸腿的罗曼先生学着罗拉小姐谢幕的样子,朝众人鞠了个躬:“感谢诸位今天前来观看我的演出,希望诸位观演愉快。”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这间血腥的凶案现场突然像燃烧的蜡烛般,开始溶解、液化、变得面目全非—— “《罗拉女士最后的表演》完美谢幕!” 红色帷幕落下,黑暗吞噬了视野。 …… 高塔之外,秦让、路执、以及那七位玩家陆续睁开眼睛。 “恭喜九位幸运的观众,你们已经成功找到了高空表演者最珍视的东西,顺利离开了那座被荣誉和死亡笼罩的高塔。”瘸子罗曼先生扬着他的拐杖,对眼前的九位玩家慷慨激昂道。 众人终于重重地松了口气,但路执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确认了一遍从塔内出来的玩家,疑惑道:“祁哥呢?” 秦让正欲回答他,可他的声音被罗曼先生打断了:“接下来,请诸位和我一起欣赏今天最精彩的高空表演:《惊声尖叫》!今天的高空演员是我们马戏团内最新鲜的血液,这将是他们最精彩绝伦的演出,绝对不容错过。” 说着,罗曼先生朝塔顶处举起他的拐杖。 众人顺着他的拐杖看去,发现高高的塔顶之上悬着一线钢丝。 此刻,另外七位玩家正颤巍巍地站在钢丝的一端,稍有不慎,他们就会从塔顶坠落而下,粉骨碎身! 第129章 公路马戏团(23) 从塔下仰头看去, 悬在高空处的钢丝比头发丝还细,目测约莫有一百五十米的长度。 而那七位站在塔顶的玩家们迎着风瑟瑟发抖,旷野的风从帐篷缝隙吹进来, 带着潮湿的味道, 一场荒野的暴雨正在酝酿。 其中两位恐高的玩家双腿发软牙齿打颤,他们像缴械投降的犯人,用双手环抱头颅蹲在地上, 整个人抖若筛糠, 完全不敢直视那根悬在塔顶不足两指宽的钢丝。 【很遗憾地告诉各位, 抵达第九层塔的玩家, 必须接受来自罗曼先生的高空表演邀请】 系统对塔顶的七位玩家发布任务: 【表演项目:走钢丝】 【表演内容:沿着钢丝,从高塔走到帐篷观众席尽头】 【注意事项:禁止使用系统道具栏里的任何物品,切记!您作为一名出色的高空表演者,作为备受瞩目的、流淌于杂技高塔里新鲜血液, 在表演过程中请勿借助外力,否则将会导致观众失望离场, 马戏团的声誉也将因此受到严重影响】 【表演时限:20分钟】 此时此刻,所有玩家脸上血色顿失。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不借助任何道具、没有任何安全保护措施的情况下, 凭实力走过这条百米长的钢丝…” “这怎么可能做到!我们又不是真的杂技演员!”这位高声抗议的玩家半信半疑点开了自己的道具栏,但他很快就发出了一声绝望的低吼—— “见鬼!所有道具都被封禁了!这不是要玩死我们吗?!” “你们看, 塔下边是不是站着七八个人?难道他们选择第一层才是正确的吗?”其中一位因为恐高颤抖不止的男生指了指高塔下的人影, 哭丧着脸道。 “自信点,把难道去掉。” “怎么会这样…怎么…” “他妈之前是谁这么肯定地说了第九层!给我滚出来…是你对不对?!” “怎么?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选择信与不信是你自己的事, 都是成年人, 难道还要我对你负责吗?!” 【表演倒计时开始, 请各位高空表演者就位】 系统催促的声音打断众人的争执。 只有二十分钟, 他们必须在不借助道具的情况下,想方设法走过这段一百五十米长的高空钢丝。 “怎么办?哪位大佬开个头?” “别废话了,抓紧时间抽签吧,决定我们摔死的顺序。” “我可以做第一个走钢丝的人,剩下的你们自己抽签决定。”其中一位拥有平衡技能的玩家率先走上了钢丝,即使拥有技能的加持,行走在暴风雨前摇摇晃晃的钢丝上,她依旧胆战心惊得冒了一头冷汗。 可剩下的六位玩家就不好过了,没有相关技能、道具栏又被锁死的他们此刻和普通人无异,根本没有勇气踏上悬在高塔边缘的细钢丝。 站在高处,他们甚至能听到风从帐篷顶部呼啸而过的声音,众人内心的安全感也被吹的荡然无存。 【表演剩余时间:15分钟。请第二位表演者尽快登场】 于是,那位抽到数字「一」的玩家在众人催促下,不得不站在摇晃不停钢丝绳上,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于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高塔之下。 在第一位玩家顺利通过钢丝之后,罗曼先生甚至有些失望地扁着嘴:“亲爱的游客们,你们认为这样的表演精彩吗?不!简直太无趣了呢!千篇一律的无趣!期待接下来能有更具有感官刺激的精彩表演!”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只见一个芝麻粒大小的黑点从摇晃的绳索上坠下,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那位被众人逼上钢丝绳的玩家终于在高塔下摔成了一片血雾。 塔下的众玩家甚至都看不到对方完整的尸体,一阵血腥的雾气散去后,只有七零八落的肉块和组织液散在地上,浓稠的红色将石阶上干涸的血渍覆盖。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场景,但当高塔坠落的情形真实发生在眼前,秦让还是被吓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注意到,杂技演员罗曼先生终于一改先前紧绷的脸,重新露出愉悦的笑容:“噢!这才是属于公路马戏团杂技团该有的精彩表演,红色!潮湿鲜艳的红色!像怒放在晨雾里缀满露珠的花朵!” 罗曼先生手舞足蹈地举起拐杖,他满足地舔了舔嘴唇,高声赞美高塔之下的死亡。 秦让终于肯定了祁究先前的猜测:这座马戏团的演职人员,正以游客的死亡为“食”。 高塔之上,即将进行“表演”的第三位玩家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他本来就恐高,此刻恐惧叫嚣着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他全然没办法正常思考,直到身后的玩家提醒了他一句:“系统只说了不让使用道具栏的道具,但并没有禁止使用副本道具,你要不要试试?” “什、什么意思?”即将表演的寸头男生瞪大眼睛,无助地看向对方。 “我记得昨晚你也买了蓝制服工作人员推车售卖的食物,对吧?” 身后玩家语速极快地解释说,试图说服排在自己前面的玩家做个实验,“还记得《安全守则》第四条内容吗?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愿意对游客的安全负责,所以他们提供的食物一定有什么特殊作用才对!” “对!你说得对!我差点忘记这一茬了…”寸头男生福至心灵,立刻手忙脚乱从兜里拿出昨晚购买的绿色软糖,他手抖得连糖果包装纸都没办法顺利撕开,糖果数次从他手中滑落高台。 最后在身后玩家的帮助下,寸头男生终于囫囵吞枣将剥好的绿色软糖吃了下去。 “咳、咳咳…”吞下糖果的寸头男生像被咽到了,双手卡着脖子不停咳嗽,原本血色尽失的脸突然变得胀红发紫。 “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劲吗?”身后玩家紧张地看着寸头男生,皱眉问道。 “好痒、脖子…好痒…” 在无形的折磨下男生瞳孔成倍放大,他梗着脖子青筋暴起,突然像无法呼吸般张口拼命喘气,他用指甲疯狂抓挠着裸露的皮肤,在红肿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整个人呈现出一副痛苦扭曲的模样。 可接下来,男生令人神经发紧的呻i吟声渐渐变了调—— “吱、吱吱…”人类的语句消失了,从他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类似动物尖细怪异的叫声。 与此同时,他的指甲变得尖锐细长,生生将自己脆弱的皮肤给撕了下来,仔细看会发现,在爪子留下的模糊血痕里,隐约有新的毛发组织在生长、蔓延。 “吱吱吱…!”男生龇牙咧嘴匍匐在地,声音和举止越来越接近动物。 从溃烂皮肤生长出来的毛发很快遍布他的身体,当他重新在众人面前抬起脸时,棕黄色的短毛已经覆盖他的脸周和脖子,脸色绯红异常,一双黑豆般的眼睛转个不停,眼底闪过恐惧和无助—— 他变成了一只棕黄色的猴子!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这时,《惊声尖叫》表演棚的安全装置突然发出警报。 站在高塔下的人并不知道高台处发生了什么,只见罗曼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愤怒地咒骂了一句脏话,随之帐篷大门被人从外向里强行打开,数位手持武器的蓝制服工作人员从帐篷外冲了进来,其中领头的工作人员手持大喇叭,朝高塔之上喊话—— “马戏团区域内所有动物都属于团内资产,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损坏马戏团财产,请诸位配合将那只新来的猴子带下高塔,我们并不允许未经训练的动 物进行高难度表演!” “请立刻停止危险的动物表演,希望所有演职人员理解并配合!” 于是,在众玩家震惊的注视下,手持武器的蓝制服工作人员强制暂停了钢丝表演,他们亲自走上高台把“新来的猴子”装进铁笼子里,而后拎着笼里的“新猴”,光明正大从内部人员安全通道返回地面。 罗曼先生气急败坏地用拐杖敲打地面:“该死!该死的工作人员!他们总是想方设法破坏我们最新鲜的血液,搅乱本该完美的演出!” 目睹了这一切的秦让和路执迅速交换视线。 “祁究猜对了!他的假设得到了印证!游客会变成动物…帐篷里售卖的绿色食物能让游客变成表演的动物!”因为眼前发生的事和祁究先前的假设完美贴合,秦让激动得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在蓝制服工作人员眼里,变成动物本身,代表着游客的安全可以获得保证!” 路执拧了拧眉:“安全?你是指被关押进兽笼里的那种安全吗?” 秦让噎了噎:“至少…刚才那位玩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或许在命悬一线的情况下…食用绿色食物是唯一的保命办法。” 路执不置可否地沉默下来。 因为没有人知道,被关押在兽笼里的“新猴子”,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进入到高塔「愚者」空间的祁究错过了起伏跌宕的《惊声尖叫》表演。 被传送入高塔隐藏空间的瞬间,祁究被密不透风的窒息感包裹其中,空气里弥漫着粘稠的液体,作为人类的他没办法在这样的环境里顺畅呼吸。 不过,祁究对这种缺氧的感觉并不陌生,在昨晚关于那家伙的梦境里,他已深有体会。 【欢迎您来罗曼先生的秘密匣子】 【罗曼先生是个友善且好客的人,他很欢迎聪明的小朋友打开属于他的潘多拉盒子】 祁究的心微微一提。 果然,流传在罗曼先生杂技团里的诅咒,和那家伙的角色有关系吧? 第130章 公路马戏团(24) 压在胸口的沉闷感逐渐减轻, 窒息退潮,感官回归。 祁究睁开被粘腻感束缚的眼皮,一间光线昏暗、苔藓疯长的房间进入他的视野。 这间被名为「罗曼先生潘多拉盒子」的房间很小, 四面墙壁没有窗户,只有一线昏黄的光从天窗洒下来。 这束光正好打在“不速之客”祁究身上, 此刻的祁究仿佛一位突然被推到舞台中央的演员, 没做任何表演准备的他猝不及防站在聚光灯下,刺眼的光束让他看不清台下的情形,但他能清晰感觉到, 在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来自不存在的观众席的凝视。 祁究很快让自己进入状态, 他发现这间房比马戏团任何一处空间都要潮湿。 在他抵达房间的瞬间,四周墙壁像南方的回南天一样, 开始从天顶源源不断往下淌水, 墙根处很快聚积了一滩小小的水洼。 难道因为自己的“闯入”,这间被遗忘在高塔深处的房间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尘封的房间也随之逐渐液化、溶解。 所以玩家必须要在房间彻底溶解前找到「罗曼先生秘密匣子」的真相吗? 很有意思的场景设计呢。 祁究并不打算辜负「愚者」空间设计者的苦心, 开始认真细致地进行探索。 他靠近被苔藓覆盖的墙面,透过流淌的水渍,祁究发现在苔藓的覆盖下, 有一整面贴满各种报纸剪辑和人物海报的墙,报纸贴得密密麻麻的,几乎与四周的苔藓和墙体融为一体。 只不过房间太潮湿了,这些陈年报纸海报上的字迹有点难以辨认, 祁究必须凑近很认真地看,才确认报纸上清一色是关于马戏团杂技表演的内容。 报纸上记录了杂技团高空表演的荣誉瞬间, 祁究发现, 这些报刊海报上的人物头像都被房间的主人撕了下来, 罗曼先生在别人的照片上贴上自己的脸。 就连报道里提到的获奖人名都被人用笔重重划掉,在一旁的空白处改成了「罗曼先生」自己的名字。 所有报纸和海报上的信息,无一例外,都被罗曼先生改成了自己的名字和照片。 原来是这样,看来罗曼先生在成为杂技团高空表演者之前,经历了和罗拉小姐一样的心路历程—— 曾经的他籍籍无名,他迫切地、甚至偏执地想要获得在杂技上的成就,但因为某些客观条件,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如愿以偿,能力和条件配不上他的梦想,他只能躲在最阴暗的角落,通过不能被外人知道的方式做他的白日美梦。 但因为某个奇妙的契机,奇迹突然降临在他庸庸碌碌的生活里。 他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为了马戏团里最伟大的高空表演者,他站在人群的最高处,成为闪光灯下最耀眼的明星。 但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就像罗拉不会停止的舞鞋一样。 根据罗拉日记里描述的内容,罗曼先生一定经历了比白日梦崩塌更绝望的痛苦,开始焦虑地不停吸烟、开始透露自己向往地面、期待获得安全感的真实想法。 难道他付出的代价是,让他没办法回到地面吗? 罗曼先生在「高塔」游戏开始之前提到过:“在这座高塔的最深处,藏着我内心最大的秘密,一个我从未公之于众、但我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让自己实践的秘密。” 难道……他瘸掉的双脚,是他对于无法回归地面的诅咒的反抗吗? 就在这时,祁究注意到了房间角落悬着一根极细的钢丝。 这条钢丝约莫有三米长,因为房内光线过于昏暗,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贸然走过去甚至会被这根崩得很紧的细钢丝划伤皮肤。 祁究神色微凝,很快就意识到,既然这间房里存在为演出准备 的钢丝的话……那么一定也存在「表演者」。 于是他开始更仔细地翻找一旁的杂物堆。 此刻空间融化的液体已经没过脚踝,液体呈现一种潮湿灰冷的绿色,身处其中仿佛置身苔藓疯长的沼泽。 杂物里大多是一些铁质零部件,在潮湿空气的浸泡下,他们大多已经锈迹斑斑面目全非,但祁究还是在这对生锈的杂物里,敏锐地发现了一个巴掌大的赤脚小铁皮人。 他将铁皮人拿在手里,又在杂物里翻找出了一根十厘米长的平衡木棍。 小祁究像拼人偶般,将平衡木棍放在了铁皮小人空着的手上。 “嗨,亲爱的小朋友,谢谢你将我从垃圾堆里找了出来,也谢谢你将平衡木还到我手里。” 突然,闭着眼的铁皮小人发出锈迹斑斑的沉闷声音。 小祁究将铁皮小人放在相对干燥的地方,礼貌地和它打招呼:“别客气,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这个舞台的「表演者」,对吗?” 铁皮小人发出“咯—哒—咯—哒”的笑声:“我喜欢聪明的小朋友,你猜得没错,我天生是属于高空舞台的,但十分遗憾,因为长期泡在肮脏的水里,我的躯干和关节都已经被铁锈爬满,现在完全没办法活动啦…如果你能想办法让我重新活动自如的话,我会非常感激你的!” 小祁究推了推眼镜,开门见山真诚发问:“您会如何感激我呢?我的意思是,您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吗?” 铁皮小人的笑声变得尖锐起来:“嘿嘿嘿,我喜欢你这样真诚且直接的小朋友,当然,我不会让你的付出没有回报,我会给你唱一首关于罗曼先生的歌谣,我敢保证,你一定很喜欢这首歌谣。” 铁皮小人漆黑的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它裂开锈迹斑斑的嘴唇,露出一排尖利如锯齿的牙,“我知道罗曼先生诅咒的秘密,所有秘密都被藏进了歌谣里。” 小祁究来了兴致:“我该如何帮助你呢?” 铁皮小人:“这就是小朋友你需要思考的问题了,嘿嘿嘿。” “好吧,让我考虑一下。” 如此说着,小祁究点开了自己的道具栏,迅速查看道具「来自罗拉小姐的遗物:被诅咒的高跟红舞鞋」。 【「高跟红舞鞋」使用说明:这是一双耀眼的红色舞鞋,它可以自动适应任何尺寸的脚,只要穿上它,使用对象就可以永不停歇地舞蹈】 【请问您是否确定使用舞鞋:是/否】 祁究正要点击确认,系统突然弹出了警告弹窗—— 【系统检测到有「危险物」正在向您发出不明邀约,虽然对方并非主动攻击型危险物,可一旦您接受了来自对方的邀约,很可能导致对方发动精神污染攻击,在当前密闭的空间里,精神污染攻击的危害将成倍增加!】 【严重警告!该危险物具有「武力值道具攻击免疫」,切记!一旦对方对您发动精神污染攻击,您只能通过转移其注意力的方式进行自保】 【而且对方的属性也很可能会因此转变,请您慎重考虑再做决定!】 祁究微微扬眉,礼貌道谢:“谢谢您的提醒,系统老师。”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杂物堆里的另一个物件,又摸了摸自己揣着糖娃娃的衣兜,思绪转得飞快,心里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祁究:“请对铁皮小人使用「高跟红舞鞋」道具。” “咯—哒—咯—哒——” 鲜艳闪耀的红舞鞋变成最合适的尺寸,顺利套在了铁皮小人赤i裸裸的脚上,铁皮小人锈迹斑斑的关节立刻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他在红舞鞋的带动下,久违地伸着懒腰舒展身体,甚至兴奋地扭了扭脖子和屁股。 “铁皮先生,请您开始今天的表演吧,”祁究说, “我非常期待。” “咯咯咯…谢谢你,我亲爱的小朋友!”脚踩红舞鞋、手持平衡木的铁皮小人灵巧地跳上悬在屋中的钢丝上,他的眼睛骨碌碌地转,脚踩红舞鞋、沿着细如发丝的钢丝向前走的同时,锈迹斑斑的下巴一张一合唱起了压抑的歌谣—— “罗曼先生是个自卑的男人,他躲在自己的白日梦里终日闷闷不乐;罗曼先生是个虚荣的男人,他以恐惧为代价和魔鬼做了交易;罗曼先生是个痛苦的男人,他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一样疼;罗曼先生是个绝望的男人,他的灵魂被魔鬼悬挂在暴风雨中的钢丝绳上拍卖,他的灵魂注定摇摇欲坠,永远无法获得回归大地的安全和平静……” “小人鱼,小人鱼,罗曼先生以为自己是童话故事里的小人鱼,用最美的歌声和海妖做了交易,在被聚光灯照亮的夜晚,他踩在钢丝绳上的每一步都在滴血,他活该,他懊恼,他亲自拿起棒槌砸向自己的双腿,他在飞溅的血肉和骨头中肆意欢笑……” “诅咒,你听过那个诅咒吗?流传百年的诅咒是流淌在马戏团里的血液,生生不息,诅咒让这个悲伤的马戏团充满生命力,那是属于绿色大海的诅咒……” “是谁?是谁和悲伤的罗曼先生做了交易?一定是那个漂亮又危险的野兽!祂是拥有白色触须长发的美杜莎,祂是隐藏在绿色沼泽里、以马戏团演职人员的愿望和诅咒为食的海妖……” 祁究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野兽?海妖? 原来如此。 看来在他成为驯兽师之后,要驯服的是最凶猛也最美丽的海妖了。 小祁究突然来了兴致。 “请问,您知道怎么找到祂吗?”待行走钢丝的小铁皮人停止了吟唱,小祁究礼貌地发问。 “咯咯咯,可怜的小朋友,我很想告诉你答案,可是现在的我好饿,饿到无法回答你的提问,我该怎么办好呢?咯咯咯,怎么办好呢?” 小铁皮人不停张合着它尖锐如锯齿的牙,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咯”声。 与此同时,他欢快地在钢丝上起舞,嘴里发出锈迹斑斑的吞咽声,用一种凝视猎物的眼神看向被困在屋子里的小祁究。 潮湿的空气里,那根悬在半空中的钢丝像苔藓一样蔓延、以蜘蛛网的形态疯狂生长。 “咯咯咯、咯咯咯…”小铁皮人持续不断发出刺耳的吟唱声,但属于人类的字句已经被模糊,只剩下对玩家造成精神污染的古怪字句。 【严重警告!系统检测到「危险物」正通过「吟唱歌谣」的方式对您发动精神污染攻击,一旦精神污染攻击持续超过二十秒,「危险物」将会由「非主动攻击型」转化为以钢丝蛛网为伤害媒介的「主动攻击型」危险物,请您立刻想方设法阻止它的吟唱!】 “谢谢您的提醒,系统老师。” 祁究不动声色地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糖娃娃,那是进入《惊声尖叫》帐篷前从休息区流动摊位购买的糖娃娃。 “咯咯咯、咯——!” 只见祁究眼疾手快地将糖娃娃塞进龇牙咧嘴的铁皮小人嘴里,令人头皮发麻的吟唱声截然而止。 “呜呜呜……”铁皮小人无助地瞪大眼睛,原本刺耳的吟唱变成了委屈的呜咽。 手持平衡木、在钢丝绳行走的铁皮小人没办法取出卡在自己嘴里的糖娃娃,他不知所措地梗着脖子呜咽不停,穿着红舞鞋的脚滑稽地在钢丝绳上颤抖不止。 “嘻嘻嘻,吃还不能堵住你的嘴吗?亲爱的铁皮人先生。” 令人头皮发麻的吟唱停止了。 趁铁皮小人在全神贯注维持平衡,小祁究像个喜欢搞破坏的调皮小朋友,他从杂物堆里翻出那把早看中的园艺剪刀,对着摇晃如蛛丝的铁丝网 ,突然“咔嚓”剪了下去—— 第131章 公路马戏团(25) 随着“铮——”的一声响, 紧绷的铁丝猝然断开,穿着红舞鞋龇牙咧嘴的铁皮小人瞬间从高处滑落水中,发出“咕咚咕咚”沉闷的声响。 它只挣扎了几下, 就满脸不甘地沉下水中。 【……】系统滋啦滋啦响了两声,然后沉默了下来,就连没有情感的它都对祁究的操作感到了震惊。 【恭喜您, 系统检测到您已经成功堵住了「危险物」的嘴,其释放的精神污染无法持续,您已经成功脱离精神污染危险处境】 真是难为了系统老师,它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从系统贫乏的词汇表里拼凑出了“堵住危险物的嘴”这个说辞。 此时空间液化的绿色物体已经淹没至小祁究的胸口,小铁皮人落下溅起的水花糊在他的眼镜片上,祁究取下眼镜,在尚处于干燥状态的衣领处蹭了蹭。 看来因为自己剪钢丝的“粗鲁”举动,这间「罗曼先生潘多拉盒子」加速了崩塌。 但祁究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只需要从「愚者」空间离开就好了。 可这里并无离开的相关通道,难道要等空间彻底液化才能游离吗? 小祁究试着在绿色液体里快速探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类似暗道或机关的东西, 他内心也倾向于认为, 所谓的秘密盒子本身, 应该是个绝对密闭的设计, 否则就会有秘密泄漏的风险。 很快, 浮满苔藓的液体没过脖子,小祁究在水里移动变得费劲。 而且他发现,自己的道具和技能全都被锁死了。 “系统老师, 我只能在此坐以待毙吗?”小祁究的语气并不显得慌张, 因为这些灰绿色的液体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 【滋啦…滋…您当前的空间已超出系统管控范围…抱歉…系统无法给出确切…建议和…答案】 系统最后“滋啦”了一声后, 便彻底隐匿了声息。 但已经足够了,系统的回应印证了祁究内心的猜测,果然是那个被除名的家伙在“从中作梗”。 粘稠的液体漫上他的嘴唇,祁究微微仰起头,不动声色地闭上眼睛,等待这场潮湿的审判降临,这是海妖对于人类的审判。 在冷绿色的液体之中,他甚至轻轻扬起了唇角。 冷冰冰的粘稠液体浸泡着祁究,闭上眼睛的他已经在脑海中描摹海妖的模样—— “那是属于大海的诅咒…祂是拥有白色触须长发的美杜莎,祂是隐藏在绿色沼泽里、以马戏团演职人员的愿望和诅咒为食的海妖……” 海妖先生,你想要食用怎样的诅咒和愿望呢? 液化的空间漫过小祁究的头顶,窒息感卷土重来。 小祁究放松四肢,像梦境中一样让自己随波逐流,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低的,像某种远古神秘生物的呼吸声,从遥远潮湿的沼泽深处传来。 与此同时,他的脚踝似被什么粘稠柔软的肢体缠绕,这种感觉实在过于真实了,可祁究挣扎着睁开眼睛查看后发现,水里除了房间里的破铜烂铁、以及漂浮的苔藓外,什么都没有。 “神父,是你吗?” 随波逐流的祁究开口问,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细小的气泡声吞没。 沉在水里的他没办法发出声音,但他知道对方能听到。 有些话不需要用言语说出口。 彼此经历过「感官共享」,虽然在副本里他们的共享系统被暂时关闭,但彼此的连接似乎更深了。 虽然很难用言语准确描述,但祁究可以很明确地感知到,一种无形的、连接神识以及感官的羁绊,将他们缠绕在一起。 “或者说…海妖先生,你在这里吗?” 液化的空间开始摇晃,像是忽然掀起巨大风暴的 海面。 祁究询问的声音再次被淹没,整个场景融化成无孔不入的粘稠液体,祁究已经彻底没办法呼吸—— “小朋友,别怕,我帮你呼吸。”祁究在窒息带来的晕眩感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知道,他来了。 “放松,我来教你呼吸。” 他的声音很远又很近,似从远古大海深处传来,甚至让意识逐渐迷离的祁究有种听到了海浪拍打礁石的错觉。 黎明时分冷绿色的大海,海面掀起白色的月光。 可为什么呢?祁究觉得这种被液体浸泡的感觉很熟悉,对方声音响在耳畔的感觉也很熟悉,就好像他曾如此度过了无数个黄昏与黎明一般。 在这样平静的熟悉感中,窒息感消失了。 就好像窒息不曾存在过一样。 “睁开眼睛,寻找我留给你的宝藏。” “你远道而来,应得的宝藏。” 那家伙声音落下的瞬间,小祁究就像水中生物一般,突然毫无障碍地在水底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体变得十分适应水下环境,就好像他本来就生存在大海深处一样。 祁究知道,这也是那家伙给自己带来的好处。 至于那家伙提到的宝藏—— 在水底游动的祁究扭转身体,突然,他发现不远处漂浮着一块类似绿色水晶碎片的存在,碎片在漆黑的液体里散发着耀眼的光。 他加快动作朝发光体游去。 那是一块冷绿色的漂亮鳞片,属于传说中海妖身上的鳞片。 祁究将鳞片握在手里。 在蓝制服工作人员带走“新猴子”之后,为了规避接下来的致命高空钢丝表演,又有两位去了九层的玩家食用了绿色食物。 和那位变成猴子的寸头男生一样,他们吞下绿色食物后便陆续发出痛苦的低吟声,而后脸上神情开始极端扭曲,新的毛发皮肤蔓延生长。 最后,他们分别变成了鸵鸟和鹦鹉,很快,“新鸵鸟”和“新鹦鹉”都被再次进入帐篷的蓝制服工作人员强制押入铁笼,从特殊通道带走了。 罗曼先生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暴躁地用手中拐杖敲击石阶:“本来应该是最完美最精彩的表演,他们都是高塔最新鲜的杂技血液,该死的规则!该死的食物!他们这群恶魔毁掉了我的演出!” 可罗曼先生暴躁归暴躁,他似乎对玩家们吞食绿色食物、以及蓝制服工作人员擅自进入帐篷的行为束手无策。 可见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合乎公路马戏团规则的。 待高空表演告一段落,众玩家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谁知原本已经回归死寂的高塔内突然传来潮湿的脚步声,并且脚步声逐渐朝舞台处靠近。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众人立刻警觉起来,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声音来源处,随着“咯吱”一声响,高塔的门被人从里向外推开了。 “祁究?!真的是你!”秦让喜出望外冲了过去,“你终于出来了!” “诶诶?你没事吧?怎么这副鬼样子。”他很快注意到,祁究全身上下都淌着水,狼狈得仿佛落汤鸡。 小祁究不停用衣摆擦他糊掉的眼镜:“没事,就是看不清楚。” “祁哥,用这个,”路执同样走了过来,朝小祁究递来纸巾,有点抱怨道,“你这么操作,我差点都想好该如何跟小年解释了。” “谢谢,”小祁究接过他递来的纸巾,笑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心里有数。” 就在这时,罗曼先生扬起手中的拐杖,看到小祁究从高塔走出来后,他脸上阴沉的面色瞬间变得明朗。 罗曼先生朝笑祁究裂开嘴:“恭喜你,亲爱的小朋 友,看来你已经成功破解了「愚者」的秘密。” 小祁究真诚地抬起头:“罗曼先生,我可以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吗?” 罗曼先生定定地看了他两眼,笑:“请说。” “您是如何找到那位海妖先生的?又是如何与他交换筹码的?”祁究开门见山问道。 罗曼先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就这样僵持了足足五秒钟,他突然不可抑制般大笑起来:“看来聪明如你,已经知道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了。” 祁究点头:“对您经历过的一切我表示很抱歉,罗曼先生。” 罗曼先生摇头:“恭喜你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但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你必须在后续的观演过程中找到这个答案,找到流淌在马戏团里诅咒的血液!” “很高兴认识你,小朋友,你让这场平庸且不完满的表演充满了惊喜,”举着拐杖的罗曼先生站在舞台最中央,“今天的《惊声尖叫》表演虽然不圆满,但已经接近尾声。” 在罗曼先生话音落下的瞬间,从高塔内部疯长的苔藓很快蔓延整座高塔,绿色的植物像毛细血管一样将高塔密不透风包裹其中。 红色帷幕徐徐拉下,疯长的苔藓像某种会传染的病毒,迅速蔓延到降落的帷幕上,原本红得令人视觉不适的幕布很快变成灰冷的绿色。 苔藓似乎并不打算停止它疯长的脚步,它们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自觉绕开手足无措站在台下的观众,蔓延至杂技演员帐篷的每一个角落,它们甚至攀上罗曼先生的身体、像寄生物一样汲取罗曼先生的血肉肌肤,将他变成一个人形苔藓培养皿,与身后被苔藓覆盖的高塔幕布融为一体。 “再次感谢各位光临我的舞台,《惊声尖叫》表演正式落幕。” “诸位,午安。” 罗曼先生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整个人连同他的拐杖被吸入身后潮湿的绿色里。 除祁究以外的所有玩家几乎都看呆了。 毕竟眼前覆盖视野的绿色过于骇人,它们浓稠、疯狂、以难以抑制的速度蔓延整个帐篷,吞噬掉这里所有的一切。 玩家们站在被吞没的帐篷里,甚至听到无处不在的苔藓在呼吸、低语。 “叮铃铃、叮铃铃——” 随着游览车上铃铛的声音响起,整个爬满苔藓的《惊声尖叫》帐篷消失了,卷土重来的浓雾将一切覆盖。 透过白色浓雾,以人类形态幸存下来的十二位玩家看到一辆蓝色游览车朝他们驶来。 这一次过来接他们的,是蓝制服工作人员。 刚才秦让已经快速将整个《惊声尖叫》表演过程告知祁究,祁究看向浓雾中下车的工作人员,很快有了猜测—— 难道是因为表演过程中有游客变成了动物,所以过来接他们的旅游车是蓝色的、驾驶员也是蓝制服工作人员吗? 秦让:“祁究,你觉得靠谱吗…?” 祁究从铃声中回过神来:“什么?” 秦让:“变成动物这件事,真的代表‘安全’吗?” 祁究:“代表‘安全’没错,但那只是蓝色工作人员所谓的安全,是不是玩家想要获得的安全…就不好说了呢。” 秦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路执也觉得很不靠谱。” 蓝色游览车停在了众玩家面前,一位蓝制服工作人员从驾驶座上走下来迎接他们:“亲爱的游客们,恭喜你们顺利获得了《惊声尖叫》帐篷的观演徽章,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想必你们也饿坏了,接下来,请随我到休息区食用午餐,我们已经为游客们准备了最丰盛安全的午餐,请放心食用。” 众人惊疑不定地交换视线,最后都在蓝制服工作人员催促的目光中上车。 小祁究依旧选择了副驾驶的位置。 他目光飞快浏览过驾驶舱附近的标志,发现这辆接游客的游览车上并没有禁止动物和绿色食物的标志。 相反,车上多了禁止小丑、杂技演员和魔术师的标志。 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这三种演职人员象征着某种团体吗? 另外,祁究还在蓝色游览车里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东西,他微微眯起眼睛,朝座椅下方的地毯看去—— 第132章 公路马戏团(26) 他注意到蓝制服工作人员脚边粘着一根黄色羽毛。 看样子并不像是染色而成的, 大概率是刚才诞生的“新鹦鹉”落下来。 秦让已经将有玩家变成“鹦鹉”后被带走的事尽数告知祁究。 看来蓝色游览车不仅仅运送观演完毕的游客,同样运送从帐篷里带出来的新鲜“动物”。 趁蓝制服工作人员踩油门挪开脚,小祁究弯腰捡起那枚黄色羽毛。 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动作,因为他知道蓝制服工作人员一直用余光关注车上游客的一举一动。 “小朋友, 请不要介意, 动物们难免会留下些毛发, 不过我们的游览车是经过消毒的,动物们也都很干净。”蓝制服工作人员手握方向盘,吹着口哨语调轻快地说着话,他看起来心情似乎非常不错。 根据秦让的描述,自从有玩家食用绿色食物变成动物后, 这些蓝制服工作人员一直表现出兴致高昂的模样。 祁究将羽毛拿在手里, 转过去问:“请问动物也是由你们亲自运输吗?” 蓝制服工作人员语气骄傲道:“当然,毕竟动物是我们马戏团最宝贵的资产。” 资产?对方的措辞让祁究留心。 小祁究抿了抿唇, 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那演职人员不属于马戏团的资产吗?” 蓝制服人员愣了一瞬,随即皮笑肉不笑道:“他们当然不属于了,演职人员只是合约工罢了, 有时候他们甚至是……”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蓝制服工作人员的话音截然而止,但他眼中的轻蔑神情却未减半分。 一旁的秦让犯嘀咕:“怎么还看不起合同工呢…” 路执:“……” 小祁究继续问:“这些新来的动物最后会被送到哪里呢?” 蓝制服工作人员:“自然是动物们应该待的地方, 新来的动物都要经过悉心的饲养以及严格的管教。” “不过我可不能告诉你具体在哪哦,小朋友, ”蓝制服工作人员用余光扫了小祁究一眼,“你是游客,是不被允许知道这些的, 只有我们负责饲养的人员才能知道。” 小祁究抓住了关键词:“所以你们每餐都会投喂这些动物吗?” 蓝制服工作人员点头:“当然, 我们怎么能让马戏团最宝贵的资产被饿到呢?” “总之, 这都是我们工作人员的事情,在演出开始之前,游客是不允许接触到动物们的。” 小祁究眨了眨眼:“假如接触到了会怎样?” 蓝制服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不可能,我们工作人员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哦,真遗憾,我很喜欢小动物呢。”小祁究失落地抿了抿嘴唇。 蓝制服工作人员:“它们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小动物。” 小祁究耸耸肩:“真想成为你们马戏团的一员,为这里的动物及游客工作。” 蓝制服工作人员笑:“小朋友,那得等你长大。” 关于动物和蓝色制服工作人员的信息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在游客变成动物后,是这些蓝制服员工负责押送和饲养,出于某种原因,工作人员是不允许游客擅自接触动物们的。 但这个规定只是蓝制服工作人员口头上告知游客,并没有白纸黑字记录在相关规则列表内…… 蓝制服工作人员百分百可靠吗?祁究并不这么认为。 而且在这些工作人员眼里,动物只是马戏团的资产。 小祁究思考了一会儿:“对了,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事情。” “您听过那个诅咒吗?诅咒是流淌在马戏团里的血液,生生不息,诅咒让这个悲伤的马戏团充满生命力 ,那是属于绿色大概的诅咒。”祁究将小铁皮人的歌谣在蓝制服工作人员面前复述了一遍。 蓝制服工作人员脸色微变,但他很快恢复了标准的服务式微笑:“孩子,你知道吗?马戏团里总是存在各种奇怪的传闻,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他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似乎并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哦,”祁究话锋一转,又问道,“那您知道海妖吗?听说祂隐藏在绿色沼泽的深处,以马戏团演职人员的愿望和诅咒为食。” 蓝制服工作人员眼底突然闪过兴奋的光彩:“当然,谁会不知道海妖呢?那是所有人无法企及的美丽生物,是马戏团梦寐以求的物种,毕竟在这里,美丽等同于财富!无尽的财富!” 他的语调突然拔高了几分,脸上也浮现出不同寻常的狂热,自言自语絮叨道,“祂是这么完美的生物…造物主真是偏心呢!我们没办法创造出如此完美的生命体…” 很快,蓝制服工作人员眼底的光彩黯淡了下去。 蓝制服工作人员对于海妖表现出的态度让祁究很意外。 和想从海妖处进行诅咒交易、从而达成愿望的演职人员不同,以蓝制服工作人员为代表的马戏团方似乎想要“创造”出海妖这个美丽的生命体。 这和蓝制服工作人员期待游客变成动物有关系吗?祁究突然有了一些联想…… 三分钟后,游览车载着十二位幸存的玩家抵达休息区餐厅。 “欢迎光临,恭喜各位从《惊声尖叫》帐篷里顺利观演归来,现在是午饭用餐时间,想必各位已经饿了吧?我们精心准备了游客午饭套餐哦,价格实惠品种繁多,大家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套餐。” 负责马戏团食堂招待的蓝制服工作人员热情道。 透过橱窗,祁究注意到,招待人员身后的橱窗里贴着食堂服务规范准则—— 「营业期间,招待人员禁止吸烟喝酒,请时刻穿戴工服、且以最整洁的仪表迎接客人,请严格执行食品安全卫生标准,及时出餐,切勿让顾客久等。」 「顾客们请注意,如果发现食堂招待员不符合以上标准,请拒绝进餐且按下举报按钮,感谢配合。」 看来马戏团食堂对于招待人员的要求很严格,既要穿着工服保持仪容整洁,又要及时出餐避免顾客等待……难道会存在“危险i份子”假冒工作人员的风险? 不管怎样,这些对招待人员的严格要求,似乎给了玩家们可操作的余地,也给了小祁究灵感。 他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疤痕,开始思考了起来。 “请问我们可以选择不吃吧?也不是很饿…”身旁的秦让试探问道。 食堂招待笑容不变:“当然,我们是正经食堂,不会强制顾客消费的。”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众所周知,副本里集体进餐往往象征着风险。 祁究却与众不同,他随手拿起食堂招待提供的游客套餐菜单,兴致勃勃研究了起来。 秦让凑过来:“怎么了?菜单上又有什么蹊跷吗?” 祁究摇头:“茄汁肉酱意面、芝士焗土豆泥、南瓜奶油浓汤…这些看起来都是很正常的食物,我只是在想吃什么。” 秦让愣了愣:“诶?你真的要吃啊?!” 祁究淡定点头:“既然不强制消费,那大概率不是什么存在风险的关卡了,否则副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游客。” 秦让若有所思点头:“…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是吧?而且食堂套餐价格很便宜,比外边流动摊位动不动100币一份的小吃实惠多了,不在这里填饱肚子有点浪费呢。”祁究看向菜单价目表说道。 秦让:“……?” 这家伙难道是认认真真来吃饭的吗? 小祁究礼貌地对招待说:“您好,请问一个人最多可以点多少份套餐呢?” 招待:“对此我们没有具体规定呢,只要客人有需要,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好的,谢谢您,我了解了,”小祁究短暂地思考了一下,“那请麻烦给先我来一份南瓜奶油浓汤,谢谢。” “没问题,请您稍等。”招待人员按照工作流程去加热食物去了。 趁这个机会,小祁究压低声音对秦让说,“待会请你帮个忙。” 说着,他踮起脚尖在秦让耳边嘱咐了几句。 秦让微微睁大眼睛,虽然面露不解但到底笃定地点了点头,“没问题,交给我吧。” 待招待人员端来奶油浓汤,小祁究站在橱窗前踮着脚,礼貌地伸出双手接过浓汤。 可就在这一瞬间,变故发生了,本来打算端起浓汤碗的小祁究突然手抖,汤碗在他手中一滑,奶黄浓汤尽数洒在招待人员的制服围裙上。 “啊…对不起,太不好意思了,”小祁究很合时宜的露出抱歉且慌张的表情,他连忙掏出纸巾给对方擦掉浓汤留下的污渍,虽然对于大面积污染来说,这个举动不过是亡羊补牢罢了。 “没关系,我去换一件围裙就好…”如此说着,招待员却露出了紧张又苦恼的表情,因为站在祁究身后的路执和秦让一直在催促—— “搞什么,我们也要点餐哦,”秦让做出一副蛮不讲理的少爷模样,他指了指橱窗后的规范准则,“喂,你们可是规定了不可以让顾客久等哦,我是有举报权力的。” 秦让抱着双手,傲慢地看着手足无措的招待人员,不停催促。 小祁究回过头看了秦让一眼,对他生动的演技表示肯定。 “可、可我这副样子为你们服务,同样也是不符合标准的…”招待人员试图为自己争取时间。 秦让似乎并不打算通融:“我可不管你有什么难处,我只知道你继续让我等下去,我就只能举报了,我的耐心就只有这么一点儿,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秦让还生动地捏了捏手指比划了一下。 招待人员:“真的十分抱歉…” “是我给您惹的麻烦,我去帮您取干净的围裙可以吗?”小祁究咬了咬嘴唇,十分抱歉地提议说,“这样就不耽误您招呼客人了。” 秦让唱足了白脸,该他上场唱红脸了。 招待人员犹豫了一会儿:“可是按理说游客是不允许进入更衣间的…” 小祁究推了推眼镜,表情十分真诚:“但现在的情况,我认为帮您取新的制服围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秦让和路执非常配合地继续在旁哔哔,秦让一只手甚至已经搭在举报按钮上跃跃欲试了。 招待人员想了想,终于决定还是自己的利益更重要,于是对祁究点头:“那好吧,你快去快回,这件事切不可让其他工作人员看到。” 他想,眼前这位“闯祸”的游客是个不显眼的小朋友,其实被发现的概率并不大,相比起来,那两位闹事的客人反而更危险,毕竟被举报他就麻烦了。 小祁究接过对方递来的钥匙,压住笑意乖巧点头:“我明白,那么请稍等。” 第133章 公路马戏团(27) 如愿拿到钥匙的小祁究, 小心翼翼打开了蓝制服员工更衣室的门。 密闭空间独有的沉闷味道扑面而来,与此同时,祁究还觉察出了一点儿不对劲。 他下意识用力嗅了嗅, 很快觉察出了帐篷内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拥有血族血统的小祁究分辨得出, 空气里的血腥味并不新鲜, 反而像是帐篷内空气流通不佳,积年累月残留下来的味道。 为什么会有血腥味呢?工作人员的更衣间里藏了什么血腥的秘密吗?血腥味的来源又是什么呢? 可留给祁究的时间不多, 他没办法在此深入探索。 他动作迅速地拿了一件干净围裙, 又将洗好晾好的一套蓝色工作制服顺手收进道具栏里。 整个过程他都踮起脚小心翼翼行动, 更衣室挂满了晾晒的衣服,他行走其中几乎被清一色的制服淹没, 容易迷失方向的同时,也获得了极好的遮蔽, 有利有弊。 直到帐篷外响起的脚步声渐渐朝更衣室靠近, 正准备离开的小祁究瞳孔陡然一缩,有人要进来了! 但他并没有因此手足无措, 小祁究迅速查看更衣室环境, 有过小丑帐篷捉迷藏经验的他,很快就把目光锁定放置于更衣室最角落的玩偶衣服道具上, 这是个只有一米高的幽灵玩偶,成年人的身形根本没办法进去。 难道这个马戏团里还有小孩模样的表演者吗?或者这套玩偶衣服根本不是给人类表演者准备的?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小祁究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在敏捷道具的加持下, 以最快速度钻进人偶衣服里。 衣服内部有一种独特的动物皮毛味,细软的浮毛让祁究鼻子一阵痒痒, 但他到底憋住了没打喷嚏。 此情此景, 这副没来得及恢复正常的小孩身形反而帮了大忙, 小祁究松了口气的同时,借助玩偶被镂空的眼睛,他打算一看究竟。 随着“滋啦”一声响,更衣室外的帐篷帘子漏进半扇光,两道被拉长的人影投在地面上。 躲在幽灵人偶服里的小祁究眉头皱了皱,因为随着这两人的进入,更衣室内的血腥味更浓郁了。 “又失败了。” “我听说了,不过一开始就没抱太大希望吧?完美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谁知道呢?但这是我们马戏团最核心的目标吧,毕竟完美象征着无尽的财富。” 两位穿着蓝制服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交谈,小祁究注意到,他们的工作制服上斑斑驳驳染了血迹。 完美象征着财富? 就在不久之前,开游览车过来接他们的蓝制服工作人员说过同样的话,但当时他们聊天的主题是海妖。 “听说今天又来了三个新货。” “是的,迄今为止只有三个,这一届游客生产力太低了。” “没关系,那些怕死的游客会憋不住的,在他们眼里没什么比死亡更恐怖的事了。” “是呢,怕就怕他们选择了那边。” “那也没办法,毕竟规则摆在那里,选择权在游客们手上,我们尽好自己的职责就好了……”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换下身上染满血渍的工作服,他们随手将被污染的衣物扔进待清洗的池子里。 马戏团里的工作似乎非常饱和,他们重新换上干净的工作服后就匆匆离开了。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待确认更衣室恢复安全,小祁究才小心翼翼从人偶内部探出身子。 他并没有多做逗留,拿好自己需要的东西后,便无声无息离开了更衣室,临走之前,他再度朝待清洗池看去,确认两位工作人员换下的衣服上是人类血渍没错,但到底是什么人的血迹,就暂时无从判断 了。 当然,离开前,他并没有忘记把这套合身的玩偶服带上。 毕竟自己穿都穿过了,不带有点浪费。 从刚才两位工作人员没头没尾的聊天里,祁究获取了一些线索碎片:蓝制服工作人员似乎在进行某项计划,而且屡试屡败。 而且他们提到的三个“新货”,大概率是指《惊声尖叫》帐篷里变成动物的三个玩家。 所以这项计划和游客变成的动物有关吗? 而且他们提及了「完美等同于无尽的财富」,这个说辞是之前形容海妖的…… 祁究突然有了点危险的猜测,但具体是怎样的,还需要进入到饲养动物的帐篷才可以确认。 从更衣室帐篷出来后,小祁究几乎小跑着回到了食堂帐篷。 正忙着给秦让和路执准备食物的招待人员立刻松了口气,他迅速换上小祁究带回来的干净围裙制服,整个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抱歉,我给您添麻烦了。”小祁究一副十分过意不去的样子,虽然整件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但不妨碍他对于自己利用了打工人的弱点感到抱歉非常,虽然对方只是副本剧情的npc。 “让您担心了。”祁究又点了一份套餐,还给了对方30币的小费。 用餐的时候,祁究将在更衣室看到染血工作服、以及工作人员间的对话同步给了路执和秦让。 “血?蓝制服工作人员不是需要对游客的安全负责吗?为什么会…”秦让不解说道。 路执:“或许这个规则是有条件的,一旦游客违反了其中某项规则,身为游客保护者的蓝制服工作人员很可能就会变成杀手。” 祁究摇了摇头:“血液不一定是游客的血,也可能是演职人员、或者是游客转化的动物的血。” “还记得在小丑的捉迷藏游戏里,那个成为小丑同伴的瘦小男生吗?蓝制服工作人员杀的也有可能是那一类玩家。” 说着祁究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现在暂时没办法下定论,毕竟可能性太多了。” 路执点头表示赞同:“午餐后直到夜晚演出开始前,都是休息时间…祁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吗?” “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马戏团里的工作人员分为两个阵营,分别是演职人员和蓝制服接待人员,”祁究用手中餐盘简单地比划了一下,试图更形象地进行分析。 “这两拨人对「游客」和「动物」的期待截然不同,蓝制服工作人员承诺对游客的安全负责,但他们另一方面很期待把游客转化成动物;而演职人员则更像‘杀手’的角色,他们通过马戏表演猎杀游客,并以其死亡为乐趣,与此同时,演职人员、包括非蓝制服的员工则把动物描述为最危险凶残的存在,说明本质上他们是害怕动物的…” 祁究语速飞快地进行分析,虽然他说得很快,但条理清晰十分好理解:“这其中,「游客」和「动物」贯穿始终,而两者间又是可以互相转化的,我认为弄清「动物」对演职人员和工作人员的意义,说不定能找到副本剧情的关键突破口。” “既然难得一整个下午的休息时间,我们去找找动物的相关线索好了。”祁究提议道。 秦让了然道:“看来你已经有计划了。” 已经跟祁究过了两个副本的他,十分清楚祁究的过本效率。 祁究笑:“接下来又得麻烦你办个事了。” “诶?”秦让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就差没搓手手了,“什么什么?又要演什么角色吗?” 刚才饰演野蛮找茬顾客的秦让似乎演上瘾了。 “还真让你猜中了,这次也是演戏,”说着,祁究将从更衣室弄来的蓝工作制服转移给秦让,“你需要扮演马戏团的动物饲养员。” “我很好奇工作人员给这些动物吃的是什么?他们又是如何对待这些马戏团的‘资产’的。” 在从《惊声尖叫》帐篷出来的游览车上,当小祁究问及是否每餐都会投喂动物时,工作人员明确回答了——我们不会让马戏团最宝贵的资产饿到。 所以扮演成动物饲养员,是最直接也最合理的办法。 “好家伙,我就猜到了,你刚才去员工更衣室是为了‘拿’东西的。”毕竟在先前的副本里,祁究‘拿’得可不少。 小祁究笑:“去都去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嘛,拿点特产是对副本场景设计者的尊重。” “而且这方面我没你熟练。”他开玩笑道。 秦让想了想,又疑惑道,“可根据刚才那个蓝制服工作人员的说辞,他们是不会主动告知我们饲养动物帐篷的具体坐标的,这个我们要怎么确定呢?” 祁究卖了个关子:“这个我有办法。” “我说,为什么演戏的‘好事’终于轮到了我?”秦让一边吃饭一边闲聊问道,“难道这次的行动需要很高的幸运值加成吗?” “一方面吧,”小祁究无奈地抿了抿唇,“另一方面,刚才那个蓝制服工作人员说了‘小朋友,那得等你长大’。” “我在更衣室也没找到小孩子工作人员的制服。”说着,小祁究兴致缺缺地耸了耸肩。 秦让确认道:“所以,接下来是需要我独自行动,扮演蓝制服工作人员的角色,进入饲养动物的帐篷一探究竟吗?” 祁究摇头:“只是你来担任主演,我和你一起进帐篷,只不过这次我来担任群演。” “群演?”秦让懵了。 祁究笑:“更衣室的‘特产’里有个好东西,待会你就知道了。” 饭后是众玩家的休息活动时间。 幸存下来的玩家有些在休息帐篷内闭目养神,有些在可活动区域试图寻找线索,可现在还没到演出时间,整个马戏团内死一般寂静,没有半点线索的痕迹,只有霓虹灯箱在日光下苍白地闪烁。 突然,帐篷外起风了。 从四面呼啸而来的风散发着潮湿泥土的味道,灰色云层低低压在荒野的地平线上,酝酿了一上午的暴风雨即将落下。 暴雨来临前的黑暗笼罩住这座荒野公路边的马戏团,斑斓的霓虹灯重新变得鲜明醒目。 狂风刮过帐篷发出的“哗哗”声响彻马戏团上空,人们内心的安全感也随之摇摇欲坠。 部分玩家担心遇上工作人员提及的危险i份子,或是在雨水中突发变故,几乎都在暴风雨降临前选择回到帐篷休养生息。 当然,暴雨也可以遮住人们的视线,许多不可见人的勾当都会在暴雨中进行。 小祁究出去了好一会儿,待他再次进入休息区帐篷时,秦让动了动鼻子,他似乎从对方身上嗅到了咸咸的海鱼味。 这是什么味道呢?很熟悉,他似乎曾在祁究黎明街的别墅内闻到过…… “我知道用来饲养动物的帐篷的具体坐标了。”祁究带来了消息。 “诶,你是怎么确定的?”秦让露出意外的表情。 小祁究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随后踮起脚尖,在秦让耳边说了句话—— 第134章 公路马戏团(28) 马戏团的食物链…… “寻找门前插着黄色羽毛的帐篷。”祁究在秦让耳边说。 秦让微微一怔, 突然想到了什么:“黄色羽毛?那不是你在游览车上捡到的鹦鹉羽毛吗?” 祁究点头:“是,我托‘人’用它在关押动物的帐篷外做了记号。” 就在刚才,小祁究照例用小鱼干召唤出了小灰猫。 可这次有点不太一样, 津津有味吃着小鱼干的猫猫突然瞪圆眼睛,它原本不停干饭的嘴唇僵在半空中,竖起双瞳、用警惕又好奇的眼神看向变成小孩子的祁究。 小灰猫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小鱼干罐头,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围着小祁究打转, 它伸长脖子在小祁究身上使劲蹭使劲嗅,试图在努力确认对方的身份。 毕竟在它的猫生里,从来没见过铲屎官变成这副模样。 直到小祁究蹲下身子, 用手亲昵地蹭了蹭它的下巴:“小灰, 是我没错。” “喵~?”小灰猫歪着头盯着他,因为过于专注瞳孔放大,一双圆圆的爪子乖巧并拢着, “喵喵!” 再三确认过熟悉的味道后,小灰猫兴奋地立起耳朵,欢快地喵了几声后就朝小祁究怀里蹦去。 祁究和以往一样, 先推了推碍事的眼镜,而后俯低身体和小灰猫碰了碰鼻子,这是猫猫表示友好的方式。 “喵喵~”小灰猫甚至还收起爪子伸长手臂,用软乎乎的肉垫在小祁究微微鼓起的脸颊上摸了摸,可能因为手感很好, 小灰猫惊喜地瞪大眼睛。 “啪啪啪~”它用肉垫在小祁究的脸蛋上又拍了好几下。 祁究并不打算耽搁时间, 他亲昵地蹭了一会儿小灰猫后,就将寻找动物帐篷坐标的任务交给它:“找到这根羽毛主人的方位,你可以做到吗?” 小灰猫凑近羽毛嗅了嗅,立刻训练有素地竖起尾巴两眼放光:“喵!” 祁究笑着摸了摸它的鼻尖, 果然079那家伙养的小灰猫寻物能力堪比狗子。 “那就拜托了,找到坐标后将羽毛插在相应的帐篷外,你自己多加小心,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小祁究拍了拍小灰猫软乎乎的脑袋。 “去吧,很快暴雨就要下下来。” 小灰猫咬着羽毛,机敏地晃动尾巴屁颠屁颠去了。 现在祁究已经可以确定,在079存在的副本里,必少不了小灰猫的身影。 【尊敬的游客们中午好,因为公路马戏团所在区域将迎来一场紧急强降雨,为保证各位游客的健康和安全,马戏团工作人员在此提醒您:请注意!暴风雨期间请尽量不要离开休息区帐篷,避免不必要的危害发生】 【此提醒只针对马戏团游客,请各位工作人员坚守岗位,完成好自己职责内的工作,保证马戏团游客拥有最好的度假体验……】 播报完毕的一瞬间,暴雨倾盆而下,磅礴水雾瞬间笼罩荒野。 在广播的催促下,所有玩家已经回到休息帐篷里,透过帐篷缝隙朝雨幕看去,暴雨笼罩之下,整个马戏团变得泥泞混沌,磅礴的喧嚣扑面而来。 “听广播的意思,作为游客行走在暴雨里非常危险。” “应该和浓雾一样,马戏团一旦出现异常天气,就会有身份不明的危险i份子出没,他们伺机而动,会想方设法对离开休息帐篷的玩家下杀手。” “嗯…昨晚被杀的大叔就是个例子,极端天气可能是危险i份子们出没的信号,”秦让望向帐篷外磅礴的雨幕,想了想说,“不过待会我换上工作人员制服,问题应该不大。” “至于你…”秦让看向一旁坐在桌子上的祁究,半开玩笑说,“小朋友群演,待会你要怎么跟我进帐篷?跟我们说一说你的计划呗?” 小祁究点开自己的道具栏:“先别 急,我先让系统老师帮忙预估一下风险和失败率。” “系统老师,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帮我们计算一下,游客扮演成工作人员混入工作区域帐篷的风险有多大。” 对待队友的生命安危,比起依赖直觉的赌博,祁究更愿意相信实实在在的数据。 而且系统老师在这方面有足够的诚意和耐心。 【您好,我很乐意为您提供数据支持】 【系统检测到游客试图假扮工作人员的行为存在巨大风险】 【通常情况下,一旦被马戏团内部工作人员发现,普通游客将有80的概率会被指认为在假扮工作人员】 祁究点头:“后果是?” 【该玩家会被视作危险i份子,内部工作人员将给予相应的惩罚处理】 祁究注意到了系统的措辞:“我明白了,那如果扮演工作人员的游客拥有欧皇加成呢?” 【请问您指的是什么等级的欧皇?】 祁究开门见山道:“我的老朋友,秦让。” 【叮!因为扮演工作人员本身是一件十分依靠运气的事,有欧皇的加持概率会被极大影响,现在系统给您重新计算指认概率】 【经过系统重新计算,秦让作为欧皇游客,将有1的概率会被指认为在假扮工作人员】 祁究:“……” 不愧是秦让,凭一己之力将概率的平均值拉低。 “那如果假扮成动物呢?指认概率是多少?”祁究又问。 【警告!因为马戏团工作人员能敏锐分辨出游客和动物的气味差异,假扮动物的普通游客将有99的概率会被认出来,除非该游客使用相关道具,并试图沾染上动物的气息以混淆视听】 祁究点头:“我明白了,谢谢系统老师。” 虽然他不是欧皇,但只要做到隐藏好自己作为游客的气息,并让自己沾上动物的气味就好了。 祁究已经有了确切想法,他将可能面临的风险、及秦让被指认的概率告知对方,秦让明显松了口气,他转而问祁究道:“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小祁究显然已经做好了计划:“待会你以运送‘新动物’的名义,把我一起带进动物帐篷,这样有了你的幸运值加成,我们也比较容易成功。” 秦让不解道:“新动物?你的意思是……?” “嗯,我来扮演演出的动物,”小祁究拿出刚从更衣间带回来的幽灵玩偶服装:“待会我藏在这套道具里,你直接以运输送新动物的由头把我送进帐篷。” 这个幽灵玩偶服装曾经很可能就是用来完成动物表演的,无论是服装的尺寸大小、还是头套里动物皮毛独有的味道,都能说明一切。 路执担忧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工作人员对于游客的气息很敏感,而且你没有欧皇体质加持……” 祁究点头:“我有相关道具可以隐藏游客的气息,只不过这个道具时效有点短。” 说着,他已经点开了自己的道具栏—— 【「小丑的笑脸面具」使用说明:一张以「虚伪」为主题的笑脸面具,可以帮助玩家获得一次隐匿游客身份的特权;道具时效:八分钟】 “我只有八分钟的时限,所以这次行动必须速战速决。”祁究说。 帐篷外暴雨持续不停,秦让已经换好了蓝色工作制服,在路执的帮助下他们搞到了一辆蓝色游览车。 摧枯拉朽的雨势极大阻碍了秦让的视线,车玻璃上的雨刷快速摆动,蓝色游览车在混沌的雨幕中艰难前行。 因为雨势过大,此时办公区域空无一人,目之所及只有瀑布一样的雨水、以及隐约只见轮廓的霓虹灯帐篷。 “真是该死啊,这 极端天气。”手握方向盘的秦让凑近窗玻璃,极力寻找插着黄色羽毛的帐篷。 即使游览车有顶棚,但在这样爆裂的雨势中行驶,不出半分钟,秦让身上的工作服已经湿透了。 游览车的副驾驶上放着一个幽灵玩偶道具,透过玩偶镂空的眼珠子,一双冷绿色的眼睛在转动。 不知是不是因为海妖带来的影响,此时祁究已经很适应在水幕中寻找东西。 很快,他便在一片泥泞中寻找到明亮的黄色羽毛。 “那里,左数第三个蓝白帐篷。” 在祁究的指示下,秦让驾驶旅游车朝目标帐篷开去。 待他将旅游车停稳,两人冒雨从车上下来走入雨幕,因为彼此的衣服早已经湿透,此刻也不介意再淋一淋雨。 这里属于工作人员办公区域,帐篷外挂着「游客禁止进入」的木牌。 两人无视木牌上的内容,彼此短暂交换视线后,秦让抬手掀开帐篷帘子,与此同时,祁究迅速启用「小丑的笑脸面具」道具,遮蔽自己属于游客的气息。 【道具「小丑的笑脸面具」已生效,面具将为您遮蔽游客的身份,没有任何角色可以发觉您是马戏团的游客】 【道具剩余时长:八分钟】 一股动物园独有的骚臭味扑面而来,就连外边滂沱的雨水都没办法将其压制。 秦让进入帐篷的瞬间下意识捏了捏鼻子,除了浓郁的动物皮毛味之外,密闭的帐篷里还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腥臭味。 躲在玩偶里的祁究皱了皱眉,这很明显是人类血液的味道。 而且要比他在更衣室里闻到的浓稠百倍。 难道更衣室里的味道就是在这里染上的吗? “你是负责哪一方面的工作的?” 突然,从帐篷入口的阴影处传来一道声音。 随着光线移动,躲在玩偶后的祁究注意到,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位身着蓝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对方应该就是动物饲养帐篷的门卫。 门卫没继续出声,他举起手中电筒照过来,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雨天突然来访的两人。 “您好,我是过来送‘新动物’的。”被突如其来的光线直射脸上,秦让猛眨了几下眼睛,他尽力沉住气,按照祁究交代的说辞表明来意。 秦让甚至庆幸此刻自己地站在这里,从身上淌下来的雨水滴滴答答,完美掩盖住了他乱了节奏的呼吸和心跳声。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祁究进行表演游戏了,但并不妨碍他紧张得没办法自由呼吸。 “新动物?”门卫将手电筒的光转到幽灵玩偶身上,一双冷绿色的眼睛同样一瞬不瞬注视着他,门卫举着电筒的手下意识抖了抖,“唷,绿眼睛?真是稀罕。” 但他似乎没有觉察出异样,也并没有对祁究身上的玩偶服装表示质疑,继续念叨说,“早上刚送过来三个,午饭时间居然又有新货了吗?看来今天收成不错啊…虽然上午那三个都是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家伙。” 听他这么说,秦让和藏在玩偶里的祁究都松了口气。 “是啊,午饭时间又有游客憋不住了呢。”秦让仓促地笑了笑,模仿更衣室里两位npc的语气。 门卫耸耸肩:“他们迟早都会受不了的,这是我的经验之谈,所以我从来不担心这个。” 帐篷内光线很暗,秦让隐约看到帐篷深处有无数双发红的眼睛,正用一种不确定的眼神看向他站立的地方。 “既然你来都来了,就帮忙把这群畜生都喂一喂吧。” 说着,门卫举起手电照向身后墙面,与此同时他一手拉开了垂下的厚重帘子。 随着“哗啦”一声响,帘子被拉开的瞬间,一股浓郁到令人头晕目眩 的腐臭味袭来。 “这些畜生也是怪可怜的,已经好久没有新鲜的饲料送过来了呢。”门卫晃动手中电筒,颇具感慨说道。 手电的光束正好打在所谓的“饲料”上,当秦让看清堆叠在墙角的人类骸骨时,被吓得不小心叫出了声。 “啊——” 虽然声音很低,但举着手电的门卫到底是听到了。 “怎么了?”门卫重新用手电照向秦让,他脸上第一次出现质疑的表情。 秦让这下更慌了,连呼吸都跟着变得不顺畅起来。 “我…”他磕巴了一下,直到躲在他身后的“新动物”祁究一脚踹上他的膝盖弯,秦让疼得下意识“哎哟”了一声,他奇怪地看了祁究一眼,彼此交换视线,秦让很快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暗示—— “没什么,刚才这个新来的家伙踹了我几下,疼的。”秦让顺水推舟解释道。 “哦,是这样。”秦让的解释合情合理,门卫脸上的质疑消失了。 他重新照向堆叠在身后的腐烂人类肢体和骸骨,“新来的畜生都这样,喂饱就听话了。” 秦让偷偷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不是独自前来,否则刚才很可能就穿帮了。 透过玩偶镂空的眼睛,小祁究仔仔细细看向所谓的动物饲料。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人类的尸体,如门卫所言,已经非常不新鲜了。 所以,游客变成动物后,需要以人类为食吗? 这些尸体又是什么人的呢?规则上明确规定蓝制服工作人员必须对游客的安全负责,那么,基本可以排除尸体是游客的可能性了。 除了游客,只有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马戏团里的演职人员和所谓的危险i份子。 红制服工作人员提到的动物很危险、动物象征着残忍与杀戮,而且副本背景介绍时也提到马戏团里不断有演职人员失踪,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呢? 对于演职人员阵营而言,游客变异的动物相当于他们的猎食者吗? 演职人员以猎杀游客为乐趣,而游客又能通过转化成动物,变成可以猎食演职人员的身份。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已经基本摸清公路马戏团的“食物链”关系了。 可动物的天敌是蓝制服工作人员还是普通游客?还有,已经转化成动物的游客要怎么变回人类? “如果喂饱的动物还是不听话,那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门卫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说出了一个令秦让和祁究难以置信的词—— 请牢记:, 第135章 公路马戏团(29) 绝望的动物们…… “交i配。” 门卫用余光瞥了穿着幽灵玩偶服的祁究一眼, 脸上笑容越发猥琐,“众所周知, □□是这些畜生的天性, 特别是对于这些不完美的畜生而言,繁衍是它们对于马戏团而言最大的价值了,难道不是吗?” “只有通过交i配, 它们才有可能让自己的后代变得完美。” 秦让:“…这只新动物年纪还小,不适合进行交i配。” 祁究:…… 门卫咯咯咯发笑:“看来你对于业务不甚熟悉呢, 马戏团里的动物年龄从来不是问题。” 秦让:“……” 这是什么毫无根据又丧心病狂的言论?秦让在心里给这位油腻的门卫翻了个白眼。 秦让看了眼时间门, 不欲与对方继续耗时, 忙说道:“我先去安置这个打人的小家伙,待会再过来拿饲料。” 他们只有八分钟, 时间门并不宽裕,秦让按照之前和祁究说定的计划演绎台词。 门卫朝他摆了摆手,似乎只想哔哔, 并不打算亲自动手涉自己职责以外的事情,他坐回值班岗位的同时, 还按下了一个蓝色的按钮。 刹那间门,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帐篷深处被低瓦数白炽灯照亮,一道布了电网的铁丝门将帐篷一分为二。 铁门之后堆叠着成千上万的铁笼子, 乍一看仿若码头密密匝匝的集装箱。 无数奇形怪状的动物被关押在这些铁笼子里,笼门上了锁, 似乎因为灯光的刺激,笼子里的动物开始不安地低吼、无助地啜泣,甚至还有动物试图用身体撞击笼门,也不知他们实在求救、还是打算以此缓解身上的疼痛。 在这里,任何的求助和反抗都是无济于事的。 “快去吧, 应该还有部分空笼子可以安置你的新动物。” 门卫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报纸,他大大打了个哈欠,对帐篷深处的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了。 秦让僵立在原地,隔了大概三秒钟,他不知所措地看向祁究,直到对方轻轻点了点头,他才深吸一口气朝铁丝门后走去。 虽然对于帐篷内的情形已经有所预期,但当成千上万的变异物种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眼前时,秦让还是没办法一下子从强烈的视觉冲击里缓过来。 “…难道它们曾经都是游客吗?”朝铁门方向走去的同时,秦让用近似自语的声音问道。 “自信点,把难道去掉。”祁究回答。 “这也未免太惨了…”秦让神情复杂。 就在秦让将全幅注意力都放在铁笼里的动物时,祁究则在仔细观察这道电网门的结构,透过玩偶服镂空的眼睛,祁究眼珠转动,他很快注意到右侧墙角处漏出了一截电缆线。 祁究翻看自己道具栏,很快有了相应计划。 “卧槽,这这这…”走在祁究旁边的秦让骤然停下脚步,他望向动物仓库的一角瞳孔骤缩,“它们真、真的在…” “真的在交i配…” 祁究顺着秦让的视线看去,发现仓库南面堆叠的铁丝笼里,每只笼子都关押着两只、甚至更多的动物。 在原始与“本能”的驱动下,这些动物身形交叠重合、彼此不停撞击,铁笼子也随之“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整个仓库南面墙堆满摇晃颠簸的铁笼子,铁网和水泥墙不断碰撞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身体重叠的动物们自喉咙发出撕心裂肺的低吼,还有持续不断的细碎啜泣声。 正在激烈活动的它们觉察到了有不速之客闯入,纷纷放缓动作朝来人的方向投来视线,它们的喘i息声渐渐低了下来,潮湿的眼睛布满血丝,张开的嘴却怎么都合不拢,粘稠唾液顺着肮脏的毛发不停往下淌。 不知道是不是祁究的错觉,这些激烈运动的动物们眼里并没有情i欲和兽性,他从它们的眼神读到了恐惧、无助以及绝望。 难道它们的交i配行为并非本能?而是马戏团用了什么药剂吗? 无论如何,眼前的场景实在过于荒唐了。 秦让脸上臊得发红,沉沦在巨大惊愕之中的他嘴唇颤抖不止,好久都没办法顺利说出一个字,而他身体本能的反应竟然是抬手捂住小祁究的眼睛:“儿童不宜!” “……” 祁究不动声色:“我成年了。” “哦哦抱歉,你这副样子我潜意识就……” “谢谢,”祁究看着这些正满脸绝望进行交i配的动物,若有所思道,“它们是在被迫进行繁育吗?或者是某种实验?” 仓库北面墙的上固定着一排又一排钢化玻璃水族箱,冷色灯光从水底照向四周,“咕咚咕咚”的气泡不停从底部升起,可最令人感觉违和恐怖的是,水族箱里浸泡着的并非全是鱼类生物,其中甚至混杂有鹦鹉、猴子、蜥蜴等非水生生物。 饲养这些动物的工作人员甚至给水里的猴子戴上了潜水面罩,鹦鹉和蜥蜴只有头部露在水面,身体其他部位都被浸泡在可疑的溶液里。 “太变态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水族箱养鸟的…”眼前诡异的场景让秦让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看起来,他们是在做什么实验。”祁究道。 待他稍稍走近水族箱,透过擦得锃亮的钢化玻璃,他发现这些浸泡在溶液里的生物并非自己认知里的模样,它们的四肢躯体早已面目全非,已然经历了一场匪夷所思的人为改造。 比如那只戴着氧气面罩的猴子,双脚被诡异地缝合在一起,浸泡在溶液里的头部包裹着已经被血染红的纱布,似乎不久之前刚进行过一场开颅手术。 蜥蜴的尾部则密密麻麻布满划痕,凑近了看,它们被划开的皮肤之下隐约闪烁着粼粼光彩,似人为将什么东西种进了它们的皮肉深处。 这种在皮肤里密集播种的行为,很快让祁究联想到两个可能性。 它们试图在蜥蜴身上种植毛发、或者是鳞片。 而水生环境则让祁究倾向于鳞片这个答案。 摆在动物仓库四角的垃圾桶里,堆满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剂空瓶及动物毛发残肢,散发出的骚臭味比菜市场的垃圾桶更浓烈刺鼻,这其中还混杂着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味道,在这里稍微待一会儿就会令人感到窒息。 繁育、溶液、鳞片、动物身体改造…祁究的脸色渐渐沉下去,他对于这场荒诞残忍的实验,已经有了初步猜想—— 出于某种原因,代表马戏团的蓝制服工作人员通过繁育、实验改造等方式折磨这些动物,试图制作出他们梦寐以求的完美生物:海妖。 就在这时,放置在角落的一个铁笼子突然发出“咣当咣当”剧烈响动。 秦让和祁究齐齐朝声音来源看去,很快发现那是铁笼里一只猴子在疯狂撞击笼门,在确定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两人的注意后,它的反应反而更激烈了。 祁究和秦让对视一眼:“难道是曾经认识你的玩家吗?” “诶?”秦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祁究变成这副模样几乎没人能认出他来,所以如果这只猴子是玩家转化而成的话,那对方只可能是自己的熟人了。 “走,过去看看它想告诉我们什么。”穿着幽灵玩偶服的祁究已经朝动物笼子走去。 他想,秦让不愧是欧皇,这样的环境下都能遇上熟人玩家给线索,拉上秦让一起深入副本核心坐标果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待两人靠近兽笼,被锁在笼子里的猴用爪子猛拍身后的水泥墙。 顺着猴子的动作 ,两人努力看向铁笼后粗糙的墙面,很快,两人发现笼后凹凸不平的划痕是动物们留下的信息,被囚于此的动物似乎保留着作为人类的思考能力,它们努力在墙面上刻了字迹,当看清这些歪扭潦草的字迹后,秦让立刻沉下脸来—— 「没人能够离开这座马戏团」 「人类不能!动物也不能!」 「这是马戏团的诅咒!所有人都会消失在这里,要么成为动物!要么死亡!」 「救救我们、请救救我们……」 「救我们,也是在拯救你自己!」 秦让和祁究迅速交换视线。 怎么回事?墙上这些癫狂的字迹和信息是可信的吗? 假如是真的,那么之后的观演过程中,一定会出现让游客玩家无法抉择的情况出现。 要么变成动物,要么接受死亡,作为游客玩家必须在二者中做出选择,但很显然,这两个选项都令人绝望。 马戏团的诅咒…… 既然诅咒和海妖有关,解铃还须系铃人,那解除诅咒是不是也需要借助海妖之手? 好不容易摸索到了「马戏团食物链」这条线索,但眼前的状况又让祁究陷入了思考。 已知演职人员以猎杀游客为乐趣,而游客又能通过转化成动物,变成可以猎食演职人员的身份,乍一看,转化成动物的玩家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获得相对「安全」的身份。 但很显然,动物身份受到的折磨,要比直接被演职人员杀死痛苦得多。 游客一旦变成动物后,守则里提到的「只有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会愿意对游客的安全负责」同样在玩家身上失效了,因为动物已经不是游客。 动物是属于马戏团的资产,蓝制服工作人员为了让马戏团利益最大化,开始疯狂在动物身上做实验,按照马戏团对于“完美”的理解,通过各种荒诞又残忍的改造行为,不断折磨变成动物的玩家…… 真是棘手呢。 “祁究,我们还剩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门,你想好怎么出去了吗?”秦让又看了眼时间门,语气急促道。 “嗯,”套着幽灵玩偶服的祁究点了点头,手里拿着一小把特质匕首,“我们来给那位工作不饱和的门卫制造点惊喜就好了。” 请牢记:, 第136章 公路马戏团(30) 帐篷内的突发状况…… 在秦让和无数铁笼的掩护下, 套着玩偶服的祁究手持特质短刀,他悄无声息来到右侧墙角处,将刀刃对准裸i露在外的一截电缆线。 电缆线被割断的瞬间门, 细微的电火花腾起。 下一秒, 原本被白炽灯照亮的动物仓库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动物繁育的呻i吟声截然而止, 甚至连铁笼碰撞的刺耳声都消失了,绝对的黑暗里, 只有低低的啜泣声在持续,以及从门卫值班处传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但并不急促。 紧接着,是笼门上锁头松动的声音。 根据之前的观察祁究很清楚,随着电缆线被切断, 兽笼上的电子锁失去了效用。 铁笼晃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动静越来越大,仿若急雨前灌入回廊的风声,竖起耳朵, 甚至能听到风里断断续续的哭声。 静止的黑暗中,四面堆叠的铁笼摇摇欲坠,关押在其中的动物眼睛发出血红色的光,正俯低身体观察被兽笼包围的两位不速之客。 整个动物仓库瞬间门陷入剑拔弩张的沉默。 虽然动物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进攻举动,但被无数双兽眼凝视的秦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退无可退,这间门该死的仓库四面都堆满游客转化的野兽。 但有一点令他不解,为什么断电后,这些被关押的动物并没有立刻冲出兽笼将他们撕碎?待他渐渐适应了仓库里的黑暗,很快注意到,有些笼子里的野兽甚至向后退了好几步, 它们用背脊贴着身后粗糙的水泥墙,试图以这样的姿势获取安全感。 “祁究,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虽然动物们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但此情此景下,秦让还是紧张得声音发颤。 “先别慌,在马戏团的食物链里,动物不能对工作人员和游客下手。”祁究压低声音说。 血色顿失的秦让勉强点了点头:“你确定吗?” “其实不是很确定。”祁究实话实说。 秦让:“……?!” 祁究诚实的回答,让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祁究说是这么说,但他不会毫无准备地进行冒险行动。 他早已经计划好了,要是在断电后,这些野兽倾巢而出对他们发动攻击,他会在第一时间门激活「血族血统」对动物们进行「血脉操纵」。 但经过近半分钟的观察,祁究并不认为这些重新获得出笼自由的动物们会攻击他们。 相反,在他举起手中短刀的瞬间门,拥有夜视能力的动物甚至发出哀求的低鸣。 它们非但没有擅自离开兽笼,反而对外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忌惮和恐惧。 就像胆小的猫不愿意跟随主人出门。 祁究思维转得飞快,心里很快有了猜测:红制服工作人员口中凶残恐怖的动物,很可能是害怕游客的,因为动物的凶残只针对演职人员和红制服工作人员。 而游客在动物眼里,很可能承担着“杀手”的角色。 那么,公路马戏团的完整食物链很可能是:游客——演职人员——动物——游客。 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游客」这个食物链闭环里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就在这时,门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先不要慌张,那些愚蠢的畜生非常胆小,它们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你,我去想办法让电路恢复正常运行。” “这破地方的供电系统年久失修,偶尔会出现跳闸的情况,特别是这样倒霉的暴风雨天气。” 门卫举起手电筒,骂骂咧咧去翻找他的工具箱。 门卫的发言更加笃定了祁究的推测,毕竟他看起来一点 都不担心被动物袭击。 “现在怎么办?” 虽然动物安分的表现让秦让松了口气,但这也并非是好事,祁究切断电缆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两人好趁乱逃离这座动物监狱,现在这般风平浪静的,自己带着“新动物”离开实在说不过去。 祁究面上却不见慌乱:“这些动物们怪可怜的,那些腐烂的饲料看起来很没营养,是时候给它们改善一下伙食了。” “嗯?”祁究答非所问的发言让秦让陷入困惑。 祁究拿出昨晚帐篷推车工作人员赠送的绿色小饼干,掏了一小把洒在地上。 随着小饼干落地的声音响起,原本死寂的动物仓库瞬间门变了味道。 喘气声、吞咽声、唾液淌下的声音此起彼伏。 原本安安分分待在笼子里的动物们此刻跃跃欲试,盯着地上饼干的眼睛泛着红光。 他记得当时兜售零食的工作人员说过「这是马戏团里非常受欢迎的零食,别的地方买不到的」。 果然,工作人员诚不欺他,马戏团的动物为之垂涎三尺。 “准备。”祁究压低声音,朝帐篷入口方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瞬,忍耐到了极限的动物们终于冲出兽笼,朝洒在地上的绿色小饼干扑去。 正在维修电路的门卫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不可思议僵在原地,扯着嗓子大喊:“怎么回事?它们怎么会自己冲出来了!怎么会这样?这些麻烦的家伙尽会给我们找活儿干……” “嗷嗷嗷!”饿极了的动物们狼吞虎咽抢夺地上小饼干,场面彻底失控了。 还剩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门,祁究和秦让迅速交换视线。 “我这就去叫更多工作人员来处理它们!”秦让火急火燎说出这句话后,趁乱拽着小祁究一路狂奔离开动物仓库。 “你动作快点,我们两个人完全搞不定这群变得暴躁的畜生。” “混账东西,究竟是谁把这些引诱它们的玩意儿弄进来的!”门卫处理眼前混乱焦头烂额,完全没注意到秦让这位冒牌工作人员离开时带走了“新动物”。 帐篷外,暴风雨并没有半分减弱的趋势,雨声将门卫的咒骂和动物的低吼彻底吞没。 他们的蓝色旅游车尚停在帐篷不远处,秦让再顾不上脚下的泥泞,拎着玩偶里的小祁究不管不顾飞奔上车,他以最快速度启动车子离开马戏团办公区域。 雨水摧枯拉朽不停砸在挡风玻璃上,持续不断的雨声仿若仓库里动物的悲鸣。 「这是马戏团的诅咒!所有人都会消失在这里,要么成为动物!要么死亡!」 刻在铁笼后的字迹像沉沉阴云压在秦让心头,仓库里的动物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屈辱和折磨中,如果最后抉择的时刻到来,他一定毫不犹豫选择死亡! 但有多少玩家清楚变成动物的真相呢?就像刚才在《惊声尖叫》帐篷里经历的一样,那些被迫站在高塔顶部的玩家,宁愿选择成为动物逃避满面对死亡的恐惧,这几乎是人类求生的本能。 而且所有人都抱着一线希望:转化成动物是保命的权宜之计,只要还活着,他们就有希望变回人类。 但这个希望是真实存在的吗?动物仓库里的情形让秦让感到窒息。 一路上两人都提起十二分的警惕,驾驶游览车在暴雨中前行的秦让,必须让自己时刻保持集中注意力。 直到进入休息帐篷区域,祁究和秦让才换下自己的身上的服装。 路执算好时间门差不多,已经等在门外不停看手表,待他看到两人平安归来的瞬间门,顾不上瓢泼的大雨,立刻冲了出去迎接早成落汤鸡的两位队友。 “怎么样?在动物那边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进入帐 篷后,路执递来干爽的毛巾问道。 秦让从动物帐篷安全归来后,脸色一直有些沉,他点了点头:“得到了非常关键的信息,只不过……完全算不上是好消息。” 祁究和秦让一边清理自己,一边将他们在动物仓库的所见所闻、以及由此推出的食物链关系同步给路执。 “没人能够离开马戏团?难道副本后半段会设置什么难度很高的表演障碍,让玩家没办法集齐七个表演印章吗?”路执拧着眉思考道。 祁究:“还记得套票上有个没注明表演内容的项目吗?有种可能性,如果按照常规观演思路过本,寻常玩家根本没办法前往第七场表演。” 路执神色微僵:“你的意思是…剩下的「魔术」、「木偶」、「占卜」和「动物」四个主题表演中,会存在无法通关的可能性吗?” 祁究犹豫地点了点头:“如果墙上那句「所有人都会消失在这里,要么成为动物,要么死亡」是可信的,那这个可能性就很大了。” 秦让沮丧叹气:“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忍受自己变成动物。” “之前在杂技帐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路执试图开个玩笑缓解氛围。 秦让耸耸肩:“亲眼目睹过动物仓库里的处境,任何人的反应都会和我一样。” 就在这时,休息帐篷里正午睡的玩家中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正在讨论副本走向的三人迅速回过头,只见原本睡在下铺的女玩家不知何时爬上了上铺,此刻正拿着一把半米长的军刀疯了般刺向上铺另一位女玩家。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甚至有些玩家才刚从梦中惊醒,几乎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注视着惨案的发生,帐篷内死一般寂静。 “噗呲、噗呲……”长刀捅进□□的声音被死寂无限放大,紧接着是血水喷溅而出的“滋滋”声。 那位被捅的上铺玩家显然没预料到事情的发生,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从床上弹了起来,甚至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惊讶和恐惧,锋利的军刀又再次刺穿她的身体和内脏。 一切都发生得过于突然了,长刀穿透她的身体深深扎入木板。 可那位捅人的女玩家似乎疯魔了,她用最大的力气拔出陷入木板的军刀,继续朝已经被捅得鲜血直流的上铺玩家刺去。 直到彻底咽气的一瞬间门,无辜的上铺玩家才后知后觉露出痛苦的表情,可她只微弱地动了动嘴唇,源源不断的鲜血就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她已经没办法说出半个字了,甚至连她脸上的恐惧和不解都被浓稠的血液覆盖住。 捅人的女玩家还在机械地拔刀、砍人,她仿佛一个被人操纵的杀人机器,整个人面无表情、机械地进行着手中的虐杀行为。 直到周围的帐篷已经被鲜血染透,红色雨雾弥漫整个密闭空间门,这位持刀行凶的女玩家脸上终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挥舞军刀的手僵在半空中,溅满鲜血的面部肌肉僵硬抖动了几下:“我、我在做什么…” 可惜她一句话没说利索,整个人就像一枚膨胀到极限的气球般,当场炸裂,鲜血和人体组织均匀地弥散在帐篷里,玩家们目之所及都染上了一层红色的雾气。 军刀滚落地面的“当啷”声、血水渗透被单床板不停往下涌的“滴答”声、爆炸四肢残骸滚动的“骨碌”声……在死一般寂静的帐篷内部,这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声响被成倍放大。 距离她们两人最近的一位玩家,隔了好久才愣愣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她翻了翻白眼差点就这样晕了过去。 纵然都是经历过死亡的过本玩家,但当如此血腥的杀人过程在自己面前上演时,正常人难免会有生理性的恐惧和窒息感。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发生了什么?她们俩不是不认识吗?为什么突然这样…?多大仇多大怨啊?”终于从刚才血腥一幕中回过神的众玩家讨论起来。 “不对,你们还记得吗?规则上明确提到过「作为游客,在公共区域内不能擅自伤害其他的游客」,即使有私人恩怨,捅人的姑娘也没必要卡着休息的时间门干掉对方啊,这明摆着是违规的行为。” “谁说不是呢?她这不正是因为违反了《游客安全守则》,直接当场爆炸了吗?” “所以我才说不能理解,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是……如果是私人恩怨,在观演过程中想方设法解决明明更方便高效,还不用冒着违规的风险。” “难道…下铺捅人这位女玩家,刚才是被人控制了吗?” 祁究当时离得并不算近,但他把那位捅人女玩家行凶时的神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对方脸上最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只能说明一件事:在行凶过程中,她是无意识的。 而这样只有一个解释:行凶者当时被人操纵了。 祁究垂下眼皮,脸色比往常都要难看几分。 因为,在所有玩家里,他很清楚谁拥有操纵技能。 请牢记:, 第137章 公路马戏团(31) 可疑的“同伴”…… 祁究很清楚, 玩家里拥有操纵技能的人是季小野。 在第一次「玫瑰鱼罐头」的合作中,他就多次借助对方的操纵能力顺利通关了副本。 可这个副本里的季小野到底怎么回事? 自从她进入小丑帐篷后就消失了,在副本里消失一般有两种可能性:要么任务失败死掉了, 要么变成了小丑的同伴。 但季小野的消失发生在副本游戏开始之前, 这就十分说不过去了…… 而且当下已知的小丑同伴,只有那个在冰柜前杀了同伴的瘦弱男孩。 但现在做任何推论都为时尚早, 他需要确定两件事:第一, 马戏团这届玩家里,是不是只有季小野拥有操纵技能;第二, 他在副本里所见到的季小野,真的是他所认识的季小野吗? 突如其来的凶杀案发生后不久,帐篷外的暴雨就停止了。 帐篷内的血浆和帐篷外的雨水一样泥泞。 原本打算养精蓄锐的玩家们再睡不着, 都尽量避开血水四溅的凶杀现场, 彼此压低声音讨论刚才的突发事件。 雨停后约莫二十分钟, 蓝制服工作人员带着裹尸袋出现在游客休息帐篷。 “我很遗憾你们刚才经历了这些, ”蓝制服工作人员看向血水滴答不停的担架床,低头默哀了半分钟。 “对于失去两位游客, 马戏团感到非常可惜、也非常难过,毕竟游客是马戏团的宝藏。”蓝制服工作人员语气满是遗憾,但这种遗憾与对游客丧失性命的惋惜无关,更像是对自己损失了财产的沮丧。 秦让低低啧了啧, 暗骂所谓的“宝藏”, 不过是马戏团囚禁的试验品罢了。 “为了让诸位拥有整洁舒适的休息环境,我们会负责将这里清理好的。”蓝制服工作人员说。 小祁究推了推眼镜问道:“请问之前《安全协议》上不是说, 游客待在帐篷内是很安全的吗?今天的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虽然心中已有所猜测,但并不妨碍祁究跟工作人员再次确认。 蓝制服工作人员:“是这样的,我们虽然承诺休息帐篷内是安全的, 但游客和游客间的矛盾并不在我们的管理范围内,很抱歉这样的事发生了。” “哦,我知道了,”小祁究沉思片刻又问,“那如果游客已经不是游客了呢?比如变成了演职人员的同伴…又会怎样呢?” 蓝制服工作人员神态微妙地抿了抿唇:“那他们将不被允许进入到帐篷里,他们是危险人员,记住,尽量离他们远点。” 工作人员的回答更加肯定了祁究之前的推测,杀人的下铺玩家是被人操纵了。 毕竟危险人员没办法亲自进入帐篷里,如果他们要完成自己的杀人kpi的话,没有什么比操纵游客刺杀同类更方便的办法。 但这个方法有个局限,在被操纵者的道具和能力有限的条件下,他们的杀伤力并不强,因为在被操纵者成功杀死一个游客后,他自己也会因为破坏了《安全协议》被系统实行自爆清理。 小祁究像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专心致志听讲,认认真真点头:“那如果有危险人员出现,可以请你们帮忙保护游客的安全吗?” “当然,”蓝制服工作人员自豪地笑了笑,“保护游客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 “不过我们马戏团区域很大,难免会有监管不到位的死角,我们也不可能随时在岗位上,所以建议您一旦遇到紧急危险状况,优先选择食用绿色零食进行自保。” 小祁究不动声色笑笑:“好的,我明白了。” 也就是说,蓝制服工作人员的出现,可以阻止危险人员对于普通游客的虐杀行动。 与此同时,祁究注意到这位工作人员身上 很脏,蓝制服上黏满了各种动物的毛发和鳞片,袖口和衣领还有大块大块被液体浸湿的痕迹。 蓝制服工作人员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苦笑道:“抱歉,因为刚才在忙别的事情,简直一团糟,所以才这副狼狈的模样出现在游客们面前。” “今天可真是太倒霉了,那些畜生突然变得躁动异常,可给我们增加了不少工作量。”蓝制服工作人员忍不住吐槽说。 他们虽然是副本里的npc,但抱怨工作似乎是所有物种的共性。 听工作人员吐槽他们弄出来的乱子,祁究和秦让对视了一眼,小少爷秦让立刻露出尴尬又得意的复杂表情,祁究则若无其事道:“动物们都是这么难搞的吗?” 只见工作人员摇了摇头:“不,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它们通常是非常安分的。” “那是今天发生了什么意外吗?”小祁究明知故问,他在试探工作人员有没有对游客假扮工作人员引起怀疑。 听他这么问,一旁的秦让不自觉绷紧肩膀屏住呼吸。 工作人员解释说:“大概是出现了让动物们兴奋的意外,这种事麻烦得很,毕竟畜生就是畜生,避免不了出现意外。” 听他的语气,门卫似乎没追究“新动物”消失及秦让这位“工作人员”引起骚乱的事。 或者说,在npc的程序设定里,就没有怀疑和反思这个选项,他们只是按照系统事先安排好的剧情和台词将副本进行下去。 眼见蓝制服工作人员的话匣子打开了,祁究继续试探道:“你们为什么不招一个驯兽师呢?我听说马戏团里并没有这个角色。” “假如有驯兽师管理动物的话,不但会让马戏团显得更专业,也能有效减轻你们的工作量。” 工作人员微微一愣,旋即无奈地笑了笑:“驯兽师可是门槛很高的职业,从来没有人能够胜任。” 小祁究微微仰头,认真发问:“请问有什么门槛呢?” 工作人员深深看了他一眼:“抱歉,亲爱的小朋友,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蓝制服工作人员干活细致又熟练,很快,他们将两具不成人形的尸体放进垃圾袋里扎好,被污染的担架床直接扔了出去,就连被血污染的帐篷都擦洗得干干净净。 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清理现场工作。 傍晚时分,泥泞的休息区重新变得热闹。 售卖小吃的流动摊贩脚踩胶鞋,重新出现在休息区卖力吆喝。 祁究注意到那位卖糖娃娃的面具小姐姐也出摊了,他和秦让路执这边交代了几声,就踮起脚尖、独自穿过人群朝摊位走去。 “晚好,我以为您晚上不会出摊了。”小祁究主动和木偶师打招呼。 木偶师无奈地耸耸肩:“打工人嘛,没办法。” “今天的糖娃娃口味怎么样?”木偶师为了打发无聊的工作时间,随口问道。 小祁究仰头看她:“您知道我没亲自尝试。” “您推荐今晚我去看木偶表演吗?”他主动询问道。 木偶师定定地看了小祁究一眼,她对这个小游客有天生的好感,笑道:“我当然希望自己的表演拥有更多观众,但我的表演每晚都有,而且内容都大差不差的,如果今晚要看演出的话…我其实更推荐你去魔术师的帐篷,听说今晚他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演出。” 虽然她并没有明说,但祁究已经从对方的话里获得了重要的信息——今晚的魔术表演不容错过。 “谢谢您。”祁究礼貌地回答,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对了,您知道马戏团的诅咒吗?” 木偶师动作微顿,她重新看向小祁究:“你是从杂技演员罗曼先生那听到的诅咒吗?” 看祁究点了点头,木偶师笑道,“已经很久没有游客试图去了解这个古老的传说了呢。” “小朋友,我当然知道,马戏团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诅咒,甚至有狂妄的人试图创造诅咒,是不是很不可思议?”木偶师低低地笑了笑,“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贪婪、狂妄又绝望,随时都可能堕落的深渊。” 小祁究佯做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那马戏团里没有驯兽师的情况,是不是和诅咒有关?” 木偶师沉默了足足三秒钟,才耸耸肩笑道:“这不是我可以知道的事情,也许你可以去问问占卜师,在正确的时间和正确的地点,通过正确的渠道,她会告诉你的。” “好的,非常感谢您耐心回答我的问题。”小祁究微微鞠躬,礼貌道谢。 和木偶师道别后,祁究打算重新走向售卖饮料的魔术师摊位和路执秦让汇合。 可就在他返程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因为售卖糖人的摊位比较偏僻,祁究必须绕过食堂帐篷才能折返。 食堂帐篷后人迹罕至,同样是工作人员监管的死角区域,除了祁究外也没有其他游客。 但祁究路过时,却听到了可疑的铃铛声。 “叮铃铃、叮铃铃…”与此同时周遭弥漫起白色的雾气。 休息区集市的喧嚣声一下子就被浓雾稀释了,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白雾流动的声音。 怎么回事?明明还没到马戏团规定的表演时间,为什么象征着危险和杀机的浓雾突然降临? 被困在浓雾之中的祁究小心翼翼沿着食堂帐篷外壁行走,但原本短短一截路程,此刻却被无限拉长。 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祁究确定自己已经迷失在这片突如其来的浓雾里。 他心中警铃大作,出现这种规则之外的状况,要么是剧情突然出现不可控的bug,要么就是有人从中作梗。 既然演职人员和工作人员都是按照时间表行事的,那么现在故意设置障碍让他迷路的,很可能是那些成为演职人员同伴的玩家。 他们需要猎杀别的游客完成kpi。 这也就意味着,在这片浓雾之中,祁究随时都有可能被那些流窜的危i险份子干掉。 祁究不再往前移动,他注意到,就在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簇火星子在雾色里跳动。 祁究很快认了出来,那是有人点燃了打火机。 熟悉的烟草燃烧味弥漫而来。 祁究眉头拧了拧,他的嗅觉很敏感,他记得这个味道,这是季小野香烟的味道,很特别。 在自己的疑虑打消之前遇到季小野,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擅自上前寒暄也绝非明智之举。 但不幸的是,对方显然已经发现了他,此刻正朝他的方向走来。 祁究甚至能听到她的靴子陷入泥水里的声音。 祁究知道自己避无可避,怎么办呢?怎样才能让自己脱离被动的风险? 祁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思维转得极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祁究想到了个办法—— 请牢记:, 第138章 公路马戏团(32) 《魔术时刻》…… 祁究以最快速度打开自己的道具栏, 启用因为破解守则新获得的道具—— 【「蓝制服工作人员的青睐」使用说明:您在蓝制服工作人员团体里具有很高的人气,可以在马戏团任何场景内召唤蓝制服工作人员一次,他们可以帮助您解决很多棘手问题和危险状况】 【注意!当前道具已经成功启用, 蓝制服工作人员将在两秒后出现】 与此同时, 浓雾里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嘴里咬着烟的人影也越发清晰,祁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身后的障碍物让他退无可退。 在这片不同寻常的浓雾迷宫里,逃跑也没有用, 祁究正是深知这一点,才选择请求“外援”。 隔着流动的雾色,祁究看到朝他走来的模糊人影手里似乎举着什么,他甚至听到了手i枪上膛的声音。 祁究的神经也随之绷紧。 夜雾和暴雨都属于特殊天气, 祁究并没有忘记,在这样的天气里帐篷外属于危险区域,流窜在马戏团的危险人员可以伺机猎杀游客。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 那些成为演职人员同伴的杀手, 居然可以制造出浓雾弥漫的结界, 将想要猎杀的对象封锁在浓雾里,就好像把猎物困在笼子里一样。 很不幸, 祁究就成为这个倒霉的猎杀对象。 当然,那个不幸的家伙是杀手本人。 在对方即将按下扳机的瞬间,蓝制服工作人员及时从浓雾另一侧走来, 随着工作人员的出现, 浓雾里模糊的人影和□□瞬间消失了。 “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吗?”蓝制服工作人员露出和善的微笑,蹲下身询问小祁究,语气十分温柔。 与此同时, 原本密不透风的浓雾也渐渐消散在旷野的风里。 祁究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危险人员制造的结界被他破解了。 蓝制服工作人是危险人员的克星,他们甚至不敢出现在蓝制服工作人员面前,更别提在工作人员面前猎杀游客了。 “多谢您及时赶来,刚才我迷路了。”小祁究说道。 工作人员笑:“马戏团的夜晚确实很容易让游客迷失,请务必多加小心才行,特别是您这样的小孩子。” “这样吧,告诉我您想去哪里?我可以负责把你安全送达。”被道具召唤过来的工作人员很耐心负责。 “谢谢您,”小祁究地貌地回答,“我想回到售卖饮料的摊位,我的同伴在那儿。” “没问题,我这就送您回去,”蓝制服工作人员走在祁究身边,有他在,刚才那位蠢蠢欲动的危险人员绝不敢再靠近半分。 “对了,您是想要尝试魔术师先生售卖的彩色饮料吗?”蓝制服工作人员一边走一边问道。 祁究嗅到了线索的味道,忙乖巧点头:“是的,您有什么建议吗?” 没人能够拒绝这么礼貌又好看的小孩子。 蓝制服工作人员露出不屑的神情:“他们售卖的可不是什么新鲜的果汁,都是一些古怪的添加剂和药汁调出来的可怕液体,但我清楚,你们这些来到马戏团的游客肯定要去尝一尝的,虽然那些颜色古怪的饮料味道真的令人崩溃…如果非要喝的话,我推荐选择概率小的颜色。” 祁究眉头皱了皱:“概率小的颜色?” 蓝制服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但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祁究识时务地没再继续问:“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您的建议。” 他是没想到,用道具临时召唤过来的工作人员居然还能给他透露线索。 概率小的颜色……祁究记下了这个信息点。 “别客气,我们需要为游客的安全负责,但很多情况下我们也没办法…所以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 些了。”蓝制服工作人员隐晦道。 不到两分钟,蓝制服工作人员就将祁究送到了魔术师售卖彩色饮料摊位前,秦让和路执在这儿等很许久。 “祁究,刚才什么情况?我和路执哪都找不到你。”秦让看被工作人员安全护送回来的小祁究,忙问道。 祁究还没来得及开口,蓝制服工作人员就替他回答说:“这位家长您好,您家里的小朋友走丢了,我负责将他送了回来。” 秦让:“……” 祁究:“……” 秦让憋笑憋得脸上肌肉都抽搐了,语气却很像那么一回事:“谢谢你啊,这孩子调皮,就喜欢乱跑。” 说完,秦让再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隔着眼镜片,祁究淡淡看了对方一眼,不想讲话。 “既然迷路的孩子找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游玩了。”蓝制服工作人员朝众人礼貌地鞠了个躬后就离开了。 “祁究,我发现个事,所有服务型npc对你都特别礼貌照顾。”秦让看着工作人员离开的背影,啧声道,“为什么呢?” 小祁究:“你猜。” 秦让嘻嘻一笑,拍了拍小祁究的肩膀:“大概是因为我家里这个小孩可爱吧,这么可爱的小孩谁能拒绝呢你说是不是?” 可见这个秦让多少是有点戏瘾在身上的。 “行了行了,祁哥,刚才发生了什么意外?”先前祁究无故消失,路执很快猜到对方正遭遇不可控的危机。 祁究点点头,于是将突如其来的浓雾及雾中可疑身影一事同步给两人。 听完祁究刚才的遭遇,秦让再也笑不出来:“你的意思是…浓雾里出现的危险人员,很可能是无故消失的季小野吗?” 祁究点头:“我认为有这个可能性,但我们在副本里见到的季小野,不一定是真的季小野,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秦让犹豫地点了点头,祁究看了眼时间道:“总之多小心总没错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去买饮料吧。” 披着黑色定制斗篷、头戴黑帽手拄魔术杖的演职人员推着一车五颜六色的饮料走过来:“亲爱的游客们,在这个令人烦躁的夜晚,我很推荐你们来喝一杯我的特调饮品,相信我的饮料一定可以给你们带来非常愉悦的体验。” “请问你们想要什么颜色的饮料呢?”魔术师扬起手中的魔术杖,十分热情道。 这些五颜六色的饮料在夜色里泛着可疑荧光,与其说是魔术师的特调饮品,不如说是巫女们添加了诅咒和草药的浓汤。 祁究注意到,这些五彩斑斓的迷幻饮品中不见绿色和蓝色,出现最多的是红色、紫色和黄色,其中数量最少的是黑色。 他当然记得蓝制服工作人员的建议—— 「非要喝的话,我推荐选择概率小的颜色」 “您好,请帮我来杯黑色的特调饮料。”祁究对售卖饮料的魔术师道。 秦让愣了一下,正准备抄作业的他嘟哝道:“黑色?这一看就很可疑啊…为什么要选黑色…” 祁究神色笃定:“我知道,但信我。” “行…”虽然秦让对颜色可疑的饮料十分抵触,但祁究都把正确答案摆在眼前了,他没理由不去抄。 “这位小朋友,看来您很懂得我家特调饮品的精髓呢,”魔术师讳莫如深地对他笑了笑,而后双手将饮料递了过来,“请享用。” “谢谢。”祁究当即尝了一口,是出乎意料的黑巧克力味,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药剂口感。 但黑色饮料刚好只有杯,他们人每人挑走一杯后就没剩了,其余的玩家倒是更倾向选择颜色相对“安全”、数量也更多的的红饮料和黄饮料。 “希望各位喜欢我的特调饮品, 晚安。” 魔术师话音落下的瞬间,马戏团的钟声刚好敲了七下,夜晚的表演时间来临。 闪着《魔术时刻》招牌的霓虹灯帐篷出现在雾色里。 所有喝了魔术师特调饮品的玩家都很清楚,雾色弥漫象征着他们已经身处「表演时间」的结界里。 而这一次,所有抵达《魔术时刻》的玩家都被迫换上了一身苍白如奔丧的衣服。 一群身着白袍的玩家朝浓雾深处的红帐篷整齐移动,场景本身弥漫着一股邪i典电影般的宗教仪式感。 “好诡异啊这…” “嘘。” 透过浓稠的雾色、以及所有人朝帐篷移动的步伐,密不透风的诡谲感笼罩而来。 在这样的压迫感之下,没有人敢擅自发出声音。 待众玩家进入到帐篷内部后,这种邪i教仪式般的诡异感被成倍放大。 和以往开阔的帐篷入口布局不同,撩开《魔术时刻》的帐篷门帘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狭长又明亮的甬道。 这条深不见底的甬道之所以明亮异常,是因为它“别具一格”的镜面设计。 甬道由清一色的镜子堆砌而成,镜子后装置了无数高瓦数白炽灯,强烈的白炽灯光被镜面多次反射,光线如海啸般吞噬而来,对初入其间的玩家照成严重视觉污染。 许多玩家都不适地撇开视线,下意识用手遮住光线。 置身其中,祁究有种玩家们都是水族馆里的观赏鱼类的错觉,他们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在玻璃甬道上前行,正如头脑发昏的观赏鱼群在水缸里挣扎游动,总有一天它们要撞死在厚厚的玻璃缸上。 好在这条令人头昏脑涨的甬道并不算长,玩家们如履薄冰小心移动,五分钟后,帐篷内的视野骤然开阔。 甬道尽头是一处宽阔得同样令人头昏目眩的舞台。 祁究合理怀疑《魔术时刻》帐篷的设计师有极简主义强迫症,魔术师表演的舞台被漆成浓稠的白色,身着白色观演服的玩家陆陆续续进入观众席,几乎与场景内宏大无垠的白彻底融为了一体。 似乎在这里,观众是被“隐身”的。 众人犹犹豫豫、最后不得不在同样白得近乎“透明”的席位上落座。 “诸位晚上好,欢迎各位来到《魔术时刻》表演的舞台。” 身着黑色礼服的魔术师站在台上,他是这个被白色吞噬的空间里最特别的存在。 “在今晚,你们将会看到非常不一样的魔术,这是你们在以往的观演经历中都不可能见到过的,”黑礼服魔术师骄傲地扬起手中魔术棒,“独特的、惊喜的、能够带来无限感官刺激与享受的完美魔术!” 在魔术师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原本已经合拢的甬道门扉再次被推开了。 包括魔术师在内的众人很快被推门声吸引,视线齐刷刷朝甬道处看去,当看清这位差点迟到的玩家是谁时,路执和秦让不约而同震惊得失了声。 秦让搓了搓眼睛,他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连忙将视线移向身旁的祁究,试图从对方的反应里寻找答案—— 请牢记:, 第139章 公路马戏团(33) 投掷飞刀陷阱…… 最后进来的人, 是在副本里已经消失了一天一夜的季小野。 因为祁究之前提到过浓雾里的人影,以及休息帐篷里被操纵杀人的无辜玩家,这一切线索的答案都指向季小野。 现在季小野突然出现在魔术时刻的表演现场, 难免让路执和秦让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面上不说, 心里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万一眼前这位不知真假的季小野在表演过程中做手脚怎么办 祁究不动声色地看向突然出现的季小野, 他知道对方同样也在观察他,毕竟他是刚从对方手中逃脱的“猎物”。 至于对方是不是真实的季小野,理智上仅凭皮囊很难准确判断, 但直觉上祁究倾向于否定的答案。 他愿意相信自己合作过的伙伴。 “噢, 看来有观众差点迟到了呢,这是危险又不礼貌的行为,请这位女士尽快落座吧”魔术师先生重新露出夸张的笑容, “不过有一点,请你们务必记住” 说着, 魔术师故意顿了顿, 他眼睛骨碌碌地看向众人, “在我的表演时间里, 所有观众都不能伤害其他的观众, 否则将会受到严厉惩罚哦。” “因为以前出现过观众之间的暴力事件, 我可不希望这样的事重演, 我讨厌任何干扰我演出的状况”魔术师强调说。 祁究他们顿时松了口气, 有这条安全守则做保障, 就算眼前这个季小野是假的, 这下也没办法伤害他们了,除非对方找到从观众成为表演者的途径。 “好了,废话不多说, 接下来开始我们的热场表演。”舞台上的魔术师挥舞着手中黑杖,脸上呈现一种病态的狂热与期待,“第一个热场表演项目掷飞刀,我需要观众志愿者来配合完成这场表演哦。” 在魔术师宣布表演项目的一瞬间,在场所有玩家都噤声了。 众所周知,所谓的掷飞刀表演,就是邀请现场观众上场、将其蒙上双眼固定在靶子上,魔术师再站在一定距离后投掷飞刀,为了提升观感有时候还会加大魔术表演的难度,比如给魔术表演者蒙上眼睛、或是让绑着观众的靶子转动起来。 这样具有极大危险性的表演,就算放在日常世界,都很少会有观众愿意上场配合,别说这里是处处埋着死亡危机的副本世界了。 这群以死亡为食的演职人员明摆着想要了观众的命。 “有没有自愿报名上台表演的玩家我需要两名玩家,”魔术师的目光持续扫向众人,“要是没有自愿者的话,我可要开始随即抽选了哦。” “被抽到的观众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上台配合。”魔术师脸上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魔术师耸耸肩“看来又是一届不愿意配合的观众呢真是让我感到难过啊” “那只能通过抽选的方式确定人选啦。”说着,魔术师抽出一叠扑克牌,他将扑克牌背面朝上摊开,然后翘着手指从中随机挑选了两张牌,“啊呀,原来是红色和黄色。” 他将抽到的扑克牌面展示给观众席的诸位,“我抽取自愿者的模式,一向是抽中什么颜色的牌,就选喝了什么颜色饮料的观众呢,这些牌的数量是和流动摊位上的饮料对应的哦。” 一瞬间,台下所有玩家都愣住了。 他们完全没预料到自己随机挑选的饮料颜色,居然影响到表演中被抽中的概率。 祁究也在一瞬间理解蓝制服工作人员那句对他的提醒「非要喝的话,我推荐选择概率小的颜色」 因为魔术师手中的扑克牌颜色和饮料是一致的,颜色的数量越少,被抽中的概率就会越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观演的风险。 和饮料的概率一样,在这叠五彩斑斓的扑克牌中,黑色是出现概率最小的颜色。 “亲爱的观众们,我可是记得你们每一个人喝的饮料颜色哦。”魔术师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他用一种审视猎物的眼神看向在场众玩家,而后抬起手中魔术杖“你、你、还有你们三人都喝了红色饮料,你、你、还有那边的四个男生都喝了黄色饮料,我说得没错吧” “就你、还有你好了,男士优先。”最后,魔术师用黑杖指向观众席一位中年男性和年轻男生,这个年轻男生留着一头蓝毛,很有辨识度,他之前喝了黄色的饮料。 被魔术师点中的两位玩家当场怔住了。 他们无措地看了眼彼此、又慌张地看向魔术师,暗自期待魔术师更改刚才的选择。 但很显然,魔术师并没有更改选择的意愿。 喝了红饮料的中年男性不安地站了起来,他不解道“为什么「掷飞刀」表演需要两名观众不是只需要一个人配合你就好了吗” 倒霉的中年男性试图挣扎了一下。 魔术师耸耸肩,笑道“因为投掷飞刀的表演者,也需要从你俩中选出哦。” “什么”中年男性不可置信脱口而出,“可你才是魔术师啊不是你来投掷飞刀吗” 魔术师脸上还是那副僵硬的笑“噢,我喜欢由观众主导的热场表演,这样能让观众更好地与整场表演互动、融入其中,相信我,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热场形式更引人入胜了。” 中年男性“” 简言之,魔术师希望来一场由观众主导的死亡表演进行热场。 “两位先生,快上舞台来吧,不要扭扭捏捏了。” 在魔术师的催促下,两位被选中的玩家不得不走上舞台,魔术师已经把会转动的靶子、一盒飞刀准备好了。 两位不幸的玩家站在舞台上尴尬对望,中年男人小心翼翼问魔术师“我和他谁当投掷者呢” “这由你们自己商量决定,我不干涉。”魔术师微笑道,“我只需要你们把刀子扎入靶子里,别的都是你们自己来决定。” 中年男性瞬间松了口气,他眼珠转了转,走到蓝毛男生面前商量道“别怕,我有瞄准的道具,由我来担任投掷者绝对不会失手的。” 蓝毛男生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吗” 中年男性笃定地点头,毫不吝啬将自己的道具界面展现给对方看“我不会骗你,谁让我们都这么倒霉呢。” “而且如果不用道具瞄准靶子的话,脱靶也很可能触发死亡惩罚,我对自己的瞄准没自信,不会这么冒险的。”中年男性无奈地笑了笑。 魔术师留给他们的商量时间并不充裕,经过简短的商量加猜拳,最终蓝毛男生以手脚大张的姿态“自愿”被绑在靶子上。 魔术师满意地露出笑容“鉴于现在只是第一场飞刀表演,所以我就不提高表演的难度了,投掷者不需要戴眼罩。” “只需要投掷一把飞刀,热热场就好了。” 听到魔术师这么说,原本心如擂鼓的两人稍稍松了口气。 只有台下的祁究不经意皱了皱眉头,所以魔术师话里的意思是,还会有第二场飞刀表演第二场表演又会如何选择观众自愿者呢 不知为何,祁究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祁究,你认为这个大叔的道具真的有用吗他会不会在忽悠这位男生”秦让压低声音在祁究耳边问道。 祁究摇了摇头“都有可能,这不好判断。” 待台上两人摆好姿势,魔术师先生退到一旁。 坐在观众席上的祁究注意到,舞台后方有一面光线稍暗的墙,从舞台斜上方照下来灯光,正好能将表演者的影子投到墙上。 墙上影子随着表演者的动作变化,这堵影子墙让魔术表演的氛围感放大了数倍。 各归各位,中年男性按照和对方的约定,没有魔术基础的他启用了自己唯一的瞄准道具。 他从刀具盒里挑选了一把飞刀,拿在手里的瞬间,刀柄都被他汗湿了。 对面被绑在靶子上的蓝毛男生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虽然他知道表演的合作伙伴使用了瞄准道具,可当锋利的刀子对准自己的瞬间,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得无法呼吸。 台下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业余”飞刀表演。 大多数人并不关心两人的生死,他们只是在意道具使用可不可以改变表演的结果,毕竟在副本里第一场表演意义非凡,从表演里获取的信息和线索,很可能会成为后续过本的重要指南。 “我们就要开始咯。”魔术师转动靶子,被绑在其上的蓝毛男生就像笼子里的小仓鼠一样开始颠倒转动。 中年男性深深吸了口气,在道具的帮助下他朝靶子空白部位投掷飞刀。 随着“咻”地一声响,飞刀直直朝转动的靶子扎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这把飞掷而出的刀 直到“咚”的一身闷响,小刀安全地扎入男生脖子旁的空白位置。 站在靶子对面的中年男性明显松了口气,台下观众悬着的心也渐渐落地,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位倒霉观众逃过一劫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突然,被倒立着绑在靶子上的蓝毛男生痛苦地瞪大眼睛,他疼得脸色肌肉抽搐不止,完全没被飞刀扎中的脖子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猩红血液呈喷射状源源不断涌了出来,让原本白到极致的舞台染上一层猩红血雾。 濒临死亡的男生嘴唇颤抖不止,喉咙被开了个大血窟窿的他已经没办法说出半个字,他只能恐怖无望地看着台下的观众、看着这个被自己血液染红的死亡舞台。 为什么为什么合作者明明使用了道具,这把飞刀也没有扎入他的身体,可他的脖子却像被利器刺穿一样血溅舞台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魔术舞台上有什么陷阱吗 站在靶子对面的中年男性无措地跌坐在台上,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被血浸透的靶子“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我真的没有刺中他为什么会” 巨大恐惧的笼罩下,他已经没办法完整说出一句话了。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表演,怎么就出现了死亡意外呢 陷阱到底是什么 可中年男性已经没机会想清楚了,下一秒,舞台上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他的头部像胀大到极限的气球一样炸开了,血浆脑组织溅了一地。 台下众玩家瞬间陷入被血雾笼罩的沉默中。 没人知道这场魔术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就在这时,魔术师遗憾地叹了口气,他重新走上被血染红的舞台“很遗憾呢,但这样的意外每天都会在魔术师的舞台上上演,我们必须习惯意外。”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坐在台下的小祁究,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下一场飞刀表演,我们需要小观众参与演出。” “看来,今晚我们只有一位小观众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140章 公路马戏团(34) 骚操作破飞刀局…… 祁究迎上魔术师的视线, 他很清楚对方的意思。 魔术师手持黑杖地走下台来,在他座位前深深鞠了个躬“所以只能请您上台表演了,亲爱的小朋友。” 此时此刻, 所有观众玩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祁究身上。 他们对这个倒霉的“孩子”深感怜悯, 同时也为自己逃过一劫暗暗松了口气。 小祁究从观众席位上站起身, 不动声色看向对方“魔术师先生,我没办法拒绝您的邀请,是吗” 魔术师咯咯咯笑“当然,在表演的时间里,没人能拒绝我的邀请。” 小祁究耸耸肩“行吧。” 祁究想自己可真是够倒霉的,好不容易从蓝制服工作人员那获得线索,选择了概率最小的黑色饮料,但却逃不掉魔术师直接点名。 不过祁究也清楚,有时候“倒霉”本身也是种机会。 “对了,我可以接受这场魔术邀请,但在表演开始之前,我可以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祁究对魔术师道。 魔术师“当然。” 小祁究“我们作为观众,要如何结束「掷飞刀」进入到下一环节” 魔术师定定看了他一瞬, 笑道“我可以告诉你, 等有观众顺利完成「掷飞刀」表演后, 才可以进入下一环节哦。” 魔术师的声音并不低,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回答。 原本鸦雀无声的观众席瞬间沸腾了, 原本认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众人不禁紧张起来。 “什么意思如果没人能成功完成掷飞刀表演,这个表演就要一直持续下去吗”祁究身后的一位玩家忍不住质问道。 魔术师耸耸肩“您的理解没错, 毕竟没有成功的热场,根本算不上是表演嘛。” 这下众人急了,也就是说只要没人能成功终止这场表演, 被飞刀掷死的不幸最终会蔓延到每个人身上 “不过现在只确定了一位表演志愿者,我们还需要另一位志愿者来完成飞刀投掷的工作。”魔术师望向众人道。 经过上一轮表演,众玩家都清楚投掷者和靶子上的人拥有同等风险,因为魔术师在一开始就强调过 “在我的表演时间里,所有观众都不能伤害其他的观众,否则将会受到严厉惩罚哦。” 表演失败的玩家给对方造成了伤害,所以就要接受魔术师口中严厉的惩罚直接被爆头。 秦让和路执同时望向祁究,祁究朝路执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接下来的表演不那么需要运气的加持,相对的,他更需要道具充足且性格沉稳的伙伴。 在祁究的示意下,路执站了出来“我愿意成为这场表演的志愿者。” 路执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众玩家皆是一愣。 魔术师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他甚至朝路执鼓起了掌“太棒了,真希望像先生您这样有勇气、有胆识的观众能更多一些,这样我们的表演才能更引人入胜。” 路执不屑地看了这位变态魔术师一眼,懒得搭理他。 “在演出开始之前,我需要和我的同伴确定一下魔术细节。”小祁究对魔术师道。 魔术师做了个“请”的姿势“这当然没问题,你们可以好好商量。” 说着,他转身离开观众席,重新回到了舞台上。 祁究立刻问路执“你这边有控制飞刀准度的辅助道具吗” “有是有,只不过”路执稍稍犹豫了一下,“可这类道具真的有用吗刚才那场表演我们都看到了,中年大叔精准地将飞刀扎在靶子上,可那个蓝毛青年还是这样没了” 秦让“是不是使用道具的准确度不算啊” “不会,这场表演并没有禁用道具,只不过”祁究重新将目光投向被血染红的舞台,只要站在舞台上表演,演员的影子必定会投在舞台后那面白色的墙上。 “你有避光道具吗”祁究又问道。 路执怔了一下“什么” 他显然没能明白,在这个紧要关头祁究为什么突然要避光道具,听起来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道具类型 祁究“就是可以暂时隔绝所有光源的道具,时效短点都没问题,接下来的表演中我们需要用到它。” 路执点头,眉头始终紧拧着“有是有,但这和眼下的状况有什么关系吗” 祁究若有所思道“当然有关系,只要在飞刀投掷出的瞬间,用道具隔绝掉舞台上的光源就好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在魔术师的邀请下,祁究和路执走上舞台。 舞台上前两位玩家的尸体尚来不及清理,呈喷射状的血水溅满舞台,祁究和路执几乎没地方落脚。 “请不要介意,等热场演出结束再统一清理,不然很可能白忙活啦。”说着,魔术师将洒在舞台上的尸体碎片踢下舞台,台下观众纷纷嫌弃又害怕地避让开。 路执“” 魔术师的意思是,反正都是需要死人的,提前清理等于白清理。 很快,魔术师从后台推来了另一个尺寸小了一倍的新靶子“这是给小演员量身定制的小靶子,我们发现,比起观看寻常大人进行危险表演,观众们对小孩和漂亮年轻女郎的兴致更高。” 祁究“” 整个表演准备过程,祁究都表现得很配合。 他像个最温顺的猎物一样,毫无反抗地让对方将自己的双手双脚绑在靶子上。 处理好靶子这边的事宜后,魔术师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黑色眼罩“为了提升观感,第二场表演我们会稍稍提升一下难度哦。” 说着他将眼罩递给路执,“在飞刀投掷的过程中,你需要戴上它。” 路执“”他知道抗议没用,只得配合魔术师乖乖把眼罩戴上,况且这种物理难度完全不会影响道具使用的精准率。 “好啦,时间就要到啦,我很期待你们的表演。”在确认过路执蒙上眼罩、祁究被死死固定在靶子上后,魔术师像上一场演出那样退到舞台边上。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舞台外侧走,尽量不让自己的影子被灯光投射到墙上。 灯光更强烈地聚集在舞台上,路执随手挑了一把道具盒里的短刀,启用瞄准道具的同时,他握着短刀的手已经浸满汗水。 他并不确定自己这把刀投掷出去后,会不会像上一场演出那样,祁究当场死亡,而他也会被爆头结束生命。 虽然祁究说他有办法,虽然从祁小年的描述里、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他也清楚,祁究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特别还搭上了别人的性命安危,他一定十分有把握才会选择自己,但 “放心,只要你能避开我,把道具刀扎进靶子里就行,剩下的交给我。”被绑在对面靶子上的祁究说道。 路执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深呼了口气,终于咬着牙把手中飞刀投掷出去。 随着“咻”的一声响,台下众人都紧张得不敢移开视线,秦让甚至张着嘴忘记了呼吸。 灯光从舞台斜上方直直射下来,将飞刀投掷的路径清晰映在舞台后的墙上。 在飞刀射出的一瞬间,祁究启用从路执那弄来的避光道具。 一瞬间,表演舞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没了光源,投在墙上的影子也彻底消失不见。 台下观众尚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黑暗中爆发了一阵短暂的窃窃私语,直到“咚”的一声响,这是飞刀精准刺入靶子独有的声音。 所有疑惑与讨论都在瞬间停止,短短十秒钟的道具时效,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无限延长。 所有人都一瞬不瞬看向没有光亮的舞台,刀陷入靶子的声响消失后,被黑暗笼罩的舞台只剩下靶子转动的沉闷声 “咯吱、咯吱” 众人预料中的惨叫声和血溅声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小祁究礼貌的发问“请问,可以帮我把手脚上的镣铐弄开吗在靶子上转久了有点晕。” 祁究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笼罩在舞台上的黑暗消失了。 众人清楚看到路执飞掷而出的小刀牢牢扎在靶子上,距离祁究的心脏约莫一个半拳头的距离,而被绑在靶子上的小祁究,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不停眨眼睛,除此之外他似乎并无不适。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成功了” “诶可是第一组玩家也没被扎中啊这是为什么” “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刚才这组玩家掷飞刀的时候灯灭了。” “难道在那几秒钟里,这组玩家偷偷动了什么手脚吗” 台下众玩家猜测纷纭,魔术师面露惊喜地走上舞台,他如约为靶子上的小祁究松了绑“小朋友,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表演。” 从靶子上下来的祁究扭了扭被捆酸的手,同样礼貌道“你能满意我们的演出就好。” 魔术师笑着鞠了个躬“我已经好久没看到如此精彩绝伦的演出了,谢谢你。” 站在对面的路执早紧张得出了一头汗,直到确认从靶子上下来的祁究安全无恙,他才虚脱地松了口气“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紧张的过本情况出现了” 小祁究没事人一样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到底怎么回事”路执擦了把脸上的汗问道。 祁究指了指舞台后那堵墙,他们的影子重新出现在墙上“在这场魔术表演里,只要墙面上玩家的影子被飞刀刺中,他们身上就会出现被刀子刺穿的伤口,即使飞刀并没有真正贯穿玩家的身体。” 路执愣了一瞬,恍然道“类似于小时候踩影子的游戏” 祁究点头“可以这么理解,或许在这个帐篷里,影子才是「本体」,不过这个推断需要后续的魔术表演进行验证。” “影子在视觉上是平面的,在三维空间里,飞掷的刀子避开人体扎入靶子,但从影子的角度来看,刀和人影重合了,因为影子才是「本体」,所以舞台上的玩家会因此受伤。” 路执一点就通“但从这个舞台上飞刀和靶子的布局来看,只要飞刀落在靶子上,靶子上的人影必定与飞刀重合,所以这是个巨大的陷阱,老老实实进行表演的玩家,要么受伤要么致命,这二者都会导致表演失败惩罚降临,除非影子消失掉” 祁究点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光源同样消失掉。” 祁究开始怀疑,影子是否是贯穿整个魔术时刻的关键线索呢 毕竟这里所有布局都离不开光与影,无论是明亮的灯和纯白的墙面、或是那条令人不适的镜子走廊,都是为了凸显「影子」与「镜像」两个元素。 所以魔术师浑身上下黑色的打扮,还有观众们和背景融为一体的白色长袍,又是什么隐喻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141章 公路马戏团(35) 密闭的注水房间…… “恭喜诸位, 你们欣赏到了最精彩的热场表演,说实话,已经很久没有观众可以看到如此精妙绝伦的魔术了, 你们很幸运。”魔术师举起手中黑杖,语气显得狂热而夸张。 “掷飞刀演出已经圆满落幕, 让我进行下一场表演, ”短暂的停顿里, 魔术师的目光骨碌碌转向众人,“下一场演出的节目名称暂时保密哦,因为这会涉及剧透。” 剧透魔术师的措辞让众人一头雾水。 魔术师似乎非常享受观众们紧张又困惑的神情,站在台上的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他朝众人鞠躬示意“请诸位到台上来吧。” “诶,你说我们所有人吗”短暂的沉默后,观众席里一位玩家小心翼翼质问。 他们还沉浸在魔术师从卡牌中抽取表演者的侥幸心情里。 魔术师笑“当然, 第二场表演需要你们所有人参与其中。” “”这个噩耗令所有人窒息。 即使不乐意,在副本规则的限制下,众人还是不情不愿地踏上了血渍遍布的表演舞台。 待众人站定,魔术师微笑着面对着所有人, 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根蜡烛,点燃。 一股古老又难闻的味道在燃烧中弥漫,既像是巫婆铁锅里熬坏的汤药, 又像是圣诞节煮了烂苹果的热红酒, 甚至还有点海滩岩石缝里散发出来的腥臭。 “请诸位尽情享受接下来惊险刺激的魔术时光, 相信这次的演出同样会令你们感到惊喜” 魔术师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在这股奇怪味道的笼罩之下,众人顿感一阵晕眩。 短暂的恍惚后,他们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脚踝处有明显被液体漫过的触感,仿佛突然进入暴风雨夜漏水的房间。 待视线恢复,众人发现舞台和魔术师都从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源源不断被绿色液体灌入的房间。 房间四周贴满猩红的碎花壁纸,墙纸在液体浸泡中晕染褪色,水流声不断从脚下传来。 与此同时,系统发来提示音 欢迎进入魔术师为你们准备的密闭房间 根据系统初步计算,预计十五分钟后海水将彻底淹没房间,请诸位在此之前找到离开的办法,迅速撤离 请注意房间内不允许使用任何道具 “密室内不能使用道具,这特么比杂技演员的高塔更过分。”秦让没忍住吐槽道。 不能使用任何道具做辅助,那只能依靠房间里给出的线索找到出口了。 路执“而且随着水位不断上涨,寻找线索的难度只会越来越大” 当然其中最吃亏的就是变成小孩子身形的祁究,用不了一半时间,源源不断涌入房间的液体就能将他的脖子淹没。 不过听到“海水”两个字时,小祁究的嘴唇微不可察地抿了抿。 这让他想起某个将他沉入粘稠液体深处、浑身被绿色鳞片覆盖的漂亮家伙。 他们的感官,可以通过不断涌入的粘稠海水暂时共享吗 祁究有点期待了。 这是一间布置得十足女性化的房间,而且还是旧时代上流社会的女性,整间房给来访者一种华丽又妩媚的感觉。 房间内每一个摆设都光彩夺目,贵气且不落俗。 屋顶部一圈又一圈缠满银质丝线,嵌满五彩石的吊灯由一串串素色竖琴线悬挂而下,壁炉虽然已经熄灭了,但架在茶几上的香炉不断散发出烟气。 众人很快发现,香炉里不知道燃着什么古怪的东西,弥散在空气里的味道让人头晕。 走近了看,会发现茶几上的茶炉里正熬着猩红发黑的药水,几个发黑的苹果浸泡在热腾腾的药水里,一旁还摆满各种与黑巫术相关的药瓶子和动物毛发残肢。 浸泡在巫术药水里的毒苹果这个意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个著名的童话和角色。 茶几下层摆着一张赏金猎人的宣传单 「寻找到属于您的赏金猎人,为您解决各种疑难问题 我可以为您解决各种需求,包括但不限于寻找失物、实时跟踪、绑架杀人只要您带上足够的金币,就可以在xxx找到我,欢迎进一步咨询合作」 其中,赏金猎人宣传单上的具体地址被水渍模糊掉了。 所以屋子的主人曾经关注过赏金猎人的信息吗 此刻,原本柔软的地毯已经被液体浸透,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铺着天鹅绒毯的床,床铺收拾得很整齐,看起来并无异样。 床铺正对着一扇被漆成红色的小铁门,门上挂着锁头,门边违和地贴了张「安全逃生通道」的标签,标签同样是猩红的底色,几乎与墙纸融为一体,字迹也十分模糊,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有经验的玩家上前探查了一下,确认只有通过钥匙才能将门从内侧打开。 “看来这个密闭场景的破解条件,是需要找到这扇门的钥匙,我们就可以从安全通道离开。” “但这个写着「安全逃生通道」的标签,未免也太劣质了吧” “谁知道呢,但这个房间总归是魔术师设计的,可能魔术就需要这种道具感吧。” 玩家那句“道具感”的形容,让祁究的眉头微微一皱。 如果魔术师在如此强调沉浸感的场景里,特意设置了“道具感”,那一定是另有其用意的 此刻,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床边的梳妆台上,因为这架梳妆台实在太奇怪了。 嵌在梳妆台里的镜子被藤蔓一般的铁丝彻底覆盖,镜子的妆匣里填满诡异的黑色粉末,祁究凑近闻了闻,粉末意外地散发了玫瑰味。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是摆在梳妆台正中央、嵌满珠宝的女士皇冠。 似乎房间主人的身份已经显而易见了。 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线索搜寻,进入密闭房间的众玩家已经有了初步猜测 “很显然,屋子的主人是某位地位崇高且富有的女性,梳妆台上的皇冠足以表明她的身份,而泡在药水里的毒苹果、黑色剧毒化妆品、赏金猎人告示单,都让我联想到了一个角色白雪公主故事里的恶毒皇后。”其中一位玩家分析说。 另一位玩家表示赞同“先前我们已经遇到了童话红舞鞋桥段,那么我认为这个房间和白雪公主里的皇后有关也非常合理。” “马戏团本身,就是充斥着各种童话和奇幻色彩的地方,借用这个角色身份也很正常。” “屋主人的身份必定是非常重要的破局线索,我们只要顺着邪恶皇后这个线索探索,应该很快就能摸清门路。” 越来越多的玩家认同这个说法。 但祁究的目光却转向天鹅绒床铺,他注意到,柔软的床幔被一圈圈粗糙的麻绳系着。 在那个年代,这种质地粗糙的麻绳绝对不会允许进入皇后的房间,麻绳本身和整间华丽的屋子格格不入。 究竟是为什么呢房间所有细节都精雕细琢,唯独麻绳、以及红漆铁门的提示标显得粗糙突兀,充斥着强烈的违和感。 此时涌入屋中的水已经淹没小祁究的膝盖,他躬下身再次拿起赏金猎人宣传单,当下宣传单已经被液体浸透,好在上边的字迹还没彻底晕染开,依稀可辨认报刊上的内容。 其中一则关于魔术师的讣告占了报纸大半版面,祁究半认半猜将这份讣告阅读完毕 「深切悼念魔术界的一位传奇人物,我们伟大的魔术师约瑟夫先生,他是一位极具天赋和才华的艺术家,他「水箱极限逃生」的表演记录当世无人能破 约瑟夫先生的离去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损失,不仅是对魔术界,也是对他的家人、以及所有期待他创造出更大奇迹的观众。 我们祈求他的灵魂在天堂得到永恒的宁静,并向他的家人和朋友致以我们最深切的慰问。」 这份讣告的背后是一则事故新闻,给出的大致信息如下 知名「水箱逃脱」大师约瑟夫先生在三日前不幸离世,他死在自己曾创造了表演记录的魔术「极限水箱逃脱」的舞台上 约瑟夫的死因是绑结失误导致逃生失败,加上水箱内部安全通道出现严重故障,助手没来得及用安全锤砸破玻璃水箱,这位大师级魔术师不幸被活活淹死在水箱里。 为此,他的家人还特意打造了一把「怀念之锤」用于纪念,也为魔术表演的安全敲响警钟。 祁究若有所思盯着这份潮湿的报纸,如果真如众人所说,这间密闭房间是以「白雪公主的邪恶皇后」为主题,又为什么会出现这份报纸、这则新闻呢 祁究认为,魔术大师约瑟夫死亡的新闻并非乱入。 「极限水箱逃脱」的表演项目和当下场景完全吻合,密闭的空间、不停上升的水位、身处其中的人面临着窒息风险这些合在一起,完全是「水箱表演」魔术的复刻。 而系在床幔上的麻绳,同样是用作水箱魔术表演里束缚演员、增加难度的道具,红漆门安全通道则是给演员的紧急逃生出口好像一切都对上了 可报纸上提到了,当时约瑟夫先生正是因为绑结失误、安全通道故障、助手援助不及时三方面的疏忽,导致丧命水箱的 心念电转间,祁究想到了一个消失的重要线索 此时水已经漫过他的大腿,想要在这样混沌的绿色液体里寻找东西并不容易。 而那一边,认为这间密闭空间是邪恶皇后主题的玩家们,开始了他们下一步的操作,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142章 公路马戏团(36) 不可告人的交易…… 这一边, 大部分玩家已经达成共识这场密室逃脱魔术的主题是童话里的邪恶皇后。 季小野朝被铁丝覆盖的梳妆台走去,透过铁丝,依稀可见梳妆台的镜面蒙了层模糊水汽“既然已经确定了密室的主题, 那这面镜子就很关键了。” “魔镜魔镜,请告诉我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季小野面对镜子, 闭上眼睛低语。 在她低语的过程中,众玩家紧张得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看着这面诡异的镜子。 毕竟这句魔镜咒语是贯穿了整个童话故事的经典名句。 直到季小野把这句咒语念到第三遍, 附着在镜子上的水汽逐渐消散, 铁丝后的镜面像接收到信号的电视机屏幕一样,突然出现一个苍老女人的影像。 “魔镜魔镜, 请告诉我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镜像里的苍老女人像复读机一样, 用沙哑的声音不断重复这句话。 季小野已经闭了嘴, 镜子里的苍老妇人依旧念叨不止。 这副诡异的情形让众玩家既有些意外, 又因为获得了重要线索感到兴奋。 当下的发展完全符合众玩家对密室主题的猜测, 传说中的邪恶皇后真的出现在了魔镜里。 于是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能正确回答镜子里苍老女人的问题, 他们就能获得重大突破。 “不过问题来了,白雪公主里的邪恶皇后叫什么名字我还真不知道” “我也,这个考点真是太偏了” “没人会关注童话里角色的名字,孩子们只在意角色的身份。” “” 众人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马戏团和童话本身就有许多相似之处, 同样天马行空光怪陆离, 角色的身份标签同样比名字重要,小丑、魔术师的称呼就和公主、皇后一样,远比角色本身的名字更具有记忆点。 “我有点印象,那位皇后好像名叫卡特琳娜。”其中一位玩家不甚确定道。 “好像这可不能好像啊回答错误我们不仅要痛失线索, 甚至可能面临惩罚。” “四处找一下吧,说不定能从这间房里找到女主人的名字。”在季小野的提议下,众人开始有目的地搜索。 找东西是件考验运气和眼力的事情,在场没有比秦让更熟练的人。 不到半分钟,秦让就从房间主人的衣柜里翻出一张手帕,手帕的左下角绣了个女性的名字 “是卡特琳娜没错”秦让高声道。 虽然现在他已经不信任眼前的季小野,但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不得不合作。 季小野点了点头,对镜子里的苍老女人虔诚道“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卡特琳娜,也就是您。” 一瞬间,从镜子里爆发出刺耳的笑声“咯咯咯,我喜欢你这个诚实的答案,恭喜你,回答正确。” 与此同时,覆盖在镜面上的铁丝像蜡烛般燃烧溶解,属于女巫的「魔镜」完完整整暴露在这间房里,众玩家也将女巫枯萎的面容一览无余。 “客人们,欢迎你们来到这里,我知道你们现在最想要什么,”女巫裂开干涸的嘴唇,混沌眼睛骨碌碌地转动,“只要你们将我击碎,就能获得你们想要的东西,我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从大海汹涌而来的水很快就要淹没这个房间,你们非常急切地想要出去,对吗” 镜子里的女巫故意顿了顿,笑道“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不过我要提前警告你们,任何交易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就看你们愿不愿意献上祭品了。” “祭品”听到这个不详的词,众玩家不禁一愣。 镜子里再次传来尖锐的笑声“是的,我也不瞒你们,只有食用了新鲜的人类血肉,我才能重新唤醒自己的容颜。” “诸位,选择权在你们手上,请尽快做出决定” 语毕,容貌干枯的女巫从镜子里消失了。 季小野站在魔镜前,可镜子里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雾,完全没办法映出她的镜像。 但更离奇的是,其他玩家的镜像都能顺利地出现在镜子里,只有季小野是个例外。 因为先前祁究的提醒,路执一直很注意这位可疑的季小野,他当下眉头皱了皱,但到底没说什么。 别的玩家注意力都放在如何破局过本上 “可问题来了,要怎么击碎这面镜子呢屋里随便弄个东西就可以吗”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她提到的祭品我甚至怀疑打碎镜子的人会成为祭品” “这好像也没办法,好不容易得到这么重要的线索,如果不打碎的话就是个死局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众人议论纷纷,站在镜子前的季小野并未参与讨论,她微微垂下头,眼珠转动不停。 “等等祁究不见了”站在路执身后的秦让突然紧张道,他迅速将屋子环顾了一圈,可此刻所有玩家都聚集在梳妆台前,他并没有发现小祁究的身影。 此时水已经没过腰线,这对于已经变成小孩子模样的祁究而言,如果水里有什么危险生物的话是非常危险的,毕竟这个场景里被禁止使用道具 很快,路执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跟随秦让四处寻找小祁究的身影,脸上血色顿失,额角已经急得渗出冷汗。 假如变成小孩的祁究真的出现什么意外,回去要怎么和祁小年交代呢 此刻路执突然有种带亲戚家小孩出来玩,小孩突然走丢的紧张无措感 就在两人急如热锅蚂蚁时,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掀起一簇水花,秦让和路执同时朝水花方位看去。 直到这会儿,全身湿透、落汤鸡模样的小祁究终于舍得从水里探出个头来。 秦让和路执反倒都愣了一下。 “卧槽,你是怎么做到在这样的液体里游泳的”看着朝他们靠近的祁究,秦让惊了。 毕竟此刻灌入屋中的并非寻常海水,而是一种质地粘稠的古怪液体,在他的认知里,没人能在这样的液体里游泳并且寻找线索。 祁究擦了把脸上的水渍,模棱两可笑道“大概因为我水性不错吧。” 他赌对了,自从上次海妖先生承诺他“小朋友,别怕,我帮你呼吸”之后,他就能像生活在冷绿色液体中的生物一样,能游刃有余穿行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甚至能在水里睁开眼睛,寻找隐藏在浓绿深处的线索和道具。 祁究想,自己这点“特权”,想必也是079那家伙偷偷给的好处,毕竟彼此身上有契约连接,是不可告人的交易关系嘛。 “请问还有干燥的纸巾吗我的眼镜糊掉了。”祁究游了过来,秦让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拎了个锤子模样的东西。 秦让把最后一张干净纸巾递过去的同时,好奇问道“诶这是从水底捞出来的吗” 祁究点头“因为刚进屋时水已经漫过它了,所以被我们忽略了。” 获取报纸上关于「水箱逃生」表演大师约瑟夫先生的信息后,祁究立刻潜入浓绿色的液体里,寻找报纸上提到过用于纪念这场事故的「怀念之锤」。 果然如他所料,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祁究就从混沌粘稠的液体里捞出这枚道具。 待祁究将这枚安全锤模样的工具交到秦让手里时,系统响起提示音 恭喜您获得场景道具「怀念之锤」,这是为了纪念伟大的魔术师约瑟夫先生而打造的锤子 「怀念之锤」使用说明一把可以敲碎任何质地的玻璃的锤子,看用作紧急逃生重要道具 “任何质地的玻璃”拿着锤子的秦让露出恍然神情,“玻璃镜子原来这就是用来打破「魔镜」的工具” 在场几乎所有玩家都认同这个观点,这把锈迹斑斑的铁锤是用来敲碎「魔镜」的工具 毕竟「能敲碎任何质地的玻璃的锤子」这个道具的描述方式,很容易让人联系到「击碎魔镜」的场景任务。 但因为太过理所当然了,祁究反倒有点迟疑。 真的是这样吗可如果暂时忽略掉「怀念之锤」的使用说明、将重点移向其物品描述就会发现,这把锤子的由来和白雪公主故事毫无关系。 这是一把为了纪念「水箱逃生」失败的魔术大师约瑟夫先生的锤子,而这个密室也正如一个大型「水箱逃生」表演现场。 究竟是哪个环节的逻辑没合上 “现在道具齐全了,我们要砸碎镜子取钥匙无疑了。” “可谁愿意干砸镜子的人”其中一位玩家小心翼翼道,没有人会忘记巫婆口中提到的献祭,他们警惕又胆怯地互相交换视线,都希望这样的风险由对方来承担。 而祁究陷入对于密室背景故事的思考中,一直没作声。 就在路执打算站出来说些什么时,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大步走来,他动作鲁莽地夺过秦让手中的「怀念之锤」,眼神却迷茫空洞“别特么磨磨唧唧的,烦死了,已经出现了指向这么明确的道具,干就对了” “等一下,或许还有其他的可能” 小祁究话音未落,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魁梧玩家朝镜子猛一锤砸了下去 镜面碎裂声响起的同时,梳妆台处爆发出一阵亮如白昼的光芒,成千上万细小的玻璃碎片散在潮湿空气里,他们像夜里大海翻涌时闪烁的浪花,短暂的粼粼波光,最后逐渐沉没、消失在深浓的大海里。 待尘埃落定,一把生锈的钥匙赫然出现在玻璃碎片中。 而那位“鲁莽”砸镜子的玩家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他握着锤子的十指开始溶解,就像是长久浸泡在硫酸里的肢体那样,他的皮肤和骨骼像蜡烛般迅速融化。 很快,这场恐怖的溶解蔓延到他的躯干、头颅,几乎不到三秒钟时间,这位魁梧的男子就已经融成一滩肉水。 但奇怪的是,这些浓绿的液体仿佛会将“污染物”吸收掉一样,完全没有被血水污染的痕迹。 众人被眼前血腥的献祭震惊到的同时,也在暗自庆幸有如此鲁莽的队友“挺身而出”,牺牲了自己获取逃生通道钥匙。 一直眼眸低垂的季小野突然抬起头,她只飞快地看了祁究一眼,而后迫不及待伸手捡起碎片上的钥匙。 而魁梧男子作死前空洞无物的眼神,让祁究想起帐篷里刺死上铺队友的倒霉玩家。 “走吧,看来第二场魔术的表演难度并不大。” 此时水已经漫过胸口,拿到逃生钥匙的季小野迅速来到「安全逃生通道」入口处,她深吸了口气,尝试将钥匙插i入锁孔。 随着“咯噔”一声响,挂在红漆铁门上的锁弹开了 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不同程度浮现出喜悦之色。 红漆门被推开的瞬间,一条漆黑不见底的甬道出现在众人眼前,而满屋子浓稠的液体就像被困在这个场景里一般,并不随着玩家推门的动作流入安全逃生通道。 一众被浸泡得皮肤发蔫的玩家争着抢着进入安全通道,而祁究却不急着逃生,他潜入水中打算捞那把关键道具「怀念之锤」。 “祁究,快点,这里很快就要被液体填满了”路执和秦让在一旁等他,随着逃生通道门锁被打开,液体以更快的速度涌入屋中,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他们淹没。 而潜入水中的祁究却显得不慌不忙,直到水面之下的墙纸被彻底泡软脱落,他看到倒影在绿色水里自己的镜像时,瞳孔骤然一缩 “等一下别从安全通道离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143 公路马戏团(37) “祁究,请睁开眼…… 秦让很少看到祁究用这么紧急的语气说话, 当即愣住了。 祁究潜入水底,朝脱落的墙纸快速游去,因为在水里浸泡了太久, 大片大片糊在墙壁上的碎花墙纸已经发软膨胀。 祁究朝墙纸摸了摸,最后索性一用力,将泡软的墙纸尽数扯了下来。 碎掉的墙纸漂浮在绿色液体里, 一整面用玻璃打造的墙赫然出现在眼前,被绿色液体填充的房间映在墙上。 祁究也更近距离地看到了自己的镜像。 如果说刚才他的猜想只是缺少线索的推测, 那么墙纸脱落后出现的镜面则可以证明一切。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觉察到情势有变, 秦让朝祁究这边走来。 当看到水下一整面镜子后, 他愣了一下。 祁究尝试触碰水下的镜子:“这堵墙很可能是单向玻璃。” “不光是这堵墙,如果我的推断没错,整个房间四面墙应该都是。”祁究道。 秦让还是一脸懵:“诶?为什么这么说?” 祁究:“别忘了, 我们现在还身处魔术师的舞台上,这间密室是第二场魔术的表演场景,只有通过单向玻璃, 观众才能看到我们。” 秦让:“可观众不都是玩家吗?所有进入帐篷的玩家都被困在舞台上了, 哪里还有观众?” 祁究:“你发现了吗?魔术表演唯一的观众, 其实是魔术师本人,只有他沉浸在这些血腥变态的表演里。” 秦让依旧不解,语气越发焦急:“可就算这样…这和你不让我们从逃生安全通道出去…有什么关系吗?” 毕竟用不了三分钟,令人窒息的浓稠液体就能将这间房填满。 祁究:“安全通道或许是个可以离开的渠道,但那是玩家们和邪恶皇后交易换来的, 大家只顾着尽快从这里离开, 没有仔细思考过,邪恶皇后的话真的可信吗?谁知道所谓的「祭品」数量到底有几个?在可疑的逃生通道里又会遇上什么?” “那、那怎么办?!没时间了…”秦让用手不停挠头,声音发颤, 他急得几近发疯了。 祁究神色笃定:“我们或许有更好的逃离办法,不用求助于魔镜。” 就在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突然从安全通道深处传来。 尚未来得及撤离房间的玩家都愣住了,他们纷纷停下所有动作,惊疑不定地朝安全通道方向看去。 紧接着,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在安全通道内爆发了,还有仓促杂乱的脚步声、血液喷溅骨头断裂的刺耳声响。 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被狭长甬道无限放大、回响不绝。 原本正正打算从安全通道离开的玩家,当即僵在原地,他们试探性跨过红漆铁门的脚又瑟瑟缩缩收了回来,甚至不顾已经没过胸口的液体,下意识朝房间里退后了几步。 “怎么办?!安全通道好像并不安全…” “要不我们把铁门重新锁好吧?不然通道里的危险物突然摸过来怎么办?这个场景又不允许使用道具,根本打不过啊!” 滞留在房间里的玩家如热锅上的蚂蚁,陷入到进退两难的恐慌中。 当秦让将目光从安全通道入口移开、重新看向祁究时,他发现对方又消失了。 祁究再次潜入绿色液体,以最快速度找到刚才遗落在水中的那把「怀念之锤」,已经非常习惯在水底找东西的他,只花了不到三秒的时间,就顺利找到沉在水底的锤子。 祁究迅速下潜,他抄起这把可以敲碎任何质地的玻璃的锤子,突然狠狠砸向墙纸脱落的墙壁! 一瞬间,巨大的“轰隆”声从水底传来。 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墙壁在顷刻间裂成碎片,整个潮湿又华丽的房间刹那间分离解析! “怎、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滞留在房间里的玩家懵了,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让他们原本已崩到极限的神经面临新的挑战。 可他们还没得及确认,原本平缓上升的水面突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转瞬之间,所有玩家都被旋涡卷入其中,完全没有挣扎反抗的余裕! 强大的水流从玻璃墙的豁口涌出,很快,已经裂开的墙面彻底崩塌。 手持锤子的祁究被汹涌而来的水流击倒,和所有玩家一样被卷入旋涡深处。 看到报纸上的讣告和新闻的时候,祁究心里已经有所猜测:这间房的主题很可能和「水箱逃脱」表演大师约瑟夫先生的经历有关。 场景内密闭的空间、源源不断涌入的液体和「水箱逃脱」这项表演非常相似。 但逃生通道上挂着的锁头,以及「魔镜」、「邪恶皇后」这些干扰元素混淆在场景里,极大程度误导了玩家们的判断,祁究一开始也没办法真正做出判断。 毕竟魔镜里邪恶女巫的承诺实在太有诱惑性,而且一切又发生得太快了。 直到水面下的墙纸脱落,暴露出墙纸后的镜面,祁究才得以把所有线索串连起来。 其实第二场魔术是在一个“伪装”成「邪恶皇后房间」的单向玻璃水箱里进行,进入其中的演员,要做的事就是想方设法从注满水的水箱内逃生。 而正确的逃生办法,必须从约瑟夫先生的经历上寻找。 根据新闻上的描述,约瑟夫先生表演事故的原因是绑结失误、以及安全逃生通道故障。 逃生通道对应密室那道红漆大门,故障意味着其中有不可知的风险或变故。 在风险不可预知的情况下,“赌一把”并非明智的选择。 而最安全高效的逃生办法,应该是以约瑟夫先生的新闻为线索,找到用于纪念这场事故、为后世敲响警钟的「怀念之锤」。 魔术玩家获取最大生还几率的办法,应该是用那把安全锤砸烂水箱逃生。 他们表演的第二个节目正是「水箱逃生」,这才是魔术的真正主题,也是魔术师故意隐瞒节目名称的用意。 强烈的水流冲击不给任何玩家反抗的余地。 在旋涡中被卷得头昏目眩的祁究,尝试着放松自己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过久,晕眩感渐渐消失不见,祁究发现自己被带到了浓绿色的深水区域。 和波涛汹涌的水面不同,水底非常平静和缓。 祁究还发现,被自己砸碎的玻璃此刻散落一地,变成绿色贝壳一样的鳞片,在光线昏暗的水底兀自闪烁着剔透光彩。 已经适应被液体包裹的祁究重新让自己获得平衡,他赤脚踩在水底质地柔软的白沙上,耐心捡起满地细小又美丽的鳞片。 这是属于海妖先生的鳞片。 水流包围的感觉让他熟悉,而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又让他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小心翼翼将鳞片拾在手里,有那么一瞬间,他错觉自己似乎在很久远的时候,见过这些波光粼粼的绿色鳞片。 就连鳞片拿在手里的感觉也很熟悉。 可那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是记忆已经模糊的孤儿院童年吗?还是更早更久远的时候?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笼罩而来,脚下细软的白沙也在瞬间扬起,仿佛浓稠的白雾萦绕在祁究周围。 在巨大的阴影下,小祁究捡鳞片的动作静止了。 他知道是谁来了。 低垂着头的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小朋友,你该长大了。” 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祁究唇角扬起的弧度变深了。 不知道是不是小祁究“误闯”了海妖先生的领地,在对方话音响起的瞬间,祁究浸泡在水里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地颤栗,就好像有细小的电流蔓延在这片海域一样。 是海妖的声音给人类带来的肉I体反应吗? 紧接着是细小的疼痛和轻微的晕眩,还有从关节处传来的拉扯感。 祁究明显感觉到,自己因为小丑甜点缩小的身体此刻在放松、伸展、渐渐生长成原本的模样。 半秒钟后,祁究明显感觉到身后的阴影在靠近。 很近很近,近到已经超越了安全的距离。 对方的气息将祁究包裹其中。 因为海妖先生拥有绝对压倒性的力量,出于生命体面对强大未知事物的本能,祁究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心脏也在突突突不安分地跳动。 但和曾经冰冷又危险的气息不同,此时此刻,无关彼此的角色和身份,祁究从对方无限靠近的距离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以及难以控制的期待。 祁究甚至用献祭者的姿态仰起头,露出他微微滑动的喉结:“海妖先生,我想看看你。” “嘘,稍等,我准备一下——” 一双冰冷的手覆盖住祁究的眼睛,祁究也不挣扎,他配合地在对方掌心里闭上双眼,甚至试图煽动眼睫反复轻挠对方的手心。 最敏感的掌心皮肤被柔软的睫毛划过,就像被一只小猫收起爪子轻挠心口。 真是调皮的猫呢。 祁究是一个最乖巧又最狡猾的猎物,正试图通过自己的方式捕获猎人。 安静的水流声淌过,还有自己的呼吸声。 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 有什么柔软的、裹满粘稠液体的触感缠绕在祁究□□的脚踝上,将他从深陷的沙地里轻轻托起。 祁究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他的喉结再次不可控地滑了滑,他甚至听到海妖先生有点得逞的笑意。 此时此刻,祁究已经分不清缠绕在皮肤上的触感,究竟是水底涌起的暗流,还是马戏团童谣里所描述的、海妖白色触须的长发。 “好了。”海妖将手掌从他眼皮上移开。 “祁究,请睁开眼睛吧——” 144 公路马戏团(38) “祁究,满意吗?…… 覆盖在身体上的事物越缠越紧, 祁究甚至有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似乎为了获取更多的氧气,祁究下意识朝后仰起脖子,很快,他滑动的喉结也被粘稠柔软的事物覆盖。 乱了节奏的呼吸声从微张的嘴唇泄漏而出。 “睁开眼睛吧, 你可以看我了。” 覆盖在祁究眼睛上的手消失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 眼皮缓缓张开—— 一面巨大的镜子漂浮在水中。 镜子里,白色触须缠满祁究的身体, 就像在阴雨天里一只撞入蜘蛛网的猎物。 这些覆盖满黏液的触须看似柔软, 却有着古树根系一般强劲的力量, 越缠越紧, 被缚绕其中的祁究甚至没有挣扎的余裕。 当然, 祁究也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愿。 白触须将他从深陷的泥地里托起,身后的家伙不停摇摆着他的鱼尾,那是条覆盖着冷绿色鳞片的漂亮鱼尾。 就像是在炫耀自己耐心捕获的猎物,海妖先生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两双同样灰绿色的眼睛透过镜面凝视彼此。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试探与期待,仿佛蓄谋已久。 涌动的白色触须让两人连为一体,似乎他们生来就是如此。 “祁究, 满意吗?” 海妖的声音很低, 顷刻便消散在流动的水里。 镜子里的祁究微微仰头, 唇角扬起笑:“非常。” 覆盖在他身后的海妖也笑:“如果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 记得来找我, 找到我。” “带上你的代价。” 白色触须松开的瞬间,祁究的视野重新回归黑暗。 强大的水流席卷而来,属于海妖的领地幻境瞬间分崩离析,重获自由的祁究甚至感觉有点失落…… * 强烈灯光在祁究的眼皮上跳动,他挣扎着睁开眼睛, 当看到湿漉漉如落汤鸡的秦让和路执时,祁究确认自己已经安全回归《魔术时刻》的舞台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海妖在他身上留下的后遗症,醒来的瞬间,祁究感觉胸口有点闷,脱离了水底环境的他呼吸变得有点困难,就像一尾离开了水底环境的鱼。 “祁哥,没事吧?!”路执显得有些慌乱,凑过来关心问道,毕竟他没经历过祁究短暂失去意识的情况。 秦让对这样的祁究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这次他失去意识的时间很短,他摆出一副失望的神情,对醒来的祁究开玩笑道:“好家伙,你怎么变回来了?还是小时候的究少爷可爱啊。” “抱歉呢,长得太快了。”祁究挠了挠湿哒哒的头发,正努力适应陆地环境。 待他稍稍坐起身,终于从表演帐篷内无处不在的镜子里看到此刻的自己,浓绿色的液体不断从他身上淌下,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 在海妖先生的帮助下,他从小孩子变回了成年的模样。 就在这时,几个蓝制服工作人员从魔术帐篷入口抬着担架进来,幸存下来的玩家们亲眼看到,蓝制服工作人员从安全通道内部活捉了一只蜥蜴,他们的担架上还躺着一具半人半鹿的尸体。 这具尸体像是被野兽袭击过一样,无论是作为人类那部分、还是变成鹿的部分,都布满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 “刚才我听他们说了,玩家们在进入到安全通道后,遇上了一群攻击性极强的海怪。”秦让将自己获取的信息同步给祁究。 祁究:“海怪?” 秦让点头:“就和你之前推测的一样,邪恶皇后提到的「祭品」,不仅仅是砸烂魔镜的人,相反,砸烂魔镜只是一个开始,原本被封印在镜子里的怪物们全都获得了自由,它们变成海怪守在玩家们解锁的安全通道深处,等待着这群被骗的「祭品」被送上门呢。” 祁究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为什么是海怪呢? 难道魔术师也和海妖做了交易吗?所以才故意在「水箱逃生」的场景里布置了魔镜相关内容,用来误导玩家的同时,也让那些海里的怪物们饱餐一顿吗? “当时在通道内的他们进退两难,空间非常狭窄,玩家们又被禁止使用道具,没有点特别手段的玩家根本没活路,简直可以说一网打尽。”在祁究没醒过来的五分钟里,秦让已经熟练打探到安全通道内的情况了。 但这届玩家的打斗素质似乎还不错,只有三位玩家在通道内消失了。 不过祁究也注意到,除了最后那几个没来得及进入安全通道的玩家,就算凭借实力安全归来的玩家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点伤。 “所以有部分玩家选择使用绿色零食,变成动物保命,对吗?”祁究问。 秦让点头:“据说有个玩家是被袭击大出血后才食用的零食…幸运的是,他吃晚了,直接死掉了。” 说着,他还耸了耸肩,“反正我觉得变成动物比直接死亡可怕多了。” 一阵唏嘘后,秦让继续感慨说:“也不知道那位砸魔镜的大哥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虽然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打破魔镜才能破局,但正常人都小心翼翼不敢自己动手,突然砸魔镜这种事真是太鲁莽危险了…” “当然这么说有马后炮的嫌疑,要不是安全通道里真的出事了,我可能也不会信…” 路执:“你真的觉得是那个玩家鲁莽吗?” 秦让愣了愣:“诶?什么意思?” 路执沉声说:“大家都是过过本的玩家,你不觉得那位老哥突然当出头鸟,还不是深思熟虑后的出头鸟,这种行为实在太奇怪了吗?” 祁究点头:“那位玩家大概率是被人操纵了,就像中午帐篷里那位暴走杀人的玩家一样。” 秦让后知后觉睁大眼睛:“啊,你的意思是…” 就在这时,从舞台顶端射下来的灯光比之前更明亮了,黑礼服魔术师驻着他的魔术杖重新走向舞台:“恭喜各位,这真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水箱逃生表演,一个魔术舞台、一场表演,你们却给出了两种不同的破解办法,真是令人感到惊喜呢!” 魔术师看向台下湿漉漉的众人,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虽然现在的你们看上去有点狼狈,但为了魔术的表演效果,这是非常值得的。” 侥幸逃生的众人:“……” 魔术师扬起唇角:“接下来就要开始我们的第三场表演了,相信你们会和我一样期待的。” 台下许多玩家瞬间愣住,随之议论纷纷—— “什么?怎么还有第三场表演?我以为最多两场就结束了。” “这还有完没完?不会每个魔术的难度都要增加一个阶梯吧…” “等等,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帐篷里没有钟…” 台上的魔术师竖起耳朵听众玩家的议论,他突然爆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笑:“你们猜猜,现在几点?” 说着,他扯开悬挂在舞台旁的一张幕布,露出藏在幕布后的时钟。 “怎、怎么会这样?!”众玩家惊诧地发现,时钟的指针依旧停留在七点的位置… 而《魔术时刻》表演开始的时间,正是晚上七点整。 所以…魔术师帐篷内的表演时间,根本没有流动过! 这个发现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让在《水箱逃生》魔术中已经精疲力尽的玩家们感到绝望。 魔术师将众玩家脸上的恐惧和绝望看在眼底,他似乎格外享受其中,举起手中的魔术杖,用狂热到病态的神情宣布:“只要我存在于这个舞台,魔术就不会停止,永远!” “作为魔术师,我享受这个舞台和灯光,享受骄傲地站在观众们面前,享受观众们脸上出乎意料的震惊表情,比如此时此刻的你们。” 魔术师站在耀眼的光束之下,激情四溢发表病态演说,台下观众们绝望地看向那枚不会走的时钟。 难道需要他们想方设法打破时钟,才能打破时间的诅咒、让魔术表演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吗? 魔术师似乎猜透了玩家们的心思,笑道:“不要试图来弄坏舞台上的时钟哦,否则会有非常严厉的惩罚呢!” 众玩家:“……” 这还怎么玩? “祁究,现在怎么办啊…”秦让愁眉不展问祁究。 祁究看了眼那枚挂钟,又看了眼站在舞台上、穿着黑色礼服的魔术师,没讲话。 他重新思考起之前的疑问,为什么观众们要穿上充满邪典仪式感的白色长袍,而魔术师本人则身着黑色西装呢? “下一场演出,将由我的新助理来配合诸位完成表演,请鼓掌欢迎我的新助手女士登场——” 说着,魔术师朝舞台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众人虽然不想接受新魔术即将开场的事实,但没人会愿意在这种细节上违逆魔术师,只得不情不愿地鼓掌。 一位穿着黑绸晚礼服、佩戴别致面具的女士在稀稀落落的掌声里走上舞台。 她一手拖着口看起来不算厚实的木质棺材,一手持着把巨大的电锯,在魔术师的示意下,她敷衍地朝台下观众鞠了个躬后,就将手里的道具按照要求摆放在舞台中央。 看到女助理拿着电锯走上舞台时,台下众人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各种血腥恐怖的猜测纷至沓来。 能将人封死其中的棺材以及电锯…下一场演出的剧目已经显而易见了。 “想必大家已经所有预感了,我们即将要表演的,是马戏团魔术最经典的节目之一:《人体切割术》。” 人体切割术是一种观感上十分血腥的表演项目,所以会被列为最经典的魔术表演项目之一。 毕竟观众们都爱看点血腥恐怖的东西来刺激肾上腺素。 通常情况下,表演的魔术师会选定一个助手、或邀请观众上台进行表演,让其躺在一个用于切割的装置上、或是封闭的木箱子里,然后用电锯将其切成两半。 根据祁究以往了解,人体切割术需要高超的技巧以及精密的装置,来达到视觉上完美的切割效果,本身也是具有很高危险性的。 在女助理安装表演设备的时候,魔术师开始介绍本轮规则:“我的新助理会从卡牌里抽选一个色号的观众上来表演。” “待会漂亮的助理会躺进这口棺材里,幸运被抽上台的观众,将有机会体验到电锯切割人体的快乐哦。” “原来玩家不是被关进木箱子里那位吗?反而是持刀人?”路执有点意外,魔术师宣布表演项目的瞬间,他第一反应是倒霉的玩家们又要被分割了。 秦让无精打采吐槽:“我一点不想体验这种杀人分尸的快乐谢谢。” 这会儿众玩家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切割术的成功最重要的就是道具以及助手的配合,所以问题来了,这位助理是不是不算观众?所以我们伤到她也会被判定为违规,然后被惩罚吗?” “这不好说,但很可能会被判定为魔术失败吧?” “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魔术成功的标准是什么?电锯切开纸箱女助理还活着吗?” “鬼知道这个助理会不会配合玩家……” 秦让一瞬不瞬地看着台上正准备抽卡的女助手,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祁究问道:“诶,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位女助理有点眼熟?” “她戴着面具呢?眼熟?”一旁的路执觉得好笑。 秦让:“眼熟也不一定是脸,就是整个人的感觉嘛…” 秦让这句话,倒是引起了祁究的注意。 他更仔细地看向台上那位戴着反光面具的女助手…… 反光面具和黑色礼服,女助理的穿着打扮实在过于奇特了,难道是某种暗示吗? 就在这时,女助理将抽中的颜色牌展示在众人面前,用温和的声音宣布道—— 145 公路马戏团(39) 人体切割术 “抱歉, 是黑色的牌面呢。” 女助理的声音听起来有细微失真感,显然已被系统处理过。 说着,她将抽中的黑色卡牌向台下观众展示, 虽然隔着反光面具, 但祁究分明感觉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半秒。 祁究与之凝视片刻, 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见了鬼了,黑色不是概率最低的吗…”秦让将脸埋入掌中, 近乎绝望地叹了口气。 路执:“人倒霉起来是没得救的。” “倒霉?”秦让愣了一下, 从掌间缓缓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抱歉, 我对这个词有点陌生。” 路执:“……”他差点忘记了,眼前这位秦让小少爷是开了挂般的欧皇体质。 等等…既然有欧皇队友的加持,黑色又是概率最小的卡牌颜色, 女助理为什么偏偏会抽中黑色? 路执越想越不对劲, 眉头随之深深拧起。 祁究:“确实, 按照概率和幸运值综合来看, 那位女助理不可能抽到黑色卡牌,除非人为干预了…” 路执瞳孔微微一缩:“你说, 会不会是那个可疑的季小野动了手脚?” 祁究不甚肯定道:“据我所知,季小野的操纵技能不能对npc下手, 除非那位新人女助理也是玩家。” 这个假设成立还需要一个条件,季小野必须知道对方同样是玩家才能实行操控。 “啊呀呀, 我亲爱的助理居然抽中了概率最小的黑色卡牌,真是让人意外呢!”舞台上的魔术师目光转向祁究他们三人, “至于谁喝到了黑色饮料,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说着,魔术师转向一旁的女助理交代道, “你待会可以从他们三人中选一位玩家进行表演,假如他们没有自愿者的话…” 魔术师话音未落,祁究就自觉举起了手:“请问我可以吗?” 魔术师微微一愣,随即露出赞赏的表情:“当然可以,我们最欢迎自告奋勇的观众了。” 路执和秦让不约而同看向祁究,说实话,祁究的举动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两人神色复杂的看了过来,彼此交换视线欲言又止,同样喝了黑色饮料的他们不清楚祁究究竟有多大把握。 “没关系的,我刚好对这场经典表演项目很感兴趣。”祁究在众人的注视下再次走向表演舞台。 魔术师:“既然已经找到了表演者,那么我来宣布一下表演的具体步骤和规则:待会我会用皮带将女助理的身体固定在这副棺材里,表演志愿者需要做的,就是启动电锯将棺材一分为二,整个过程中必须保证助理不受到任何伤害,才算得上表演成功。” “电锯必须从棺材中线切开,魔术的舞台科不允许投机取巧哦,至于具体位置道具师已经做好了标记,表演者按照标记的位置进行切割就好。” “不过因为我的助理是个新人,所以无论待会的表演是成功还是失败,人体切割术都只安排了一场表演,当然,如果大家非常喜欢新助理的表演,可以要求她安可哦。”魔术师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闻言,众人都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只有没人喊“安可”,这场听起来格外血腥恐怖的人体切割魔术将在第一轮表演完成后终止,不会像「飞刀局」那样只要失败就无限循环下去。 站在被镜面和强光笼罩的舞台上,魔术师和女助理黑色的制服与整个场景格格不入。 祁究来到女助理面前,很绅士地鞠了个躬:“请多多指教。” 他抬起头的瞬间,注意到女助理的面具正倒映着自己的面孔。 倒映…? 祁究神情微顿,突然联想到一个可能性—— 所有观众都是白色长袍装扮,与魔术场馆融为一体,而魔术师和助理都身着黑色制服,根据魔术帐篷内镜面和光影的设计元素、以及前两场魔术的破局模式综合分析,很可能暗示了一件事:帐篷内的魔术表演人员都是“影子”。 影子无处不在、刀枪不入,使用寻常攻击模式根本没办法将其杀死,影子甚至还具备伤害反弹的技能。 但影子的存在又很依赖光源,光源或许是终结整场《魔术时刻》表演突破口。 而从女助理脸上的镜像面具来看,人体切割魔术的陷阱很可能是「伤害反弹」:被捆绑进入棺材的女助理是持刀人的「镜像」,只要女助理被电锯割伤,作为持刀人「镜像」的她就会把伤害转移到对方身上。 所以,要破解这场演出其实有两个选择: 要么拥有能够抵御切割伤害的特殊技能和道具,这样即使不小心‘杀死’了女助理,与之相应的伤害也能因为技能消解掉; 要么想方设法说服女助理配合表演,毕竟在传统的人体切割术里,真正考验的是躺在木箱里助理的“柔术”、以及助理与表演者的配合度,在电锯切下的瞬间,被束缚住的助理会巧妙藏身箱子暗层,灵活避开横切下来的电锯的同时,又让观众觉察不出破绽。 解锁了「血族」身份技能的祁究,拥有远超人类的恢复能力,可在一定程度上承受利器切割的伤害,所以对于第一个选择,祁究已经有了破解的办法。 但他并不认为这是高效的办法,如果在这个场景里消耗掉吸血鬼技能,后续未免太被动了。 如果选择方法二,那他就要想方设法说服这位身份存疑的女助理…… 说起来,对方为什么要选择黑色的牌呢? “您好,请问我可以和助理商量一下具体流程吗?”祁究问魔术师道。 魔术师做了个“请”的姿态:“当然,良好的沟通和配合是魔术顺利完成的前提,请到幕布后商量吧,你们有一分钟的时间。” 祁究:“……”一分钟,这位魔术师也是够抠门的。 事不宜迟,获得魔术师允许后,祁究立刻将女助理请到了幕布后,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对方就先一步急急道:“祁究,相信我,我会配合你的表演,我有办法自保避开你的电锯。” “但前提是你必须配合我完成一件事:在安可环节开始之前,你必须清楚告知别的观众我是玩家这件事。” 对方语速很快,但态度笃定非常,看来蓄谋已久,并非突然行动。 祁究只愣了不到半秒,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他很配合地点头:“你想让外边那个‘季小野’参与到安可环节对吗?” 毫无疑问,眼前这位所谓的新人助理,是顾真真。 助理装扮的顾真真点头:“我知道你肯定有所察觉了,所以…拜托了。” “当然没问题,”祁究也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继续道:“不过我还想请你帮个忙,待会表演结束你回到后台,可以帮忙切断整个帐篷的电路设施吗?” 隔着面具,顾真真定定地看了他半秒:“作为助理,主观上我是被禁止这么做的,但我可以在完成表演后给你提供相应的‘奖励’,我想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办法来完成。” 祁究:“行,那就麻烦了。” 他们只有半分钟的时间,顾真真没办法将事件的来龙去脉跟祁究说清楚。 但从顾真真的态度和计划、以及进本后那位“季小野”的古怪行径来看,祁究基本上可以确定几件事: 1.顾真真策划《人体切割术》这场表演正是针对那位可疑的季小野,至于季小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祁究暂时无从判断;2.顾真真很可能是通过马戏团的宣传单成为演职人员助手的,也许她拿到手的宣传单上应聘电话并没有被涂掉;3.顾真真作为新人助理,有很大的限制束缚,她深知第一次抽卡没办法抽中季小野,所以才故意抽取信得过的祁究来打样,并通过后续丰厚的奖励吸引季小野上钩;4.顾真真作为季小野的伴侣,很清楚如何让使用操纵技能的玩家误以为技能生效。 在魔术师的催促下,表演即将开始。 只见打扮成女助理的顾真真熟练进入到设置了机关的棺材里,魔术师完成绑结工作后,一切准备就绪,棺材的盖子被严实合上。 台下无数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祁究的动作,其中包括季小野。 祁究必须配合顾真真完成台上这场“表演”。 祁究不动声色地戴上魔术手套,他按照操作说明启动手中电锯,齿轮与棺木摩擦的声响刺痛耳膜,火花随之四溅而起。 几位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玩家,都不自觉垂下视线,他们下意识避开可能会发生的血腥一幕,就连对祁究很有把握的路执和秦让,此刻都紧张得咬紧牙关屏住呼吸。 持续不断的切割声令人头皮发麻,又有几位玩家不适地皱起眉头。 相较之下,手持电锯的祁究要淡定得多,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平静,仿佛一个休息日午后拿着电锯在后院捣鼓木工的悠闲家伙。 他专注地沿着棺材上的标记线进行切割,剩下的内容就交给藏身其中的顾真真。 人体切割术顺利完成的关键,在于助手利用柔术藏身木箱道具暗格,避开横切下来的电锯,制造出一种被拦腰切断的惊悚视觉效果。 这项魔术也十分考验双方的信任和配合。 约莫一分钟后,祁究关掉电锯装置,此刻棺材已经被他平平整整切割成了两半。 祁究稍微调转了方向,像个真正的魔术师那样,将棺材横切面清晰展示在观众面前。 女助理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仍维持躺着的姿势,看起来一动不动毫无生机,但有经验的观众们同样注意到,整个切割过程中都没有血迹浸透,电锯上也没有被血污染的痕迹。 祁究再次调转位置,将被切断的棺材重新拼合,与此同时他暂时拉下了帷幕。 五秒后,当帷幕再次被掀开,女助理完好无损地重新站在舞台上,祁究站在她身边,两人默契地朝舞台观众做了个谢幕姿态。 秦让率先配合地鼓掌,路执稍稍犹豫了一下,也加入鼓掌的行列。 鼓掌是种会传染的行为,谢幕的过程中,台下掌声虽然稀稀落落,但确实没有中断过。 “出乎意料,这真是一场异常精彩的人体切割术表演,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让观众们完全移不开视线!”魔术师又开始他那套慷慨激昂的说辞。 “我的助理十分慷慨,她决定给这位极具魔术天赋的观众提供丰厚奖励,分别是:「魔术师助理的青睐」及「灵巧的电锯」,再次恭喜这位勇敢的观众!” 与以往奖励的方式不同,这一次奖品是有魔术师亲口宣布的,祁究认为这也是顾真真计划里的一部分。 毕竟,看似非常容易完成的任务、加上远超付出的丰厚奖励,才能成为诱饵。 “错过了亲自参演的机会,诸位有没有感觉非常遗憾呢?” “不过不用担心,你们可以选择安可。”魔术师别有深意地看向观众席,提醒道。 146 公路马戏团(40) 季小野的真相…… 一瞬间, 台下众人沉默了下来。 此刻氛围有些微妙,玩家们用余光窥视彼此,他们各怀心思, 暗自观察别人对于魔术师提醒的反应。 不可否认, 他们中有人稍稍心动了,至少不像之前那么抵触“安可”这件事。 祁究这场打样表演给众人一种轻易就可以过关, 然后轻松拿到稀有奖励的错觉。 魔术师将众人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 心满意足笑:“诸位不用着急,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来考虑好了, 反正魔术之夜这样漫长, 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你们说对不对?” “……”没人会愿意听到这个夜晚漫长的消息。 接着,魔术师朝刚谢幕的祁究做了个“请”的姿势, 祁究也礼貌地回以鞠躬,他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走下舞台。 与此同时, 祁究点开自己的系统栏查看新到手的道具—— 【「魔术师助理的青睐」使用说明:可以在后续表演中召唤「魔术师的新助理」一次, 在召唤过程中助理可以不受身份限制,无条件完成您分配的任何任务(即使该任务与对方立场相悖);道具时限:2分钟」 【「灵巧的电锯」使用说明:一把锋利血腥的电锯, 可对马戏团工作人员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注意!使用该道具可能引起马戏团工作人员的愤怒,导致npc暴走的不可控后果,请谨慎使用】 这些奖励已经足够表明顾真真的诚意,接下来就是祁究的表演时间了。 下台后, 众玩家的视线依旧有意无意停留在祁究身上, 他们十分好奇刚才舞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位玩家是如何全身而退还拿到丰厚奖励的。 「规则图鉴」里玩家们通常会遵守最基本的「玩家礼仪」,如果掌握了更多信息的一方不主动说,别的大多数玩家会在猜忌中保持沉默。 当然, 也有诸多例外情况。 祁究悄无声息给秦让使了个眼色,秦让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他走上前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搞定那位助理的?” 祁究故意压低声音回答秦让:“那位助理其实和我们一样,也是玩家。” 他的声音不大,但并不妨碍竖起耳朵的玩家们想方设法听取他带回来的消息。 获得这个关键信息后,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居然有玩家直接拿到演职人员助手的身份吗?! 祁究注意到众人脸上闪过惊讶之色,索性稍稍提高音量放开了说:“因为对方是玩家,所以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不少。” “拿到演职人员助理身份卡的玩家和我们一样,也是有kpi在身的,只不过我们是需要集齐观演场次的印章,而他们需要收集的是表演场次的积分,所以为了拿到更多积分,演职人员助理是十分乐意和我们合作的。” 祁究张口就来,毫无疑问,这些说辞都是他临时编造的。 沉睡的系统并不聋:【……】 “按理说,只要给到助理足够的好处,她就能完美配合这场表演,毕竟本来就是双方得利的好事情,不过嘛…”祁究轻轻垂下眼皮,他故意顿了顿,脸上闪过几分犹疑之色,“我不确定助理在‘安可’表演中的立场会不会改变,虽然我倾向于认为她在积极寻求合作,但任何事情都有万一嘛,况且是风险这么大的表演,我很难做出准确判断。” 祁究摇了摇头闭上嘴,他并不打算多说,只不动声色观察此刻玩家们的神色。 显然,玩家们对「人体切割术」表演的态度发生了些微转变,他们开始动摇,内心的天平已经渐渐倾斜向「安可」这边。 但他们同样担心祁究提到的问题—— 假如再来一次,被幸运选中的玩家是不是同样可以轻松过关、拿到同样丰厚的奖励呢?这位所谓的魔术师新助理还乐意配合他们的表演吗? 路执看风向有所变化,顺手推了一把:“要不试一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接着是令人坐立难安的沉默,没有人接这个话题。 站在台上的顾真真将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她已然注意到,此时好几个玩家脸上已经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包括沉默着站在不远处、微微垂下眸子的季小野。 即使看不清对方的神态,站在舞台上的顾真真也知道这家伙在暗自计算、期待着什么。 这正是她想要的。 魔术师看了眼时间:“亲爱的观众们,请问你们考虑清楚了吗?有人还想再体验一次人体切割术的表演吗?” “感兴趣的观众可以举手示意哦,我的助理会根据举手情况来选人。”魔术师脸上还是那副夸张得令人发憷的笑容。 一时间,观众席陷入微妙的沉寂,众人内心倾斜的天平暂时不足以打破此刻的沉默。 大部分玩家还在摇摆不定,可能需要某个契机让大家做出选择—— “请问,已经体验过的观众还可以再申请参演一次吗?”刚从舞台上下来的祁究打破沉默,他是第一个举手的人。 他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但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件事:表演「人体切割术」是一笔非常合算的买卖,否则已经体会过的祁究不会成为“回头客”。 “好家伙,刚才他推测的未知风险什么的…大概率是为了混淆视听吧?”有玩家开始小声吐槽祁究“表里不一”的行为。 “也不一定,他说的风险确实是存在的,只不过…风险收益绝对成正比,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积极。” “那接下来我们是静观其变还是怎么着…” 众玩家内心的摇摆加剧了,低低的议论声蔓延观演厅。 魔术师看向举手的祁究,讳莫如深笑道:“虽然我倾向把机会留给更多的观众,但我作为魔术表演工作者,并不会限制你想再次参与的自由,就看我的助手会不会选你了。” “决定权在我的助手手里。” 祁究礼貌地点点头:“我明白,谢谢告知。” 在祁究的带头下,路执和秦让也举起了手,秦让的演技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巨大提升,此刻他小心翼翼举起手的模样丝毫不会引人怀疑。 虽然两人现在尚不清楚祁究的用意,但已经猜到祁究在暗地里布好局了。 紧接着,观众席内陆陆续续有人举起了手,祁究用余光扫向右侧,直到季小野也举起了手。 ——终于,上钩了! “哇哦!看来我的新助理的演出十分受欢迎,安可的呼声很好呢!”魔术师先生兴奋地举起他的黑杖,慷慨激昂道。 祁究下意识看了眼台上装扮成助理模样的顾真真,隔着面具,祁究猜测对方此刻一定在凝视着台下志在必得的“季小野”。 先前祁究就猜到,身为新助理的顾真真处于某种原因,没办法直接挑选季小野,只能通过自己上一场的打样表演引对方上钩。 在确定了助理同样是玩家的身份后,拥有可操纵其他玩家技能的“季小野”自然不愿意错过薅奖励的机会。 已经从祁究那得知了助理是玩家的事实,对于她而言就十分方便了,别的玩家担心的风险她都可以通过技能完美规避。 果然呢,当初从好几个备选品里挑选「季小野」这个身份,继承了她的身体和技能,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这位“季小野”微微扬起头,她似乎非常笃定魔术师助理会选择她,因为她已经开始启用自己的技能了—— 在她的凝视下,站在台上的女助理身形微微一僵,约莫半秒钟后,女助理僵硬地扭动脖子,佩戴着反光面具的脸转向季小野,映照出季小野志在必得的面容。 接着,女助理朝季小野做了个“请”的姿势:“有请这位观众上台进行安可环节的《人体切割术》表演。” 季小野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中走向舞台,她朝台上的女助理微微一笑:“非常荣幸能和您合作。” 侵占了「季小野」身份的家伙并没有意识到,这位邀请她参与「人体切割术」的助理正是原身的爱人顾真真。 顾真真比任何人都了解季小野操纵技能的规则和漏洞,整个「规则图鉴」也只有她能做到在隐匿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让对方误以为操纵成功了。 “请问这位女士,您需要和我的助理商量一下待会如何进行魔术表演吗?”魔术师礼貌询问。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季小野并没有和祁究一样同女助理商量好魔术表演细节,她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不用,我们直接开始就好。” 魔术师意外地扬了扬眉,旋即笑道:“没问题,看来您对自己颇有信心呢。” 接下来,女助理重新进入到道具棺材里,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动作要僵硬得多,就连坐在台下的秦让都发现了不对劲。 “我说,那位女助理玩家是不是同样被可疑的季小野操控了?感觉有点怪怪的…”秦让皱眉担忧道。 祁究将食指压在嘴唇上:“嘘。” 他提醒秦让保持安静。 “可是…” “专心看表演,在别人演出时分神说话不太礼貌,”祁究一瞬不瞬地看向舞台,“我相信这会是一场很精彩的表演。” 祁究专注得甚至有几分期待,他此刻的神态让秦让有些被吓到了。 秦让有种错觉,此刻祁究更像是位能预知一切、操纵剧情走向的副本幕后bss。 想到这里,坐在祁究身边的秦让突然激灵了一下。 舞台上。 季小野已经按下了电锯启动按钮,她平静的脸上藏着几分志在必得的愉悦。 齿轮与棺木摩擦的刺耳声音再度响起,高速转动的齿轮轻而易举就将棺材切开,一切看似都是上一场表演的复刻,可四溅的火花却将季小野来不及惊讶的面孔照亮。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可站在舞台之上的她完全失去了掌控权。 她没办法按下电锯的暂停键,也没办法停止这场可怕的切割术。 “滴答、滴答…” 电锯将棺木一分为二的同时,一股血水顺着锯齿淅淅沥沥流淌在地,台下众人没来得及一探究竟,突然“哗啦”一声响,一大滩柔软粘稠的人类内脏泼洒在地上,稀里哗啦的血水和不明物体溅满舞台。 手持电锯的季小野脸色惨白僵在原地,最先断裂的是她的手臂,随着“轰隆隆”一声响,原本在她手中的高速运转的电锯突然摔在地上,没来得及关闭的齿轮不断与舞台地板摩擦,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 然后,她的身子开始倾斜、扭曲、最后彻底崩塌…… “怎、怎么会…这样…?!” 话音未落,被整齐截成两段的季小野倒在舞台上,彻底没了声息。 147 公路马戏团(41) 女助理的目的(含…… 紧接着, 更离奇的一幕发生了。 舞台上,彻底失去声息的季小野突然抖动了一下,她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 已然涣散的眼球像弹珠般疯狂转动, 脸上肌肉抽搐不止,已经灰败的皮肤突然变得浮肿,像回南天的墙纸那样开始膨胀、软化、最终分离剥落。 被电锯整整齐齐截成两段的尸体像蛆虫一样, 姿态僵硬地扭动不止。 仿佛在做最后无用的挣扎。 但没人能抵抗规则和死神,无论是玩家还是角色。 约莫半分钟后,属于“季小野”的皮囊彻底蜕了下来, 尸体呈现出原本的模样—— 这是一具青年男子的尸体,苍白干枯,瘦骨嶙峋。 荒诞诡谲的一幕在舞台上演, 台下即刻爆发一阵惊叫。 先前祁究已经开了个好头, 季小野走上舞台的神情又那样胜券在握, 魔术失败这个可能性似乎完全不在众玩家对这场表演的预期里。 此刻台下玩家神情复杂, 他们看向舞台的眼神里有震惊、有疑惑、更有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庆幸。 先前举手的玩家们都不自觉松了口气, 刚才“幸运女神”没光顾他们, 反而成了最幸运的事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家伙怎么会是这种死法?又为什么…”秦让下意识转向祁究问道。 不知为何,他预感祁究知道事情的大致经过, 他甚至预感祁究是这件事的操纵者之一。 难道是祁究和那位女助理玩家合谋除掉的冒牌季小野吗…?秦让突然冒出了这个猜测。 祁究解释说:“注意到助理脸上佩戴的反光面具了吗?只要玩家上台和助理配合进行魔术,几乎不可避免与之对视,玩家的面容就会倒影在面具上,而且助理全身上下都是黑色衣服, 和我们穿在身上的白色正好相对,综合帐篷内的镜子和光影元素分析,我认为这是一个隐喻:穿黑衣的女助理是玩家的影子。” “而影子可以把伤害转移到‘本体’身上, 所以一旦「人体切割术」表演失败,手持电锯的玩家就会被电锯活生生切死。” 祁究语速飞快,但条例十分清晰,秦让消化了两秒钟后终于恍然大悟:“所以棺材里那位助理现在…” 祁究一瞬不瞬地看着舞台:“大概率没事,这是演职人员的表演舞台,规则上自然倾向于保护演职人员。” 秦让又思考了片刻:“…等一下,所以一开始你就知道助理不会配合冒牌季小野的表演,对吗?” “还有这个冒牌季小野到底什么情况?难道他就是小丑帐篷里那个……” 祁究点头:“就是通风管道外,那位在冰柜前杀了玩家、成为小丑伙伴的瘦小男孩,因为「季小野」的身份只是他的皮囊,所以在变成小朋友后,他也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这就是我们进入小丑帐篷后没找到季小野的原因。” 秦让若有所思垂下头:“那真正的季小野呢?为什么那家伙会变成季小野?” 祁究摇头,脸色微沉:“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秦让:“那…台上那个女助理…难道是认识的人吗?” 祁究转向他,笑道:“你认为,最看不惯冒牌货季小野的人,会是谁呢?” 舞台上。 魔术师重新站在聚光灯下,他鄙夷地看了眼散落在地的尸块和内脏,啧声道:“真是非常遗憾呢,如此令人期待的安可表演,竟是以这样无聊的方式收场。” 他耸耸肩,然后用魔术杖嫌弃地拨开脚下尸体,“记住哦,只有成功的表演才能称为魔术师舞台上的美学,我们喜欢美丽的事物,无趣的意外和死亡是表演者的失格,死亡的惩罚将由‘失格者’承担。” 魔术师的讲话验证了祁究的猜测,棺材里的“影子助手”被切割,所有的伤害将反弹到操纵魔术的玩家身上。 “我想,我的助理也会同意这个观点。”说着,魔术师重新将被电锯切断的棺材拼合。 玩家的血水早已蔓延至放置棺材的地方,乍一看去,有种棺材漂浮在血水上的错觉。 在棺材拼合完毕后,魔术师一把掀开棺材盖子,穿着黑色晚礼服的女助理完好无损站了起来。 她提起裙摆避开满地肮脏的血,随着魔术师跟观众们做了个谢幕的姿态。 “这场安可表演虽然失败了,但还是十分感谢愿意捧场的各位。”魔术师脱下礼貌,随着助理一同鞠躬。 随后,在满场观众的注视下,戴着面具的女助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捡起地上那叠被蜕下的皮囊。 她双手托起这副皱巴巴的皮囊,在聚光灯的照射下,小心仔细地用黑色晚礼服擦掉皮上脏污的血渍,又轻手轻脚一点点将其展平。 隔着面具,聚光灯没办法将她此刻的表情展现给台下观众,但她的动作里传达出了某种极致的悲伤和怀念。 脱离了人类肉I体的供养,这副空掉的皮囊迅速枯萎、凋谢、在顷刻间化成一滩柔软的液体,液体从顾真真指缝间流淌而下,顺着手腕浸透她身上的黑色礼服。 顾真真微微一愣,而后背向观众脱下脸上面具,她亲吻自己潮湿的指尖。 顾真真最后一次见到季小野,是那个阴雨未晴的黎明,灰蓝的水雾在窗外弥漫。 虽然在弥留城内,每一个早晨都浸泡在雨水里,但那个早晨是特别的,从噩梦中醒来的她心脏直跳,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躺在弥留城公寓床上的她口干舌燥,难以名状的不适感笼罩全身。 “醒啦?昨晚睡好了吗?”枕畔的季小野倾下身,在她有些发烫的眼皮上落了个吻,“做噩梦了?” “你要去哪?”尚未从噩梦中彻底清醒的她脱口而出,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就好像哭过一样。 正吻她的季小野怔了怔,旋即笑道:“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 在此之前,季小野从来没在顾真真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顾真真同样愣了一下,其实她也不知道季小野要出远门,刚才那句话就这样在半梦半醒间脱口而出了,仿佛第六感的指引。 季小野翻过身,从左后侧将她环入怀里:“我去给我们准备新婚礼物。” 与此同时,柔软的嘴唇落在她发烫的后颈。 季小野有早上洗澡的习惯,潮湿蜷曲的头发低低垂下,像小猫的爪子轻挠她耳后最敏感的皮肤,熟悉的沐浴液味道随之笼罩而来。 汹涌在她潜意识里的不安稍稍停歇,她重新闭上眼睛,感受对方凉得恰到好处的嘴唇,感受潮湿的、若即若离的游走与触碰,季小野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她降温,柔软却炽烈。 在彻底沦陷之前,潜意识里的不安感再次占据上风—— “不要走,新婚礼物什么的不重要。”顾真真试图留住对方。 她知道,所谓的新婚礼物,必须进入副本才能拿到手。 在这个世界里,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需要通过冒险来获取,除了看似“无用”的感情。 季小野沉默了半秒:“可我们已经快没有可以活下去的币了。” “……” 她十分清楚,季小野说的是实话,她们的生存币已经所剩不多,她们所构造的婚后生活蓝图,必须搭建在足够多的生存币上,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我和你一起去吧,和之前一样。”顾真真不安道。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又不是没自己进本过,你再睡一会儿,乖,别害怕。” “我保证我会回来,礼物这种东西,要自己完成才有惊喜嘛。”季小野的吻再次覆盖而来。 但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世界,其实不存在绝对可信的承诺,特别是关于“回来”这件事。 谁能保证自己能活到明天呢? 但如果不进入副本用生命赚取生存币,她们又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呢? 生存本来就是一件非常昂贵的事,无论是弥留城还是现实世界。 在这个潮湿又炙热的早晨,在季小野的“安抚”下她再次疲惫已极进入梦乡。 整个沦陷的过程中,她甚至怀疑这个早晨发生的一切都是个梦,是噩梦蔓延的一部分。 “不要,你不要自己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和你一起…” 终于,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天光暗淡的黎明依旧淅沥不停,雨水在落地窗上蒙了层薄薄的雾,目之所及都是**灰蒙蒙一片,身侧的季小野消失了,枕头上还留有浅浅的水印子,那是她没有干透的发梢留下的。 后来,季小野再没回来过。 她在等待中独自度过了无数个这样天光晦暗的黎明和黄昏,淅沥不停的雨水和空落落的公寓耗光了她所有的耐心。 她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她开始疯了般各个渠道打听关于季小野进本的消息。 要知道,在弥留城里打听一个人的行踪是最难的事情,特别是一个进入副本后再没出来的人。 可她已经等不了了,她几乎花光了剩余的所有生存币,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一个非常巧合的机会,她从位女巫那得到了一个消息:季小野既死了,却又活着。 “请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没有耐心去揣摩了!”当时顾真真咬着自己的手指,急切不安地看向对面女巫,声音里有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女巫同样悲伤地看着她,告诉了她一个非常残酷的真相:季小野的生命迹象已经消失在上一个副本里,但某位死囚会的成员占据了她的身份。 “这是那家伙的技能,占据并非直接使用她的身体这么简单,而是一种身份的继承,包括她的道具和技能,当然,除了记忆,这种只会寄生的家伙并不能拥有原主的记忆。”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的顾真真已经不会用言语表达任何东西,除了这句“为什么”。 女巫悲悯地看着她,最后摇了摇头,递给她一杯温热的汤药:“喝下去吧,虽然不能真正帮到你什么,但至少能让你舒服一些。” 从那天起,「如何找到那位寄生的死囚会成员」以及「如何将季小野“夺回”」已经成为她生活的全部,她不再无望地等待,仇恨和绝望将她填满,她不在乎死亡,她唯一期待的事,就是夺回属于自己的季小野。 她甚至从女巫那得知了如何隐藏身份的道具,她开始了自己的复仇计划。 可她缺少一个契机,毕竟在弥留城里杀人并非容易的事,而副本又是随机的…… 直到有一天,一份马戏团的宣传单被送到了公寓门口,同样是个潮湿的黎明,仿佛某种召唤与感应。 于是她拨通了宣传单上「演职人员应聘」负责人的电话,顺利成为了马戏团魔术师的助手。 她也如愿以偿,在这个光怪陆离的马戏团里见到了那个家伙…那个杀死季小野且继承了她的身份和技能的家伙。 她发誓,她会亲手将那家伙的一切摧毁掉,亲手将自己的季小野夺回,以她的方式。 在属于她的舞台上,终结这一切。 * 「人体切割术」的表演已经谢幕,女助理在众人的注视下退场。 舞台的聚光灯再次移到魔术师身上,他脸上依旧是那副狂热得病态的笑:“尊敬的各位观众,马上就要进入到下一轮魔术表演,相信你们已经按捺不住期待的心……” 就在这时,舞台顶部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正沉浸在自己演说之中的魔术师猝不及防抬起头,可还没等他发现声音的来源,黑暗笼罩而来。 不同于第一次飞刀表演时只有舞台和观众席的灯光被遮住,这一次,整个帐篷内的灯全都熄灭,包括入口那道镜子长廊,《魔术时刻》帐篷瞬间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之中。 “这是怎么…” “嘘。”祁究将食指压在唇上。 黑暗之中,只需要耐心等待片刻。 奇迹就会降临。 148 公路马戏团(42) 魔术师帐篷破局…… 整个魔术帐篷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与死寂,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谁关了灯?谁?”舞台上的魔术师声音发颤,他小心翼翼摸索着四周镜子前行,试图寻找灯的开关。 “咔哒、咔哒…”好不容易摸索到开关的魔术师反复按动, 可根本无济于事,黑暗仍在帐篷内持续, 枯燥的按钮声将他的不安成倍放大。 “跳闸了吗?有没有那位好心的玩家帮我检查一下电闸,时间…时间不多了!”魔术师仓惶无措地抬起头, 喃喃重复这句话。 为了打发时间,观众席的祁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魔术师先生,请问为什么时间不多了呢?您不是说过,魔术表演的夜晚十分漫长吗?” “是…可舞台需要灯光…一旦失去灯光就没人能观赏魔术表演…” “我需要灯光和掌声,我需要观众的注视, 我是属于这个舞台的!”魔术师语气癫狂声音发颤, “这个舞台也是属于我的!舞台上不能没有我, 我也不能离开这个舞台!” 魔术师慌乱无措的言辞证实了祁究的猜测。 “怎么会这样,魔术帐篷的电力系统一直很稳定,为什么会…”舞台上魔术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语气已经从慌乱变成了无望。 祁究面朝舞台方向,从观众席上站起身:“抱歉呢,魔术师先生, 看来今晚的表演要在你最讨厌的黑暗中落幕了。” 先前魔术师提到过:只要他存在于这个舞台, 魔术表演就永远不会停止。 而根据整个《魔术时刻》帐篷的设计元素来看, 再综合前三个魔术的破解办法分析,舞台上的魔术师是类似于“影子”的存在。 影子的存在依赖光源,所以终止魔术表演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切断帐篷内所有光源。 “影子魔术师”一旦因为光源缺失而消失,那么他的舞台也就随之不存在了。 可以理解为, 光线是流淌在魔术帐篷内的血液,只要将其切断,所有魔术表演就会因此终止。 在完成「水箱逃生」后祁究就推导出这个可能性,但当时没有合适的道具和技能可以切断帐篷内所有光源,之前路执提供的道具也只能暂时屏蔽舞台范围的灯光,可帐篷内各处都是镜面与影子,魔术师存在于帐篷内的每个角落。 于是,在完成「人体切割术」后,拿到合适道具的祁究就开始行动起来。 他启用奖励道具「魔术师助理的青睐」,让回到后台的顾真真“违背”身为助理的立场,想方设法切断帐篷内所有光源。 在此之前,出于安全考虑祁究还和系统确认过:“请问道具使用后,违背身份立场的助理会不会被连累?” 【请放心,被道具支配的助理不会受到上级的惩罚和处分】 得到系统肯定的回答,祁究决定放手一搏。 魔术师的求助声越来越虚弱,约莫三分钟后,帐篷内的广播响起—— 「观众们晚上好,很遗憾地通知你们,由于魔术师已经消失在舞台上,所以今晚的魔术表演“被迫”终止,请各位观众有序离场,非常抱歉」 经过广播确认,幸存玩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这可总算熬到头了……” 虽然马戏团广播已经明确提示表演结束,但众玩家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们摸黑沿着观众席安全通道退场,中途没有任何人敢擅自使用光源。 众玩家虽然不清楚祁究是如何推出中止魔术的办法的,但多多少少都猜到其中一定和光源有关。 “啊呀你踩到我的脚了!” “嘘!保持安静,没听到广播说要有序离场吗?” “有序离场又不是安静离场……” 抱怨归抱怨,但关乎所有人的生命安危,之后再没有玩家敢废话,就连脚步都比先前要轻了不少,直到穿过镜面长廊抵达帐篷入口处,众人确认自己的观演套票被盖上了徽章后,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前行甚至比快跑更消耗体力。 帐篷外夜雾未散,浓雾深处传来熟悉的车轮滚动声。 出乎众人预料,这一次过来接玩家的是红色游览车。 《游客安全须知》上明确提到过:请不要相信蓝色制服以外的工作人员,即使他们对您宣称自己是马戏团最资深的工作人员,记住,只有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会愿意对游客的安全负责。 所以,游览车上的红制服工作人员并非马戏团官方认定的“安全人员”。 已经获得补全规则的众玩家不自觉警惕起来。 “各位亲爱的游客,赶紧上车吧,夜雾越来越浓了,在这样的浓雾里行走对你们而言并非愉快的事呢。”红制服工作人员做了个“请”的姿势。 众人只犹豫了片刻,即使有些忌惮,但经过多方权衡最终还是上了车。 红色游览车在浓稠的夜雾里启动了。 “真是奇迹呢,像魔术师这么热爱表演的人,居然会让你们这么早出来。”红制服工作人员感叹道。 祁究看了眼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不算早了。” 红制服工作人员别有深意笑了笑:“魔术师先生痴迷于表演,一般不会让观众在十二点前出来,毕竟在魔术的舞台上很容易让人忘却时间的存在,相信刚观赏完表演的你们一定对此深有体会。” 祁究试探着问道:“请问,如果过了十二点没出来,会怎样?” 红制服工作人员:“魔术表演将会持续下去,再也无法停止,除非台下的观众全都死掉,不再有人观赏魔术师的表演。” 闻言,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还有半小时,他们就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永远困在丧心病狂的魔术世界。 “看来您对魔术表演很熟悉。”祁究继续试探道。 红制服工作人员骄傲地扬起唇角:“当然,毕竟我负责接待从这里出来的游客许多年了,当然,实际上也没多少人出来过…” 祁究又问:“对了,您知道如果魔术表演失败了,魔术师的助理会有什么惩罚吗?” “当然,魔术师最不喜欢舞台上失手的情况,无论是观众还是助理,”红制服工作人员的话匣子已经被打开了,他扁了扁嘴继续说,“虽然他不会在观众面前责备助手,但秋后算账是常有的事…不过现在魔术师都消失了,也没人会馆助理的事了,也算是助手的运气。” 祁究若有所思地沉默一瞬,继续问:“魔术师消失后,一般会怎么处置他的助理呢?” 红制服工作人员耸了耸肩:“失业人员想要继续留在这座马戏团,只有三种办法,要么想方设法找到新的工作,要么通过特殊途径买票成为游客,要么变成以蓝制服工作人员为代表的马戏团的资产。” 说到马戏团资产的时候,红制服工作人员暴露了几分厌恶的情绪。 毫无疑问,所谓的马戏团资产,就是笼子里那些下场悲惨的动物们。 “这样啊…”祁究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疤,思考了片刻后急忙说,“等一下,车上少了一个人!” 红制服工作人员不可置信地皱起眉:“什么?不可能,我清点过人数的,不会出错。” 祁究很肯定地说:“那可能是您数错了,我的朋友没有上车。” 他如此笃定地回答,倒让工作人员有些动摇了,毕竟在他们工作中没接到游客是非常严重的事故。 “是的,我也记得少了一个玩家。”多次和祁究配合的秦让推波助澜来了一句。 工作人员再看了眼时间,无奈道:“还好没开出多远,要是别的乘客没有意见,我们就再回头确认一下吧。” “大家有意见吗?”工作人员转向车厢跟众人确认道。 车上众玩家犹疑片刻,在沉默中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祁究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刚才祁究多次帮助众人破局通关,没人会在此时恶意拆台。 浓雾中,红色游览车终于调转方向往回驶。 半分钟后,再次抵达魔术帐篷的众人惊讶发现,帐篷外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葬礼服的长发女人。 众人注意到,女人胸口佩戴着和他们一样的游客徽章,鲜亮的明黄色在黑色礼服上格外刺眼。 “顾真真?!”秦让认出对方的瞬间,震惊得用手捂住嘴。 虽然祁究之前给过他提示,但当顾真真站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特别是在冒牌季小野刚被切成两半后。 祁究脸上不见意外之色,似乎顾真真以游客身份出现这件事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推了推眼镜,笑嘻嘻对红制服工作人员说:“看,我没骗你吧?差点就漏掉一位游客了呢。” 工作人员:“…谢谢提醒。” “这位也是你们的老朋友吗?”在游览车停下后,路执压低声音问秦让。 秦让点头:“以前合作过,是季小野的恋人。” 闻言,路执神色微妙的闭上了嘴,看向顾真真的神色满是同情。 秦让往旁边挪了挪,给顾真真腾出一个位置。 顾真真上车后,不动声色地对身侧祁究开口道:“多谢。” 祁究:“别客气,举手之劳。” 在听到红制服工作人员给出的“失业人员后路”后,祁究立刻猜到了顾真真接下来的计划。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上台表演飞刀时,注意到舞台上只剩下四溅的尸块,而死去玩家佩戴在胸前的徽章却不翼而飞。 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魔术师或者其他工作人员拿走了,很显然,魔术师没必要做这种事,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助理了。 助理之所以想要偷走死去玩家的游客徽章,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后路。 而且比起「找到新工作」和「成为马戏团的资产」,变成游客是最简单也最划算的途径。 接下来的路程中没人再说话,直到红色游览车停在了休息区帐篷外。 “各位亲爱的游客,晚安,祝好梦。”红制服工作人员朝众人鞠了个躬后,重新将游览车驶入夜雾里。 玩家们陆陆续续走进休息帐篷。 祁究和顾真真并排走,秦让跟在祁究后面,数次欲言又止。 是祁究主动开启的话题:“表演的时候…谢谢你。” “也谢谢你的配合。”顾真真道。 祁究:“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顾真真微微一愣,随后摇头:“先聊聊你的打算吧,我或许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祁究点头,他也不假装客套,开门见山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知道应聘演职人员的电话号码。” 他清楚,顾真真拿到手的马戏团宣传单上有具体号码。 149 公路马戏团(43) 驯兽师职位应聘…… 顾真真动作微愣, 旋即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了马戏团演职人员应聘联系电话。 “你果然猜到了,我也是进入副本后才知道, 其他玩家都是以游客的身份进入副本的,只有我例外,”她将写好电话号码的便签纸递给祁究, “至少目前我了解到的信息是这样。” “多谢。” 祁究看了眼便签纸上的电话号码:424—10190079 “这个应聘电话是印在一份宣传单上的, 对吗?”祁究确认道。 顾真真看了他一眼,不解道:“你也收到了类似的宣传单吗?那为什么你要问我…” 祁究点头:“但送到我那的宣传单被雨水弄糊了, 演职应聘电话的信息没办法识别, 所以只能通过游客的身份进入。” 祁究当即有些疑惑,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只有他和顾真真是通过马戏团宣传单进入副本的, 其他玩家都是被随机拉入。 而他和顾真真刚好都另有目的,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吗? 顾真真点了点头,神色恍惚地看向帐篷外深浓夜雾:“当时拿到宣传单的时候,我莫名其妙有种预感,那个‘继承’了小野身份的玩家会在副本里,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应证这个猜测, 但人在绝望的时候, 会特别相信第六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或许这就是某种‘奇迹’吧。” 祁究没讲话,他相信第六感, 但他不相信无端端出现的奇迹。 跌落绝望谷底的人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跟随第六感的指引试图走出绝望境地。 但这真的是奇迹吗?还是系统故意将这份宣传单交到顾真真手里,帮助她进入马戏团内部清理死囚会成员? 系统是没有情感思考能力的存在,但并不代表系统不会自动清理bug。 女巫说过, 对系统而言,利用bug进入到「规则图鉴」的死囚会成员本身就是bug。 与其相信奇迹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祁究更愿意相信是系统在悄悄完成“自净”。 “祁究,你想要去应聘吗?”顾真真问道。 祁究点头,笑:“已经看好比较心仪的职位了。” 顾真真却皱起眉头:“可是这段时间我留意到,整个马戏团内部并没有可以拨打电话的地方…” 祁究:“那他们是如何接到应聘电话的?” 顾真真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也有可能他们处理应聘信息的办公室,不在马戏团内部。” 祁究若有所思沉默片刻,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没关系,我想个办法解决。” 顾真真定定看了他一瞬,而后重新看向远方:“我知道,你总是有办法。” 祁究摇头:“或许吧,但我也是在赌。” “谁不是呢?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本身就是一场赌局,只不过,赌着赌着,结果好像也没这么重要了。”顾真真笑着耸了耸肩。 这是见面后祁究第一次见到顾真真笑,但她笑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显悲伤。 她从兜里掏出烟咬在嘴里,因为帐篷内禁烟,顾真真也没有点燃它的意思。 她就这样安静地把烟咬在嘴里。 祁究认出来了,这是季小野的烟。 烟盒因为长久被人握在手里,包装上的图案已经磨损褪色。 “可以告诉我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或许我能提供一些帮助。”祁究问道。 顾真真沉默一瞬,点头:“马戏团内部流传着一个传说,也可以说是个诅咒,虽然现在我没办法确定真假,但……” 闻言,祁究的心微微一跳,忙道:“你是说海妖吗?流传在马戏团的童谣里,有一个可以帮助马戏团的人实现愿望的海妖。” 顾真真微愣:“你居然已经找到相关线索了,果然啊,就算通过玩家身份你也能办到。” 祁究眉头不展:“可据我所知,和海妖做交易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顾真真将咬在嘴里的烟抽出,她看向自己在烟嘴留下的牙印,笑:“你觉得现在的我,会在意代价这种事吗?” 祁究轻轻点头:“抱歉,我知道了。” “如果我有机会见到那家伙的话,会转告他这件事的。”说着,祁究稍稍垂下眼皮,隐藏从眼底一闪而逝的情绪。 顾真真微眯起眼睛,可疑地看了他一眼:“那家伙?” 祁究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嗯,海妖先生。” 顾真真看他的眼神更加可疑了:“为什么感觉你和海妖很熟悉的样子?” 祁究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疤痕,模棱两可道:“大概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手指从疤痕移开后,若有似无的触碰感却还在持续。 就像是有谁的手指若即若离抚摸着他的耳后,没多久,祁究的耳垂有些微发红。 这是「感官共享」的副作用吗?祁究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垂,若有所思地发愣了片刻。 之后,祁究他们又和曾打进员工内部的顾真真交换了已知信息。 “据我所知,从未有玩家真正从这个副本通关过。”顾真真道。 秦让沮丧地将脸埋进手掌里:“果然,动物仓库里的传言是真的…” 先前他和祁究深入动物仓库,看到刻在兽笼后的可疑文字—— 「没人能够离开这座马戏团,动物不能,人类也不能,这是马戏团的诅咒,所有人都会消失在这里,要么成为动物!要么死亡!」 现在经过顾真真的证实,这个可怕的传说并非危言耸听。 “但我作为魔术师助理,并不清楚玩家会因为什么任务卡死在副本里。”顾真真有些抱歉道。 路执犹豫片刻问道:“那如果作为演职人员的助理呢?可以冒昧问问…你的过本条件是什么吗?” “演职人员助理的主线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配合演职人员的表演需求,在保证表演成功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收割’观众。” 顾真真也不藏着掖着,明明白白将自己的立场和主线任务告知众人。 秦让微愣:“那、那你为什么…” 顾真真耸耸肩:“之前不是说过,从未有玩家能顺利从这个副本离开吗?如果演职人员助理的主线任务这么简单,真会有玩家出不去吗?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似简单明白的主线任务一定藏有圈套,况且……” “况且我也不是为了过本来的,无所谓。”顾真真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的情绪和感官已经在那个潮湿的黎明中土崩瓦解,剩下的,似乎都没这么重要了。 午夜十二点降临,荒野的风停歇了,白雾更浓稠地笼罩这片公路边的马戏团,闪烁的霓虹灯熄灭,周遭陷入凝滞的安静,躺在帐篷里的玩家甚至能听到夜雾流动的声音。 躺在床上的祁究也没闲着,他打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在【请问是否立即使用「npc限时聘用书」】的选项上点了“是”。 【尊敬的旅人您好,限时聘用书技能已经启动,现在您可以召唤一位npc为您打工】 【请问您想对哪位npc发放限时聘用书?】 “做选择之前我想了解一下,在符合条件的npc员工中,有谁现在手边有电话,可以满足立刻通话的条件?” 系统卡顿了两秒【系统的权限只允许查询被您聘用过的npc情况,现检测到员工罗塞蒂小姐(日常状态)、洛德先生、小弥均满足您的需求,郁子小姐因为副本背景年代影响,所处环境暂无法提供通话服务,非常抱歉】 “我了解了,谢谢系统老师,”祁究只思考了半秒,就做出选择,“麻烦您对洛德先生发放限时聘用书,并告知他无需抵达我所在的副本,只需要抽空为我打一通电话问问情况。” 【了解,现在需要您这边提供相应的电话号码信息,以及这通电话想要沟通了解的事情】 祁究:“电话号码是424—10190079,这是成为马戏团演职人员的应聘电话,我需要洛德先生帮忙询问清楚,如果想要成为马戏团的驯兽师,需要什么具体条件,辛苦了。” 【系统已经收到您的需求,正将需求同步给洛德先生,请您稍等片刻】 【需求信息已经同步完成,本次聘用时效:10分钟】 【系统将为您同步通话内容,请您注意接听——】 没想到系统还提供这么体贴的服务,躺在床上的祁究点开了系统发来的通话同步信息: 两次忙音后,洛德先生终于打通了马戏团聘用人员的负责电话—— “您好,这边是公路马戏团演职人员招募登记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电话那端传来机械冰冷的声音,仿佛经过变声器处理。 “您好,我是看到宣传单上有演职人员招募的号码,就想过来问问招聘的事情,希望没有打扰到您。”洛德先生作为曾经贝茨工厂新员工的负责人,非常善于礼貌沟通。 “没关系,既然能知道这个号码,说明您正是我们需要的人,不过您可能要等待一段时间了,我们上一期招募刚结束,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等下一期招募开始后,我们会主动联系您。”电话那端给出答复。 洛德先生:“抱歉,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比较心仪的职位,所以想冒昧问问您这边,应聘这个职位需要的达成的条件是什么,我也好趁这段空闲时间准备准备,提升一下自己。” 电话那端:“当然没问题,请问您心仪的职位是什么呢?” 洛德先生:“贵马戏团的驯兽师职位。” 电话那端突然沉默了秒:“虽然驯兽师的职位一直处于空缺状态,但因为达成的条件很苛刻,所以至今无人可以胜任。” 洛德先生:“哦?这样吗?真遗憾呢,可以告诉我这么苛刻的条件,究竟是什么吗?” 150 公路马戏团(44) “你也是,晚安,…… 这一次, 电话那端足足沉默了十秒。 就在洛德先生以为自己没办法完成任务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了:“想要成为马戏团的驯兽师,首要条件自然是要掌握和动物交流的技巧。” 洛德先生:“也就是说,如果要应聘这个职位, 我需要掌握动物们的语言吗?” 电话那端笑了笑:“不, 这只是入门条件, 因为只有这样,才拥有让动物们臣服于你的可能性,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吗?” “当然可以, ”洛德先生继续提问道,“请问学习这项技巧的途径, 您这边有什么可以推荐吗?我真的非常迫切想要获得这个职位。” 祁究在旁听着两方通话,对洛德先生的应变能力和周到程度非常满意。 电话那端:“任何技能的学习都离不开靠谱的老师和勤奋的练习,马戏团内部就是最好的场所,据我所知,在马戏团以外的地方是没办法学习这项技能的,您能理解吗?” 洛德先生:“您说得非常详细, 谢谢您的解答。” “如果您有达到这些要求的自信和勇气,欢迎您应聘马戏团的驯兽师职位, 当然, 因为这个职位比较特殊,风险也非常大, 您能不能顺利应聘, 决定权最终掌握在动物们的手里。” “期待您最后的表现,晚安。”是对方先挂断的电话。 通过洛德先生和负责马戏团演职人员招聘者的沟通,祁究掌握了非常重要的信息:想要顺利获得驯兽师这个职位, 首先要掌握和动物交流的语言,然后想方设法让动物们信服自己,应聘的最终决定权在动物们手里。 而且想要获得与动物交流的技能,必须从马戏团内部入手。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占卜、木偶甚至动物表演中,他需要想方设法学习与动物交流的本事。 荒野公路旁的马戏团被夜雾笼罩。 这一晚,帐篷外依旧持续不断有可疑的声音传来,有时候是熟悉的呼叫声,像是谁在急切寻求帮助。 偶尔透过帐篷朝外看,浓雾里似有若隐若现的影像在上映,这些模糊琐碎的画面都是各玩家们藏在记忆深处、最容易令其动容的人和事。 但已经经历过第一夜的玩家很清楚,这是「危险份子」故意设置的障眼法,目的是吸引幸存玩家走出安全帐篷。 已经不再有玩家上这当了。 “你从魔术师助理转变成普通玩家后,岂不是没办法完成观演任务了吗?毕竟现在只剩下两天两晚了,根本没办法看完七场演出…”睡在下铺的秦让替中场加入的顾真真感到担忧。 顾真真:“没关系,我说过,我不是为了完成副本来的。” 沉默在帐篷内持续了半分钟,夜雾流淌的声音此刻变得突兀。 “这样啊,我很抱歉听到这样的消息。”秦让对季小野和顾真真的遭遇感到抱歉,他嘴唇动了动,似有什么想说的,但最后又迟疑地闭了嘴。 顾真真翻了个身,透过帐篷看向夜雾里播放的幻象,她朝幻象里那张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面容伸出手,隔着帐篷的幕布轻轻触碰。 “我不会轻易接受这件事的。” 说着,顾真真再次将季小野的烟咬在嘴里,她深深吸了口气,似乎通过这样的办法麻痹自己:此时此刻,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一样,她呼吸着对方留下的味道,对方就躺在她的身侧。 秦让眉头轻微拧了拧,他不明白顾真真所谓的“不接受”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好继续问下去,这种时候刨根究底实在过于残忍了。 夜半时分,身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再次推着零食小车进入游客休息帐篷。 他像昨晚一样兜售这些绿色的点心饮料,并不停向游客们承诺食品的安全与美味。 比起昨晚,今晚游客们的购买意愿显然积极了不少。 尽管秦让已经对众人“科普”了成为动物后的可怕境遇,但未曾亲眼见到动物惨状的多数玩家仍保持着半信半疑的姿态,毕竟比起秦让的“危言耸听”,他们切切实实看到变成动物后,玩家们会被保证游客安全的蓝制服工作人员接走。 离开观演现场等于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至于会不会遇到秦让说的可怕情况,他们暂时还没考虑这么远,在这个九死一生的副本世界,没什么比保命更急迫的事了。 而且购买绿色食物本身就好像上保险一样,是最后一道生命保障,到时候用不用得上另说。 祁究确认过今晚没有绿色小饼干售卖后,便兴致缺缺地用被子蒙头睡觉。 没有什么能打扰他入眠,毕竟在副本世界里做梦,很可能会收获“惊喜”。 那面镜子再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透过镜面,两双同样灰绿色的眼睛在凝视彼此。 水底暗流扬起细小砂砾,无数裹着黏液的白色触须在绿色液体里浮动、渐渐收拢,柔软又密不透风地将祁究包裹其中。 这位生活在绿色深海里的“美杜莎”海妖先生,拥有一头柔软稠密的白色触须长发,被暗流托起的绿藻浮动在白色触须间。 镜子里,祁究像一个最傲慢的猎物,被爬满绿苔藓的白色蛛网缚于其中,他还是那副微微仰着脖子、居高临下凝视身后捕猎者的姿态。 这些缠绕着他的白色触须柔软却有力,拥有蓬勃跳动的脉搏、以及能将人类感官成倍放大的黏液。 “海妖先生,你会和普通人类做交易吗?”被黏液包裹的祁究问道。 “嘘,”身后的海妖将唇抵在他耳边,“现在不说这个。” “为什么?” “落幕后的演员只是演员本身,不是角色,现在的我不是海妖。”079垂下眼皮道。 “那披着海妖皮囊出现在我梦境里的人,是谁呢?”祁究一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微微扬起唇角,明知故问道。 他们彼此喜欢这种明知故问的捕猎游戏。 “你的契约者,以及…”079故意顿了顿,唇角扬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对你说晚安的人。” “你也是,晚安,079。” 绿色沼泽汹涌而上,黏液封锁了所有感官。 镜子里的画面被绿色噪点覆盖,紧接着是一夜无梦的好眠。 * 天亮后,白雾彻底散去。 帐篷外的休息区逐渐热闹起来。 休息好的玩家从帐篷内走出来,发现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 旷野的风从北面吹来,裹挟着细小的尘土和砂砾,潮湿的雾气被日光蒸发掉,空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清爽干燥。 抵达流动摊贩聚集点的游客们很快发现,原本常驻于此的魔术师彩色饮品摊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售卖鲷鱼烧的新摊位。 “诶?魔术师饮料怎么收摊了?” “他昨晚都直接消失在舞台了,这么讲究尊严和自信的魔术师,现在大概不乐意再在众人面前露脸了吧?”祁究开玩笑说。 “不过这个鲷鱼烧看起来像…”秦让稍稍犹豫片刻,鲷鱼烧摊位因为所含元素过多过杂,他一时间有点难以判断摊位代表的表演项目。 “走,过去看看吧。” 他们已经确定,分布在白天的表演场次分别是「杂技」、「占卜屋」以及「动物表演」,目前「杂技」已经破解了,场次被安排在夜晚的「木偶」摊位又已经经过确认。 那么新出现的鲷鱼烧篷车无论是「动物」还是「占卜」,都是今天白天必须打卡的内容。 鲷鱼烧篷车招牌上绘满了色彩斑斓的鱼形图案,篷车内部摆放了鲷鱼烧锅和盛放鱼糕的烤盘,料理台上摆放着鸡蛋液、黑色豆泥、沙拉酱等原材料和调味料,但最吸引祁究注意力的,是摆放在篷车上的招财猫玩偶,以及站在工作台后忙活,穿着一身浮夸彩色表演服、头戴斑斓尖帽的鲷鱼烧料理人。 “这个料理人看起来怎么和小丑有点像…”秦让疑惑地嘟哝了一句。 “不可能出现重复的小丑,你们注意到了吗?用来固定鲷鱼烧的签子上写着签文,篷车上多次出现招财猫和护身符这些元素,我认为鲷鱼烧摊位很可能象征着「占卜屋」。”路执若有所思分析说。 “有道理,所以那个穿得花花绿绿浮夸非常的家伙,就是占卜师吗?”秦让小声哔哔道,而后皱起眉头,“我也为占卜师都是身穿黑色袍子、手上盘满水晶串串的家伙呢,比如我们认识的那位女巫,一看就是搞玄学的。” 路执也不甚确定,转向祁究问道:“祁哥,你认为呢?” 祁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走到摊位前,鲷鱼烧料理人立刻热情道:“各位亲爱的游客,早上好啊,我们马戏团可是很难得遇到这样的晴天呢,各位真的非常幸运,在晴朗的天气观看表演,人们的心情也会开阔许多。” “各位要不要来一份我特制的鲷鱼烧呢?不仅味道让诸多游客赞不绝口,对提升游客的运势也十分有帮助呢!” 众人竖起耳朵,很快捕捉到了“运势”这个关键词。 鲷鱼烧料理人招揽顾客的说辞,基本可以印证路执的猜测:鲷鱼烧摊位是占卜屋入场券的“售卖点”。 “请问您是马戏团的占卜师吗?”祁究主动问道。 “希望我能给诸位这趟马戏团之旅带来好运。”鲷鱼烧料理人谦逊地微微颔首,但他唇角却扬起自豪的微笑。 “原来是个‘非主流’占卜师啊,打扮真是具有迷惑性…”秦让小声嘟哝了句。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既然现在动物那边没有驯兽师,那不大可能有人类过来贩卖动物表演的入场券,排除这些,只剩下占卜屋了。” 秦让的吐槽让祁究多了个心眼,为什么占卜屋负责人要打扮成这副模样?仅仅是个人癖好吗? 祁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热情招揽顾客的占卜师,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一只彩绘小喇叭。 说实话,鲷鱼烧料理人这副打扮,比起占卜师,反而让祁究想到另一个童话人物:吹魔笛的人。 “您好,请问有什么口味的鲷鱼烧可供选择呢?”祁究礼貌说道。 “非常抱歉,我们不提供口味选择哦,但我敢保证,任何游客都会喜欢我制作的鲷鱼烧,请诸位放心好了。”占卜师手舞足蹈地将鸡蛋液灌入煎锅磨具里,嘴上唱着轻快的小调。 当祁究更近距离地观看占卜师制作鲷鱼烧的过程时,神色微凝,他注意到占卜师身上粘了些可疑的东西—— 151 公路马戏团(45) 占卜师的小镇…… 身着夸张彩色表演服的占卜师身上, 似乎粘着些许黑灰色的软毛,特别是袖口、胸口和大腿的部位, 虽然有清理过的痕迹, 但黑灰软毛的存在感仍然很强。 正养着小灰猫的祁究很清楚,身上这些部位都是被猫毛“污染”的高发地。 铲屎官的身上总是时不时“长”出猫猫来,他们的胸口和大腿是猫猫最常光顾的地方。 但祁究现在并不确定粘在对方身上的就是猫毛, 毕竟他在「规则图鉴」里只见过小灰这只属于079的猫。 根据季小野所言,和大街小巷总有流浪猫游走的现实世界不同,猫在「规则图鉴」几乎是不存在的生物,所以众人在祁究家里看到小灰猫时都觉得惊讶又羡慕。 而且在马戏团的动物仓库里,祁究也没有见到过变成猫的玩家。 难道占卜师也拥有自己的猫吗?而且看起来是一只黑灰色的猫。 但无论对方身上的是不是猫毛, 祁究还不确定这和待会的观演内容有没有关系。 刷了黄油的煎锅发出诱人的“滋滋”声, 浓郁奶香弥散空气,奶黄蛋液在热油中咕噜咕噜冒着泡, 占卜师动作熟练地往煎锅模具中添加肉松蛋黄等调料, 最后用纸袋将煎制好的鲷鱼烧递给顾客, 笑微微道:“请趁热食用,已经快九点了呢。” 即使明知流动摊位的食物等同于门票,但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机会进食的各位还是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没问题吗?”秦让迟疑地舔了舔嘴唇,问祁究道。 祁究“咔嚓”一口咬了下去,点头:“味道真的很不错。” 秦让:“……” 他犹豫不决地浅浅咬了一口,真香。 众人食用完鲷鱼烧后,马戏团的时钟刚好敲响九下。 一瞬间, 草坪上的流动摊位和四周帐篷在钟声里消失了, 但和以往表演开始前不一样,浓雾并未卷土重来,取而代之的, 四周干燥的荒地瞬间融化成绿色的沼泽,一条爬满青苔的石头小路延伸向不远处的黄色帐篷。 这是祁究第一次在观演开始时遇到黄色帐篷。 之前的小丑、魔术师、杂技演员都是红色,而绿色食物象征着变成动物的途径,红色叠加绿色刚好可以得到黄色……难道黄色象征着某种“中间地带”吗?既不代表演职人员杀手的利益,又不代表动物和马戏团的利益,是自成一体的“中立”存在。 黄色帐篷顶部悬挂着巨大的鲷鱼烧形态招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排成一队沿着石头小路朝帐篷走去。 因为周围沼泽潮湿,爬满青苔的石子路有些滑脚,众人必须小心翼翼前行。 在掀开帐篷门帘的瞬间,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恶臭扑面而来,紧接着细碎的喧嚣声。 众玩家下意识捂住口鼻的同时,纷纷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展现在眼前的景象—— 一座十八世纪风格的城镇集市出现在帐篷里。 “这…”秦让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我们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他说话间不小心吸了一口小镇的空气,浓稠的腥臭味差点把他给送走。 “这样的小镇倒是挺适合开展占卜师剧情的,但就是…”祁究皱眉顿了顿,在迎上秦让紧张视线的瞬间反而笑了,“有点为难我们的鼻子。” 秦让满脸嫌弃:“…自信点,把有点去掉谢谢。” 秦让的反应并未夸张,黄色帐篷相当于一个分割小镇和马戏团的结界,而帐篷内无处不在的臭味仿佛结界的具象化。 “看来《占卜师》的舞台手笔够大的,直接搭建了一个活生生的城镇。” “而且是个缺乏下水系统的肮脏城镇,我了解过这样的城市,因为城镇内居民不懂得如何处理排泄物和生活垃圾,就直接往大街上泼洒屎尿垃圾,所以城镇内每一个角落都被熏天排泄物腌入了味,可想而知非常可怕。” “天…这不就相当于生活在露天下水道里…” “是啊,你看那些建筑物的墙面不都是污秽物残留的痕迹吗?” “也难怪当时瘟疫流行,这样的生活环境太糟糕了…” 在逼人窒息的恶臭中,众玩家不得不进入这座肮脏的十八世纪城镇开始“占卜表演”。 与此同时,系统发来任务提示—— 【各位观众早上好,欢迎来到占卜师生活过的城镇】 【但由于未可知原因,占卜师已经消失在了城镇里,请诸位在明天天亮之前,想方设法找出「消失的占卜师」并进行指认】 【只有进行正确指认,占卜表演才能进行下去】 【请注意!每位观众仅有一次指认机会,指认错误将被驱逐出占卜帐篷,指认正确可获得占卜师最特别的礼物,敬请期待】 也就是说,只有在这恶臭熏天的十八世纪城镇里将占卜师找到,他们才能继续接下来的观演活动。 而且每位玩家只有一次指认机会,指认错误直接被驱逐出帐篷,永远没办法再拿到「占卜屋」的印戳。 “这城镇这么大,npc数量也不少,要寻找占卜师真不容易啊…” “数量倒不是问题,可系统背景不是提到了吗?占卜师从城镇消失了,所以我们只能从这里找到他的线索而已吧?” “消失的含义很多,不一定是他不在城里了,也有他隐匿了自己身份的可能性。”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先收集关于城镇和占卜师的信息吧,现在是中午,距离明天天亮还早。” 因为城镇很大,众玩家决定分头行动。 而且系统也提到过,指认正确会有特殊的奖励,所以玩家间也存在一些竞争关系。当然,对于大多数玩家而言,在观看完前三场表演后已经精疲力尽,此时比起拿到奖励,大多数玩家更希望快速过本。 就和之前路执提到过的一样,在现代人看来,这座十八世纪城镇简直是一个流动的化粪池。 人来人往的集市路上随处可见粪便和腐烂的垃圾,潮湿泥泞,被日光蒸腾的热浪熏得人头晕目眩。 好在路执是个行走的道具箱,他再次将「噬味药水」分享给两位队友。 在药水的帮助下两人的呼吸终于得到解放,整个精神状态也放松多了。 “可这集市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生活集市,我还以为会有什么魔法器具相关的线索呢…”在集市粗略逛了一圈后,秦让有点失望。 这里目之所及除了垃圾和粪便外,还有血水横流的肉鱼家禽摊、摊主们昏昏欲睡的蔬果摊、以及苍蝇乱舞的面包工坊。 即使在药剂的帮助下已经感觉不到熏人臭气,但无处不在的垃圾和苍蝇时时刻刻污染着玩家们的视觉。 “太糟糕了,这样的生存环境简直是地狱,占卜师怎么能忍受这鬼地方的…”秦让边走边吐槽。 路执叹气:“小少爷,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环境和年代。” 除了糊满墙的污秽物外,祁究注意到张贴在集市四周墙上的赏金告示—— 「尊敬的居民们,大家好。 我们的城市正遭受严重的鼠患,为了解决当下的困境,我们正在寻找专业的「捕鼠猎人」,如果您具备丰富的捕鼠经验,掌握清除老鼠的技巧,在保证居民及居民财产安全的情况下,能够有效快速地清除老鼠,欢迎随时与我们联系,并提供您的服务详情和报价。 我们愿意为此提供高额悬赏,感谢」 捕鼠赏金告示虽然贴得四处都是,但祁究发现,这些告示无一例外都呈现破损陈旧的模样,有些告示甚至已经从墙壁脱落了大半。 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在意这些捕鼠招募了呢…… 祁究还注意到,这座城镇的集市虽然满地污秽,但行走至今他都没看到有老鼠路过。 按理说集市是老鼠最猖獗的地方才对…… 与其自己毫无头绪的猜测,祁究更愿意去询问当地人。 他随手撕下其中一张捕鼠赏金告示,走向附近一位看起来非常和善的面包工坊老妇人:“您好,请问城里现在还在招募捕鼠猎人吗?” 祁究斯斯文文将告示放在售卖面包的老奶奶面前。 老妇人推了推老花镜看向告示,摇头说:“我不是很清楚,这张告示是很久之前贴的,一直没人过来处理,其实我们城里的鼠患已经解决啦。” “鼠患解决了?可以告诉我们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祁究忙问。 老妇人想了想:“得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我敢打赌,全世界没有像我们这这么干净的城市,你绝对没办法在城里找出一只老鼠。” 当老妇人说到“干净”的时候,秦让和路执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排泄物满地的城市,怎么可能和“干净”这个词沾边呢? 祁究:“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我很想知道城里是怎么解决鼠患的。” “哈哈哈,许多远道而来的客人都想知道鼠患解决的秘密,可具体发生了什么…”老妇人仔细想了想,随后摇头耸了耸肩,“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这是实话,鼠患就在一夜之间奇迹般解决了,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三人迅速交换视线,很显然,城镇的卫生环境并没有得到改善,鼠患却在城内居民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消失了。 “这大概就是奇迹吧。”老妇人笑道。 祁究又问:“那您知道城里有一位占卜师吗?” 老妇人:“我知道有位占卜师,虽然我从未拜访过他,但我听说过他是一个非常讲卫生的家伙,你知道的,这样的人总是讨厌在集市上工作的我们,他甚至要求人们洗了澡才能去占卜,你说可笑不?” “反正我可不信这些东西…”老妇人似乎对占卜师爱干净的习惯有些不满,嘟嘟哝哝道。 “对了,你们要去找占卜师吗?但我好像听说…他几个月前消失了呢。”老妇人提醒道,“去之前你们最好多问问,万一扑空就没意思了。” 祁究礼貌地点头:“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 离开面包工坊前,他还花了十个币买了一大袋面包。 “这…怎么回事?祁究,你认为鼠患的解决和占卜师消失有关吗?”走出面包工坊后秦让赶忙问道。 祁究点头:“绝对有关系,但具体是什么关系,现在还不能确定。” 秦让:“鼠患消失代表老鼠消失,你说会不会占卜师是老鼠中的一员…” 祁究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还记得那位售卖鲷鱼烧的家伙吗?他的形象让我想起一个角色。” 152 公路马戏团(46) 占卜师的信息…… “吹魔笛的人。”祁究说出自己的猜测。 路执和秦让都愣了一下, 彼此对视一眼,恍然:“在童话传说里,正是吹魔笛的花衣人解决了城市里的鼠患!” 两人回想起鲷鱼烧摊位上那位身着斑斓花衣、腰佩长喇叭的占卜师。 秦让拍了拍手:“这么一来就能说通了, 占卜师是童话里吹魔笛的花衣人, 可以为城镇解决鼠患问题, 鼠患一旦解决,占卜师就随之消失了,因为这里不再需要他。” 路执想了想, 皱眉道:“可这个童话的最后,魔笛花衣人可是把小镇上的孩子们都带走了, 我以前还看到过关于这个童话的解析, 这个名义上是捕鼠猎人的魔笛人, 实际上是儿童十字军团的招募负责人…” 秦让:“我甚至还看到过一个说法,吹笛人是恋I童I癖呢。” “祁哥, 你怎么看?”路执转向祁究。 “现在还没办法进行准确判断,先调查一下镇子上有没有儿童失踪的事件吧, 看看占卜师表演背景和童话故事的重合度究竟有多少。”祁究道。 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 三人在集市上询问了一圈, 还留意了附近的告示栏, 意外发现镇上并没有小孩失踪的情况出现。 “看来这位占卜师吹笛人对小孩子不感兴趣嘛,是个正正经经的除鼠猎人。”秦让挠了挠头道。 祁究:“正不正经现在还不知道,我现在比较疑惑的是, 除鼠行动、魔笛人和占卜师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城里的老鼠消失了, 占卜师同样消失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占卜师是老鼠, 或者是和老鼠相关的存在呢?” 秦让怔了怔:“诶?你认为真正的占卜师,不是那个售卖鲷鱼烧的彩衣艺人吗?” 祁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好像没正面承认过自己就是占卜师,我记得在我问他是不是占卜师的时候,他的回答是:希望我能给诸位这趟马戏团之旅带来好运。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理解不是吗?” 秦让愣愣地眨眼睛:“你这么一说…但接下来我们要从哪方面开始调查呢?” 祁究:“首先,无论吹魔笛的花衣人是不是真正的占卜师,但毫无疑问,他都是整个故事线的关键,我们必须要想方设法将他找到;其次,我们需要在城里收集更多关于占卜师的信息,看能不能和花衣魔笛人对应上。” “可要如何找到吹魔笛的人呢?”秦让下意识嘟哝了一句。 祁究想了想:“对方的任务应该是清除鼠患,要想他再次出现,得弄点老鼠来城里当钩子才行。” 秦让:“……”这让他回忆起小丑笑脸废墟通风管道里,祁究操控老鼠的不愉快回忆。 但根据之前面包工坊老妇人的说法,目前城里已经没办法找出一只老鼠了。 要去哪弄点老鼠来,让这位花衣魔笛人上钩呢? 他记得之前老妇人说过,许多远道而来的客人都想知道鼠患解决的秘密,这就从侧面说明这个背景地图里仍然有鼠患泛滥的地方…… 【警告!在副本地图未激活之前,您不能随意离开本城镇】 系统在得知祁究的计划后,友好地发出警告。 祁究:“…那就没办法了呢。” 沉思片刻后,他再次走向集市的摊贩,观察片刻后朝一个售卖各地杂货的摊主走去。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这里可以买到各地特色的食品杂货,应有尽有。” 摊主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爽朗的中年男人,他脸上露出热情的笑,一对小胡子也随着他的动作高高翘起。 刚才,祁究一眼就注意到了店主放置在橱窗角落的老鼠酒。 这是一种在寻常人看来非常倒胃口的、用老鼠幼崽浸泡的药酒。 祁究礼貌问道:“您好,冒昧请问一下,您这边可以提供定制服务吗?时间有点紧迫,但费用方面绝对不成问题。” 中年摊主笑:“当然可以,我非常乐意为各位效劳。” 祁究:“我看到您这里有老鼠酒售卖,所以想问问…” 他故意顿了顿,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您这边有没有老鼠**售卖?” 中年摊主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仓惶摇头:“众所周知,我们城里已经没有老鼠了,这些老鼠酒都是我从邻镇进货来的…” 祁究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随即万分真诚看向对方:“费用方面绝对不成问题。” 他用模棱两可的话又强调了一遍。 中年摊主收起脸上的笑,眼珠子精明地转了转:“当然,我们店铺可以尽量满足您的需求,虽然售卖老鼠**的事闻所未闻,也不合规矩,但本店很愿意为您开个先例,价格方面嘛,不能低于这个数。” 说着,摊主在收银台下比了个“二”的手势,“两百币。” 既然玩家禁止离开城镇地图的话,那想办法让npc给自己带过来就好了。 虽然对祁究而言,两百币并不算什么大钱,但对于购买老鼠这种不需要养殖成本的东西、再对比这个城镇的物价综合来看,这位杂货店摊主的要价并不低。 “价格方面我没问题,只不过我们的时间有点赶,”祁究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11点,“我们需要在下午四点半之前拿到老鼠,可以办到吗?” 中年摊主扬了扬眉:“时间紧没问题,但是嘛,得加钱,二百五十币,可以接受吗?” “放心吧,我们有稳定成熟的运货团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您买到邻镇任何物资,包括集市上不允许售卖的物资,我想您懂我的意思,我们都有办法的。” 祁究看了对方一眼,看得出来,杂货店摊主很想赚这个钱,于是他耸了耸肩道:“没问题,我先付您一百币的订金吧。” “我喜欢像您这样爽快的客人,”中年摊主愉快地吹了声口哨,“那就这么定了,我们下午四点见。” “辛苦您了。”祁究将一百币订金交付给杂货店摊主。 对于现在的祁究而言,能用几百币解决的事都算省事。 只需要花点钱,就可以把玩家难以完成的任务交给npc,自己和队友可以趁剩余时间去搜寻更多线索,过本效率会因此大大提高。 将捉捕老鼠的任务交给npc摊贩后,三人开始集中搜寻关于占卜师的线索。 人类确实是非常容易被环境改变的生物,经过这一个小时的适应,秦让甚至觉得满地的排泄物和垃圾没刚来时这么难以接受了。 同样,集市里已经习惯了不洗澡的居民们,对白白净净的三人都投来诧异又好奇的目光。 在和npc打探消息收集资料的工作上,祁究具有与生俱来的优势,秦让和路执认为这样的优势来自于祁究好看的外表和斯文礼貌的举止,而祁究则认为npc对自己有天生的好感,是因为079这家伙数据的加成。 “占卜师确实在城里消失好久了,是的,他非常讲究干净,像你们这样干净的顾客,应该很受他的欢迎呢!”卖鱼的老板娘在围裙上反复擦手,热情介绍说,“听说占卜师还对时间非常敏感,预约的顾客千万不能迟到,否则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还有啊,他的工作时间也非常奇怪,他不允许客人预约白天的时间,占卜只能在晚上进行。” “昼伏夜出?怎么越听越像老鼠呢。”秦让在一旁嘀咕道。 旁边摊位的小姑娘也过来谈论说:“对了,有传言说占卜师特别讨厌水,不知道是真是假。” “水?”祁究皱眉。 小姑娘点头:“占卜师居住的地方没有水井,也不允许客人携带任何饮料酒水进他的占卜屋,所以城里居民都猜测占卜师很讨厌水这种东西,大概是和他的占卜禁忌有关吧。” 秦让不解道:“可这很矛盾啊,占卜师既然这么爱干净,和城里这些生活在污秽物里的居民不一样,那他为什么会惧怕水呢?听起来十分不合理…” 祁究继续问:“有人见过占卜师的模样吗?” 小姑娘仔细想了想,摇头:“占卜师一直戴着副黑色面具,身上也裹得严严实实的,没人见过他真实的长相。” 闻言,秦让和路执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毕竟戴着黑色面具、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形容,与身着花衣的魔笛人形象相去甚远。 “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了,你们要是对占卜师感兴趣可以多问问,虽然他消失了,但曾经在城里也是传说一样的存在呢。”小姑娘建议道。 秦让:“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如果那位占卜师真像居民们形容的这般爱干净,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污秽物遍地的城市呢?” 路执:“说不定这个故事背景里,所有城镇都这样。” 秦让想了想,摇头:“所以如果我是他,就会选择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定居,毕竟条件再怎么脏,也不至于像人口稠密又没有下水系统的城市这么可怕吧。” 路执直接噎住,秦让随口吐槽的话竟然逻辑自洽了…… “说得也是,说不定爱干净的占卜师,早就想从这座肮脏拥挤的城市离开了呢…”祁究若有所思喃喃道,秦让这番话突然让他有了个想法,“如果他有什么不能离开的理由呢?只有鼠患解决了他才能顺利逃离肮脏小镇的话…” 不过这只是祁究的猜测,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线索来印证,但之后的调查可以往这个思路上找突破口。 祁究整理了一下从众居民口中调查到的占卜师信息:1.占卜师爱干净;2.占卜师怕水;3.占卜师昼伏夜出;4.占卜师从不以真实面容出现在顾客面前。 这些因素叠加起来,加上之前祁究从鲷鱼烧老板身上获取的线索…他突然有了个猜测。 153 公路马戏团(47) 吹笛人和老鼠军团…… 根据目前已经掌握的线索, 最令祁究感到疑惑的是,明明是那么爱干净的占卜师,却不得不留在这座肮脏拥挤的城市, 其中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但现在还缺乏一个可以把零碎信息连接起来的绳索, 魔笛人的现身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下午四点,一辆运输了数百斤马铃薯的马车停在了杂货铺门口。 杂货铺工人忙忙碌碌将马铃薯从车上卸了下来,中年摊主抱着手臂守在马车前, 对卸货工人有条不紊进行调度。 下午的这段时间, 别的玩家也没有闲着,他们弄来了两辆马车, 这会儿祁究和秦让、路执坐在其中一辆马车上。 令祁究有点意外的是,路执竟然可以熟练驾驶马车, 看时间差不多了,此刻他们正朝杂货铺走去。 待马车在杂货铺门口停稳, 中年摊主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诸位下午好,我非常喜欢守时的客人。” 摊主的眼睛骨碌碌转动,最后将视线停留在祁究腰间的钱袋子上。 从马车上下来的祁究礼貌地朝摊主鞠了个躬:“相信你也会喜欢信守承诺的客人。” 说着, 他将剩余一百五十币交付给对方。 中年摊主脸上的笑容更热情了:“当然, 每一位爽快的客人都是我们的上帝。” “您要的物资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中年摊主引三人来到运送马铃薯的车子旁,他在运输工头耳边嘀咕了几句,对方立刻会意,示意卸货工人将一个黑色蛇皮袋从马车底抽了出来,蛇皮袋口被麻绳封得严严实实的, 生怕里边的“物资”泄露出来。 摊主的目光瞟向祁究身后马车:“之前忘记交代你们雇佣马车了,看来你们的决定非常明智。” 言罢,摊主朝三人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秦让的目光移向工人手里的黑色蛇皮袋, 他很快就发现,被装在蛇皮袋里的事物在不停蠕动,黑蛇皮袋也随之隆起一个个流动的鼓包,袋子里还时不时发出“吱吱喳喳”的刺耳声响… 众人非常清楚蛇皮袋里鼓鼓当当装着的是什么了。 “这、这这这居然给了一麻袋老鼠**吗…”虽然心中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但秦让仍旧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他们居然花了二百五十币买了一麻袋老鼠! 当真是二百五。 祁究看向一麻袋蠕动的老鼠,扬了扬眉:“没想到这么多。” 中年摊主笑:“当然,你们也是付了不少币的,我们是本分生意人,从来不会让自己的顾客感到吃亏。” 秦让:“……” “希望能让你们满意,再见了,我亲爱的客人们。” 待一麻袋老鼠被严严实实藏进马车后,众人重新坐回车里,中年摊主站在店外目送他们的离开。 马车踏着满地排泄物和垃圾污水疾驰而去,躺在马车角落、被厚实毯子覆盖的蛇皮袋里,持续不断传来“吱吱喳喳”的叫声和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挣扎声。 “真是非常糟糕的体验…”马车里的动静令秦让头皮发麻,可刚探出头去,马车外的空气又令秦让窒息,“活在这个鬼地方太要命了。” 秦让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抱怨道。 好在这样痛苦的情况没持续多久,在别的玩家的帮助下,他们的马车抵达一处不需要查验任何身份的旅馆,旅馆还有私人马车停放场地,他们只需要轮流让两位玩家守在马车边,等待夜幕降临即可。 “请问你们是打算夜里外出吗?我们这里可是需要宵禁的哦,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间都不允许出门呢。”旅馆服务人员看了眼他们的马车,友好提示道。 秦让愣了一下,祁究非常自然地露出了遗憾的笑:“原来是这样吗?我们之前并不清楚城里的规定,还说今天天气难得的好,计划着带上啤酒去铁塔桥上欣赏夜景呢。” 在打听消息的时候,祁究还留意到这座城市的信息。 虽然这里遍地排泄物和生活垃圾,但实际上城里的铁塔桥却是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附近居民会在夏日带上啤酒来到城里欣赏景色,但因为近年来城内治安很差,当地政府决定实行十点后宵禁的制度。 服务员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当然嘛,规定是规定,只要不被宵禁巡查人员抓到就行啦,夜里可有不少醉汉在那附近游荡呢。” “谢谢您的提醒。”祁究朝服务人员道谢。 待众玩家在客房安顿好后,彼此开始交流信息。 “我有打听到,大概几个月之前,夜里有人听到城南街道附近传来音乐声,根据对方的描述,是一种类似管弦乐发出的声音。” “对方有提到大概夜里几点吗?”祁究忙问。 “十点之后,对方很明确提到是宵禁的时间段。” “我明白了,谢谢。” 这个消息也非常重要,决定了他们行动的时间和大致地点范围。 虽然宵禁制度对于他们的行动不利,但按照服务员的说法来看,城里的宵禁制度并不严格,只要想方设法避开巡查人员的视线就行。 简单地吃过晚饭后,部分在客房安顿的玩家们轮流休息。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九点半,众玩家悄无声息离开旅馆开始行动。 根据之前的计划,玩家们分成两队,其中一队人负责引开巡查人员的视线,另一队人来到城南附近释放麻袋里的老鼠,等待吹魔笛的花衣人出现。 其中祁究这队负责释放老鼠的玩家们将马车停在隐蔽的位置,而后轻手轻脚拖拽黑蛇皮袋下了马车。 只稍稍靠近蛇皮袋,就能嗅到一股热烘烘的臭味,叽叽喳喳的尖叫声越发激烈热闹。 秦让嫌弃地捏着鼻子:“草,我忍受这一袋子老鼠**好久了,终于可以把它们都‘放生’了。” “也别高兴这么早,待会还要需要跟着它们找到魔笛人呢。”路执泼冷水道。 秦让扁了扁嘴:“不过深更半夜偷摸放老鼠这种行为,多少有点不道德呢。” “嘘,”祁究将食指压在嘴唇上,此时他已经戴好了手套。 不停蠕动的老鼠沉甸甸的,需要费不小气力才能将它们成功拖拽到窄巷里。 就在这时,城市广场的钟摆敲响了十下。 祁究做了个手势,而后用匕首割开麻绳封死的蛇皮袋口。 一瞬间,数百只肥大的灰老鼠从蛇皮袋里汹涌而出,转瞬间就四窜逃跑消失在排泄物淋漓的巷子深处。 因为宵禁的夜晚过于安静,隔了好久还能听到老鼠的吱喳声。 戴着手套的祁究将蛇皮袋捡起折好,最后连着手套一起扔进附近的垃圾池里。 “祁哥,你说魔笛人今晚会出现吗?”等待了五分钟后,见四周悄无动静,路执有些担忧道。 祁究:“魔笛人会出现的,因为某种暂时还不能确定的原因,城里不允许有鼠患出现,否则占卜师就会有麻烦。” “诶?为什么这么说…” 秦让话音未落,巷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管乐声,顷刻间所有玩家都停下手中动作,纷纷竖起耳朵寻找乐声发出的方位。 原本四散在街头巷尾的老鼠要比玩家们敏锐许多。 一瞬间,藏身黑暗中的老鼠们就像收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指令,叽叽喳喳的声响越发躁动,它们倾巢而出,像流淌在城市夜色里的暗流般重新走上街头,无视偶然出现在街头的巡查人员和醉汉,不顾一切朝乐声发出的方位飞奔而去。 “叽喳、叽叽喳喳…”老鼠的叫声越发激烈,脚步声也越来越急促。 路执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趁巡查人员发现之前,众玩家使用锁定道具,紧跟上老鼠的步伐飞奔而去。 【叮——】 【当前表演主线角色「吹魔笛的花衣人」已经解锁,表演地图已经更新】 【任务更新:请跟随老鼠的步伐前往最新解锁的地图】 随着魔笛人角色的出现,玩家们不能离开城市的规则被打破了! 在道具的加持下,众人随一麻袋老鼠大军越过城墙,肮脏的城市郊外沼泽遍布,潮湿水汽凝成雾色,萦绕在铺满诡异植物的沼泽之上。 盘旋在夜空里的乐声也越发清晰响亮。 这些追随乐声越过城墙的老鼠仿佛被赋予了特殊能力,它们踩在奇异的植物之上穿过沼泽,在乐声的指引下奔向原野高地。 干燥的晚风迎面吹来,穿过黑压压如鬼手摇摆的树丛,在夜色里狂奔约莫一小时后,乐声将老鼠大军和众人引向一处避世的庄园。 稠密压抑的树林不见了,庄园四周覆盖着一片郁郁葱葱的麦草。 麦草随风摇曳,在干燥的夜晚散发着独特且迷人的香气。 祁究注意到,此处和城里非常不一样,没有嘈杂的人声也没有横流的污秽物,麦草在月色下如浪花翻腾起舞,不远处的风车慢悠悠旋转切碎月光。 麦草田里立了无数个用麻绳缠绕而成的高大人偶,人偶身上悬挂着用树枝制作而成的小型秋千,这样大小的秋千就算是小孩子也没办法上去玩,看起来是为某种动物准备的。 麻绳人偶和树枝秋千的出现,让祁究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 但眼前这幅沉静的夜色图景很快被打破了,叽叽喳喳的老鼠仿佛扑火的飞蛾一样,在乐声的指示下朝旋转的风车飞奔而去。 “吱吱喳——!” 紧接着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在老鼠飞奔而来的瞬间,原本缓慢转动的风车突然加速旋转,旋转叶片在月光下泛着刺眼白光。 祁究注意到,这根本不是寻常的风车,而是一个被乐声控制的露天绞肉机,风车的旋转叶片被改造成锋利刀刃,顷刻间便将飞奔而来的老鼠搅成肉泥,血水肉糊混着内脏汁液洒在绿油油的麦草大地上,混杂着血腥味的麦草香更浓郁了。 老鼠的血液让空气变得湿润了几分,麦草在风里发出哗啦啦有节奏的声音,仿佛进食的**得到满足后发出愉悦的低吟,宁静又喧嚣。 原本苍白的月色也被风车上四溅的血染红了几分,白色的庄园外墙此刻呈现一种独特的腥粉色。 眼前怪诞邪I典的一幕,让众玩家在庄园外停下脚步。 他们害怕擅自闯入这座庄园的后果会和这群老鼠一样凄惨。 没人想要被活生生搅成肉泥。 就在这时,庄园的大门敞开了,那位穿着彩衣的吹笛人手持长喇叭,面带夸张的笑朝众人走了过来:“各位晚上好,欢迎来到我的庄园,请问诸位深夜来访有什么事吗?” 吹笛人将长喇叭别在身后,眼睛骨碌碌看向众人。 众人没有忘记,系统承诺过,最先指认正确的玩家将获得特殊奖励。 但在局势尚未彻底明朗的情况下,大多数玩家并不敢贸然指认,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队伍里一直不声不响的中年男人突然上前一步,他毫无礼貌地指着吹笛人急促道:“我找到了!你就是那位消失在城里的占卜师!” 众人神情复杂地看向中年男人,对他抢功行为感到不屑的同时,也为他的鲁莽捏了把汗。 吹笛人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两秒后,吹笛人脸上露出遗憾万分的神情:“非常可惜,您找错人了,我并非您要找的占卜师。” “什么——!”中年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脸上肌肉颤抖不止,仓皇无措地后退了一步。 “很遗憾呢,只有请您离开这个舞台了。” 154 公路马戏团(48) 黑猫少爷和魔笛仆…… 吹笛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那位抢答的中年男人下意识再后退一步,就在他准备转身逃离现场的瞬间,他的身形突然像接触不良的屏幕般“滋啦”了一下, 随后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抱歉呢,耽搁各位时间了,我必须请这位不礼貌的观众离开。” 吹笛人重新将目光移向面露诧异的各位,“毕竟误会会让人尴尬, 也是对真正占卜师的不尊重, 而我最讨厌尴尬和不尊重这两种情绪了。” 一时间, 众玩家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纷纷压低声音议论—— “怎么回事,说实话刚才我也以为吹笛人就是占卜师本人…” “那个大叔虽然很讨厌, 但好歹有人给我们试了雷。” “可如果不是吹笛人的话,难不成是老鼠吗…” 祁究稍稍上前一步,这个角度,祁究能更清晰地看到吹笛人的彩色表演服沾上的黑色微蜷软毛。 “魔笛先生,可以请您家猫猫为我们占卜吗?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祁究礼貌又笃定地说道,与对方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透过眼镜片静静观察对方的反应。 结合城内居民对占卜师的描述:占卜师爱干净、怕水、昼伏夜出这几个特征,加上魔笛人身上的黑色软毛、立在庄园麦草田里类似于猫爬架的稻草人、以及别名为猫草的麦草, 这些线索都指向一个信息:魔笛人养了只黑色卷毛的猫猫, 而那只猫猫才是他们需要寻找的占卜师。 魔笛人脸上神色微僵,沉默了半秒才开口确认:“您的意思是…?” 祁究扬起唇角:“镇上消失的占卜师,就是您的黑猫, 对吗?” 魔笛人定定看了祁究一眼,半晌,终于露出赞许的微笑:“有请诸位到屋子里坐坐吧。” 说着, 魔笛人朝众人做出个“请”的姿态,祁究对魔笛人微微颔首,在对方的邀请下朝庄园走去。 秦让、路执紧随其后,众玩家稍有犹豫,但最后也陆陆续续跟随祁究的步伐进入到庄园内部。 爬满奇异藤蔓的厚重大铁门被推开,“咯吱咯吱”的响动盖住了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屋内没开灯,随着被推开的铁门漏进半扇月光,一股麻绳独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欢迎您的到来,我的客人。”属于少年人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与此同时,随着“擦”的一声响,魔笛人背对着众人擦燃火柴,躬身点亮身后的油灯。 灯罩子里的光闪了闪,温暖的颜色瞬间照亮古老宅子。 黑暗退潮,众人终于看清,这座古老哥特的宅子厅堂很深,内部搭建了无数用麻绳缠绕的猫爬架,一位穿着得体西装背带裤、佩戴黑色蝴蝶领结的少年朝众人微笑迎接,他的视线却停留在祁究身上,“远道而来,辛苦诸位了。” 在温暖的光线之下,众人清楚看到小少爷有一双竖瞳绿色眼睛,眼梢微微吊起,一头黑色短发微微蜷曲,一条细长的黑色尾巴高高扬起,尾巴尖稍稍勾着,显得俊美又俏皮。 魔笛人收好火柴重新戴上手套,他毕恭毕敬地立在小少爷身后,他对众人再度深深鞠躬:“我和我家少爷,再次欢迎诸位的到来。” 似乎只有这一次的欢迎是“正式”的。 众人这下终于定下心来,眼前这位小少爷才是真正的占卜师。 原来如此,黑猫占卜师少爷和吹魔笛引诱老鼠的男仆人。 非常容易让人误入陷阱的设定,毕竟在《吹魔笛的花衣人》童话里并没有任何猫的信息,这些都是副本剧情原创的部分。 祁究的目光在主仆两人间流连,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转向少爷身后的魔笛人问道:“您是因为占卜师的原因,所以才想方设法解决城里鼠患的吗?” 魔笛人微愣,随即坦然地笑了笑:“是的,我家小少爷被诅咒所困,只要城里的鼠患一天不解决,他就没办法离开那座肮脏拥挤的城市。” “可我家少爷这么爱干净,也这般优雅尊贵,他不应该被困在那个混沌的地方,这十分不公平也不合理!”魔笛人说着,语气也越发激烈起来。 祁究眼皮微微一跳,诅咒?果然和马戏团的诅咒有关。 黑猫小少爷因为诅咒被困在肮脏的十八世纪城池里,作为他最忠诚的仆人,魔笛人学会了用笛声引诱老鼠离开城池的办法,从而打破诅咒让小少爷离开,这就是占卜帐篷里魔笛人故事的真实模样。 祁究转向黑猫少爷:“冒昧问一下,您是和海妖做了交易,所以才会被诅咒约束吗?” 黑猫少爷微怔,转而深深看向祁究,半晌后点点头,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回答他:“我原本只是女巫身边的黑猫,在女巫去世后,我想要继续占卜这项事业,并且是以人类的姿态,毕竟人类不愿意相信人类以外的生物…” 他顿了顿,望向不远处跳动的火光继续道,“你知道的,马戏团里流传着这么一则传说,海妖可以实现演职人员的任何愿望,只要代价足以支付愿望本身…海妖答应让我以人类的姿态继续占卜师这项事业,但必须活在鼠患泛滥的肮脏城市里,直到鼠患彻底消失那一天来临。” “但鼠患永远不会彻底消失的,对吗?”祁究迎上对方的视线,问道。 “鼠患会消失的,我已经学会了引诱老鼠自杀的技能,我不会让少爷继续待在那鬼地方!”魔笛仆人突然涨红了脸,提高音调抗议道。 而他的反应则证实了祁究的猜测:魔笛人虽然能暂时带走城里的老鼠,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一旦老鼠重返这座城市并不可控地泛滥开,那么他家黑猫少爷又不得不重新回到那座肮脏的“监狱”。 魔笛人现在略显激动的表现,正是人们在心虚和不确定时的应激反应。 小少爷却要冷静许多,他看了眼正抗议的魔笛人,摆摆手道:“您说得对,鼠患不可能真正彻底消失,魔笛人也不可能永远陪在我身边,总有一天我需要回到那座城市里。” “对此我很遗憾。”祁究微微低下头,心思转动。 魔笛人重新将目光转向诸位来客:“恭喜你们找到了真正的占卜师,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占卜师先生为诸位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和一份小礼物。” 魔笛人打了个响指,古宅通向餐厅的长廊突然透出些微光亮,古怪的食物味道也随之弥漫厅堂。 “这边请。”魔笛人和他家少爷引众人前往餐厅。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向彼此,都在担心这是“最后的晚餐”。 黑猫少爷似乎猜透了众玩家的心思,笑道:“不用担心,我给客人们提供的食物是绝对安全的,毕竟这里是占卜师的帐篷,和之前你们进入的红色演职人员帐篷不一样。” 占卜师的提示印证了祁究之前的猜测,果然,红色帐篷里的演职人员会以杀死观众为养料,而黄色作为红色与绿色的叠加,象征着某种“中立”,黄色本身也是游客徽章的颜色,所以是相对“安全”的。 “祁哥,他的话可信吗?”路执低声询问身侧祁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和祁小年一样,习惯性问一嘴祁究的看法和建议。 祁究:“先确认一下提供的是什么食物,我认为问题不大。” 通往餐厅的长廊上挂满年代难以考究的画作,绘画的内容主题都与马戏团相关,脱下面具坐在笑容废墟里嚎啕大哭的小丑先生、用电锯割下自己双腿当做拐杖的杂技演员、台下空无一人独自坐在黑暗中惶恐哭泣的魔术师、被老鼠和污秽物包围其中不知所措的黑猫占卜师…… 而他们尚未解锁的「木偶表演」和「动物表演」相关画作被一袭白布遮住,经过走廊的游客没办法看清画作内容。 长廊内光线并不明亮,众人跟随魔笛仆人手中的油灯向前走,借助晦暗光线尽可能看清画作上呈现的内容和细节。 毕竟这里是占卜师的帐篷,占卜本身就有预言的性质,这些画作很可能隐藏有过本相关内容和提示。 “大家不要沉迷于这些画作,虽然它们非常具有艺术价值,但不要因为欣赏画作耽误宝贵的晚饭时间。”魔笛仆人提着油灯加快脚步。 在晃动的灯光里,祁究眼睛微微眯起,他注意到走廊尽头最后一幅蒙着白纱布的画作。 光线透过纱布照亮画作内容,依稀可见画面上熊熊火海吞噬了彩色的帐篷,火星连同灰烬随着热流升腾而上,漂浮在阴云密布的夜空。 摧枯拉朽的火势中,模糊可见烧得扭曲的人形黑影,他们似乎是被固定了姿势捆绑在十字架上的祭品,在燃烧的火焰中变形、融化、最后成为马戏团夜晚的灰烬。 只浮光掠影一睹,这幅画作的内容却让祁究心中一沉。 黑猫占卜师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别有深意笑道:“看到了吗?这幅画有个动人的名字,《马戏团最后的夜晚》。” 祁究眉头轻拧:“谢谢告知。” 餐厅的蜡烛已经点燃,骨瓷餐盘已经按照人数整齐摆在长餐桌上,魔笛仆人邀请众客落座。 “在晚宴开始之前,占卜师给诸位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每位顺利找到此处的观众们都有份。”说着,魔笛仆人将黑色丝绒长盒分发到各人手上,“这是你们应得的,请打开来看看吧。” 众人犹疑不决地交换视线,最先打开丝绒盒子的人是祁究。 只见盒子里装了一个胡桃木雕刻的猫咪形态娃娃,与此同时,系统发出提示—— 【恭喜获得占卜师剧情的奖励道具:「预知猫咪玩偶」*1】 【「预知猫咪玩偶」使用说明:玩偶可以为玩家精准预测一次致命伤害,提供伤害警告让面临危险的玩家提前做好防御预案】 众人观察到打开盒子的祁究并没有受到攻击,也纷纷打开自己拿到手的礼物盒。 如魔笛仆人所言,每位顺利抵达庄园内部的玩家都获得了一份珍贵的「预知猫咪玩偶」。 “除此之外,这位找到正确占卜师的观众,还有额外奖励。”魔笛仆人走到祁究面前,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 黑猫占卜师脱下白手套,露出粉色肉爪,一双绿色瞳孔微微收缩:“我可以为您占卜一个问题。” “任何您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占卜师承诺说。 155 公路马戏团(49) 占卜师的晚宴和指…… “不过具体占卜得等到晚饭结束后, 我不希望耽误诸位用餐,”黑猫占卜师的耳朵尖动了动,耳朵上的猞猁毛也随之抖了抖,他礼貌笑道, “餐后请到占卜室来一趟。” 言罢, 占卜师用眼神示意, 魔笛仆人就毕恭毕敬垂手立在少爷身边, 安静等待占卜师少爷的示意。 占卜师在魔笛仆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魔笛仆人会意, 立刻走向后厨准备餐车。 占卜师用粉色肉爪正了正胸前的黑色领结,微笑着看向众玩家:“各位在城里奔波了一天,想必已经非常饿了,饭菜已经备好, 请稍等。”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魔笛仆人已经熟练地推着餐车走来, 设计独具匠心的银质餐具让这顿晚宴显得格外隆重, 可等魔笛仆人将餐食平均分配到各位宾客面前时,玩家们无一不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因为银质餐罩下盛放的是满满当当的猫粮。 “这、这让我们怎么吃啊…?”其中一位玩家看着盘子里的猫粮面露难色, 没忍住小声嘀咕道。 魔笛仆人笑:“亲爱的客人们, 占卜师先生希望你们能入乡随俗,尽情享用这顿特别的晚餐, 餐食不够吃的话可以随意添加哦, 占卜师喜欢食欲好的客人。” “对了,占卜师虽然在招待客人上十分慷慨, 但他最讨厌浪费粮食的客人呢。”魔笛仆人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众玩家:“……” “猫粮看起来是很安全的,但人吃猫粮算什么事儿啊…”有玩家抱怨道。 路执锻炼过野外求生技能,在吃上并无洁癖, 他主动舀了一勺猫粮塞进嘴里,“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寂静中蔓延开。 一时间,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越过餐桌和跳动的烛火,众人眼里有惊讶、嫌弃、更多的还是疑惑和期待,他们等待路执对猫粮的反馈,仿佛是在看美食博主的测评。 路执眉头拧了拧,众玩家的心也随之紧了紧。 “不难吃,也不好吃。”路执言简意赅点评道。 秦让:“…那到底能不能吃?” 路执点头:“能吃,就是普通饲料味,没受潮,嘎嘣脆的,就是人吃起来可能有点膈应。” 秦让嫌弃地嘶了嘶:“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想吃了…” 但嫌弃归嫌弃,魔笛仆人有话在先,黑猫占卜师先生最讨厌浪费粮食的客人,如果被占卜师讨厌,可能没办法顺利拿到观看表演的印戳,甚至还会遇上点别的危机。 虽然吃猫粮有点膈应,但比起遭遇未知危机,这点膈应还是比较划算的,硬着头皮也得把猫粮吃下肚…… “您好,冒昧问一下,我可以把这份晚餐打包带走吗?我家里也养有一只猫猫,所以我想它肯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祁究态度礼貌地询问魔笛人道,准确拿捏了这位铲屎官的心理,“我的猫猫也不希望我空手而归…这应该不算浪费粮食吧?” 祁究考虑到猫是非常讲究领地意识的独居动物,并没有贸然引诱小灰猫来吃“现饭”。 “原来您也养了猫猫呢…”魔笛人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和善笑容,他看向占卜师寻求意见,确认对方点头后,魔笛人转向祁究,“当然可以,留给您的猫猫怎么算是浪费粮食呢?相信您的猫猫一定会喜欢我特制的粮。” 说着,魔笛人已经找来包装盒,将祁究餐盘里的猫粮尽数封装好。 另外他还额外附送了一份。 显然,比起被这群愚蠢的客人吃掉他精心制作的粮,他更希望猫猫们能吃上。 已经开动的玩家们目瞪口呆看向祁究的操作,甚至有个玩家有样学样开口:“请问我也可以打包吗?” 魔笛人看了眼他已经吃过的餐盘,脸上明显不高兴地摇头道:“不可以,你已经动过自己的餐了,怎么能让猫猫吃剩饭呢?” 众人:…… 秦让立刻放下手中勺子,急急问道:“我的餐还没动过,我朋友家也养了猫猫,我也想给猫猫带礼物可以吗?” 魔笛人看了眼他的餐盘确认,旋即微笑:“当然可以,您朋友的猫猫一定会喜欢的,稍等,我去给您拿包装餐盒。” 秦让整个人靠在餐椅上重重松了口气:“得救了。” 欧皇不愧是欧皇,抄作业都比正常人顺利许多。 祁究接过魔笛人递来的打包猫粮:“非常感谢。” “对了,我也有礼物要给占卜师先生,”说着,祁究从道具栏里兑换出了一份深海小鱼干,将其递到魔笛人手里,“这是我家猫猫最喜欢的食物,希望占卜师也能尝尝。” 一瞬间,原本矜持的黑猫占卜师眼睛亮了亮,一双从黑卷发中探出的小耳朵也不自觉动了动,他伸出粉红舌头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上前一步:“谢谢您,我的客人。” “别客气。”祁究笑,果然没有猫猫能拒绝这份特别的鱼干。 餐后,魔笛人为众客端上羊奶布丁,而后朝祁究躬身示意:“请随我前往占卜室吧,占卜师已经做好准备了。” “有劳了。”祁究用湿巾将手仔仔细细擦干净后,随魔笛人前往占卜室。 路上,魔笛人还试探地问了一嘴:“占卜师非常喜欢您的小鱼干,所以我想问问您的货源,有机会我希望他也能实现鱼干自由。” 祁究笑:“那是我…朋友提供的,一般买不到,但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可以把这个送给你。” 他将一本猫饭制作书交到魔笛人手上。 * 占卜室内。 黑猫占卜师已经将聚集能量的物件尽数准备好。 “您想知道什么问题的答案呢?”晦暗的烛光里,黑猫占卜师将一枚黑曜石灵摆握在手里,定定看向祁究的眼睛。 祁究坐在占卜桌对面:“我想知道,如何才能掌握动物的语言。” “好。”占卜师垂下眼皮,根据能量的指引寻求答案。 约莫半分钟后,占卜师平静地睁开眼睛,反问道,“您认为最见多识广的动物是什么呢?” 祁究不动声色:“这一点我得向您请教。” 他不想自己的回答影响了正确答案,所以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你很聪明,”黑猫占卜师看了他一眼,笑,“答案是生活在人群里的老鼠,它们通过下水道寄生在各家各户,祖祖辈辈见识了人类文明的交替更迭,我知道有一只老鼠,它不仅会人类的语言,更会各种动物的语言,找到它可以让你获得动物与人类交流的语言。” “虽然它是老鼠,但它值得我尊敬,毕竟没有任何生命可以选择自己的物种。”黑猫占卜师道。 祁究:“请问我要如何找到这位见多识广的老鼠呢?” “根据灵摆的指引,你必须从这里钻进去,这里可以通向老鼠们的文明聚居区。”占卜师将北侧墙角的黑布帘掀开,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墙洞。 祁究微微扬眉:“这是老鼠洞吗?” 占卜师笑着点头:“从这个通道进入后,你会获得老鼠的身份和语言,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我的客人。” 祁究:“可以再给我一点提示吗?那位见多识广的老鼠有什么特征?” 占卜师耸耸肩:“这已经超出我的占卜范围了,很抱歉呢客人,占卜只能回答一个问题。” “真遗憾…”祁究略微一顿,掀起眼皮看他,“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投资’一下。” “投资?”占卜师不解地看向祁究。 祁究点头:“你给我更多的信息,帮助我成功掌握动物的沟通语言,等为期三天四晚的马戏团之旅平安结束,我会按照约定去找那位海妖先生。” 祁究看着对方,故意将话停在最关键的地方,这样比直接把话说明白更能引对方上钩,他非常清楚。 “约定?!”黑猫占卜师竖起瞳孔睁大眼睛,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祁究点头,黑猫占卜师沉默了两秒,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帮助我解除海妖的诅咒吗?” “我不能为你打包票一定成功,只能承诺我会尝试着和海妖谈判,其实也是在赌,”祁究定定看着对方,诚实道,“就看你愿意押注吗。” 占卜师重新打量眼前的占卜客人:“你和海妖是…” “见面之交。”祁究非常自然的回答道,唇角上扬,眼底有异样情绪闪过。 “根据我的了解和灵摆的指引,目标老鼠会在鼠群中故意隐匿自己的身份,它不会主动与进入‘捕猎’游戏的游客说人话,甚至会故意误导游客,增加指认的难度。” “不过,在老鼠聚居区域的商业街,租赁碟片的店铺有一套蓝色CD,只有那只见多识广、会人类语言的老鼠能听懂这张CD的音乐,在音乐响起的时候它会不自觉随着节拍起舞,所以你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份CD并在鼠群聚集的场所播放,然后观察他们,当然,实际操作可能更复杂、也存在更多不可控因素。” 占卜师已经决定参与到祁究的“赌博”中去,“我能给到你的信息只有这些了,请你谅解,毕竟我也是有规则约束在身的。” 祁究:“我明白了,非常感谢。” “准备好了吗?”占卜师将一张入场券交到祁究手上。 祁究点头:“随时。” 下一秒,拿到入场券的他身形再度缩小,小到可以轻而易举穿过拳头大小的墙洞。 祁究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当下模样,心想,要是自家小灰猫在场,不知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呢…… 156 公路马戏团(50) 老鼠聚集区 “对了, 这位隐匿在鼠群中会人类和动物语言的老鼠,不仅会随着蓝色CD的音乐起舞, 它本身也非常沉迷于这些音乐, 不过这在老鼠聚居区内都是见不得光的秘密,我想这个信息或许对你们有用。”占卜师交代说。 “我们?”祁究略微一顿,他注意到了占卜师的措辞。 占卜师轻晃手中铃铛, 立在门后的魔笛人立刻走了过来,他垂手立在自家少爷面前, 对方还未开口他便毕恭毕敬道:“很乐意为您效劳。” 占卜师的耳朵尖动了动, 露出满意的笑, 而后将一瓶药水递到魔笛人面前, 转而对祁究道:“希望他的魔笛可以帮助你更快找到那只特别的老鼠。” “这样真是帮了大忙, 非常感谢。” 祁究很快明白过来, 黑猫占卜师愿意派遣魔笛人和他一道完成任务, 毕竟魔笛人可以操纵老鼠的技能非常适合这次的行动。 祁究快速整理已知线索, 现在占卜师给出了明确提示, 租赁店里蓝色的CD是找到目标老鼠的关键。 已知目标老鼠听到CD里的音乐会情不自禁跟随节拍起舞,并且它非常喜欢这些音乐, 但出于某种暂时不可知的原因, 目标老鼠需要隐藏自己的喜好。 按照占卜师的说法, 他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份CD并在鼠群聚集的场所播放, 然后观察它们的举动,魔笛人的加入可以帮助祁究更快达成“鼠群聚集”的目的。 但祁究有个疑问, 既然目标老鼠这么喜欢那张CD,为什么不将其买下呢?一定要去碟片租赁店租借吗? 当然,这个问题必须要进入老鼠的国度后才有答案。 下一秒, 将药水一饮而尽的魔笛人变成了和祁究身形相似的“老鼠”。 “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黑猫占卜师吃掉最后一条小鱼干,目送两人钻入漆黑狭小的洞穴。 洞穴里。 一股潮湿的腐烂味扑面而来,洞穴狭窄冗长,周遭爬满滑腻的苔藓和粘稠的霉菌,行走其中,让人有种深入巨兽消化道的错觉。 腥臭的黏液无处不在,随着他们的脚步发出“啪嗒、啪嗒”令人极度不适的声音。 “能得到占卜师如此青睐的顾客,你是第一个。”似乎为了打破甬道内令人窒息的沉默,魔笛人开口道。 祁究笑:“我很荣幸。” “只要占卜师需要,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但…打破海妖诅咒这件事,你最好不是在骗取他的信任和帮助,否则…”魔笛人转向祁究,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他帮助你同样是需要承担风险的。” 祁究表示理解地点头:“我知道,相信占卜师自己也有所权衡。” “话说,假如我真的和海妖谈判成功,顺利将占卜师身上的诅咒解除掉的话,你会担心吗?”祁究用闲聊般的语气问道,仿佛只是为了打发路上的时间。 魔笛人明显一愣:“你的意思是…” 他瞪大眼睛欲言又止,显然已经明白了祁究的意思,但他似乎并不希望将话彻底说明,而是抿紧双唇,脸上肌肉明显抽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些微隐忍的情绪。 “我不认为我应该担心什么。”沉默数秒后,魔笛人温柔地垂下眼皮,“占卜师身上的诅咒并不能成为让他依赖于我的手段。” 他清楚祁究的意思,一旦占卜师身上关于鼠患的诅咒解除,那么他似乎就不再需要会吸引老鼠的魔笛人了。 “毕竟我们之间的连接不仅仅在于诅咒。”魔笛人笃定道,加快了脚下步伐。 祁究笑:“真好啊。” 前方突然出现刺眼的亮光,喧嚣的声音随之而来,令人反胃的洞穴终于走到了尽头。 两人下意识抬手遮光,待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老鼠涌动的广场出现在眼前。 这是属于老鼠的城镇,广场的花坛里摆满色泽深红的风干肉类肝脏,四周耸立了无数根用兽骨雕琢而成的柱子,每根骨柱上都悬吊着一颗老鼠的头颅,柱身上斑斑驳驳可见干涸血渍,不知是老鼠头颅留下的,还是处理骨头时没把血肉清理干净。 就连灌入洞穴的风里,都有内脏腐烂的味道。 魔笛人下意识捏了捏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家少爷就从来不吃老鼠这种脏玩意儿。” 祁究笑:“我家猫也不吃。” 两人小心翼翼从洞穴里爬出来走入广场,祁究淡定地融入熙熙攘攘的鼠群中,占卜师对他们的身体进行过“改造”,即使深入鼠群两人也不会引起众鼠怀疑。 无数像人类一样穿着衣服的老鼠穿行在中心广场,这里应该是老鼠小镇最热闹也最开阔的地方。 广场四周有六七条狭窄的巷子,连接老鼠居民的商业区和居住区。 深入鼠群后,祁究从广场四周张贴的标语及循环播放的广播了解到:在这里所有物资都是属于小镇的,老鼠个体不能私自将任何物资占为己有,否则将会和骨柱上这些尸首分离的老鼠们一样,将受到死亡惩罚并示众。 除此之外,擅自打架斗殴、坑蒙拐骗等不文明的行为也会受到同样严厉的惩罚。 也就是说,他们不能以暴力手段从租赁店将碟片弄到手,否则很可能就会和这些骨柱上的尸体一样,在这个老鼠聚集的国度尸首分家。 毕竟老鼠数量众多,这里又是人家的地盘,擅自破坏规矩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而众老鼠揣在手里的“奶酪”,则是这个老鼠国度里唯一的通行货币。 看来人类非常嫌弃的老鼠,在自己的地盘上也是非常守规矩的呢。 “我之前还想不明白,如果目标老鼠非常喜欢那张蓝色cd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将它买下来藏在家里,原来‘购买’这种行为在这里是不被允许的…” 但这样反而帮助他们更快地找到目标老鼠,毕竟租借碟片会有所记录。 祁究想,如果如占卜师所言那样,目标老鼠对这张CD情有独钟,那必定会是碟片租赁店的常客,拿到租赁登记表可以更快的锁定目标。 可拿到租赁登记表并非容易的事,实在不行,他们还是得按照原定计划想方设法顺利租到碟片,然后利用魔笛人的技能将全镇老鼠聚集起来,集中聆听蓝色CD里的音乐观察他们的反应。 但在这座“文明”的老鼠小镇里既不能偷也不能抢,要想租到碟片必须用奶酪作为交易砝码,他们还得留一手准备赚取些奶酪才行…… 祁究若有所思道,“我们先去一趟碟片租借店看看情况,如果可以顺利拿到碟片租借的登记表就省事很多,如果不行的话…还得想办法赚一点奶酪当资金。” 老鼠聚居区没有地图,四周巷道狭窄弯曲,路面上满是泥泞秽物,行走期间很容易迷失了方向。 祁究和魔笛人询问了好几次路过的老鼠,才在广场附近的店铺找到了一家碟片租赁店。 好在虽然它们都是人类社会臭名昭著的老鼠,但对待“同类”足够热情礼貌。 这家店和周围所有建筑没任何区别,都是用废弃易拉罐、快递纸盒以及动物骨头简陋搭建的,建筑物外墙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门洞,顾客撩开塑料布制成的门帘进入商铺。 店铺里光线很暗,摆放碟片的货架也是用废弃金属制成的,但这些金属经过精心处理,要比街道上混乱的建筑物看起来整齐干净不少。 但店面里并没有张贴租赁价目表。 一位穿着红色衣服的大肚腩老鼠在整理货架,它翘着尖尖的灰色尾巴,似乎因为过于专注整理忽略了光顾的客人。 “您好,”魔笛人站在柜台前询问,服务员老鼠却没有任何反应。 “您好?”魔笛人提高音量又问了一次,但对方依旧没有反应,魔笛人和祁究对视了一眼,“怕不是个聋子。” 祁究将目光落在柜台的服务铃上,他按了按,震耳欲聋的铃声立刻响起。 魔笛人和祁究都忍不了按住耳朵,这会儿服务员老鼠终于有了反应,它从货架旁抬起头:“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祁究:“打扰了,我们想找一张蓝色封面的CD,请问您这里有吗?” 服务员沉默了半秒,露出服务人员特有的微笑:“有的,你们很幸运,这张CD平时很受欢迎的,今天刚好没有借出,你们需要的话过来登记一下,再支付三块奶酪就可以了,不过要记住,CD每次出租不能超过1小时。” 魔笛人紧张地看了祁究一眼,因为他们现在根本拿不出三块奶酪。 祁究却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没问题,登记本在哪里,我来登记一下。” “这里。”服务员指了指柜台的位置,得到允许的祁究走上前去,他随手翻开登记本,做出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打算看登记本里记载的内容。 可是很遗憾,祁究翻了好几页,根本没看到任何信息。 要么是因为这家租赁店经营惨淡,要么是服务员刚好换了本新的登记本。 “请问只有这本登记本吗?”祁究拿出一只早坏掉的笔,假装在纸面上划了划,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他故意皱起眉头嘀咕道,“我的好像没办法在上边写字呢,大概是纸上沾了蜡…” 服务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已经成功被他的演技所蒙蔽,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服务员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笔递给祁究:“抱歉,我们店里只有一本登记本,您用我的笔试试。” “这样啊…多谢。” 祁究接过对方递来的笔,心底微微一沉,看来从登记表里寻找目标老鼠的路行不通了。 难道目标老鼠对这张CD不感兴趣吗? 祁究并不认为占卜师给错了信息,他重新将目光移到拿在手里的笔上,有了新的猜测。 157 公路马戏团(51) “那是我们的受难…… 但猜测只是猜测, 祁究需要更有力的证据将猜测变成答案。 因为在进来之前,占卜师就提醒过,和先前寻找占卜师的规则一样, 他们只有一次指认目标老鼠的机会,指认错误将会因为“骚扰”罪名被逐出老鼠小镇。 所以他必须谨慎行事,印证猜测最好的办法, 就是通过「会随着cd音乐跳舞的老鼠」这条线索来验证答案,他必须弄到这张cd才行。 祁究一边快速思考,一边在登记本上胡乱填了个人信息。 旁边的魔笛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不安地看着祁究的一举一动, 虽然他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但脸上紧绷的肌肉已经暴露了他的紧张。 填写完登记本后, 祁究将手伸进衣兜摸索假装要付款,突然,他的眉头皱了皱, 脸上闪过万分抱歉的神情。 “啊…刚才我出门出得太急…好像忘记带奶酪了…”祁究无措地又翻了一遍衣服口袋,苦笑着试探道, “抱歉啊,真的忘记了, 请问可以赊账吗?” 服务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片刻后摇头:“抱歉, 我们这里不允许赊账。” “这样啊,真的很抱歉…”祁究为难地挠了挠头,随即像模像样地转向魔笛人, “你带了吗?” 魔笛人明显一愣:“啊?” 祁究背着服务员朝他眨了眨眼:“你带奶酪了吗?” 魔笛人僵硬摇头:“没有…” 他回过味来,被这位年轻玩家随机应变的演技惊呆了。 “这样啊,那没办法了…”说着, 祁究重新看向服务员毫无波澜的眼睛,“那只好请您稍等一下了,我回家取点奶酪过来。” 服务员板着脸道:“那么请您尽快,我们没有为顾客预留碟片的服务。” 他虽然不甚热情,但似乎并没有起疑心。 “好的,谢谢,我们尽快回来。”祁究朝魔笛人递了个眼色,魔笛人稍稍回过神来,跟随祁究的步伐飞快走出租赁店。 魔笛人发愁:“接下来怎么办?这里不能偷不能抢,禁止一切暴力手段,我们要从去哪弄点奶酪?” 祁究:“既然奶酪是交易币,去挣就好了。” 魔笛人:“可刚才在广场的告示栏上,并没有发现招工的信息…” 祁究看着他,笑:“手艺人还怕找不到工作么?” 魔笛人微愣,一头雾水:“你的意思是…” 祁究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街头乐手是什么时代、什么国度都需要的职业,特别是这样压抑无趣的国度。” 祁究脱下了魔笛人头上尖尖的礼帽,让他一手抱着帽檐朝上的礼帽,一手拿起悬挂腰间的小喇叭沿街吹奏,一时间,原本行色匆匆的老鼠们都驻足聆听,着迷般朝乐声的方向走来。 用不了两分钟,魔笛人的身后已经熙熙攘攘跟了一大群老鼠。 “谢谢大家的捧场,表演不易,请大家慷慨解囊,支持我们的街头演奏艺术,只有充足的奶酪才能让今天的表演持续!”魔笛人是个内向的npc,他按照祁究的交代一边演奏一边吆喝求打赏,瞬间整张脸都红透了。 但老鼠们无法拒绝他的音乐,纷纷解囊,用不了五分钟,魔笛人的礼帽里已经堆满了新鲜的奶酪。 “多谢啦,魔笛先生。”祁究朝他使了个眼色,不多不少拿了三块奶酪朝租赁店走去。 有了充足的奶酪,租赁碟片的过程非常顺利。 三分钟后,祁究朝正“热情”演奏的魔笛人扬了扬拿到手的蓝色cd,示意他用魔笛带领老鼠军团朝广场走去。 此时整个老鼠小镇都在魔笛人的乐声中沸腾了起来,沉迷在音乐里的老鼠们忘记了规矩和所受的“教育”,纷纷从沿街的塑料垃圾洞里窜了出来,汇入喧嚣又整齐的老鼠音乐大军里,在魔笛人的指挥下朝小镇中心广场走去。 魔笛人的音乐激活了老鼠们基因里的本能,它们没办法拒绝这样的召唤,手舞足蹈跟随乐声唱跳。 祁究混入老鼠大军里,因为乐声将沿街所有老鼠都吸引了过来,祁究得以顺利潜入广场附近的广播站里。 广播站值班员同样抵抗不了魔笛人的乐声,此时播音间早没了人。 祁究拆开蓝色cd的外包装,虽然这张cd年代久远,但显然一直被租赁店的管理员精细维护着,除了封面有点褪色外,碟片本身没有半点被时间磨损的痕迹。 祁究将cd插入播放器里,把音量跳到最大,最后按下了播放键。 蓝色cd里属于人类文明的音乐立刻流淌在老鼠小镇广场的上空,魔笛人应声停止演奏,cd里的音乐填补了喇叭消失的空白。 被老鼠大军占据的广场立刻躁动起来,原本沉浸在魔笛人乐声中的老鼠纷纷愣住,随着喇叭声的消失,它们体内躁动的情绪瞬间清醒,它们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不满,吱吱喳喳抗议的声音响彻广场,越来越多的奶酪砸向魔笛人所在的广场中央。 此时奶酪早已满满当当溢出表演小尖帽,堆得比魔笛人还高。 “怎么不吹了呢?是我们的奶酪给得不够多吗?” “奶酪多少都可以,演奏家先生,请继续您的表演!” “广场上这是什么音乐,太难听了,这是谁干的好事?!” 魔笛人乐声的停止让小镇老鼠居民倍感不满,他们抗议魔笛人擅自停止演奏的同时,都在抱怨从广播站里流淌的乐声难听难懂。 广播站设立在广场最高处,除了有一面敞亮的落地窗玻璃外,还有无数个摄像头可以观看广场上各视角的情况。 在魔笛人演奏停止的时间里,祁究专注细致地观测广场鼠群的一举一动,蓝色cd的音乐在广场上流淌,可并没有随之起舞的老鼠,相反的,所有老鼠都对这样安静的音乐表示强烈不满。 果然,当下的状况同样应证了祁究的猜测。 因为早已有了预判,所以祁究很快发现广场上少了个关键老鼠,那位穿着红色衣服的大肚腩中年老鼠。 祁究迅速取出播放器里的cd,朝广场中央等待指令的魔笛人比了个手势后,快速朝碟片租赁店走去。 临走前他还从广播室楼下的店铺里拿了一部随身听,并留下了二十个奶酪的报酬。 这里不可以偷不可以抢,但可以用奶酪做交易。 小镇上几乎所有老鼠都被魔笛音乐吸引到中心广场,现在街道上空落落的,氛围格外萧索,废弃塑料和铁皮都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祁究熟门熟路找到碟片租赁店,轻敲了几下就推门而入。 “您好,欢迎再次光临。” 这一次,服务员似乎不聋了,他停下收拾货架的动作,朝因跑步微喘的祁究投来礼貌微笑。 “您好,我是来还cd的。”祁究手中揣着蓝色cd,不动声色回笑道。 服务员从货架方向走了过来:“没想到您的动作这么快。” 祁究笑:“因为镇上的居民们实在太不捧场了。” 服务员神色微愣:“听众选择音乐,音乐也同样选择听众,不是所有音乐都能找到知己的。” 祁究点头:“所以,您对现在广场上的乐声不感兴趣对吗?看起来您和小镇上所有居民都不一样。” 服务员:“抱歉,我耳朵不太好使,听不大清广场上的音乐。” “是这样吗?那真是遗憾呢。” 说着,祁究将蓝色cd再次取出,并快速将碟片塞进随身听里外放,cd里的音乐立刻流淌在狭窄密闭的店面里。 服务员脸上的漠然骤然消失,无措与慌张瞬间占据了它的神情。 下一秒,这位挺着大肚腩的服务员放下手里的活儿,闭上眼睛情不自禁随着音乐的节拍开始舞蹈。 它虽然挺着大肚腩,但跟随音乐舞蹈的姿态比广场上任何一只年轻老鼠都要柔软肆意,能看出来它非常享受其中。 祁究将随身听以及cd盒子一同放在货架上,朝这位舞动的售货员老鼠微微鞠躬:“果然是您,我知道您见多识广,能听懂人类和动物们的语言,还要劳烦您将人类与动物沟通的语言教授于我。” 其实从看到租赁登记本的一瞬间,祁究便猜到:这位售货员很大可能是自己要找的目标老鼠。 因为这里的碟片不能私自贩卖,目标老鼠想要频繁地“拥有”它,最快捷高效的做法就是让自己成为管理碟片出租的人,空白的租赁登记本从侧面说明了这一切。 另外,刚才魔笛人吸引老鼠、以及播放蓝色cd后众鼠们的反应,都很好地印证了这个猜测。 尽情舞蹈的目标老鼠并没有答话,它彻底沉浸在音乐里肆意舞蹈,与广场上所有随魔笛起舞的老鼠不一样,它的舞姿并非出于老鼠的本能,而是一种更接近人类文明的东西。 祁究也很礼貌地没有擅自按下播放暂停键,待一曲终了,目标老鼠停下舞蹈,站在一旁的祁究才轻轻鼓掌。 “恭喜您,我的客人,您成功找到了我,我自然会遵守约定,将毕生所学传授给您。”目标老鼠吸气收起大肚腩,以谢幕地姿态朝他鞠了个躬。 与此同时,系统发出“叮”的一声响—— 【恭喜您找到黑猫占卜师所描述的「见多识广」的老鼠,自动获取永久性技能「和动物沟通的语言技能」】 【拥有该技能后,您可以在特定场合与动物进行沟通】 【注意!和动物沟通可能存在不可知风险,请您谨慎使用该技能】 “非常感谢,”祁究将cd重新收好,最后把蓝色碟片和随身听一起放在柜台上,“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您不离开这座小镇呢?” 服务员老鼠微微一愣,随即朝他坦然一笑:“先生,这里是我生活的地方,我很享受现在的日子,希望我能够帮助到您。” “您帮了大忙。”祁究笑道。 下一秒,眼前的租赁店突然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一样,跳动的图像很快被黑白噪点取代,远处魔笛人的演奏也变成“滋啦滋啦”收不到信号的噪音。 短暂的失神后,温暖烛火跳动于视野里,祁究重新回到了黑猫占卜师的占卜屋。 “看来你们的行动进行得很顺利,收获颇丰。”黑猫占卜师收起手中摇晃的灵摆,朝刚从梦境里归来的祁究笑道。 原来所谓的老鼠小镇只是占卜师用催眠构建的国度,祁究在里边的荒唐经历只是梦境,但这又如何解释占卜室角落堆得满满当当的新鲜奶酪呢? “你已经获得了「和动物交流的语言」,希望这项技能可以帮到你。”黑猫占卜师道。 祁究本来想问,刚才穿过鼠洞看到的一切是梦境还是真实,但开口前他又将询问的话吞了回去。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真相和梦境似乎也不那么重要,毕竟他从这场经历中得到了想要的技能。 祁究朝坐在烛火后的黑猫占卜师和魔笛人微微鞠躬:“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 “希望你能享受今天的占卜过程,”占卜师微笑道,“对了,这些奶酪你可以都带走。” “我们占卜师乳糖不耐受。”魔笛人在旁解释说。 祁究笑:“那我就不客气了,期待我们下一次合作。” 他看了眼占卜师,又看向魔笛人道。 他相信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下一次合作,他会以「npc限时聘用书」的方式召唤黑猫占卜师和他最忠诚的魔笛仆人。 离开占卜室之前,祁究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小心翼翼问道:“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走廊上最后一幅画的寓意吗?” 祁究对那副画中摧枯拉朽吞噬帐篷的火势、在火焰中扭曲融化的人形非常在意。 黑猫占卜师绿色瞳韧竖起,站在烛火的阴影里定定看他,脸上神情莫测。 半晌,占卜师终于开口道:“那是我们的受难,暂时与你无关。” “至少…暂时是这样。” 158 公路马戏团(52) 木偶之家(一更+…… “那, 后会有期。” 黑猫占卜师话音落下的瞬间,祁究再次听到灵摆晃动的声音—— “叮咚咚、叮咚咚…” 似有若无的声音在密闭空间响起,祁究的意识骤然从占卜室里抽离, 灵摆的声音也像浸了水的颜料般晕染开来,越来越浅越来越淡,最后和祁究的意识一样变得缓慢模糊,直到听觉消失在混沌感官里。 祁究目之所及也从场景变成色块,渐渐褪成闪烁的黑白噪点,最后“啪”的一声响, 像是被突然切断电源的电视屏幕, 祁究的视线被彻底关闭。 待祁究再次醒来,他已经离开了占卜师帐篷,坐上了驶向游客休息区帐篷的蓝色游览车。 “我就说不用着急吧, 这家伙肯定会醒过来的。”是秦让不慌不忙的声音。 和祁究合作过多次, 他对祁究突然失去意识的状况已经非常适应了。 “喏,你的眼镜。”秦让将眼镜递给祁究。 “谢谢。”祁究用衣袖擦了擦眼镜, 而后从座位上坐起身,周遭浓雾再次弥漫, 游览车行驶在浓稠的雾色里。 而上一秒, 他还身处黑猫占卜师的占卜室。 难道又是一重梦境吗?比起疑惑,祁究觉得这种梦中梦的感觉非常有意思。 祁究问秦让:“我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 秦让:“用餐结束后,那只黑猫用灵摆在你眼前晃了几下, 你就躺椅子上不做声了。” 祁究:“所以晚饭后你们就直接从帐篷出来了?” “是啊,”秦让想了想又纠正道, “不是‘你们’,是‘我们’,失去意识的你被我和路执拖了出来, 然后上了这辆车。” 说着,秦让拿出自己的马戏团观演套票,看向《占卜屋》处盖好的徽章松了口气:“虽然出来得猝不及防,但好在那只黑猫少爷给我们每个人都印好了戳。” “这样啊…” 看来从占卜室开始,都是黑猫占卜师为他织造的催眠幻境。 祁究若有所思地沉默一瞬,他再次查看自己的系统界面,技能栏里确确实实增加了「和动物沟通的语言技巧」这项新技能,而物品栏里也多了「从老鼠国度薅来的醇厚奶酪」。 【「从老鼠国度薅来的醇厚奶酪」使用说明:散发着令动物沉迷的浓郁奶香味,可以轻松获得动物的青睐】 【注意:奶酪投喂前应先确认该动物是否乳糖耐受,避免导致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原来是这样…… 刚才经历的一切是否是占卜师织造的催眠梦境不重要,毕竟他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技能和物品。 但占卜师最后那两句“那是我们的受难,暂时与你无关”、“至少…暂时是这样”令他有些在意。 其中的“我们”指的是谁?“暂时”又是什么意思呢? 既然存在“暂时”的可能性,那么并非绝对与自己无关,而是存在某种转化的条件,转化后可能导致“受难”被触发。 他现在是游客身份,已知游客暂时可以转化的身份,分别是「动物」、「杀手」和「演职人员」,而其中「动物」是马戏团的资产,工作人员干不出亲**毁动物的事,那么所谓的受难,很可能和转化为「杀手」或「演职人员」有关…… 看样子就算自己顺利成为了驯兽师,也还会面临新的风险呢。 “你们终于回来了。”待蓝色游览车在休息帐篷外停稳,顾真真迎了出来。 从演职人员助理身份转变为游客身份的她,并没有参与到上午的占卜互动表演中,她利用难得的闲暇时间在马戏团内部调查关于海妖的事。 “有什么发现吗?”祁究问道。 顾真真神色凝重摇头:“我去餐厅和演职人员吃了顿饭,目前似乎只有演职人员和海妖交易过,但关于他们是如何召唤海妖的记忆…已经被某种未可知力量屏蔽掉了,我们可能得另找办法。” “这样啊,但不知道是部分演职人员的记忆都被动过手脚,还是全部…”祁究若有所思道。 顾真真耸耸肩:“接下来还有三个帐篷的演出可以找线索。” “今晚的《木偶之家》一起吗?”祁究发出邀请。 顾真真犹豫片刻,点头:“反正留在休息区这边也探索不到什么有用信息,我也去演出帐篷看看吧。” 整个下午所有人都安安分分待在帐篷里等待天黑。 很快,傍晚来临,弥漫在帐篷外的浓雾消失了,地平线吞没最后一抹落日的光。 休息区重新热闹起来,演职人员们推着自己的小吃车出摊了。 四人目标明确,直奔木偶师小糖人的摊位。 “您好,之前的糖人味道很好,所以我的朋友们也想尝一尝。”祁究对木偶师小姐姐道。 他注意到,在演出的夜晚,木偶师小姐姐裸I露在外的手腕、以及衣领之上的脖子处缠满绷带,他分不清这是木偶师的妆容还是某种暗示。 透过面具,木偶师将祁究上下打量了一遍,笑道:“看来你还是长成了无趣的大人呢。” 祁究也笑:“我很抱歉。” 木偶师耸耸肩,将五颜六色制作精巧的糖果展示在顾客面前,用低低的语气提醒道:“吃了我的糖果,可是要为我的愿望买单的,你们准备好了吗?” 她这句话说得诡异,秦让和路执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祁究沉默半秒,脸上笃定的笑:“当然。” 解锁过前四场演出的他十分清楚,所谓的「为愿望买单」,是海妖和演职人员的交易砝码。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木偶师直接点了「为愿望买单」这件事。 “请问糖人的颜色口味对待会的表演有影响吗?”祁究直截了当问道。 木偶师坦诚摇头:“说实话,其实没影响。” 祁究颔首:“谢谢告知。” 众人很快挑选好了自己的糖人,祁究依旧选了绿色。 毕竟那是海妖海域的颜色。 很快,时间来到了晚上七点,马戏团开演的钟声响起。 嘴里甜腻尚存的玩家们站在原地等待,待钟声响罢,巨大的黄色帐篷出现在沉沉夜幕下,闪烁着《木偶之家》霓虹招牌照亮荒野向晚时分。 又是黄色帐篷。 经过《占卜屋》的应证,祁究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黄色帐篷象征着立场的中立,很少会出现小丑、杂技演员和魔术师帐篷里以杀戮为美学的表演效果。 众人朝黄色帐篷走去,巨大的「木偶之家」四个霓虹大字让在帐篷外踌躇的玩家显得格外黯淡渺小,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光映在众人脸上,照亮众玩家惊疑不定的脸色。 祁究撩开帐篷门帘走了进去,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木偶之家真的是一处摆满木偶橱柜的古老庄园。 庄园的石筑大厅很深,木偶橱柜沿墙而设,柜顶直通天花板,几乎把整个大厅包围其中。 庄园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头味道,其中还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甜味,非要描述的话,类似甜腻的奶油蛋糕浸透了新鲜的血液。 橱窗里整整齐齐摆满木质玩偶,木偶们无一例外都是小孩子的模样,穿着鲜艳漂亮的衣服,手里拿着色彩缤纷的糖果。 这些糖果就是马戏团休息区里木偶师推车贩卖的彩色糖人。 庄园西侧是通向外部的长窗,这晚没有月光,风很狂,窗外无人修剪的枞树被风摇得哗哗直响。 透过枞树林,依稀可见不远处荒凉宽阔的原野,地平线尽头只剩下一片粗犷的黑暗。 有几扇窗户没关严实,从荒野吹来的风弥漫着苔藓的味道,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再将目光移回庄园本身,会发现通向餐厅的长廊上挂满浓墨重彩的画作。 祁究潦草一看,发现画作的主题都是木偶戏与孩子。 “你说,这些橱窗里的木偶们手里都拿着彩色糖人,我们进来之前也吃了同款糖人,是不是暗示了…我们的下场就是这些木偶?” 秦让天生害怕一切人形的东西,无论是木偶还是蜡像馆,这种没有生命的人类形态事物会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凝视”感。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光彩,但他们的视线却又无处不在。 祁究分析说:“关于木偶元素,我暂时能联想到的都是提线木偶、诅咒木偶、以及木偶藏尸这些老桥段,但在进入帐篷之前,木偶师就给过提示「吃了我的糖果,可是要为我的愿望买单的」,或许这个帐篷的主题不仅仅是木偶带来的恐惧感本身,还和木偶师的愿望有关。” “你注意到木偶师脖子上以及手腕上的绷带了吗?”顾真真顿了顿,皱眉道,“木偶师本身会不会就是木偶呢?” 祁究:“是个不错的猜测方向,但现在下任何定论都太早了。”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系统发来进入帐篷后的第一个任务—— 【各位旅人们晚上好,欢迎你们进入到《木偶之家》,作为木偶之家的客人,木偶师将会给予你们最热情的招待,但你们也必须奉上作为客人的诚意和礼物】 【《木偶之家》主线更新:请帮助木偶师实现真正的愿望】 木偶师的愿望是什么? 很显然,这是被送到庄园里的“客人们”需要寻找的答案。 祁究开玩笑说:“实现演职人员的愿望不是海妖的活儿吗?为什么我们还要干海妖的活,这家伙是不是在摸鱼偷懒呢。” 顾真真:“真希望能见一见这位摸鱼的海妖,我可以让他忙一忙。” 突然,窗外黑沉沉的夜空突然掠过一道闪电,所有人下意识朝长窗看去,紧接着是响彻荒野的雷声。 庄园的吊灯应声闪了闪,灭了。 古老的宅子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暴雨降临前的狂风呼啸而入,苔藓和泥土潮湿的味道越发浓烈。 闪电将被狂风吹得凌乱的荒野夜晚照亮,剧烈摇摆的枞树枝映在长窗玻璃上,像一双双干枯细长的鬼手,在这样癫狂混沌的夜晚越收越紧,掐得屋内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什么荒野庄园剧情经典开场,一上来就是暴风雨夜…”秦让试图用玩笑排解内心的无措与不安,“还是在有这么多木偶展示柜的庄园内,实在过于典型了…” “嘘。”祁究将食指按在嘴唇上,示意他保持安静,自己则竖起耳朵仔细听周围动静。 除了窗外狂风暴雨的声响外,庄园内窸窸窣窣的动静正悄悄弥漫。 秦让依言闭嘴,待他彻底安静下来,在雷声的间隙里,他依稀可以听到周遭传来细碎、模糊、又嘈杂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咯…”像是小孩子躲在柜子里玩捉迷藏时故意压低的笑声,略带嘶哑的嗓音又像是被手捂住的细碎哭声。 一股凉意立刻窜上秦让的背脊,迈了一半的步子也僵在半空中,额角早被冷汗打湿。 明明感到恐惧,可他忍不住更努力地聆听,直到黑暗中的动静愈演愈烈。 紧接着是小孩子说悄悄话的声音、皮球在窗玻璃上弹起的声音、弹珠滚落在地的声音、木马摇晃“咯吱咯吱”的声音……各种被压抑的声响让静悄悄的庄园变得吵闹,也让秦让内心的安全感被彻底击碎。 尽管知道想象力是恐惧的催化剂,但此时此刻秦让不得不展开最恐怖的联想—— 那些被锁在橱柜里的木偶娃娃正用僵硬的目光看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它们笑着说着,交头接耳讨论接下来恶作剧的吓人桥段,并始终在暗处窥视客人们的一举一动。 秦让甚至有种错觉,他们这些客人才是被关在橱窗里的“玩偶”,而那些无处不在的木偶则是真正的“观众”。 果然这些人形玩偶是最容易给人造成心里不适的存在…… “这种暴风雨夜晚,电路老化的古老庄园最容易出现跳闸情况。”路执的声音虽然听上去很平稳,但他的手心早被汗湿,他同样试图用语言缓解内心无法安放的恐惧。 祁究:“不会需要我们亲自去扳电闸吧?” 说着,他转向一旁的顾真真,“对了,借你的打火机用一下可以吗?” 他记得顾真真留了季小野的打火机。 “当然没问题。”说话间,顾真真已经点燃了打火机。 旷野的风不断灌入屋中,火光摇曳不定,但微弱的火光却短暂照亮了玄关处的光景,待秦让随着顾真真的火光转向玄关时,他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呼—— “啊啊啊!!” 所有人都朝玄关处看去,有几个玩家已经从道具栏里兑换了手电筒,无数道亮光齐刷刷朝玄关投射而来。 待看清突然出现在玄关处的人影后,好几个玩家下意识捂住嘴后退一步。 “各位亲爱的客人们,晚上好。” 庄园管家朝众人僵硬鞠了个躬,面无表情继续道,“希望这样糟糕的暴风雨夜晚不会给诸位带来不便。” 待管家重新僵硬地直起身体,数道手电光照亮他苍老僵硬的脸。 年迈管家虽然身姿挺拔,但众人很快注意到他轮廓生硬的面颊、突兀的眼睛以及颜色怪异的皮肤。 很显然,这位突然出现迎接他们的管家也是一具木偶。 此刻他垂着双手站在玄关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生气。 “比较起来,黑猫占卜师和他的魔笛人管家要阳间多了…”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秦让吐槽道,这位木偶人老管家的出现让他浑身不自在。 年迈木偶管家并不在意客人们不礼貌的手电灯光,也不在意客人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他只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交代道:“为了让诸位在《木偶之家》中有愉快的体验,也为了客人们的安全着想,我希望诸位记住以下几点。” 年迈木偶管家神色生硬扫向众人:“首先,《木偶之家》只在夜晚营业,所以诸位在黎明来临之前必须离开;其次,《木偶之家》除了你们之外,还有无数调皮的‘小客人’,夜晚是‘小客人’的睡觉时间,我和我的主人都不希望‘小客人’们被吵醒,更不要擅自打开上锁的橱柜玻璃门,因为那会招来麻烦和一些…所以你们最好尽量保持安静,不要惊动沉睡中的‘小客人’。” “第三,我的主人很慷慨,不上锁的房间都允许客人们进入;第四,主人现在有事外出了,没办法亲自款待各位,在此我代表她向诸位表示抱歉。” 年迈木偶管家将视线从众玩家身上移开,转向他们身后整齐排列在橱柜里的木偶:“还有一点,非常重要的一点,记住,木偶是很诚实的,但不要全然相信木偶们的话,切记。” 众人:…… 这种矛盾的说法反而能激发人类最原始的不安。 “我能想到的暂时就是这么多了,不好意思,年纪大了,最近比较健忘,等想到什么我再给各位补充。”年迈的管家再次朝众人僵硬鞠躬。 “抱歉,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祁究突然道。 年迈管家僵直的目光转向他:“请问这位客人还有什么疑问呢?” 祁究:“灯光会不会吵醒那些调皮的‘小客人’呢?” 年迈管家诚实摇头:“不会的,它们对光线并不敏感。” “这样啊…”祁究礼貌笑道,“那能不能劳烦您帮忙把庄园的电闸修好呢?我们不习惯在黑暗中参观呢。” 年迈管家愣了愣,随即僵直地抬手敲打脑瓜子:“是的,这是我应该做的,最近记性实在是不好,多谢这位客人的提醒。” 说着他正要朝电闸间走去,祁究又问道:“等一下,请问夜里要是我们有什么事,可以去哪里找您请教呢?” 年迈管家微微颔首,模棱两可道:“我在主楼一楼西走廊尽头的房间,诸位夜里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假如我的房门没上锁的话。” 祁究:“好的,我知道了,非常感谢。” “那我先告辞了,祝各位在《木偶之家》有个愉快的夜晚。”年迈木偶管家说完后,就朝电闸房走去。 众人吁了口气的同时,也纷纷收起了照向玄关处的手电筒,开始压低声音讨论刚才管家宣布的五点规则—— “所以《木偶之家》的破局时限是天亮前,我猜黎明到来前没办法离开的话,我们都会变成橱柜里木偶的一员。” “而且我们的动作不能太大,不然惊醒橱窗里的‘小客人’就不妙了。” “比起这个,我还怕那个健忘的管家没给全规则…” 就在众人讨论之时,突然“啪嗒”一声响,电闸被管家扳好了,庄园重新恢复了光明。 但众玩家很快发现,原本整整齐齐摆放在橱柜里的木偶…位置变了。 159 公路马戏团(53) 双胞胎姐妹木偶师…… 虽然位移不明显, 但仔细朝橱柜看去, 会发现原本整齐摆放的木偶位置变了,甚至有好几个木偶将脸贴在橱柜的玻璃门上,一副跃跃欲试要出来的模样。 它们这副样子让祁究想起玩木头人游戏的状态,被看到的时候要保持静止状态。 祁究还发现有几个木偶将胳膊伸到同伴身后, 他凑近, 从橱侧面朝里看,发现这些悄咪咪探手的木偶, 目标正是同伴身后的发条旋钮。 好家伙,看来这些木偶们并不安分,还会趁跳闸的短暂时间合作起来, 试图通过给同伴上发条逃离橱柜。 要不是电力恢复得快, 这些调皮的木偶们很可能已经“越狱”成功了。 祁究下意识用食指摸了摸耳后的疤,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所以除了大声吵闹外, 黑暗环境同样会让这些顽皮的“小客人”变得活跃,道理就和关灯后的寄宿学校一样, 各种静悄悄的“越狱”行动在熄灯后的宿舍里上演。 “你们感觉到了吗?这些木偶看起来…不太对劲。”顾真真仔细看向趴在橱窗玻璃上的木偶, 眉头微微皱起。 秦让嫌弃地耸耸肩:“木偶哪里还有对劲的,这玩意儿本来就是诡异的存在。” “不对, ”顾真真神色凝肃, 摇头道, “它们不对劲的地方, 就在于它们不像真正的木偶。” 路执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顾真真指了指其中一具木偶:“你们看,它的形态并不似我们认知里的木偶那般僵硬, 它贴着橱窗玻璃的手看起来比木头质地柔软一些,整个组织状态简直像是死掉后变硬的尸体。” “所以有种可能性,这些调皮的小木偶其实是人类尸体改造的?它们皮肤上的木头纹路和颜色, 也可能是人工后期涂抹上去的。”祁究看向小木偶,顺着顾真真的思路分析道。 秦让瞬间打了个寒颤:“靠,你们这么一说,这满柜子的木偶看起来更渗人了。” “可不吗?要是真如我们猜测的这样,这些木偶都是小孩尸体改造的,那整个庄园里的尸体含量可比停尸房密集多了,”祁究道。 秦让僵着脸:“…别比喻了,画面感来了。” 祁究推了推眼镜继续道:“而且…这些可疑的小孩尸体又是从哪弄来的?谁杀了他们?” 三人交换视线,秦让小心翼翼开口:“会不会就是管家或者木偶师杀的?毕竟这是她的表演道具…” 祁究模棱两可地摇摇头:“现在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毕竟现在我们也没办法擅自打开橱柜检查,只能暂时通过肉眼判断。” 但往往肉眼上的简单判断,很容易被假象迷惑。 “除非能找到打开柜门的安全办法,或是在庄园里发现杀人分尸的凶案现场。”祁究分析道。 推测出黑暗会让木偶们活跃的信息后,众玩家开始轻手轻脚检查庄园内各个没上锁的房间,他们尽可能把所有灯都点上,让整座庄园保持亮堂堂的状态。 离开石筑大厅后,祁究朝庄园深处走去,通向餐厅的长廊悬挂着一排色泽深浓的画作,其中一幅混在画作里的双胞胎姐妹合照引起了他的注意。 照片中的双胞胎姐妹手中各抱着一具漂亮的木偶、一尊亮闪闪的表演比赛奖杯,她们无论是面容、身材、打扮,还是面对相机摆出的动作,都很难让人看出区别来,但再仔细去看,会发现姐妹俩脸上的神态是她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左边这位小女孩的眼神里充满甜美的自信,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活泼开朗、非常适合镜头、掌声和赞美的孩子;而右边的小女孩虽然同样在微笑,但她的眼神却是羞怯退缩的,她似乎在极力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摆出一副甜美得恰到好处的笑容面对照相机,但殊不知眼神已经暴露了一切。 这是两位性格截然不同,但都被定格在标准化的甜美里的双胞胎姐妹。 而她们手中的木偶和奖杯,则说明了她们在木偶表演中优秀的成绩和惊人的天赋。 “画里的双胞胎…该不会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吧?”路执顺着祁究的视线观察这副画,若有所思道。 木偶师的关键词和庄园主题吻合了,但因为之前售卖糖人的木偶师蒙着脸,他没办法做出肯定的判断。 秦让:“**不离十了,谁会把别人的合照摆在自己的家里呢。” 顾真真发愁:“假如屋主是双胞胎木偶师的话,那位贩卖糖人、戴着面具的木偶师究竟是照片里的谁呢?” 祁究想了想,轻描淡写道:“还有一种可能,卖糖果的木偶师是两个人。” 假设,台上表演的木偶师是观众们没办法分清谁是谁的双胞胎姐妹,她们是不是就可以共享一个身份呢? 自己的经历使然,让祁究很容易联想到这个可能性。 “两个人?你的意思是…” “她们可以通过双胞胎的优势,共享一个身份。” 说到这里,祁究的神情突然顿了顿,他自然而然想到某个和他同脸的家伙,他的眼底随之闪过些许不易察觉的柔软神色,唇角也微不可察翘起。 祁究漫无边际地想,除了神态外几乎一模一样的姐妹,成年后只属于她们两人的、共享身份的秘密,或许到了最后,就连她们自己都没办法分清彼此了…… 假如双胞胎都是木偶师的话,主线任务里「帮助木偶师实现真正的愿望」,指的究竟是姐妹俩谁的愿望呢? 发现双胞胎姐妹木偶师这个信息点非常重要,毕竟这关系到会不会踩了「假愿望」的坑。 难怪系统要和玩家强调「真正的」愿望呢,姐姐和妹妹,谁真谁假?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从庄园走廊传来,但发出叫声的玩家似乎立刻意识到不能发出大响动,叫声截然而止。 祁究清晰看到橱柜里的木偶随之动了动,但在他的注视下,木偶很快识趣地停止了动作。 “好像是洗衣房的方向。”路执说。 顾真真点头:“走,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庄园内十分安静,这声短促的惊叫声便显得格外突兀,分散在庄园各处的玩家很快就被这道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纷纷踮起脚朝洗衣房方向快步走去。 只见一位脸白如纸的玩家捂着嘴退出洗衣房,他沉着脸,朝走廊上的来人指了指屋内情形:“…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做好心理准备。” 众玩家皆愣了一下,彼此交换视线后,最终还是选择推开洗衣房没上锁的门。 路执第一个走入洗衣房,还未走近,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走在他身后的秦让立刻捏起鼻子,他越过路执的肩膀朝洗衣房深处看去—— “啊,这…”面对沾满血迹堆积如山的脏衣服,秦让登时傻眼了。 稍稍走近了看,会发现这些被血污染透的衣服都是小孩子穿的式样和大小,祁究戴上手套从地上捡起几件查看,注意到这些脏污的儿童衣服破破烂烂的,都是利器划破的痕迹,有些衣料上还沾连着人体毛发和皮肤组织,可见衣服主人在生前遭受了一番非人的折磨虐待。 之后,又有两位玩家在距离洗衣服不远处的厨房里,发现了许多沾满血迹的刀具和冷冻在冰柜里的人类内脏,另三位玩家则在地下室内发现了各种用来做标本填充的工具,看来尸体木偶的制作都在地下室内完成。 “这…和我们的推测对上了,橱柜里的玩偶果然是人类尸体改造制成的…” “所以那位看起来和善的木偶师小姐姐,其实是个虐杀小孩的变态吗?” “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可能性吗?这些被虐杀的小孩此刻正被她当做艺术品,在橱窗里等待客人们的‘参观’呢!” 众玩家压低声音热烈讨论了起来。 “可问题来了,我们这次的主线任务,难道真是要帮助一位变态杀人木偶师实现愿望吗…?”秦让面露为难道。 顾真真:“而且现在我们知道了双胞胎姐妹的事…很难说,虐杀孩子是否只是她们其中一人的行为。” 路执点头表示赞同:“假如是其中一人的行为,另一位知不知道真相也得弄清楚。” 说着他下意识转向祁究:“祁哥,你怎么看?” 此时祁究从晨室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叠有年头的报纸,正全神贯注快速查看报纸上的信息,片刻后,他皱眉道:“不用猜了。” “什么?”顾真真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祁究将陈旧的报纸摊开摆在众人面前,指了指其中一条讣告:“双胞胎木偶师姐妹中的姐姐凯瑟琳,早在十年前已经去世了,现在木偶师只剩下妹妹一个人。” 这样一来,之前关于姐妹俩共享身份的推测似乎就不成立了… “诶诶诶?!” 秦让立刻将目光移向报纸—— 「我们怀着极度悲痛的心情,向各位宣布消息:我们年轻的木偶师凯瑟琳小姐不幸去世了。 虽然她非常年轻,但作为马戏团木偶剧场的重要成员之一,她一直都是一位极具才华的木偶表演艺术家。 我们对于她的离去感到无比的悲伤和惋惜,并且深感她在整个行业中所留下的空缺以及不可逆的损失。我们的心与她的家人和亲友同在,祈祷她的双胞胎妹妹在这个极其艰难的时刻能够坚强地承受住这一打击,继续木偶表演的艺术事业」 而报纸的另一面刊登了一则新闻,描述了双胞胎木偶师姐妹中的姐姐凯瑟琳被残忍杀害的新闻。 祁究又翻出了厚厚一叠报纸:“这些报纸都是屋主人刻意收集的,跨越了两年多的时间,每份报纸或多或少都描述了双胞胎木偶师谋杀案的进展情况,很遗憾,这起谋杀案已经成了悬案,真凶似乎至今都没找到。” 秦让迅速翻阅报纸上的内容,越看越觉脊背发寒,他突然有个可怕的猜测:“你们说,姐姐凯瑟琳的死…会不会和她的双胞胎妹妹有关?” 突然“轰隆”一声惊雷响起,突如其来的巨大雷响让处于紧绷状态的秦让吓得弹了起来,他猛地哆嗦了一下,手中的报纸随之洒落在地。 原本已经停歇的雨势再度变得猛烈,摧枯拉朽的雨水冲刷着窗外原野。 晨室的灯连续闪了闪,最后“滋啦”一下,熄灭了。 庄园再次陷入令人不安的黑暗中。 在喧嚣的雨响里,原本安静的晨室渐渐变得热闹—— 160 公路马戏团(54) 木偶人的弱点…… 窸窸窣窣的动静再次从橱柜玻璃门后传来, 黑暗重临,那些调皮的“小客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砰”的一声响,晨室的门被风吹合上了。 贯穿旷野的闪电短暂照亮晨室, 撞击橱柜玻璃门的响动显得异常突兀, 祁究立刻拿出闲置已久的鬼火竹灯笼照明。 青蓝色的鬼火在风里闪烁, 黑暗退潮,骚动也截然而止。 祁究将手中鬼火灯怼到玻璃门前, 在青蓝火光的映照下, 橱柜里的木偶们皆以怪异的姿态定住了,有些一只脚悬在半空中, 有些手臂已经按在了橱柜的门锁上。 “不累吗?”祁究抿了抿嘴唇,压低声音对橱柜里的小木偶笑道, “玩了这么久的木头人游戏, 该歇歇了。” 在鬼火光线的笼罩下,木偶人神色僵硬没办法反驳。 路执从道具栏里兑换了一个备用灯安置在房间门里, 提议道:“走吧,得每间门房都放置一盏备用灯才行, 看来这个漫长的夜晚很容易跳闸。” 于是一行四人留下备用灯,提着鬼火灯笼离开晨室走向庄园长廊。 好在他们不是孤军奋战,别的玩家也意识到了这点, 已经有好几对玩家打着手电,逐一将备用灯放置在没上锁的房间门里,尽量保证庄园在断电的时候能保持亮堂。 很快,原本陷入黑暗的庄园渐渐被灯光照亮。 “电闸室的门被老管家锁上了,现在没办法进去扳电闸。”路执查看后道。 考虑到有部分房间门玩家们没办法进入,还是尽快恢复电力供应比较保险。 祁究点点头:“那我们只能去麻烦一下老管家了,希望他没锁门睡觉。” 四人正要从二楼下来, 此时祁究走在最前面,顾真真走在中间门,路执和秦让断后。 在转过旋转楼梯的时候,秦让脚步微顿,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楼梯右侧的阴影处,一时间门心跳骤停。 路执觉察出了同伴的异常,原本打算拍他肩膀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他担心自己一手拍下去,处于紧张状态的秦让会直接吓得跳起来。 “怎么了?”路执顺着秦让的视线,看向楼梯右侧的阴影处。 秦让僵硬地抬起手,声音发颤:“那、看到了吗、那里好像有个人影…” 说着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藏在黑暗中的人影却越发清晰了。 此时此刻出现可疑人影,不太可能是玩家在恶作剧,剩下的可能性,要么是木偶人要么是npc…… “是吗…?”路执举起手电朝秦让所指照去,苍白光束恰好打在对方的脸上,将木偶人毫无生气的脸照得分明。 秦让静默了一瞬,缓缓说了句:“…草。” “看来不小心跑出来了一个。”因为已知灯光可以限制木偶人的行动,路执并不显得慌张,他镇定调亮了手电的光线,用更强烈的光照射木偶人的脸。 可下一秒,僵硬得怪诞的笑陡然出现在木偶人脸上。 手电光束下的木偶人甚至歪了歪脑袋,裂开被削成锋利锯齿的牙:“咯咯咯、咯咯咯、哥哥姐姐们陪我玩玩吧,木头人游戏好无聊哦,我们换个刺激的游戏吧咯咯咯…” 秦让浑身寒毛陡然炸开:“草草草,木偶人不是会被灯光定身吗?它怎么可以笑还可以讲话…” 他话还没说完,看似僵硬的木偶人速度飞快朝他们冲来,木偶关节扭动的机械声彻底打破了庄园的宁静。 秦让虽然心理素质不太行,但几个副本历练下来,他的战斗素质还是很不错的,他一边吐槽一边急速后退,和路执配合默契地朝两侧躲开,然后一人一刀从背后插进木偶人的肋骨。 被两把长刀刺穿的木偶人身形顿住:“咦,哥哥们好凶。” “咯吱咯吱”更剧烈的响动从木偶人关节处传来,他维持着被刺穿的姿态扭转脖子,直到颈脖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被捅穿的木偶人裂开嘴,对两人再次露出僵硬诡诞的笑。 下一秒,木偶人的头颅竟然像弹簧一样朝路执的脖子咬去。 “小心——” “砰!” 祁究手中装了消声器的枪发出沉闷声响,这样的动静不足以惊动其他木偶。 他手很稳,以最快速度瞄准木偶人的头颅,飞射而出的子弹精准穿透木偶人的印堂,子弹的冲击力让正朝路执脖子咬去的头颅瞬间门“偏航”,朝路执脚边坠落而去。 路执当然没忘记补刀原则,他重新抽出一把长刀稀里哗啦朝地上头颅一顿砍。 可更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失去头颅的木偶人直接拔出陷入肋骨的长刀,对楼梯上的四人发动新一轮进攻。 “靠!这玩意怎么刀枪不入的!” “那边!又来了两只新鲜的!” “妈的,这还有完没完!” 四人进入到全面战斗状态,之后又有两具“越狱”木偶从走廊暗处爬了出来,虽然这些木偶人刀枪不入,但四人谁也不是吃素的,战斗起来自保能力绰绰有余。 “祁哥,怎么办?和这些狗皮膏药一样的玩意儿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太耽误我们找线索了。”路执一边应付这些杀不死的木偶,一边寻求祁究建议。 祁究刚才一直默不作声,投入战斗的同时,他似乎在观察这些木偶人的动作和神态,特别是木偶人被切开的肢体截面,露出的填充物和骨骼里隐隐约约缠着一根丝线。 “划开它们的手、脚、肩、耳还有脊骨,要把提线木偶的操控线清除干净。”祁究一边说着一边亲自行动起来,一旦确定了目标,要清理掉残存在木偶体内的丝线并没有这么难。 果然,身体内残存的操纵线被彻底清除后,木偶人就像失去了支撑般瘫软在地,它像虫子一样翻滚蠕动了几下,而后彻底归于沉寂。 剩下三人按照祁究的办法切割木偶身体清理残线,很快,五具越狱木偶横七竖八躺倒在地,被挑掉操控线的它们不仅失去了行动力,身上涂了特殊材料的皮肉也迅速溃烂**,发出令人作呕的熏天臭气。 暴风雨夜很凉快,但一番战斗后四人都重重舒了口气,抬手擦掉额角残存的汗。 “这些小玩意儿虽然不算难对付,但数量一多起来,要逐一挑掉它们的丝线还挺费事的。” “确实,就跟摘菜要剥皮一样,太费功夫。” “…小少爷你还懂摘菜呢?” 祁究扶了扶眼镜:“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了更多关于木偶人的特性,木偶人一旦脱离橱柜,将不再受光线限制,可以在灯光下自由进攻,除非彻底清除它们体内的操纵线。” “说起来,所有房间门已经点上备用灯了,这些小玩意儿是怎么越狱出来的?”路执面露疑惑。 祁究看了眼深长的走廊:“不是所有房间门,只是所有没上锁的房间门。” “别忘了,我们没办法知道上锁房间门内的情形,它们很可能是从那些房间门越狱出来的。”祁究分析说。 “是哦,可这样一来,只要断电就存在很大的风险啊…我们又不被允许进入上锁房间门。”秦让恍然道。 “这说不定也是好事呢?”祁究若有所思道。 秦让:“诶?什么意思?” 祁究暂时没回答这个问题,他继续朝一楼走去:“先去找管家恢复电力吧,顺便跟他去趟电闸室参观参观。” 众人顺利来到一楼西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很幸运,老管家并没有给他的房门上锁。 提着鬼火灯笼的祁究并没有擅自进入,他立于门外轻叩门扉,安静等待。 “请问有什么事吗?”约莫半分钟后,屋里的老管家发话了。 祁究:“冒昧深夜打扰了,因为打雷庄园的电路又出问题了,这让我们的参观有些不方便,所以想劳烦您再帮我们把电闸扳回去。” “请稍等一下,”屋内传来缓慢的脚步声,然后是开门的声音,老管家探出头来,他依旧木着一张脸,“抱歉呢,我睡得太沉了没发现跳闸,那些调皮的小客人没有打扰各位吧?” 祁究神色复杂:“它们确实很调皮。” 老管家看了他一眼:“看来你们已经很好地解决了,就应该这样,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尝尝腐烂的滋味,不然他们太闹腾了。” 老管家披上睡衣:“我这就去给你们把电闸扳上去。” 祁究顺势看了眼老管家的屋内,屋里点着昏暗的烛火,没有床,只是临窗的地方有一张木凳,看来木偶老管家就是坐在凳子上进入休息状态的。 祁究:“可以给电闸室留个门吗?这样之后要是再跳闸,就不用来打扰您了。” 老管家定定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犹豫什么,半晌点点头:“行吧,那我给你留电闸室的门。” 说着,这位年迈的木偶管家僵硬地打了个哈欠,拖着步子带祁究朝电闸室走去。 “我给您搭把手。”祁究跟在老管家身后。 电闸室位于庄园玄关南侧,老管家爬上一旁的梯子去够电闸表,祁究则举着手电站在下边为对方照明,尽管他认为对方身为木偶并不需要光线。 透过手电筒的光,祁究将电闸表的结构看得一清二楚,令他有点意外的是,这里每间门房都设有分电闸,祁究微微眯起眼睛,心思微动,这样一来就方便之后的行动了呢…… 老管家熟练地把电闸扳上去,明亮的灯光再次照亮庄园。 祁究收好自己的手电和鬼灯,贴心地扶好梯子帮助老管家下来,在确认这次管家并没有上锁后,众人松了口气。 “这样就好了,我回去睡觉了,晚安,亲爱的客人。”老管家朝他微微颔首,就回到房间门合上自己的门。 “接下来我们……”路执看向祁究,征求他的行动意见。 祁究看了眼亮堂堂的庄园走廊:“找到刚才那几个木偶人越狱的房间门。” 路执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 祁究:“既然刚才所有玩家都在没上锁的房间门及时放置了备用灯,那么没被照亮的房间门,只剩下上锁的房间门了。” “其实我们得感谢刚才那几个‘越狱’的木偶,是他们帮我们打开了上锁的房门,之后可能还有更多的开锁任务需要拜托他们。” “是这间门房!”秦让脚步顿住,指了指走廊上一扇虚掩的房门道,“我记得之前经过这条走廊时,这间门房是上锁了的。” 祁究上前一步推开虚掩的门,被砸碎的橱柜玻璃门、以及木偶“越狱”后空荡荡的橱柜足够说明一切。 祁究走近了看,发现橱柜角落叠了张陈旧的报纸,看起来像是有谁刻意将报纸藏在此处的。 报纸上难道有什么不愿被玩家们看到的信息吗? 祁究小心翼翼从玻璃窟窿中探手取报纸,三位队友立刻围了上来,当报纸摊开,其中一则新闻的标题立刻令他们感到事情有蹊跷—— “看来双胞胎木偶师姐姐的故事,并没有因为她的离世而结束。” 161 公路马戏团(55) 不能全然相信木偶…… 此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醒目的报纸新闻标题上—— 「著名木偶表演艺术家梅丽莎女士以离世姐姐为原型,制作出最亲密的木偶搭档」 从报纸上给出的信息看,活下来的妹妹梅丽莎在多年后, 终于成为独当一面的木偶表演艺术家。 她成名后, 在自己二十岁的生日宴和演出庆功宴上,向公共高调公开了一尊特别的提线木偶。 那是一尊以多年前死去姐姐为原型制作的木偶,也是当时制作最精巧的木偶之一,被媒体誉为「只有孪生姐妹跨越死亡才能创造出的艺术奇迹」。 “姐姐在我们十三岁的那个冬天离开,又在我们二十岁生日这天回家了,这一天我等待了太久,我想念她。” “凯瑟琳,你再也不用离开我、离开你最爱的舞台了。”在媒体采访妹妹梅丽莎时, 她激动得双目含泪,毫不吝啬自己对这个“新搭档”的深情告白。 报纸上还附有当时梅丽莎携木偶搭档凯瑟琳初次登场的照片, 据说因为公众对七年前的凶杀悬案、以及孪生姐妹木偶师“跨越生死再度合作”的噱头非常感兴趣,加之猎奇和同情的心理加持, 之后梅丽莎的每一场演出都座无虚席。 而已经成名的梅丽莎和新木偶搭档凯瑟琳配合默契非常,她的木偶表演至此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她明确表示凯瑟琳将是她一辈子的搭档。 “我不会再拥有新的木偶搭档了,我发誓。”梅丽莎面对媒体和镜头笃定说道。 从媒体记录下的照片来看,梅丽莎以姐姐原型制作的木偶人是二十岁少女的模样, 尽管现实里姐姐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十三岁, 但在妹妹眼里, 姐姐已经和她一样成年了。 “所以…和橱柜里那些尸体木偶人一样, 妹妹杀死姐姐是想用她来做自己的提线木偶吗?”秦让目光扫过大篇幅渲染姐妹情谊深厚的文字,突然打了个寒颤。 祁究摇头:“别忘了,姐姐凯瑟琳死得时候是十三岁, 但木偶人分明是二十岁少女的模样,这么做不太现实。” “那后来这具长得和梅丽莎一模一样的木偶,又会是谁的尸体呢?难道有第三人吗?按照系统的剧情设计偏好,很少会出现天降神兵的情节才对…”秦让愁眉不展分析道。 祁究:“也有可能不是尸体,而是正经木偶呢?不然众目睽睽之下很容易露出马脚。” 顾真真:“从照片的呈现来看,我也偏向于认为,至少照片里的木偶凯瑟琳,是真材实料的木偶。” “那…梅丽莎杀了这么多小孩做成木偶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满足她变态的杀人**吗?”秦让低喃道。 祁究若有所思摇头:“现在还没办法确认孩子们被杀的原因,甚至…我们还没找出凶手。” 秦让抬头:“你真的认为凶手有可能是梅丽莎以外的人吗?” 祁究抿了抿唇:“真相浮出水面之前,还真不好说。” 祁究认为,既然《木偶之家》同样是黄色帐篷,那么木偶师很可能是和占卜师有着同样的立场与处境,他们并非是以虐杀游客玩家为乐趣的npc设定,相反,以占卜师的情况来看,他们很可能都是“被困”的境遇。 而“被困”的原因,和海妖及诅咒有关…… “难道我们的任务,其实是要帮助姐姐凯瑟琳从妹妹梅丽莎手里逃脱吗?”根据报纸上的内容,秦让展开了漫无边际的想象。 祁究:“别忘了系统发布的愿望是:「请帮助木偶师实现真正的愿望」,但姐姐凯瑟琳现在的身份是木偶,并非木偶师。” 秦让:“……” “根据报纸上她们姐妹情深的描述,还可以假设梅丽莎杀这些小孩做成木偶,是为了献祭姐姐凯瑟琳,或者达成某种邪恶的仪式,毕竟宗教和献祭的桥段,和木偶戏这样的背景很搭。”顾真真耸了耸肩。 秦让恍惚点头:“对哦,这倒也是种思路。” 就在众人头脑风暴之时,原本虚掩的门外突然响起既轻又急促非常的脚步声。 众人迅速交换视线面露警惕,路执绷紧嗓子,贴着门问了声:“谁?!” 门外走廊无人应答,但急促轻盈的脚步声依旧在门外徘徊。 听起来像是小女孩的脚步声。 路执紧张地看了眼祁究,直到确定对方点头,他才拉开虚掩的门,众人立刻踮着脚凑了上去,可除了廊顶的灯闪了闪外,空荡荡的走廊上什么都没有。 “这、根本没人啊…”秦让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连木偶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走廊深处隐约传来一阵敲门的响动,声音很轻,必须全神贯注竖起耳朵才能听到。 “走,我们跟过去看看。”祁究提议道。 秦让虽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紧紧跟在祁究身后:“这难道是我们发现报纸后触发的情节吗?” 祁究点头:“我认为是。” 他们沿着走廊墙壁前行,越是靠近,敲门声越轻,跟到后来,敲门声变成了用指尖轻轻敲打门扉的声音。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房的门上,门上了锁,敲打声还在持续。 是从门内侧发出的敲击声。 祁究上前,和被敲击的房门保持着半步之遥的距离,用一贯礼貌斯文的语气问道:“请问,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他话音发出的瞬间,敲门声截然而止。 走廊瞬间被死一般的寂静笼罩。 祁究示意身后三人保持安静,他们耐心地等待了约莫一分钟,房间内再度传来用指甲挠门的细微声响。 “开开门,救救我。”轻微的抓挠声里,还有一位少女的求救声。 众人交换视线,立刻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祁究不动声色贴着门回答:“可是我们没有房间的钥匙。” 门内又沉默了数秒。 随后“叮铃”一声响,一把钥匙被从门缝里推了出来:“求求你们、帮帮我,我没办法自己开门。” 祁究动作微顿,而后躬身捡起钥匙。 身后的顾真真神色微变,她似乎觉察到了不对劲,正要上前阻拦,祁究立刻将食指压在嘴唇上:“嘘。” 他给顾真真递了个眼神,示意让她放心,他知道该怎么做。 祁究毫不犹豫将捡到的钥匙塞进自己衣兜里,并没有用它开门救人的意思:“很抱歉,我们是这座庄园的客人,管家提醒过,客人擅自打开上锁的房门是不被允许的,钥匙我会交到管家手上,让他过来帮你。” 门内的指甲抓挠声一下子变大了:“不要!我不要把钥匙给那个老家伙!” 她的声音一改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变得嘶哑愤怒。 祁究微微扬眉:“为什么?” 门内沉默了一瞬,继续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哭诉:“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祁究:“我们会救你的,但你得告诉我们,你是凯瑟琳吗?” 门内少女:“是的,我是双胞胎中的姐姐凯瑟琳,我相信你们一定听过我的故事,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想请你们帮助我。” 祁究将手伸进衣兜,反复摩挲冰冷的钥匙:“我们要如何帮你呢?除了擅自开门这件我们不被允许完成的事。” 门内少女:“你们需要想办法给我开门,还需要找到我的身体,放我自由!帮帮我、求求了。” 众人再度交换视线,她所谓的身体指的是尸体还是…… 祁究:“你是说七年前你离去时的身体吗?” 门内少女:“不,是梅丽莎制作的木偶,那是我的身体,十三岁的身体早腐烂透了!” “我被困在这里,没办法拿到我的身体,那是我的身体…”少女频率更快地抓挠门扉,语气越发急促癫狂。 祁究:“所以现在是妹妹梅丽莎把你囚I禁在此吗?” 门内少女声音沙哑:“是的。” 祁究:“也是梅丽莎把你制作出来的吗?” 门内少女:“是…” 祁究面露了然之色:“所以,你是木偶人,对吗?” 门内少女沉默一瞬:“…是的。” 祁究扬起唇角:“好的,我们明白了。” “记住!找到我!救救我,我会报答你们的,善良的客人们!” 门内少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疯狂抓挠这扇上锁的门,尖锐的挠门声在走廊上回响,刺得人头皮发麻,“也不要把钥匙给那个老家伙!” 祁究:“放心,我们现在就去给你想办法,请不要着急。” 说着,祁究带着“骗”来的钥匙沿着走廊离开,身后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也轻手轻脚地跟了上来。 “祁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这是打算去哪里?”秦让很快追了上来,急切问道。 祁究:“再去叨扰一下老管家。” “诶?”秦让不解地挠了挠头,“可刚才门里那个声嘶力竭的少女…我们真要去管家那说清楚情况吗?可她交代过不可以告诉管家…” 祁究:“不用这么明明白白地告诉管家,别着急,待会你就知道了。” 秦让点点头,再度质疑道:“所以,这真不是我们需要完成的主线愿望吗?解救门内被囚I禁的少女凯瑟琳…” 祁究摇头:“别忘了我们要完成的是木偶师的愿望,而凯瑟琳现在只是木偶,我刚还跟她确认过了呢,她自己也承认了。” 秦让:“你的意思是……” 祁究定定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管家吩咐的第五条规则吗?” “——木偶是很诚实的,但不要全然相信木偶们的话,切记。” 而门内声嘶力竭求助的凯瑟琳,是个不能全然相信的木偶。 162 公路马戏团(56) 儿童失踪案与邪恶…… 祁究往回想, 刚才他们在书房隔着虚掩的门,明明是先听到脚步声才听到敲门声,脚步声又是谁的呢?会不会正是门内的凯瑟琳为了吸引他们发出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被困于那间房其实只是假象?她想要客人们看到的可怜假象… 老管家嘱咐过,木偶很诚实, 但木偶的话不能全信。 刚才在和门内少女的对谈中,她确实有问必答, 她是双胞胎中的姐姐凯瑟琳, 她被妹妹梅丽莎囚禁于此,她没办法自己开门。 暂时不考虑其他限制因素,但除了游客外,她其实可以寻求越狱木偶同类们的帮助,让它们用钥匙给自己开门,这样似乎更方便些。 假设走廊上的脚步声是凯瑟琳的话…她这么做,或许是在故意引导善良的客人亲自完成「开门」这个违禁动作, 以此获得某种好处。 「没办法自己开门」这件事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凯瑟琳没有说谎, 但回想起走廊上的脚步声,祁究怀疑她在玩文字游戏:没办法自己开门, 但除了求助于不允许开门的客人外,还可以向刚才越狱成功的五个木偶人寻求帮忙。 而找到那份藏在橱柜里的报纸,就是「凯瑟琳敲门求助」情节的触发点。 一旦有客人获取「著名木偶表演艺术家梅丽莎女士以离世姐姐为原型, 制作出最亲密的木偶搭档」的信息, 凯瑟琳就会用脚步声吸引这些认识了她的游客… 当然祁究也清楚, 这些都是自己的推测,他还没办法十分肯定,脚步声就是凯瑟琳发出的, 接下来需要更充分的证据去验证。 现在知道了姐姐凯瑟琳的房间,祁究还要找到妹妹梅丽莎的房间,他相信梅丽莎的卧室一定有更重要的线索。 祁究再次来到了老管家的门外,他抬手轻叩门扉,继续耐心等候。 但老管家的耐心似乎耗得差不多了,语气里满满的不耐烦:“请问有什么事吗!” 祁究隔着门:“抱歉打扰了,我是想过来告诉您,梅丽莎女士好像回来了。” 祁究身后三人面面相觑,梅丽莎回来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片刻后秦让轻轻啧了声,又来了又来了,这位茶茶的影帝究又上线了,就是不知道这次他又想如何套npc的话呢。 “不可能!”门内管家的声音变得激动,他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朝门边走去,嘴里不停念叨,“小姐有事外出,回不来的!至少现在回不来的,这不可能!” 门外的祁究故意疑惑地“咦”了一声:“我们在二楼听到了一位女士的声音,我认为她就是梅丽莎女士,大概是南面走廊倒数第二间房的门后…” “不不不!那不是梅丽莎!那是……”老管家陡然拔高音量,语气也异乎寻常变得急促颤抖,“善良的客人们啊,请牢记我告诉你们的规矩,千万不要擅自打开上锁的房间,上锁的潘多拉盒子里有惊喜,但也有恶魔,好奇心害死猫!” 祁究装作一幅不识趣的样子问道:“您确定那间房里的人真不是梅丽莎女士吗?我还想亲自感谢她今晚的款待呢,不是的话就太遗憾了。” 老管家语气激烈笃定:“我确定不是!南廊最后一间房才是梅丽莎的房间,她不会去倒数第二间房,那是她的禁区,她打死都不会进去的!” “不要去理睬奇怪的动静,指不定是调皮的小客人们在恶作剧呢!记住今晚的规矩,我亲爱的客人!”老管家又嘱咐了一遍。 原来南廊最后一间房是妹妹梅丽莎的房间啊… 顺利从对方口中套到话的祁究心满意足扬起唇角:“好的,我们清楚了,谢谢您的提醒,对于再次打扰您的休息我们感到十分抱歉,晚安,管家先生。” “我记得那间房同样上了锁。”路执观察细致,记忆力也很不错。 祁究点头:“我们再去一趟电闸室吧,赌一把,看梅丽莎女士的房间里有没有想要越狱的调皮小客人。” 上次和老管家来电闸室时,祁究就注意到,庄园内每一间房都有分电闸。 祁究爬上梯子,很快找到了梅丽莎房间的分电闸,“咔哒”一声,他把电闸手动拨了下去。 光亮会限制普通木偶人的行动,只要把目标房间的电闸拉了,让房间陷入到时长足够的黑暗中,那些在黑暗掩护下的木偶就得以悄悄越狱,它们会从橱柜里爬出来,然后想方设法打开上锁的房门,就像从晨室成功“越狱”的那五只木偶人一样。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给目标房间断电后,祁究、顾真真和秦让蹲守在门外的走廊上,直到上锁的门内传来越发激烈的响动,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砰砰砰”的撞击声不停砸向劣质的木门,上锁的门把手也上下激烈晃动,门扉的漆片簌簌掉落。 祁究和队友们交换视线,他赌赢了,二十分钟后,屋子里的木偶人已经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砸门了! 在三只“越狱”的木偶人顺利卸下房门的一瞬间,早做好准备的三人包围而上,顾真真和祁究动作熟练地挑掉控制木偶人手脚行动的丝线,秦让则将它们拖回屋中,用备好的绳索将它们固定在床脚下。 而在电闸室的路执非常默契地重新拨好电闸,走廊尽头的主卧室恢复了光明。 梅丽莎的主卧里没有放置木偶人的橱柜,只有近两米高的衣柜门敞开着,各色碎花裙子和演出晚礼服凌乱散落了一地。 祁究很快注意到,这些散落的衣服每种款式都有两件,看来梅丽莎真给木偶姐姐准备了和自己完全一样的生活物品,虽然她真正的姐姐已经死在了七年前,现在的姐姐只是她亲手制作的木偶。 但梅丽莎的思念和情感似乎已经寄托在这具特别的木偶上,就如她面对媒体镜头说的一样。 而那一边秦让还在专心致志地捆绑“战利品”木偶人。 “你们之前是被藏在衣柜里吗?”祁究转向地上被困成木乃伊的木偶问道。 地上木偶像蛆虫般蠕动了一下,其中一只似乎点了点头。 为什么妹妹梅丽莎的房间没有木偶人橱柜呢?为什么这些木偶又被放在了衣橱里? 祁究还注意到,堆满化妆品的梳妆台上放置了一叠报纸和一台电话。 祁究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先将目光投向报纸,快速翻阅浏览—— 《神秘失踪案或有关联:多名儿童失踪于木偶剧院》 《儿童失踪案:木偶剧场成关键线索》 《数十名父母聚集木偶剧院,期盼孩子安全归来》 …… 这叠报纸里,几乎每一份报纸都有关于木偶剧院与儿童失踪的新闻报道,虽然这一连串儿童失踪案并没有告破,但从报纸里给出的信息来看,每次儿童失踪的地点都在「梅丽莎与凯瑟琳木偶秀」表演剧场里。 警方怀疑作案人员是和木偶剧场联系很深的人,比如经常出入后台的工作人员,但因为剧场工作者流动性很大,一时间难以查出有用的线索。 在私家侦探和民众的猜测里,还有怀疑是热衷于「梅丽莎与凯瑟琳木偶秀」的忠实粉丝,甚至还有人猜测是梅丽莎小姐本人的。 但所有猜测都找不到可靠的证据链,侦查行动陷入僵局,可儿童失踪案却依旧持续不断。 秦让咋舌:“这…失踪的小孩最后都变成了被丝线操控的木偶人吧,这些孩子和他们的家人真是太惨了,本来只想开开心心看一场木偶戏啊…” 祁究全神贯注查看新闻里的信息和时间线,皱眉道:“你们注意到了吗?儿童失踪事件是凯瑟琳这个木偶搭档正式登台后才出现的,也就是在梅丽莎二十岁生日以后。” 顾真真点头,面色凝肃:“所以儿童失踪要么是某种献祭,要么是凯瑟琳的出现触碰了某种诅咒,要么…是凯瑟琳这具木偶动的手?” “总之,这些失踪案和木偶凯瑟琳脱不了关系,我们问问受害人就知道了。” 说着,祁究拿出之前从流动小吃摊买到的彩色糖人,递到其中一个木偶人的面前:“想要尝一尝吗?味道非常不错呢。” 木偶人僵直的眼珠开始疯狂转动:“不要!我不要吃死神的糖果!吃了糖果就会被杀死!杀死就会被做成木偶!” 祁究收起糖果,轻拍木偶人的脑袋进行安抚:“可是,不是所有进入「梅丽莎与凯瑟琳木偶秀」的观众都能吃到糖果吗?” 木偶人:“是这样、是这样…看了演出会被杀掉!会被那个姐姐做成木偶!” 祁究:“那个姐姐指的是梅丽莎女士吗?” 木偶人:“是的。” 祁究微眯起眼睛:“是梅丽莎女士亲手将你们杀死的吗?” 木偶人:“是的。” 祁究短暂地思考片刻,又问道:“可以描述一下,那位可怕的梅丽莎女士,在动手杀你们时是什么样的吗?” 诚实的木偶人陷入回忆,结结巴巴道:“她、她脸上戴着那副面具、梅丽莎表演时必备的面具,我的所有伙伴都认识那副面具…她身上穿着亮闪闪的表演服,衣服上的亮片比她手里举起的刀更刺眼…她、她虽然动作僵硬但特别有劲,她用木头一样坚硬的手腕勒住我的脖子,一直用力、持续用力…我求她,我一直哭着求她,我没办法呼吸了…可她没有放过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手还在用力,我好难受…呜呜呜救我、救我!”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获取了最关键的信息。 秦让上前一步急急确认道:“杀你们的梅丽莎手臂像木头一样坚硬?!” 木偶人:“是的、不像我姐姐的手…我姐姐有一双柔软的手…那双冷冰冰硬邦邦的手掐断了我的呼吸…呜呜呜不要杀我…救救我…” 秦让迅速转向祁究,他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脸上肌肉微微颤抖了一下:“所以,杀死这些孩子的人不一定是梅丽莎,而是她的木偶搭档…” 祁究沉默一瞬,缓缓点了点头。 这对因为生死分离了七年的双胞胎姐妹,七年后因为一具“特别”的木偶在舞台上重新相聚。 她们一位是木偶师梅丽莎,一位是她的“双胞胎搭档”木偶人凯瑟琳。 从现在已知的信息来看,这位“双胞胎搭档”木偶人凯瑟琳生出了自我意识,还是以虐杀儿童为乐趣的自我意识,她在表演结束后伪装成妹妹木偶师的身份拐骗虐杀小孩,并把他们做成和自己一样的木偶。 至于梅丽莎什么时候知道的真相、知道了多少真相,对此又持怎样的态度?祁究暂时无从判断。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儿童失踪案的真相令秦让背脊发寒。 祁究重新将目光移向梳妆台的电话:“亲自问问梅丽莎女士好了。” 163 公路马戏团(57) 骚操作,获取木偶…… 木偶人凯瑟琳的存在、以及她自我意识的生长, 是不是与海妖的诅咒有关呢? 根据前几个帐篷的破局经验,祁究怀疑是妹妹梅丽莎和海妖做了交易,才导致了今天的结局。 祁究走到梳妆台前拿起电话听筒, 确认电话里传来“嘟——”的声音时松了口气,这台电话线路正常。 祁究:“太好了,看来今天很幸运。” 顾真真面露不解:“你想给谁打电话?” 祁究卖了个关子笑笑不语, 指尖逐次按下早背熟的电话号码:424—10190079。 “嘟——” 短暂的等待后, 接线员公事公办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您好,这里是公路马戏团演职人员招募登记中心,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和之前洛德先生去电时一样,接线员的声音机械冰冷,显然经过变声器的处理。 站在身旁观察祁究一举一动的顾真真恍然, 毕竟这个电话号码是他告知祁究的。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究,祁究无声笑了笑, 朝她递来眼神, 示意不用担心。 “您好, 打扰了,请问可以麻烦您告知公路马戏团演职人员管理处的联系方式吗?”祁究用礼貌又不失公事公办的语气询问。 电话那端沉默了数秒:“请问您这边有什么事情呢?” 祁究一听就知道有戏了, 他有条不紊张口就来:“我想从马戏团演职人员管理处获取梅丽莎女士的私人联系方式,我这边有点急事需要立刻联系她, 如果您这边可以帮忙联系演职人员管理处,我们会非常感激的。” 电话那端又停顿了一下, 用疑惑的声音质问道:“请问是什么紧急的事呢?” 祁究早编好了说辞:“我们这边正在调查一起凶杀案,目前联系不到有重大嫌疑的梅丽莎女士,已经给她家里去过电话了,可她人不在庄园,现在我们正在申请搜查令, 如果实在联系不到梅丽莎女士,我们只好派人去马戏团搜索了,考虑到这样可能会影响贵团的表演,我想还是通过您这边直接找到梅丽莎女士解决比较合适,您说对不对?” 接线员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放低姿态礼貌道:“警官您实在太贴心了,警察直接来访确实很影响我们的正常表演秩序,也会吓坏我们的客人的,感谢您的理解。” 祁究不动声色笑道:“互相理解是应该的。” 接线员:“我这边不仅负责演职人员招募登记,也负责演职人员的人事管理,我这就翻一翻人事表,给您把木偶师梅丽莎的私人联系号码找出来。” 祁究朝队友们做了没问题的手势:“辛苦您了。” 电话那端传来纸张翻阅的声音:“您是已经有她家里的电话了对吗?” 祁究:“对,我们尝试着联系梅丽莎女士的家庭电话,发现她不在庄园,也亲自去了一趟,确实没找到她的人,所以想要她私人的联系方式。” “请稍等,”接线员还在翻找人事登记本,“除了家庭座机外,我们这有确实登记了她的个人联系方式:10790230515,你可以拨打试试,希望可以帮到您。” 祁究满意地笑了笑:“非常感谢,您帮了大忙。” 接线员客套道:“如果有什么还需要帮忙的地方,欢迎来电,我们很乐意为警官先生提供帮助。” 祁究笑:“一定。” 挂断电话后,祁究立刻拨通从马戏团弄到的梅丽莎私人号码。 “嘟——嘟——” 电话接通后,祁究握着听筒等待了足足十多秒,每一声等待接听的提示都让时间变得漫长。 “喂,您好。”终于,电话那端传来年轻女性的声音。 所有人登时松了口气,祁究:“晚上好,请问您是梅丽莎女士吗?是马戏团人事中心将电话给到我们的,以这样的方式获取您的联系方式,我们很抱歉,但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电话那端的梅丽莎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来电人的身份,镇定道:“晚好,我是,请问你们是今晚庄园的客人吗?” 祁究:“是的。” 梅丽莎沉默半秒,笑道:“你是第一个从庄园里成功联系到我的人。” 祁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同样笑道:“我很幸运。” “你想问什么呢?”梅丽莎开门见山问道。 “有个问题我想与您请教一下,您希望我们如何处置您的木偶搭档…凯瑟琳女士呢?”祁究问得同样直接了当。 电话那端的梅丽莎沉默了一瞬,祁究握着听筒耐心等待,并没有催促的打算。 从电话里,他明显听到梅丽莎女士呼吸变得沉重的声音。 半晌,梅丽莎女士声音沙哑道:“毁了她。” “毁了她。”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却足够让在场所有人陷入震惊的沉默。 祁究小心翼翼开口:“可她是您亲自创造出来的。” “毁了她。”梅丽莎又重复了一次,虽然声音悲伤沉重,但语气足够笃定。 祁究:“所以杀死木偶搭档凯瑟琳是您的愿望吗?” 梅丽莎的语气加重了:“是,请帮我彻底杀死她!彻底让这个残忍的怪物消失!” 祁究:“可以告诉我们…您把她的木偶身体藏在哪里了吗?” 祁究刚说完,电话那端陡然传来忙音—— “嘟嘟嘟…” 和木偶师梅丽莎的通话被突然切断了。 祁究又尝试着拨号了三次,甚至还换上了有幸运值加持的秦让拨号,但很遗憾,他们再也没有打通梅丽莎女士的私人电话。 就在这时,系统传来“叮”的一声响—— 【恭喜各位玩家触发了隐藏重要剧情,顺利推动了《木偶之家》故事的发展】 【当前《木偶之家》主线任务已更新:请帮助木偶师梅丽莎女士,杀死她的木偶搭档凯瑟琳!】 【任务完成时限:黎明之前】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任务…太出人预料了…我完全没想到双胞胎姐妹的故事竟然是这样的发展。”秦让感叹道。 顾真真眉头不展:“接下来,我们是不是需要想方设法找到凯瑟琳那具木偶,才有可能做到杀死她。” 说话间,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祁究,在寻求对方的意见。 “可惜刚才电话断线了…”祁究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摸了摸耳后的疤痕,“梅丽莎会把姐姐的木偶藏在哪呢,既然她如此害怕这具木偶人的话…” “如果我是梅丽莎,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自己的卧室里。”秦让分析道。 顾真真耸耸肩:“可这里显然没有什么木偶人。” “还有地下室也是非常适合藏东西的地方,据我所知很多连环杀手都是将自己的战利品藏在地下室的,可刚才玩家们在地下室搜索过了,也没看到凯瑟琳的木偶人。” “梅丽莎会不会故意把凯瑟琳的木偶隐藏在木偶群中呢?用这样的方式迷惑对方…”秦让突发奇想道。 路执想了想,摇头:“这样也不切实际,既然这些木偶孩子都是凯瑟琳制作的话,那么她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手艺和作品。” 祁究并没有参与到讨论中,他在一旁沉默下来,反复摩挲耳后疤痕陷入思考。 他有个疑问,如果梅丽莎像电话里表现得这么坚定,那她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将凯瑟琳的木偶藏起来,而不是亲自将其销毁呢?难道因为下不了手吗? 还是有什么身份限制约束了她? 而且梅丽莎在电话里提到“请帮我彻底杀死她!”,这句话里的“彻底”又有什么别的含义呢? “乱猜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再去一趟隔壁确认吧。”祁究提议道。 离开梅丽莎的房间后,祁究再次来到凯瑟琳的房门前,他抬手轻叩门扉:“您好,凯瑟琳女士,请问您还在吗?”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的!”隔着门,凯瑟琳用指甲轻挠门扉的声音再度响起,秦让不适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祁究假装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语气真诚道:“我们想要帮助您,正在努力找您的木偶身体,但很抱歉,因为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了,至今没有半点头绪,您可以给我们一点信息吗?” 门后凯瑟琳挠门的动作微顿:“我不清楚我的身体被梅丽莎藏去了哪里,但我了解梅丽莎,她一定会藏在我最讨厌且无法进入的地方,那个老家伙永远待在他狭小的房间里,像个缩在壳里不愿出来的乌龟,真是令人厌烦的家伙!” 祁究微微扬眉:“您是指那位老管家吗?” 凯瑟琳轻笑:“除了那条忠诚的老狗,还有谁呢?” 祁究朝队友们示意:“好的,我们明白了,谢谢您。” 离开凯瑟琳的房间后,秦让担忧道:“凯瑟琳的话能信吗?她会不会和刚才引诱我们直接打开房门一样,把我们引去管家的房间导致犯规呢?” 祁究:“可只要管家的房门没上锁,客人进入其中并不犯规,规则上没提过这事儿。” 秦让发愁:“但要顺理成章进去并不容易,那个老管家看起来也不好惹…” 祁究笑:“试一试就知道了。” 反正比起玩家,他还挺喜欢和npc们打交道的。 这一晚注定很奔波,祁究先是去梅丽莎房间将电话话筒放在桌面上,然后再次来到老管家的房门前。 他轻轻叩门,在老管家发火之前提前把话给说了:“管家先生晚好,非常抱歉再次打扰您,梅丽莎女士打电话过来,说有紧急情况要和您谈,非常紧急。” 祁究隔着门,语气也恰到好处的紧张急迫。 管家似乎信了,他来不及发火,急忙问道:“什么?真的是小姐吗?” 祁究:“是的,来点显示10790230515,您看是不是梅丽莎女士的联系电话。” 管家一听立刻打开门,不可置信地看向祁究:“你们进到小姐的房间了?” 祁究佯做不好意思地笑笑,点头道:“有几个调皮的小客人强行弄开了梅丽莎小姐的房门,我们去稍微‘清理’了一下,打扰了很抱歉。” 管家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没作声,也没来得及关上自己的房门,立刻加快脚步朝二楼小跑而去。 在老管家的脚步声消失后,四人顺理成章进入到管家房间。 老管家房间的家具很少,布置非常简洁,屋里点着昏暗的烛火,衣橱很矮很旧,房间里没有床,临窗的地方放置了一张木凳,北面是看起来许久没使用的壁炉。 秦让、路执和顾真真一进来就紧急展开搜索,试图寻找被藏起来的木偶身体,但祁究的注意力的却一直在受潮的壁炉上。 他提着手电走向壁炉,光束将潮湿的灰烬照亮,半晌,祁究用遗憾且平静的语气说—— “不用找了,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凯瑟琳的木偶身体了。” 164 公路马戏团(58) 恶魔凯瑟琳的真相…… 祁究注意到, 在壁炉潮湿的灰烬里,有烧毁的木头肢体轮廓和碎片。 或许因为管家不开窗的缘故, 屋子里还弥漫了一股经久不散的木质燃烧味。 “永远没办法找到凯瑟琳的木偶身体?为什么?”正在屋内紧急搜索的三人愣了愣, 纷纷不解地看向祁究。 祁究用火钳拨了拨壁炉里的灰烬,再次确认是木偶燃烧后的残骸后道:“很大可能,梅丽莎早将她烧毁了。” 这也就解释了刚才祁究觉得矛盾的地方:既然梅丽莎这么清楚凯瑟琳的所作所为, 而且要销毁她的态度坚定, 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将凯瑟琳的木偶烧了呢? 或许梅丽莎早已经这么做了…… 秦让懵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梅丽莎为什么还请我们来帮助她杀死凯瑟琳呢?她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等等,既然木偶身体已经销毁了的话,为什么凯瑟琳还可以存在于这座庄园里,甚至操控这些孩子木偶袭击客人呢…?”秦让越想越不对劲, 彻底懵了。 祁究快速整理思路分析道:“所以我推测, 仅仅销毁凯瑟琳的木偶身体是不够的, 这也就是梅丽莎在电话里强调‘请帮我彻底杀死她’的原因,因为烧毁凯瑟琳的木偶没办法导致其真正‘死去’。” “或许…就连梅丽莎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祁究垂下眼皮,望着灰烬里的木偶残骸出神道。 “怎么会这样?那我们…” 顾真真:“那为什么凯瑟琳还在想方设法哄骗玩家寻找自己的身体呢?难道她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木偶师给烧毁了吗?” “兴许梅丽莎用了什么障眼法,没让对方知道这件事,”祁究用火钳将壁炉里的残骸拨弄整齐,“设身处地思考, 假如我是梅丽莎本人,我也不会愿意让凯瑟琳知道木偶身体被焚毁的事实,这样梅丽莎就能给凯瑟琳制造一种错觉:你的木偶身体还在我手里, 我随时都可以毁掉你。” “但其实,即使毁了其作为木偶的身体,也毁不了凯瑟琳这个恶灵。”祁究皱眉道。 顾真真叹了口气,耸耸肩道:“确实, 「被拿捏的木偶人」比「肆无忌惮的怨灵」好控制,隐藏木偶身体已经烧毁的真相,大概是梅丽莎最后的砝码了,她必须守住这个秘密,用找不到木偶身体的假象制约凯瑟琳。” “难以想象,要是凯瑟琳知道自己不受木偶身体制约,她会不会做出更残忍疯狂的事。” 一时间,众人陷入焦灼。 原本以为要对付凯瑟琳,完成《木偶之家》杀死凯瑟琳的任务,只需要将她的木偶身体毁掉就行,可现在剧情的发展让他们无从下手…… 祁究冷静下来分析:“我们要完成「杀死凯瑟琳」的主线任务,要做的并非找到其木偶身体这么简单,而是找到可以彻底毁灭她存在的办法。” 秦让:“凯瑟琳的存在等同于恶灵,会不会得用女巫那种路子直接消除恶灵呢?” 祁究:“可就算是要消除恶灵也得讲究基本法…” 短暂思考后,祁究边捋清思路边分析道:“凯瑟琳本质上是木偶,木偶之所以能够行动,是依赖体内操控线的牵引,之前那五个‘越狱’的木偶行动力消失,是因为我们挑断了它们的操控线,它们也在彻底失去行动力后腐烂溶解…” 祁究略微一顿,随即抬起视线道:“所以,操控线才是木偶的致命弱点。” 秦让:“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根据推测,凯瑟琳的木偶都烧没了,哪里还存在什么操控线啊…” 祁究:“也许,不是我们肉眼可见的操控线呢?” “诶?”秦让满脸问号。 祁究:“木偶做出动作需要藏在幕后的木偶师拨动操控线,木偶师是其行动的能量来源,所以妹妹梅丽莎本人…很可能才是姐姐凯瑟琳存在的关键。”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终于响起—— 【恭喜梅丽莎的客人找到故事关键性线索,解锁重要剧情线进度】 【该剧情即将上线,请耐心等待片刻】 * 庄园二楼,梅丽莎的房间内。 房门虚掩着,暴雨夜潮湿的风扬起质地轻薄的窗帘,老旧门扉也随之咯吱作响。 老管家一眼便注意到放在桌上的电话听筒,他快步走了过去拿起听筒:“喂?请问是梅丽莎小姐吗?” 可电话那端却传来“嘟嘟嘟——”机械的忙音。 老管家僵硬地转动眼珠:“奇怪,电话被挂断了吗?还是那群烦人的客人忽悠我。” “真是一群不懂事的客人呢!”老管家将电话听筒重新放好后,骂骂咧咧正要从楼上下来,刚走到楼梯拐角处时,梅丽莎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 忠诚的老管家脚步微顿,立刻调转方向小跑着去接电话,属于木偶肢体撞击地面的“咚咚”声从楼道处蔓延至卧室。 “您好,”老管家以最快速度接听电话,片刻后露出和善礼貌的微笑,“梅丽莎小姐,原来真的是您,请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吗?” 电话里的梅丽莎声音平静沙哑:“请让刚才那几位客人过来接电话,我想,他们应该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问我。” * 庄园一楼,一行人已经从老管家房内退了出来,他们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安安静静等在走廊上。 “怎么办怎么办?我刚听到老管家骂骂咧咧的声音了,他发现我们骗他后会不会记恨针对我们?”秦让担忧道。 祁究笑:“怎么能算是骗他呢?梅丽莎小姐确实有打过电话回来。” 秦让瞟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可梅丽莎并没有要找老管家。” 祁究耸耸肩:“没关系,我想想管家先生不会这么小气的。” 众人在走廊上往二楼楼梯处看去,看老管家不耐烦的样子难免有些提心吊胆。 可待老管家正要下楼责备数次打扰他的客人时,屋里的电话铃再度响起,老管家骂骂咧咧的声音截然而止,快步折回梅丽莎女士的房间。 “诶?怎么回事?”事情出乎意料的发展让众人感到迷惑。 约莫二十秒后,老管家从楼梯上探出个头,他看向正等候于走廊的四位客人道:“亲爱的客人们,梅丽莎小姐又来电话了,她有重要事情需要和你们商量。”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怎样都无法拨通梅丽莎小姐的电话,现在对方怎么又主动打过来了?还是在他们骗管家上楼后。 祁究弯起唇角:“看来新剧情顺利上线了。” 一行人以最快速度再次来到梅丽莎房间,在老管家的示意下,祁究重新拿起电话听筒:“梅丽莎女士,我知道您会主动联系我的。” 电话那端传来梅丽莎的声音:“抱歉,刚才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们的通话被迫终止了。” “没关系,”祁究开门见山道,“您已经将凯瑟琳作为木偶的身体烧掉了,对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数秒:“是的。” 梅丽莎的声音虽然沙哑,但语气干脆。 “但您也看到了,即使毁掉了凯瑟琳的木偶身体,我也没办法彻底杀死她,所以我才求助于你们。”事已至此,梅丽莎终于被允许说出真相。 祁究:“冒昧问您一个问题,您是否和海妖做了交易。” 梅丽莎微微一怔,下意识开口:“什么?” 祁究:“凯瑟琳以木偶身份回归这件事,是否因为您与海妖做了交易?”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久到祁究甚至以为对方挂断了电话。 “是的,”最后梅丽莎叹了口气,声音疲惫已极,“看来您什么都已经知道了,马戏团演职人员的血液里流淌着海妖的诅咒,我为了自己自私的情感,以及七年来怎么都摆脱不掉的对姐姐的依赖,和海妖许了愿望,拜托他将当年从我身边离开的姐姐带回来。” “当时我以姐姐为原型,亲手制作了「凯瑟琳」这具木偶,但木偶终究只是木偶,虽然我可以轻而易举通过丝线让它动起来,但终究是没有灵魂的机械东西…身为木偶师我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但我想要我的「凯瑟琳」具备人类的灵魂,我想让死去的姐姐回到这具我为她量身打造的木偶身体里,我想让她重新活在充满灯光和掌声的舞台,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姐姐天生就是属于木偶剧的舞台,她比我更适合,她不该在十三岁的年纪谢幕…” “于是我在那个特殊又绝望的夜晚尝试着召唤海妖,如您所见,不幸的,我成功了。” 祁究握着听筒没讲话,耐心听木偶师梅丽莎讲述她和凯瑟琳的故事。 “海妖当时将选择权交与我,祂说:‘复活后的姐姐不会是你期待的那样,她会变成一个邪恶的存在,破坏你的舞台,毁灭你的生活,这就是交易的代价,你愿意承受吗?’当时我只想让姐姐尽快回到我的身边,并不在乎所谓的破坏和后果,于是这场可怕的交易达成了。” “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自傲的以为我可以掌控全局,用彼此的默契和情感将所谓的邪恶扼杀在摇篮里,可很遗憾,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只是想要姐姐回来而已,每次独自站在舞台上,我知道我是不完整的,双胞胎是没办法独立存在的,自从十三岁那个夜晚开始,我的表演和人生永远缺失。” “我没想到,复活后的凯瑟琳的邪恶程度已经远超我的理解程度。” “凯瑟琳,那具木偶,她不是我姐姐,她是恶魔。” 165 公路马戏团(59) 最后一场演出…… “但和海妖的交易无法撤回, 我只有亲手杀死自己创造的恶魔。” “可是…如你们所知,即使我烧毁了亲手制作的凯瑟琳木偶, 也无济于事, 她是个最顽固、也最邪恶的存在……” 电话那端梅丽莎的声音越来越低,疲惫已极覆盖了愤怒和悲伤。 至此,梅丽莎的来电让祁究弄清楚了两件事: 第一, 凯瑟琳的木偶身体确实被梅丽莎亲手焚毁了;第二, 梅丽莎是通过和海妖做交易换取了姐姐的“复活”。 他还获取了一个关键信息:双胞胎是没办法独立存在的。 这是刚才梅丽莎描述自己与姐姐的过往时,不经意的一句话,但祁究敏锐觉察到这句话所包含的关键信息点。 “双胞胎不能独立存在,对吧?”祁究再次确认问道。 梅丽莎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么问,微微一愣:“是的。” 祁究:“凯瑟琳是您的木偶搭档, 您也是她唯一的木偶师, 您比如何人都要清楚, 木偶的行动依赖于木偶师的操控…” “我并没有操控凯瑟琳那个恶魔去杀我的观众!”没等祁究把话说完,电话那端的梅丽莎便急忙反驳道。 “我知道,”祁究依旧是不动声色,语气谦逊道,“可…即使木偶生出了自我意识,但它的能量来源还是需要木偶师来提供, 木偶师才是木偶存在的根源,可以这么理解吗?” 梅丽莎轻轻吸了口气,似乎在极力调整起伏剧烈的情绪:“看来您很了解我们的职业。” 祁究沉默一瞬, 用朋友间聊天的自然语气尽量让对方获得平静:“梅丽莎女士,无论是双胞胎立场,还是木偶师立场,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何杀死凯瑟琳, 不是吗?” 电话那端的梅丽莎没讲话。 祁究将声音放得更轻:“您只是在等客人发现这件事,并亲口说出来,对吗?这是这场表演的规则。” 依旧是沉默,整间屋子没有半点声音,所有人都紧张得屏住呼吸。 只有从旷野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窗帘拂过梳妆台发出的响动,以及掉在地毯上的书本被风吹开的沙沙声。 良久,电话那端传来低低的笑。 “谢谢你,亲爱的客人。”自责失控的情绪退潮,梅丽莎似乎和整件事和解了。 在祁究的想象里,此时梅丽莎女士脱下了木偶师的面具,一手拿着电话听筒,另一手拉开一罐啤酒。 “所以,黎明之前您能回到庄园吗?”祁究看了眼时间,因为表演需要,帐篷剧场里的时间与帐篷外相独立,现在是凌晨四点半。 梅丽莎似乎在翻动地图手册,片刻后道:“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抵达庄园的车了。” 凑在电话听筒边的秦让和路执立刻紧张起来,祁究不慌不忙查看自己的系统界面。 道具和技能的冷却时间包括帐篷内时间的流动,之前在占卜师帐篷内度过了一天一夜,木偶师帐篷里也过去了大半夜,所有技能都已经冷却完毕了。 祁究琢磨了片刻,对电话那端的梅丽莎道:“可以告诉我您现在的地址和庄园的具体坐标吗?我来想办法约个车。” 这个提议显然让梅丽莎感到意外,她确认了一下:“我现在在马戏团公路旅馆,你身处的庄园具体坐标是79号公路517号,两地之间大概相隔120km。” 祁究:“我知道了,谢谢,请稍等片刻,我来想办法。” 梅丽莎:“没问题,现在我们之间的电话线路通畅,在我离开之前,你可以随时来电。” 梅丽莎挂断电话后,众玩家面面相觑。 祁究作为一个进入帐篷的玩家和观众,竟然可以为剧本里最重要的npc约到车吗?难道他在这个副本里还有人脉关系不成?太匪夷所思了…… 祁究冷静地召唤出系统—— “系统老师晚上好,有个事情我想请您提供参考建议,在我所招募过的npc中,您知道有谁可以提供打车接送服务吗?” 祁究深知,因为在「npc限时聘用书」规则里,有好感不足导致召唤失败的可能性,所以系统默认只能查询已召唤过的npc的技能特长。 【请稍等,系统需要查看各npc的应聘履历】 祁究:“没问题。” 他是没想到npc在系统那还有履历这种东西。 【系统已经在您的聘用库里匹配到合适的员工npc:郁子小姐(普通状态)】 祁究有点意外:“郁子小姐?她那个年代只有马车吧?该不会…” 【郁子小姐除了自身角色之外,也有许多与角色和时代背景不相关的爱好,她还是一名专业的摩托赛车手,人称「花魁骑士」】 祁究:“请问郁子小姐的时速最高可以达到多少呢?预估本次聘用时长又是多久。” 120km的路程并不短,祁究要了解清楚所有细节和可能性,才能做出精准判断。 【根据郁子小姐的摩托配置以及其驾驶技术来看,最高时速可达220km/h,预估本次聘用时长为30分钟】 祁究拧起眉头,220km/h的时速虽然快得惊人,但30分钟的时间太紧迫了,并不能保证能够将梅丽莎从马戏团公路旅馆送回庄园,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主动问道【您大概需要多久的聘用时长呢?】 祁究粗略一算给出答案:“至少35分钟。” 保险起见,他多预留了两分钟的时间。 【收到,系统收到更高权限的指令,本次聘用时长可延长至35分钟,延长部分按原聘用价位十倍收费】 【无需担心,已经有更高权限的指令发布人为您支付了所有聘用费用,请放心享受服务】 祁究当然清楚这个更高权限的指令发布人、为他付钱的家伙是谁。 他不自觉扬起唇角,眼底有些微不同寻常的情绪闪过:“谢谢您,系统老师,也请帮我谢谢那位位高权重的家伙。” 【系统会传达您的感谢】 * 马戏团公路旅馆内。 梅丽莎刚挂断来自庄园的电话,就听到楼下传来摩托引擎的声音,她探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红色赛车服的女性骑手从车上下来,骑手朝旅馆的方向脱下头盔,露出头盔下深刻浓艳的五官和利落大方的笑。 梅丽莎趴在窗边,朝这位无论穿着还是样貌都令人过目不忘的女骑手看去,一时间愣住了。 这位女骑手的赛车服很别致,虽然是赛车服的制式,但色泽颓丽花纹独特,其中的金鱼图案仿佛是东方古代游街花魁的服装纹饰。 “快下来吧,我送你回庄园,时间不多了。”骑手装扮的郁子小姐朝梅丽莎打了个手势,随后抬手重新拢好长发,再次戴上了头盔等待梅丽莎小姐下楼。 梅丽莎也没耽搁,她知道楼下那位引人注目的女骑手就是过来接自己的司机,立刻连跑带跳朝旅馆一楼走去。 “车费怎么算呢?”梅丽莎靠近,郁子小姐身上弥漫着一股东方古老的茶香。 “放心,你的客人已经付好款了。” “坐好了,抓紧我,大概35分钟的路程。”将头盔递给梅丽莎后,郁子小姐迅速启动摩托,以220km/h的速度朝79号公路驶去。 * 摩托赛车的引擎声在庄园外响起,老管家立刻开门迎了出去。 梅丽莎脱下摩托车帽,将帽子递给驾驶位的郁子小姐,两人低声交谈了两句话后,郁子小姐朝管家身后的祁究比了个手势,立刻发动引擎绝尘而去,片刻就消失在了79号公路的夜色里。 此时刚好凌晨4点35分,公路延伸向东边的地平线已经微微泛白,夏日天光长,黎明将至,留给玩家们的时间不多了。 “晚上好,梅丽莎小姐,没想到您会突然回来,没来得及给您准备热餐,非常抱歉,茶室的茶水和点心已备下,您可以先简单享用些茶点,我这就去为您准备早饭。”老管家体贴周到地位梅丽莎打开庄园大门。 梅丽莎:“辛苦您了,不用准备早饭了,今晚我另有安排。” 说着,梅丽莎看向管家身后的祁究,“谢谢你找人接我回来,司机非常不错。” 她顿了顿,片刻后抿唇笑了笑:“我这就去准备准备,是时候解决这件事了。” 这是祁究第一次看到不戴面具的木偶师,她很年轻,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白皙的脸上点缀着俏皮的小雀斑。 可惜这个本该俏皮快乐的小姑娘现在满脸疲惫。 祁究将凯瑟琳的房门钥匙递给梅丽莎:“是我应该感谢您能赶回来。” 梅丽莎疲惫地笑了笑,拿起钥匙走向自己的房间:“我先去准备一下,你们稍等。” 说着,梅丽莎来到二楼,关上自己的房门。 秦让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究:“刚才那位摩托车骑手看起来有点眼熟,难道是温泉街樱树下那个女鬼…” 祁究:“是郁子小姐没错,她很有本事的。” “天呐…没想到你竟然让她过来当司机,你是怎么做到的?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秦让碎碎叨叨不停感叹。 祁究笑:“因为认识了某个位高权重的家伙,他主动帮了个忙。” 秦让可疑地看了他一眼,啧了啧:“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鸡皮疙瘩起来了,有猫腻有猫腻。” 祁究笑而不答,路执在旁边拍了拍秦让肩膀:“别八卦,好奇心害死猫。” 十分钟后,梅丽莎小姐从卧室里出来。 她穿上表演时那套缀满亮片的裙子,栗色长发也重新梳洗整齐,一改刚才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副即将登台演出的利落装扮,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戴上那副表演专用的面具。 老管家神态僵硬:“小姐,您这是要……?” “这是我的最后一场演出,一场不戴面具的演出。” 木偶人口中那副梅丽莎表演必备的人偶面具,此刻被梅丽莎紧紧拿在手里。 她的另一只手拿着祁究递给她的钥匙,凯瑟琳房间的钥匙。 梅丽莎朝祁究递了个眼神:“表演就要开始了,我需要你们这样的观众。” 祁究微微颔首:“我们很荣幸。” 梅丽莎转过身,高高的鞋跟“哒哒哒”敲在走廊木板上,她停在凯瑟琳的房门前,抬起的手突然顿在半空中,此刻走廊里一片肃静,就连门内的凯瑟琳都停止了抓挠的动作。 整座庄园被黎明前的死寂笼罩。 梅丽莎深吸了口气,拿着面具的手已经被冷汗打湿,她重新调整呼吸,用指节轻叩凯瑟琳的房门—— “凯瑟琳,我回家了,你等很久了吧?” 166 公路马戏团(60) 木偶之家破局…… 夜晚在沉默中凝滞, 门后的凯瑟琳并没有回答梅丽莎的问题。 梅丽莎表现出十足的耐心,她将钥匙扣套在指尖旋转晃动,发出“叮铃铃”持续不断的声音, 轻笑道:“差点忘了, 姐姐已经把房门钥匙给我了。” 门内的凯瑟琳一听这话直接炸了,开始歇斯底里抓挠门扉:“我要杀了你!我知道你这坏东西一定在门外!我让你别把钥匙交出去!我要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做成木偶!” 很显然, 凯瑟琳这段恶毒的话是冲祁究说的, 毕竟刚才她把钥匙给了“愚蠢善良的客人”祁究, 她以为对方会上她的当。 祁究扁了扁嘴,抬手象征性捂住耳朵:“好吵哦。” 梅丽莎停止手上转动钥匙的动作:“别着急, 也不要为难我的客人,姐姐要是想出来,我可以给姐姐开门,这才是姐姐最想要的不是吗?” 凯瑟琳持续疯狂挠门,“滋滋滋”的抓挠声音刺得人头皮发麻:“你不会的!你不会给我开门的!你害怕我!梅丽莎,你比任何人都要害怕我!” 梅丽莎面无表情地将钥匙插进门锁里:“凯瑟琳,你误会了,我不怕你, 我怎么会怕你呢?姐姐。” 她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这片庄园的荒野一般平静,“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会如你所愿, 亲自给你开门。” “姐姐,可以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伤害那些来看我们表演的无辜孩子吗?”梅丽莎将脸贴在潮湿的门扉上,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问门后的凯瑟琳。 凯瑟琳沉默了一瞬,随即发出令人不适的尖锐笑声:“我讨厌他们单纯快乐的样子, 我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被杀死了,梅丽莎,我在他们那个年纪的时候被残忍杀害了!没人知道我死前经历了什么…一个最忠实变态的观众将我从后台强行带走,然后活生生剥下我的皮,赏心悦目观看我因为极端痛苦扭曲的动作和表情,我一边绝望尖叫他一边疯狂大笑,他说这是他看到过最鲜活生动的表演!真实、激烈、情感充沛,演绎出了最强烈的绝望和痛苦…完胜我们以前的每一场表演…!” “然后那个人将我做成了木偶,一具始终无人发现的木偶,我再也无法找到自己的身体…” “梅丽莎,我同样讨厌自以为是的你,虽然你不知道我死前经历的一切,但你和那个变态杀手做了同样的事,你同样把我变成了木偶!我讨厌变成木偶!” “…这是我最痛苦的记忆,虽然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但我很肯定,我并不想变成木偶,也不想以木偶的姿态成为你舞台上的搭档,梅丽莎,你没意识到自己有多自负吗?你以为可以操纵我的一切、操纵死神吗?不,我才是真正的木偶师,我不是木偶!” “梅丽莎,你看到了吗?你复活的姐姐做了和那个变态杀手一样的事情,我用同样的手段杀了那些孩子,让他们经历我经历过的一切,这很公平不是吗?” “他们都是我的木偶,我亲手制作的木偶,因为我是最具天赋的木偶师!” “这些死去的孩子并不可怜,他们在经历和我一样的痛苦和绝望后,成为了木偶剧艺术史上最精美生动、最伟大的作品。” 门内凯瑟琳的笑声持续不断,她沉浸在无尽的痛苦和残忍中无法自拔。 梅丽莎神情微顿,她垂下眼皮,眼底有些微情绪闪过,但脸上却没情绪起伏。 “姐姐,我很抱歉听到这些,对于我擅自把你做成木偶这件事,对不起。”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为什么呢?” “但已经不重要了,因为……” 梅丽莎的话截然而止,下一秒,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姐姐,好久不见。” 越过梅丽莎的肩膀,众人终于得以看清恶灵凯瑟琳的样子。 那是张和梅丽莎一模一样的脸,此刻正露出尖锐的牙齿,朝骤然开门的梅丽莎扑咬而去! 凯瑟琳像个野兽般残忍撕咬梅丽莎的脖子,而梅丽莎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情绪,她只是因为疼痛轻轻颤抖了一下,她甚至微微侧着脖子迎接对方的撕咬动作,然后闭上眼睛任由凯瑟琳咬破她的血管动脉,就好像对方落在她身上的只是个温柔友好的见面吻。 没办法独立思考的木偶老管家被吓到了,他机械性地想要上前营救自己的主人,梅丽莎却轻轻波动指尖操控线,让受自己控制的老管家伏倒在地,彻底失去了行动力。 她不希望木偶过来救她,这是她的选择,也是结束这一切唯一的办法。 路执和秦让同样进入备战状态,一副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的样子,拿不定主意的他们用眼神询问祁究。 “不用担心,她们的事情让她们自己来解决,待会就有答案了。” 秦让惶惶然欲言又止,顾真真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待在原地不要插手。 凯瑟琳的尖齿深深陷入梅丽莎的颈脖,彻底刺穿她的血管动脉,猩红血水染透少女房间门粉色壁纸,星星点点绽开的艳丽红色,仿佛一夜之间门堕入颓靡的花朵。 墙上木偶师双胞胎的旧照同样溅满鲜血,血水如红潮般淅淅沥沥往下淌,覆盖了照片里梅丽莎和凯瑟琳的面容,那是十三岁的她们,如今面目模糊,蒙上了一层滚烫的红色。 “梅丽莎,我恨透了你,你永远自以为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摆出一副不讨好任何人的神态,为什么?为什么我是那个需要迎合的人,为什么我需要按照你的意愿生存,我要毁掉你的生活、毁掉你的一切!亲爱的妹妹,谢谢你能给我开门,我会让你体验到死亡的不甘和绝望,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凯瑟琳一边撕咬吞咽一边含糊道,沉浸在巨大仇恨和不甘中的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 梅丽莎深蓝色的眼睛渐渐失去光泽,她抬起猩红湿漉的双手,轻轻捧住凯瑟琳的脸,露出疲惫又释然的笑:“姐姐,木偶做得太久了,你是不是忘记了,木偶的存在依赖于木偶师呢?” 凯瑟琳撕咬的动作明显一顿。 “姐姐,自以为是地复活你是我做错了,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吗?姐姐,双胞胎是不能单独存在的,所以,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梅丽莎的血液突然像火焰般燃烧起来,迅速蔓延她们彼此的皮肤,凯瑟琳下意识想要退后一步,但她却被梅丽莎紧紧抱在怀里,被火焰吞噬的她们再也没办法分开。 “姐姐,不要跑啊,我们注定彼此相连,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越来越多的血液从梅丽莎脖子喷涌而出,血液变成火苗,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凯瑟琳恐惧扭曲的表情。 火焰中梅丽莎依旧温柔地笑:“姐姐,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其实你作为木偶的身体早就被我烧毁了,你是自由的,但我不能让你知道这个真相,因为我要束缚住你这个恶魔…我亲手创造的恶魔…” “不、不不不——!”凯瑟琳歇斯底里大叫,但她的愤怒和绝望只会成为火焰的燃料,让燃烧彼此的火更加猛烈。 “姐姐,在我和海妖交易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大火,”梅丽莎光泽消散的瞳孔里映着火光,她用梦呓一样的语气抱着凯瑟琳说,“那是马戏团最后的夜晚,大火照亮那个夜晚,我自愿把自己绑在火刑架上,我自愿上去的…因为我想回到有你的日子…” 梅丽莎终于疲惫的合上眼皮,眼睫轻轻颤抖,她轻声哼唱马戏团的诅咒歌谣:“贪婪的员工是最好的养料,明亮的火焰在燃烧,照亮马戏团最后的夜晚,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绝望的员工用哭声召唤海妖,海妖先生手持天平,一边是执念的重量,一边是交易的砝码,可悲的人们啊,要么在燃烧中化作马戏团的墓碑,要么为海妖先生流下眼泪,只有绝望的泪水可以浇灭那晚的火焰…” 《木偶之家》在梅丽莎的轻声哼唱中完美落幕。 所有红色都从玩家们的视野里消失了,无论是喷溅的血液,还是跳动的火苗。 众玩家被传送到一处拥有明亮黄色调的舞台前,穿着碎花裙子、脖子和手腕缠绕着绷带的梅丽莎将面具拿在手中,她携老管家、还有一众木偶人站在舞台上,朝众玩家鞠躬谢幕—— 【《木偶之家:梅丽莎与凯瑟琳》剧目圆满落幕】 【除了收获精美的观演印章外,每位顺利观演的观众还能获得一份来自《木偶之家》的珍贵纪念品:「替身木偶」*1】 【「替身木偶」使用说明:一次性道具,可以为使用者分担伤害,使用后可以减少至少50%的伤害值】 果然,只要顺利从黄色帐篷里出来,所有玩家都能收获一份珍稀道具,无论是占卜师的「预知猫咪玩偶」还是木偶师的「替身木偶」,对于玩家而言都是非常难得的保命道具。 面对谢幕的木偶剧演职人员,祁究率先真诚鼓掌,在他的带动下,观众席上陆陆续续传来掌声。 待掌声结束,台上的梅丽莎邀请祁究上前一步:“你是这场演出不可或缺的一个角色,虽然你是观众,我们已经很久没遇上这么令人惊喜的观众了。” 祁究礼貌回以鞠躬:“我很荣幸能欣赏到这场精彩的表演。” 梅丽莎笑:“你可以问我问题,我知道你有疑问。” 祁究看她这么说,也开门见山问道:“你在表演最后唱的那首歌谣,就是见到海妖先生的办法对吗?” 梅丽莎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没错,正如歌谣里描述的那样,可惜作为演职人员我同样受规则限制,更详细的东西我没办法告知你,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会了解其中含义,我很期待你将这场属于马戏团的剧目演绎到最后,我期待看到不一样的结局。” 祁究微微颔首:“非常感谢。” 那首关于海妖的歌谣给了足够多的信息,祁究逐一琢磨分析—— 见到海妖的条件,首先要符合“贪婪的员工”这个身份,员工这个词是关键,因为马戏团面对玩家开放的员工职位,只有演职人员和助理这两种角色,所以只有转变游客身份,成为马戏团的一份子才能召唤海妖; 其次,召唤的时间门点被限定在「马戏团最后的夜晚」,而进入马戏团的玩家必须顺利观看完毕七场演出,除了已知的小丑、杂技、魔术、占卜、木偶、动物外,还有个待解锁的未知表演项目,动物表演被安排在白天,那么这场未知表演就会发生在「马戏团最后的夜晚」; 最后,从童谣里「绝望的员工用哭声召唤海妖」、「只有绝望的泪水可以浇灭那晚的火焰」这两句歌词看,「眼泪」似乎是召唤那位恶趣味海妖的必备品。 根据童谣歌词所描绘的燃烧场景,再联系从黑猫占卜师庄园里看到的那幅画,祁究推测「马戏团最后的夜晚」大概率和燃烧或火刑相关。 祁究又问木偶师道:“我可以向您打听一件关于马戏团的事吗?” 他记得只有木偶师的摊位上有绿色食物,从木偶剧目的表演内容来看,木偶师和海妖还有动物的连接,似乎要比别的演职人员深一些。 梅丽莎:“请说。” 祁究:“我有很多同伴在食用了蓝制服工作人员提供的绿色食物后变成了动物,我想知道,变成动物后的游客,还有再次变回人类的希望吗?” 167 公路马戏团(61) 动物表演 梅丽莎定定地看着他, 模棱两可笑道:“在这个疯狂的马戏团,没什么不可能的事,不是吗?” “据说, 游客之所以会变成动物,是当年驯兽师和海妖交易的结果。”梅丽莎一边说着, 一边将手腕松动的绷带重新绑好。 祁究神色微凝:“之前我打听过, 完全打听不到马戏团驯兽师的相关信息。” 梅丽莎撇了撇嘴:“毕竟这是马戏团流传最久远的故事,也是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这牵扯到另一批人的利益, 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祁究:“因为动物是马戏团的资产和试验品吗?” “是这样, 他们企图用诅咒的产物来创造无所不能的海妖, 听起来是不是非常荒诞可笑?”梅丽莎面露不屑, 继续回答祁究的问题,“曾经有传言说, 只有消失的驯兽师再次出现, 并想方设法打破这个诅咒, 变成动物的人类才能获得解放,重新变回人类。” 祁究试探道:“关于消失的驯兽师, 您知道更多的信息吗?” 梅丽莎静默一瞬, 压低声音道:“传说消失的驯兽师也成了动物的一员。” 祁究微微扬眉, 这个答案倒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只有驯兽师才能让动物变回人类,但驯兽师自己已经变成了动物…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话, 听起来似乎没办法打破这个诅咒呢…” 梅丽莎耸耸肩:“那位消失的驯兽师肯定很后悔吧,作为马戏团的动物可不是什么好下场, 但他祸害了这么多游客,也是罪有应得。” 祁究:“不过工作人员提供的绿色食物,确实可以帮助濒临死亡的游客逃脱困境。” 梅丽莎不置可否笑了笑:“但死亡并非最坏的结局, 有些结局比死亡可怕得多。” 祁究也笑:“我很赞同。” 梅丽莎重新审视眼前这位特别的观众,很感兴趣地微微眯起眼睛:“我说过,我很期待你带来不一样的结局。” 祁究笑而不答。 从这段和木偶师梅丽莎的谈话里,祁究掌握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第一,马戏团内是存在将动物变成人类的可能性,方法是驯兽师的出现并打破海妖的诅咒;第二,当年的驯兽师消失了,并且变成了动物。 这样一来,祁究能操纵的空间似乎就大了不少呢…… 毕竟消失的演职人员很容易被取代,而且前驯兽师变成动物的信息点也能利用起来。 祁究:“对了,梅丽莎和凯瑟琳两个角色都是您饰演的对吗?从始至终都只有您一个人。” 梅丽莎笑:“是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我自己,剧情需要。” 说着,她迟疑了半秒,突然问祁究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祁究:“当然。” 梅丽莎垂下眼皮神色闪烁:“…请问那位过来接我的女骑手叫什么名字,路上我没来得及问她。” 祁究笑:“郁子小姐。” 梅丽莎眼里浮现笑意:“原来是郁子小姐…真是很好听的名字呢…谢谢你,我知道了。” “别客气,相信你们还会见面的。”祁究笑道。 从《木偶之家》帐篷出来后,祁究除了收获了观演印戳和替身木偶外,还意外获得了一大兜色彩斑斓的糖果。 【「木偶师特制的糖果」使用说明:用纯天然蜂蜜制作的软糖,可以帮助使用者快速恢复体力,提升战斗时的持久度与敏捷度】 祁究在心里啧了啧,上次收到一大包糖果,还是跟着祁冬尧夫妇去参加婚礼拿的喜糖呢。 祁究收好木偶师梅丽莎的心意,乘坐游览车回到游客休息帐篷。 一路上秦让很沉默,完全没有先前顺利通关帐篷后的喜悦,他沉着脸闷不做声,陷入到难以排解的焦虑中。 明天就是待在马戏团的最后一天,在已知的表演里,只剩下最令他恐惧的重头戏动物表演了。 夜半,睡不踏实的祁究从梦里醒来,看到顾真真正咬着没点燃的烟,出神地看着荒野上流动的雾色。 顾真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索性朝祁究递来一罐啤酒:“陪我喝一个?” 祁究接过啤酒,笑:“谢谢,没睡着吗?” 顾真真摇头:“不是,只是不想睡觉,害怕睡着了做噩梦。” “不过想想,还有什么比现实更恐怖的噩梦呢?”说着,顾真真无奈地弯了弯唇角。 祁究不语,顾真真又问:“你从木偶师那掌握了见到海妖的办法,对吗?” 祁究点头,这并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线索,而且顾真真的魔术师助理身份也非常适合在最后的夜晚召唤海妖。 于是祁究将掌握到的信息同步给顾真真。 听罢,顾真真笑了笑:“可能今晚是我和朋友们相处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如果你们同样把我当做朋友的话。” 顾真真转过来的脸上露出疲惫又向往的神情,祁究在梅丽莎脸上看到过同样的表情,那是被逼到绝境后,不顾一切做出决定时的神情。 祁究举起手中啤酒,碰了碰顾真真手中的罐子:“这样的话,一罐啤酒大概不够呢。” 他已经知道顾真真是如何打算的了。 顾真真笑:“为今晚干杯。” * 天亮后,从帐篷外传来的小吃吆喝声再次唤醒熟睡的游客。 这是马戏团最后一天,还剩下最后两场表演,其中一场是令秦让十分抗拒的《奇妙动物园》,另一场还处于表演内容尚未解锁的状态。 众人起床洗漱准备,顾真真目送三人离开帐篷:“今早的动物表演我就不跟你们去了,祝你们顺利。” 顾真真的目标是「马戏团最后的夜晚」,她没有表演集邮的游客任务,完全没必要增加自己的风险。 祁究点头:“回见。” 一旁的秦让不做声,他灰着脸实在笑不出来了。 “小少爷怎么这么没精神?”路执拍了拍秦让耷拉的肩膀,试图用玩笑消解他的焦虑。 秦让:“昨晚做了一晚上变成动物被做实验的噩梦,困死了。” 说着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祁究笑:“秦让,你不是说失眠了一整晚吗?失眠还能做噩梦呢?” 秦让微微一愣,摆摆手:“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你们看,稀奇不?今天蓝制服工作人员居然来抢演职人员的生意了。”路执指了指不远处的流动摊位,其中一位蓝制服工作人员推出的爆米花敞篷车,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亲爱的游客们,欢迎品尝我们新鲜出炉的爆米花,我们提供马戏团特色口味爆米花,保证给您的味蕾带来完全不一样的体验,我们的爆米花每一颗都是精选优质玉米,经过高温爆炒,香气四溢,口感鲜美,绝对是您观看动物表演时的最佳选择!” 三人立刻警惕地交换视线,蓝制服工作人员吆喝词里那句“动物表演”足以说明一切。 购买马戏团特色爆米花是进入到《奇妙动物园》的途径。 祁究走向摊位,试探性询问正吆喝的蓝制服工作人员:“您好,请帮我来一份特色口味爆米花,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演职人员以外的工作人员过来售卖小吃呢,我以为动物表演的零食会是驯兽师来为游客提供。” “好嘞,请您稍等,”蓝制服工作人员将香气四溢的爆米花装进纸筒里,“您放心好了,虽然我不是驯兽师,但我也是马戏团的正式员工,提供的食物绝对有安全保证。” 祁究笑,一边等餐,一边做出一副闲聊的语气:“这样啊,你们身兼数职,可真是太辛苦了。” 蓝制服工作人员苦笑:“可不吗?打工人是这样的,谁让马戏团驯兽师这个职位一直空缺着呢?我们这也是没办法…” 说着,工作人员将装得满满当当的爆米花递给祁究,“请享用!” 祁究接过爆米花:“谢谢。” “味道居然还真不错。”三人抱着新鲜滚烫的爆米花,一口一个坐在休息区草坪上等待表演的开始。 祁究:“说实话,这里售卖的小吃就没有难吃的。” 秦让一边咀嚼一边扁嘴道:“再好吃也无法填补我的焦虑。” 待众人将爆米花当早饭吃下肚后,马戏团的钟声敲响了九下。 这一次没有浓雾也没有沼泽,一个巨大的绿色帐篷直接出现在众人眼前,闪烁着绿色灯光的《奇妙动物园》招牌简直能闪瞎游客们的眼睛。 秦让不可置信惊呼:“这、这不就是祁究拿到的宣传手册上的绿色帐篷吗?!” 祁究微眯起眼睛,抬头看向被风吹得哗啦直响的帐篷道:“果然是这样…” 蓝制服工作人员代表马戏团的利益方,而游客变成的动物们被蓝制服工作人员视作马戏团的资产,所以绿色帐篷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官方帐篷”。 在马戏团食物链里,以小丑、魔术师和杂技演员为代表的红色帐篷演职人员是动物的食物,这也就解释了海报上演职人员为什么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 “走吧,进去看看绿色帐篷里究竟有什么。” 还未掀开帐篷门帘,一股属于动物皮毛的腥骚味便扑面而来。 秦让捏着鼻子,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股毛腥味很熟悉,昨天在动物仓库他和祁究被同样的味道熏得头晕目眩。 撩开帐篷帘子,一尊被漆成绿色的石狮子雕像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祁究抬头仰望,这是一尊约莫三米高的石狮子,栩栩如生的雕刻手法生动还原了狮子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 但令祁究感到违和的是,这尊本该神态威严的石狮子却闭上了双眼,它匍匐在地迎接众客,似乎不愿去看即将发生的一切,匠人精巧的雕工将它深藏的无奈与痛苦精准传达了出来。 祁究与这只闭眼的石狮子“对视”数秒,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卧槽,这个布置难不成是…” 秦让的惊呼将祁究的思考打断,他绕过巨大的石狮像,视线豁然开朗—— 帐篷内是一个由灰色巨石包围的椭圆形建筑,配备有密集简陋的座位和狭窄的通道,无形中,给置身于此的观众们一种被困其中的窒息感。 场馆中心被分割成无数个沙土铺成的圆形区域,每个圆形区域外围都有铁丝网相隔,从高处往下看,恍若一个个用于禁I锢动物的露天兽笼。 路执站在祁究身边,不自觉倒抽了口凉气:“所谓的动物表演该不会就是……” “斗兽场。”祁究面色微沉,语气肯定道。 168 公路马戏团(62) 斗兽规则 “斗兽场?居然是这么残忍的动物表演项目吗?”有玩家在人群里小声嘀咕。 一行人朝狭窄的座位通道走去, 浓重的兽类皮毛骚臭掩盖下,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弥漫而来,像是积年累月汗水浸透发酵的味道, 还有血液**发臭的气息。 “你们看,座椅背上粘着的东西是什么…”秦让指了指脚下锈迹斑斑的场馆座椅,面色陡然变白。 祁究顺着秦让所指看去,发现那是一小撮黏在生锈铁皮上的黑色毛发, 毛发根部连着一小块腐烂破损的皮肤, 像是从车祸事故现场飞溅而出的人体组织。 “该不会是从人的头皮上刮下来的…”秦让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哆嗦了一下收回视线,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祁究:“这个斗兽场的残忍程度,远远不止这些。” 只要稍微细看,就会发现座椅和走道上遍布了斑驳血迹和已经晒成肉干的人体组织残片。 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众人心头。 “斗兽场不是人类观看动物打斗的吗?为什么观众席会出现血渍和人体残骸?太渗人了这…” “不会是有动物越过铁丝网, 逃脱到观众席上伤人吧?” “很正常,这些被禁锢的动物憎恨人类, 当然会想方设法杀死以观赏他们狼狈和痛苦为乐趣的观众。” “斗兽场真是丧心病狂的存在…” “不过话说回来,普通斗兽场应该只有一个大的竞技场吧?下面被铁丝网分割成无数个小的竞技区域…又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呢?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蓝制服工作人员出现在第一排座椅后方—— “欢迎各位游客光顾《奇妙动物园》, 因为驯兽师这一职位暂时空缺, 所以将由我来为大家宣布动物表演的内容和注意事项,请各位务必仔细听, 这关系到你们每一个人的安全。” 蓝制服工作人员一改往日亲和友善模样,眼珠骨碌碌地转:“切记,在《奇妙动物园》表演过程中最重要的规则,是不能以任何方式伤害动物,动物是属于马戏团的资产,因游客个人行为导致动物死亡的情况一旦发生, 该游客将面临马戏团最严厉的惩罚。” “什么?!” “这样一来,即使动物越狱出来袭击我们,我们受规则限制也没办法反击,太被动了…” 蓝制服工作人员似乎很欣赏众人脸上惊惶不安的表情,唇角扬起的弧度越发分明。 秦让试探问道:“《游客安全须知》上第四条内容明确提到过:只有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会愿意对游客的安全负责,请问如果我们被动物袭击,您还会对我们的安全负责吗?” “好问题,”蓝制服工作人员脸上依旧是僵硬的笑,“我们当然愿意为游客的安全负责,但前提是遵纪守法的游客,破坏马戏团重要资产的游客可不在我们的保护范围内哦。” 众人:“……” 祁究似乎已经有所计划,问道:“那如果动物自杀呢?这笔帐会算在游客身上吗?” 蓝制服工作人员定定看了他一眼,笑:“当然,游客导致的动物自杀身亡,自然会算在相应游客身上,毕竟我们的动物训练有素,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自杀这种过激行为。” 众玩家一听立刻炸了—— “相应的游客是什么意思?动物自杀也要算在我们身上,这不是碰瓷吗?!” “而且如果真是斗兽场主题,那动物伤亡在所难免吧……” 祁究扶了扶眼镜:“那如果是动物亲手杀死动物,责任又算在谁的头上呢?” 工作人员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凝视了祁究好一会儿,才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既然都是动物的话,就不需要负责了,毕竟动物是马戏团最重要的资产。” “而且动物不会伤害自己的同伴,他们和人类不一样,动物们非常团结且遵守规矩呢。” “原来如此,感谢您的解答。”祁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垂下眼眸礼貌道。 蓝制服工作人员同样微微颔首:“这是我应该做的。” 路执不耐烦了:“说到底,请告诉我们《奇妙动物园》的表演项目究竟是什么?” 蓝制服工作人员脸上僵硬的笑加深了:“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宣布的内容,也是最重要、令人期待的部分。” 蓝制服工作人员故意顿了顿,众人的心也随之提了提,场馆内鸦雀无声,短暂的沉寂将众玩家内心的不安成倍放大,无数双眼睛焦灼地看向座椅中心的蓝制服工作人员,他们神情凝肃,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在场的每一位观众都是我们动物表演的重要组成部分,待会表演开始,所有观众必须进入到斗兽场中,和我们最可爱美丽的动物们进行决斗。” 蓝制服工作人员侧过身,面向观众席下被铁丝网分割成无数圆形区域的沙地,“既然诸位进入到了我们的动物场馆,就要入乡随俗,需要具备专业的竞技精神,所有人必须决斗到最后,决斗结束的标准,是立场对立的双方必须有一方死亡才算。” 蓝制服工作人员的语气越发激昂,他看向斗兽场的眼睛甚至亮了亮,似乎全然沉浸在对接下来斗兽表演的期待中。 众玩家彻底愣住—— “什么鬼?!我们要下场和动物决斗,而且必须有一方死亡才能结束决斗吗?!但我们被规定不可以杀死动物,这不是矛盾了吗?!” “不是矛盾,是规则在逼玩家死,要么在斗兽场上自杀,要么被对面的动物杀死,要么杀死动物违反规则被惩罚折磨致死。” “太不公平了,所有规则全都偏向马戏团和动物一方,我们被规则限制得死死的,毫无反杀的余地。” 秦让疯狂挠头:“靠,这里虽然是马戏团的主场,但这些规则的设置未免太不合理了,简直是对玩家单方面的压制。” 祁究若有所思垂下眼皮,语气并不显得着急:“规则是马戏团定的,自然偏向于它们的利益。” 路执陷入思考:“祁哥,工作人员强调立场对立的双方必须有一方死亡,所谓的‘立场对立’是不是留给玩家的操作空间呢?” 祁究点头:“在这里,观众和动物的立场是对立的,但动物与动物不是。”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被铁丝网牢牢圈住的斗兽场地,“比如通过绿色食物,玩家从游客变成了动物,就不存在立场对立一说。” “而且刚才工作人员的回答也印证了这一点:动物不会伤害自己的同伴,它们非常团结且遵守规矩。”祁究补充分析道。 秦让陷入崩溃:“也就是说,进入斗兽场的玩家要么选择杀死动物,然后接受比死亡还可怕的马戏团惩罚;要么被动物杀死,一了百了;要么自己变成动物,把双方立场变成一致的…” “「这是马戏团的诅咒!所有人都会消失在这里,要么成为动物!要么死亡!」——刻在动物仓库铁笼后的字迹,描述的就是这场斗兽表演不是吗?” 秦让最担心的情况此刻真真实实出现在了眼前。 玩家们虽然可以进行选择,可这些选项无一不令人绝望。 “我宁可选择当场被动物杀死,一了百了死个痛快,比被禁锢在动物仓库里成为毫无尊严的试验品强多了!”秦让焦躁不安地以手覆面,声音因为沮丧而颤抖,“祁究,我们要怎么办?” 祁究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 就在这时,来自竞技场的响动再次吸引了所有玩家的注意力,只见竞技场东南方向的侧门被从外侧打开,数十位工作人员手持推车,将关在兽笼里的动物运送到竞技场内。 很显然,这是为待会的斗兽表演提供的预备动物。 推车铁轮碾压路面的声音响彻密闭场馆,明明不是尖锐的声音,却刺得众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场馆上方的照灯骤然亮了起来,苍白刺眼的灯光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众玩家下意识抬起手遮蔽强光,过于明亮的光线让他们一时间难以适应,就好像落入水中的人无法呼吸。 众玩家仓惶不安的神奇也顷刻暴露在白惨惨的灯光下。 祁究注意到,工作人员推出的兽笼刚好是观众数量的两倍,而且兽笼里关押的动物种类差异非常大,有瑟瑟缩缩躲在笼子角落的小兔子,也有用两米多高笼子才能装得下的狮子。 狮子,百兽之王。 祁究的目光追随最大的兽笼而去,似乎对笼子里看起来非常凶狠的狮子感兴趣。 待工作人员将一众兽笼安置好,负责宣读规则的蓝制服工作人员激动道:“我们马戏团一向非常照顾游客,在接下来的斗兽竞技表演中,每位游客都拥有选择自己要挑战的动物的自由,我们准备的动物数量是游客数量的两倍,也就是说,每位游客都拥有二选一的机会,选择权非常大呢。” 众人:…… 选择权再大,对此刻的他们而言意义也不大。 工作人员:“而且可挑选挑战的动物种类繁多,各位游客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进行选择。” 秦让眼神失焦地看向斗兽场,声音发颤:“祁究,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变成动物,但我也不想…” 那个“死”字,临到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仿佛就会变成真的一样。 祁究沉着脸,语气笃定:“拖时间,我来想办法。” 秦让微微一愣,原本失焦的瞳仁稍稍恢复了光彩,他重新看向祁究,语气里捎带着些微小心翼翼:“真、真的吗?” 他问得很轻,仿佛不想惊扰这个问题的答案,生怕祁究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 祁究:“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我们不能杀死动物,也不能让选择的动物以任何原因死亡,所以尽量不要选择容易应激的小动物,不然出了什么事就说不清了,”祁究分析说,“也不能选择过于凶猛的动物,万一真的打不过被咬死也太冤枉了。” “所以,你俩以拖时间为原则,选项尽量保守一些,不能选过强也不能选太弱的动物类型,综合来看,小型犬、鹿、山羊这些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祁究与两位队友提议道。 拖时间,是当下所有玩家的共识。 几乎所有人都采用了保守原则,陆陆续续有几个玩家抢先选择了鹿和羊,而兔子和狮子这两类强弱极端的动物无人问津。 害怕最后没得选,在祁究的建议下,秦让和路执也没有太拖延,分别选了羊驼和小型犬。 秦让:“祁究,你打算选什么?” “我已经找到心仪的对手了。”祁究笃定道。 顺着祁究的视线看去,秦让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169 公路马戏团(63) “我想要驯服海妖…… 祁究指了指斗兽场中最巨大的兽笼, 对工作人员说:“我选它。” 他所指的,正是无人问津的狮子笼。 祁究的举动让原本喧嚣的斗兽场馆瞬间安静下来,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停止了讨论,纷纷朝祁究投来不解的目光。 工作人员扬眉:“您确定?” 祁究模棱两可回答道:“先前帐篷入口处的狮子雕像让我印象深刻,我一向喜欢危险的、具有挑战的东西。” 工作人员别有深意笑了笑:“您很有眼光,狮子是我们马戏团最伟大的动物之一。” 马戏团最伟大的动物之一?工作人员的对于狮子的形容让祁究嗅到了线索的味道。 祁究试探道:“看到雕塑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 狮子对于马戏团而言一定是非常特别的存在。” 他在“特别”两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所以当看到狮子被工作人员推出来, 是可供观众选择的挑战动物之一时,我有些诧异。”祁究继续道。 工作人员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的, 狮子非常特别,因为它提供了巨大的价值,对马戏团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但无论多特别,对于动物们而言, 能作为斗兽场供观众选择的挑战对象,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祁究心满意足笑了笑:“我喜欢特别的事物, 我很确定, 我要挑战狮子。” 祁究的选择让所有人感到诧异。 秦让急忙拉住他:“不是说了要遵循保守原则拖延时间吗?你怎么…” 他话说到一半又顿住,虽然情急之下他替祁究感到担心, 但其实稍稍一想他也明白,祁究一定有所计划才做此选择,“祁究,你自己真的没问题吗?” 祁究交代队友们要以保守原则拖延时间,那么,祁究必定另有安排, 虽然他并没有告诉队友们自己要怎么做。 和祁究合作过多次的秦让清楚,如果祁究没有和队友同步计划,那说明接下来的事别人也插不了手,祁究已经决定自己解决。 祁究轻描淡写的还是那句话:“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毕竟我不想死,更不想变成动物。” 之后,祁究将道具栏里的「从老鼠国度薅来的醇厚奶酪」和「绿色小饼干」分给秦让和路执,吩咐他们能拖时间尽量拖,而投喂动物是最高效省心的拖延办法。 ——“务必注意安全,等我好消息。” 待所有玩家都挑选好要挑战的动物,并各自进入到铁丝网包围的斗兽区域后,蓝制服工作人员站在斗兽场沙地中央,他挥舞手中红色绸布:“斗兽表演准备开始!” 装载狮子的巨大兽笼几乎占了斗兽区域四分之一的位置,工作人员穿上盔甲打开兽笼的门锁,而后以最快速度逃离铁丝包围的区域,死死锁好铁丝网的门。 “斗兽表演正式开始!” 铁丝网分割的区域内,只剩下狮子和祁究。 和狮子独处并不好受,热烘烘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隔着虚掩的兽笼,狮子发出低沉持续的吼叫,兽笼也随之震颤不止,就连铁丝网上的锁头都在摇晃,门锁与铁丝网碰撞的声响令人不安,但祁究脸上并无惧色。 狮子抖了抖身上的毛,而后缓步走出兽笼,它朝祁究的方向渐渐靠近,而祁究身后是三米多高的铁丝网,退无可退,斗兽场的规矩也不允许他临阵脱逃。 狮子的阴影彻底将祁究笼罩其中,周遭传来各种动物的吼叫声,越发浓烈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里。 另一方面,祁究打开自己的系统界面,启用最新获取的技能「和动物沟通的语言技巧」。 【技能启用成功,在技能加持下您可以与任意动物进行语言交流,您也能听懂任何动物的语言】 【本次技能有效时长:20分钟】 祁究抬起头,在狮子投下的阴影里与其对视:“门口的雕像是依照您的模样打造的,对吗?” 狮子立刻停下靠近的脚步:“你会说动物的语言?” 祁究抿了抿唇,笑:“是的,前驯兽师先生,我很荣幸能与您交流。” 祁究推测,这位蓝制服工作人员口中最特别的狮子,就是消失的前驯兽师。 帐篷入口处的狮子雕塑让他多留了个心眼,马戏团工作人员明明崇拜海妖,为什么动物帐篷偏偏会以狮子为雕塑呢?是否是为了纪念什么?比如那位消失的驯兽师? 梅丽莎告知是前的驯兽师和海妖做了交易,才导致游客在食用绿色食物后会变成动物,前驯兽师本人也已经变成了动物。 而蓝制服工作人员称狮子是最伟大的动物,在把动物看做马戏团最重要资产的工作人员眼里,让诅咒诞生的前驯兽师无疑提供了巨大的价值。 种种指向,都让祁究怀疑消失的驯兽师变成了狮子。 当然,此刻的指认也是一次孤注一掷的赌博,他在赌前驯兽师不会因为自己的指认暴怒伤人。 斗兽场内陷入令人焦灼的沉默,祁究一动不动,抬眼与拥有绝对压倒性力量的狮子对视,脸上毫不露怯。 狮子不再继续往前走,留给祁究足够安全的距离:“你认识我?” 祁究微微颔首:“现在认识了。” 祁究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掌心早已被冷汗打湿,此刻紧绷的肩膀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狮子微眯起眼审视眼前的青年:“你怎么能听懂我的话?” 祁究:“我可以听懂动物们的语言,占卜师朋友帮了个小忙。” 狮子:“这是你选择挑战我的原因吗?因为你知道我是前驯兽师。” “是的,我就是为这个而来,”祁究微微一顿,直视狮子的眼睛说,“前驯兽师先生,我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狮子低低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祁究:“为什么雕像上的您闭着眼睛?” 狮子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用自嘲的语气道:“因为我不想看到如今发生的一切,但事已至此,我已经没办法挽回,只能选择不看,不看即是不存在,我只剩下可笑的逃避了。” 祁究又问:“如果在斗兽场上获得胜利,动物们能获得什么奖励吗?” 狮子:“新鲜的肉,以及一个月不需要成为试验品的难得‘假期’。” 祁究是亲眼目睹过动物仓库里恶劣的生存条件,所以对狮子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祁究:“您还可以恢复自己的驯兽师职位吗?” 狮子低低吼了一声:“你是在开玩笑吗?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这样啊,我很遗憾,”祁究认真地看着对方,“您能接受新的驯兽师出现吗?一个可以和海妖重新做交易、收回动物诅咒的驯兽师。” “你知道和海妖的交易?!”狮子凝视着祁究的眼睛,他在对方灰绿色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如果真的有这有一个可靠的人出现,我当然愿意。” 祁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说:“我正是为这个而来的。” 狮子微眯起眼睛:“你想成为新的驯兽师吗?” 祁究:“是的,我会想办法解放所有动物,毁掉那座动物仓库和那些荒诞残忍的动物实验。” “我要如何相信你可以做到?你又为什么要做这些?要知道,和海妖做交易的代价是巨大的。”狮子眼底闪过不信任,它又朝祁究靠近了一步,热烘烘的毛腥味刺激祁究的鼻腔。 祁究:“因为这关乎了我的利益,我必须这么做,如果没办法达成,我要么死,要么成为动物,和曾经的所有游客一样,陷入到绝望的循环里,而我想要改变这一切。” 比起强行煽情和无力的承诺,祁究认为坦诚自己的利益和目标更具有说服力。 狮子脸上的不信任减淡了几分,但它仍旧在摇摆:“可就算你掌握了与海妖见面的办法,也并非所有人都可以与海妖达成交易的,海妖对于自己的交易对象非常挑剔,对方身上必须具备祂感兴趣的东西。” “我想…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要如何引起海妖的兴趣。” 祁究说这话时,比以往任何回答都要表现得游刃有余,仿佛早胜券在握。 说着,他将收集到的海妖鳞片展示在狮子面前,“毕竟我和祂也算是老朋友了。” 狮子下意识后退一步,自喉咙发出长长的低吼声。 它当然知道这是海妖身上最珍贵的鳞片,是马戏团最梦寐以求的东西,眼前这位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居然可以轻而易举拥有海妖的鳞片…… 祁究不动声色观察狮子的反应,知道对方已经强烈动摇了,于是继续游说道:“我想成为驯兽师,因为只有马戏团的演职人员才能见到海妖,所以我希望达成和你的合作,我知道,要成为驯兽师,第一是要掌握能和动物沟通的语言,我已经具备这个技能;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需要动物臣服于我。” 祁究微微一顿,看狮子并无表现出反抗情绪,接着说道:“当然,臣服本身是我们合作的一部分,无需您投入真的情感,我也没有任何冒犯您的意思,我需要动物们的臣服,仅仅因为这是成为演职人员的必经之路。” 狮子在沉默中审视了良久,终于开口道:“一名合格的驯兽师,必须能够驯服最美丽凶猛的动物,必须要有这样的魄力和野心,否则就是不称职的。” 祁究:“哦。” 他淡淡垂下眼眸,唇角却不自觉扬了起来:“我想要驯服海妖,这够格吗?” 170 公路马戏团(64) 新晋驯兽师…… 居高临下的狮子愣在原地, 它微眯起眼睛审视眼前看似斯文礼貌的青年。 驯服海妖这种事,闻所未闻。 甚至根本没人敢想, 稍微有这个念头就是对神明的冒犯。 半晌, 狮子开口道:“严格来说海妖并非我认知里的动物,但如果有人想要驯服祂,我会非常期待。” 祁究笑:“我尽量不辜负您的期待。” 他看了眼, 还有不少时间,于是又问道:“可以告诉我,当年您为什么要和海妖许下那样的愿望吗?” 狮子沉默片刻, 陷入久远的回忆中:“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 就对自己的同类毫无兴趣, 在我看来,人类永远是一群无趣且难以讨好的生物, 动物则相反,它们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我沉迷于对动物的学习研究, 后来我顺利成为了马戏团的驯兽师,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悲剧的开始。” “成为驯兽师后,我终日与最爱的动物们相处,但我越来越难以满足,不够、怎么都不够!我会遇上不尊重动物的讨厌人类!我开始期待人类的消失!我希望所有人类都能变成动物!” “于是我开始筹备, 计划这场和海妖的交易, 祂让我掌握了绿色食物的制作方法, 这样的食物能让人类变成动物,代价是我自己同样要变成动物,这对当时的我而言根本算不上代价, 而是至高无上的奖励!” “如你所见,我成为了狮子,马戏团里最古老强大的生物,所有动物的头领,但事情的发展并不如我幻想的那般完美,恰恰相反,在变异完成后,所有动物都失去了自由,成为所谓马戏团的资产!我眼睁睁看着游客们吃下绿色食物变成我最爱的动物,然后被活生生虐待、做可笑的实验,被肆意改造身体…而我作为曾经的驯兽师,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经历了所有一切,而我比任何人都想结束这一切!” 狮子发出悲伤低沉的哀鸣,一双本该充满威严的双眼也变得黯淡无光。 祁究:“所以雕像上的您闭上了双眼,对吗?” 狮子压低身体:“是的,我只有选择逃避,不去看因为自己的自私和天真造成的悲剧,才稍微可以喘一口气……” 此时距离斗兽表演开始,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角斗场里已经有玩家绷不住了,在持久磨人的战斗中,已经有玩家把控不住打斗的度,在被动物激怒后失手将动物杀死,而这位玩家也当场被全副武装的蓝制服工作人员按倒在地,而后用铁链牢牢捆住四肢拖离角斗场。 武装蓝制服工作人员将杀死动物的玩家吊在观众席上,他们在彼此绝对的静默中默契围成圈,整齐对剧烈挣扎的玩家深深鞠躬,整个仪式安静得诡异。 下一秒,被悬挂在观众席的玩家的四肢突然像烟火一样炸开,手脚肌肉骨骼化成血雾弥漫开,皮肤组织残渣均匀地抹在座位靠椅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场馆上空。 “我们对擅自破坏马戏团重要资产的游客绝不容忍,这是您应得的惩罚,我们亲爱的游客!” 玩家身体持续爆炸,从四肢蔓延到身体躯干部位、最后是头部。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四肢躯体像爆炸的气球化成血雾,在绝对的恐惧和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从观众席吹来的风带着新鲜血液的潮湿和腥味,角斗场上的玩家不寒而栗,刚才在眼前上演的血腥一幕,很可能再次发生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 蓝制服工作人员正是用诡异残忍的仪式提醒所有观众:千万不要违反马戏团的准则杀死动物,不遵守规矩的人要经历最残忍的痛苦! 而刚才众人在观众席处看到的血液残迹和人体组织碎块,都是被惩罚玩家留下的,并非他们猜测的动物越狱对观众复仇…… 在这样紧迫危险的情况下,血腥惩罚对心理承受能力稍差的玩家而言,无疑是一剂沦入崩溃的催化剂。 又有一位玩家因为愉悦值急速下降导致精神状态混乱,他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吃下了绿色食物,当场变成了动物的模样。 蓝制服工作人员见状,立刻打开该玩家所在区域的铁丝网大门,工作人员同样是全副武装的姿态,将变成动物的玩家及另一只被挑战的动物强行带了出来,熟练地将他们押入来时的兽笼里,虽然这位愉悦值严重下降的玩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他变成了动物,和自己挑战的同伴一样,成为马戏团资产的一部分。 时间拖得越久,不可控因素就会越多,玩家们的愉悦值也在持续下降。 拖时间的战术似乎已经没办法持续了,迟早,他们要么死在这座血腥的角斗场上,要么变成动物成为马戏团的资产。 他们别无选择。 被铁丝网包围的祁究稍稍上前一步,他真诚地看向悲伤的狮子,朝它友好地伸出手:“前驯兽师先生,请问您允许我继承您的职位吗?” 在斗兽表演开始之前,蓝制服工作人员就宣布过:决斗结束的标准,是立场对立的双方必须有一方死亡。 之前祁究和路执推测,打破「立场对立」这个限制的条件是玩家变成动物,就像刚才那位愉悦值下降的玩家一样,变成动物后「立场对立」的条件就消失了,决斗也就此终止,玩家和动物都被关进笼子里运走。 可以说,这才是马戏团真正的目的,让游客在死亡和变成动物间做出选择,以此变相增加马戏团的“资产”。 但打破「立场对立」不仅仅只有变成动物这一途径,假如成功成为了马戏团驯兽师,驯兽师能操控臣服于自己的动物,立场对立的情况也会得到扭转。 狮子并没有立刻回答祁究的问题。 它静静地凝视对方,祁究也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耐心地保持着伸手的友好姿态。 “您很聪明,驯兽师先生。” 身为百兽之王的狮子低吼一声,随即匍匐在祁究面前,臣服于这位斯文的年轻人。 所有决斗在顷刻间停止,铁丝网内的动物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纷纷停下战斗动作,陆陆续续面朝祁究的方向匍匐在地。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玩家们懵了,此时刚行刑完毕,等候在斗兽场外的工作人员议论纷纷。 突然,位于斗兽场南侧的办公区域传来电话铃响,一直负责宣读规则的蓝制服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去接了电话。 此时秦让隔着铁丝网朝祁究竖起大拇指,他自然清楚祁究的计划成功了。 而秦让身后的羊驼匍匐在一地绿色小饼干上,它眼睛骨碌碌转动,很馋地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但因为同伴们都臣服于新晋的驯兽师,它不好意思擅自起来去吃小饼干。 没有任何人感轻举妄动。 【重要提醒!系统检测到您的身份已发生重大变更!】 系统对祁究发出提示音—— 【身份变更情况:公路马戏团游客马戏团新晋驯兽师】 【恭喜您成为马戏团演职人员的一份子,但身份变更会导致不可知风险出现,请旅人务必多加小心】 学会能与动物沟通的语言、获取动物的信任与臣服,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就能成为马戏团的驯兽师。 而百兽之王狮子的臣服,足够让所有动物匍匐在地。 【主线任务更新:请顺利渡过马戏团最后的夜晚】 【获取身份相关道具:驯兽师的小皮鞭】 【「驯兽师的小皮鞭」使用说明:选用特质皮革制作的皮鞭,挥动皮鞭可以让马戏团任何动物臣服于您】 小皮鞭?居然还开出了这种有趣的身份道具。 祁究对马戏团驯兽师的待遇很满意。 一分钟后,蓝制服工作人员面色阴沉地从斗兽场办公室走了出来,他满脸遗憾地宣布:“因为马戏团内部出了点状况,请各位暂时在原地耐心等待。” 祁究:“既然动物们已经不愿意继续决斗,我想,我们应该尊重动物们的意愿,停止这场毫无意义的决斗,也不要继续浪费游客们宝贵的时间。” 工作人员冷冷看了他一眼,反驳道:“别忘了,只有对立立场中的一方死亡,决斗才能终止。” “哦?”祁究双手搭在铁丝网上,优哉游哉地扬了扬眉,“这是谁定下的规矩,难不成是驯兽师?” 工作人员瞬间噎住,祁究弯起唇角,故意放缓语调问道:“是你们立下的规矩,是吗?” 工作人员神色躲闪:“是、是的…” 祁究依旧是笑:“那么现在我正式宣布,这条规则立即作废。” 工作人员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这怎么可以!” 祁究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动物们的事情,自然是驯兽师说了算,难道您不知道我已经任职了吗?” 刚接到任职电话通知的工作人员心虚地移开视线:“知、知道…” “这不就得了,”隔着铁丝网,祁究不动声色将目光扫向所有动物,露出志在必得的笑,“那废除斗兽场对立立场死亡的规矩,就作为我任职后第一件事好了 ,之前辛苦各位同事帮我照料我的动物们了。” “我宣布,今天的斗兽表演终止,动物们请立在原地等候,各位游客请有序离场!”祁究宣布道。 属于玩家和动物们的欢呼声立刻响在斗兽场上空,与此同时,那位负责宣读规则的工作人员在一旁咬牙切齿。 系统发来友好提示—— 【提示:因为您的举动损坏了马戏团的利益,导致部分工作人员对您的仇恨值增加】 祁究笑:“没关系的,打工人何必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祁究将薅来的奶酪和绿色小饼干投喂给可怜的动物们,别的玩家也纷纷解囊,兑换出适合的道具进行投喂。 斗兽场内一改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变得欢快轻松。 秦让从铁丝网里走了过来:“祁究,刚才怎么回事?说实话,干得漂亮!” 祁究笑:“履行驯兽师的职责而已。” 秦让:“真是可以啊你小子,把所有风头都占尽了,回想起那位工作人员的表情我就乐,你真是太帅太解气了。” 路执拍拍他的肩膀:“小少爷你别干站着了,帮忙一起喂喂这些小可怜动物们吧,它们饿坏了。” 说着他转向一旁的祁究,“接下来有什么行动需要我们配合吗?” 祁究:“下午去一趟动物仓库,尽快停止那些荒唐的实验,我可是承诺过别人的。” 说着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狮子,对方朝他投来肯定的视线。 “这位新晋驯兽师,我们今晚见。” 蓝制服工作人员走过祁究身边时留下这句话后,愤然离场。 171 公路马戏团(65) 把小皮鞭握好…… 祁究摘下胸前代表游客的明黄色徽章:“今晚见。” 他朝斗兽场南侧的办公区域走去, 在长期被蓝制服工作人员“占领”的办公室里翻出了驯兽师印章和油墨。 祁究手持印章折回斗兽场,玩家们还在投喂那些饥肠辘辘的可怜动物们。 “待会请大家有序排队离场,我来负责为大家盖上《奇妙动物园》的印戳。”祁究晃了晃手里的印章笑道, 似乎非常享受驯兽师的工作。 秦让啧了啧:“得, 祁究这家伙演得还挺上头。” 说着,他第一个走上前来, 摊开公路马戏团游客套票,很配合地笑嘻嘻道,“麻烦您啦, 驯兽师先生。” “别客气。”祁究笑着盖上印戳。 众人从帐篷出来时,时间才刚过早上十点。 祁究按照和狮子的约定,直接前往动物仓库终止了正在进行的动物实验。 现在他作为公路马戏团的驯兽师, 不再需要偷偷摸摸潜入仓库重地,虽然他上任后高调的行为引起工作人员诸多不满和议论,但祁究丝毫不放在心上,井然有序指挥动物们卸下所有实验器材。 原本受规则限制不能反抗工作人员的动物们一下子解I放了, 有了新晋驯兽师的允许,动物们纷纷从禁I锢它们的铁笼里出来, 走出仓库在阳光下溜达活动筋骨。 守在动物仓库内的保安表示质疑:“动物是马戏团的资产,你有什么理由擅自停止这项伟大的实验活动?” 祁究双手撑在保安室的铁桌上,脸上还是那副礼貌斯文的笑:“我清楚动物是马戏团的资产,但马戏团这项资产的支配权现在在我手上,我作为驯兽师, 自然可以安排动物们的起居活动,您说对不对?” 仓库保安脸上肌肉抽了抽:“话是这么说,但……” “让您费心了,保安先生。”祁究打断他的话, 朝他做出个向外请的姿势,脸上依旧是和善的笑容。 仓库保安狠狠看了他一眼,随后不得不快步离开。 路执刚好撞上这一幕,他感到解气的同时,也为祁究的高调行为感到担忧:“你一任职就这般大刀阔斧改革,真的没问题吗?” “这是我答应了前驯兽师要办成的事,当然越快做到越好,而且…”祁究微微一顿,笑道,“虽然有部分员工对我的行为不满,但更多员工只是打工人,他们并不想掺和工作上的麻烦事。” 上任后的祁究不仅明目张胆停止了动物实验,还从别的演职人员那获取了爆米花贩卖车停靠的坐标,将新鲜的爆米花食物分给饥肠辘辘的动物们。 原本一直兼职管理动物的蓝制服工作人员脸色阴沉:“尊敬的驯兽师先生,希望你不是我见过任职时间最短的演职人员。” 祁究微微一笑:“我不会辜负这份工作的,请您放心。” * 午饭时间到,祁究以演职人员的身份出现在马戏团官方食堂内。 “尊敬的驯兽师先生您好,早上接到了您的任职消息,恭喜您成为了马戏团的驯兽师,食堂已经为您重新准备好了「驯兽师特色海鲜拼盘」,您可以选择食用。” 和那些负责动物的工作人员不同,食堂员工对祁究的态度非常友好。 先前马戏团食堂内是没有驯兽师套餐的,看来是他的上任解锁了这份套餐内容,不尝尝可惜了。 祁究礼貌地笑:“谢谢,那麻烦您给我准备一份。” “请您坐下稍等。”食堂员工示意祁究落座等候。 此时演职人员陆陆续续走进食堂用餐,因为几乎所有已知表演都演出完毕,演职人员们都闲了下来,食堂里所有演职套餐已经恢复了正常供应。 不远处小丑和杂技演员坐在一起,他们看到祁究后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紧接着木偶师梅丽莎和黑猫占卜师也走进餐厅,黑猫占卜师少年走上前来打招呼:“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成了同事。” “不过小心点,他们中现在有一部分人非常看不惯你,”梅丽莎在祁究身边低声道,“虽然我猜测,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祁究笑而不答,就在这时,马戏团的广播突然响起—— 【各位亲爱的游客及工作人员中午好,今晚将是游客们在马戏团的最后一晚,为了庆祝这三天假期的圆满落幕,马戏团官方决定在休息区为各位准备一场特别的庆典,庆典将在晚七点准时开始,届时会有最精彩别致的表演,全体游客与马戏团工作人员必须参加,感谢!】 马戏团最后的夜晚,一场特别的庆典。 所有召唤海妖的关键词连接上了。 祁究下意识朝梅丽莎看去,对方笃定一笑:“该说的我在木偶剧场时已经说了,很期待看到今晚你的表演。” “驯兽师先生,您的套餐已经准备好啦,麻烦您过来取餐。”食堂工作人员摇了摇取餐铃。 “谢谢,辛苦您啦。”祁究上前取餐,发现给自己准备的套餐里,除了零零星星的海鱼贝类和海胆外,大部分都是炭烤章鱼腿。 祁究:…… 好家伙,一定又是那家伙的恶趣味,毕竟这一次他的角色长满漂亮又调皮的触须。 祁究咬了口烤得鲜嫩脆弹的章鱼腿,属于大海的味道立刻在口腔里弥漫。 “今晚见。”祁究在心里对那家伙说道。 饭后,祁究和路执秦让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秦让神色担忧,忙抬头问祁究:“你确定要这么做?!” 祁究笃定点头:“不过因为我现在并非游客身份,随意进出玩家休息帐篷不太好,所以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可是…” 路执拍了拍秦让肩膀:“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交代完毕,祁究朝两人挥了挥手:“我要去驯兽师的更衣间看看,为今晚的表演挑选合适的衣服。” 说着,他行色匆匆朝斗兽场方向走去。 * 夜幕降临。 蓝制服工作人员进入到游客休息区帐篷内:“麻烦各位游客离开帐篷,到外边稍等片刻,马戏团最后的表演很快就会开始了。” 之前所有表演开始之前,蓝制服工作人员从未进入休息帐篷里清场,路执很快觉察到不对劲,试探性问道:“距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不能留在帐篷里等候吗?” 工作人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当然,这是您作为游客的自由,但我作为要为游客安全负责的工作人员,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最好别这么做,因为我们要把这里留给一直不被允许进入帐篷的‘游客’,这也是今晚表演的一部分。” 工作人员的说辞让秦让摸不着头脑:“不被允许进入帐篷的游客?” 路执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那些成为「危险份子」的家伙,除了假季小野外,还有其他通过杀死同伴成为红方演职人员帮手的杀手,那些玩家一直不被允许进入休息区帐篷,还记得第一晚被杀那位中年男子吗?他就是被蛊惑出帐篷杀死的。” 秦让恍然:“所以现在突然让这些杀手们进入帐篷,目的是……?” 路执摇头:“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们赶紧走吧。” 这一晚的马戏团安静得不同寻常。 原本热闹的休息区静悄悄的,所有售卖流动零食的摊位都消失了,就连闪烁在马戏团上空的霓虹灯也都熄灭了。 随着地平线的光线消失,整个马戏团陷入令人不安的黑暗中。 日落后温度骤降,旷野的风呼啸而过,被从休息区帐篷赶出来的玩家们站在风里瑟瑟发抖,内心的安全感也被吹得摇摇欲坠。 黑暗中,帐篷模糊的轮廓仿佛匍匐在旷野大地上的野兽,众人有种进入到废弃马戏团的错觉,仿佛马戏团内的工作人员和动物在顷刻间蒸发了,只剩下人去楼空的马戏团废墟,还有一条永远不会有车子经过的灰色公路。 直到晚七点的钟声敲响,这是往日夜场表演开始的时间点。 马戏团上空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簇火团从天而降,精准落在原本提供给游客休息的帐篷正中央。 马戏团的帐篷都是用易燃的防水材料制作的,一旦被点燃,火势就会迅速蔓延,休息区帐篷顷刻间就被熊熊烈火吞没。 火光照亮旷野的夜晚,也给风里瑟瑟发抖的玩家们带来了热量。 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一步,尽量远离这座熊熊燃烧的帐篷。 随着帐篷逐渐崩塌,露出帐篷内一架不知何时放进去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明显捆绑着一具烧焦的人类骸骨。 “我们抓住了所有流窜在马戏团里的危险份子,他们危害了游客们的安全,游客是我们的潜在资产,这些危险份子理应在最后的夜晚受到惩罚!” 蓝制服工作人员在火光的映照下出现在众玩家眼前,他将众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在眼里,深深鞠躬,“各位观众晚上好,让诸位久等啦。” 很显然,所谓的危险份子就是那些在表演里杀死了同伴、选择成为杀手自保的玩家。 祁究之前推测过,这些杀手身份的玩家会在最后的夜晚接受来自工作人员的惩罚,今晚的火刑正是应证了祁究的猜测。 如果当时顾真真没有杀死假季小野,他也会死在今晚,逃不掉的。 “刚才只是热场表演,接下来会有更精彩的节目:《马戏团之夜最后的审判》!” 蓝制服工作人员拔高了音量,也不知是火焰燃烧的热度使然,还是此刻他情绪格外激动,工作人员脸上出现不同寻常的红色,“节目开始之前,有请这三天里给各位带来了精彩表演的演职人员登场,请各位鼓掌欢迎——” 在台下稀稀落落的掌声里,小丑、杂技演员、木偶师、黑猫占卜师依次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由于魔术师不幸消失在舞台上,将由他的助理代替他出场。” 在工作人员的邀请下,顾真真站在木偶师身侧。 蓝制服工作人员满意地看了身后五位演职人员一眼,随即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最后有请我们最受欢迎、也是最新任职的年轻驯兽师登场,他的出现填补了马戏团空缺了多年的驯兽师职位——”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工作人员视线看去。 换上黑色修身风衣的祁究从火光里走了出来,他戴着一顶别致的黑色礼帽,脖子上围着同色系chker,手持一副漂亮的小皮鞭,动作略显散漫随意。 他轻轻垂下眼皮,细致地拢了拢有些松的黑皮革手套,又将小皮鞭握好。 “诸位,晚上好。”祁究一如往常露出斯文无害的微笑。 透过火光,他朝路执和秦让投去视线,路执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意味深长地看了祁究一眼:“下面,我来宣布今晚的表演规则。” 172 公路马戏团(66) “让我尝尝驯兽师…… 工作人员眼睛骨碌碌转动, 兴致勃勃欣赏众人惊疑不定的表情:“我们马戏团是最讲究平等和公平的,所以接下来《马戏团之夜最后的审判》的表演演员,将由大家从这六位演职人员间投票选出。” 路执和秦让立刻对视一眼, 因为祁究早推测到晚上会有这么一场投票“选举”流程,并交代他们把选票都投给自己。 原本消失的蓝制服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出现在燃烧帐篷附近, 进行规则宣布的兼职主持人继续说:“包括工作人员在内的马戏团全体成员都有投票的权利哦。” 秦让暗暗吐槽了一句:“他们工作人员的数量和我们幸存玩家人数持平, 就这个人数比来说,他们要想暗箱操作可太容易了。” 路执点头赞同:“在知道表演内幕的工作人员看来,《最后的审判》表演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祁哥任职后这般高调,他们计划着针对祁哥无疑了。” 秦让低低叹气, 脸上闪过几分担忧:“这也是祁究计划的一部分吧, 他不是还留了一手,让我们把选票都给他吗…” 路执不响,比起担忧, 他现在更对祁究的计划和行动感到好奇。 之前祁小年跟他讲述祁究过本操作时,他还抱持着半信半疑态度, 因为祁小年的语气和叙述方式实在过于戏剧化了, 他很难全然信服玩家可以对副本预判到这个地步。 但跟祁究过了大半个副本后, 现在的路执不仅彻底放下疑虑, 他甚至非常期待祁究的表现和操作, 既然祁究已经预判出会有选票环节,那么他应该对「最后的审判」有所计划了。 主持人话音落下,便示意工作人员分发选票:“请写下你们认为应该被审判的演职人员, 必须从他们六人中进行选择,任何人都不得弃权,这个伟大的夜晚每需要个人都要参与其中, 这才是马戏团最后的夜晚的仪式感,马戏团需要仪式感!” 众人:…… 填写选票的仪式在沉默中进行,祁究身后是旷野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帐篷火焰摧枯拉朽的燃烧声,祁究用余光看向火焰,他没有忘记梅丽莎当时轻声吟唱的诅咒歌谣:「只有绝望的泪水可以浇灭那晚的火焰」。 祁究想起来,自己从小到大没有真正哭过。 为什么呢?他好像从没有思考过着这个问题,因为这对他而言并非某种缺失。 就好像非生理性眼泪从来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不存在于他的生命设定里……不借助外物流眼泪是什么感觉呢? 祁究突然对自己流眼泪这事感到好奇。 流眼泪是召唤还要出现的必要条件…… 祁究琢磨着这个条件,微微垂下眼皮,在心里静悄悄问自己:我会为那家伙流眼泪吗? “喂,你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吗?” “079,如果流眼泪的时候可以感官共享,就好了。” 祁究在心里对另一个人说。 “选票统计已经结束,关于今晚要审判的演职人员,我们已经有了答案。”兼职主持人的话打断了祁究的思考。 祁究抬起头,迎向主持人略带挑衅意味的视线:“驯兽师先生,您看在场一共54人,而您获得了53票,绝对压倒性的票数足以表明大家的意愿,您真的很受欢迎呢。” “如果您认为我们在票数上做了假,可以来验票哦。”主持人将选票摊开。 “我当然信任您。”祁究不露声色地凝视着对方,直看得这位主持人不明所以地有些发慌。 最后,主持人似乎承受不住对方凝视的压力,他仓促扭过头,通过拔高音量让选票结果更具说服力:“驯兽师先生,今晚请接受来自马戏团的审判!” 祁究终于将目光从主持人脸上移开,他将手搭在胸前,朝所有观众深深鞠躬:“我很荣幸。” 工作人员在燃烧的帐篷前重新搭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周围堆满干枯的树枝,汽油渗入干涸的大地,汽油独有的工业性刺激气味又被夜晚的风扬起。 祁究姿态优雅平静地走到十字架下,在使用了降温道具后任由工作人员将他绑在十字架上,他从容的神情笃定的姿态,仿佛是即将登场的演员正接受化妆师的梳妆打扮。 “驯兽师先生,请问您需要我们暂时帮您保管这条皮鞭吗?”将祁究捆在十字架上的工作人员礼貌询问道。 “不用,谢谢,我自己保管就好。”说着,祁究用嘴咬住属于驯兽师的小皮鞭,双手自然放松地任工作人员缚上铁链。 咬着小皮鞭的祁究在十字架上微微仰头,他的喉结随之滑了滑。 旷野的夜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广阔无垠的黑色,纯粹到可以吞噬所有存在的黑。 身下是汽油淋在干枯树枝上的“哗啦”声,马戏团的观众和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观看行刑的夜晚注定是沉默的,沉默将汽油和火焰的声音无限放大。 在这样死寂的夜晚,祁究被绑在十字架高处,旷野的风吹过,带来原始且潮湿的气息,难以名状的情绪也随之汹涌而来。 熟悉感、辽阔感,荒芜感。 没有起点和终点的无尽感。 在副本世界彻底安静下来的瞬间,祁究总是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复杂又矛盾的情绪。 无尽得令人迷茫,令人悲伤,仿佛他被困在这片死寂中许多年了。 是那家伙的情绪吧? 即使没有启用感官共享,祁究也能感受到那家伙深藏的情绪,就像在汤池白雾流动的时刻、还有那个月亮苍白血樱浓烈的夜晚……每次只有这种特别的时间点、对方逐渐靠近的时候,这些深深刻入他基因里的情绪就会浮出水面。 祁究相信此时此刻079正在靠近、正在抵达的路上。 他能感觉到。 祁究闭上眼睛安静等候,沦陷在莫名荒芜又悲伤的情绪里,明明不属于自己的经历、却比以往任何感受都要深刻的情绪,他在尝试着将这些情绪化作实质。 自己和079那家伙究竟存在着怎样的连接呢?那家伙作为副本里最原始的存在、作为一连串数据构成的非生命体,他会感觉到孤独和悲伤吗? ……还有比绝望更绝望的无尽感。 从来没流过眼泪的祁究,此刻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在变潮,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流眼泪了,但在没借助任何道具的情况下,潮湿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滚落而下。 “079,别让我等太久。”祁究没有真的发出声音,只是喉结微微滑动。 他闭上了眼睛。 “我想见你。” 潮湿的海水味瞬间入侵鼻腔,覆盖住旷野燃烧的味道,汽油刺鼻的工业味也随之退潮。 涨潮时海水独有的腥甜味,像是无数绿色苔藓融化的液体,这是令祁究感到安心的味道,是没有任何道具可以提供的绝对安全感。 那家伙终于来了呢。 祁究更深地仰起脖子,唇角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直到冰冷粘稠的触感游走在祁究的皮肤上,令人颤栗的感官体验苏醒—— “你明明很清楚,见到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属于大海深处的气息覆盖而来,顷刻将十字架上蔓延的刑火熄灭,海妖用嘴咬住祁究口中的小皮鞭,发出极轻的笑,“你不害怕吗?” 随着小皮鞭被对方叼住,有凉凉的触感划过祁究的嘴唇,不知是鞭子摩擦后留下的触感,还是对方的唇。 祁究的呼吸难以抑制变得粗重,但他脸上不露半分窘迫,只有眼角浅薄的红色和皮肤迅速上升的温度暴露了一切。 “我应该害怕您吗?海妖先生。”被铁链束缚住手脚的祁究睁开眼睛,在火光下与另一双同样灰绿色的眼睛对视。 这已经是两人第二次在火场里见面了,跳动的火焰让原本灰绿的瞳仁变亮,映出彼此的影子。 短暂的对峙,两人默契地扬起唇角。 没有谁愿意从彼此身上移开目光。 “年轻的驯兽师,我们终于见面了。” “你想让那些可怜的动物们重新变回人类,对吗?”079说着角色该有的台词,语调里却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私心。 祁究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是的,我答应过前驯兽师是,我必须这么做。” “你知道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吗?”叼着驯兽师小皮鞭的海妖微微倾身,在祁究耳边低声问道,小皮鞭柔软的触感划过祁究裸I露的颈脖,祁究下意识颤栗了一下,手指像过电般微微蜷起。 祁究咬了咬嘴唇:“当然你说了算。” 海妖将驯兽师的小皮鞭握在手里把玩,他重新审视这位可以驯服所有兽类的年轻驯兽师。 海妖的眼神本该是凌驾在万物之上、带着肃然冷淡的神性,包容一切,无视一切。 可在马戏团最后的夜晚这场大火里,海妖的眼神变了,神性崩塌,熊熊火焰在他灰绿色的瞳仁里跳动,看起来遥远又炽烈。 燃烧从来不需要理由,一阵风吹过,就能摧枯拉朽吞噬一切。 跳动火焰映在祁究的脸上,反射出些微潮湿的光。 “让我尝尝驯兽师的眼泪,”海妖专注地看着他,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这样的代价,你可以接受吗?” 有那么一瞬间,祁究不可置信微微睁大眼睛,但短暂的对视后,所有惊讶都在彼此的默契中消融了。 祁究凝视着对方,明明是以仰着头的姿态,却有种居高临下掌控全局自信: ——“当然。” 仿佛此时此刻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驯兽师,在用自己的方式驯服最凶猛美丽的猎物,驯服他的海妖。 驯兽师允许最美丽的猎物,舔掉自己的泪水。 173 公路马戏团(67) “请闭上眼睛,我…… “请闭上眼睛, 我的驯兽师。” “在眼泪干掉之前——” 海妖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沼泽深处传来,带着潮湿的蛊惑味道。 没人能拒绝他的邀请。 祁究的眼睫微微颤动,像是蝴蝶扇动翅膀在阴雨中穿行, 最后他维持着仰头的姿态闭上了眼睛。 彼此维持着这样的姿态静默了一瞬。 祁究合上的眼皮不停颤动,时间的流逝被无限放缓,祁究甚至能听到每一粒空气震动的声音。 空气在液化,对方笼罩而来的气息彻底将祁究包围其中, 他的感官也在融化,视觉、嗅觉、听觉、触觉融为一体, 难以区分,融合的过程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 祁究错觉自己的身体变成最柔软的苔藓, 随波逐流漂浮在夜晚的海面上,月光沉入海底,无数翻涌的暗流轻抚他的身体。 他甚至能听到沉入海底的月光变成气泡,在耳边涌动、缓缓上升的声音。 世界就此被按下暂停键, 连呼吸都停止了。 直到冰冷柔软的事物贴在眼皮上, 祁究眼睫猛地一颤,对方的动作很温柔,甚至可以说是虔诚悲悯的, 像是某个阴雨未晴的午后,撑着伞的神父躬下身子,小心翼翼捡起脚边被雨水打落的蝴蝶, 用指尖轻轻抹掉蝴蝶翅膀上沉重的水珠。 对方的嘴唇明明很凉, 祁究却感觉全身血液在燃烧,烧向胸腔最深处。 所有荒芜感都在燃烧中化为灰烬。 祁究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就好像没有尽头的旅途终于可以停下, 疲惫的旅人最终还是找到了可以永久停留的、安全的的地方。 虽然系统悄无声息,但祁究知道,在彼此触碰的一瞬间,他和079实现了短暂的感官共享,刚才自己内心翻涌的感受是属于079的。 有些人天生会被相似甚至相同的灵魂吸引,渴求从相同中找到答案与救赎,渴求填补与生俱来的空缺,渴望某种奇迹的降临。 然后达成彼此的绝对和谐,以相同的频调去感受时间的流逝,去感知这个世界。 所以祁究从不拒绝内心的声音,他知道他对这样的“入侵”完全没有抵抗力,也没有任何抵抗的必要。 他愿意为自己沉沦。 直到眼皮上冰凉的触感消失,两人也没有立刻动作。 他们默契地维持着这个姿态,给彼此消化情绪和时间。 好一会儿,祁究才睁开眼睛,短暂的对视后,他像往常一样俏皮地扬起唇角:“海妖先生,我的眼泪是什么味道的呢?” 海妖同样也笑:“不够,一滴尝不出味道。” 祁究微微一愣,啧声道:“真遗憾,那就要看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彼此笑了开去,空气里灼人的热度消退了几分,但祁究能明显感觉到脸上余热尚存。 “079,你不会流眼泪,对吗?”祁究将声音放得很低,“所以你想从我这里获取眼泪的味道?” 079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没有居高临下的神性,有的只是想要寻求答案的迷茫和迫切。 但很快,079移开了视线:“嘘。” “驯兽师先生,不要讨论角色以外的事情。”079垂下眼皮,语气很淡。 祁究没有立刻接话,他刚才分明看到079的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好啊,那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尝一尝海妖的眼泪,可以吗?”祁究笑道。 079抿了抿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然,各凭本事,我期待这一天的来临。” “我拿到了你付出的代价,该实现你的愿望了。”说着,海妖将手里的小皮鞭重新交到祁究手中,“真正合格的驯兽师,需要驯服的并非可怜的动物们,而是那些残忍的生物。” 祁究接过这副皮鞭,微微一愣后恍然:“我明白了。” 【恭喜获得重要身份道具:「经过海妖改造的驯兽师小皮鞭」】 【「经过海妖改造的驯兽师小皮鞭」使用说明:一副价值连城的皮鞭,传说存在于海妖消失的宝藏里,可以通过该皮鞭将伤害和诅咒转移,具体使用方法请您自行发掘】 “谢谢您,海妖先生。”祁究对这场交易非常满意,“如果我要解除黑猫占卜师的诅咒,还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这也是先前祁究承诺黑猫占卜师和魔笛人的事情。 079看着他,笑:“看来你欠下了不少债呢。” “我承诺过,只要那只黑猫提供帮助,把正确的人、在正确的时间送到我面前,他的诅咒就会自动解除。”079回答说。 “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就是解开黑猫占卜师诅咒的钥匙,但出于某种限制,黑猫占卜师不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所以黑猫占卜师才冒着风险帮助他进入老鼠的文明国度,帮助他学会和动物交流的语言,以此获取马戏团驯兽师的职位。 也难怪黑猫占卜师在得知祁究和海妖“认识”后,会这么笃定地提供帮助,原来作为占卜师的黑猫已经预测到了一切。 “所以,我是正确的人吗?”祁究调皮地明知故问。 079微微眯起眼睛看他:“你说呢?”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对了,还有一位演职人员需要…” “我要去给另一位演职人员…”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截然而止,彼此对视一眼笑了:“看来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 “晚安,祁究。”079没有发出声音,用唇语在祁究耳边道。 他说过,不要在副本剧情里提到不相关的名字,但并不妨碍他暗藏“私心”弄点小动作。 “你也是。”祁究道。 原本被他们忽视已久的火焰突然变成了沼泽般的绿色,稠绿的火苗迅速蔓延,顷刻便吞没祁究眼前的人以及他自己。 绿色火焰没有热度,反而像夜晚的海水,冰冷柔软,属于那家伙的触须黏液轻而易举包裹住祁究的身体—— “只有你可以解放他们,梅丽莎、占卜师、动物们,所有人,包括我。” 留下这句话,海妖从祁究的视野里消失了。 * 马戏团休息区。 所有人都仰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顷刻间变成了绿色,诡异的绿色火光流动在旷野之上,像极光掠过夜空。 木偶师梅丽莎将糖果含在嘴里,微眯起眼凝视着跳动的绿色火焰:“果然,那位新来的同事做到了,你早预测到了对吗?占卜师先生。” 黑猫占卜师晃动着蜷曲的黑色尾巴,耳朵也随之动了动:“毕竟这是我的专业。” 燃烧的绿色火光将顾真真脸上的迷茫和悲伤照亮,她安静地看着眼前吞噬一切的火焰,仿佛听到了来自火焰深处的召唤,她脸上的悲伤开始退潮,逐渐呈现一种平和的向往神色。 她再次将那支已经变形的烟从兜里掏出来,那是季小野的烟,此刻被她含在了嘴里,依旧没有点火,这样明亮的夜晚用不着给烟点火。 整个夜晚都在疯狂地燃烧。 顾真真咬着对方的烟,没有任何迟疑走入火场。 没有人阻挠她的行动。 梅丽莎看着顾真真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火光里,叹了口气:“历史总是在不停上演。” 黑猫占卜师挠了挠耳朵:“但上演的历史不一定在循环,个人选择罢了。” 这一边,路执和秦让等了足足十分钟,不见火场里有任何动静,他们开始担心祁究的安慰,秦让紧张得手心都被汗透了。 毕竟祁究刚才是被铁锁链固定在十字架上的,不知道系统会不会禁止被审判的演职人员使用道具逃生,绿色的火焰又有什么特殊的伤害加成。 “怎么办,你说祁究不会有什么事吧?怎么这么久了一点动静没有…?”秦让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路执一脸凝肃:“待会我用道具进去看看,你帮我引开工作人员…” “诶诶诶——!” 路执一句话没说完,一个从火场里走出来的身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从火场里走出来的人手持长鞭,脸上挂着演职人员的标准笑容,他游刃有余朝这场审判的主持人走去:“主持人先生,很感谢您能给了我这次表演的机会,也不知道我今天的表演是否符合您的预期。” “不过没关系,毕竟今晚的表演才刚刚开始。”祁究不紧不慢戴好黑皮革手套,燃烧的火焰在他的眼镜片上反射出明亮的光,让主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主持人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故意拔高音量骂骂咧咧为自己壮胆:“你私自损毁了马戏团的资产,你理应受到来自马戏团的审判和惩罚,这是所有人都达成的共识,今晚的投票已经说明了一切……!” “主持人先生,我很赞同您的说法,”祁究推了推眼镜,不动声色笑道,“我尊重马戏团的规矩,既然您说我损毁了马戏团的资产,那我只好用我自己的办法还回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祁究手中长鞭迅速扬起,随着“嗖”的风声一掠而过,皮鞭精准地抽在主持人的身上,这位主持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惊恐和疼痛,原本骂骂咧咧的他突然发出“吱”的一声尖叫—— “吱喳、吱吱喳喳!” 所有人登时惊呆了,被驯兽师皮鞭抽中的主持人原地变成了一只老鼠! 而这位主持人,正是当时兴致勃勃期待斗兽表演的那位工作人员,也是他在负责动物实验的筹划和执行。 “啊呀,也不知道马戏团愿不愿意把老鼠看做资产呢。”手持长鞭的祁究看着地上吱喳不停的老鼠,纳闷道。 174 公路马戏团(完) 马戏团最后的夜晚…… 被皮鞭抽中的老鼠吱哇乱叫, 在人群中四下逃窜,但众人没闲工夫理会这只过街老鼠,因为此时, 动物帐篷方向突然传来诡异骇人的响动。 先是一阵蠢蠢欲动的、分不清是人类还是动物发出的低吼声, 紧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以及铁门被推开是“咯吱”声。 众人迅速交换视线, 惊疑不定地朝沉入黑暗的动物帐篷看去。 他们已经安全度过了《奇妙动物园》的关卡, 驯兽师也坐镇在休息区,按理说动物不会成为威胁了才对…… 约莫半分钟后,一群苍白干瘦、浑身布满血痕的人类形态生物出现在夜色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因为肢体残缺脚步不稳, 行进速度并不算快, 但一股腥臊**的血臭味随之弥漫而来。 秦让懵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声音发紧:“这、这不是马戏团副本吗?为什么会有丧尸这种设定?!” 在秦让说话的时候, 路执已经兑换了武器做好战斗的准备。 祁究定神朝黑暗中行进的“丧尸军团”看去, 片刻后笃定道:“放心,他们不是丧尸, 是从动物变回游客和npc的人类。” “诶诶诶?!”秦让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壮着胆定睛看去, 终于在蹒跚移动的人群中,看到了杂技高塔上第一个变成动物的寸头男生。 之后, 众人借着身后跳跃的绿色火焰, 在这群“丧尸”里陆陆续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些之前为了保命吃下绿色食物的玩家们,又重新出现在马戏团最后的夜晚。 秦让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诡谲的一幕,转向祁究不可思议道:“这、变成动物居然是可逆的…为什么?!” 祁究:“我答应了前驯兽师,要和当年的海妖重新做交易结束这一切,让马戏团那些被用来做实验的可怜动物们重新变回人类, 这是我成为驯兽师的砝码,也是回报前驯兽师信任的唯一办法。” “不是…可你是怎么做到的?刚才那个逼逼赖赖的工作人员为什么又变成了老鼠?”秦让惊讶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祁究解释说:“和海妖的交易需要某种条件才能激活,类似于食用绿色食物后游客才能变成动物一样,用驯兽皮鞭教训那些进行动物实验的残忍家伙,才能让动物重新变回游客。” “只是我也没想到,被抽中的员工竟然变成了老鼠。”祁究耸耸肩。 “真正合格的驯兽师,需要驯服的并非可怜的动物们,而是那些残忍的生物”——海妖在他耳边留下的这句话,足以说明一切。 毕竟,这些把生命看做资产的家伙,才是真正的野兽。 秦让终于将祁究的操作捋顺了,他一边点头一边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和海妖交易不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吗?你的代价是…?” 祁究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秦让:“……”好家伙。 他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那只前驯兽师变成的狮子出现在“丧尸军团”里,此刻的它依旧身形巨大,像帐篷入口处的雕像一样,浑身因为火光被镀上一层绿色,在见到祁究的瞬间门,狮子匍匐在地,这是百兽之王表达感谢的礼节方式。 眼前的一幕让祁究恍悟,帐篷入口处的狮子雕像被涂成绿色,不仅仅是用颜色来划定阵营,更是一种对未来的预测、对此时此刻的隐喻。 只有彻底打通剧情线的玩家,才能在马戏团最后的夜晚,看到匍匐在地、被绿色火光照亮的狮子。 转瞬之间门,狮子变成了一个体格壮硕的男青年,他站在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对祁究真诚道:“谢谢您。” 重新变成人形的前驯兽师朝祁究躬身致谢。 祁究将属于驯兽师的皮鞭重新交给他:“驯兽师先生,合作愉快,剩下的家伙交给你处理好了,一个马戏团不需要两个驯兽师。” “您才是公路马戏团的驯兽师。”祁究笑道。 祁究对管理别人的职务没兴趣,他只想做海妖的驯兽师,这样就够了。 “待会处理完那些家伙,记得把我的皮鞭还给我就好了,”祁究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我还要驯服我那只最美丽也最凶残的‘野兽’呢。” 前驯兽师微微一愣,随即接过祁究递过来的驯兽皮鞭:“非常感谢您为我和我的动物们做的一切。” 接着,他拿着皮鞭消失在众人视野里,先前兴致勃勃拿他们做实验的几个工作人员吓得四处逃窜。 系统发来提示音—— 【恭喜您帮助公路马戏团找回消失已久的驯兽师】 【至此,您已经顺利解除了所有流传在公路马戏团里的诅咒,并与海妖完成了愉快的会面,获得奖励:海妖的眼泪】 系统的描述让祁究微微扬眉—— 愉快的会面?或许有比愉快更适合的词汇呢… 【道具「海妖的眼泪」使用说明:古老神明海妖流下的珍贵泪水,因为******】 【哔——很抱歉,因为该道具涉及高权限人员**,暂时不对持有者公开,请您自行探索】 祁究:“…没关系,辛苦系统老师了,我会亲自弄清楚的。” 【您已完成了马戏团所有演职人员最后的故事,并将所有剧情线补充完整,副本「公路马戏团」主线及支线全部通关,通关奖励将在副本登出后发放,敬请期待】 【待马戏团最后一场表演演出时间门结束,所有幸存玩家即可登出副本】 【副本登出倒计时:一小时】 祁究:“系统老师,马戏团最后的故事还没结束呢。” 系统:【?】 祁究笑:“还有一个小时,既然马戏团的演出时间门还没耗尽,那么马戏团的故事就没有结束。” 祁究走到演职人员面前,真诚地发出邀请:“各位老师好,可以在最后的夜晚,给我们这些游客来一场真正的马戏团表演吗?” 是梅丽莎最先吹了声口哨响应,兴致勃勃道:“我很乐意在今晚演出我的新剧目。” “那我给大家占卜好了,只需要一点猫粮作为费用。”黑猫占卜师调皮地动了动耳朵。 一旁的小丑先生和杂技演员交换视线蠢蠢欲动,最后是小丑抓着杂技演员的手,小心翼翼举起来:“我们俩想合作很久了,借今晚的机会刚好可以合作试试。” 杂技演员疯狂点头。 于是在这个马戏团最后夜晚,诅咒彻底消失在帐篷燃烧的火焰里,公路马戏团真正的表演拉开了帷幕。 杂技演员和小丑配合完成高难度的独轮车表演;魔笛人撑起一把黑色巨伞作为占卜棚,黑猫占卜师收取猫粮和小鱼干为游客们占卜;而木偶师梅丽莎则搬出了她的新剧目《爆裂花魁》,她通过木偶剧的形式讲述了一位花魁女骑士的故事。 前驯兽师也没有闲着,他在抽完那几个残忍对待他们的工作人员后,为马戏团游客们带来了异常滑稽的老鼠滚轮游戏节目…… 游客们的掌声已经不再重要,此刻的演职人员真正享受自己的表演,即使没有游客观看,他们也会同样自由欢快地演下去。 在旷野上蔓延的绿色火焰,此刻显得荒诞又和谐。 毕竟马戏团最后的夜晚,注定是热烈且荒诞的。 但是这场热闹的演出少了一个人:魔术师。 秦让:“刚才顾真真走入火场后,就再没出来过,她该不会…” 祁究垂下视线沉默一瞬,而后淡声道:“她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秦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就在这时,祁究的肩膀被谁轻轻拍了一下:“你们说什么呢?我好得很,别担心。” 祁究立刻回过头,对上顾真真微微弯起的眼睛。 火光照亮了顾真真的神情,她正对祁究他们笑,是许久未见的、如释重负发自内心的笑—— “我只是去准备我的新剧目了。”顾真真移开了视线。 三人都愣了愣,祁究下意识朝顾真真身后看去,似乎在确认她和海妖的交易有没有换回季小野。 虽然顾真真身后只有帐篷跳动的火光和旷野沉沉的黑夜,但祁究鼻子敏锐地动了动,他分明嗅到了烟草燃烧的味道,这是季小野身上的味道。 到底怎么回事呢?顾真真和海妖做了怎样的交易?她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祁究微微皱眉:“新剧目?” 顾真真注意到了祁究的视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道:“我已经从助理正式成为真正的魔术师,今晚将是我的第一场个人表演,我很高兴观众是你们。” “如果你们还有时间门观看我的表演的话。”顾真真朝众人发出邀请。 秦让懵了:“顾真真,到底怎么回事,你……” 顾真真垂下眼眸,用余光看了看地上跳动的影子:“待会你们就知道了,怎么样?赏脸看我的新表演吗?这可是我作为魔术师的第一次公开表演哦。” “也很可能会是最后一次。”顾真真神色平静道。 秦让瞬间门睁大了眼睛,他看向祁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真真:“不过我的表演需要有观众配合,放心,我以朋友的身份保证,这场表演不会给配合嘉宾带来任何风险。” “而且还是你们熟悉的魔术主题。”顾真真又看了眼自己的影子,邀请众人道。 短暂的沉默在四人间门蔓延。 片刻后,顾真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属于你们的副本任务已经结束了,要是不想参与这场表演也没关系。” 祁究:“我来做你的嘉宾,可以吗?” 他不想错过任何一场表演,无论是剧本之内,还是剧本之外。 175 影子与魔术 顾真真结局,安全屋解锁…… 顾真真定定地看了他一瞬, 笑:“祁究,谢谢你。” 更多的她也不说了,在这个随时可能发生意外和背叛的副本世界, 朋友间的信任是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的存在, 此刻再多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在顾真真的邀请下,祁究走上随意搭建的魔术师舞台, 坐在为观众嘉宾准备的椅子上。 临时舞台的背景是一块深色幕布,祁究和顾真真的影子被火光清晰投在幕布上。 祁究背对幕布面向观众而坐,回过头询问顾真真:“我需要做什么?” 顾真真非常尊重自己的嘉宾,小心翼翼询问道:“可以蒙上你的眼睛吗?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祁究用余光注意到, 幕布上顾真真影子的动作与她本人不一致。 顾真真刚才也提到过,魔术是他们熟悉的主题,祁究推测,这场魔术继承了前任魔术师的主题:光与影。 祁究动了动鼻子,又嗅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烟草味,那是季小野香烟牌子的气味,而顾真真每次拿出她的烟只是咬在嘴里, 从不舍得点燃, 所以烟味从何处而来呢? 答案呼之欲出。 祁究已经猜到了顾真真和海妖交易的结果, 以及此刻季小野的所在。 祁究没有半分迟疑:“当然可以。” 他很配合地闭上眼睛,任由新晋魔术师将眼罩遮在他脸上。 “不用担心,我不会让我的朋友在我们的表演中承担风险。”顾真真再次承诺道。 那句“我们”足以证明祁究的猜测。 祁究:“我知道。” 简陋的魔术舞台之下,秦让和路执紧张地盯着魔术师顾真真的一举一动, 作为朋友, 他们愿意信任一起走到马戏团最后夜晚的顾真真。但作为副本玩家,顾真真突然的邀约难免会让他们产生些许顾虑,特别是在顾真真从火场走出来后, 他们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和海妖交易的结果又是什么。 未知令人生疑。 被蒙住眼睛的祁究面向观众,顾真真站在他身后,轻手轻脚朝他肩膀后方的虚空处拍了拍,事实上她并没有真正触碰祁究的肩膀,但通过光影错位,幕布上顾真真的影子拍在了祁究影子的右肩上。 顾真真很快收回手,询问被蒙住眼睛的祁究道:“请告诉我,刚才我拍的是你哪边肩膀?” 祁究抬手拍了拍自己右肩:“这里。” 顾真真又通过光影错位拍了拍祁究左肩:“现在呢?” 她保持着抬手的姿态不动,询问道。 祁究:“左边,手还在我肩膀上。” 顾真真满意地笑了笑,她后退一步看向身后幕布,在距离祁究半米的地方,通过光影错位用手推了祁究的影子一把,舞台上原本好好坐在椅子上的祁究,突然在无人触碰的状态下位移,台下爆发了一阵欢呼和掌声。 “诶诶诶,居然是正经的魔术表演吗?”秦让一瞬不瞬地看着舞台上演的魔术,有些不可置信道。 路执:“…不是才可怕。” 顾真真取下祁究的眼罩,邀请他一起向舞台下观众谢幕。 谢幕时祁究看了眼身后幕布,而后往旁边挪了一步,腾出位置让身后顾真真的影子入镜,他不动声色道:“希望没有挡到季小野,这是你们两个人的表演。” 顾真真微微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朝祁究看去,短暂的震惊后,她释然地笑了出来:“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谢谢。”顾真真心知肚明,发自内心对祁究道。 这场「光与影」的魔术已经证明了一切,顾真真和海妖交易的结果,是季小野作为她的影子存在,只要有光的地方,影子和本体就永远不会分离。 可代价呢?众所周知,和海妖做交易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不客气。”祁究的目光在影子和顾真真间短暂停留,而后随顾真真走下魔术舞台。 此时已经是晚上11点55分,还有五分钟,这段漫长又短暂的马戏团之旅就要结束,这场自由快乐的狂欢也要告一段落。 以驯兽师为代表的演职人员给全体幸存玩家盖上了「马戏团最后夜晚」的观演印戳。 至此,无论是以游客身份还是演职人员身份,祁究都完美完成了自己的角色剧情线。 “各位,我也要和你们告别了。”顾真真拢了拢耳边碎发,朝祁究他们笑道。 秦让愣住:“诶?你这边…究竟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们吗?” 顾真真点头:“我要永远留在这座马戏团里,作为交易的代价。” “谢谢你配合我们完成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公开表演。”顾真真转向祁究道。 秦让倒抽一口凉气:“…永远留在马戏团里?可祁究打通了副本,这个马戏团会被系统永久关闭!” 顾真真笑:“这不是正好吗?我们就用不着接任务招待游客了。” “啊这……” “关闭又不等于消失,这里的时间会彻底停滞,没人会来打扰我和小野了。”顾真真露出向往的神奇。 秦让:“可这不就相当于……” 他欲言又止,最后将“死亡”两字吞了回去。 “这样的结果,我很满意,也谢谢你们陪我走到这里,”顾真真看了眼地上因为火光跳动的影子,“海妖承诺过我,虽然马戏团的时间将随着你们的离开,永远停滞在午夜十一点,但帐篷的火焰不会熄灭,光明永在,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咚咚咚——” 马戏团广场上的钟声终止了所有对话。 午夜十一点来临,所有表演截然而止,属于马戏团的时间停止流动,这个热闹荒诞的世界就此被按下了暂停键。 “再见。” “再见——” 祁究对顾真真和她的影子道,之后,声音彻底消失,马戏团归于死寂。 * 强烈到令人窒息的白炽灯光从天花板照下来。 众人不适地睁开眼睛,他们又来到了熟悉的副本中转地铁站。 马戏团彻底结束了。 祁究和秦让睁开眼睛后,下意识在幸存的玩家里寻找顾真真的身影,但如他们预料的那般,顾真真和她的影子将永远留在那座停滞的马戏团内,与燃烧的帐篷和一望无际的荒野为伴。 短暂的沉默后,秦让叹气:“果然有些再见是再也不会见到了。” 路执:“但好在她们不会分开了,任何交易都需要付出代价,全看当事人在利弊权衡后做出的选择。” 祁究垂下视线,若有所思看向自己站台上的影子,不语。 只要有光亮,影子和本体就不会分开,那么被本体主导的影子会不会有所不甘呢? 影子会想离家出走吗? 抛开顾真真和季小野的情况,祁究陷入漫无目的的思考。 “所以你和海妖交易的代价到底是什么?”秦让拍了拍祁究的肩膀,半开玩笑半担心道。 祁究淡淡看了他一眼,笑:“别问,问就是我不会吃亏。” 秦让噎住:“你小子,这口气像个关系户。” 祁究笑而不答。 【副本结算即将开始,请各位旅人前往站台】 站台上的广播响了起来,是熟悉又机械的声音。 【恭喜各位旅人顺利完成了《公路马戏团》之旅】 【副本初始任务:以游客身份在三日内体验所有马戏团项目(已完成)】 【玩家个人任务变更:以新晋驯兽师的身份活过马戏团最后的夜晚(已完成)】 【目前副本探索度及完成度已达100%,副本将永久关闭】 听到这里,早已知道结果的秦让还是叹了口气。 【接下来进行生存币结算:副本通关生存币奖励*15000】 幸存玩家瞬间惊呼出声,经历过温泉街副本的秦让惊呆了,当时打出5000币奖励的他以为已经到顶了,没想到这次居然打出15000币奖励,直接翻了三倍。 不过也可以理解,马戏团副本虽然只有三天四夜的时间,但通关下来要耗费的精力和承担的风险,是寻常副本的数倍不止。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游客身份旅人本次完成最终主线任务额外奖励:马戏团八音盒*1】 【奖励道具使用说明:稀有级永久性道具,八音盒的音乐可以治愈一切精神伤害,帮助聆听的玩家快速恢复愉悦值】 【系统代表副本全体成员,为所有旅人提供「公路马戏团」纪念品:马戏团演职人员玩偶纪念套餐*1套】 【注意,该纪念品灵活性和适配性较高,其属性和作用会根据旅人自身属性发生变化,请旅人自行探索】 【个人奖励部分请自行打开系统界面查看,祝旅途愉快】 祁究依言打开自己的个人界面进行奖励查收—— 【奖励一:恭喜您成功解锁「驯兽师的召唤」身份技能,由于您已经具备「血族身份」技能,系统检测到一者间存在技能效果重复,已为您做出技能合并优化】 【优化后合并为「拥有血族血脉的驯兽师」身份系统,技能升级如下:1.操控血脉技能全面升级(高阶):在一定条件下可以操纵所有非人类生物(原血族血统限制,只能操纵暗夜生物),它们会被您的行为所影响,在听到您的召唤后展开行动,包括暴力攻击行为;2.猎物身份重塑能力已解锁:在您咬伤人类猎物后,可以通过「凝视支配」能力将该猎物(暂时)转化为动物身份,注意,该技能的使用存在较高转化失败可能性,成功率与您的「凝视支配」等级、以及对方的意愿紧密相关,请谨慎使用】 【奖励一:海妖的安全海域解锁】 【技能使用说明:属于海妖的绝对安全地带,可以在战斗过程中通过结界进入海妖领域躲避伤害、恢复体力】 【技能使用时长:79秒】 【技能使用限制:冷却时间12h(后续可通过升级技能缩短时长)】 祁究微微扬眉,所谓的「海妖的安全海域」大致可以理解为「安全屋」一样的存在。 可惜只有79秒的时间,不然他会考虑带上小灰猫,时不时去海妖家里做做客,让猫猫尝尝新鲜的海鱼和贝类。 【奖励三:「npc限时聘用书」已升级,每次聘用人员时长大幅提升(相应费用也随之增加)】 祁究开始怀疑这是之前他抱怨聘用时长不够的结果。 看来系统老师有好好的整理旅人需求,给予合理实用的奖励呢。 【奖励四:获取「马戏团驯兽师的小皮鞭」(永久道具,被皮鞭抽中的对象会露出原形);「海妖的鳞片」*无数(作用未知);演职人员为您准备的「惊喜大礼包」*1(由于**设置,请您自行查看)】 祁究若有所思看向那条「马戏团驯兽师的小皮鞭」,突发奇想,如果用它来抽079扮演的角色的话,那个位高权重的家伙会不会“原形毕露”呢? 176 醉汉 没有谁能逃离这样的蛊惑 如此想着, 祁究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顺势点开这份马戏团演职人员为他准备的惊喜大礼包。 在礼包开启的一瞬间,祁究眉头微微一拧,礼物的内容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是一张全体马戏团成员的合照。 祁究将照片翻过来, 照片的背面潦草地写了一行字—— 「希望马戏团的大门, 有一天因为你重新敞开」 这行留言旁生动地画了一对猫耳朵, 很显然, 这行字是黑猫占卜师留给他的。 难道是某种预言吗? 祁究重新看向照片,视线在照片上的顾真真和她的“影子”间流转,指节微微用力。 也就是说黑猫占卜师预测到, 他有重新开启马戏团的可能性?作为供旅人闯关的副本, 马戏团确实被系统关闭了,但作为一个独立存在的场所, 马戏团很可能仍然流浪在某条公路附近…… 如果是这样,马戏团就可以以非副本的姿态存在于这个世界…… 祁究收好这张珍贵的照片, 很期待自己重新推开马戏团大门的那天到来。 从副本出来后祁究感觉有点困, 是一种参加了通宵狂欢舞会后的疲惫, 他靠在地铁座椅上眯了会儿。 半梦半醒间, 祁究的眉心跳了跳,此刻似乎有谁用指尖轻触他耳后的伤疤处,就好像平日里他思考时无意识做的那样。 祁究的眼皮颤抖了一下,下意识要睁开眼的他突然犹豫了。 随着冰冷柔软的触感从颈脖间划过,熟悉的气息将他包围其中, 是工厂医务室冷冰冰却让人安心的消毒水味,夹杂着几丝血酿独有的发酵腥甜味, 潜意识里隐约能听到神父平和却不虔诚的祷告、还有大海深处暗流涌动的声音…… 祁究沉沦在暧昧的气息与声音里,他选择继续闭着眼睛,喉结随之滑了滑:“079, 谁才是真正的你?” “你猜?”和祁究同样的声音响在耳畔,会给人一种自问自答的错觉。 079的手指反复摩挲祁究耳后的疤,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一种年深月久的习惯。 他指尖的动作若即若离、最后顺着祁究骨骼的轮廓从耳后游移到唇边,平和的声音里藏着暗流涌动的蛊惑,没有谁能逃离这样的蛊惑,无论是猎物还是猎人。 祁究十分配合对方指尖的动作,仰起脖子嘴唇微张,故意用湿热的气息缠绕住对方的手指。 警惕的猎物会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弱点,而嚣张的猎物会利用自己的“弱点”来引诱控制捕猎者。 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动作微微一顿。 祁究得逞地笑:“谁也不是,对吗?” 明知故问的他当然知道答案。 身后传来对方低低的笑:“继续,找到我——” 079的话语被“轰隆隆”的声响覆盖,是地铁从隧道驶入地面的声音。 祁究知道梦该醒了,他迟疑半秒后才睁开眼睛,对上窗外湿漉漉的弥留城灯火,以及列车玻璃窗上自己的镜像。 雨水在玻璃窗上留下淅沥残骸,这些潮湿的痕迹被街灯照亮,反射着细微的光。 镜像里的祁究有些迷茫,所有暧昧的感官体验融化在窗外的雨水里。 他陷入短暂又无解的思考—— 影子和镜像,他和079是这样的存在吗? 没过多久,列车停靠站台,祁小年几乎是从站台上一路小跑着守在屏蔽门外,神情焦急慌张地朝地铁人群看去,直到他在人潮里发现祁究和路执的身影,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其实从副本出来后路执就给祁小年发过报平安的信息,但没看到他们平平安安出现在眼前,祁小年始终放不下心。 路执:“不是说好不用特意过来接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祁小年别开目光:“碰巧路过,就过来看看。” 路执挠了挠头:“哦,这样啊……” “……”祁究暗暗苦笑,果然一到这种时候,路执的情商就掉线。 他注意到祁小年的眼底微微泛着乌青,脸上也比平日显得苍白疲惫,忙敏锐问道:“最近是出什么事了吗?” 祁小年点头:“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两天前,又有一处副本因为系统bug崩塌,副本里的玩家全军覆没,甚至都不知道死在副本里的玩家的具体身份,现在审判会还在想办法调查这件事,但系统对参与副本的玩家身份保密做得非常好,同时期又不止一批进入到副本闯关的玩家,要弄清楚不容易……” 祁究瞬间了然,之所以刚才祁小年露出担心疲惫的神色,是因为这两天他一直在担心,害怕自己和路执刚好身处意外崩塌的副本里。 很可能这两天里,暂时联系不上他们两人的祁小年一直等在载闯关者归来的地铁站里,焦虑得没办法合眼…… 祁究:“很幸运,我们的副本虽然难度不小,但好在没崩塌。” “放心好了,我们没事。”说着,祁究轻轻拍了拍祁小年的肩膀。 祁小年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 秦让:“祁究,这位是……?” 祁究:“这是我的弟弟,祁小年。” “小年,这位是我进入副本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秦让。”祁究为他们彼此介绍道。 “诶?”秦让微微一愣,下意识道,“副本里认的弟弟吗?祁究你还有这爱好?” 祁究:“……” 他冷冷地白了秦让一眼。 祁小年笑着摇头:“祁究是我现实里的哥哥,虽然他比我大不了几个月。” 惊讶的表情从秦让脸上一闪而过,片刻后,他神色复杂道:“没想到你在这个世界还有亲人,真是……” 话说到一半又被他咽了下去,毕竟在这个世界遇上亲人并非什么好事,谁会希望自己至亲之人被送进来呢?进来的可都是死人。 秦让又转向路执:“所以路执是你的……” 祁究对上路执和祁小年的眼神,笑道:“弟弟的室友。” 祁小年在上次的烤肉店订了个位置,一行人从站台出发前往烤肉店用餐。 秦让颇有感慨地松了口气:“在「规则图鉴」里最轻松愉快的时间,就是刚从副本出来的第一顿饭,和小时候考完试的下午一样,最紧张难熬的考试终于过去了,接下来将是漫长的假期,在成绩出来之前没有任何负担随便野。” 路执:“今天我请客,这次多亏祁哥在,我才能顺利从副本出来,还拿到这一大笔奖励币。” 祁究清楚对方的性格,也不推辞,秦让在一旁搓手手:“那我就心安理得做个蹭饭的好了。” “说起来,在事故之前,我现实里也有个哥哥,”秦让语气怀念半开玩笑道,“他和我很不一样,负责料理家里的生意,还进军餐饮行业,是个非常厉害的生意人…不像我,我只知道他投资的连锁餐馆味道非常不错,等回到现实世界,我去给你们弄个终身免费用餐会员。” 路执啧了啧:“得了吧,在「规则图鉴」里讨论现实世界,比醉酒的人承诺第二天请客更不靠谱。” 四人一边吃烤肉一边喝酒聊天,窗外的雨水淅沥不断,要不是这终年不停的雨,祁究都要错觉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这只是一个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和朋友吃饭聊天的周末夜晚。 吃完了烤肉,趁四人兴致不减,秦让提议请客喝酒。 一行人刚走到小酒馆门外,就看到满地空酒瓶中坐着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青年男子。 路执脚步微顿,立刻和身旁的祁小年交换视线,看来是他们相熟的人。 “稍等,我去帮一帮我朋友。”路执交代说,立刻加快了脚步。 秦让忙问:“那是你们的朋友吗?” 祁小年点头,随后轻轻叹了口气:“他是审判会的创始人之一,非常资深的旅人。” 秦让有些意外,望着几乎被空酒瓶淹没的醉汉低低“啊”了声:“这…” 祁小年:“他是我见过在「规则图鉴」里待的时间最长的旅人了,他具体在这里生活了多久,根本没人清楚,但据说他的账户里已经囤了十多万生存币。” 秦让不可思议睁大眼睛:“十多万生存币?!天…这兑换成现实世界的时间,至少也能活个十几年了…” “所以他没选择出去,是因为在弥留城里有舍不得的人或事吧?”秦让想起从玫瑰鱼副本通关回来的地铁上,季小野说过这样的话—— 有些人就算攒足了生存币也没办法从弥留城离开,因为他们已经在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回归现实等同于遗忘,遗忘死后经历的一切,遗忘这些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伙伴和恋人。 他们之间的连接,有时候比现实世界的感情更深刻。 选择出去,就等于选择忘记弥留城所有的一切。 祁究从醉汉颓然的表情上发现端倪:“所有这位创始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祁小年点头:“他一直没选择离开,是因为他和恋人是在这里相遇的,但他的恋人自从半年前进副本后就再没出来,据说对方不是死于规则,而是死于系统bug导致的副本崩塌,那是第一次出现bug导致副本崩塌的事件,众人不知所措,他的恋人至今还被困在副本里,杳无音信……” 路执将跌坐空酒瓶的醉汉扶了起来,低声安抚了几句话,醉汉浑浑噩噩睁开眼睛,醉醺醺朝路执笑了一下后又移开视线,可当醉汉的视线越过路执的肩膀,朝祁究的方向看去时,那双原本失焦的眼睛瞬间变了—— 散漫的眼神迅速聚焦,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祁究所在方向,踉踉跄跄从一地空酒瓶里站了起来。 177 黎老板 一切关键都在崩坏开始的地方…… 因为酒精未彻底消退的缘故, 对方必须扶着墙才能站稳,但祁究可以确定,在醉汉与他视线相交的一瞬间, 对方眼里的酒雾消失了,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祁究身上。 祁究站在原地, 不动声色迎向对方视线,他试图通过对方的目光获取更多的信息。 短暂的对视后, 祁究敏锐地从对方眼底捕捉到警惕、疑惑甚至不可置信的情绪, 就好像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自己,是一个极端危险的存在。 ——很显然, 对方是认识“他”的。 但对方很快把眼中翻涌的情绪敛干净,他就像一个喝多的醉汉那样, 摇摇晃晃地将手臂搭在路执肩膀上,用醉醺醺的语气问道:“他们、是你和小年的朋友吗?” 过去搀扶朋友的路执也没多想, 点头:“是,都是一起过过本的朋友,信得过。” 这位喝醉的青年当然清楚路执的识人能力, 但并不妨碍他一直用余光观察不远处的祁究,刚才从他眼底闪过的情绪已经被敛得一干二净, 他踉踉跄跄朝这边走过来,动作神态和普通醉汉别无二致。 “那我要和大家打个招呼了,既然都是朋友的话。”青年故意大着舌头说话,轻易不让人起疑。 路执忙赶上来搀扶东歪西倒的青年:“黎哥, 不用勉强,都是很熟的朋友,不讲究这个。” 这位黎哥摇摇晃晃摆了摆手, 示意自己没事。 这是一个醉鬼最常见的姿态,但祁究怀疑此刻踉踉跄跄的行为是对方演出来的,对方在看清他的一瞬间酒已经醒了。 路执朝祁小年耸耸肩,露出拿醉鬼没办法的表情,路执为人周到,随后开始为互相做介绍:“黎北筝,我们一般叫他黎哥、黎前辈,是这家酒馆的老板,也是绝对可以信任的资深前辈,虽然黎哥经常在酒馆里喝成这样……” 原来青年就是小酒馆的老板。 之前秦让还疑惑呢,青年把满地空酒瓶子弄在酒馆门口,一片狼藉,老板不会将他赶走吗?既然对方就是老板本人,那就没事了…… “这是小年的哥哥,祁究,还有秦让,都是一起过本的同伴。”路执介绍祁究和秦让道。 之后陷入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好在沉默足够短暂。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祁究礼貌地垂下视线,但他分明能感觉到看似醉醺醺的黎北筝在用清醒的目光打量自己,这位前辈显然很谨慎,他并没有“打草惊蛇”的打算,目光很是收敛。 但祁究偏偏喜欢开门见山的打交道方式,他满脸坦然直接问道:“黎前辈,我们见过面吗?” 黎北筝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他迅速抬起眼皮看向祁究,眼底清明,脸上却依旧醉醺醺地笑着,他散漫地打量了祁究片刻:“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朋友,但我好像是认错人了。” 很可惜,黎北筝并不习惯用这么直接的方式和第一次见面的人打交道,他似乎更喜欢谨慎保守的方式,摸清楚对方底细后再进一步行动。 祁究微微一笑:“这样啊…” “抱歉呢,”黎北筝晃了晃脑袋,揉着太阳穴对路执提议道,“不介意的话一起进酒馆坐坐吧,你和小年好长时间没来了,今晚我请喝酒。” 路执忙摆手:“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酒我们自己买单就好了…” 黎北筝半醉半醒地笑:“没关系,反正我开这家小酒馆也不是为了挣生存币,你知道的。” 说着他抿了抿嘴唇,视线移向霓虹灯灭了一半的酒馆招牌,停顿片刻,又飘向弥留城无尽的雨幕。 路执安静地点点头,短暂的沉默在淅淅沥沥的酒馆门外蔓延,隔了好一会儿,路执再次确认道:“这…黎哥你真不用去休息吗?” 他对喝了一地空酒瓶的前辈表示担忧。 毕竟他们朋友几个对黎北筝经历了什么,都十分清楚。 但对于黎北筝的选择,所有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言,虽然不理解,但知道劝不动。 黎北筝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对我而言哪天不是休息?休息多了憋得慌,我还想调酒玩玩呢,好久没弄了,手艺大概退化了,要不你们来试试我新调的酒怎样?” “既然黎前辈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进去喝一杯吧。”祁小年朝路执示意道。 路执不好意思地点头:“那就打扰了。” 其实他有点疑惑,黎北筝本来就不是多么热络的性格,特别在半年前那场bug导致的悲剧发生后,黎北筝的脾气变得古怪无常,为了不打扰朋友,他几乎选择用酒把自己封闭起来,很少像现在这样主动邀请朋友们了。 觉得有些奇怪的同时,路执也稍稍松了口气,他理所当然认为今晚黎北筝的反常表现,很可能是他渐渐放下那件事的征兆,是好事。 秦让挠了挠头,有点懵:“刚才说好我请客呢,怎么突然省了一顿酒钱…” 祁究若无其事开玩笑:“你还没适应自己的欧皇体质吗?” 秦让:“……”虽然有点突然,但说实话挺爽的。 一行人跟随黎北筝进入小酒馆,酒馆很安静,除了吧台的调酒师外空无一人。 年轻调酒师看向自己醉醺醺的老板领人进来,显然有点惊讶。 黎北筝亲自走进吧台:“别担心,醉不醉全看我愿不愿意。” 说着,他从冰柜里取出一晚醒酒汤,闷头一口气干了。 众人犹豫片刻,终于落了座。 酒馆不大,但以深灰混凝土为主色调的工业风格、加之毫无遮蔽感的空间设计,让小酒馆的视野非常开阔,斑驳的水泥墙面搭配吧台温暖的木质色调,角落生长着明亮茂密的绿植,反差感恰到好处,可以想象当初这间酒馆的设计者对其非常用心。 祁小年压低声音道:“这间小酒馆是黎哥当年和恋人一起开的,所有物件都是对方设计的,事故发生后,黎哥不让人动酒馆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秦让在一旁叹气。 黎北筝洗干净手,开始用熟练的手法调制鸡尾酒:“稍等片刻,我给你们每个人调制不同的酒。” 虽然黎北筝的脸上醉态并未完全消散,但他调酒的手非常稳且迅速,可见其专业和熟练度。 秦让:“诶,居然还有个人定制款吗?这服务也太好了。” 祁小年有点纳闷,小声对路执道:“黎哥今天兴致怎么这么高,好奇怪哦…” 黎北筝陆陆续续给客人们上酒,最后一杯薄荷绿的酒是祁究的,黎北筝亲自递到他面前:“希望各位喜欢。” 祁究:“谢谢。” 借着酒馆灯光,黎北筝用不易察觉的目光又将他打量了一遍,他转向祁小年再次试探道:“这位祁先生是小年兄弟吗?之前没听说过小年有个哥哥在这里。” 祁小年点头:“是的,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遇到哥哥。” 祁究扁了扁嘴:“很幸运,也很不幸。” 黎老板目光在两人间流连:“我以为你两差不多年纪呢,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祁小年苦笑:“虽然我叫他哥哥,但其实我们同年,年龄相差很小。” 黎老板微微扬眉:“原来是这样…我没记错的话,你进来的时候刚过十八岁生日是吗?” 祁小年不知为何突然聊到自己,但到底还是礼貌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是这样的,大家居然还记得。” “那会路执给你办了个生日会嘛,所以印象深刻,”黎老板道,余光再次移向祁究,“所以你哥哥也刚满十八岁不久,对吗?” 黎老板对于祁家兄弟俩的好奇,也让作为朋友的路执感到困惑,他猜测是因为黎北筝酒劲没过,今晚才这样反常。 “是的,”祁究掀起眼皮,直直看向对方,“我让黎老板想起那位认错的朋友了吗?” 很显然,黎老板在意他的年龄,说明年龄这件事可能和079有关。 黎老板沉默一瞬:“是我误会了,很抱歉。” “没关系,我也经常脸盲,”说着,祁究顺手拿起桌边的便签纸和笔,写下一连串数字号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黎老板要是有什么想问的,随时欢迎。” 他将写了自己联系方式的便签纸递给黎北筝。 黎北筝明显一愣,而后接过便签纸:“没问题,那我不打扰你们聊天了。” 说着他神态自然且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径自朝酒馆后的房间走去。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祁究刚才的行为让所有人出乎意料。 秦让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祁究,你这是…” 祁究落座,坦坦荡荡道:“这位黎老板明显对我有误会,我相信他会找过来的,那就不麻烦路执和小年了,我亲自给他联系方式,方便他后续的调查。” 路执有点难为情:“抱歉啊祁哥,我也没想到黎哥对你和小年的事感兴趣。” 祁究无所谓笑笑:“没事,我也好奇他到底误会了些什么,希望他可以告诉我,这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他推测,这位最资深的大佬玩家大概率是见过079扮演的bss角色的,这样一来他对同脸的自己露出那副表情就不难理解了,加上对方性格谨慎,不一定会对还是陌生人的他表露太多,这都可以解释。 唯独对方在意自己年龄这件事,让祁究有点在意。 他预感这和079提到过的数据被盗的事件有关。 而且他也很好奇,在大佬玩家眼里,079这家伙给人家留了什么印象。 想想就很有意思,他甚至在心里和正开启感官共享的那家伙悄悄说:“看你,把人家大佬吓的。” 秦让喝了口特调的鸡尾酒,被味道惊艳的同时,他也不忘小声八卦:“对了,既然黎老板因为系统bug痛失恋人,他为什么不选择离开「规则图鉴」?” “之前不离开是因为舍不得这里的生活,可现在都这样痛苦了…离开系统还会清除他所有悲伤的记忆,对他这样生存币足够的大佬而言,离开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路执皱眉摇头:“其实这一点我们也没想明白,之前所有朋友都劝过,让他实在熬不过去就选择出去好了,但是黎哥一直没有这么做。” “诶?为什么啊?”秦让压低声音凑近道,显然已经八卦到了兴头上。 路执:“他念念叨叨的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一切关键都在崩坏开始的地方’、‘等时间回归原本的轨迹,一切准备就绪,奇迹会重临’…反正挺诡异的,也没跟我们解释是什么意思。” “这…大概是太悲痛的胡话吧?”秦让叹气。 祁究望着玻璃杯里绿色的液体,神色微凝:“这也不好说。” 178 对谈 079,你会把我杀了吗? 「一切关键都在崩坏开始的地方」—— 是说第一个因为bug崩塌的副本就是某个关键的入口吗? 可既然黎老板这种级别的大佬已经掌握了这些信息, 那么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根据提示寻找突破口,至今尚未行动的话…只能说明他缺少开启bug副本的必要条件。 「等时间回归原本的轨迹」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时间错位了吗?还是什么隐喻? 而且黎北筝作为玩家,按理说不会知道数据被盗的情况, 这件事祁究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毫无疑问,黎老板掌握了非常关键的信息,与079和甚至整个副本bug有关。 众人喝着酒又聊了会儿天,约莫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就各自回家了。 祁究照例去街口的便利店采购了一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和以往买预制菜等方便食品不同,这一次祁究购入了许多生鲜食品,他打算在接下来几天的假期里都自己做饭, 毕竟感官共享后,已经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吃饭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079也算是他的同居室友。 采购完食材,祁究也懒得撑伞,将购物袋密封好后就走入潮湿的街道。 他并不讨厌被雨水笼罩的夜晚, 淅淅沥沥的雨声让这个夜晚显得越发安静,就好像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雨水在静止中流动,潮湿的苔藓味在感官上蔓延疯长。 鞋子踩入水坑的声音也被无限放大, 彻底融进绵延的雨幕里。 祁究走得并不快, 约莫花了半小时, 他才回到黎明街79号的家。 又胖了一圈的小灰猫听到脚步声后, 立刻撒开脚朝祁究飞扑而来,祁究蹲下身子迎接猫猫的见面礼,沉甸甸的猫跳入怀里的瞬间,他甚至差点没站稳往后栽去。 “喵喵喵!”小灰猫兴奋地竖起尾巴,一个劲朝祁究身上蹭留下信息素。 祁究用掌心胡乱揉了揉它软乎乎的脑袋, 皱眉嘀咕道:“小灰,你是不是要减肥了?小鱼干暂时不可以吃了。” “喵?!”小灰瞬间僵在祁究怀里,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喵喵?!” “猫粮也得减量。”祁究边撸边若有所思道。 猫猫蹭地竖起耳朵:“喵喵喵?!” 它一下子从祁究怀里跳下来,原地蹦跶表示不满:“喵!” 祁究强行将猫猫撸进怀里使劲揉:“不过猫饭的比例增加,以后就委屈你多吃吃我做的饭了。” 猫猫原本怨气满满的眼睛瞬间亮了,它开心得直摆尾巴:“喵喵!” 小灰最喜欢的食物,就是祁究亲手给它做的肉肉猫饭。 “对了,我给你从副本里带了些特质的猫粮,一直吃它的黑猫占卜师身材保持得非常不错,你试试吧。”祁究也顾不上收拾便利袋里的东西,立刻将从占卜师那薅来的猫粮按照比例,混进平日小灰猫吃的粮里。 “尝尝?”祁究在小灰面前放了满满一大碗调配好的猫粮。 小灰猫小心翼翼地低头嗅了嗅,而后摇摇尾巴,埋头吭哧吭哧大口咀嚼,它似乎对掺进来的新猫粮非常感兴趣,完全停不下来。 趁小灰猫享用宵夜的时间,祁究开始收拾冰箱和房间。 他习惯在每次从副本出来后,简单把这栋房子打扫一下,清洁的过程有种特别的仪式感,就好像从危机四伏的荒诞副本世界一下子回归到了生活的日常里。 在九死一生副本里挣取存活时间的旅人,非常需要这样的仪式感。 收拾东西的时候,祁究在厨房橱柜里发现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白葡萄酒,他记得这是之前顾真真和季小野来家里做客时带来的酒,当时众人忙着撸猫猫没喝完,之后祁究忙着过本,这半瓶没喝完的酒就被遗忘在橱柜里。 副本里每天都有变故在上演,而弥留城的日常还在继续。 祁究拿出这半瓶白葡萄酒,又从冰箱里取出冰块填满酒杯,他坐进放满热水的浴缸里,一边泡澡一边喝着被冰块填满的白葡萄酒。 嘴里是融化的冰块和果香馥郁的酒精,温热的水在他皮肤上划过,祁究舒服得深呼了口气。 细小的水花让他想起在海妖的海域时,涌动的暗流时不时拂过他的身体。 触碰他身体的,还有那家伙裹满黏液的触须。 舒服的时候适合停止思考,祁究将头靠在浴缸边闭上了眼睛,他仰着脖子,额角和喉结在浴室暧昧的灯光下映出潮湿的光。 “想什么?” 是祁究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只有在这种半梦半醒、进入到潜意识的迷离状态,他才有机会听到这家伙的声音。 祁究动了动嘴唇:“你猜。” “与我有关。” 祁究笑:“这么自信?” 079的声音同样有点慵懒:“因为只有在你思考与我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你才能听到我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祁究更深地将自己埋进浴缸里,水没过他的喉结,他似乎很享受被水流漫过身体的感觉,“你认识刚才那位黎北筝吗?他大概率在副本里遇见过你,你有印象吗?” “没有,”079的语气非常肯定,甚至有点漠然,“在我可以以各种身份游走在副本之间时,见过无数旅人,我没义务也没兴趣记住他们每个人,而且他们中绝大多数活不到副本结束。” 祁究:“看来您真是阅人无数呢。” 079:“这是我无聊的工作。” “对了,你说过当年数据被盗的事情,旅人们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大吗?”祁究忙和对方确认道。 079笃定道:“系统不会把这种丑闻透露给玩家,会增加许多不必要的风险。” 祁究:“也就是说,玩家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对吗?” 079:“原则上是这样的,我也可以确定,npc和系统这边没有对玩家透露任何信息。” “哦,”祁究明知故问开玩笑道,“那你呢?” 毕竟是079这家伙亲自将数据被盗一事告知他的。 079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你是个例外。” 祁究啧了啧:“只有位高权重的家伙才能拥有例外吗?” “我喜欢成为这样的例外。”祁究扬起唇角。 079也啧:“那我很荣幸。” 祁究:“所以…如果存在透露这个消息的人,只可能是小偷本人,对吗?” 079:“我认为,很大概率是的。” 祁究:“偷窃大概发生在多久之前?” 079:“我对时间没有明确的概念,但换算成你们人类的计量方法,大概是十九年前。” 祁究心中微微一沉,刚好是自己出生的一年前。 毫无疑问,自己的出生和079数据被盗有关,不然没办法解释这些巧合,以及两人间的相似和默契。 短暂的沉默在彼此间蔓延,祁究呼吸着浴室潮湿的空气,声音有点沙哑—— “079,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契约内容完成了,你打算拿我怎么办?”祁究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 079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祁究又笑着问道:“你会杀了我吗?” “如果我是盗窃数据的结果、是你数据的复制品,你会将我像bug一样清除吗?说不定我是导致一切bug出现的根源,是你被封存的真正原因…” 祁究说这些话时非常平静,就好像是在和朋友喝酒聊天一般,完全没有试探的意味。 比起试探,此刻他更想知道079的真实想法。 长久的沉默后,079的声音很低,也很近—— “祁究,你不是数据,你是人类。” 这句话似乎没有直接回答祁究的问题,但祁究已经从中获得了答案。 祁究微微一噎,随即弯起唇角:“谢谢。” 079半开玩笑:“毕竟只有人类才过生日,蛋糕味道还不错。” 祁究啧了啧:“那是你没吃过好吃的。” 两人同时笑了。 “如果有一天我完成了契约,也赚取了足够的生存币,离开「规则图鉴」回到自己的世界,和你的感官共享系统还存在吗?”祁究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的世界并非我的世界。”079简单地回答道,语气里并无情绪,至少轻易听不出来。 “是吗?真遗憾呢,”祁究若有所思道,“你不怕我违背契约就这么一走了之吗?毕竟我已经积攒了不少生存币,你知道的。” 不知道是不是祁究的错觉,他感觉某个熟悉且冰凉的触感掠过他的喉结,在反复摩挲他耳后微微发烫的疤—— “我不担心这个。”079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祁究笑:“哦,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交易还没有完成,而你轻易不会背叛任何交易,这是你的原则。” “还有呢?” “祁究,你喜欢这里。” 祁究的笑容扩大了:“有机会的话,我很希望你去感受一下我的世界,传说中的现实世界。” “好。” “而且我知道,祁究,你享受我们之间的交易,对吗?”079的声音藏着笑意。 虽然两人只能通过感官交流,但不知为何,祁究有种正被对方凝视的错觉。 对方带来的触感很冷,但他的视线却是滚烫的,仿佛是冬日冰封海面上跳动的绿色火焰,在悄无声息中燃烧蔓延,直到将整片海域点燃。 一切都在对方的凝视中变了味道。 祁究微微呼了口气:“这么自信?” 079笑:“因为,我也是。” ——“而我们是一样的,不是吗?” 祁究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只隐隐约约感觉那会儿天已经蒙蒙亮了,黎明的光线透进屋中,将屋子里的一切染成潮湿的蓝色。 渐渐沉入睡眠的祁究,在阴雨未晴的黎明时分坠入烈火燃烧的大海。 这一夜他睡得很沉,久违地没有做梦。 直到午后,一道急促的手机铃声将他从好眠中吵醒—— 179 预言者 重要的线索人 “祁先生您好, 冒昧来电很抱歉,希望没有给您带来困扰。”电话那端传来黎北筝的声音。 从床上坐起来的祁究揉了揉眼睛, 声音有点沙哑:“没关系, 已经下午了。” 说着他看了眼房间的挂钟,此刻已经下午两点半。 祁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浴缸回到卧室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黎明之际和079的对谈那, 之后是无梦的好眠。 此时他身上穿好了睡袍,头发也能看出被人仔细吹干过, 原本随手放在放浴缸边的手机出现在枕头边,就连拖鞋都整整齐齐摆在床下, 鞋尖朝外,方便起床的人随时穿鞋。 昨晚梦游了吗?答案显然不是的,祁究心知肚明。 “您稍等几秒钟。”祁究换上耳机接听电话, 就在他起身下床时,目光被放在床头柜上的便签纸吸引—— 「抱歉又擅自使用了你的身体, 浴缸的水凉了,所以我处理了一下」 「079」 祁究将短短一行字看了好几遍, 随后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在079第一次使用他身体偷吃蛋糕后蹭警告过:他享有身体的绝对主导权,079只允许进行感官共享,但不可以擅自侵占他身体的使用权。 祁究小心翼翼折好这张字条,知道那家伙已经听进去了,还特意留了字条说明情况,决不会轻易挑战自己的底线。 “喂?祁先生现在方便讲话了吗?”电话那端的黎北筝再次询问。 祁究看了眼小灰猫的饭盆,确认对方已经加好猫粮后道:“方便,您请说。” 得到了祁究的允许,电话那端的黎北筝反倒迟疑了两秒:“我先坦白告诉你,自从昨晚见面后, 我立刻调查了一些你的情况,这么说起来很抱歉,但因为情况特殊…我必须先做了解,希望你能理解…”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进入副本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对吗?” 祁究清楚对方所指,并没有出声质疑,坦然承认道:“是的。” 祁究的平静反而让黎北筝稍有迟疑,他愣了一下继续说:“真可惜,你进来的时候系统已经出现了严重bug。” 祁究用寻常聊天的语气说:“对此我略有耳闻,一起过本的同伴有提到过。” “「规则图鉴」正在走向衰落和崩溃,这个世界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电话那端的黎北筝感慨道。 祁究:“据说许多副本里的重要剧情线被封印了,旅人们少了很多有趣的体验。” “旅人们损失的不仅仅是有趣的体验,”黎北筝思考话术道,“自从bug出现后,基本已经没有旅人可以顺利关闭副本了,因为许多重要的线索和角色被隐藏了起来,但据我所知,你和那些旅人不太一样,在系统出现bug、重要剧情和角色缺失的情况下,仍然能完美通关副本。” 祁究轻描淡写道:“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黎北筝:“是吗?可这不是依靠好运就能实现的。” 祁究不动声色:“那需要什么呢?” 黎北筝似乎终于决定不继续弯弯绕绕了,直接问道:“你知道那家伙吗?传闻中行走于各个副本里最危险的npc。” 看终于切入正题了,祁究垂下眼皮故意问道:“他是谁?” 他不清楚黎北筝的底细,对方也对他抱持怀疑态度,这是一场心理拉锯战。 加之祁究怀疑对方知道数据复制的事,警惕心更强了。 黎北筝:“没人知道祂的名字,我们那一代最资深的玩家也没人知道,只知道传说中有这么一个危险又独特的存在,祂会随机出现在一些副本里,我们习惯称祂为「死神」,但只有与「死神」打交道,才有可能达成副本的最高成就,极度危险,但是充满挑战、令人向往。” “但据我所知,自从bug变得严重后,「死神」就再也没出现过,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黎北筝的声音越来越低。 毫无疑问,黎北筝口中这位「死神」,就是079。 看来除了祁究外,没人知道这家伙的真正名字呢,如果079这串数字能被称为名字的话… 祁究试探道:“黎老板,既然您说那位死神已经消失了,为什么还要问我有没有见到呢?” 黎北筝沉默一瞬:“因为根据某些不太合规的数据显示,进入过马戏团坐标副本的旅人没人可以活着出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祁究反问:“系统不是不允许玩家对外公布副本内容吗?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黎北筝:“所以我才说是不太合规的数据嘛,可以这么跟你说,我们会在允许的范围内钻系统的空子,比如通过玩家给副本定位,这样既能规避掉透露内容的风险,又能预估出坐标副本的难度和生存率。” “如果数据无误的话,祁先生,你们上一次被拉入的副本坐标数据显示,闯关旅人生存率为零。” 祁究拿着手机没有讲话,他在等对方的结论。 黎北筝继续说:“旅人进入副本是随机的,几乎没得选,所以考验的是旅人的运气,你说你运气好,我可不这么认为,运气好的人怎么会被拉入生存率为零的无解副本呢?” 祁究:“是吗?那看来我要重新估量自己的运气了。” “不过副本生存率为零的原因是什么呢?”祁究反问道。 黎北筝也不藏着掖着,要比昨晚坦然得多:“副本不会无缘无故设置死局,那很没意思,现在之所以会出现死局的情况,大概率是因为副本主要角色和情节缺失了,所以才没人可以通关,而且我推测,缺失的原因很可能和bug、还有那位最危险强大的「死神」有关。” “只有可以补全缺失剧情和角色的旅人,才能活着出来。”黎北筝压低声音笃定道。 祁究索性也直截了当问道:“所以您认为,我见到了那位「死神」对吗?” 黎北筝:“说实话,我认为你不仅仅是见到「死神」这么简单,我预感你和祂之间存在着某种连接。” 祁究握着手机没讲话。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那端的黎北筝提议道:“约个时间面谈吧,你来定,我随时有时间。” 祁究:“您的酒馆几点营业?不打扰您生意的话,我今晚就可以过去。” “那好,今晚九点,酒馆见。” “没问题。” 约定好时间后祁究便挂断电话,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完成昨晚没做完的打扫工作,毕竟小灰猫已经嗷嗷蹲在他脚边,猫猫抗议不想吃粮想吃新鲜的猫饭了。 祁究一边忙着做猫饭、给院子里的血樱树施肥除草,一边开始漫无目的地思考。 假如自己真是数据盗窃犯制作出来的079复制品,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想要把自己打造成最强大的武器吗?如果是这样,对方肯定会在暗处观察他的一切,可至今为止,除了079、以及杀死自己的凶手外,祁究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被别人窥视了。 当然他不排除对方手段高明、自己没法察觉的可能性。 而且“武器”的命运逃不了被人利用,但祁究至今没发现有谁试图利用他,反而是079这个“正版”家伙主动和他签订了双方都能获利的契约。 难道他的出现会扰乱「规则图鉴」的秩序吗?但似乎这个糟糕的世界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更糟糕,相反,祁究还关闭了几个副本,帮助系统完成了部分自我修复。 分析下来,数据盗窃者的目的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那位审判会创始人之一的黎老板既然知道「死神」,并且对他的年龄表现出在意,祁究认为,对方说不定是个重要突破口。 * 晚九点整,祁究出现在了黎北筝的小酒馆。 “来啦,请坐,坐哪都可以,”正在吧台调酒的黎北筝笑道,“今晚实习的调酒师请假了,平日里酒馆也没什么客人,可能就我们俩了。” 祁究礼貌地笑:“那我就打扰了。” 他挑了个距离酒馆入口不远的位置,坐下等候。 今天黎北筝身上没有酒气,原本有些拉碴的胡子也被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不少,虽然他脸颊苍白眼窝凹陷,长达半年的悲伤让他的神情透着憔悴,但依旧可以看出黎北筝的底子很年轻。 进入弥留城的旅人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变老,他们的年龄永远停留在死亡的瞬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座城池的时间是静止的。 “生意惨淡也有好处,没有客人会打扰这场谈话,”黎北筝将调好的酒端到祁究面前,“请慢用。” 说着,他在祁究对面落座,“我坐这里你不介意吧?” 祁究笑:“当然不会。” 祁究抿了一口对方特意调制的鸡尾酒,“味道很好,谢谢款待。” “我的调酒功夫是和南哥学的。”黎北筝的视线转向窗外,淅淅沥沥雨水不停,路灯光透过雨幕映在他脸上,他的视线变得和这晚的夜色一般潮湿。 片刻,黎北筝垂下视线,“南哥是我的恋人,半年前他暂时离开了。” 他在「暂时」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祁究清楚对方恋人半年前因为副本崩塌被困的事,他低声道:“我很遗憾。” 黎北筝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在「规则图鉴」生存的人其实很清楚,意外和明天不一定谁先到来,我接受所有意外,我也接受没办法预料的bug,但接受不代表我不会做出行动。” 黎北筝眼底的情绪被敛得干干净净,他收拾散乱的目光,重新笃定地看向祁究:“祁先生,我想和你合作。” 祁究抿了抿唇,不动声色道:“在谈合作之前,我要弄清楚你为什么在意我的年龄,因为年龄这种东西在规则图鉴里并不重要,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黎北筝:“因为这和我的合作理由有关。” “有一位预言者告诉过我:当不可能出现的危险人物出现时,循环即将开始,奇迹也会随之降临,而这位不可能出现的危险人物…即将诞生。” 黎北筝似乎陷入遥远的回忆中,他的目光移向被祁究拿在手里的鸡尾酒杯,玻璃杯壁已经蒙了层薄薄的水雾。 这段模棱两可的话让祁究的心微微一沉。 “预言者?”祁究皱眉反问道,突然有种无法名状的预感。 黎北筝点头:“这大概是十九年前的事。” 十九年前,这个数字刚好与079数据被盗的年份相吻合。 巧合吗?祁究从不相信巧合。 祁究心脏兀自在腔子里跳动,他小心翼翼开口问道:“您是在哪里遇到那位预言者的,还记得吗?” 180 真相 「黑风衣」在操纵一切 黎北筝点头:“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九年, 但关于那天的事情我印象非常深刻,因为那是我进入到「规则图鉴」的第一个正式副本。” “但你也清楚,受规则限制我不能把副本的具体内容告诉你, 这对我而言风险太大了, 但是副本的具体坐标…现在的我可以分析出来并锁定。” 黎北筝抬起眼皮, 别有深意地看了祁究一眼。 祁究会意,迎向对方的视线:“但前提是我答应您的合作,对吗?” 黎北筝笑:“祁先生一定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祁究不动声色:“您这边有什么具体的合作计划或内容吗?” 黎北筝收起笑, 沉默着摇了摇头:“我需要和你一起找到这个预言的真相, 我知道,单凭我自己局限性太大了, 根本没办法做到, 我也预感, 你会是打开这个预言谜团最重要的钥匙,所以我可以给你提供我掌握的信息和资源,同样的,我需要你这边的信息和帮助,我们再一起根据破解的预言制定行动计划。” 祁究不语, 他定定看向黎北筝略显狂热的神情, 良久淡声开口问道:“黎前辈,你怎么确信这个预言一定是真的?” 黎北筝神色微僵,脸上肌肉猛地颤动了一下, 而后他快速摇头, 平静的语气里压抑着某种情绪:“因为……这必须是真的,我知道它是真的。” 他瞳孔微微涣散,有点茫然地看向窗外雨幕,浮动的水光很好隐藏了他眼神里的闪烁。 没有理由, 甚至抛弃了理智,只选择相信直觉。 因为预言的真实性是他最后一根稻草,是黎北筝留在「规则图鉴」最重要的理由。 祁究点点头,不再质疑什么:“我明白了。” “您认为预言里那位「不可能出现的危险人物」与我有关?”祁究试探问道。 “并非与你有关这么简单,”黎北筝移回视线,重新看向他,“我认为预言里提到的那个人,就是你。” 短暂的沉默在酒馆内蔓延。 黎北筝指节敲击玻璃杯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祁先生,我猜你已经知道了,你和那位「死神」拥有相同的脸,”黎北筝的声音重新恢复平静,“所以昨晚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才表现得这么失礼,我不敢相信「死神」这个已经消失多年的危险存在会突然出现在弥留城里,还站在我的酒馆门外。” 说着他无奈地扬了扬唇角,“你能想象当时我有多震惊吗?简直了。” 祁究默认地笑了笑:“对于昨晚给您造成的误会,我很抱歉。” 他并不辩驳自己和那家伙同脸的事实,这毫无意义,对方显然是见过079的资深玩家。 “我先前一直不明白预言里提到的「不可能出现的危险人物」指的是什么,直到昨晚看到了你,答案水落石出…”黎北筝的声音微微发颤,他给对方分析的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 “对于玩家而言,「死神」是不可能出现在弥留城的危险人物,祂只存在于副本里,而你的出现,代表了「死神」。” 黎北筝微微一顿,“祁先生,尽管我暂时相信你是人类玩家,但你出现在这里,某种意义上打破了所谓‘不可能’的界限,也印证了预言的内容,这绝对不是巧合,对吗?” 祁究并没有对此表态,而是语气冷静地问道:“「循环即将开始」是什么意思?” 黎北筝摇头:“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我并不比你多,我当时甚至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因为这些话无论放在什么情境下,都过于抽象了。” 祁究:“你还记得那个预言者是怎样的人吗?” 他推测,既然对方在十九年前已经用预言的形式,暗示了自己的存在,而自己的存在和079密切相关… 那么,对方很可能是079数据被盗事件的知情人,甚至就是小偷本人。 毕竟除了npc和系统外,透露盗窃事件信息的只可能是小偷本人。 黎北筝微微拧眉陷入思考:“我看不到他的脸,当时他脸上佩戴着一副苍白的鬼面,身材很高,比我高半个头这样,大概和你差不多一样的高度…” 黎北筝比划了一下,“然后穿着也很普通,身上是一套秋冬季节的长款黑色风衣,辨识度不大,鞋子记不住了,好像也是黑色的吧。” 当听到“黑色风衣”这四个字时,祁究瞬间门愣住:“你确信没记错吗?!” 他的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着急,声音甚至微微发颤。 黎北筝点头,觉察到不对劲:“怎么了?” 祁究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他沉默下来,半晌才开口道:“我见过那位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在现实世界里。” 黎北筝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情况?” 他没有质问祁究如何确信他们描述的「黑风衣」是同一个人,虽然「黑风衣」本身是非常普遍的穿着方式,但同一种元素在事件多个关键时间门点重复出现,拥有敏锐过本直觉的老玩家很快就能发现蹊跷——这个看似普通的元素,很可能就是通向真相的关键钥匙。 祁究若有所思垂下眼皮,酒馆的灯将他的倒影映在玻璃杯上,潮湿模糊。 他擦掉玻璃杯上的水汽,开口道:“把我送进来的人,同样穿着黑色风衣。” 祁究很快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在脑内快速将与「黑风衣」相关的线索捋了一遍。 迄今为止,「黑风衣」出现了五次—— 第一次,是生日夜晚的十字路口中央,穿着黑色风衣的陌生人用枪抵着祁究的后背,在说完莫名其妙的话后,毫无征兆发射子弹穿透祁究的心脏,这是他进入「规则图鉴」的因由; 第二次,「黑风衣」出现在祁小年的描述里,祁小年在看到祁究衣柜里的黑风衣时,问祁究现实里有没有一件同样的衣服,并告知祁究,在他模糊的印象里,祁究曾穿着这间门黑风衣站在他的病床前,是个下雪的夜晚,空气里有血的腥味; 第三次,同样出现在祁小年的描述里,但那是更早之前,在祁究被领养前不久,一位穿着黑风衣的陌生叔叔曾登门拜访,但祁小年并不确信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 第四次,这套被赋予了某种象征意味的「黑风衣」出现在弥留城定制服装店的橱窗里,它就好像为祁究量身定制的一样,能完美符合祁究的身形比例; 穿上它,祁究有种直面杀死自己凶手的错觉。 第五次,也就是现在,在黎北筝的描述里,当年遇见的预言者同样穿着黑色风衣…… 「黑风衣」出现在整件事所有关键的时间门点。 一种奇妙的预感密不透风将祁究包围其中,他一下子有点难以呼吸。 ——似乎是这位神秘的「黑风衣」在操控一切。 但时间门的顺序被打乱,所有线索像玻璃碎片铺展在眼前,祁究一下子没办法很好地将其捋清。 「黑风衣」是如何做到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以及最重要的…… 「黑风衣」究竟是谁?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祁究没理由去相信。 这个“谁”,包括他“自己”。 黎北筝打断了祁究的思考:“对于这个穿黑风衣的家伙,你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吗?” 祁究移开视线,点头:“但不确定,我还需要进一步印证,以及…我很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之后黎北筝又调了第二杯酒,把话说开后,黎北筝原本紧绷的状态放松了不少,酒让人话多,他开始和祁究聊起这十多年来的经历。 “那次预言后,其实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本身运气比较好加上很适应副本破解模式,刚开始几年我过本非常顺利,人在顺利的时候很少‘迷信’的,”黎北筝晃了晃杯里的酒,苦笑道,“之后我认识了南哥,还有两位一起过本的朋友。” “放现在来看,我们都是很资深的一批旅人了,据我所知同时期的人只有我还留在这里。” 祁究:“你那两位朋友都出去了吗?” 黎北筝微微一愣,摇头:“其中一位死在了副本里,其实他才是我们中最厉害的人,但他自愿承担了一些本不该他承担的后果…” “还有另一位朋友,之后我们因为一些理念不同的原因,就没继续往来,他创下了据说是当时金额最高的生存币获取奖励,可以说是一个非常耀眼的家伙,所以后来他将生存币兑换成现实世界的生存时间门,选择离开「规则图鉴」也无可厚非,只不过…”说着,黎北筝耸耸肩,他抿了口酒,“只不过有时候这种耀眼的家伙出现,对周围的人来说也并非好事。” 祁究敏锐地觉察出了什么,但他尊重对方的意愿,没多问,只坐在一旁安静聆听。 “人是会变的,”黎北筝自嘲地笑了笑,“也可能从一开始我就看走了眼,毕竟我识人的功夫比不上南哥…” “叮当——” 就在这时,小酒馆门口的风铃响了。 祁究和黎北筝朝酒馆门口看去,只见撑着湿漉漉雨伞的路执和祁小年出现在酒馆门外。 祁小年朝酒馆内看了看,脸上明显松了口气:“打扰了,我们路过,想过来喝点酒。” “快请进来吧,”黎北筝一脸了然地从座位上起身,他绕过桌子朝吧台走去,“抱歉,让你们担心了,进来坐坐喝杯酒吧。” “没打扰到你们谈话吧?”祁小年看看黎北筝,又看向自己哥哥小心翼翼问道。 黎北筝笑:“放心,谈话已经结束啦。” 路执和祁小年这才将雨伞收好,仔细放在酒馆门口的置物架上:“那就叨扰啦。” 黎北筝动作很麻利,没几分钟就将两杯调制好的酒递到两人面前,他特意对祁小年小声说:“擅自把你哥哥叫过来,不为别的,我是有合作想和他谈。” 黎北筝知道,自己调查祁究的行为肯定会让祁小年和路执担心,所以在邀请祁究的电话里,他一开始就说明了自己的调查行为,毕竟作为合作伙伴,了解对方是建立信任的根基。 而今晚路执和祁小年特意赶来,就是来确认祁究安全的。 祁小年微微一愣,他下意识看向祁究,祁究朝他点了点头。 这下他彻底放心了。 “谢谢,”接过酒杯的祁小年笃定说,“我哥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他从不会让合作人失望。” 黎北筝啧了啧:“真是令人羡慕的兄弟感情啊…” 181 循环 “我享受你的存在,需要你的存在…… 黎北筝从冰柜里拿了瓶啤酒后重新落座,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雨幕:“今晚的雨水比平日更大了呢…” 雨水哗哗敲打门玻璃的声音令人不安。 路执抹了抹额角:“是,雨伞都不顶用的程度。” 说着,他为祁小年拍了拍防水外衣上残留的水渍, “好久没看到这么大的雨了, 这样下去整个弥留城都会被淹没。” 祁小年突然想到了什么,忙神色紧张地伸手朝里侧衣兜确认了一下,瞬间松了口气:“还好,从女巫那定制的符文牌没弄坏。” 祁究记得上次祁小年从女巫那出来后, 神色阴郁恍惚,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看起来是女巫告知了什么不好的征兆。 祁究半开玩笑缓和氛围:“原来女巫还开辟了新业务,下次我也去光顾一下。” 祁小年将另一份符牌递给祁究:“哥,我也给你定制了个, 虽然知道你不太信这些, 但别嫌弃,就当装饰品吧。” 祁究接过样式别致的木质符牌吊坠:“谢谢。” “上一次这么大的雨…还是南哥出事的时候, 希望今晚别有什么意外才好。”黎北筝垂下目光, 继续喝他的冰镇啤酒。 黎北筝突然提到他被困在崩塌副本里生死未卜的恋人, 所有人都默契地沉默下来。 窗外哗啦啦的雨响显得异常突兀。 在弥留城,反常的雨水似乎预示着不祥。 最后是路执打破沉默,苦笑:“黎哥, 这大半年来大家都很担心你, 害怕你真的走不出来了…虽然这些话你都听烂了。” 黎北筝扯了扯唇角:“是, 我知道你们在背后好奇我都这幅借酒消愁的鬼样子了, 为什么还不选择离开,对吗?” 路执点头:“…毕竟离开这里可以清除掉令你痛苦的记忆,这可比醉酒管用多了。” 黎北筝笑:“那可不一样。” “我能接受利用酒精暂时逃避痛苦, 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接受永远逃避这件事,而且我的记忆当然我说了算,我可以选择用酒精麻痹,但我不接受被机器清除记忆,这和让我自动放弃记忆的掌控权没差别。” 黎北筝边喝着低度数的啤酒,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讲述自己的观点。 “不过说起来,那位预言者运气也挺好的,毕竟十九年过去了,「规则图鉴」里就剩我这么一个「钉子户」,如果当时他选的是别人,那这个预言估计就没办法流传下来了。”黎北筝半开玩笑道。 祁究似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拧:“…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方就是清楚地知道你会留下来,才把预言告诉你的?” 黎北筝同样皱眉:“什么?” 祁究沉默一瞬,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疤痕,摇头:“也是我的猜测而已。” 十九年前那位预言者很可能正是知道黎北筝会成为最资深的玩家、会逗留到此时此刻,才选择了黎北筝。 那么当时的预言者是如何知道的呢? 祁究突然有个荒唐但合理的猜想:也许正是因为对方目睹了「此时此刻」,才会在「曾经」埋下线索。 毕竟只有经历过才能如此准确,因果也可以打破时间的线性存在…… 这样荒诞但又异乎寻常合理的揣测,让祁究当即起了身鸡皮疙瘩。 十九年前数据被盗,十九年前预言出现,种种迹象表明预言者很可能就是偷盗者,至少是知情人。 而预言中提到「这位不可能出现的危险人物即将诞生」—— 预言出现在十九年前,祁究在一年后出生,所有信息都将关键人物的箭头指向祁究自己,而且从这句话中可以获取信息:预言者清楚当时祁究已经在“孕育”中了。 祁究对自己小时候的事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被福利院收养,并没有任何亲生父母相关的信息,但福利院的孩子们大多都这样,小时候的祁究也没有在意。 「循环即将开始」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自己正处于一场循环里吗? 假设自己对于「黑风衣」的猜测正确,那位身着黑风衣的偷盗者真是自己的话……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又是如何做到的? 纷繁杂乱的线索碎片和充满隐喻意味的字句,将祁究卷入未知的漩涡里。 正喝着酒的黎北筝顺手打开了播客,此刻正是弥留城《晚间播报》时间。 「尊敬的广大听众,下面播报一则突发紧急事件!」—— 机械的女声从播客里传来,原本正聊天喝酒的四人立刻竖起耳朵,下意识朝黎北筝放在桌面的手机看去。 「今晚发生了数起令人震惊的时间,据悉,有数名旅人在未与系统申请再次进入副本的情况下,突然被无故拉入副本中进行强制闯关行动。系统初步判断该情况是由于bug导致,目前这样的情况还在持续发生。 据了解,这些旅人分布在弥留城各个区域,但他们都遭遇了同样的事件。截至目前,系统经过多次尝试,仍无法将他们从强制任务中解救出来。系统正在紧急自我修复中,力求保障弥留城广大旅人的安全。 系统同时提醒广大听众,在异常天气来临时要保持警觉,时刻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之后因为信号不良的缘故,播客里传来“滋啦、滋啦”类似电流不稳定的声音。 众人一瞬间沉默下来,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刚才黎北筝那句“希望今晚别有什么意外才好”突然变成了令人不安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现在系统已经崩到未经当事人允许,就擅自拉人进入副本了吗……”路执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脑袋,不安道。 “相对安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果系统没办法完成自我修复,崩坏只会越来越严重,最后所有旅人都会被牵连其中,弥留城也会被bug毁灭。”黎北筝神色凝肃,“对寻常人而言,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尽快赚取足够生存币,趁系统没有崩塌之前离开…” “可我们在这里的生活怎么办?”一向稳重的路执突然拔高音量道,他扭头看向祁小年,眼神里是压抑的无助。 黎北筝神色冷静地看向路执,若有所思道:“我说的是系统没办法完成自我修复的情况,如果我们想方设法帮助系统完成bug的修复,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祁究:“之前我和朋友分析过,系统因为先前出现了某种未知bug,所以才出现了第一个卡bug的人,并有人从中作梗干扰了系统的自我修复功能,不断往「规则图鉴」里塞人,导致这个漏洞越来越大,系统持续传来修复警告却没办法得到真正修复,久而久之系统就宕机了。” “而且很显然,现实世界已经有人知道「规则图鉴」的存在了,小年签署的保险协议说明了一切。” 路执渐渐恢复冷静,神色冷肃地看向祁究:“你的意思是,想要彻底修复系统bug,在「规则图鉴」里行动是不够的,必须要想方设法去到现实世界解决卡bug的人,对吗?” 祁究点头:“这只是我的初步推测。” 路执皱眉:“可这完全没办法做到,我们一旦被投送回现实世界,关于这里的记忆就会被清除掉,带着任务和计划回去是不可能实现的……” 祁究:“所以要制定这个计划的前提是,我们同样卡副本的bug,想办法找到一条从规则图鉴通向现实世界的捷径,并且能够有效规避掉清除记忆的规则。” 祁究的分析和观点让路执秦让瞬间瞪大眼睛:“但这样的捷径真的可以被找到吗……?” “不试一试还真不好说,以前我不确定,但现在嘛…”黎北筝扭过头看向祁究,“毕竟,我们已经找到一个玩家与系统连接的‘bug’了。” 身为‘bug’的祁究扬起唇角:“我很荣幸。” 众人又在酒馆里坐了会儿,看时间不早便各自回住所。 祁究照例撸了二十分钟猫猫,然后收拾了会儿屋子就洗漱睡觉。 临睡前,他再次打开卧室的衣柜,小灰猫时不时会钻进衣柜里和祁究玩躲猫猫游戏,此时黑风衣上已经黏了不少灰色短毛。 和祁究在生日的十字路口看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祁究对着衣柜发了会儿呆,而后仰着头疲惫地躺在床上,让自己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079,如果盗窃数据的那个坏家伙就是我,你会怎么做?” 祁究清楚,他们之间有感官共享相连接,对方同样听到了黎北筝刚才那些话。 “突然变得有意思了,不是吗?” “盗窃了我的数据,然后把你自己制作了出来,比起别人,我更希望那个小偷是我们。”079的声音像晨雾一样,潮湿又轻盈地萦绕在耳畔,似乎一不留神就散了。 祁究微微一愣,旋即笑了:“确实,而我似乎是这场偷盗的结果,如你所见。” “如果当年真的是你,那我会很乐意帮助成为偷盗者的你。”079的语气明明透着点玩笑的意味,却让祁究觉得很认真。 沐浴完的皮肤很热,沐浴液残留的味道热腾腾笼罩而来。 潮湿的、带着点皮肤独有的荷尔蒙气息,在这样淅淅沥沥的夜晚能给人带来属于日常的安心感。 睫毛在祁究紧闭的眼皮上轻轻颤动,他嘴唇微张,轻轻呼了口气。 “为什么?告诉我理由。”祁究明知故问。 “我说过,我享受我们的契约。”即使知道对方在明知故问,079也同样享受亲口回答这件事。 祁究喉结滑动:“但我不确定,以我现在的能力能不能完成这一切复杂的操作,时间似乎不多了。” 079:“祁究,只要你想,你可以完成任何事。” 祁究笑:“你确定吗?” “当然。”079没有半分犹豫。 彼此默契地笑了笑,短暂的沉默后,祁究问他:“079,你期待我的出现吗?” 079轻轻啧了啧:“不要明知故问。” 祁究不依不饶:“我想要明确的答案。” 079也故意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他:“祁究,我享受你的存在。” “…我同样需要你的存在。” “我知道了。”祁究的声音很低很低,脸上的笑容却扩大了。 “什么?” “我知道小偷的动机了。”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两人的对话打断,祁究立刻从半梦中清醒过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路执的来电,一瞬间,不好的预感汹涌而来。 祁究立刻接起电话,他还没来得及讲话,电话那端的路执就用颤抖急促的声音说—— “小年出事了!” 182 年(1) 与现实脱轨的老楼 “小年、小年消失了!”电话那端的路执深深喘了口气,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没办法完整地表述话语,“他突然…” “小年被无故拉入副本里了,对吗?”在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门, 祁究已经有所预感。 “是…我尝试了绑定卡,但不知道是不是系统bug的原因,小年那边对绑定卡没有任何反应, 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 一向稳重的路执此刻声音发颤,他因为过于担心加上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崩溃。 无能为力的绝望可以轻易将一个人击垮。 祁究握着手机,与此同时, 他注意到系在钥匙扣上的符文牌毫无征兆开始燃烧,青蓝色的火焰在夜色里闪烁。 祁究呼吸微滞,微微睁大的眼睛被火光照亮,他沉默半秒后突然道:“我好像有办法了。” 一瞬间门祁究便明白了过来,女巫在给祁小年推销符文的时候,已经为祁小年做好了解决厄运的准备, 女巫早已预测到今晚的突发情况。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警告!系统检测到有未知强烈磁场干扰, 当前您所处的频段十分危险,请注意…滋啦…滋…弥留城当前出现极端天气,目测极端天气将持续, 在异常天气来临时要保持警觉,时刻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断断续续的系统警告声传来,信号极度不稳定。 就在这时, 正和路执通话的祁究又听到手机传来来电通知, 屏幕上显示的是未知号码。 祁究的直觉一向很敏锐,他立刻警觉起来,简要对路执交代:“稍等, 我先接一个紧急电话。” 电话那端的路执微微一愣,倒是没说什么。 祁究迅速接听新接入的未知来电—— “喂、喂?你有在听吗?”电话里传来不甚稳定的电流声。 祁究看向不远处燃烧的符文牌:“您好,我在。” 他清楚这通未知电话的含义,通过燃烧的符文牌,他已经连接上祁小年被卷入的副本世界。 “抱歉呢,你那边刚才是在忙吗?希望没打扰到你…”电话那端传来苍老的女声,对方语气也有点小心翼翼的味道。 祁究:“在处理一些事情,没关系,您有什么事吗?” “你那边正在下雨吗?我听到雨声了。”电话里苍老的声音答非所问。 祁究微微一愣,压下当下祁小年无故消失的急躁,耐心回答:“是的。” “这样啊,家里已经开始下雪了,这栋公寓空荡荡的,今年大家又不能回来过除夕了,好安静啊,”苍老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点小心翼翼,“你回来过年吗?回家的票难买吗?” 【严重警告!检测到异常波动频率增加!该回答将决定您是否会被未知bug拉入副本!请谨慎回答对方问题】 系统的警告应证了祁究的猜测。 他笃定道:“放心,我已经抢到票了,会回去过年的。” 电话那端苍老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这个年不会这么冷冷清清的了,冷清了三百六十四天,终于可以热闹起来了……” 【尊敬的旅人您好,由于受到不可控因素影响,您已经被传送入副本区域】 【副本正在载入中……】 熟悉的坠落感密不透风将祁究包裹其中。 祁究推测,是祁小年从女巫那求来的护身符发挥了作用,影响了副本的磁场,从而将他拉入副本帮助祁小年。 女巫已经提前预知了祁小年的危险,所以才会给他符文木牌,祁究这块相同的木牌燃烧正是说明了这一点。 而且这次“救援”并非强制的,当时他要是拒绝了陌生通话人的邀请,他就不会被拉入副本中,符文给了祁究选择的余地。 感官在传送的过程中消融,又在抵达的瞬间门被重塑。 刺骨的冷扑面而来,祁究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地上积雪未化,踩在上边时不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祁究睁开眼睛,写着「欢度新春」四个大字的红灯笼立刻跳入视野。 这是一处典型的老式宿舍楼小区,入口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敞着,铁门顶端悬挂着褪色的红灯笼,灯笼上「欢度新春」的字样似乎正说明副本的时间门点,刚才那通从副本里打过来的陌生人电话也提到了「过年」。 但从灯笼的褪色程度来看,似乎是几年前被人挂上去后就彻彻底底遗忘了,历经长时间门的风吹雨打后灯笼已经失去了喜庆的色泽,变成一种晦暗陈旧的红。 铁门旁是被涂了绿漆的保安亭,祁究稍稍走近,发现保安亭内空无人影,只有还没来得及关闭的对讲机时不时发出“滴、滴滴滴”的机械声响,对讲机指示灯发出的红光将保安亭后的挂钟和字迹模糊值班表照亮。 此时刚好下午一点半。 办公桌上的圆珠笔滚落在地,临窗的空白记事本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闲杂人等不许入内」的标志牌脱落了一颗钉子,斜斜垂挂在刷了绿漆的门上,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彰显其存在感。 祁究打算进入保安亭一探究竟的动作迟疑了。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类的响动,但一切物件的摆放又像是生活在此的人们刚离开不久的样子。 难以名状的压抑感笼罩而来,仿佛生活的秩序在无声中崩塌,诡异蔓延渗透。 【尊敬的旅人您好,副本已经加载成功】 【副本背景:您是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除夕夜来临,许太太等在这栋与现实脱轨的居民楼里,请您前往许太太所在的单元楼,陪她度过这个漫长的年】 【副本任务:请前往探索许太太的愿望】 【副本时长:需要旅人自行探索确认】 系统给出的副本背景以及任务都很模糊,看来更确切的背景信息有待玩家自行挖掘,时长和主线也需要在找线索的过程中确认。 就在这时,祁究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沙、沙、沙”的声音,像是有谁脚踩在积雪上在朝铁门处靠近。 祁究下意识朝铁门后看去,此时虽然是中午时分,但天空低低压下的阴云让午后如同黄昏般晦暗。 未化干净的积雪成了周遭最明亮的存在。 一个身着亮红旗袍搭配皮大衣的年长女人朝铁门处走来,她一头银白发被整整齐齐盘在脑后,姿态从容朝铁门缝看去。 “您好,请问许太太是住在这里边吗?”祁究主动上前打招呼,脸上依旧是那副礼貌谦和的笑。 年长女人停下脚步,透过门缝细细打量了他片刻。 她衣着的红色过于明亮,与周围晦暗天光形成强烈反差,骤然出现在铁门之后,给人的视觉带来难以名状的冲击感。 “辛苦你从这么大老远赶过来了,”年长女人发出苍老的声音,和电话里祁究听到的声音一样,“请随我来吧,天气冷,你们远道而来,先进屋喝杯热茶歇一歇。” 说着,年长女人拉开半掩的铁锈们,示意祁究随她前往公寓楼。 这位年长女人的皮肤虽然已经像枯树皮般苍老干涸,但举止从容姿态优雅,脸上神情和蔼又不失威仪,即使年事已高,但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整个人的出现让周遭场景瞬间门明亮了,诡异的明亮。 很显然,这位年长的女士就是目标角色许太太。 祁究绕过铁门进入院子,他已经从对方短短的对话里获取了关键信息:刚才许太太提到了“你们”。 “许太太,请问除了我还有别的客人吗?”祁究试探问道。 许太太:“是啊,已经有十五位客人过来了,你来人就齐了,看来今年又是个热热闹闹的年呢。” 祁究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看来我迟到了。” 许太太回过头,“咔哒”一声给大铁门上了锁:“没事,时候还早。” 公寓前有一片不大的水泥操场,操场上的积雪被清扫过了,**的落叶以及生活废弃塑料堆在操场两侧,篮球架斑驳褪色,篮筐的网像破布一样挂在球架上,随风一晃一晃地摇摆。 缺了一个角的木马在水泥地上兀自摇晃,闪烁的红蓝色灯光投在墙角积雪上。有点泄气的皮球就好像不久前刚被人玩过一样,从操场一端滚来,最后缓缓停在祁究的脚步。 祁究顺着皮球滚来放方向抬头看去,可操场上静悄悄的,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走在前面的许太太回头看了祁究一眼,目光又落在祁究脚边的皮球上:“不要在意,以前这里的孩子很调皮。” 以前? 这样的措辞让祁究有点在意。 穿过操场,两人停留在灰色的砖瓦公寓楼前。 这是属于上个世纪的建筑风格,共五层,楼道处大面积用砖块打造的窗花,门窗都清一色刷上了绿漆,卫生间门分布在走廊两侧,厨房和起居间门以走道隔开。 其中靠近楼道口的一间门房墙上贴满人体穴位图和视力表,似乎是老职工公寓的保健室。 祁究随许太太上楼。 楼道扶手同样刷了一层绿漆,漆面失去了光泽,许多地方油漆剥落,露出锈迹斑斑的铁架骨。 因为天光晦暗的缘故,没开灯的楼道显得越发晦暗,许太太小心翼翼扶着墙往前走,她苍老的背影和摇晃的亮红裙摆异常突兀醒目。 “楼道里的灯坏掉了,可能有些不方便。”许太太吩咐说,故意拉长尾音,“但不要擅自使用自己的照明设备,有时候楼梯间门太亮堂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的,我明白了。”借着晦暗灯光,祁究看到楼道口贴满狗皮膏药似的开锁小广告,其中有几张寻人启事混在小广告间门。 但遗憾的是,寻人启事上的内容被撕掉了,这剩下黑白醒目的「寻人启事」四个字。 而且更诡异的是,这栋老公寓楼明明处处有居民日常生活的痕迹,但就和楼下的情形一样,公寓内空无一人,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秩序崩塌的诡异感又卷土重来,两人踩在楼梯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许太太,请问就您自己住在这栋公寓里吗?”祁究试探问道。 许太太脚步微顿,她没有回过头来:“暂时是这样,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祁究:“您是指您的家人吗?” 楼梯间门的脚步声重新响起:“是啊,他们平时很忙,除夕赶不回来,但没关系,没关系…” “我的孩子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我知道。” 说着,许太太轻声笑了起来。 此时她正走到楼梯拐角处,从镂空窗花照进来的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在楼道口拖得很长很长。 “他们就要回来啦。”她望向窗外晦暗的天光,笃定道。 183 年(2) 贴春联的棘手任务 祁究:“您知道具体时间吗?” 面容被天光照亮的许太太微微一愣, 回过头:“什么?” 祁究站在暗处不动声色问:“我想请问您家人回来的具体时间。” 许太太站在明处静静地凝视了他好一会儿,而后扭过身加快了上楼的脚步:“我们快一些吧,楼上的十五位客人等得已经不耐烦了。” 硬底鞋在阶梯上发出的“哒哒”声响在晦暗的楼梯间, 许太太放在大衣兜里的钥匙串也“咣当、咣当”响个不停。 因为实在太安静了, 这些声响被成倍放大,一下一下敲击人们紧绷的神经。 许太太答非所问的态度, 反而让「回家时间」这条线索更重要了。 祁究对钥匙串发出的声音也很在意,从钥匙的数量来看,许太太似乎在这栋公寓里有不少房产。 祁究随许太太来到四楼走廊, 楼道正好位于楼层中央,站在楼道口向两侧看,左手边有三间房, 右手边则是四间房,卫生间分布在走廊两侧, 厨房和居住区之间有一条走道相隔。 是非常老式的公寓楼格局,一看隔音效果就不是特别好。 许太太领祁究来到左手边最里侧的一套房,门两侧贴着已经褪色的春联和倒立的「福」。 绿漆剥落的门上挂着世纪末风格的少女组合海报, 海报上少女们的脸被人抠了下来, 边缘非常不平整,坑坑洼洼的绿色便成了少女组合的面容, 她们的目光似乎藏在斑驳混沌的绿漆里, 暗暗窥视住客们的一举一动。 这栋公寓楼的一切看似平静寻常, 但身处其中, 会发现属于日常的秩序感已然被打破, 这些充满邪典意味的小细节在攻击旅人们的愉悦值。 随着“咯吱”一声响,门被推开,在房间里静默等候的五位旅人目光齐刷刷朝走道投来, 其中一位白净斯文的青年豁然站了起来,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究:“哥,你怎么…?!” 看到祁小年的瞬间,祁究稍稍松了口气,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很遗憾,我也进来了。” 对上祁究视线的祁小年欲言又止,他虽然不希望看到哥哥被卷入副本,但不可否认,当他看到祁究的瞬间,原本悬在心头的不安随之烟消云散。 对于与祁究合作过的人而言,祁究的存在本身,已经是可以令人安心的标志。 除了祁小年外,这间房里还有另外四位玩家,从他们惴惴不安的神色来看,似乎都是被系统bug意外卷入副本的。 许太太的目光落在挂在墙上的老黄历上,深陷的眼睛微微眯起、最后定住。 “我想起来了…”突然,她毫无征兆地说了一句话,与此同时急步朝老黄历走去,纸张被翻动的“哗啦啦”声令众人疑惑不安—— “十五,十五团圆的夜晚,他们就会回来…”许太太手指停留在正月十五的黄历上,因为情绪起伏手指发颤,她回过头看向祁究,“我想起来了。” “你要是刚才没多问一句,我差点就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得亏你提起来了…”许太太拽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她回答了之前祁究那个问题:「我想请问您家人回来的具体时间。」 就在众玩家一脸懵逼的时候,系统主线任务已经被祁究激活—— 【主线任务更新:请帮助许太太实现愿望,帮助其家人赶在十五之前回家团聚】 众人更懵了,因为这次的任务和之前的时限求生本、阵营对抗本不一样,主线听起来十分温情日常,甚至有点脱离「规则图鉴」的风格。 但细思之下,这个任务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感,所谓的家人真的存在吗?就像这座脱离现实兀自颓败的公寓一样,许太太的家人们是否仍然“安然无恙”? 所谓的“家人”是真正的家人吗? 许太太看向老黄历的眼神变得空洞,唇角却扬起有些僵硬的微笑:“虽然他们十五才能回来,但有你们的陪伴,这个年会很热闹的。” “不过过年很忙的,以前很多活儿都是孩子们在做,现在他们不在,所以只能麻烦你们了。” 说着,许太太打开屋子里被漆成淡蓝色的柜子,拿出已经晾干的七副春联:“贴春联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不过嘛,因为这栋职工公寓年岁太大了,规矩也就比较多,贴春联的过程中有几个注意事项你们得千万小心——” “第一,春联千万不能贴歪了,上下联更不可以贴错顺序,福字必须倒立,否则会破坏家宅风水,带来一整年的晦气。” “第二,春联必须贴在正确的房间,未经允许就给邻居门上贴春联会引发他们的愤怒,这样会破坏邻里和谐。” “第三,所有公寓房间非请勿入,即使是可以贴上春联的正确房间,在未经屋主允许的情况下也不可贸然进入。” “第四,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分,两点整开始,贴春联的活儿必须在三小时内完成,也就是五点内结束。” “第五,已经贴了春联的房间不需要再贴了,即使它是「正确」的房间。” “第六,我的房间不用贴了,对我来说每年都得过,都一样。” “第七,还有另外两组客人同样在忙活着筹备过年,我希望客人们能专注手上的活儿,不要进行无效的交流,他们不需要知道你们的活儿,你们也同样。” “明白了吗?”苍老混沌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动,许太太缓缓看向每一位客人。 众人没敢接茬,祁究主动站出来:“放心,我们一定会遵守规矩做好过年的准备,不过冒昧问一下,我有点渴了,请问可以去哪弄点喝的呢?” 神情恍惚的许太太终于回过神来,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我这记性,先前还说给你倒水来着,请问你是要常温水还是热茶呢?” 祁究:“热茶,谢谢您。” 他故意选了个需要费点工服的饮品,暂时支开许太太争取讨论时间。 “我这就去准备。”许太太说着,就朝厨房走去。 祁究忙和先到的祁小年确认副本情况,祁小年简明扼要介绍了目前已知的线索:“在你来之前确实有十五个玩家被bug卷入这里,我们以五人为一组被分别安置在三间客房,估计这和筹备除夕夜的活儿有关。” “而且根据之前我们了解到的推测,许太太似乎在这里拥有几处房产,我猜测,她和所谓的家人分散住在这栋公寓不同的楼层房间。” “这栋老公寓一共五层,每层分别有七间房,所以一共有三十五间房,规则里提到可以排除已经贴了春联的房间,但其实只有我们三间客房贴着春联,排除掉客房的话,还有三十二间房有待确认。”祁小年语速很快但不失条理,在最短时间内将已经掌握的信息同步给祁究。 “所以我们接下来,必须尽快确认许太太口中「正确的房间」究竟是什么意思。”另一位玩家提议道。 祁究:“许太太提到,未经允许贴春联的行为会引发邻居愤怒,那么「正确」的含义,应该指的是只能将春联贴在许太太及其家人的房门口。” “其实这个任务挺不错的,一上来就直接让我们通过春联辨识出许太太家人的房间坐标,大大提高了过本的效率呢。”祁究似乎对接到的任务很满意。 祁小年:“可我们现在如何快速确认哪些房间是属于许太太家人的?” 祁究看向在厨房忙碌的许太太背影:“她兜里放着一串钥匙,既然家人都住在一套公寓里的话…许太太很可能有所有人的备用钥匙。” “所以通过钥匙去试门,能打开的就是许太太家人的房间,也就是她口中「正确」的房间!”祁小年瞬间明白了祁究所指,但他很快又担忧道,“规则里提到所有房间非请勿入,插钥匙试门没关系吗?” 祁究:“问题不大,规则只提到了「未经屋主允许不可贸然进入」,并没有禁止开锁,我们只要不擅自踏入房间就好。” “小年,在「流放一中」的时候我记得你有盗窃相关道具,当时表现得十分不错。”祁究转向祁小年笑道,“不知道你的技术进步了没有。” 「流放一中」时祁究获取的是教职工身份,包括祁小年在内的学生玩家们对祁老师进行了一次钥匙偷窃计划,祁究还恶趣味地把所有学生玩家耍了一把,祁小年对此记忆犹新。 “我明白了,偷窃钥匙的任务交给我好了,”祁小年立刻明白了祁究的意思,点头道,“我可以试一试。” “不过你得帮忙引开许太太的注意力,最好能让她心甘情愿把钥匙从身上摘下来,这样偷窃的成功率会大大增加。” 祁究:“放心好了,我还挺喜欢为npc们找事做的。” 说着,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bug卷入的原因,手机并没有被副本“没收”,还好端端放在他衣兜里。 祁究翻到通话记录,就在数分钟前,他正是通过许太太的来电“邀请”进入副本的,四舍五入,他拥有了许太太的个人电话号码。 先前的未知号码在通话记录里显示出一串古怪的字符,祁究尝试着按下了回拨键。 “嘟——”手机里传来电话接通的声音。 与此同时,公寓走廊的另一侧传来“叮铃铃、叮铃铃”的急促电话铃响,因为老房子隔音实在不好,电话铃声几乎惊动了整栋公寓。 正在厨房沏茶的许太太愣了愣,而后忙潦草地擦了擦手,小跑着朝电话铃响的房间蹦去。 只见许太太手忙脚乱掏出放在兜里的钥匙,插入右侧走廊尽头写着401房间的门锁,“咔哒”一声,门开了。 电话铃声不停催促,许太太甚至没来得及拔下门上的钥匙串,就急匆匆进屋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走廊另一头的祁究握着电话,没发出半点声音。 “喂?请问你找谁?”得不到回应的许太太没有立刻挂断电话,于她而言,与外界的联系似乎很重要,她轻易不舍得切断这通古怪的来电。 与此同时,祁小年已经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他先是通过复制道具将钥匙拷贝出来,而后轻轻松松将插在401门外的钥匙串收入道具栏中。 通过这次拨号,祁究也确认了401号房很可能就是许太太自己的房间,是不需要贴春联的门牌号。 “喂,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许太太小心翼翼问道。 直到祁小年和祁究交换眼色,示意钥匙串已经到手了,祁究立刻换了副嗓音:“抱歉,打错了。” 说着他挂断了电话。 可顺利拿到许太太的钥匙串后,众人又懵了。 因为钥匙串上一共有九把钥匙,即使除去许太太的房间,也还剩下八把。 但他们只需要在七间房门上贴春联。 为什么多了一把钥匙?难道其中一把钥匙不是用来开房门的? 又或者…有一间房是留给他们的陷阱? 184 年(3) 没有人脸的照片 众人没余裕细想, 时间推着他们往前走,一转眼已经到了下午两点。 【主线任务正式开始:请接到贴春联任务的旅人严格按照许太太的要求,将春联以正确的方式贴在正确的位置】 【任务时长:3h(…?)】 在显示时长的任务面板后连着一串乱码,众玩家觉察到不对劲。 墙上的老式挂钟“铛铛”敲了两下, 许太太放下电话端茶进屋, 看了眼时间后, 朝众人无声地笑了笑:“冬日天光短, 各位抓紧时间干活吧,等天黑下来就不方便了。” “滴答、滴答…”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分针转动的声音便显得格外突兀。 “这时间的流速怎么看着不大对劲?”其中一位染了粉白毛的青年看着钟盘疑惑道。 许太太脸上的笑容扩大:“所以我说冬日天光短, 白天的时间非常宝贵,各位尽快把这七副春联贴在正确的公寓门外吧, 除夕夜很快就要到了。” 【请注意!系统检测到该任务点的时间流速已被副本修改, 请各位旅人以副本内的时间为准, 按时完成任务】 “哥,这里时间流速是正常时间的六倍。”祁小年观察了几秒钟,沉声道,“也就是说,三小时的任务时间实际上只有半小时。” “而且这些对联的顺序乱了, 横批的书写顺序也不统一, 有些是从左到右, 有些又是从右到左,这关系到了上下联的左右位置。”其中一位女老师模样的队友蹙眉道。 祁究点头, 提议道:“我们分头行动,一人负责捋清对联顺序,剩余五人先把除许太太房间外的另外八间房找出来。” 玩家们对祁究的提议表示赞同,于是六人开始分头行动, 其中那位女老师模样的队友负责将混杂在一起的对联捋清顺序,再通过上联的书写顺序找到左右对应,剩余五人每人手上分配到一把钥匙,各自在这栋公寓寻找能打开的房间,其中祁小年和祁究分配到了两把。 穿着红色旗袍的许太太站在滴答不停的挂钟下,双手叠在身前,干枯松弛的脸颊因为笑容层层叠叠堆在了一起:“辛苦各位客人了,注意,贴春联的时候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响动,这栋楼年纪大了,不喜欢受到惊扰。” 于是众人只得踮着脚迅速走向楼道,以最轻的动作最快的速度寻找和钥匙匹配的门。 公寓楼有五层,总共三十五套房间,房门统一采用刷了青灰漆的木板门,走廊两侧的卫生间贴了白瓷砖,虽然因为使用年限太长,卫生间的瓷砖已经斑驳脱落,但难得的是卫生间虽然破旧但很干净,甚至没有散发任何臭味。 不仅仅是卫生间,整座公寓楼给人的感觉都是这样,无论是漆成灰绿的门扇、窗框及护栏,还是贴满各色小广告及残缺寻人启事的水泥楼道,都呈现了上个世纪建筑独特的灰绿底色。 做工廉价色彩夸张的塑料生活日用品分散在公寓各处,让这座灰绿基调的公寓一下子被点缀得鲜亮,原本高饱和度的廉价塑料色也变成那个时代最独特的标志。 死寂的公寓楼虽然破旧,但四周很干净,似乎一直有人打扫清洁。 走道上随处可见压瘪后堆叠整齐的易拉罐,似乎是哪位居民收集废品正准备卖掉换钱,露台处摆着几盆耐寒植物正蓬勃生长,属于小孩子的玩具也被收拾好堆在走道角落,生活的痕迹斑斑驳驳,仿佛这里并非荒弃的老楼,只是楼里的居民一夜之间蒸发了。 而正争分夺秒手忙脚乱将钥匙插进门锁的玩家们,一瞬间像群荒诞的入侵者。 时间紧迫,没人愿意废话,楼上同时也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应该是祁小年提到的另外两队玩家开始了他们的任务。 旧楼隔音情况差,正在楼内执行任务的祁究听到了各种琐碎嘈杂的声音,锅碗碰撞、剁肉和下水的声音格外分明,祁究猜测有一队玩家的任务应该是准备年夜饭。 分头行动后效率很高,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将钥匙插进门锁试探,争取只开锁不推门,尽量不惊扰到房间内看不见的“主人”。 不到十分钟,接到贴春联任务的六人就通过钥匙找到了对应的公寓房间,分别是门牌号103、202、203、305、306、307、401、501、502。 其中401是许太太的房间,已经排除在贴对联的对象之外,剩余还多出一间房,这种时候祁究就无比怀念欧皇秦让的存在,让他来判断的话,很大概率可以找到那扇特殊的房门然后规避掉。 祁究逐一仔细查看找到的那八扇门,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许太太家人曾居住过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门框旁凹凸不平的水泥砖墙上,那个年代贴春联都是直接用浆糊粘,纸张黏了浆糊贴在墙上很难彻底撕下来,难免会残留一些碎屑痕迹。 几乎每一户人家墙上都有斑斑驳驳没撕干净的痕迹,但仔细看去,祁究很快发觉了不对劲—— 三楼走廊最靠里侧的房间的纸糊痕迹要比别的门淡很多,门扇中央倒是有些微明显残留,但和别的屋子残留的红纸痕迹不同,307房门上的纸屑是白色的。 而且307门锁的位置也有被纸黏贴过的痕迹,可即使是贴海报贴广告,也不会有人选择贴在这种奇怪的位置,这样居住在此的人就没办法开锁了。 祁究皱起眉头,脑海里迅速掠过一个听起来有些荒诞的可能性,但他还不能确认。 “所以…307门上原本贴着的是白纸吗?”在祁究的引导下,有玩家小心翼翼问道。 “既然红纸是「福」,那白纸让我想到「奠」…” “…靠,能不能别这么阴间?” “得了别瞎说,走廊尽头的房间本来就容易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你这么一说更可怕了,好好的居民楼怎么会贴着「奠」呢?” “可能只是屋主人贴了海报,也可能是楼里小孩子恶作剧吧?” 众人经过短暂讨论,决定将307房排除在外。 而且祁究身上带着从上个副本黑猫占卜师那获取的「预知猫咪玩偶」,可以提前帮助他识别风险,既然玩偶没有给出任何警告的话,说明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对这间307房间更感兴趣了,这间不同寻常的房间很可能是找到重要线索的突破口。 以及,这个副本里079会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呢? 祁究已经开始期待了。 确认好目标房间后,众人分配各自任务,开始紧张有序地张贴春联,最后终于赶在任务时间节点来临前,将七副春联端端正正地贴在正确的房间外。 此时最后的天光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公寓外飘起细细碎碎的雪,走道上也陆陆续续亮起了灯,老楼的公共设施年久失修,走道上的灯一闪一闪的,光线晦暗模糊。 从四楼厨房传来食物的香味,因为天气湿冷的缘故,忙活了一下午的众人多多少少有点饿了。 但副本里的进食环节并不令人期待,特别是有特别象征意味的“年夜饭”。 时间刚到,许太太便从楼上下来逐一检查,在确认过七副春联已经贴在正确的房门外后,她欣慰地扬起唇角:“只要贴好了春联,在合适的时间点,他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明明是期待孩子回家过年的话语,却听得众人一阵脊背发凉。 许太太口中的“回家”似乎隐藏着别的含义。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瓷器摔碎的刺耳声响。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看来是哪位准备晚饭的玩家不小心弄碎了瓷碗。 许太太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混沌的目光闪了闪,而后轻飘飘道:“大家忙碌了一下午,该去吃晚饭了。” “除夕夜打碎碗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呢,但没关系、没关系…在等待团圆的日子里,不要因为晦气的小事产生不好的情绪,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自言自语念念叨叨,背影消失在光线晦暗的楼梯间。 * 405号房内放置了张可以容纳十多个人用餐的大圆桌,桌上摆了一大盘热腾腾的水饺。 祁究也终于见到了另外两组玩家,他们分别被分配去准备年夜饭和剪窗花。 “愣着做什么?赶紧坐好准备吃年夜饭吧,”许太太招呼众人道,“我就不给你们安排座位了,你们把这当自己家就好,随便坐。” 在这样冬日的黄昏里,热腾腾的水饺能够轻易勾起人们的食欲。 但饥肠辘辘的众旅人可不敢轻易动筷。 这间房内的装饰也很有年代感,墙面的下半部分同样刷了灰绿的油漆,电视柜方方正正摆在靠墙的位置,厚厚的旧电视上盖着块用窗帘改造的电视布,电视柜上方是一张六人彩色合照。 这张合照给人一种诡异的渗人感,照片正中央坐着一位身着红旗袍的中年女性,虽然因为年代原因照片不甚清晰,但依稀能辨出这位红旗袍女性正是年轻时候的许太太,她侧身挽着身侧另一位蓝旗袍的女性,笑容灿烂自信,仿佛沉浸在最好的岁月里。 但照片的诡异之处,在于除了许太太之外,其他五人的脸部全都被撕掉了,空缺部位坑坑洼洼的,仿佛是被人用手指潦草地戳了五个洞。 照片上只有当年的许太太是完整的,只有她在平静灿烂地笑。 除此之外所有人的脸都消失了,消失在边缘不平整的黑暗里,就好像这栋公寓楼一样,只有许太太若无其事活在其中。 许太太似乎没让自己意识到照片的异常,甚至将这张破损诡异的照片装裱好,端端正正挂在电视机之上,客人们一进厅堂就能看到。 众人的视线在热气腾腾的饺子和阴森诡异的照片间流连,都露出了为难犹豫之色。 “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大家快坐下动筷子吧,年夜饭就该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吃才有意思。”许太太又催促了一遍。 众人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落座。 祁究用余光注意到,负责准备年夜饭的几个玩家开始互相使眼色,最先坐下的也是他们。 祁究试探问许太太道:“请问墙上挂着的,是您和家人的合影吗?” 许太太脸上机械的笑容温和了几分:“是,那是好多年前的照片了。” 说着她将目光移向那张诡异的合照,似乎并没有觉察出任何不对劲。 而她的平静则将此刻的诡异感无限放大。 “这顿年夜饭虽然准备得仓促,但饺子里藏了幸运和惊喜。”许太太突然转移话题道,眼睛骨碌碌地转向众人笑道—— 185 年(4) 有孩子回家了 “你们动筷子就知道了, 趁热吧,年夜饭就讲究吃个热乎。” 许太太将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看在眼里,脸上笑容逐渐扩大, 干枯的皮肤扭曲地堆叠在一起, 让这张苍老的脸多了几分诡异, 原本混沌的眼珠子此刻却反常地清明了几分。 祁究从许太太看向饺子盘的眼神里看到了几分隐忍的期待,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依旧没人动筷子, 许太太转动眼珠子, 不动声色地看向众人。 一个看起来有几分学生气的女性玩家问道:“许太太, 您说的幸运和惊喜,不会是指饺子里包着硬币吧?”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她的家乡过年有这个习俗, 吃到包了钱币的饺子, 就象征着新一年可以拥有好运,据她所知,这样的过年习俗非常普遍。 许太太笑而不答,转移话题道:“在我们十六位客人中,只有一位客人可以享受到这样的幸运和惊喜, 希望这位客人可以把他的幸运传达给所有人,过年的意义就在于分享和团聚。” 祁究试探性推测道:“您说的幸运,是和家人团聚有关吗?” 许太太再次将目光移向电视柜上方的彩色无头合照, 用一种看远方的神态怀念道:“是啊…还有什么比团团圆圆过年更令人感到幸福、也更幸运的事呢?当然, 你们年轻人对于幸运的理解可以有很多种,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你们不喜欢听我念叨老一套…” 许太太无奈地笑了笑,“至于惊喜,说出来就不能算作是惊喜啦, 我想你们年轻人会很喜欢这个惊喜的。” 众人犹疑不定交换视线,之前一起完成贴春联任务的女老师小心翼翼提问:“如果只有一位幸运儿的话,那负责包饺子的客人们不是占便宜了吗?他们可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谓的‘幸运物’被包在哪个饺子里。” 许太太定定地看了这位女老师一眼,没立刻讲话,反而淡声说了句:“开饭吧。” 反而是一位微秃发福的中年男玩家突然应了句:“饺子这玩意儿都长一样,下水煮了更是糊作一团,你能确信自己可以认出自己包的饺子?别逗了。” 微秃中年男这话一说出口,所有准备年夜饭的玩家都愣住了。 刚才许太太只是模棱两可地转移话题,并没有直接回答「饺子里包着钱币」的提问,但中年男反应过激的回答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间接承认了他们负责年夜饭的几个人将“幸运物”包在了饺子里。 而这些负责准备年夜饭的玩家刚才之所以按兵不动,很大可能是因为许太太没有讲“开饭”之前,他们是不被允许动筷子的。 微秃中年男在几个队友谴责的注视下,终于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操起筷子十分不礼貌地在一盘饺子里乱翻,迅速瞄准目标饺子夹去。 对于有道具加持的副本玩家而言,要从一盘饺子里找到目标物,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剩下的玩家自然不乐意了,另一队人直接打掉他的筷子,随着“铛”的一声响,微秃中年男手中的筷子和饺子直接被打落在桌上,因为饺子皮过于滑的缘故,饺子又在两人的争抢中从桌子弹到了地上。 微秃中年男不守玩家道德的行为同样引起了队友们的不满,原先他们商量的明明是一起分食这个特别的饺子,没想到微秃男现在突然抢先动作、完全无视之前组内的约定。 两个同是年夜饭组的玩家坐不住了,正要出手抢夺,但一位挽着发髻神色冷静的女性曲指敲了敲桌子,跃跃欲试的两个玩家微微一愣,朝她看过来,只见她淡淡地摇了摇头,示意暂时不要出手。 这两位玩家虽然不明所以,甚至有点不甘心,但最后到底还是选择退了回去。 微秃中年男和别的玩家在地上争夺追逐饺子的荒诞行为还在继续,许太太坐在主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 “年夜饭时间不要喧哗,彼此更不要有不良情绪,既然坐在一张饭桌上,我们就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坐下来和和美美吃顿年夜饭比什么都要重要,家和万事兴…” “饺子多得是,不要为了一个饺子伤了和气…” 突然开口的许太太让众人微微一愣,微秃中年男人趁众人怔愣之时,突然像只饿极了的狗一般匍匐在地,囫囵将那枚滚落在地的饺子吞下,此时因为饺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面皮上已经均匀地裹了层灰,看起来十分倒胃口。 原本与他抢夺的几个旅人见状立刻扑到微秃中年男身上,卡住他油腻腻的脖子试图让他吐出饺子。 祁小年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这真是疯了,难道他们已经…” 祁究知道祁小年在怀疑什么,点头:“他们都受到了愉悦值降低的影响,现在精神值严重下滑,特别是那位吞下饺子的旅人。” 而参与过「流放一中」副本的祁小年道具栏里有能帮助愉悦值恢复的「真神雕像」,所以几乎没受到当下诡异氛围的影响掉数值。 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微秃中年男嚼也没嚼,已经直接将包有异物的饺子吞咽下肚。 可下一秒,他原本涨红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只见他喉头剧烈痉挛了几下,他的上半身猛地往前倾斜,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呕吐声,一股浑浊猩红的黏液从他嘴里喷射而出。 好在他的正前方无人站立,没有无辜的玩家被他“污染”。 “草,有够恶心的。” “这家伙也未免太疯狂了。” “…他吐出来的那玩意儿,不像是钱币吧?” 被其中一位玩家提醒,剩余玩家忍住恶心朝他的呕吐物看去,下一瞬,几乎所有玩家都瞪大了眼睛,此刻震惊和恐怖的情绪已经彻底超越了恶心—— 粘稠脓黄的呕吐物里,赫然躺着一颗人类的眼球。 这颗眼球并非静止不动的,而是像被海浪拍打上岸的鱼般在黏液里扑腾不休。 “靠,真是见了鬼了…”众人下意识用手捂住口鼻朝后退去 真正感到崩溃的是这位吃了“独食”的微秃中年男人。 他似乎清醒了一瞬,踉踉跄跄从地上爬了起来的同时,一瞬不瞬地看着在呕吐物里扑腾的眼球。 下一秒,他自喉头发出这辈子最凄惨的尖叫。 透过不远处的窗玻璃,他清晰看到自己的左眼毫无征兆地开始淌血、溃烂、迅速凹陷崩塌,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混浊的血窟窿。 微秃中年男人被自己的样子吓得不停后退,最后不甚被身后的桌角绊倒,跌坐在地的他开始发狂般啃噬自己的手和脚,但因为肚腩过大的缘故,他试图咬了几次都没能顺利咬到自己的脚踝。 他开始癫狂又专注地啃自己的手指、手掌和手腕,“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蔓延在死寂的405号房内。 众人看着眼前荒诞疯狂的一幕上演,几乎忘了呼吸。 刚才抢夺所谓幸运饺子的几个旅人彻底愣住了,待他们摆脱愉悦值降低的负面影响,稍稍回过神来后,一边交换视线一边后退,都在庆幸自己刚才的失利。 “帮帮我、救救我!” “救救我!阻止它!它要吃了我、它正在吃我!”微秃中年男人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吞咽自己的皮肉,一边用颤抖的哭声疯狂求救,他似乎没意识到正是自己在吃自己的手。 “救救我!杀了它!杀了它!”愉悦值跌破临界的男人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毫无征兆地将一只瓷碗摔在地上,而后捡起最锋利的碎片,直直捅向自己的舌头和喉咙! 紧接着是瓷片切割舌头的刺耳声响,他划开了自己的嘴角,伤口直切到耳根,鲜血像瀑布一样从他口腔喷射而出,他绝望的哭声变成狰狞癫狂的笑,整个人沐浴在血液的狂欢里。 这场血腥的闹剧,终于在他用瓷片割开自己脖子的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脖子断了一半的微秃男子倒在血液和呕吐物里,彻底没有了声息。 众人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合适的反应和表情,即使是经历过好几个副本的玩家,也没见过如此疯狂血腥的一幕。 许太太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闹剧,而后从电视柜下拿出一块抹布,湿了水,她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擦拭合照上沾染的血污。 因为这张彩色无头合照上覆盖着玻璃罩,被溅上去的鲜血很容易擦干净。 “年轻的孩子们,你们不要害怕,过年是这样的,虽然长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有负面情绪,但总免不了鸡飞狗跳的事在除夕这夜上演,总是有人憋不住,也是啊,憋了一年了,是该憋不住了…” 许太太一边小心翼翼擦拭相框一边念叨不停,“这样的小事不会影响这个团聚的夜晚,相反,小摩擦还能让分离解析的家庭重新团聚,该回家了,孩子们该回家了。” 祁究和祁小年迅速交换视线,果然如祁究所料,许太太口中的“回家团聚”对于玩家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他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但还需等待事情的发展去印证。 擦好了相框,许太太将抹布冲洗干净,她神色平静地重新回到餐桌上,为客人们换了一副干净的碗筷:“还好,饺子没被那些脏东西溅到,干净的,能吃,不浪费,不影响的。” 此时重新回到餐桌旁的玩家们神色各异。 祁究选择暂时按兵不动,他听到身边两个负责准备年夜饭的玩家暗自嘀咕:“怎么会这样…包进去的明明是许太太给的古董钱币…为什么会…” 祁小年同样疑惑地看向祁究,祁究若有所思道:“古钱币的形状很像眼睛,不是吗?” 祁小年微愣,恍然,接着问道:“难道刚才许太太在撒谎吗?骗我们饺子里包的是幸运,又或者说…她没撒谎,所谓的幸运并不针对玩家?” 祁究点头表示赞同:“我猜,那大概是只属于许太太的幸运,但许太太的「幸运」是玩家的噩梦,刚才她也提到了,每个人对「幸运」的理解不同,玩家和许太太的立场不同,「幸运」的含义自然大相径庭。” 毕竟副本最喜欢玩这样的文字游戏了。 祁究微微一顿,继续说:“至于具体为什么…待会估计就会有答案了。” 许太太重新坐在主座上,忙招呼惊疑未定的众客入座:“除夕没好好吃团圆饭的客人,可是会招致不幸的。” 就在众人不得不重新坐回餐桌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 “咚咚咚。” 很斯文的敲门声,甚至有点微弱。 惊魂未定的众人猛然一愣,许太太重新裂开唇角:“看来,有孩子回家了。” 186. 年(5) 纸人回家 “咚咚咚——” 年夜来历不明的敲门声在死寂里回响,频率不及众人心跳呼吸声急促。 但持续的敲门声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咚咚咚的声响虚弱且钝拙,不像是用手指敲击门扉可以发出的声音,而且节奏越来越快。 门外的“家伙”似乎开始不耐烦了。 “怎么回事?难道有迟到的玩家吗…?”有玩家沙哑着声音,小心翼翼发问。 “按理说,应该不会有玩家在这个时间点被拉进副本了吧?这都过去一个下午了…” “谁知道呢?既然我们都是被副本bug拉进来的,那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毕竟bug可不讲规矩。” 祁小年不安地看向祁究:“哥,这难道是…?” 祁究面色微沉:“许太太已经明确说了,是有孩子回家了。” 许太太用手撑着餐桌,从主座上站了起来,但她并未打算从座位上离开,而是将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扫向众人:“亲爱的客人们,请问谁愿意去帮我开一下门呢?” 许太太的提问如同石沉大海,现在局势尚未明朗,没有任何人愿意当出头鸟。 看无人应答,许太太叹气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积极了,要是没人自愿去开门,那我只能亲自指定人选了。” 与此同时,原本不紧不慢的敲门声越发急促了起来,声响也越来越大。 “毕竟,让门外的孩子久等可不是什么好事呢,看,孩子已经不耐烦了。” 许太太轻声笑了笑,苍老又尖锐的笑声有点违和,她眼珠子骨碌碌转动,最后将目光锁定准备年夜饭时不甚摔坏碗的玩家:“就你吧。” 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明显一愣,瞳孔因为恐惧迅速缩小:“我、我吗?” 许太太肯定地点头,脸上笑容扩大:“得劳烦你去开门了。” 少年人明显不愿意,但他更不敢公然违抗副本唯一的npc的要求,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咚咚咚”响的门走去,尽管他已经试图把脚步放到最慢了,但仍旧拖延不了多长时间。 “谁、谁啊?”站在门边的少年人颤抖着声音试图问道,他甚至已经打开系统界面,打算准备好攻击性道具以防万一,但系统的提示音打消了他的念头—— 【请注意,该场景使用攻击性道具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请您谨慎使用】 少年人只得压下蓄势待发的道具,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拉开被敲个不停的房门。 老旧公寓的走廊被雪光照亮,下一瞬,他被眼前骤然出现的景象惊得暂时忘记了呼吸—— 此刻,一具纸人正以古怪的姿态背对着门,不停摇晃肩膀用后脑勺砸门。 纸人本该是轻飘飘的,但它后脑勺敲门的声音却像是有头盖骨一样硬沉。 门被拉开后,纸人的肩膀依旧以原来的弧度摇晃,只不过它的后脑勺再也砸不到门,此刻像一尊诡异的不倒翁。 纸人不倒翁的身体一半沐浴在走道晦暗的灯光下,一半被雪光照亮,泾渭分明。 少年人僵立在门边,一时间被吓得汗毛直立无法动弹。 这是人类面对类人物体时本能的恐惧。 许太太这才缓缓挪动步子,朝门的方向走来:“看来刚才那位吃到幸运币的客人,已经把幸运传递给这个家了。” 说着,她来到门边,动作亲昵地将机械晃动的纸人头部转过来,面朝屋内,笑盈盈道:“念念,你终于回家啦,一路上累着了吧?我等你好久啦,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家的…” 许太太将纸人搀扶进屋,放置在微秃中年男原先的座位上。 众玩家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一幕,他们清楚地看到,许太太用手沾了沾溅在桌边的血,用余温尚存的血液点了点纸人的眼睛。 「纸人画眼不点睛」是古训,但许太太今晚就用玩家的血破了这个例。 众人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我们继续吃年饭吧,孩子回家了,更应该热热闹闹吃顿热乎的饺子。”许太太将原本已经冷掉的饺子撤下,上了新一锅的饺子,“虽然饺子里的‘幸运’已经分享掉了,但饺子的味道还是非常好的。” “吃了饺子,这个冬天才不会被冻掉耳朵。” 最先动筷的是那位负责年饭的挽发髻女玩家,只见她端起干净的碗又用热水烫了烫,随后淡定地将热腾腾的饺子夹入碗里。 祁究几乎同时用公筷夹了一枚饺子入碗。 祁小年小声问他:“这份饺子真的没问题吗?” 祁究:“既然刚才许太太已经强调过只有一位幸运客人,那么这位客人出现了,饺子应该就没问题了,反而不吃可能会导致不好的事情发生,毕竟副本强调的是‘年夜’。” 刚才那位愉悦值严重下滑的微秃中年男,对别的玩家而言,简直就是负责扫雷的倒霉蛋。 虽然年饭里的“雷”已经扫除干净了,那位突然来访的纸人也暂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但祁究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副本的恐怖之处—— 许太太口中所谓的“幸运”降临,其实是通过杀死一个玩家的做法,来换取一位象征家人的纸人回家。 许太太要想家人团聚,就必须有玩家做出“牺牲”。 但令人不寒而栗的矛盾之处就在于,副本的主线任务是帮助许太太实现愿望,帮助其家人赶在年十五之前回家团聚。 而团聚的代价就是玩家的死亡。 现在还不知道许太太具体有多少位家人,他们又要通过“牺牲”多少个玩家换取副本主线的达成…… 祁究很在意十五这个数字。 假设一天死一位玩家,他们一共十六人,而从除夕到年十五相隔了十五天,这难道只是巧合吗?假如不是巧合,是不是就意味着最后只能留一位玩家活下来?顺利完成这个副本主线任务的玩家必须“杀死”另外十五人? ……这难道是个相杀副本吗? 最令祁究感到担忧的是,他相信此刻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推测到了「玩家死亡」和「纸人回家」之间的关联,这会让原本相安无事的玩家们变成相残相杀的关系。 对祁究而言,玩家永远是比规则与npc更恐怖的存在,因为规则和npc是稳定的,但玩家象征着无数变量。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七下,时间来到了晚七点。 “啊呀,时间过得真快,该看晚会了。”许太太掀开旧窗帘改造的电视罩子,打开了这台年代久远的电视机。 “滋、滋滋…”电流不稳定的声音在碗筷碰撞和咀嚼声中回响。 灰色的屏幕渐渐变亮,黑白雪花噪点填充了整个屏幕。 所有人都停下手头动作,目不转睛盯着噪点跳动的电视屏幕—— 只见雪花噪点渐渐聚拢、电视机的呈像变得清晰,屏幕上出现了一男一女两具纸人,这两具点了睛的纸人站在颜色饱和度极高的纸扎舞台上,脸上裂开僵硬得渗人的笑。 很显然,这两具看起来十分阴间的纸扎人是电视晚会的主持人。 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尖锐得令人头皮发麻,主持人的声音像是故意被调成引发人类不适的音调—— “在这美好的夜晚,我们相聚在一起,回顾一年的生活,我们无不感叹时间的飞逝,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们可以忘却烦恼,忘却离别和死…死亡…死亡…” 电视屏幕突然闪了闪,噪点在主持人脸上闪烁、蔓延,又在转瞬之间恢复了平静。 纸扎人主持人继续说道:“本次晚会将为大家带来精彩的节目和表演,让我们在欢乐中迎接新年的到来!” “在观看晚会之前,请您务必确认家中环境是否适合观看晚会!!!” “第一,为了保证晚会的观赏质量,请您必须切断电视以外的所有光源,必须在黑暗环境下观赏晚会; 第二,必须保证观看晚会的人数为偶数,否则将招致(哔哔哔——” 电视里突然传来不和谐的消音声,屏幕同样也卡顿了两秒,雪花噪点密密麻麻聚集在纸扎人主持脸上,形成一个斑斓怪诞的笑容。 卡顿数秒后,纸扎人苍白僵硬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上,这次镜头拉得更近,这张五官模糊的纸人脸被成倍放大。 “第三,观影过程中请务必避免负面情绪出现,您的情绪将极大程度影响晚会的信号,信号不良将导致晚会播放中断; 第四,无论任何情况出现,请记住,千万不能中断晚会的演出,否则将会引来‘夕’的诅咒; 第五,观演过程中请配合晚会节目表演,适时发出笑声和鼓掌声,晚会表演人员期待观众的反馈与互动,即使您不在现场,我们依旧能感受到您的情绪与行动;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观看今晚的晚会,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幸福!” 雪花噪点再次浮在屏幕上,坐在餐桌前的玩家们瞬间懵了,由纸人主持晚会的场景过于诡谲,色彩浮夸僵硬的纸扎舞台背景,让人联想到风格怪诞的赛博喜丧。 而且这些观演规则令人细思恐极,它给人带来的恐惧感是难以名状且密不透风的,来自于对现实认知的失序感和错乱感,这比未知更能唤醒人类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无助。 不过比起恐惧,众玩家此刻已经开始慌忙对照规则与现实的符合度—— “等等,刚才主持人提到过必须保证观看晚会的人数为偶数,对吧?现在我们有十五个客人,加上许太太是十六人,可那位…它到底算不算是观众呢?”有位玩家指了指坐在席上名叫念念的纸扎人,小心翼翼问道。 他这问题抛出来后,所有玩家都不约而同看向那位静默不动的纸人。:,,. 187. 年(6) (营养液加更)骚操作,把房…… 就在这时,原本一动不动的纸人突然“咯吱咯吱”扭过头来,朝提问者裂开嘴笑了笑。 提问者陡然一哆嗦,登时浑身发毛。 挽发髻的女玩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拢了拢耳边碎发,轻描淡写道:“纸人画眼不点睛,你若不记阎王请。” “纸人一旦画了眼睛,就不能称之为‘纸’了,开了眼,它便具备了人的形,甚至附着了人的魂。”说着,她转向许太太优哉游哉道:“我说得对吗?许太太。” 许太太没有直接回答她的提问,只赞许地笑笑表示默认。 祁究用余光看了眼这位挽着发髻、穿着一袭素净黑衣的女性,初步判断对方储备了不少关于风水纸扎人方面的知识或技能。 获取晚会观演规则后,众玩家开始坐立不安—— 所有人都在思考怎么办。 如果把纸人算作“人”的话,全屋子人数加起来刚好是奇数,而基数无法拆成两个偶数,无论怎么拆分,似乎都避免不了触犯了晚会的禁忌。 “以现在的局面来看,如果要打破奇数,人数往多了加是不可能了,拆分也不实际,只能采用减法,”粉白毛男生警惕地转动眼珠子,沉默半秒后试探道,“比如,减掉一个人。” 电视机前的玩家们神色各异,有目光游移观察众人反应的、有眉头紧锁陷入思考的、有眼睛不停转动在想歪心思的、还有一脸焦灼坐立不安的…… 当下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不可能冒然采用干掉npc许太太的暴力方式,也不可能毁掉象征着他们任务目标的纸人,那么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直接牺牲掉一位玩家,让屋里观看表演的人数维持在偶数。 此时许太太还在一旁不断念叨:“过年的晚会就要全家整整齐齐一起看,这才是守岁的意义,只有流浪的亡魂才独自度过今晚,这样的客人多可怜啊……” 许太太琐碎的念叨声让众人脸色越来越沉,电视屏幕上的雪花噪点“滋滋”作响,众人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陷入沉默。 “看来,只能牺牲一位客人了,我想应该没有客人自愿做出牺牲吧?”那位粉白毛男生打破了沉默。 祁小年低声吐槽了一句:“又来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一群人以维护自身利益为借口,逼着其中一位势单力薄的队友选择被迫“牺牲”。 但在奉行丛林法则的「规则图鉴」里,弱者总是被牺牲的对象。 不过祁小年也明白,此时此刻众玩家不会拿他和祁究开刀,因为稍微有点眼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进副本前肯定是熟人,“组队”的旅人从来就不好惹,众人倾向于找落单的弱者开刀,这样能最大程度把控风险,避免后患。 一直沉默的祁究不动声色开口道:“倒也不必采用这么激烈的方式。” 粉白毛男生转过来看他,一脸质疑:“什么意思?” 祁究:“只要保证观看晚会的人数是偶数就行,不观看晚会并不等于‘牺牲’。” 这种以暴力为主要手段解决问题的惯性思维,祁究并不欣赏。 粉白毛问道:“许太太反复强调所有客人要聚在一起看晚会,谁也不愿意承担不看晚会的风险,不是吗?” 祁究:“是这样,对于我们玩家而言,谁也不愿意触犯规则禁忌,但别忘了,算人数的时候,我们把npc和纸人都算上了。” 对方还想反驳什么,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粉白毛微微一愣,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双眼睛因为震惊微微睁大。 祁小年忙问:“你的意思是,想办法将npc或纸人剔除在晚会观众之外,以此保证观演人数维持在偶数,对吗?” 祁究耸耸肩道:“毕竟只有玩家们惧怕规则,他们npc可不害怕,所以独自看晚会想必也没什么大问题不是吗?” 根据思维定式,想要削减人数一般会从玩家入手,很难立刻想到发布任务和推动剧情的npc。 有时候就算考虑到了这一层,也不敢付诸行动。 粉白毛理所当然地以为祁究想要从纸人上下手,皱眉道:“可听许太太那个意思,她绝对不会允许旁人动她那具刚回家的纸人。” 就算许太太没说什么,众人对这具用血点睛的纸人颇有忌惮,也不敢轻易对它做什么。 祁究点头:“纸人确实不好动,我们还不明确它有什么危害触发机制,相比起来‘活人’要安全得多。” 身侧几位玩家朝他投来不解的目光,祁究继续道:“比如我们的房东许太太。” 并不知道这几位客人在密谋移除自己的许太太心情愉悦地收拾餐桌,随后摆上猫耳朵、冬瓜糖、陈皮话梅和瓜子花生等古早年货,都是众人熟悉的过年味道。 但仔细看去,会发现这些充满怀旧意味的食物爬满了可疑的霉斑,有些甚至还有暗沉的红色痕迹,像是陈年的血溅在上边。 许太太开始坐下嗑瓜子,津津有味地看着被雪花噪点爬满的屏幕,牙齿咬开瓜子壳的声音此刻变得突兀:“晚会很快就要开始啦,大家围坐在一起看晚会,吃点花生瓜子守岁,等待新的一年来临,新的一年,孩子们就要回家啦……” “我的家人就要团聚啦,一起嗑瓜子,一起剥花生……” 不知为何,此刻弥漫在房间里的嗑瓜子声,让祁小年想到小时候老人吓唬他的恐怖故事:晚上小孩子如果不早点上床睡觉,就会听到隔壁老太太咀嚼骨头一般的“咯吱、咯吱”声,隔着墙还能听到疯狂的吞咽声,津津有味啃到天亮,如果你要敲敲墙壁问她在吃什么,老太太会告诉你她在啃黄豆,但第二天会发现,隔壁家的小孩子不见啦,老太太拿着一床湿透的红被单在天井晾晒,猜猜隔壁的小孩去哪啦? 每次祁小年听到这个故事都会展开恐怖联系,此时许太太嗑瓜子的声音和模样,和祁小年儿时想象中的恐惧重合了。 “真不错啊,瓜子新炒的,没受潮,真脆啊…” 就在这时,祁究再次拿出他的手机进行回拨,不到三秒后,位于401的许太太房间又传来了急促的电话声—— “叮铃铃、叮铃铃。” 在电话铃声的催促下,将瓜子咬在嘴里的许太太瞬间愣住,随后她将瓜子壳和仁一起咽下了肚,什么话也没来得及留下,迅速站起来夺门而出,快步朝电话铃声的方向跑去。 打电话调虎离山的办法百试百灵,看来许太太非常在意从外界打过来的电话,毕竟她是一位被困在过去老楼里的“旧人”。 众玩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祁究迅速重新合上405的门,并将房门从内部反锁。 这样即使有钥匙,从外边也开不了房门。 接下来,他又以最快速度将所有窗帘都拉下来,把405号房遮得严严实实,生怕待会守在门外的许太太透过窗帘缝隙偷看电视里的晚会。 祁小年赶过来帮忙,小心翼翼问道:“哥,把许太太就这样关在门外真的没问题吗?” 祁究:“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暂时是解决人数基偶最方便的办法。” 把许太太排除在外,保证屋里的人数为十六人,正好是偶数。 祁小年点头:“许太太是进不来了,可我们屋里还有一个纸人,不知道它会不会对此有意见…” 祁小年一句话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咚、咚、咚”响动。 他缓缓回过头,纸扎人正脸面向众人,用后脑勺不停敲击房门的诡异场景落入视野。 “妈、妈妈…你在哪里…”它的声音尖细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祁小年:“……”怕什么来什么,这下纸人真的不安分了,也不知道待会它会做出什么来。 “妈、妈妈…你最爱的晚会要开始啦…你去哪儿啦…”纸人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敲门的频率越来越高,声音也在变大。 就在这时,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系统给每一位玩家发来警告—— 「警告!当前检测到观看晚会的观众‘纸人念念’发出负面情绪,请立刻平息其负面情绪,否则将影响今晚晚会的观赏效果」 “靠,差点忘记了,这倒霉纸人也是观众之一,它的负面情绪同样会影响晚会效果!” 不巧的是,就在这时,原本被雪花噪点填满的屏幕闪了闪,两位纸扎主持人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晚会正式开始,请保证您所处的环境适合观看本次晚会……” 「严重警告!请在60s内平息该观众的负面情绪!」 “啊这可怎么办啊?纸人的负面情绪要怎么清除?对它使用道具不知道有没有用…” “靠,系统禁止了对纸人使用道具!” “要不先把门口那个许太太放进来让他们团聚一下,平息纸人的负面情绪吧?” “不可以!晚会开始了!把许太太放进来我们就明确违规了啊…” “…除非在放许太太进来的瞬间,立刻把一位玩家给踹出去然后锁门。” 这么一说,更没人愿意去开门了…… 「严重警告!请在50s内平息该观众的负面情绪!」 纸扎人敲门的声音越发激烈,祁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反复思考那句话—— “纸人一旦画了眼睛,就不能称之为‘纸’了,开了眼,它便具备了人的形,甚至附着了人的魂。” 可如果倒过来想,把纸人的眼睛暂时遮蔽掉,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呢?:,m.w.,. 188. 年(7) 赛博阴间 【该观众的负面情绪正在疯狂上涨,请在40s内将其压制清除!】 系统已经亮起了高级别预警红灯,众玩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通常越是紧迫的情况,人们就越难捋清思维解决问题,但祁究似乎是个例外,一个疯狂的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下一秒,他便要将疯狂付诸于行动。 反正时间不多,尝试一下好了—— 祁究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位穿着厚皮外套搭配夏威夷衫的青年身上,他的上衣口袋别着一副黑色墨镜。 时间紧迫,祁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闪身上前,动作熟练地将这副黑墨镜拿到手:“冒犯了,借用一下。”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祁究已经将墨镜戴在了“哐哐”撞墙的纸人脸上。 这副纸人制作得别致精细,五官比例与活人无异,墨镜恰好能稳稳当当架在它脸上。 刚才,祁究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了一次倒推—— 既然是点睛的行为让纸人有了魂,那么最简便快速的遏制办法,就是使用物理手段将它的眼睛重新蒙上,解铃还须系铃人嘛,问题的根源是「眼睛」。 虽然这种粗糙的物理手段听起来有些荒唐,但在万分紧迫的情况下,任何荒唐的做法都值得一试,比不知所措干着急强多了。 似乎是被祁究突如其来的行为唬住了,原本躁动不安的纸人立刻安静下来,它像不倒翁一样随着惯性又晃了晃脑袋,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彻底静止了。 【系统检测到「纸人念念」的狂躁负面情绪已被暂时被清除,危机解除】 在倒计时还剩下30秒的时候,系统面板的红灯警告终于转变成了象征安全的绿灯,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给纸人戴墨镜这个做法虽然荒诞得有点滑稽,但到底还是将纸人的“魂”暂时封印了。 玩家里还有好几个人还没回过神来,包括那位被“抢”了魔镜的夏威夷衫男性。 祁究朝他人畜无害地笑了笑:“谢谢你的墨镜,可能要等晚会结束才能还给你了。” 对方唇角抽了抽:“…不客气。” “不用还。”他又补充了一句。 祁究重新看向对面戴着墨镜的纸人,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这具纸扎人瞬间有了点赛博阴间的既视感,迷幻又滑稽。 这会儿,接电话落空的许太太念念叨叨回来了,她敲了敲405的房门:“怎么回事?谁把门给锁住了?” 祁究早就编排好了一套说辞,佯作苦恼道:“刚才风一吹门就合上了,锁好像是坏掉了,我们正尝试给您开门,但有什么地方卡住了,一时半会没办法把锁弄开,您可能需要等一会儿。” 门外的许太太停止了敲门的举动:“怎么会这样?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祁究:“要不您试试给开锁的打个电话问问?好像这个锁彻底卡住了,我们不一定有办法解决…” 许太太站在昏暗的走廊上,愣愣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应该叫专业人士来解决,但今晚是除夕夜,开锁师傅不一定接活儿,我去碰碰运气好了…” “开锁师傅以前也是我们的街坊邻居,可惜后来不见了,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和这栋楼所有人一样,但没关系,我相信大家会回来的,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我去给他打个电话,楼道里有他的电话…” 许太太似乎再次陷入久远又模糊的回忆中。 “对了,我女儿念念不能没有我啊,她自己在屋里可能会变得急躁不安。”许太太突然想起什么,忙道。 祁究:“放心,我们会照顾好您的女儿的。” “那就好、那就好,念念经历过一些事情,性格可能比较急躁,需要别人耐心多一点…” 许太太念念叨叨,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梯间里,405屋内竖起耳朵的玩家们纷纷松了口气。 挽发髻的女玩家走到祁究身边,朝他递来烟盒,祁究礼貌地摇头笑笑:“谢谢,我不吸烟。” “真是好孩子呢,”她微微扬眉,毫不掩饰地将祁究打量了一遍,“不过你有许太太的电话,这让我很意外。” 这才是她主动挑起这场谈话的重点。 祁究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运气好罢了。” 他显然没有和对方解释电话号码获取方式的打算。 发髻女玩家静默了一瞬,随即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通常情况下,我喜欢和‘运气好’的玩家组队,但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特殊,对组队过本的玩家似乎不太友好呢,你说对吗?” 说话间,她的目光在祁究和祁小年间流连,所指意味明确。 祁究微微一笑:“是这样。” 对方人品和立场尚不明确,祁究并没有深入交流的打算。 为了按照规则观看晚会,玩家们将405除电视之外的所有光源都切断了。 电视屏幕时不时闪烁的雪花噪点成了这个密闭空间唯一的光源。 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祁究注意到挂在电视机上方的六人合照发生了变化。 合照上多了一张年轻女性的脸,原本被抠掉的人脸出现了,这位年轻女性站在第二排从左往右数第的位置,将手亲昵地搭在许太太身上。 至此,这张六人合照还剩下四个坑坑洼洼的窟窿。 祁究看了眼相框里笑容内敛的年轻女性,又看向身侧戴着墨镜的滑稽纸人「念念」,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这位重新浮现在合照上的人脸,就是这位纸人念念原本的样子。 念念是许太太的女儿,且念念已死。 祁究合理怀疑,合照里站在后排的四个人都是许太太的孩子。 祁究迅速将所有线索在脑海里捋了一遍。 现在已知主线任务是帮助许太太的家人赶在十五之前回家团聚,那么接下来他需要弄清楚的,就是确定许太太家人的数量,以及这些家人具体是哪些人。 毕竟许太太家人的团聚需要以旅人们的死亡为代价,这次副本的主题很可能围绕着「死亡与团聚」。 原本信号混乱的电视屏幕再次出现了纸扎主持人的形象,时间也开始加速。 主持人手上并没有话筒,用一种面对面的姿态对屏幕外的观众说道:“在这迎接新年的夜晚,在阖家团聚的时刻,请观众们务必要相信我们,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为各位带来最精彩的视觉体验,这是个难忘且值得纪念的夜晚……” 突然,刚才被迫给纸人开门的少年人突然像个高度近视患者般凑到电视机屏幕前,电视屏幕本来就不大,他的奇怪举动挡住了身后玩家们的视野。 有玩家立刻抗议:“干嘛呢你?你这样整个人挡住屏幕,我们还怎么看节目找线索啊?” 少年人举止怪异地盯着屏幕不出声,约莫两秒后,少年人才疑惑地转过脸来,他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字幕和主持人说的话完全对不上啊……” “你在说什么呢?”有玩家同样不解地发出质疑。 质疑的同时,少年人的疑问让他们脊背窜起一阵凉意,某种不好的预感迅速在这间密闭的405号房内弥漫。 因为,电视屏幕上并没有少年人提到的字幕。 “字幕?哪来的字幕呢?”有玩家继续质疑问道,但声音显然比之前虚了不少。 少年人脸上的疑惑之色更重了:“啊?你们看不到吗?屏幕下方不是一直有字幕吗…” 少年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少年人再次看向屏幕,声音有点发颤:“可、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字幕啊…” 祁究忙问:“你说字幕和主持人说的话对不上,那请告诉我,字幕上写了什么呢。” 少年人面色发白,喃喃道:“刚才,字幕上闪过的字是「在这迎接新年的夜晚,在阖家团聚的时刻,请观众们务必不要相信我们」,可我记得主持人说的是「务必要相信我们」…” 少年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模糊,“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但在我这里屏幕上真的有字幕…” 虽然只是多了一个「不」字,但传达出来的意思恰恰相反…… 祁究似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少年人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他:“什么?” 祁究:“我记得许太太说是你在准备年夜饭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瓷碗,对吗?” 少年人点头:“是我,我不太习惯干这些活,所以搞砸了,对不起…” “干得漂亮。” 说着,祁究拿起手边的一个瓷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松开手,“砰”的一声直接将茶杯摔在了水泥地面上,瓷杯在顷刻间碎成无数细小尖锐的瓷片,祁究看着满地狼藉,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碎碎平安。” 过年嘛,总要说点吉祥话的。 众玩家皆是一愣,祁究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们一头雾水。 祁小年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哥,你这是…” 祁究解释说:“只有在今晚打碎过东西的玩家,才能看到电视屏幕上被隐藏的字幕。” 与此同时,许太太对这类玩家的态度会非常恶劣,有利即有弊。 但祁究想要应证自己的猜测,更想亲眼看到屏幕里出现的字幕,所以这点弊端对他而言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别人看到总不如自己看到方便。 祁究的解释让众人不可思议睁大眼睛,但他已经解释到这份上了,也没有人做出相同的举动,作为玩家,他们下意识规避掉所有可能导致危机的行为,在除夕之夜摔碎东西自然也在其中。 “那你…看到了吗?”祁小年问他。 祁究看向电视机屏幕,面色微微一变,点头。 “字幕里又出现了非常有意思的东西呢。”:,m.w.,. 189. 年(8) 纸化的除夕夜 电视屏幕里,纸扎主持人裂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在晚会进行的过程中,如果您的电视屏幕出现卡顿的情况,这很正常,请耐心等待片刻,晚会节目会在一分钟内恢复正常,请不要轻易换台,否则我们会伤心的。” 而摔坏瓷杯的祁究看到了不一样的字幕:「在晚会进行的过程中,如果您的电视屏幕出现卡顿的情况,这不正常!晚会节目不会自行恢复正常,请立刻调转频道!」 祁究若有所思地盯着字幕,真是有意思,主持人让观众等候,而字幕却要求立刻换台,两者传达的意思恰恰相反。 “可我们怎么确信字幕和主持人谁说的才是真话呢?”祁小年了解字幕内容后,眉头紧皱道。 祁究:“我倾向于相信字幕,但现在还没有确切证据…静观其变吧,最好是卡顿的情况不要发生。” 屏幕里的晚会表演正式开始,模样相似的纸扎人们陆陆续续登台表演,在颜色鲜艳得刺眼的纸扎舞台上,用白纸制作的纸扎人演员显得异常醒目,仿佛是高饱和度场景下最恰到好处的留白。 留白在流动,光怪陆离的视觉效果让人头脑发昏。 舞会的表演节目也十分阴间,表演杂技舞蹈的演员们用绳索套住脖子,像吊死鬼一样吐出长长的舌头在绳索上完成一系列毫无美感的杂技动作。 所有演唱节目都仿佛丧葬时播放的哀乐,纸人们欢快的表情让流淌的哀□□出一种荒诞的哀伤,没有谁能因为这样的表演由衷笑出来,但玩家们受限于规则,必须配合着发出笑声和掌声。 405号房的灯全都熄灭了,老旧的电视机成为屋内唯一光源,在电视屏幕光的映照下,房间发生了一系列细微但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祁究面前原本摆着一瓶汽水饮料,饮料包装上印着一个八十年代男艺人的代言照片,但在屏幕光的照射下,包装上的男艺人五官渐渐模糊、扁平,最后退化成纸人的模样。 祁究看久了,包装纸上的纸人甚至还僵硬地裂开嘴对他笑。 房间被黑暗笼罩的角落也时不时传来嗑瓜子的声音,明明许太太已经被祁究忽悠出去了,但嗑瓜子的诡异声响却保留了下来。 几乎所有玩家都听到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动,但没人多此一举提灯照去,一来晚会进行时屋内不允许出现别的光源,二来没人想知道黑暗中是什么东西在嗑瓜子,看到阴间的东西难免会掉愉悦值,还是眼不见为净。 很显然,随着晚会的进行,405房间已经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某种不可名状的事物悄悄入侵,没有血浆,更没有暴力,但它们在悄无声息中摧毁玩家的愉悦值。 包括祁究在内,所有玩家的愉悦值都在不同程度下跌。 就在感官渐渐变得混沌时,祁究看向电视屏幕的目光微凝。 此时晚会正在上演一个儿童合唱节目,祁究定睛看去,透过时不时闪过的雪花噪点,他注意到合唱的儿童队列里有两个可疑的黑点。 祁究稍稍走近了看,这两个黑点正是两位脸部被镂空的“小演员”,和电视剧上挂着的六人合照一样,这两位小演员颈部以上的位置被不规则的黑色空洞填充,就好像有谁恶作剧用手指挖掉了她们的脸,只剩下两个边缘粗糙的黑洞。 祁究问身边的祁小年:“你能可看到吗?第三排右起二三的位置那两个小女孩,她们的脸同样被抠掉了。” 祁小年低低“啊”了声,摇头:“没有诶,我看到的都是正常纸人。” 祁究的眉头拧了拧,他迅速恢复清醒,思维快速转动—— 看来只有打碎碗的玩家可以看到这个异常。 屏幕上的两个女孩纸人同样被挖掉了脑袋,就和照片上许太太的家人一样……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正在屏幕上表演儿童合唱的两个女孩同样是许太太的家人呢? 只有玩家触犯规则死亡后,漂泊在外的纸人才能回家,而回家后的家人才能拥有面孔。 就和此刻正坐在祁究身边的念念一样,她的脸重新出现在了合照上。 就在这时,原本只剩下鼓掌声的405室内突然爆发了一阵尖叫。 所有神志受到影响的玩家在转瞬间清醒过来,纷纷回头朝声音方向看去。 只见一位玩家操起许太太放在茶几上用于剪窗花的剪刀,以寻常人类无法使出的力道将刀尖深深插入另一位玩家的眼球! “啊啊啊啊——!”被剪刀捅破眼球的玩家痛苦尖叫,他第一时间想要使用道具进行反抗,可因为愉悦值降到临界值的缘故,他的系统道具界面已经被锁定,无法正常使用。 眼球液随着拔出的剪刀四溅,浅色窗帘上很快留下了一连串可疑黏液的痕迹。 下一秒,剪刀尖划开对方颈部的大动脉,这位可怜的玩家下意识捂住喷溅而出的血,呜呜抽搐了几下就轰然倒地,彻底失去了声息。 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愉悦值不同程度受到干扰的玩家们尚未反应过来。 原本405号房内尚未彻底散干净的血腥味越发浓重了。 不知道是不是祁究的错觉,在玩家被同伴用剪刀残忍杀害后,他似乎听到电视机里爆发了一阵欢快的尖笑声。 祁究记得,自相残杀的这两个玩家,就是刚才在年夜饭餐桌上和微秃中年男争夺硬币饺子的玩家。 “见鬼!这些废物,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候破坏规则!”挽发髻的女玩家难得沉下脸,她动作麻利地兑换了一管子麻醉剂,以最快速度将麻醉剂注射入杀人玩家的脖子。 刚才举着剪子捅人的玩家神情空白了一瞬,瞬间向后倒去陷入昏迷。 “又要收拾这些废物队友的烂摊子,浪费我一管子麻醉剂。”她嫌弃地将昏死的玩家和另一具尸体往一旁踹去,脸上毫不掩饰的不耐烦,“这种随机被拉进来的家伙真是让人头疼。” 虽然这次副本并没有明确提出玩家间不可互相残杀,但在「规则图鉴」里一直有个“潜规则”:玩家在不借助规则的情况下,直接粗暴地动手杀死其他玩家,往往会触犯隐藏规则惹来麻烦。 所以玩家们往往利用规则杀死立场不同的对手,或是钻规则的空子,直接动手会被认为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所以这位发髻女玩家选择了麻醉剂。 毕竟观看晚会规则里明确提到过:观影过程中请务必避免负面情绪出现。 这样暴走的玩家出现,对所有人而言十分不利。 但意外死亡一个玩家后,405房间的观众人数又变回了奇数。 祁小年反应迅速,他立刻打开反锁的房门,朝许太太所在的401号房方向提高声音喊道:“许太太,我们把门修好了,不需要麻烦开锁师傅了。” 此时许太太还在尝试着给开锁师傅打电话,可无论她打了多少次,都没办法把电话正常拨出去,她从刚才被锁在门外到现在,重复拨打了一次又一次。 听到祁小年的声音后,她立刻放下电话往405的方向走去,“修好了就行,大过年的坏东西很麻烦,大家都在过年,没人愿意在这种家人团聚的时刻出来赚钱…” 与此同时,电视屏幕上的晚会节目卡顿了,晚会定格在主持人滑稽又诡异的表情上,就连跳动不停的雪花噪点都静止了,被放大的定格画面呈现难以名状的恐怖质感,尖锐的电流声从电视里传来,无论怎么消音都消不掉,众人的愉悦值开始大幅度降低,即使是祁小年和祁究拥有特殊神像道具庇护,也免不了受到干扰。 整个405房内出现了一系列肉眼可见的“变异”,挂在墙上的摆钟、灰蓝茶几上的花瓶、印着“喜”字的搪瓷茶杯及热水壶…这些小家具摆设渐渐失去棱角和光泽,变得像纸般扁平黯淡。 包括躺在地上的尸体也逐渐失去了人类立体的轮廓,鲜血的颜色淡去,狰狞的表情定格,顷刻之间,死掉的玩家变成一具干瘪的纸尸。 祁究意识到,晚会卡顿后,他们所处的405房间正在纸化! 或许不仅仅是405,这栋老旧的公寓楼很可能都在发生异变…… 老式电视没有遥控器,祁究迅速上前,试图扭动嵌在电视机体上的频道切换键,他还没来得及转动按钮,就有玩家上前阻挠:“你怎么确定字幕上的建议是正确的?万一那是另一个引诱你的陷阱呢?这不是加速了变异的进度、让我们退无可退吗?” “对,主持人提到一分钟后自动恢复,我们要不先等一分钟再进行换台调整如何?” 祁小年迅速挡在了祁究面前,成功挡住了阻挠的玩家,祁究转动电视频道按钮的同时不动声色道:“我不确定,但我不想变成纸人。” 系统似乎对祁究有所优待,已经警告过他,以现在的纸化速度计算,用不了一分钟,这间房里的所有物品、包括人类都会被彻底纸化! 况且在行动之前,祁究已经迅速分析了一遍—— 许太太所谓的“幸运”于玩家而言是死亡,那么顺着这个逻辑推断,许太太口中的“晦气”于玩家而言说不定是好事呢?毕竟玩家和许太太之间的立场是对立的。 她认为过年打破东西是“晦气”,但这样的“晦气”可以帮助玩家看到隐藏的晚会字幕,字幕说不定才是真相。 而且在文字和口述台词之间,祁究更愿意相信文字,毕竟台词是从纸人口中说出来的。 纸人本身就是不可信的,他们说出的台词又怎么有可信度呢? 试图阻止的玩家只有一位,其他玩家都选择静观其变,毕竟没有谁愿意看到自己变成纸人。 祁究调转电视频道,短暂的雪花噪点闪烁过后,另一个频道同样在播放着除夕的晚会。 ——原来如此,一旦电视屏幕出现卡顿,只需要切换频道就可以。毕竟这是除夕夜的晚会,今晚所有电视台都在同步转播。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那位刚才试图阻挠的玩家讪讪退回,他已经在弥留城吃了许久老本,过本能力退化得差不多了,过惯了日常生活,已经非常不适应副本的节奏与思维方式。 许太太的出现让房间内的“人数”又变回了十六人,符合规则要求的偶数。 许太太对满地血浆视而不见,只躬下身捡起摔在血泊里的那把剪刀,用自己的衣角擦了擦刀尖上的血渍,感叹道:“剪刀用完要记得放回原处,不然小孩子喜欢打打闹闹的,摔倒了被剪子伤到就不好了。” “您坐,”祁究礼貌地为许太太拉开椅子,并试探问道:“许太太,您的家人也出现在了今晚的晚会上,对吗?” 许太太擦剪子的动作瞬间顿住,在黑暗中定定地看向祁究,不响。 祁究脸上仍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继续问道:“我在刚才的少儿合唱节目里,好像看到您的家人了。”:,m.w.,. 190. 年(9) 新年的「祝福」 电视屏幕里,纸扎主持人裂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在晚会进行的过程中,如果您的电视屏幕出现卡顿的情况,这很正常,请耐心等待片刻,晚会节目会在一分钟内恢复正常,请不要轻易换台,否则我们会伤心的。” 而摔坏瓷杯的祁究看到了不一样的字幕:「在晚会进行的过程中,如果您的电视屏幕出现卡顿的情况,这不正常!晚会节目不会自行恢复正常,请立刻调转频道!」 祁究若有所思地盯着字幕,真是有意思,主持人让观众等候,而字幕却要求立刻换台,两者传达的意思恰恰相反。 “可我们怎么确信字幕和主持人谁说的才是真话呢?”祁小年了解字幕内容后,眉头紧皱道。 祁究:“我倾向于相信字幕,但现在还没有确切证据…静观其变吧,最好是卡顿的情况不要发生。” 屏幕里的晚会表演正式开始,模样相似的纸扎人们陆陆续续登台表演,在颜色鲜艳得刺眼的纸扎舞台上,用白纸制作的纸扎人演员显得异常醒目,仿佛是高饱和度场景下最恰到好处的留白。 留白在流动,光怪陆离的视觉效果让人头脑发昏。 舞会的表演节目也十分阴间,表演杂技舞蹈的演员们用绳索套住脖子,像吊死鬼一样吐出长长的舌头在绳索上完成一系列毫无美感的杂技动作。 所有演唱节目都仿佛丧葬时播放的哀乐,纸人们欢快的表情让流淌的哀□□出一种荒诞的哀伤,没有谁能因为这样的表演由衷笑出来,但玩家们受限于规则,必须配合着发出笑声和掌声。 405号房的灯全都熄灭了,老旧的电视机成为屋内唯一光源,在电视屏幕光的映照下,房间发生了一系列细微但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祁究面前原本摆着一瓶汽水饮料,饮料包装上印着一个八十年代男艺人的代言照片,但在屏幕光的照射下,包装上的男艺人五官渐渐模糊、扁平,最后退化成纸人的模样。 祁究看久了,包装纸上的纸人甚至还僵硬地裂开嘴对他笑。 房间被黑暗笼罩的角落也时不时传来嗑瓜子的声音,明明许太太已经被祁究忽悠出去了,但嗑瓜子的诡异声响却保留了下来。 几乎所有玩家都听到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动,但没人多此一举提灯照去,一来晚会进行时屋内不允许出现别的光源,二来没人想知道黑暗中是什么东西在嗑瓜子,看到阴间的东西难免会掉愉悦值,还是眼不见为净。 很显然,随着晚会的进行,405房间已经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某种不可名状的事物悄悄入侵,没有血浆,更没有暴力,但它们在悄无声息中摧毁玩家的愉悦值。 包括祁究在内,所有玩家的愉悦值都在不同程度下跌。 就在感官渐渐变得混沌时,祁究看向电视屏幕的目光微凝。 此时晚会正在上演一个儿童合唱节目,祁究定睛看去,透过时不时闪过的雪花噪点,他注意到合唱的儿童队列里有两个可疑的黑点。 祁究稍稍走近了看,这两个黑点正是两位脸部被镂空的“小演员”,和电视剧上挂着的六人合照一样,这两位小演员颈部以上的位置被不规则的黑色空洞填充,就好像有谁恶作剧用手指挖掉了她们的脸,只剩下两个边缘粗糙的黑洞。 祁究问身边的祁小年:“你能可看到吗?第三排右起二三的位置那两个小女孩,她们的脸同样被抠掉了。” 祁小年低低“啊”了声,摇头:“没有诶,我看到的都是正常纸人。” 祁究的眉头拧了拧,他迅速恢复清醒,思维快速转动—— 看来只有打碎碗的玩家可以看到这个异常。 屏幕上的两个女孩纸人同样被挖掉了脑袋,就和照片上许太太的家人一样……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正在屏幕上表演儿童合唱的两个女孩同样是许太太的家人呢? 只有玩家触犯规则死亡后,漂泊在外的纸人才能回家,而回家后的家人才能拥有面孔。 就和此刻正坐在祁究身边的念念一样,她的脸重新出现在了合照上。 就在这时,原本只剩下鼓掌声的405室内突然爆发了一阵尖叫。 所有神志受到影响的玩家在转瞬间清醒过来,纷纷回头朝声音方向看去。 只见一位玩家操起许太太放在茶几上用于剪窗花的剪刀,以寻常人类无法使出的力道将刀尖深深插入另一位玩家的眼球! “啊啊啊啊——!”被剪刀捅破眼球的玩家痛苦尖叫,他第一时间想要使用道具进行反抗,可因为愉悦值降到临界值的缘故,他的系统道具界面已经被锁定,无法正常使用。 眼球液随着拔出的剪刀四溅,浅色窗帘上很快留下了一连串可疑黏液的痕迹。 下一秒,剪刀尖划开对方颈部的大动脉,这位可怜的玩家下意识捂住喷溅而出的血,呜呜抽搐了几下就轰然倒地,彻底失去了声息。 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愉悦值不同程度受到干扰的玩家们尚未反应过来。 原本405号房内尚未彻底散干净的血腥味越发浓重了。 不知道是不是祁究的错觉,在玩家被同伴用剪刀残忍杀害后,他似乎听到电视机里爆发了一阵欢快的尖笑声。 祁究记得,自相残杀的这两个玩家,就是刚才在年夜饭餐桌上和微秃中年男争夺硬币饺子的玩家。 “见鬼!这些废物,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候破坏规则!”挽发髻的女玩家难得沉下脸,她动作麻利地兑换了一管子麻醉剂,以最快速度将麻醉剂注射入杀人玩家的脖子。 刚才举着剪子捅人的玩家神情空白了一瞬,瞬间向后倒去陷入昏迷。 “又要收拾这些废物队友的烂摊子,浪费我一管子麻醉剂。”她嫌弃地将昏死的玩家和另一具尸体往一旁踹去,脸上毫不掩饰的不耐烦,“这种随机被拉进来的家伙真是让人头疼。” 虽然这次副本并没有明确提出玩家间不可互相残杀,但在「规则图鉴」里一直有个“潜规则”:玩家在不借助规则的情况下,直接粗暴地动手杀死其他玩家,往往会触犯隐藏规则惹来麻烦。 所以玩家们往往利用规则杀死立场不同的对手,或是钻规则的空子,直接动手会被认为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所以这位发髻女玩家选择了麻醉剂。 毕竟观看晚会规则里明确提到过:观影过程中请务必避免负面情绪出现。 这样暴走的玩家出现,对所有人而言十分不利。 但意外死亡一个玩家后,405房间的观众人数又变回了奇数。 祁小年反应迅速,他立刻打开反锁的房门,朝许太太所在的401号房方向提高声音喊道:“许太太,我们把门修好了,不需要麻烦开锁师傅了。” 此时许太太还在尝试着给开锁师傅打电话,可无论她打了多少次,都没办法把电话正常拨出去,她从刚才被锁在门外到现在,重复拨打了一次又一次。 听到祁小年的声音后,她立刻放下电话往405的方向走去,“修好了就行,大过年的坏东西很麻烦,大家都在过年,没人愿意在这种家人团聚的时刻出来赚钱…” 与此同时,电视屏幕上的晚会节目卡顿了,晚会定格在主持人滑稽又诡异的表情上,就连跳动不停的雪花噪点都静止了,被放大的定格画面呈现难以名状的恐怖质感,尖锐的电流声从电视里传来,无论怎么消音都消不掉,众人的愉悦值开始大幅度降低,即使是祁小年和祁究拥有特殊神像道具庇护,也免不了受到干扰。 整个405房内出现了一系列肉眼可见的“变异”,挂在墙上的摆钟、灰蓝茶几上的花瓶、印着“喜”字的搪瓷茶杯及热水壶…这些小家具摆设渐渐失去棱角和光泽,变得像纸般扁平黯淡。 包括躺在地上的尸体也逐渐失去了人类立体的轮廓,鲜血的颜色淡去,狰狞的表情定格,顷刻之间,死掉的玩家变成一具干瘪的纸尸。 祁究意识到,晚会卡顿后,他们所处的405房间正在纸化! 或许不仅仅是405,这栋老旧的公寓楼很可能都在发生异变…… 老式电视没有遥控器,祁究迅速上前,试图扭动嵌在电视机体上的频道切换键,他还没来得及转动按钮,就有玩家上前阻挠:“你怎么确定字幕上的建议是正确的?万一那是另一个引诱你的陷阱呢?这不是加速了变异的进度、让我们退无可退吗?” “对,主持人提到一分钟后自动恢复,我们要不先等一分钟再进行换台调整如何?” 祁小年迅速挡在了祁究面前,成功挡住了阻挠的玩家,祁究转动电视频道按钮的同时不动声色道:“我不确定,但我不想变成纸人。” 系统似乎对祁究有所优待,已经警告过他,以现在的纸化速度计算,用不了一分钟,这间房里的所有物品、包括人类都会被彻底纸化! 况且在行动之前,祁究已经迅速分析了一遍—— 许太太所谓的“幸运”于玩家而言是死亡,那么顺着这个逻辑推断,许太太口中的“晦气”于玩家而言说不定是好事呢?毕竟玩家和许太太之间的立场是对立的。 她认为过年打破东西是“晦气”,但这样的“晦气”可以帮助玩家看到隐藏的晚会字幕,字幕说不定才是真相。 而且在文字和口述台词之间,祁究更愿意相信文字,毕竟台词是从纸人口中说出来的。 纸人本身就是不可信的,他们说出的台词又怎么有可信度呢? 试图阻止的玩家只有一位,其他玩家都选择静观其变,毕竟没有谁愿意看到自己变成纸人。 祁究调转电视频道,短暂的雪花噪点闪烁过后,另一个频道同样在播放着除夕的晚会。 ——原来如此,一旦电视屏幕出现卡顿,只需要切换频道就可以。毕竟这是除夕夜的晚会,今晚所有电视台都在同步转播。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那位刚才试图阻挠的玩家讪讪退回,他已经在弥留城吃了许久老本,过本能力退化得差不多了,过惯了日常生活,已经非常不适应副本的节奏与思维方式。 许太太的出现让房间内的“人数”又变回了十六人,符合规则要求的偶数。 许太太对满地血浆视而不见,只躬下身捡起摔在血泊里的那把剪刀,用自己的衣角擦了擦刀尖上的血渍,感叹道:“剪刀用完要记得放回原处,不然小孩子喜欢打打闹闹的,摔倒了被剪子伤到就不好了。” “您坐,”祁究礼貌地为许太太拉开椅子,并试探问道:“许太太,您的家人也出现在了今晚的晚会上,对吗?” 许太太擦剪子的动作瞬间顿住,在黑暗中定定地看向祁究,不响。 祁究脸上仍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继续问道:“我在刚才的少儿合唱节目里,好像看到您的家人了。”:,,. 191. 年(10) 包裹住他的伤口 红色字幕渐渐从屏幕淡出,跳动的花白噪点再次浮现在电视机屏幕上。 此刻所有纸人表演者都重新返回晚会的舞台,它们密密麻麻站在一起,朝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鞠躬谢幕。 祁究看向穿着白色表演服的合唱团纸人,侧过身对一旁的许太太低声说:“看,多喜多乐出来谢幕了。” 许太太神色微动,她颤巍巍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电视机屏幕前躬下身子,用干枯的手指点了点屏幕上跳动的噪点:“多喜多乐,好孩子…表演完尽快回家吧,我会煮你们最爱的桂花红豆酒酿元宵,好孩子…在外边不安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许太太声音发颤词句模糊,整个人几乎挡住了屏幕,祁究没办法看清她手上所指的人脸。 众人面面相觑,祁究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许太太所言词句,对她口中念念叨叨的话留了个心眼。 电视上的噪点越发密集,晚会也进入了最后的跨年倒计时——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在这个喜庆的时刻,我们欢聚一堂,共同迎接新的开始!” “10、9、8……3、2、1” “咚!咚!咚!”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与所有人认知里新年来临时热闹祥和的气氛不同,整栋公寓在钟声敲响之后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寂中,电视屏幕上的晚会节目也截然而止,无声跳动的雪花噪点彻底覆盖了彩色画面。 钟摆一下又一下左右晃动,僵硬的钟声成了唯一的声源,还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吹动走廊上衣架的“咣当”声。 新年在绝对的安静中降临,此刻迎接新年的钟声比丧钟听起来更令人绝望悲伤。 因为实在太安静了,所有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众人终于意识到,走廊上根本没晾晒衣物,为什么会有衣架碰撞的咣当声呢…? 想到这里,众玩家不寒而栗。 毕竟规则上明确提示了「今晚不会有人晾晒衣服」…… 待新年的钟声停歇,许太太恍惚回过神来,她念念叨叨着走向厨房:“不能饿着肚子度过新年第一个夜晚,我去煮个元宵给各位客人当宵夜吧。” 祁究忙问:“请问可以煮桂花红豆酒酿口味的元宵吗?” 刚才他竖起耳朵分辨,听到许太太对屏幕里的多喜多乐提到了桂花红豆酒酿元宵。 许太太神色微愣:“是、是了,还好你提醒,刚说完回过头差点忘了,我准备好了桂花红豆酒酿元宵,如果喜欢桂花口味的可以试一试,我的两个小孙女都特别喜欢…” 在许太太去厨房准备元宵的时候,405客房内仍旧没人说话,众人各有心思保持沉默,那位被注射了麻醉剂的玩家仍旧昏迷不醒,没人能确定他到底还能不能真正清醒过来,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趁这个机会,祁究又和那位打碎饺子盘的少年确认了一遍:“刚才你在屏幕上看到了几条规则?” 少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四条规则,字幕和主持人的台词是同步的,怎么了?” 这一次,他看到的字幕和主持人的台词并无出入。 祁究略一沉默,随即摇头笑道:“没事,我只是想确认一个推测,谢谢你。” 既然同样能看到隐藏字幕的玩家没有获取第五条规则,那么只能说明,第五条规则中提到的——「夜里不会有人过来敲门,如果有,或许是楼里的小孩过来讨红包」是针对「多喜和多乐」这条支线出现的线索,毕竟只有他触发了这条支线。 这样一来针对性就很强了。 “待会的元宵能吃吗?”祁小年低声问祁究。 祁究:“如果许太太没有特意交代什么,问题就不大。” 那位挽发髻的玩家估计和祁究想到了一处,在许太太将煮好的元宵端到各位客人面前时,她最先端起了碗,用勺子有条不紊地吃起了桂花元宵。 祁究客气地称赞许太太的手艺,临了问了问:“许太太,待会我能再打包一碗元宵留着晚上吃吗?我夜里容易饿,但饿着肚子度过除夕的夜晚,似乎是对新年的不尊重呢…” 说着,他还有模有样充满歉意地笑了笑,似乎对自己“贪吃”的行为感到抱歉。 祁小年用余光看了祁究一眼,开始好奇哥这次又打什么主意了。 好奇的同时,他也十分期待接下来祁究的“表演”。 许太太和蔼地点头:“当然可以,锅里还有不少元宵,你想吃多少都可以的。” 似乎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礼貌又捧场的客人。 “谢谢,”祁究礼貌道谢,顿了顿,突然又想到什么试探性问道,“刚才看晚会的时候,不是还有‘人’也回来了吗?不需要给对方留一碗元宵吗?” 许太太骤然停下手中动作,神色瞬间沉冷下去,短暂的沉默后,她答非所问:“大家多吃点,千万不要饿着自己,元宵和糖水不够随时可以添,我熬了最浓稠的桂花糖浆,不害怕甜腻的可以多加几勺,非常香的。” 祁究心中微动,看来许太太不愿意提及那位新到访的“家人”,对客人的询问视而不见。 祁究又问:“请问您知道哪里可以买到红包吗?我过来得急,没有准备好给小孩子们的新年红包。” 既然引蛇出洞的重要道具「桂花红豆酒酿元宵」已经到手了,那么接下来的「红包纸币」道具也要跟上才行。 许太太脸上闪过茫然之色:“啊呀,你不提我都忘记给孩子们准备红包这事了,以前我们都是在小区外的小卖部买的,可经营小卖部的陈阿姨消失了,就像开锁的老师傅一样,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了…不知道年初六小卖部会不会营业,很多店铺要等到年初六才开张,只有到时候再去看看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祁究眉头皱了皱,他等不到年初六,既然晚会的隐藏字幕已经提到了「小朋友过来讨红包」的规则,那么今晚不做点什么就太浪费了。 而且,他需要精准地筛选过来「讨红包」的小朋友,以方便通过推动支线找到剧情主线的突破口。 比起被时间和规则推着往前走,祁究更倾向于捋清剧情及规则背后的逻辑,从而掌握过本主动权。 “那这把剪刀方便借给我吗?”祁究心思转得快,他看向被许太太擦得干干净净的剪刀问道。 许太太对祁究的印象似乎不错,没任何犹豫点点头:“当然可以。” 另外一方面,对于许太太来说,玩家们手握利器自相残杀也是个对她而言非常有利的事情。 祁究笑:“谢谢您。” 盘发髻的女玩家微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瞬,不语。 * 吃完元宵后,在许太太的安排下,幸存的十四位玩家按照白天的分组分别回房安顿下来。 祁究和祁小年这一组没有出现死亡状况,依旧是六个人。 众人回到407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屋子里的灯都点亮了,毕竟规则第四条明确提到了—— 「今晚请不要关灯入眠,灯也不会无故熄灭,如果出现灯不甚熄灭的情况,请在两分钟之内找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人」 在组内众人忙着检查屋中照明设备之时,祁究将那桂花红豆汤圆放在了407门外的走廊转角处,红豆酒酿熬得恰到好处,此时香味馥郁,余温尚存,是很好的“钩子”。 过年有个讲究,不能将吃剩的食物放在窗边或门旁,否则就是给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喂饭,俗称年夜「鬼吃食」,很容易招来不好的东西。 放置好桂花元宵,祁究回到房间里也没闲着,他通过开锁道具打开许太太白天使用过的柜子,翻出一大叠还没来得及制作成春联的红纸,开始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裁剪起来。 好在白天用来粘贴春联的浆糊也留在407房里,方便了祁究将裁剪好的红纸粘贴起来。 而且夜里不能熄灯的规则也帮了大忙,否则黑灯瞎火不好做手工。 同组玩家面面相觑,对于祁究的古怪行为感到略微不安,但因为白天是祁究精准判断出了许太太家人的门房号,而且他在这里也有相熟的队友,所以理所当然地将他看做是大佬,并不敢贸然询问招惹。 祁小年坐在祁究身边,帮着他一起忙手工活:“哥,你已经有送红包的人选了,对吗?” 他先前一直在祁究身边,自然将祁究和许太太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凭借祁小年对祁究的了解,他很清楚,祁究询问npc的每句话都是有缘由的,甚至计划都准备好了。 祁究笑:“我们作为客人,来别人家过年,自然不能两手空空对不对?” 祁小年微微一愣,旋即无奈地笑道:“哥,注意安全。” 祁究点头:“放心好了。” 祁小年:“红包里你打算放生存币吗?” 祁究:“既然是给死人的红包,当然不能放生存币,这未免太冒犯了。” “那……” 祁究抬目四望,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挂在墙上的挂历上。 这本挂历邪门得很,制式看似和普通挂历别无二致,宜忌值神冲煞都有写明,但缺少了日历最关键的信息:日期。 日期从挂历上消失,也让原本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挂历变得诡异渗人。 但这本日期空缺的挂历反倒方便了祁究,他随手撕下一张挂历纸,将空白的部位整整齐齐剪成正方形图案,而后将剪下来的部分对折成一个三角形,接着再重复对折留下两道对称的折痕。 然后他将剪刀对准三角形的中心折线裁剪,在折纸上方剪出一个“口袋”,一枚像模像样的纸钱币就诞生在他手上。 他将剪好的纸钱币塞进红包里,最后用纸的边缘轻轻划开指腹,用渗出来的血为红包封口。 准备好三个红包,祁究才安心躺回铁架床上。 为了方便行动,祁究睡在了下铺。 许太太为客人们准备的床单被褥散发着有年代感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但又有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 祁究闭上眼睛,在有条不紊整理已知线索和剧情的同时,他同样在期待—— 这一次,079会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副本里呢? 这个因为bug而将玩家强制拉入闯关的副本,对于他而言又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呢? 祁究有所预感,这一次的副本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副本,或许他可以利用这次的bug,摸到「规则图鉴」的核心… 不过忙活了一天,祁究实实在在有些困乏了,迷糊之际,指腹上被纸张划开的伤口微微发烫,神经末梢的血管也随之突突跳动。 祁究的手指下意识抖了抖,可下一秒,他受伤的指尖再没办法动弹。 ——因为某个潮湿温软的物体,已经包裹住了他的伤口。:,m.w.,. 192. 年(11) 彼此深谙这场游戏的规则…… 指间的触感很微妙。 对方的动作明明是最温柔的,可不经意掠过的齿尖透露了对方压抑的真实欲望—— 这点浅淡的腥甜远远不够。 温柔的舔I舐下暗流涌动,像潮湿的火焰顺着神经末梢一路蔓延而上,周围的空气也因此变得炽烈缺氧。 对方的举止是克制的,克制中又在刻意透露自己疯狂的掠夺欲。 他在隐藏自己,却又故意给猎人透露行踪,仿佛这才是猎人与猎物游戏的趣味所在。 彼此深谙这场游戏的规则,并彻底享受其中。 “不要睁眼” ——脑海中有道声音告诉祁究。 祁究抿了抿唇,唇角微扬:“为什么?” 对方近似耳语:“为了让此刻的感觉延续下去。” 与此同时,原本只是若即若离的齿尖变成了浅尝辄止的轻咬。 祁究知道这是079使用“特权”织造的梦境结界,也知道对方在克制地舔I舐自己指腹上的伤口,他从来都是放纵对方这些举动的,就好像放纵自己的本能一样。 “好吃吗?”祁究尾音微微上扬,问他。 079:“嘘。” 祁究笑:“给点提示?关于你的角色。” 079故意道:“你不需要我的提示,每次都可以凭自己的直觉找到我,不是吗?” 祁究轻声啧了啧:“那我可以提问吧?” 079:“你问。” 祁究:“你为什么喜欢我的血?我的意思是,你的角色为什么需要喝我的血?” 他很清楚,和自己一样,079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特别是在过本局面尚未明朗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所指。 沉默一瞬,079轻轻笑了笑:“因为,我们本该流淌着相似的血。” ——我们本该流淌着相似的血? 这句模棱两可意味不明的话让祁究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祁究神色略微一顿,继续问道:“这是你用角色对我说的话,对吗?” 079却故意模仿祁究平日里略带调皮的语气回答:“你猜。”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有条不紊的敲门声从远处传来,梦境的结界开始分离解析,祁究的感官也在顷刻间淡去,包裹着指尖的潮湿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失落的空白。 梦境彻底崩塌,两秒后,祁究在407的铁架床上睁开眼,敲门声也由远及近,从距离自己不远的大门方向传来—— “咚、咚、咚。” 虽然敲门声不大也不急,但并不妨碍原本就神经紧绷的玩家们立刻从睡梦中醒来。 突如其来的响动让众人面色发灰,407内几乎所有玩家都从床上探出个头,紧张地看向那扇并不牢靠的绿漆木门。 与此同时,房间的天花板处突然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白惨惨的日光灯毫无征兆闪了闪。 “艹,不会真的出现点灯熄灭的情况吧?” “为了保险起见,我准备了备用灯,就不知道备用灯算不算在规则之内…” “万一…我们只要想方设法找到多出来的那个人…” 就在众人开始准备退路时,闪烁不停的灯光稍稍稳定下来,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屋内众人感觉光线比先前冷了几度,也暗了几分。 一股难以名状的潮湿味道从走廊渗入屋中。 有灵异本经验的玩家知道,有脏东西出没的时候,周遭的空气往往会被“污染”,发出一些古怪独特的味道,有时候是腥腐的臭味,有时候又是类似午后下水道蒸腾的潮湿味。 难道别的房间又有玩家触犯规则死掉了,有新的纸人“回家”了吗? 可回家的纸人为什么来敲他们的房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没人知道答案。 “咚、咚、咚。”门外的不速之客并没有停止敲门,频率似乎比先前更快了几分,而且此起彼伏的频调,让人错觉门外的人正抬起一双手,左一下又一下僵硬地敲门。 但与先前在405号房时纸人敲门的闷钝声不同,门外不速之客的动作要利落干脆许多。 众玩家下意识看向彼此,他们警惕地交换视线,紧张得一时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毕竟在他们已知的四条规则里,并没有提到除夕夜里如果有人来敲门,他们该如何应对。 躺在上铺的祁小年坐了起来,他下意识探头朝下铺的祁究看去,只见祁究朝他淡定地点了点头,而后伸手往枕头下一摸,接着轻手轻脚翻身下床,拎着两枚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朝门的方向走去。 祁究在门边短暂停留了片刻,敲门声越发清晰急促,左一下右一下。 他不声不响拿起一张红纸,涂了浆糊顺手就将红纸黏住门上猫眼,以防自己不小心和门外脏东西对视。 将他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的众玩家:…… 不知道门外的不速之客此时是什么心情…… 紧接着,祁究将准备好的纸笔红包顺着门缝推了出去,他站在门边等了片刻,敲门声却还在持续,且敲门的动作集中在了右侧。 祁究当下心知肚明,又将一枚红包从门缝里递了出去。 终于,持续了有五分钟的敲门声截然而止,屋内剩余五位玩家下意识松了口气。 敲门声停止,整栋公寓再次陷入令人不安的沉寂中。 屋内众人并没有听到不速之客离开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对方还没有离开吗?” “嘘!” 祁究依旧不慌不忙地贴着门,他竖起耳朵听门外走廊上的一举一动。 绝对的安静将所有声息放大,即使隔着一扇门,他依旧能听到对方拆开红包时发出的窸窣声。 通过声音祁究很快确定了,此刻门外站着两个“人”,所以刚才敲门的声音才左一下右一下,新年红包也要给双份才能平息。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而且祁究认为,既然已经给了红包,就不能错过与npc交流的机会,门外的不速之客很可能就是剧情的突破口。 况且规则上只提到了「请不要好奇去看门上的猫眼,也不要以任何方式与敲门的家伙对视」,并没有禁止玩家和敲门者“聊天”。 祁究贴着门,语气温和地对不速之客说道:“新年快乐。” 祁究虽然没太多在家里过年的经历,但在他的记忆里,大人在给小孩子新年红包后,总要说点什么吉利话。 祁究的新年祝福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死寂。 三秒钟后,门板上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像是有谁用指甲刮挠门扉。 房内玩家重新紧张了起来,祁究却不动声色地等在门后,并没有做出下一步举动。 “滋啦”声持续了四下,走廊上才重归寂静。 祁究思维转得飞快,他并不认为此刻门外的挠门声是对方不友善的表现,恰恰相反,对方很可能在通过挠门的举动,在回应他那句“新年快乐”。 祁究继续试探:“请问…你们是多喜和多乐吗?” 又一道挠门声响起,对方似乎在回答他—— “是。” 得到了回应,祁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门外的「多喜多乐」没办法张口说话,正用指甲挠门的方式对他的话做出简单回应。 祁究自然不愿意浪费这个和npc交流的机会,问道:“我和许太太在晚会上看到了你们的表演,许太太…也就是你们的奶奶很想念你们,她在等你们回家。” 门外沉默了下来,并没有出现挠门的声音。 祁究继续说:“许太太想看到更多你们在舞台上的样子,请问还可以在哪里看到你们的表演呢?” 许太太先前提到过多喜和多乐拥有表演天赋,他合理推测,「多喜和多乐」这条支线和舞台表演有关。 门外的多喜和多乐依旧以沉默相对。 祁究将先前从「公路马戏团」梅丽莎那购买的糖人从系统里兑换了出来,通过门缝,他将糖人递到了门外,张口就来:“这是你们奶奶托我从外地马戏团带回来的,给你们的新年纪念品,希望你们能喜欢。” 在“贿I赂”npc上,或许没人比祁究更熟练。 而且梅丽莎亲手制作的小糖人也非常适合作为给孩子们的新年礼物。 就在祁究送出小糖人后一秒,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紧接着,一张陈旧的彩色海报被从门缝递进屋中—— 【「七彩年华,星路同行」少儿造星计划表演第79期现已开放购票渠道,欲购票请尽快联系:626—2573079】 在祁究看清海报内容的一瞬间,原先难以名状的阴冷感消失了,407房内的电力供应恢复平稳,灯光不再闪烁,也恢复了原先的亮度。 很显然,门外的不速之客已经离开了。 与此同时,祁究查看了一眼系统界面,「多喜和多乐」支线的剧情进度已经达到了50%。 看来这张陈旧的海报是重要的剧情道具。 祁究立刻拿起手机拨打海报上给出的购票联系方式,等待了半秒后,手机那端传来令人失望的忙音。 祁小年已经从上铺走了下来,他凑到祁究身边:“这个联系电话会不会已经过期了?毕竟看起来年代太过久远了…” “没关系,多试几次就知道了,这种官方电话一向很难打通。” 祁究耐心地又回拨了两次,依旧是忙音,身旁的祁小年几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就在祁究第四次拨出电话的时候,忙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长的等待接听提示音—— “嘟、嘟、嘟……” 紧接着,诡异的电流声从手机里传来,还有一系列难以分辨的杂音,在细碎的嘈杂声渐渐变淡后,机械的女声才逐渐变得清晰—— “欢迎致电「七彩年华,星路同行」官方购票渠道,我代表主办方十分抱歉地通知您,由于本期造星计划表演现场发生了严重的舞台安全事故,为了表演安全和事故责任调查,我节目正在进行下架整改工作,在整改期间所有购票渠道将对外关闭,已经购票的观众可以申请退票,我们审核通过后将在三个工作日内将购票金额退回…” 祁究的眉头拧了拧:“请问可以告诉我舞台上发生了什么事故吗?” “欢迎致电「七彩年华,星路同行」官方购票渠道……”手机那端又将刚才这段话重复了一遍。 祁究:“请问可以帮我接通人工客服吗?” “嘟嘟嘟…”他的问题非但没有得到解答,手机里传来通话被迫挂断的忙音。 舞台安全事故…这和许太太在看到多喜和多乐表演时提到的“外边不安全,让她们早点回家”是不是有关系? 【恭喜您,目前已经顺利掌握支线「多喜和多乐」的重要线索,新的剧情即将开启,敬请期待】 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原本盖着碎花罩子的电视屏幕毫无征兆亮了起来——:,m..,. 193. 年(12) 不存在的数字 闪烁的白光从碎花罩子后透了出来,但没有任何声音。 在系统宣布新剧情即将开启后,摆在柜子上的老旧电视机屏幕自动亮了起来。 祁究几乎是毫不犹豫上前,待他揭开盖在电视机上的涤纶罩子,跳跃在屏幕上的雪花噪点逐渐消停下来,一个以巨大剪纸彩虹为背景、用彩色纸片写着「七彩年华,星路同行」表演主题的舞台出现在电视机里。 站在舞台上的主持人依旧是纸人模样,它手持话筒,用抑扬顿挫的声音介绍说:“接下来,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许多喜和许多乐两位小朋友为我们带来歌曲《不存在的朋友》。” 纸人模样的多喜多乐在观众的掌声里走上了舞台,她们手里分别拿着话筒,落落大方地朝观众席鞠了个躬。 夸张的七彩灯光熄灭,聚光灯打在纸人两姐妹身上,涂在纸人脸颊上的粉色腮红显得僵硬且突兀,色调不贴合的口红勾勒出纸人上扬的唇角弧度。 随之旋律古怪的音乐幽幽弥漫开来,配合着多喜多乐姐妹俩清脆的童音,怪诞的不和谐感听得众人头皮发麻。 “为什么这首歌怪渗人的…” “对啊,而且还是以纸人的形象演唱,也太阴间了…” 此时,407房所有玩家都被突如其来的表演节目吸引了注意,看了会儿,一股寒意爬上他们的背脊。 可这才是恐怖的开始,没人能预料到,在歌唱表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突然从表演现场传来,巨大的赞助商广告屏幕连同固定其的钢筋架从舞台上方坠落而下,正正砸中完全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多喜和多乐! 台下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呼救声,即使镜头没有给到观众席,凝视屏幕的观众仍能联想到观众席乱作一团的场面。 意外坍塌的舞台上,碎成两半的屏幕和钢筋架子压在多喜多乐身上,她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呼救的声音,而舞台后的音箱还在继续播放着伴奏乐…… 突然,电视屏幕闪了闪,图形变得扭曲模糊,众人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电视屏幕里出现类似新闻直播间的背景,一位拿着话筒的纸人主持人面色沉重:“今天下午,一起可怕的意外发生在《七彩儿童造星表演》的拍摄现场,参赛者许多喜和许多了两姐妹在事故中不幸遇难。据目击者称,节目表演过程中,舞台上方的大屏幕突然坍塌砸落,将正在进行歌唱表演的许多喜和许多乐两姐妹压在大屏幕下,当时受害者的母亲也在现场,工作人员和紧急救援人员迅速赶到事故现场,但这场事故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两姐妹在送往医院的过程中不幸去世。” “据悉,舞台事故当天还是许多喜和许多乐两姐妹七岁的生日……” 至此,画面截然而止。 其中一位玩家下意识上前拍了拍电视机顶部:“我家用过这种老电视,经常卡顿,拍拍打打就好了。” 果然,在他用力给了电视两巴掌后,卡顿的画面又重新运转起来。 “看,还是得通过暴力手段治一治这种老机器。” “虽然但是,节目又循环了一遍…” 虽然画面不再卡顿了,但刚才的事故现场和新闻播报内容又在屏幕里上演了一遍,循环往复。 老实电视没有遥控器,祁究拨动换台按钮,可惜除了这个循环播放事故的频道,别的频道都没有接收到信号,除了跳动的噪点外什么都没有。 祁究略一思索,也不着急着继续换台,他在一片雪花噪点中耐心等待了片刻,突然,原本安静无声的画面突然有了响动。 屏幕上还是闪烁的灰白噪点,但电视里传来了细碎的争吵声、绝望的哭泣声。 音画不匹配,但并不妨碍祁究竖起了耳朵—— “要是你当时没执意让她们报名参加这个造星比赛就不会…多喜和多乐就不会…她们生日那天,原本计划是要去游乐园的,去年已经承诺过她们了…没想到…”电视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语气模糊悲伤,似乎压抑着眼泪在讲话。 “许民新你什么意思…你忘了吗?比赛的宣传海报还是你从单位里带回家的!”一个哭哑的女声声嘶力竭道。 男:“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多喜多乐已经没了…刨根问底只会让我们更崩溃不是吗?” 女:“你什么意思?你要逃避吗?!” 男:“君怡,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了,如果有,我倒是愿意彻底逃避掉一切,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女:“是你的错,你就不应该把那张晦气的海报带回家,都是它的错、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雪花噪点屏幕里传来密集的瓷器碎裂声,可以想象,此刻这位女性已经失控,正将桌上的杯盘碗筷一股脑往地上摔。 “好、好是我的错,平安的事也赖我,你做什么?!君怡你冷静点!”紧接着是匆忙的脚步声和肢体扭打的声音,这位男性试图阻止失控的女人。 “你说得对…我要找到它…没有它,多喜多乐就不会去参加这场比赛,就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们…” 瓷器的碎裂声和女人的哭泣渐渐变小,最后无声无息消匿在单调的雪花噪点里。 这场没有画面的“闹剧”趋于无声,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祁究尝试着继续转动频道按钮,在他跳转了三四个频道后,音乐盒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来。 纸人的轮廓浮现在噪点之上,穿着红色舞鞋的多喜和多乐重新出现在电视屏幕里,她们唇角裂开僵硬的弧度,手上拿着祁究送的马戏团小糖人:“如果没有参加这次比赛就好了,爸妈就不会因为我们争吵了。” 电视里传来熟悉诡异的旋律,正是刚才那场死亡表演《不存在的朋友》的配乐声。 “如果没有这场比赛,我们就能回家过年了。” “亲爱的客人,可以帮帮我们吗?” 纸人没有眼睛,她们用空洞的眼部轮廓注视着电视机前的祁究,发出咯咯咯悲伤的笑声。 至此,所有画面截然而止,电视发出“啪”的一声关掉了。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房间重归死寂,玩家们目瞪口呆的神情倒影在没有画面的电视屏幕里。 祁究又查看了一下电视机,确定无法继续播放后才将碎花罩子重新盖好。 【恭喜您,您已经顺利观看完毕「多喜和多乐」支线的重要影音资料,获取新的支线解锁度:80%】 【支线完成将能获取重要道具及线索,请旅人继续探索】 祁究若有所思地看着当前支线进度条,很显然,剩余20%的进度需要达成多喜和多乐的请求才能推进。 祁究在心里将刚才看到的信息梳理了一遍,多喜多乐两姐妹是因为当时参加了「七彩年华」造星比赛才遭遇舞台事故、不幸离去的,她们不希望爸爸妈妈因为自己的事争吵不休,死去的她们惦念着回家过年,而这些的前提,是没有那场意外事故的发生…… ——如何才能让时间“倒流”呢? 陷入思考的祁究眼皮微微一跳,电光火石间,他福至心灵,已经从刚才许民新夫妇的对话中找到了答案。 而且在事故舞台上,多喜多乐演唱的曲目《不存在的朋友》也让祁究有些在意。 这个歌名本身是否是个隐喻?不存在的“朋友”指的是谁? 没有触发支线任务的玩家们面面相觑,他们本身就是被猝不及防卷入副本里的,当务之急只是保命,对于副本的完成度兴致似乎并不算大。 其中睡在最里侧铁架床上铺的玩家抱着双臂,面色苍白地哆嗦了一下,他惶然不安地四下张望,小声嘀咕道:“话说从刚才开始突然好冷啊…怎么这么冷…” 祁究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祁小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冷?我没感觉到温度有变化…” 祁小年话音未落,突然“滋啦”一声响,房间里的灯闪了闪,灭了。 407房间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有人低低骂了声“草”,怕什么来什么,众人当然记得,晚会上提到过的规则第四条—— 「今晚请不要关灯入眠,灯也不会无故熄灭,如果出现灯不甚熄灭的情况,请在两分钟之内找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人」 这条规则乍一看毫无逻辑,电灯不甚熄灭和房间里多出来的人之间似乎缺少了什么重要信息连接,但正是这种混乱模糊的语句,让人细思恐极。 所以房间里的灯一旦熄灭,就会多出来一个“人”?而且必须要在两分钟内将这个多出来的家伙找到,否则将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情况一下子变得万分紧迫,原本只想踏踏实实完成基础任务的玩家也不得不行动起来。 面对灯熄,所有玩家的第一反应都是尽快恢复照明。 距离灯开关最近的玩家第一时间多次尝试按下按钮,可如预料中的那样,灯在熄灭后无法再次开启。 “太晦气了,这是跳闸了吗?” 每个人舒缓恐惧的方式不同,有人通过一声不响消解压力,有人则需要骂骂咧咧壮胆。 “草,道具栏把我所有的照明设备都冻结了!” “我这边情况也一样,看来副本是希望我们在黑暗中找到所谓多出来的‘人’…” 灯无故熄灭后,祁究立刻查看了自己的道具栏,果然如对方骂的那样,包括「鬼火竹灯」在内的所有发光道具都被禁用了,系统完全没给他们留一点余地。 而且此时此刻的黑暗非常“特别”。 这是种不置身其中就无法真正感知的浓稠黑暗,不仅仅是房间里的灯熄灭了,所有可以发出亮度的东西都被屏蔽了,此时窗户明明没下帘子,可就连走廊上的灯光都透不进来,整间407被黑暗密不透风笼罩其中,连物体的轮廓都没办法分辨。 在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中,人类的本能让置身其中的玩家有种迷失感和被吞噬感。 “我们按照床位顺序从上到下报数吧,先确认一下现在屋子里的人数。”既然视线已经被屏蔽,有玩家提出了报数的建议,与此同时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的,万一只是普通的断电呢?假如房间里没有多一个“人”,那他们还是安全的… 时间紧迫,众人也不愿耽搁,以最快速度开始报数—— “一” “二” “三…” …… “六…” 房间里正好有六个人,当第六位玩家报出自己的编号后,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房间里是六个玩家,报数结果也和玩家人数契合,所以并没有出现规则里提到的危险情况,他们也无需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多出来的“人”…… 就在玩家们打算松口气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轻飘飘的,但足以摧毁玩家们绷到极限的神经—— “七” 短暂的静默后,有“人”说出了一个不存在的数字。:,,. 194. 年(13) 房间里多出来的人…… 那声轻飘飘的“七”,像颗投掷入水面的小石子,在众玩家原本就动荡不安的内心激起滔天浪花。 与此同时,一阵极低的笑在静默中蔓延开来,甚至让人有种对方在耳边轻笑的错觉。 众人迷失在绝对的黑暗中,方向感和存在感都变得迟钝模糊,此刻不合时宜的笑声仿佛从未知黑暗中探出的触须,顺着玩家们紧绷的神经缠绕而上,渐渐收紧,在无声无息中试图掐断玩家们的呼吸。 空气变得稀薄粘腻,玩家们一时半会也分不清,此时此刻的窒息感究竟是自己过于紧张导致的,还是被这道无迹可寻的笑声麻痹了神经。 “谁…?谁报了数字七?”有玩家自黑暗中发出质问,因为过于紧张恐惧,他声线紧绷音色干涩,抛出的问题毫无底气,似乎想要得到答案的同时,也害怕得到确切的回答。 毕竟回答他的,很可能不是人类。 但这句疑问最终石沉大海,没“人”回答这个令所有人不寒而栗的问题。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分钟,祁究以最快速度查看了自己的道具栏,经过短暂思考后,他提议说:“再报一次数吧,这次每个人在报数序号后加上自己名字以及床位号。” 在报数序号后附上自己姓名,这是「四角游戏」的一种玩法,目的是迅速确定是否真的多了一个“人”,以及多出来的“人”究竟在哪、是谁。 祁究并不认为“断电”本身是个随机事件,因为在副本里,无论是npc还是鬼怪都要遵循一定的「杀人基本法」,在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鬼怪可以跳脱规则肆意杀人的情况。 所以,被规则判定为危险状况的“断电”,必然是因为某种规则被触发了。 联系刚才3号床上铺玩家惶惶不安的行为来看,祁究觉得问题很可能出在对方身上。 有一种可能,是那位玩家隐藏了探索到的已知规则,故意利用规则与“鬼”达成了某种交易,并通过断电将“鬼”请进屋中。 又或者说,因为这位玩家被“污染”了,才导致了断电熄灯情况的出现。 祁究的提议得到了众人响应,新一轮的报数开始了—— “1,一号床下铺,祁究。” “2,一号床上铺,祁小年。” “3,二号床下铺,杜欣欣。” …… “6,三号床上铺,赖成耀。” 睡在三号床上铺的赖成耀,就是刚才惶然不安抱怨房间变冷的玩家。 即使技能处于未启动状态,但拥有吸血鬼身份技能的祁究五感也要比寻常人类灵敏些,现在因为规则原因他没办法透过黑暗看到屋中情形,但他的听觉却因此异常敏锐,他能在绝对的黑暗中分别最细微的声音以及发声的坐标。 祁究循着六号玩家的声音,在令人窒息的短暂静默中,不动声色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挪动脚步。 约莫过了两秒,隐藏着笑意的声音再度响起—— “7,你们猜猜四号床在哪…” 诡异的声音再次凭空出现,这位不速之客的声音模糊沉闷,听不出具体音色,就好似从水底传来的一般,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间房里并没有四号床存在。 在声音发出的一瞬间,祁究已经确定不速之客的声音坐标与六号赖成耀相重叠。 果然问题就出在这里! 好在对方是个遵守「宿舍报数约定」的乖乖鬼,十分配合室友祁究的提议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祁究拿出了道具栏里闲置已久的「神父的十字架」,抬手毫不犹豫将十字架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砸去—— 黑暗中猝不及防爆发出“砰”的一声响,类似玻璃碎裂的声音骤然炸开。 绝对的安静将破碎声无限放大,众人下意识吓得猛然一抖,但原本令人窒息的死寂彻底被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也重新开始流动。 祁究立刻锁定当下的方位,他记得,房间南面的墙上有一面蒙了白纱布罩的镜子,他猜测声音的源头和镜子有关。 而这枚「神父的十字架」是打通「流放一中」副本、与神父对谈后获得的特殊奖励。 十字架是永久性道具,拥有镇压邪祟、平息怨灵、消除厄运的作用,对于有灵异背景的副本而言效用非常大。 虽然现在看不见,但祁究将「神父的十字架」朝声源处投掷而去,足以震慑蠢蠢欲动的“怨灵”了。 与此同时,原本密不透风的黑暗终于被“砸碎”了,白纱布罩自动脱落,被十字架砸碎的镜子反射出些微晦暗的光线,光线很不稳定,就像405那台信号时好时坏的电视机,破碎的镜面成了某个接受图像信号的装置。 祁究脚步微微一顿,借着闪烁不定的光线,他看到赖成耀面对着镜子站着,而镜子里浮现出一具模糊的人像。 站在镜面前的赖成耀僵硬得如同雕塑,在他一动不动的时候,拿到破碎模糊的镜像朝祁究所在方向扭过头来,祁究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他却莫名清楚镜子里的人在对他咧嘴笑。 “猜猜我是谁,猜到了,我们就来玩游戏…” 咯咯咯的笑声隔着玻璃,沉闷模糊,仿佛从很遥远的水底传来。 祁究只愣了一瞬,下一秒,他快步朝镜子的方向走去,语气很快但却笃信:“我找到你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镜子里破碎的镜像闪了闪,最终消失了。 原本站在镜子前的赖成耀像失控的木偶人般,以一种僵硬又诡异的姿态用头不停撞击面前的镜子—— “咚、咚、咚。” 血浆和碎玻璃渣子四溅开来,猩红锋利。 随着赖成耀撞击镜子的动作,屋子里的光线渐渐恢复了,墙上的白炽灯没有重新亮起,但走廊上昏暗的光线一点点透入屋中。 众人将赖成耀令人费解又恐怖的动作看在眼里,吓得呆住了。 而且没有谁敢轻举妄动,“咚咚咚”的机械声音不断在房间里回响。 下一瞬,头骨已经凹陷的赖成耀徒手掰下一块玻璃碎片,用碎玻璃最尖锐的部位朝自己脖子扎去,沿着大动脉的位置深深刺入、下拉,血液喷涌而出的“滋滋滋”声染红了旁边缺失数字的日历。 给自己放血的赖成耀开始咯咯咯笑出声,与此同时,他扔掉手中被血染透的玻璃碎片,摇摇摆摆地朝自己床位走去。 睡在他下铺的玩家慌慌张张避让开来,只见从脖子到脑袋都血肉模糊的赖成耀踉踉跄跄伏在铁架床边,几乎是用尽他最后的气力,猛地将上铺的传单掀下来,而后四肢僵硬的他费劲将床单拧成条,而后套在自己血肉狰狞的脖子上。 接下来,赖成耀神色茫然空洞地拿起一张板凳,用已经凹陷的头颅撞开407房间的门朝走廊走去。 众人目瞪口呆,但祁小年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他迅速将被撞开的门重新锁好,以防万一。 毕竟这位被“污染”的玩家已经没救了。 走廊上明明没风,但原本晦暗的光线却一直摇晃不停,透过磨砂玻璃,血腥弥漫的407房间被镀上了一层诡异的红光。 没人敢擅自打开窗玻璃,但透过玻璃,众人将赖成耀生命最后一刻的举动看在眼里,磨砂玻璃模糊的影像,让房间里的玩家有种在看皮影戏的错觉。 只见赖成腰踩在小凳子是,用拧成条状的被单将自己悬挂在走廊上的晾衣杆上,没有风,但在惯性的作用下他的躯体摇摇晃晃,时不时有渗透被单的血水顺着他的躯体淌下,滴答、滴答…… 明明没风,为什么灯光和赖成耀的身体却摇摆不停。 没有人问为什么,也没人想要真正知道为什么。 最后,悬挂在晾衣杆上的赖成耀终于踢开了小板凳,身影彻底融入走廊晃动的光线里。 晾衣杆—— 众玩家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今晚不会有人晾晒衣服,如看到,请立即…… 这位“自杀”的队友…或者说这个被挂在晾衣杆上的死亡污染物,不就是等同于衣服被晾在衣架上的存在吗?! 众人不寒而栗,下意识望向彼此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答案。 “今晚不会有人晾晒衣服,因为只有被污染后自杀的人才能成为衣服…”祁究很快寻找到了这条规则诞生的前提,他看着玻璃窗外僵直晃动的身影,陷入思考。 突然,四楼走廊的另一度发出“砰”的声响,像是有谁急急忙忙推门而出,动作很着急粗鲁。 紧接着是许太太细碎的念叨声:“大过年的是谁这么没公德心,除夕夜就不要晾衣服啦,晦气,明天天亮后再晾出来也不迟啊……” 许太太的声音算不上大,但因为走廊上实在太安静了,众人把她念叨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许太太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看来作为“人类”npc的许太太同样被除夕夜的规则限制呢…祁究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考虑到。 许太太的举动很奇怪,她一边抱怨一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手持铁杆子过来“收衣服”。 “除夕夜不能晾晒衣服,现在好多年轻人不讲究这些老传统了,年味也越来越淡了…” “啊呀,晾衣服也就算了,这衣服都没拧干,嗒嗒嗒滴水的,走廊一积水,孩子们打打闹闹很容易跌倒…” 在老太太絮絮叨叨的抱怨下,走廊上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拧水声。 屋内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拧水声的来源可想而知,但没人愿意去想象老太太是如何将尸体“拧”干的。 但抱怨归抱怨,许太太心情还是非常不错的,毕竟游客的死亡可以换来亲人的回家。 就在这时,原本寂寥的夜空突然传来“哗”的一声响,几乎同一时间,斑斓的光彩在夜空里炸开了。 即使隔着磨砂玻璃,房内众人顿时也明白过来:是烟火! 新年「祝福」第一条就明确提出:「烟花炮竹等迎接新年的习俗已经被禁止,如果您在十二点后听得到炮竹焰火声,请立刻用被子蒙住头闭上眼睛装睡,千万不可探头到窗外张望」。 众玩家也不顾上被血水污染的房间,按照规则的提示,以最快速度钻回自己的被子里假装入眠。 就连门外“收衣服”的许太太都慌了,拿着拧干的“衣服”脚步忙乱地往自己房间跑去,口头慌里慌张在念叨着什么,躺在床上的祁究试图竖起耳朵,但到底没听清许太太在说什么。 而与此同时,祁究似乎听到了似有若无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声音虽然细微却无孔不入,祁究不耐地拧起眉头,他在黑暗中瞟了眼407的天花板,诡异的笑声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 到底是谁在放烟火?同样被规则约束的许太太显然也忌讳今晚出现的烟火。 而且,从刚才镜子里那“脏东西”的配合程度来看,对方似乎可以通过配合祁究获得什么好处。 难道自己把什么危险的东西放出来了吗?祁究不禁想到。 不过从另一个层面上考虑,自己释放出来的“脏东西”很可能可以推动剧情的发展,毕竟从楼上传来的笑声还在持续不停。 五楼。 祁究想,刚才镜子里的家伙很可能和五楼有关系。 烟火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终于消停了,整座公寓再次陷入死寂,被烟火暂时照亮的夜晚也重归令人窒息的黑暗,火药的味道弥散在湿冷空气里。 不幸中的万幸,祁究和祁小年的床位离得远,并没有被血水污染,虽然此时此刻血腥味已经渗透屋中每一寸空气。 但过本的玩家们已经对血腥味产生了免疫。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后,忙活了一晚上的祁究再次进入梦乡。 他从不抵抗在副本里深眠,因为梦境是连接自己和那家伙的重要渠道,是过本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躺在407公寓的下半夜,祁究做了个分外诡异的梦。 梦里他置身在一处散发着消毒水潮湿味的走廊上,裂纹遍布的瓷砖爬满灰绿色霉斑,早已干涸的暗红色污渍斑斑驳驳,明明没有风,走廊的灯光却一晃又一晃的,祁究投在地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摆不停。 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医院的走廊,但最令人感到违和的是,走廊两侧只有裂纹遍布的瓷砖和霉斑疯长的墙体,并没有预想中通往病房的门。 光线晦暗门扉消失的走廊,就好似一张没有眼睛的脸,本该熟悉的事物以这般割裂的形式呈现,会让置身其中的人产生迷失甚至恐惧感。 祁究知道自己身处梦境,他压下心里的疑问往前走,脚步声在四下无人的走廊上回响。 不多久,他终于在清一色发霉的墙壁上看到一扇褪色的门,门虚掩着,挂在门上的的牌子摔落在地。 祁究躬身捡起木牌,木牌似乎被遗忘许久了,积了层不厚不薄的灰,牌子上写着「手术中,请勿打扰」的字样。 手术中?他下意识觉得这条诡异的长廊、以及这场似乎被遗忘许久的手术,和睡着前楼上传来的笑声、还有突然炸开的烟火相联系。 祁究擦掉木牌上的灰,顺手将木牌重新挂回门上,并小心翼翼地将写着「手术中,请勿打扰」的一面朝里放。 牌子反着放,说明这场手术已经完成,家属可以知道结果了。 果然,原本黑沉沉的房间骤然亮起了灯,白惨惨的灯光从虚掩的门缝渗出,洒在走廊发灰的瓷砖上。 祁究神色微顿,他抬手轻轻叩门。 “请进。”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那就打扰了。”祁究依言轻手轻脚推门。 可眼前发生的荒诞一幕,让祁究僵在了原地——:,,. 195. 年(14) 倒拜神,孵化了 病房被白惨惨的手术灯照亮,咯咯咯笑声弥散开的同时,在手术台上隆起的身影颤了颤,而后对方躬起单薄的上半身,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她脸上僵红的嘴唇裂至耳根。 毫无疑问,手术台上这位咯咯咯发笑的病患也是纸人。 而且是祁究熟悉的纸人——许太太的女儿,念念。 纸人念念身上像模像样地糊了一层手术服,但无论是手术服还是她身下的手术台,都被红色的液体浸透,苍白灯光洒在一片潮湿猩红上。 纸人念念岔开双腿拱起上半身,以一种扭曲至极的姿态仰着头,让手术台苍白的灯光照亮她的全身,嘴上笑个不停:“结束啦…” 祁究不动声色望着灯光下的纸人:“什么结束了?” “嘘!”纸人念念警惕地将手指压在唇上,而后继续咯咯咯发笑。 祁究不语,盯着纸人念念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拉开身后霉斑点点的窗帘,窗帘后是一尊五官错位的神像,神像的面容因为五官位移显得狰狞万分,精神正常的人只稍多看几眼,就会有种视觉被污染从而神经错乱的既视感。 邪异的神像旁点着四根白蜡烛,纸人念念从病号服里掏出四张纸钱,用蜡烛的火点燃后,将燃烧的纸币往神像前的铜盆扔去。 铜盆里似乎装着什么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血肉模糊的一团,因为隔得远,祁究分不清盆子里的是肉块还是脏器。 四张纸钱在模糊的血肉上燃烧,祁究听过一个说法,神三鬼四。 无论是四张纸钱还是四根白蜡烛,似乎都不是什么吉祥的征兆。 在纸钱燃烧的过程中,纸人念念重新将身体转向手术室大门的方向,以背对着神像的姿态伏倒于床,开始咚咚咚背对着神像叩拜。 倒拜神… 祁究对这种邪门的仪式略有耳闻,只有当祭拜人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愿望时,才会采用这般诡异的祭拜方式,当然,邪门本身意味着巨大的代价,就好像高利贷一样。 纸人念念狠狠地将头砸在铁架床上,好在她是纸人,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并没有因为剧烈的动作发出任何声响。 可激烈的动作和悄无声息的死寂形成强烈反差,反而让置身其中的人感觉到认知割裂的恐惧感。 念念一边倒拜一边面向祁究往前爬,就在她将身体从手术台拖到地面时,原本晦暗无光的夜空突然炸开烟火。 和睡着前407窗外的烟火一样,出现得毫无征兆。 站在门边的祁究和正忙着叩拜的念念都愣了一下。 烟花刺眼的明亮覆盖住手术台上白惨惨阴冷冷的光,也照亮那尊五官错乱的阴森神像,念念停止叩头的动作回过头,看到窗外烟火的一刹那,她激动得浑身颤抖不止:“孵化了…孵化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吟唱某种古老的歌谣。 祁究心神微微一凝,孵化了?有什么东西被“放”出来了吗? 祁究同样抬头看向窗外乍现的烟火,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有谁轻轻拉住他的手,很凉很凉的触感,没有半点温度的柔软—— “好看吗?” 声音响在耳边,可祁究还没来得及回答,眼前邪I典的一幕瞬间分崩离析,梦境崩塌了。 * 祁究在407的铁架床上醒来,浅淡的天光渗入屋中。 经过了一晚上,房间里的血腥味并没有变淡,反而酝酿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发酵味道。 是走廊外的敲门声将祁究吵醒的,除祁究之外,几位彻夜未眠的玩家也顶着厚重的黑眼圈,纷纷伸着头,警惕地朝门的方向看去。 他们中有人用手烦躁地揉了揉疲惫已极的脸,好不容易天光微亮,他们尚未能松口气,新的危机和挑战又要光顾了。 门外的许太太只是不紧不慢地敲门,似乎并没有推门而入的打算,她隔着门对屋内的人道:“各位客人昨晚休息好了吧?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各位今天一定要留意年初一的禁忌,吃早饭之前尽量打点准备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出现呢。” 说着,许太太兀自笑了起来,她嘴上虽然叮嘱客人们留意禁忌,但这只是出于一位npc不得不尽的职责,她的内心实则暗搓搓期待有谁因为触犯禁忌被规则杀死,好让她的家人拿到回家的“名额”。 “我们七点准时吃早饭,各位客人不要迟到了才好。”许太太交代了一声,又去敲了隔壁的门。 祁小年特意留心贴着门听,许太太对406重复了一模一样的说辞。 “年初一的禁忌?”房间里的玩家面面相觑,有玩家尝试着打开房间里的电视机,可电视屏幕里除了花白的噪点外,什么都没有。 玩家们尝试着换了几十个频道,最终一无所获。 看来不能效仿昨晚的办法,从电视节目里获取具体规则禁忌了。 “现在是6点半,距离早饭还剩下半小时,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找到许太太提到的年初一禁忌具体事项,否则就麻烦了。”祁小年皱眉道。 睡在2号床上铺的玩家点头:“在此之前,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不要擅自离开407房间好,谁知道踏出房门的举动是不是触犯了禁忌…” 所有人对此表示认同,在找到所谓的禁忌前,还是不要贸然离开房间为好。 很显然隔壁两间房的玩家也是如此考虑的,此刻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类活动的声音,大家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寻找禁忌相关线索。 如何才能找到年初一的禁忌呢?禁忌相关的线索会藏在这间房里吗? 众人开始想方设法寻找禁忌的信息,虽然现在处于腊月寒冬,但屋子里发酵了一晚上的血腥味并不好闻。 昨晚那位玩家死得惨烈,血水的痕迹几乎喷溅了大半间屋子。 “无论如何,这些血迹得清理干净才好吧?过年看到这些怪不吉利的…”有玩家看着满屋斑驳血迹打了个寒颤,小声吐槽道。 虽然都是在「规则图鉴」里存活下来的玩家,但人类出于本能,是不可能对血腥残忍的事物完全适应的,除非“天赋异禀”。 闻言,祁究神色瞬间一顿。 不吉利…?这个词让祁究想到了昨晚在老黄历上看到宜忌事项。 在以前,人们办事或者出行前都会参考老黄历上的宜忌提示,无论准确与否,多少可以求得一个心理安慰。 所以年初一的禁忌会不会和老黄历的宜忌有关呢? 当然,祁究记得这本老黄历的日期栏空白一片,昨晚自己也是利用了这一点,用日历的空白部分裁剪成纸币,装在红包里当做道具,在关键时候递给了门外的多喜和多乐。 说不定这本日期空缺的老黄历还有别的用途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祁究再次拿起这本老黄历仔细查看,很快,祁究就意外地发现,老黄历上已经找不到昨晚撕过的痕迹,这本被他使用过的日历就好像自有其生命力,在不知不觉中重新生长完整。 但与此同时,在渐渐亮起的天光里,日历上宜忌事项的字被模糊掉了,就好像薄薄的纸张浸了水一般,印在上边的字体变得混沌不清。 怎么回事?夜里看不到黄历上的日期,白天连宜忌都看不到了吗? 还是说……这本拥有自愈能力的老黄历具有特殊用途,被模糊掉的字和空白的日期反而意味着更多可能性? 祁究突发奇想,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老黄历看,身侧的祁小年转向神色凝肃的哥哥,目光在日历和祁究脸上流连,最后小心翼翼问了句:“哥,是日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小年,借我支笔。”祁究答非所问,语气也不见紧迫。 “啊?”祁小年微微一愣,但反应迅速的他到底还是在第一时间掏出了水性笔,他将笔递给祁究,“这个可以吗?” 祁究点头:“谢谢。” 说着,他按动水性笔的笔头,在老黄历第一页的日期空白处写了个「初一」,字迹端正有力,可见握笔的他丝毫没有犹豫。 按照副本里的设定,今天就是年初一。 新年的第一天,当然是第一页。 “哥,你这是…?”将祁究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祁小年忍不住发出疑问,但他并不为此感到惊讶,事实上他的哥哥在副本里做出什么离奇的举动,他都不会为此感到惊讶,甚至很期待行动后的结果。 祁究不动声色道:“既然老黄历的日期为我们留白了,宜忌上的注意事项也被模糊处理,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为了让我们自行填写日期呢?” 毕竟空白本身,是在暗示让人去将其填充,就像一道填空题,有待做题的人将其填写完整。 听起来很简单,但副本设置这道关卡本身的难点,其实是在于玩家无法找到「填空题」本身,处于思维定式的闯关者很难联想到空白的黄历日期和当日禁忌有关,更不敢贸然在空白的日期处填上数字。 祁究同样是在赌,毕竟不去搏一把,他们很可能永远也弄不到正确的禁忌事项,副本剧情也只能原地踏步。 半分钟后,奇迹出现了。 被祁究写上「初一」的老黄历出现了变化,原本模糊不清的字迹渐渐水落石出。 “诶?!”祁小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待惊讶褪去后,他眼底满是惊喜。 因为原本被模糊掉的老黄历宜忌一栏,现在清清楚楚写着大年初一的注意事项—— 「今日宜:房屋清洁、祈福、安葬、说吉利话、看贺岁片」 「今日忌:房间脏乱、串门会亲友、打碎东西、收发贺年短信、照镜子」:,m..,. 196. 年(15) 今日忌串门会亲友 就在宜忌事项重新清晰浮现在老黄历上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天地盈瑞气,万户沐新春,恭喜407各位玩家获取大年初一的宜忌事项,为了诸位的身心健康着想,请尽量严格遵守相关内容,并自觉约束自己的行为】 【不过请注意:作为客人,做任何决定都必须以完成许太太安排的任务为前提】 注意到了系统的措辞,祁究微微皱眉,这也就是说,完成许太太给出任务的优先级大于遵守规则。 可规则本身是用来保护玩家的,擅自破坏规则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祁小年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旁小声质疑:“如果许太太的任务和黄历上的宜忌事项冲突了怎么办?” 祁究沉默一瞬,摇了摇头:“不用如果,我预感,一定会有冲突。” 祁小年愣了愣:“啊?” 祁究无奈地抿了抿唇:“所以,这才是我们这些客人应该解决的问题。” 祁小年神色微沉,没讲话。 老黄历上已经明明白白写着今日宜房屋清洁,忌房间脏乱,众人看向这间血渍斑驳的房间,也不迟疑,兑换出各种清扫道具快马加鞭着手干活。 现在天光还没彻底亮堂,但许太太叮嘱过,务必要在吃早饭之前按照禁忌内容做好准备,那么,留给他们打扫清洁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小时。 祁小年从祁究出现在副本那一刻起,一直有些顾虑,现在趁打扫的空闲时间,他佯做一副闲聊的姿态问祁究道:“哥,你是怎么进入到这里来的?我想被bug卷入的巧合不会发生第二次吧……” 这里,指的自然是这座笼罩在荒诞年节氛围中的老公寓。 为了打消祁小年的顾虑,祁究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目的和操作,他一边打着哈□□活,一边把燃烧的护身符和诡异来电的经过告知祁小年。 祁小年:“哥,你…” 祁究:“小年,你在担心我吧。” “要说不担心肯定显得很假,对吧?”祁小年轻叹了口气,“不过比起担心,我其实有点疑惑,哥你为什么要做到这地步?我知道你关心我的安危,但…这个副本既然可以将玩家无端卷入,那之后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它甚至不会像以往任何副本那样,留给玩家一条离开的生路…” 祁究解释说:“你也说了,这个副本的开启本身与bug有关,我进来闯关,说不定可以因此找到bug的入口,这里或许会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呢。” 祁小年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最后抬眼定定看向祁究:“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祁究:“为什么这么问?” 祁小年的目光一瞬不瞬:“你和我们的目的都不一样,对吗?” 祁究似轻轻笑了一下:“哪里不一样了?” 祁小年:“你对生存币不感兴趣。” 祁究笑:“谁会对生存币不感兴趣,无论是作为生命的时长、还是弥留城的流通货币,它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祁小年摇头小声抱怨:“哥你不诚实…” “我是感觉,无论是破解副本也好,赚取生存币也罢,你做这些的目的和我们不一样,甚至和黎哥都不一样…你对离开这里并活下去这件事,似乎表现得有些无所谓,你好像更享受在这里的过程…” 祁小年很难形容祁究给人的感觉,他只是诚实地描述自己所感受到的,并真诚地皱起眉头:“抱歉,我不应该从自己的角度贸然揣测你,是我太主观了。” 祁究没有立刻回答,短暂的沉默让身旁的祁小年有点紧张起来,他担心自己的揣测冒犯了祁究。 “原来我这么明显吗?”祁究轻松地笑了起来,他转向祁小年,“没关系,你没说错。” 祁究承认了。 祁小年深深看着他,认真发问:“哥,你想修复好这个世界的bug,对吗?” 祁究笑着点头:“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非常乐意。” 祁小年耸耸肩,也笑:“哥你想要做到的事,一定可以做到的。” 祁究:“谢谢。” 祁小年:“如果有机会的话,真希望可以见见那位对哥而言这么重要的人。” 祁究愣了愣,而后垂下眼眸:“会有机会的。” 他自己没意识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唇角轻轻扬了起来。 * 在407众玩家使用清洁道具彼此配合下,原本被血渍污染的房间彻底清洁完毕。 早上6点55分,他们终于可以推开房门,呼吸冬日早上新鲜空气。 湿冷的风迎面吹来,祁究抬头,铅灰色云层低低压在地平线上,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漫长的雪。 小区门口写着「欢度新春」字样的红灯笼随风摇曳,饱和度过高的红色与冬日冷郁的底色格格不入。 强烈的反差带来了不同寻常的疏离与割裂感,明明是现实世界中很熟悉的场景,却以一种陌生且怪异的方式呈现在视觉上,这种反差会让人从本能上感到恐惧。 公寓外的水泥操场上残留着鲜红的碎屑,像是昨晚有人在楼下放了鞭炮,已经变潮的纸屑黏在了灰色水泥地上。 可规则上明确提到了:烟花炮竹等迎接新年的习俗已经被禁止。 昨晚的烟火是谁放的呢? 在厨房里准备早饭的许太太听到响动,立刻走过来,她站在407的门外向屋内探头:“现在像你们这么讲究卫生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房间打扫的非常不错,隔壁那两位客人就不那么守规矩了,昨晚不知干什么去了,墙上被单上都是脏兮兮的痕迹,大过年的,这多不吉利啊。” 407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祁究和祁小年交换视线,看来隔壁的玩家昨晚也遇到了“不速之客”。 吃早饭的地点被安排在厨房外的走廊上,许太太已经事先摆好一张圆木桌。 圆木桌已使用多年,桌面上糊了层水亮的油光。 407的玩家们犹犹豫豫落座,其他两间房的玩家也陆陆续续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大家不声不响的,但所有人都在观察对方房间的幸存者数量和状态。 祁究注意到,从405房间走出来了四个人,和昨晚他们入住时人数一致,看来405房昨晚度过了一个平安夜。 但406就没这么幸运了,昨晚他们是四个玩家住进去的,今早从房间里出来的只剩下两个人,看来昨晚有两位玩家惨遭不幸,那位晚会时用剪刀杀人的暴走玩家也消失了。 但不知道这位暴走玩家是被规则杀死的,还是被“室友”杀死的。 405的发髻女玩家气色很不错,她毫不避讳地打量已经坐在餐桌旁的祁究,又将407所有人都扫了一遍,最后弯了弯唇角道:“看来昨晚你们也挺辛苦的,损失了一位舍友。” “万幸,有惊无险。”祁究简单回答说,也不多讲。 他简单清点了一下,现在405号房存活四人,406存活两人,他们407存活五人,加起来一共还剩下十一位玩家,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玩家们就已经死掉了五个人。 如此高的死亡率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趁许太太去忙活早饭的最后时间,众玩家开始有选择地交换信息。 406虽然幸存了两位玩家,但他们看起来状态都不是很好,特别是那位上了点岁数的中年男玩家,搭在餐桌上的双手一直抖个不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只有空碗筷的餐桌,神色茫然空洞,仿佛三魂六魄已经离体,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的皮囊。 祁究询问406另一位看起来状况稍稳定的女玩家:“昨晚你们房间的灯也熄灭了,对吗?” 女玩家疲惫地点了点头:“大概是后半夜吧,原本亮着的灯毫无征兆熄灭了,我们按照规则提示,通过报数的方法试图找到多出来的人,可…” 她想起昨晚的情形,面色发灰描述道,“当时时间不多了,我隔壁床的大哥是有点经验的玩家,当他听到不可能存在的数字5时,立刻拿起枪朝声音来源的方向射去,因为房间过于安静的缘故,当时我们都听到利器刺入皮肉、鲜血喷溅的声音……” “不对啊,既然那位大哥用的是枪,为什么会有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很快,听她描述的玩家就发现了不对劲。 “问题就出在这里,利器刺入的…其实是那位拿枪大哥的心脏,”女玩家眉头深深拧了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没想到…” 说着,她用余光看了眼和自己同屋的行尸走肉队友:“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魔怔,突然操起剪刀捅向那位大哥的心脏。” 众人神色各异地交换视线,空气突然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完全不记得了…我身边明明没有剪刀的…可等灯重新亮起来的时候,那把剪刀就被我握在了手上,剪刀的另一头直直刺穿那位倒霉大哥的心脏…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那位被指认的玩家用无助又迷茫的声音为自己辩解,他的言辞毫无逻辑可言,也没有任何底气,很显然,他已经被“污染”了。 祁究:“但子弹打中了另一位无辜的玩家,对吗?” 他刚才就注意到了,那位被注射了安定剂的玩家并没有出现在早晨的餐桌上,昨晚406死了两个人。 女玩家憔悴地点了点头:“而且诡异的是,那位被打中的玩家原本不应该在枪口对准的位置的…因为晚会上闹出的事故,那位玩家也被注射了镇定剂,我们怕他夜里暴走,将他用绳子固定在了门边,可灯再次亮起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被人移到了镜子下面…” 从对方的描述中,祁究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只有同房间的玩家出现精神不稳定的情况,房间的灯才会熄灭,也才会出现“多出来的人”。 如果没在规定的两分钟内正确找出“多出来的人”,房间内就会有至少两位玩家死亡,错误指认的玩家会死,被错误指认的玩家也同样会死。 如果正确找到了多出来的人,那么精神被污染的玩家就会当场死亡,就像昨晚在407上演的“晾衣服”那幕一样。 所以如果昨晚祁究指认错误,他同样面临着被杀的危险。 而镜子很显然是个关键信息点,406的女玩家提到过,原本那位被枪杀的玩家被捆在了门边,但死亡时他却出现在了房间的镜子下。 昨晚,祁究也在407的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五官模糊的镜像,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这会儿,许太太端来了热腾腾的早饭,是一大盘煎年糕和一锅年糕糖水。 倒是非常应景的过年食物。 祁究同样注意到,今天这顿早饭没有纸人参与,餐桌上只有许太太和幸存的十一位客人。 祁究客客气气对许太太道:“怎么不叫我们帮忙一起做早饭呢?我们作为客人坐在这里等吃的,多不好意思啊。” 许太太笑了笑:“你们年轻人在外忙了一年,外边的生活节奏也快,怪累的,就趁过年这几天假期歇一歇好了,偶尔睡个懒觉放松放松挺好的,只有睡好觉,才能保持好的精气神拜年嘛。” 有玩家在旁翻白眼,六点半就过来拍门叫人起床,算哪门子的睡懒觉? 而祁究对“拜年”这个词有种不好的预感。 祁究:“昨晚又有人回家了吧?我好像听到动静了。” 许太太沉默着点了点头,唇角扬起看似慈祥、此刻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祁究继续试探:“您的家人不一起过来吃早饭吗?” 许太太抬起头,用混沌泛黄的双目看向餐桌上的客人们:“我们这儿的规矩是,年初一,远道而来的客人要主动走动走动、串串门,给主家人送早饭吃食的,特别是新回家的主家人…所以今天想必要麻烦各位了。” 闻言,众人皆愣了一下,许太太兀自继续道:“大年初一吃年糕…小孩子才能在新的一年里长高高…一家人也会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一边念叨着,许太太一边重新盛好三分煎年糕和三碗年糕糖水,将其放在灶台上对众客道:“待会吃完早饭,就要麻烦各位给我的家人们送早饭了,新年伊始串串门,这是作为客人的礼仪呢。” “我喜欢遵守礼仪的客人,我的家人们也是。”许太太捧着盛满糖水的瓷碗,脸上笑容逐渐扩大。 祁究和祁小年迅速交换视线。 这个任务虽然听起来没什么难度,但很明显是个致命的坑。 因为老黄历上明明白白写了:今日忌串门会亲友。:,,. 197. 年(16) 从npc口中套话 与此同时,所有幸存玩家的系统发来提示音—— 【恭喜各位旅人获取主线任务:请将许太太准备好的早饭送到其家人手中。作为客人,请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保持对主家人的尊重,注重作为客人的礼仪】 【已获取剧情推动性道具:许太太烹饪的年糕汤和煎年糕(热腾腾状态)】 【目前主线任务进度:20%】 【请注意:系统检测到该主线任务包含危险不定因素,请旅人在执行任务时多加小心,做好准备】 祁小年的脸色并不好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先前系统就已经明确提到过,完成许太太任务的优先级要大于遵守禁忌事项。 这个主线任务非常棘手,他们必须按照许太太的要求拿着年糕到其家人的住所里,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可避免需要“串门”,但为了客人的安全着想,禁忌又不能被打破。 刁难玩家,故意制造规则和主线任务的矛盾,这大概就是副本剧情设计的“精髓”所在了。 获取这个主线任务,祁究倒是不觉得意外,毕竟在看到禁忌的那一刻他就猜到了,该来的总是要来。 祁究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其他的玩家,很快他就发现,405房的玩家都或多或少皱着眉头,面色苍白神态紧绷,而406屋仅存的两位玩家则对主线任务没太多反应。 很显然,405房的玩家同样知道了年初一的宜忌事项,正为主线和禁忌之间的矛盾感到焦头烂额,但406的玩家还被蒙在鼓里。 那位打碎碗的少年人性格耿直,立刻反问许太太道:“可今天老黄历上明明写着不建议串门的,你之前还叮嘱过我们要注意禁忌呢…” 和他同房间的队友立刻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责备他的多嘴。 毕竟在场还是有玩家不清楚禁忌内容的,他们可不想便宜了别人。 许太太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转了转混沌泛黄的眼珠子,直勾勾看向少年人:“你听过一句话吗?入乡随俗。” 少年人被她盯得立刻噤了声。 乡是这个乡,但俗究竟是哪个俗?规矩和任务矛盾了又该怎么办?没人可以告诉他们正确答案。 祁究不声不响继续吃碗里的年糕,在脑海中快速将当下的线索和疑问梳理了一遍。 目前死掉了五个玩家,相应的,有五位纸人回家了。 除了已知的念念和那位不受许太太欢迎的家人外,昨晚应该又多了位纸人。 现在自己已经摸到了「多喜和多乐」这条支线,这对许太太的双胞胎小孙女死于舞台意外事故,只有完成她们最后的愿望,才能把「多喜和多乐」这条支线完全解锁。 祁究也从零碎的支线剧情里得知多喜多乐的父亲叫许民新,这也是许太太儿子的名字。 虽然副本从不强制玩家解锁支线,但支线剧情往往可以拼凑出整个故事的原貌,而且对于祁究这种追求完美过本的玩家而言,支线和主线同等重要。 接下来他需要弄清楚几个问题: 第一,昨晚新回家的个纸人分别是什么身份,是否和现在的支线剧情有关? 第二,支线剧情碎片里提到的「七彩年华」报名海报藏在哪里? 第,梦里的念念为什么会出现在手术台上?她口中那句「孵化了」又是什么意思?这和079那家伙给自己的暗示梦境有何联系? 第四,许太太为什么忌惮第二位回家的纸人?这其中是否存在什么陷阱? 在祁究梳理线索的时候,405挽发髻的女玩家询问许太太:“为什么您准备的是份年糕?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许太太已经恢复了平和的语气:“你们毕竟是我的客人,怎么好劳烦你们跑腿太多趟呢?你们一共间房,只要保证每间房有代表去送早饭就可以了。” 闻言,众玩家神色复杂,他们用余光看向宿舍其他成员,脸上闪过警惕之色。 许太太话语间透露出一个信息:并不需要每个人都参与到送早饭的晦气任务中,只要每间房找出一位“替死鬼”去完成,别人就能轻松过关。 祁究轻声啧了啧:“这副本的恶意可真大,想方设法挑拨玩家间的关系呢。” 那位女玩家继续与许太太进行确认:“一定要把饭送到房间里边吗?如果放在门外边,或者窗台边不可以吗?” 许太太转动浑浊的眼珠子,用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看向发问玩家:“抱歉呢,我的家人们睡得沉,你这样很可能会让他们错过吃早饭的时间,而且…这位客人,你不觉得将新年第一顿早饭放在门外或窗边,然后一声不响地走开,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吗?” 发髻女玩家:“……” 许太太皮笑肉不笑:“我说过,我和我的家人都喜欢遵守礼仪的客人。” “而且我需要提醒诸位,我的家人不喜欢在新年的第一天被客人吵醒,请各位在送早饭时尽量轻手轻脚些,避免产生过大的噪音。” ……看来他们是避免不了要进屋了。 祁究:“那我们将早饭送进屋里,出于礼貌避免不了要敲门,这样不会吵到您的家人吗?” 许太太淡淡“哦”了声:“敲门进屋的声音除外,因为我们喜欢礼貌的客人。” 众人:“……” 祁究:“那如果您的家人不在家怎么办?”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确认,这份早饭是一定要送到已经有家人入住的房间里,还是有没有人都无所谓,这关系到了任务执行的难度和危险系数。 许太太目光转向他,答非所问:“我并不希望自己做的早饭被浪费掉,如果新年第一天就浪费食物,来年会被惩罚饿肚子的…所以这就要求你们在送早饭的时候,多留点心了。” 祁究:“好的,我们明白了。” 许太太虽然没有正面回答祁究的问题,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早饭必须送到有纸人回家的房间里才算完成任务。 一桌人气氛阴沉,客人们默不作声吃着年糕,只有许太太独自吃得津津有味:“各位不要客气,年糕不够可以再去拿,新年的第一顿早饭,要吃得饱饱的才吉祥。” 许太太这么说,众人反倒有种对方要把自己喂饱去当祭品的错觉…… “已经很久没吃到过口味这么纯正的年糕了,好怀念啊。”祁究再次挑起话题,毕竟对于中式恐怖副本而言,饭桌可是个很好获取信息的途径。 “喜欢就好,你们能来陪我,我也好开心,已经很久没人和我一起吃饭了…”许太太脸上的僵硬感得到些微缓和,她咀嚼着口中软糯的年糕,望着自己的筷子尖出神,“饭桌上热闹些,胃口也会随之变好,冷冷清清的实在吃不下饭。” 祁究看对方的态度软化了些,佯作闲聊的语气问道:“对了,请问许民新夫妇住在哪一间房呢?我想起之前受其所托,带了礼物给多喜和多乐,我想亲自将礼物交到他们夫妇手中,也拜个年叙叙旧。” 祁究张口就来,既然已经获取了多喜多乐父亲的名字,就不能浪费这个打探消息的机会。 许太太动作明显一愣,脸上浮现惊讶之色:“你认识民新?” 祁究淡定地点头:“是的,以前因为工作上的事有过接触,他托我从国外马戏团带了些独特的手工小糖人给多喜和多乐。” 这种程度的谎言,祁究编得非常顺口,加上他极具欺骗性的外貌形象、以及一贯温和真诚的交流语气,几乎没有npc可以拒绝他的“骗局”。 许太太脸上神色越发柔和:“原来是这样啊…确实…我记得多喜多乐对马戏团很感兴趣的,民新还答应过他们,等演唱比赛结束,要带她们去马戏团看表演呢,小孩子都喜欢这些,特别是多喜多乐这样有表演天赋的小孩…” “你要找民新夫妇的话,他们住在202号房。”许太太拉回思绪,回答了祁究的问题。 祁究道谢,多喜多乐这条支线离不开她们爸妈这边的信息,那张带来一切不幸的海报很可能还在许民新夫妇的手上。 “许太太,可以跟您打听一下公寓五楼的情况吗?”祁究继续试探问。 许太太神色重新紧张起来:“怎么了?” 祁究将许太太的神态变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说道:“是这样的,昨晚我听到楼上传来笑声还有脚步声,所以…” 许太太避开祁究的视线,不停捣鼓自己的碗里的年糕说:“这很正常,我们这栋单位职工公寓有些年岁了,水泥板已经变形,夜里能听到从墙板里传来哒哒的声音很正常,并不是笑声或者脚步声,年初一夜里是没人会活动的。” 祁究不死心,换个说法继续试探问道:“您女儿念念,也是住在五楼吧?” 虽然许太太不乐意多说,但根据之前在梦境中看到的情景,他推测是和自己睡着前听到了五楼的脚步声还有笑声有关。 许太太意味不明地看了祁究一眼,并没有问他是如何知道的,只轻描淡写点了点头:“是的,这孩子睡眠轻,从小就喜欢住顶楼,这样就没人可以打扰她了。” “如果你们没什么问题,吃完早饭就赶紧去给我的家人们送早饭吧?”许太太喝掉了碗里最后一口糖水,态度似乎有点回避。 祁究抛出最后一个问题:“抱歉,我最后打听一个事,您知道这儿哪里可以烧香祭拜吗?我家那边的风俗,是大年初一要上香拜拜,虽然我离家在外,但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习惯。” 祁究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起昨晚梦里纸人念念倒拜神的情景。 如果公寓里同样有神龛之类的摆设,说不定可以找到「孵化」相关线索。 谁知许太太面色一沉,用紧绷的语气道:“没有的,我们这不兴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我劝你们,就算看到这些神佛雕像也不要擅自去祭拜,否则……”许太太的话戛然而止,神色比没吃早饭时更苍白灰冷。 众玩家:“……” 好家伙,在灵异本里谈论杜绝封建迷信,这操作真是有够跑进科学的。 祁究注意到,许太太似乎非常避讳谈论烧香祭拜这件事,可她明明还在家里摆放老黄历?究竟为什么呢?事出有异必有妖,念念烧香祭拜的事一定有什么因果,许太太并不不愿意让外人知道。 许太太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7点半,8点半之前,我希望你们可以把年糕送给我的家人,否则年糕就凉了,年糕一凉就硬,不好吃…” 宣布完时限和规则,许太太就拖着步子回到了自己屋中。 留下柴火没燃尽的灶台和焦头烂额的客人们。 “现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选个人去…” “我们405有没有自愿去送年糕的?”有人在餐桌旁发问,但众人沉默相对,这个问题意料之中地石沉大海。 谁会自愿去“送死”呢?萍水相逢,谁也不欠谁的。 406的两人没讲话,407的各位也是。 “我们先去各楼层看看吧,从昨晚到现在我们一直被困在四楼,说不定别的楼层发生了「变化」。”祁究与407宿舍的各位提议说。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事,除了想办法规避禁忌送早饭外,还要弄清楚究竟是那间房住进了纸人。 发髻女玩家表示赞同:“现在时间还算充裕,年糕先放在灶台上保温,许太太的家人想必不愿意吃发硬的早餐。” 玩家们陆陆续续离开四楼查看状况,可当祁小年和祁究顺着楼梯走上五楼时,他们一眼就发现了走廊上的不寻常之处—— “哥,我记得昨天贴春联时,「福」字都是倒过来的才对,怎么今天的「福」变正了?”:,,. 198. 年(17) 破解禁忌的骚操作 祁小年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他确信自己现在的愉悦值正常,也确信自己没看错,眼前这张原本倒着贴在门上的「福」字,竟然在一夜之间变成正立的了! 那位挽着发髻的女玩家前后脚跟上了五楼,她也注意到了「福」字的变化:“把「福」字倒着贴在门上,是取福到家门之意,结合这个中式怪核的过年副本背景来看,原本倒立的福有庇护玩家、封印邪祟的作用,现在福字突然变正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祁究思考了片刻,不甚确定道:“除了被‘污染’外,还有种可能,对于里世界的人而言,正立的福才是‘正确’的。” “里世界?”发髻女玩家微微挑眉,豪不避讳地审视眼前这位斯文漂亮的青年,片刻后收回目光笑了笑,模棱两可说道,“挺有意思。” 也不知她说的有意思是指「里世界」这个推断,还是指祁究这个人。 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昨天祁究他们完成贴春联任务时,501、502这两间房都贴了「福」字,但现在只有502的「福」变成正的了,501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正立的「福」字可以作为某种“标记”…… 祁究转向祁小年:“我们尽快把每层楼都检查一遍,弄清楚到底是哪几间房的「福」字正立了,除了从倒变正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祁小年明白祁究的意思,也没多问什么,两人立刻默契地分头行动,以最快速度检查了各楼层并统计好情况。 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们便摸清了整栋公寓「福」字的“污染”情况—— “目前只有202、306、502的「福」字变成了正立,剩余的103、203、305、401、501号房还是保持着我们昨天贴的样子,没产生任何变化。”祁小年总结道。 祁究若有所思道:“说不定,是有‘人’回家后福字就‘正’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刚才已经和许太太证实了纸人念念住在五楼,而从昨天贴春联的情况来看,整个五楼只有501和502两间房住着许太太的家人,现在已知念念回来了,所以我认为,很大一种可能性,「福」字正立很是纸人回家的标志。”祁究将自己的推断过程告诉祁小年。 祁小年的反应很快,立刻顺着祁究的思路推断道:“如果是这样,那么502就是念念的房间,刚才哥你也询问许太太了,如果她没说谎,202是许民新夫妇的房间的话,这就说明,昨晚新回家的纸人里,一定有许民新夫妇中的一人。”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准确锁定有纸人居住的房间了!”祁小年的眼睛亮了亮。 之前许太太已经暗示过,早饭必须送到有纸人回家的房间里才算完成任务。 现在他们已经在最短时间内通过「福」字的正倒情况,锁定了可以执行任务的间房。 而且现在只有间房的「福」字有变化,正好和许太太准备的早饭数量相同,也从侧面证明了祁究的推断。 “虽然只是猜测,但我认为可能性非常大了,至于306是什么情况,现在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似乎可以借着这次送早饭的机会深入了解一下…”祁究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在琢磨什么。 “可问题来了,就算锁定了有纸人居住的房间号,那谁去呢…?”有同房间的玩家小声发言道。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吧…” “看副本的意思,明摆着是想让我们玩家间互相残杀,选出倒霉鬼去给纸人献祭。” “我看许太太也是这个意思……” “时间不等人,这样耗下去我们只能进行‘选举’咯。” 众人颤颤巍巍不吭声,谁也不愿意做许太太一家团圆的祭品。 令人不安的沉默在玩家间蔓延,几乎每位玩家都紧绷着脸,他们用静默保持微妙的“中立”,正用余光偷偷打量着自己心目中会被用来献祭的人选,当然,也有玩家忐忑不安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他们很清楚自己已经被“同类”盯上了。 「规则图鉴」从来都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副本和npc也正是看准了玩家们的心理,才利用规则这把武器挑战人类的弱点。 就在众人猜忌不安时,祁究若无其事地问了身旁的祁小年一句:“你认为「串门」的意思和具体内容是什么?” 突然被问的祁小年低低“啊”了声,他倒是歪着脑袋很认真地考虑了一番才回答说:“大概就是以亲戚、朋友、客人的身份去对方家里坐坐、问候聊天、喝茶送礼…这些都算。” 祁究点头:“所以只要是客人的身份,敲开对方的门,和主人见面就算串门了是吗?” 祁小年:“我认为是这样的。” “那如果不是以客人的身份呢?”祁究若有所思皱着眉,用自语般的声音道,“比如送外卖、送快递、疏通下水道都不能算作串门,因为一来上门者的身份不是亲戚朋友客人,二来他们是因工作需要而来的,并非寒暄叙旧送礼……” 祁小年让自己跟上祁究的思路,恍然道:“所以…你认为规避禁忌的关键,是从我们的身份上入手吗?” 祁究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伪装身份是一种思路,但伪装身份后有个弊端,门内的纸人不一定会给我们开门,而且…这个年代似乎还没有快递和外卖呢,对吧?这有点棘手……” 祁小年:“……” 副本年代背景没有快递外卖这件事,是他没有考虑到的。 伪装身份确实可以看做是一种解法,但在副本的年代里,外卖快递一类新服务还未存在,加之自己道具栏里并没有合适的身份道具,祁究开始思考更多的可能性。 他下意识用食指摸了摸耳后凸起的疤痕,这是他思考时习惯的动作。 “如果更直接点…我们不进屋,而是让纸人们自己从屋里出来呢?”正思考的祁究眼睛神色微顿,眸光亮了亮,“这样即没触犯老黄历上的「串门」禁忌,而且是他们主动自己出来吃早饭的,也算不上不礼貌的行为。” “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见到所有回家的纸人呢。”祁究越想越觉得靠谱。 祁小年:“可许太太说了,她的家人不喜欢在新年的第一天被客人吵醒,我们送早饭时都要尽量轻手轻脚些,避免产生过大的噪音…” 祁究耸了耸肩:“我知道,客人不被允许,但客人以外的人不就没限制了吗?” 祁小年愣了愣,他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他清楚,祁究此时已经有所计划了。 那位发髻女玩家刚才一直和自己宿舍的队友商量着什么,他们讨论的氛围似乎不甚愉快,短暂的沉默后,发髻女玩家离开队伍,朝祁究和祁小年的方向走来:“刚才没来得及恭喜,看来你们昨晚你们精准地找到了‘多出来的人’。” 祁究礼貌地笑了笑:“运气好罢了。” 发髻女玩家也不打算弯弯绕绕了,开门见山问:“给个提示?你不是想知道如何让纸人开口说话吗?” 她故意顿了顿,定定地看着祁究继续道:“只有纸人将你错认成生前认识的人,才会开口说话,否则纸人是不会对陌生人开口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发髻女玩家主动说出了昨晚祁究想要了解的事,作为交换信息的筹码。 祁究:“生前认识的人?” 发髻女玩家点头:“关系越亲近,纸人的话越具体易懂,也越真实,可假如它们意识到你在说谎,它们也会对你说谎,甚至会具备攻击性。” “通常情况下,我们会选择用「气息」来让纸人产生误会,比如携带对方熟悉的人的旧物之类。” “原来是这样,谢谢您。” 道谢本身,相当于祁究默认了对方的信息交易,他将昨晚发现异常者的经过告知对方:“晚上注意镜子,多出来的人在镜子里。” 发髻女玩家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我明白了,多谢。” “对了,我的名字是林沛澜,虽然不是什么大佬,但进入「规则图鉴」之前是灵异播客的主播,也算是半个玄学灵异圈的人,对玄事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和研究,之后相关方面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来找我。” 林沛澜有强烈的第六感,一眼就能看出队伍里的祁究是特别的玩家,无论是他的能力还是存在本身,她预感,这位看起来斯文礼貌的青年绝不简单。 “谢谢,我很荣幸。”祁究笑道。 林沛澜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7点45,距离任务时限还剩下四十五分钟。 时间不等人,她有点焦灼地皱了皱眉,而后试探问祁究道:“对于许太太的任务有什么想法吗?或者说…你们407选好送过去的人了吗?” 祁究不动声色:“大家都不熟,没有人会愿意为陌生人送死不是吗?” 而且,送死本身是最低效的办法,祁究并不喜欢这种过本方式。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林沛澜语气稍顿,她意识到了什么,微眯起眼睛看向祁究,“你的意思是…” 祁究看了看系统界面:“五分钟后就知道了。” 林沛澜眼底闪过惊讶之色,而后她扬起唇角:“那,我很期待。” * 就在刚才,祁究点开了系统界面里的「npc限时聘用书」技能。 【尊敬的旅人您好,限时聘用书技能已经启动,现在您可以召唤一位npc为您打工】 【请问您想对哪位npc发放限时聘用书呢?】 祁究试探着问道:“我可以聘请公路马戏团的魔术师吗?” 他试想过,是否可以通过「npc限时聘用书」技能邀请老友顾真真和季小野出来带薪叙旧。 【稍等,系统正在为您合适情况】 【由于特殊原因,您暂时无法聘用公路马戏团的现任魔术师,十分抱歉】 【您还有两次聘用人员选择机会,一旦次数用尽,该技能将自动进入冷却期】 说不失望是假,但结果也是在预料之中,祁究迅速调整情绪和战略:“那麻烦帮我聘用公路马戏团里的驯兽师前辈。” 【系统已经收到您的要求,即将为驯兽师先生发放聘用书】 祁究:“系统老师,麻烦您叮嘱驯兽师前辈,让他带上自己的表演团队还有表演道具,也辛苦您将马戏表演的额外费用详细写明在聘用书上,不能让我们的驯兽师前辈吃亏。” 系统沉默了两秒【没问题】。 在系统短暂的沉默中,祁究甚至怀疑,系统老师开始为那家伙的余额感到担忧了。:,,. 199. 年(18) 许太太是活人吗? “是驯兽师前辈没问题,还是那家伙的余额没问题?”祁究故意调侃了一下系统老师。 【都没问题,您无需对聘用金额担心,因为哔——】 好家伙,系统老师直接被消音了。 系统“滋啦”了几下,继续谈论正事—— 【尊敬的旅人,您对于聘用者的要求系统已经了解,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系统会一并告知驯兽师先生】 祁究:“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让驯兽师前辈准备一些适合过年表演的节目,但这里禁止燃放烟花炮竹,表演过程中不要出现类似的道具就好。” 【收到】 【限时聘用书已经发放,驯兽师先生已经接收了您的聘用书,但因为要准备相关道具,所以需要等待八分钟的时间,请您耐心等待】 “没问题,那就麻烦您和驯兽师前辈了。”祁究礼貌道。 【本次聘用时效:40分钟(等待时间不包括在内)】 居然有四十分钟的聘用时长?这倒是有点出乎祁究的预料,看来上次结算时系统并没有忽悠他,「npc限时聘用书」的使用时长确实得到了大幅提升,他可以操纵的空间也因此更大了。 公寓走廊上,随着时间的流逝,众玩家焦头烂额。 405号房的玩家聚集在一起小声讨论,有玩家提议:“既然406只剩下两个人,而且他们早上也没有按照宜忌事项搞好房间卫生,这已经违背了禁忌内容,而且他们的精神都受到了污染,估计就算今天不去献祭,也没办法活着从副本里出去了,我们不妨借机利用一下……” 有玩家表示疑惑:“可这次的任务不是以宿舍号为单位吗?隔壁的人头会不会不算我们的?” 提议者白了他一眼:“许太太才不会在意献祭的是哪间房的客人呢,她只在意人头数量,按照三间客房来执行任务,只是要牺牲至少三个人的意思,又没说我们不能从隔壁房借人头。” “但我们打406的主意真的合适吗?你怎么知道407的人不会有同样想法呢?他们的幸存人数还比我们多呢…”先前那位打碎碗的少年人小声道。 “隔壁变空屋也不见得是好事。”拥有405绝对话语权的林沛澜走了过来,观察敏锐的玩家注意到,先前她脸上的焦急情绪已经淡去。 “那到底怎么办?”提议者有点不服气,皱眉质问道。 林沛澜看了眼时间,距离刚才和祁究对话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三分钟后看看,我们再做决定。”她莫名很是期待,那位斯文的青年究竟要做什么。 * 在等待的时间里,祁究重新回到四楼厨房,他将放在台面上的年糕用灶头余温热了热,厨房的窗户没关好,这栋破败的公寓又四处漏风,食物没多久就被吹凉了。 祁小年随祁究一同走进厨房:“哥,根据之前我们对副本设定的推断,副本的主线任务是帮助许太太实现愿望,帮助其家人赶在年十五前回家团圆…” “可团圆的代价就是玩家的死亡,你认为…”对于这条以献祭玩家换取纸人回家的主线任务,祁小年一直很担心,他可以预见随着副本剧情向前推进,玩家间会如何因为自己的利益逼迫他人。 在奉行丛林法则的世界,这本无可厚非,只是他个人不喜欢被规则掌控的无力感。 仿佛所有挣扎都是徒劳的,自相残杀是规则公平给予每个玩家的“馈赠”。 即使他不喜欢这样的竞争,但人类生存下去就必须竞争,这一特质在「规则图鉴」里被放大、强调。 祁究:“别担心,那只是副本希望我们看到的。” 祁究的措辞让祁小年感到疑惑:“希望我们看到的?” 祁究点头:“就像在「流放一中」时那样,副本希望我们看到的,是玩家们分为教职工和学生两个阵营,阵营之间针锋相对,必须通过你死我活的竞争,一方彻底杀死另一方才能活着离开副本。” 祁小年沉默一瞬,而后猛然仰起头,眼底闪过光彩:“但实际上,作为教职工阵营的玩家献祭了学生复活了邪神,邪神在最后也会杀死老师,所以隐藏在副本表象后的核心机制,是作为老师的玩家应该背叛教职工阵营,和学生站在同一战线对抗邪神通关副本。” 祁究弯起唇角:“没错,副本给我们看到的往往是迷惑项,而且就算是真正的解法,但并不证明副本只有唯一解法。” 祁小年笑了:“哥,跟你过副本,真是愉快又新奇的体验,就是有些过于刺激了。” 祁究抿了抿唇:“多谢夸奖。” 突然,原本静悄悄的小区门外传来了类似敲锣打鼓的响动,被困在这栋老楼里一天一夜,众人已经习惯了寂静无声,听觉变得异常敏感,突如其来的热闹反倒让大家警惕。 “怎么回事?不是我出现幻觉了吧?我怎么好像听到了鼓声…?” “我也…这是什么情况?怪物吗?还是有谁触发了隐藏剧情?” “应该不会是怪物吧?在这种以疏离和割裂感为氛围核心的中式怪核副本里,按理不会出现怪物这种设定。” “别忘了我们都是被bug拉进来的,说实话这里出现什么我都不会感到奇怪,这个副本本身就是个意外。” “哥,怎么回事?!” 虽然祁小年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出于人类对危险的警觉,此刻的他同样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朝窗外探出脑袋张望,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但公寓操场上只有饱和度过高的红纸灯在随风摇曳,宣传栏上「欢度新春」的板报已经褪色,炮竹碎屑被风卷起,依旧是一副破败萧条模样。 格格不入的热闹声响却越来越近了。 祁究同样看向窗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开始了,属于新年的表演。” 就在众人对突如其来的响动感到诧异时,一道浑厚的男声从小区外的巷子里传来—— “左点金,日进斗金,家业长青;右点银,平安顺遂,万事如意。公路马戏团最资深驯兽师和他的同伴们将为各位带来一场新年舞狮表演,希望这场不拘一格的表演可以给新的一年带来好运与富饶!” 公路马戏团、资深驯兽师…… 这几个关键词和祁究的反应,让祁小年很快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他立刻转向祁究:“哥,这些是你的同伴吧?” 他当然清楚祁究和路执上一个副本的主题,就是「公路马戏团」。 看来这是哥哥把上个副本里认识的演职人员请过来了… 祁究撇了撇嘴:“是我的朋友没错,原本我是想请许太太和她的家人看一场魔术表演的,可惜没有邀请成功。” 祁小年:“…这样啊,真遗憾。” 他还没从“串台”带来的违和感中走出来,“不过马戏团的驯兽师居然也会舞狮吗?” 祁究笑:“我嘱咐过对方准备一些适合过年表演的节目,没想到他还挺用心,看来是查了不少资料才准备了舞狮表演。” 毕竟在马戏团的常规表演里,并没有舞狮这项节目。 “我很期待呢。”说着,祁究用托盘装好热腾腾的早饭,朝公寓楼下走去,祁小年跟着他几乎小跑着走下楼梯。 接下来,那些还站在公寓走廊上惶惶不安观望的玩家,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小区门口虚掩的门被推开,一位骑着金色狮子、身形魁梧彪悍的男性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狮子脚步稳健如同一位正迎接挑战的勇士,即使天光晦暗,它脖子上的鬃毛依旧熠熠生辉。 骑在狮子身上的男子身姿挺拔,他以双脚牵引着狮子大腿的力量,手中骨质鼓槌高高举起,正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敲打鼓面,毫无疑问,这就是刚才众人听到的鼓声来源。 无论是这位突然进入众人视野的男子,还是被他骑在身下的狮子,都与副本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这这…” “就离谱,”林沛澜扯了扯唇角,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刚才和祁究对话刚好过了五分钟,“但似乎很有趣。” 很显然,这就是那位青年人的计划。 “本场表演将持续四十分钟,欢迎居民们前来免费观看!”骑在狮子身上的驯兽师扬起脸,面向惶然不安的众人露出慷慨又自信的微笑。 他是马戏团最资深的驯兽师,只要被观众的目光凝视着,他就是最自信的表演者,尽自己最大所能展现出人类力量与野性世界之间的平衡与美学。 此时祁究已经来到了楼下,他微笑着迎接远道而来的公路马戏团驯兽师:“谢谢您能特意赶过来,为我们带来新年的表演。” 说着,他下意识看向那头听话的金色狮子,看来驯兽师把舞狮的意思理解错了。 驯兽师翻身下地,朝祁究礼貌地鞠躬:“得到您的聘用,我很荣幸。” “只不过我对这儿的新年不太了解,只听过这边的新年有舞狮的传统,为了更契合这里的习俗,我带上了自己最亲密的伙伴。” 说着,驯兽师先生亲昵地摸了摸狮子的脑袋。 祁究笑:“其实舞狮表演,并不需要真正的狮子参与表演,但没关系,驯兽师先生,您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表演。” 其实什么表演并不重要,只要足够热闹,就能把许太太的家人惊动醒,甚至吸引他们下楼观看演出,这才是表演的目的所在。 祁究相信在这样激烈的响动下,许太太的家人不会无动于衷,毕竟没有谁能够挺挡住看热闹的冲动,特别是在过年的氛围之下。 而且祁究还记得,许太太提到过,许民新还答应过多喜多乐,等「七彩年华」比赛结束,要带她们去马戏团看表演。 看来这对双胞胎姐妹期待马戏团的表演已久,既然202已经有“人”入住,许民新夫妇中至少有一人回家了,那么他们一定不会愿意错过家门口马戏团的表演。 驯兽师谦逊地将手搭在胸前:“希望我和同伴的表演不会让您失望。” 祁究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就站在一旁静默不语,准备观看今天的表演。 “本场表演将持续四十分钟,表演即将开始,欢迎居民们前来免费观看!” 驯兽师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和感染力,加之老公寓楼的隔音实在是差,楼里所有人将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许太太和她新回家的家人们也不例外,最先被推开的是401的房门。 “怎么回事?”许太太用混沌的眼珠扫向楼下的驯兽师先生,对突然出现的表演者面露警惕。 几乎与此同时,公寓三楼同样传来了推门的响动。 站在楼下的祁究看得清清楚楚,306的房门裂开条门缝,一位面部画工精细纸人从门缝后探出头来,它似乎被楼下的响动吵醒了,此刻正用空洞的眼珠看向驯兽师和那只被驯服的百兽之王。 “三楼这个纸人的脸…!” 祁小年顺着祁究的视线同样看向三楼,可当他看清隐藏在门后的纸人面容时,声音骤然变得紧绷,他瞳孔微微扩大,不可置信地看向祁究,“哥,这个纸人难道是…” 从306探出头来的纸人面部五官画得细致,它这张脸,和许太太眉眼间拥有九分相似。 两者相差的那一分,是苍白僵硬的纸人面孔缺乏活人应有的生气,但毫无疑问,纸扎匠用精巧的手艺成功向玩家们传达了一个信息: 306这枚纸人脸上画着的,正是许太太的脸! 扎纸匠人有个规矩:一定不能用活人的脸扎纸人。 如果有纸人与活人长相一样,那很可能说明一件事—— 这位活人已经去世了。:,,. 200. 年(19) 这么离谱的操作谁能想到呢…… 难道那位许太太已经过世了吗? 祁究和祁小年心照不宣交换视线,两人虽然没开口讲话,但彼此心里都闪过同样的疑问。 祁究朝祁小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祁小年会意,不响。 “许太太,有著名的马戏团要来我们楼下表演舞狮,您有时间也下来看看吧?好像很有意思呢。”祁究提议道,他用余光再次看向从306门后探出头的纸人,再次确定纸人的五官容貌就是许太太的复刻。 祁究迅速分析,当下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许太太已经过世了,要么这个纸人另有其人,只不过刚巧和许太太“撞脸”了。 许太太没有立刻回应祁究的邀请,驯兽师先生露出礼貌的笑,对这位犹豫不决的老妇人鞠躬道:“欢迎您和您的家人观看我们的舞狮表演,相信我们的演出会给您带来非常愉快的新春体验。” 许太太终于来到了走廊上:“你是马戏团的工作人员吗?” 驯兽师微微颔首:“是的,我是公路马戏团的驯兽师。” 许太太并不认识什么公路马戏团,她警惕地看向那头金色的狮子:“你们的表演狮子会伤害我的家人吗?我看过的舞狮表演不是这样的。” 驯兽师慷慨地笑了笑:“对于表演形式和您预期不同这一点,我感到十分抱歉,不过,我用我的性命、职业生涯与荣誉向您保证,我的老伙伴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 许太太脸上的怀疑之色并没有减淡半分。 祁究在旁补充道:“我看过他们公路马戏团的表演,许太太您放心,他们是正经马戏团,证件齐全合法经营,过往的每一场演出都没有出现任何观众受伤的事故。” 刚从「公路马戏团」玩命回来的祁究“真诚”推荐道,他清楚,在这个副本背景下生活的许太太并不信驯兽师的职业生涯与荣誉这类保证,比起过于理想化的承诺,她或许更愿意相信旁人的评价与官方证书。 果然,祁究的说辞更让许太太动容,她又确认了一下:“所以这个公路马戏团,很出名吗?” 祁究和驯兽师先生对视一眼,而后真诚笑道:“是的,许太太,公路马戏团非常有名,曾经有马戏团评论家称它们是流浪在公路上最特别的马戏团,没有具体的日程安排,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演出计划,有的只是惊喜。” 他挪用了先前系统对于「公路马戏团」的描述,还自己添油加醋润色一番。 就在这时,202的房门被推开了,出乎所有玩家的预料,从202房门里同时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纸人。 “看来这两位纸人就是许民新夫妇了。” 之前已经和许太太确定了许民新的房间号,毫无疑问,此刻这两位纸人就是许民新夫妇,也就是多喜和多乐的爸妈。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祁究之前的推测:「福」字变正的房间代表有纸人入住。 看来昨晚新回家的三个纸人里,许民新夫妇占了两个名额,剩下的一位纸人就是306那位和许太太同脸的纸人。 对方到底是不是许太太?假如是的话许太太难道也是“鬼”吗?假如不是的话对方又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和许太太如此相似? 住在502的纸人念念为什么没下楼?另一位令许太太忌惮的纸人似乎也没有任何动静…… 还有,如果按照「福」字的推断,福字只对应了202、306、502四间房,那位令许太太忌惮的纸人住在哪一间?有没有可能忌惮纸人就是306这位? 诸多疑问缠绕做一团,需要祁究顺着线头一点点查清捋顺。 好在祁究有的是耐心,主线支线剧情也在有序推进。 看到许民新夫妇下楼,许太太也跟着走了下来,但306那副纸人依旧无动于衷,躲在门缝后观望楼下的动静。 祁小年非常懂事地从操场附近搬来小板凳,擦干净后摆在正对驯兽师表演舞台的方位,示意许太太和许民新夫妇落座。 而一旁的祁究早端来了许太太准备给家人们的新年早饭年糕,将两份热腾腾的年糕分别递到许民新夫妇手上:“请慢用。” 众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祁究的操纵,几乎不敢相信这家伙利用马戏团新年表演,顺利让回家的纸人自觉出门,而后在其落座后端上了准备好的年糕。 这样不仅解决了送早饭的主线任务,还完美规避了年初一不允许串门的禁忌。 “林主播,你难道从一开始就知道407那玩家会有这出操作吗?”先前提议利用隔壁人头的405玩家询问林沛澜道。 就在刚才,林沛澜让他们等三分钟后再做决定,众人觉得奇怪的同时,也好奇三分钟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没想到…… 林沛澜耸耸肩:“我当然不知道,这么离谱的操作谁能想到呢?” “什么?”那位玩家不可置信地挠了挠头,震惊的同时有点后怕,“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一场表演?这个马戏团驯兽师也是玩家吗?空降玩家?又或者是…407那玩家触发了隐藏的剧情?” 对方问题太多了,一连串砸过来让林沛澜头疼,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说了不知道,别问了,我和407那玩家又不熟,只不过对方提前和我打了个招呼,我就让你们等等看呗,毕竟时间来得及。” “……” “别吵吵了,耐心看表演吧。” 驯兽师和他的狮子同伴带来的第一个节目,是驯狮口令表演,这需要表演者和动物之间绝对的默契和信任。 驯兽师站在狮子面前,直视狮子深棕色的眼瞳,以手中的鼓槌为指挥棒吸引狮子的注意力,他用音调很轻又不失威严的口吻下命令:“坐下。” 狮子晃了晃尾巴,身姿缓慢地按照指令坐下,泛黄的鬓毛在晦暗的天色里显得明亮温暖。 “很好。”驯兽师脸上浮起赞许的笑容。 得到表扬的狮子得意地甩动尾巴,它一动不动看向发号施令的驯兽师先生,聚精会神等待其下一个指令。 接着,驯兽师轻轻吹响一声口哨,狮子立刻收缩瞳孔。 “跳!”他再次发出命令,右手挥舞着象征着挑战的鼓槌。狮子站起身,立刻绷直腿部肌肉,接着以一种惊人的爆发力跳过鼓槌,原本心存质疑的许太太此刻看得津津有味,她甚至鼓起了掌。 好像这种不按常规套路表演的“舞狮”节目也很不错。 “躺下。”驯兽师温和地发出命令,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狮子的脖颈,狮子在他的指令下缓缓低下头,然后温顺地躺下。 驯兽师再次抬起头看向观众时,他眼中充满对合作伙伴以及这个舞台的敬意。 这场表演需要自己与最凶猛的同伴之间建立坚不可摧的信任,任何环节都不能出差错。 没见过马戏团表演的许太太几乎看呆了,在驯兽师鞠躬后她鼓起了掌。 身旁的徐新民夫妇纸人随着许太太的举动,用一种僵硬的姿态同样鼓掌。 “接下来我们休息五分钟,我需要为下一场演出布置舞台,也需要给我的老伙伴休息休息。”驯兽师再次给台下观众鞠了个躬。 驯兽师的精彩表演赢得了观众的青睐,没有人在休息时间里离场,甚至连原本只是在门缝后观望的306纸人终于忍不住走下楼,许太太招呼其在自己身边落座,从她们之间亲昵的举动来看,祁究排除了306就是许太太忌讳对象的可能性。 这位和她有九分相似的纸人很乖顺地坐下,目不转睛看向舞台方向。 祁小年用询问的视线看向祁究,直到获得祁究同意后,他才小跑着将最后一份余温尚存的年糕端来给306的纸人。 “谢谢。”许太太看了祁究和祁小年一眼,替身边不轻易开口的纸人道谢。 至此,许太太准备的三碗年糕已经成功送到纸人手里。 【主线任务「请将许太太准备好的早饭送到其家人手中」完成进度:100%】 【目前该主线进度已全部完成】 【任务完成奖励:客人为其家人送早饭的礼貌行为让许太太十分满意,客人们赢得了许太太的好感,在接下来的剧情环节里,许太太将更乐意与客人们介绍其家人】 这个奖励正和祁究的心意,这个副本是以许太太的家人为背景展开的,副本的主线和支线都要围绕着这些纸人背后的故事来触发、推进,对于处于被动地位的客人玩家而言,能让许太太能主动介绍纸人的身份和过往,是最方便也最直接的剧情触发途径。 祁究抓住这个机会问许太太道:“请问这位阿姨是…?” 说着,他转向许太太身旁的纸人示意。 许太太神情微微一顿,旋即笑道:“她和我很像,对吧?” “她是我的孪生妹妹,瑞兰。”许太太用温和的语气介绍说,还握起纸人妹妹的手放在自己膝头,“从小到大我们都会守在一起,就这样,过了无数个新年。” “原来是这样,真好。” 闻言,祁究和祁小年登时松了口气,如果306纸人是许太太的孪生妹妹,那么至少能够证明许太太并非已逝之人,过世的是她的妹妹瑞兰。 许太太看着独自忙着布置表演舞台的驯兽师,突然感触颇深道:“你们表演从业者真辛苦,大过年的,也不能陪在亲人身边守岁,天南地北地奔波,不容易啊…” “我的孙女多喜和多乐同样是表演者,她们自小就展露出演唱和表演方面的天赋,父母也愿意花钱培养她们的特长爱好,但真是太辛苦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她们时长因练习压力过大偷偷流眼泪,还因为表演比赛的缘故,过年也回不了家…” “但作为表演者而言,舞台灯光亮起的瞬间…” “咳——!”祁究用咳嗽声打断驯兽师的话语,对方立刻配合地闭上了嘴,将没来得及发表的言论吞回肚子里。 “表演从业者确实不容易,因为有业务往来的缘故,我与公路马戏团的演职人员比较熟悉,据我所知,马戏团的舞台上几乎每年都有意外发生,演职人员因为表演意外事故去世的也不少…”祁究一边朝驯兽师递眼色,一边故意说出这番话。 他所指明确,是在提醒许民新夫妇多喜多乐舞台上的意外事故。 他之所以安排马戏团进行年初一的表演,除了要引这些纸人主动离开房间、破除串门的禁忌外,还有暗示多喜多乐舞台悲剧的用意。 毕竟他从202正立的「福」字里,已经猜到许民新夫妇中至少有一“人”已经回家了。 祁究虽然是闲聊的语气,但他一直用余光注意许民新夫妇的神情动作。 纸人五官生硬面色苍白,按理本无法表达出复杂的情绪变化,但此时此刻,最先发生变化的是许民新的夫人,它原本平整僵硬的面部突然变得扭曲狰狞,就像被谁粗暴揉皱了的肖像画,五官蜷曲错位,自歪曲的颈脖发出类似“呜呜呜”的沙哑声音。 可惜坐在它身边的家人,似乎并不关心它的变化,许太太兀自念叨着:“要是多喜多乐在就好了,她们姐妹俩一直想要看马戏团的表演…” 祁究:“许太太,多喜多乐去参加歌唱比赛了,对吗?” 许太太愣了愣,茫然地点了点头:“是,她们去参加比赛了,她们想要通过自己的才艺出人头地,这是她们最大的愿望…” “可她们真的想去吗?”祁究打断许太太的自语。 许太太神色僵硬:“什么意思?” 祁究:“据我所知,比起站在舞台上表演,此时多喜多乐更想回家过年,和您还有她们的爸爸妈妈团聚。” “有些舞台,一旦上去了,就再也没办法回来了,我想您应该能记起我在说什么。” 许太太面部肌束颤抖,她茫然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祁究的话,可惜她发抖的嘴唇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她短暂失声了,只能握住纸人妹妹的手,握得指节青筋暴起。 被刻意压制的痛苦记忆暗流涌动,关于多喜多乐死亡的悲伤即将破土而出。 祁究:“多喜多乐不想继续待在舞台上,更不想待在冷冰冰的医院柜子里,她们想要回家。” “你…你难道你见过…” 祁究坐下,与许太太还有许民新夫妇保持同一高度,而后用温和的语气询问那位无助的纸人母亲:“许夫人,您还记得那张海报在哪儿吗?许先生带回来的,「七彩年华」造星比赛的宣传海报。”:,,. 201. 年(20) 破解副本的重大突破口…… 闻言,许民新的夫人“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晦暗天光下,它的脸像一幅被搓揉糟蹋的肖像画,又像一尊正在融化的蜡像,五官以极扭曲的角度缩成一团,变得模糊狰狞。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面部扭曲的纸人快步朝老公寓走去。 它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消失在楼梯间。 纸人许民新同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它似乎想要去阻止突然离开的夫人,但坐在一旁的许太太抓住许民新的手腕:“别急,相信君怡,孩子的事就让她们的母亲做抉择好了,母亲最清楚自己的孩子想要什么。” 许太太脸上的慌乱和恐惧在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作为长者的笃定和平静。 她看了眼许民新夫人身影消失的方向,愣愣出神了两秒,而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回目光。 “民新,我们继续看戏,下半场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天这场‘舞狮’表演真是有趣呢。” 许太太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红瓜子,此刻气定神闲地坐在凳子上磕起了瓜子,等待下半场“舞狮”马戏表演。 “待会就会有答案的,耐心点。” 作为纸人的许民新非常听母亲的话,在许太太的建议下,它重新乖乖坐回了凳子上,目光也从背后的公寓转向驯兽师舞台。 此时驯兽师先生从道具箱里取出表演用的木桩,拥有丰富舞台表演经验的他,正埋头逐一将木桩固定在操场上,为后续的狮子表演搭建布景。 这边是敲击木桩传来的“咚咚”声,而老公寓的二楼则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 许民新的夫人似乎在焦急地寻找什么,202房内时不时还传来瓷器玻璃被摔碎的声音。 许太太握住儿子的手,用说悄悄话的口吻絮絮道:“没有哪位母亲可以承受孩子离开的悲痛,我不能,君怡也不能,也没有哪位母亲应该承受这些…” 祁小年疑惑地看向公寓二楼的方向,小声询问祁究:“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祁究:“如许太太所言,多喜和多乐的妈妈会给我们答案的。” 约莫三分钟后,翻箱倒柜的动静停止了,许民新的夫人再次推开202的门,此刻它扭曲的五官终于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神情也从慌张变得迷茫,祁究注意到,它手里拽着一张类似宣传海报的东西。 看来自己赌对了,失去多喜和多乐的痛苦被这家人强行遗忘。 只要自己主动捅破窗户纸,就能让所有人看清已经发生的真相,他们的记忆连同悲伤也一并回归。 所有客人都注视着怅然若失的许民新夫人,只见这位母亲握着海报的手微微发颤,目光惶惶不安四下张望,看样子似乎又在寻找什么。 “许夫人,您是在找这个吗?”祁究走了过去,掏出一盒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顺来的火柴,递给这位茫然无措的母亲。 祁究还借机看了眼许民新夫人拿在手里的纸张,纸张被折叠了,但依稀可见「七彩年华」四个字。 祁究已经确定,许夫人拿在手里的就是「七彩年华」第79期报名宣传海报,多喜和多乐就是因为参加了这场比赛,才发生舞台事故离开的。 他记得,在昨晚噪点电视传出来夫妻两人的争吵声中,许民新夫人用几欲崩溃的声音重复了数次:“你就不应该把那张晦气的海报带回家,都是它的错、都是你的错、你的错…你说得对…我要找到它…没有它…多喜多乐就不会去参加这场比赛,就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们…” 许民新夫人这句埋怨的话,可以理解为支线破局的重要线索。 许民新夫人看向祁究手中的火柴盒,脸上的茫然和焦急消失了,它犹豫了片刻,最后小心翼翼朝火柴盒伸出手—— “这位客人,给我的家人使用明火并不合适。”许太太在身后厉声提醒。 纸人忌火,祁究差点忽略这点。 “非常抱歉,”祁究立刻重新握紧火柴盒,对被吓了一跳的许民新夫人提议道,“如果您能信得过我,我可以帮您把这张不祥的海报烧掉。” 许民新夫人迟疑了一瞬,最后将被揣得皱巴巴的海报递到祁究手上,并朝他微微颔首。 祁究只看了一眼,也没多做耽搁,很快擦着火柴将这张象征着不幸的海报点燃。 「“七彩年华,星路同行”少儿造星计划第79期表演招募通知」一行字被火光照亮、吞噬,最后化作灰烬消散在年初一天光晦暗的早晨。 纸张的燃烧味在风里弥漫,空气潮湿阴云低沉,一场大雪正在酝酿。 这股燃烧味让祁究想起昨晚的梦境,梦里神像前燃烧的纸钱也有着同样的味道。 仿佛一切尘埃落定,但新的危机却在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恭喜您,您已经圆满完成多喜和多乐两姐妹最后的愿望,帮助她们烧毁了象征不祥的海报,她们相信,一切将都会是新的开始】 【目前「多喜和多乐」所有剧情浮出水面,支线解锁度已达100%】 【成功解锁支线获得奖励:「多喜的身份卡」道具使用权限*1、「多乐的身份卡」道具使用权限*1】 【多喜/多乐身份卡使用说明:副本内的特殊道具,绑定后可以获得该角色的身份及特权,绑定后可随时卸载,不可与别的身份卡重复绑定(若重复绑定只识别最新绑定身份卡),身份卡可在旅人间转让】 原来如此。 获得身份卡的瞬间祁究便明白了,按照之前他们的推断,副本的主线任务是帮助许太太实现愿望,帮助其家人赶在年十五前回家团聚。 可这个副本最令人感觉棘手的地方,就在于团聚的代价是玩家的死亡。 每死亡一位玩家,就会有一位家人以纸人身份顺利回家,这样的副本机制会导向玩家们为了完成主线任务,形成阵营,在摸清副本具体规则和许太太家人情况后自相残杀,让对方成为换取家人归来的人头。 不过,这个互相残杀的破本方法有个致命风险,如果许太太的家人数量大于玩家数量,对所有玩家而言就是个必死局。 但其实,这个副本还有另一种更安全高效的解法:拿到身份卡,从客人的身份变成许太太的家人。 这比玩家间自相残杀的阵营战要有意思多了。 “小年,想要成为许太太的‘孙女’吗?”祁究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小声问祁小年道。 祁小年微微一愣:“什么?” 下一秒,他的系统就传来提示音—— 【请问是否接受来自旅人祁究赠送的道具:「多乐的身份卡」道具使用权限*1】 祁小年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究:“哥,你给我这个道具是…” 祁究耸耸肩:“从客人变成家人的通行证。” 祁小年噎了噎,他愣了足足五秒,才渐渐品出祁究这句话背后真正的含义—— 从客人变成家人的通行证,也就意味着……玩家可以代替许太太死去的家人“回家”! 祁小年下意识深深看了祁究一眼,虽然经历过「流放一中」的副本,他已经对祁究的过本能力有所了解,但这一次,在所有玩家仍被禁忌所困、并被“自相残杀”的烟雾弹迷惑时,祁究不仅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既能完成任务又可以规避禁忌的办法,还能在进行任务的过程中理清副本的内在逻辑,立刻找到相应对策并付诸行动。 如此清晰流畅的思路及冷静的处事手段,就算是黎北筝那样的大佬都很难做到,别说是祁究这样只过了四个本的新玩家了…… 是的,他的哥哥还属于新玩家范畴,但总是能出其不意,找到副本真正的逻辑内核。 “哥,谢谢你。”祁小年明白祁究的用意,也不多说什么废话,领取了祁究给的身份卡。 祁究笑:“别客气,我们从兄弟变成了‘姐妹’也是不错的体验呢。” 说着,他同样点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 “启用「多喜的身份卡」权限。” 【叮!权限道具已装备完毕,目前您的身份已发生变更:许太太的客人许太太的孙女许多喜】 【身份变更后,您将拥有许太太家人的待遇,也可入住相应身份的房间,拥有该身份的特权】 这一瞬间,祁究也明白了昨晚那家伙提示的意思: ——“因为,我们本该流淌着相似的血。” 按照掌握的剧情发展推测,那家伙的角色也是许太太的家人之一。 而只有拿到相应的身份卡,才能成为其家人,也才算得上流淌着“相似的血”。 一切都可以圆上了。 祁小年同样启用了“多乐”的身份,兄弟俩相视一笑,祁究啧了啧吐槽:“获得身份确实不错,不过男孙女又是个什么事儿呢…” 祁小年:“……” “多喜,多乐,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回家的,你们的妈妈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许太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用慈爱的眼神看向启用了身份卡的祁小年和祁究,一左一右握住他们的手,神色里满是温柔怀念,“来,坐下看表演吧,你们平时总是念叨着要看马戏团演出,这不?新年的第一天,马戏团就上门给我们表演来了,这是好兆头啊,心想事成,据我的客人说,过来表演的还是非常有名气的马戏团呢…” 祁小年和祁究相视一眼,分别坐在许太太身侧。 祁小年被看做“孙女”还有些别扭,坐下的时候腿不知该如何放,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祁究就自然许多,他甚至主动亲昵地询问许太太道:“奶奶,马戏团在表演舞狮吗?” 许太太:“是,和我们以往看到的传统舞狮都不一样,非常独特的演出呢。” 祁究淡淡“哦”了声,继续问道:“对了,奶奶,昨晚回家的人除了念念姑姑外,还有谁呢?” 至今祁究还没弄明白许太太为何忌惮第二个回来的纸人,既然现在已经是许太太的“孙女”身份,就不能浪费了绝佳的询问机会。 面对两位“小孙女”,许太太的声音都比平日温柔许多:“你们的爸爸妈妈,还有姨奶奶。” 祁究进一步询问:“我数了一下,除了爸爸妈妈、姑姑、姨奶奶外,好像还有一个人吧?” 他相信依照许太太对孙女的疼爱程度,会原谅他的“童言无忌”。 这就是身份卡的特权所在。 闻言,许太太神色微微一沉——:,,. 202. 年(21) 《不存在的朋友》 “是吗?有这回事吗?”许太太僵硬地转动眼珠,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感叹说,“我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了呢,但这不重要,你和多乐能平平安安回家过年,你们爸爸妈妈也在,这就是最好的。” 祁究:“……” 看来许太太并不打算对自己的宝贝“孙女”提及那个人,所以才故意将话题模糊过去。 将话题岔开的许太太突然问道:“对了,你们俩还没吃上早饭吧?我去把早上的年糕热一热,给你们端来吃,这样也不耽搁看接下来马戏表演。” 祁究神色微僵,年糕不好消化,现在胃里还有点顶,他为难地笑了笑:“奶奶,我们吃过早饭了。” 刚才,祁究和祁小年是以客人的身份吃的年糕,所以在许太太眼里,现在作为“多喜和多乐”的他们并没有吃上新年早饭。 许太太却半分不信,兀自道:“瞎说,你们才刚回家,一路风尘仆仆的,哪里有早饭吃呢?小孩子不吃早饭的习惯可不好哦,小小年纪就不要信节目组说的保持身材那套,有点肉才好看。” 祁究:“……” 许太太揉了揉僵硬的腰,笑眯眯地起身去厨房热年糕:“正好,我坐久了也需要活动活动身子骨,你们在外边一定饿坏了吧?听你们送你们去的陈阿姨讲,节目组的盒饭清汤寡水的,你们一定馋坏了吧?晚上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年前我置办了好多菜呢……” 许太太一边自满自足地念叨,一边朝厨房走去,她利索的动作完全不像个年迈的老妇人。 三分钟后,许太太就将两份热腾腾的年糕汤端到祁究和祁小年面前:“小孩子新年第一天要吃年糕才能长高高哦。” 身高一米八三的祁究和一米七八的祁小年无奈对视:“……” 在许太太笑眯眯的注视下,两人只得硬着头皮又吃下一碗属于“孙女”份的年糕汤。 祁究一边不情不愿吃着年糕,一边利用自己的身份特权继续询问许太太:“奶奶,姑姑怎么不下楼和我们一起看表演呢?” 姑姑指的正是住在502的纸人念念,从表演开始到现在,502房内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许太太:“你姑姑身体不好,喜欢自己待着,向来不往热闹的地方凑。” 祁究试探道:“那待会表演结束,我可以去找姑姑玩吗?” 闻言,许太太神色微变,她敷衍道:“你忘了爸妈的叮嘱了吗?小孩子就不要去找姑姑玩了,你们太闹腾,招待你们对于需要静养的姑姑来说,是非常耗心力的,不利于她的康复。” 祁究做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那我们不闹也不行吗?” 许太太丝毫不为所动:“乖,你得听话,别忘了今天不宜串门,待会表演结束后你们老老实实回自己屋里待着。” 这会儿许太太可算想起老黄历上的禁忌了,与刚才对待客人时完全是另一副态度。 果然家人拥有客人没有的特权,许太太也没必要让自己的家人触犯宜忌事项。 “好吧…”虽然没办法去502一探究竟,但好歹解锁了多喜多乐两姐妹卧室的新地图。 祁究心思转了转,抓住关键信息继续试探道,“奶奶,姑姑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一直不见好?” 从刚才许太太的话里,祁究推断念念患的是慢病,需要常年静养且难以痊愈。 他认为这和昨晚梦里的倒拜神有关,至于为什么不能让晚辈去见她,就不得而知了。 许太太不欲多谈:“小孩子不要东问西问打听长辈的情况,况且大过年的,说‘病’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表演就要开始了,专心看表演吧。” 许太太已经这么说了,祁究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只能从后续的剧情进展中寻找线索。 目前有两个令祁究非常在意的事情: 一是纸人念念这边究竟是什么情况,常年养病、不能让晚辈去她房间是否和倒拜神有关? 二是许太太忌惮的那位纸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它入住的是哪间房? 祁究有所预感,梦境里的倒拜神和那家伙的角色有关。 而且纸人念念有一瞬间,对他的相貌有反应,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下半场表演已经开始。 驯兽师先生跳上最中央的木桩对观众鞠躬,随后他步伐流畅地在木桩间跳动,并以优雅又富于戏剧性的舞蹈姿态吸引观众和狮子的注意力。 当狮子的目光锁定在驯兽师身上后,驯兽师立刻从事先准备好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块肉干,他知道这块肉干对于老伙伴的吸引力,狮子也清楚这是表演开始最诱人的信号,它开始俯低身体发出压抑的低吼,尾巴左右摇晃不止,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但它是舞台阅历丰富的狮子,虽然被驯兽师手中的肉干深深吸引,却不会被自己最原始的欲望支配,而是训练有素地围着木桩转动,寻找最佳跳跃角度以获取这份诱人的奖励。 驯兽师清楚他的老伙伴在思考什么,他朝狮子投去视线的同时,用鼓槌指了指其中一处木桩。狮子已经非常熟悉驯兽师的身体语言了,收到指示的它开始原地蓄力做好最后的跳跃准备。 最后,驯兽师动作利索地将肉干向狮子扔去,狮子瞳孔猛然一缩,腿部肌肉迅速收缩,以惊人的爆发力精准锁定肉块坠落坐标,以矫健又不失优美的姿态获取属于自己的奖励,整个过程流畅精彩,许太太和她的纸人家人们纷纷鼓掌。 驯兽师在热烈的掌声中,和他的老伙伴狮子搭档一同谢幕。 “感谢各位的喜欢,我和我的搭档能站在这里为各位演出,首先得感谢那位曾拯救了马戏团动物演员们的勇敢客人,没有他,我们今天也没办法来到这里各位表演。” 驯兽师朝祁究所在方向再次深深鞠躬。 这场精彩的表演居然还夹带私货,祁究朝台上的驯兽师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对方的心意。 【npc聘用剩余时长:五分钟】 表演已经结束,可既然那家伙花了钱,那么剩余的时间也不能被浪费掉,祁究打算找机会和驯兽师叙叙旧,毕竟他的老朋友季小野和顾真真如今在公路马戏团“任职”。 祁究询问许太太:“我可以和驯兽师先生聊聊天吗?我对他的表演经历非常感兴趣。” 许太太点头:“去吧,记得要讲礼貌,不要太烦人家。” 难得有马戏团上门表演,知道小孩子喜欢这些,对“孙女”宠爱非常的许太太自然不会阻挠祁究。 获得了允许,祁究朝驯兽师和他的狮子伙伴走去。 “辛苦啦,表演非常精彩。”祁究从不吝啬对于“员工”的夸奖。 驯兽师先生摘下礼帽鞠躬:“这是我的荣幸。” 站在他身侧的狮子也愉快地摇动尾巴。 看时间不多了,祁究直切正题:“请问可以与您打听一下公路马戏团魔术师的近况吗?” 驯兽师先生:“我们的魔术师和她的搭档在公路马戏团里生活得很好,她们知道我被您聘用了,对于她们无法亲自过来表示遗憾,还特意叮嘱我告诉您,她们一切很好,不用担心,如果有机会,她们很期待再次与您一起吃饭撸猫。” 祁究释然笑了:“谢谢您。” 驯兽师和他的搭档离开后,许太太领着祁究和祁小年回房休息:“多喜多乐,你们虽然离家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你们的房间我一直有在打扫,保持干净和通风,入冬的时候天潮,前段时间日光好不容易露头了,被褥床罩我都给你们重新洗了晒,可惜冬天日光短,晒得不够透…” 许太太边念叨着,边令祁究和祁小年走向203号房。 许民新夫妇住在202号房,看来多喜和多乐两姐妹生前住在父母隔壁。 两人很快注意到,203门上的「福」字依旧保持着倒立的姿态不变。 这么看来,只有纸人回家才会导致「福」字倒立的情况出现,如果是玩家使用了家人身份卡入住,则不会导致「福」字出现变化。 “记住,待会你们就安安分分在房间里休息,虽然是大年初一,但老黄历上说了,今天非常不适合串门,吃饭的时候会有客人过来叫你们的,你们舟车劳顿,也该好好休息了。”许太太再次叮嘱道。 说着,她将两份红包分别塞到祁究和祁小年手上,原本混沌渗人的眼睛此刻充满慈爱,“新的一年也要开开心心,快快长大哦。” “谢谢奶奶,新年快乐。”祁究反应非常快,他笑眯眯接过老人递来的红包,毕竟老黄历上有提到,今天适合说吉祥话。 说点老人爱听的,对他而言百利无一害。 祁小年看祁究的举动,同样收下红包道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乖孩子。” 许太太替两人关好203的房门后,就自己离开了。 祁究和祁小年立刻打开许太太递过来的红包,发现红包里塞着厚厚一叠黄纸钱币,纸币上还用可疑的红色液体画着奇怪的符号。 与此同时,系统发来提示音—— 【恭喜旅人获取道具:「许太太赠予的新年零花钱」*若干】 【「许太太赠予的新年零花钱」使用说明:在特定背景及使用对象中具有一定流通属性的真纸币,使用效果未知】 “真纸币?”祁小年注意到了系统的用词。 祁究耸耸肩:“系统大概在提醒,昨晚我从门缝里递出去的红包里包着□□。” 但在紧急情况下,真假似乎并不重要,好在昨晚门外的多喜多乐很有礼貌,没有当场拆开红包查看。 许太太的脚步声小时候,合上门的203房间重新陷入死寂。 借着窗外黯淡天光,两人观察这间房的布局。 这是一间非常“少女”的房间,四壁被刷成柔软的粉色,但因为房子太老,又久无人居,原本明亮的粉色已然剥落褪色,露出冷冰冰的水泥墙体和粗糙的红砖。 如许太太所言,多喜和多乐的房间她一直打扫通风,屋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异味。 两张单人床上铺着整洁的被单,但因为洗晒过太多次了,被单变成了旧粉色,线头也参差不齐地露了出来。 姐妹俩的床头都摆着粉白色调的毛绒玩偶,但不知是何缘故,玩偶的五官肢体都有所缺失,被咬掉耳朵的玩偶猫、和被挖掉一边眼珠的布偶娃娃被摆在床头,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进屋的“主人”,它们唇角扬起的弧度此刻呈现一种难以名状的渗人感。 整间房充斥着少女风的可爱柔软元素,但这些浮在表面上的可爱是失序的、扭曲的,无论是剥落的粉色漆皮,还是眼球缺失的玩偶,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感将房间渗透。 仿佛日常已经崩坏,混乱与失常才是房间里最“可爱”的主题。 最令祁究在意的,是悬挂在两床之间的一幅笔触粗糙却富于诡异美感的蜡笔画。 画面的背景是这座老旧公寓外的球场,灰色阴云低低压在老楼上空,仿佛正酝酿着一场暴雨。 穿着彩色裙子的两位少女站在晦暗的公寓老楼前,她们身上饱和度过高的裙子仿佛一团融化的,与冷郁压抑的画面底色格格不入,像是被错置在本该灰冷的梦境中,就连她们脸上毫无保留的笑都明亮得刺眼。 毫无疑问,这两位笑容明亮的女孩就是房间主人多喜和多乐。 而两位女孩中间,站着一个被刻意涂黑的人影。 这个人影没有衣着细节,更没有五官形态,只有一团模糊扭曲的黑色。 祁究微眯起眼走近这幅画,不知为何,他想起舞台上多喜多乐演唱的歌曲名字: ——《不存在的朋友》:,,. 203. 年(22) 拍门求救的纸人消失了…… 画面中这个没有五官细节的人影是谁呢?它同样是许太太的家人吗? 这样的猜测一闪而过,但祁究预感没这么简单。 因为之前在405房间里他曾见到过许太太和家人的彩色合照,当时祁究注意到,照片里除了许太太之外,其他五人的脸部全都被撕掉了,空缺部位坑坑洼洼的,像是被人用手指潦草地戳了五个洞,随着纸人的回家,照片里空洞的脸部轮廓重新得以补全。 眼前这幅蜡笔画里站在多喜多乐中间的“人”却不一样,它的脸被一团浓稠的黑色团块模糊掉,但整幅画作是完整的,没有被刻意撕毁的痕迹。 祁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团黑色人影,陷入思考,这些看似细枝末节的差异,往往隐藏着最关键的信息点。 与此同时,凝视着画作的祁究同样有种被人凝视的错觉。 好像有一双眼睛隐藏在黑色墨块后,正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画作前的他。 他在明,对方在暗,但无论明暗,彼此都能感知对方的存在。 非常熟悉的感觉。 他甚至能通过第六感,觉察出对方玩味又期待的视线。 「不存在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呢? 祁究对于多喜多乐的表演曲目越发感兴趣了。 祁小年同样注意到了这副令人不适的画,画面灰暗压抑的底色、歪斜粗糙的蜡笔线条、以及用明亮色调处理的人物面部特写…诸多反差强烈的元素被强行叠加在一起,以平面线条色块的方式呈现,很容易让人产生梦境与现实相交汇的错乱感,精神值也很容易被污染。 其实不光是这幅画,整个以“少女感”为风格的203房间都是失序的,日常被扭曲,时空的界限也被模糊,难以名状的错置感正一点点将置身其中的人渗透。 “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祁小年下意识移开视线,询问看似完全没被画作影响的祁究。 或许是心理作用,当他把目光移向祁究时,不安的情绪稍稍获得缓解。 祁究:“想方设法在房间里找到《不存在的朋友》的乐谱和歌词,说不定这首名字诡异的歌可以给我们带来惊喜。” 自从得知多喜多乐的比赛表演曲目后,祁究就一直很在意。 “没问题,《不存在的朋友》作为多喜多乐的表演曲目,她们平时一定没少练习,房间里应该有词谱,而且这间房也不大,我想应该不难…”一句话没说话,正试图搜索书桌的祁小年愣住,“咦?书桌的抽屉怎么都被人锁上了?” 正要翻找《不存在的朋友》词谱的祁小年失望地发现,包括床头柜和书桌在内,房间里几乎所有抽屉都被上了锁。 祁究用指尖摸了摸一尘不染的桌面,啧声道:“许太太确实没说谎,多喜和多乐的房间被她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包括抽屉的钥匙。” “除了词谱外,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找到歌曲相关内容…”祁小年小声分析道。 祁究再次将目光投向这间充满怀旧感的房间。 多喜和多乐的书桌上摆着两盏台灯、插满五颜六色铅笔的笔筒、以及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 和挂在床头风格荒诞的蜡笔画不同,这张一家四口的合照非常写实。 照片里的多喜和多乐手里拿着粉色冰淇淋,兴许是拍照的时候天气太热了,又或者是冰淇淋实在不好吃,微微融化的冰淇淋黏液顺着脆皮淌下、渗入女孩指缝间,照片的女孩却丝毫不在意,她们笑容明亮地面对镜头,背景是失焦的游乐园,一辆变得模糊的过山车从远处穿过,许民新夫妇站在两位女孩身后,和孩子们比起来,两位家长的笑容要暗淡疲惫许多,甚至有点牵强。 祁究注意到,这张照片里的许民新夫妇已经不年轻了,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可这会儿的多喜多乐只有七八岁的年纪。 在副本背景的年代里,多喜多乐年纪这样小,通常情况下,她们的父母许应该更年轻才对。 当然,这种程度的疑惑并不能作为线索,只是发散性的猜测。 房间东面靠墙的位置放着一架钢琴,在那个年代,给孩子买钢琴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可见许民新夫妇很注重对多喜多乐的培养。 钢琴上铺着白色碎花罩子,罩子上摆着一排同样五官缺失的诡异玩偶。 祁究把玩偶逐一撤下,掀开钢琴罩的瞬间,一份琴谱随之翩然落下。 琴谱上写着六个字:《不存在的朋友》 但因为是钢琴琴谱的关系,上边并没有歌词。 祁小年立刻躬身捡起琴谱:“哥,我们是不是需要找到歌曲的词才行?” 祁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正翻看琴谱的祁小年突然“咦”了一声。 他将琴谱翻了过来,琴谱背面是一幅抽象又诡异的涂鸦,“这是什么意思?” 涂鸦线条非常随意,像是谁上课时开小差,拿起笔在课本上随意勾画了几下,但画面所表达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画面中,款式老旧的波轮洗衣机被拟人化呈现,原本用来放置衣服的盖子在涂鸦中变成一张蠢蠢欲动的嘴,它裂开嘴唇露出锋利的牙齿,正兴致勃勃地吞噬倒挂而下的小人。 被投喂的小人此刻只剩一双腿倒立在外,脚踝处缠绕着一根类似鱼线的东西,小人整个上半身已经溶解在洗衣机高速旋转的内桶里,分解离析的五官、手指、胳膊与脏衣服一起旋转滚动,诡异的画面与稚嫩的笔触形成强烈反差,难以名状的邪I典感渗透纸面直击人心。 邪I典涂鸦旁模糊地写了两个词:「501」「禁止…」。 501?指的是这栋老公寓的501号房吗? 如果是的话,那刚好是纸人念念的隔壁…… 就在祁究思考时,祁小年趴在地上,从床底翻出一箱子音影录像带:“哥,看这个,我想许民新夫妇既然这么注重对多喜多乐的培养,那么多喜多乐参赛的经历他们应该都有录像保存下来,我们想要获取《不存在的朋友》的歌词,从录像带里找似乎也可以。” “你说得没错,”祁究发现,纸箱里的录像带都是按时间和比赛场次整齐排列的,“这些录像带里一定有表演《不存在的朋友》时的影像资料,可惜这间房里没有DV播放机…” “接下来,我们只要找到有DV播放机的房间,并想方设法进去,就能获取表演节目的影像资料了。”祁究道。 但根据刚才许太太的嘱咐的话推测,现在他们作为多喜和多乐的身份,不听长辈的话擅自离开房间是非常危险的。 祁究重新将目光移向琴谱,对祁小年道:“小年,你可以试试弹奏《不存在的朋友》的琴谱吗?” 毕竟老黄历上的宜忌事项并没有提及不能弹琴,而且这里是多喜多乐的房间,他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多喜多乐,在房间里弹钢琴也不是什么不允许的事。 祁小年怔了怔,点头:“当然没问题。” 自小学习钢琴演奏的祁小年坐在钢琴前,他把琴谱放置好,而后熟练地将十指搭在琴键上,开始演奏这曲《不存在的朋友》。 祁小年自小有艺术音乐方面的天赋,他的十指在琴键上疾走,动作优雅流畅,虽然是第一次演奏这首曲目,但乐声丝毫不见生涩犹豫。 乐谱的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般,与琴键敲击演奏出了略显伤感的旋律。 祁究将目光重新移向悬挂在墙上的那幅诡异蜡笔画。 随着钢琴乐声的推进,他错觉画面上的黑雾变淡了,那张被模糊掉的脸也裂开了笑容。 “你好啊,这位不存在的朋友。”祁究面对扭曲画作,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角。 可谁也没想到,在弹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从公寓楼上传来尖锐的惊叫声,还未等祁小年和祁究反应过来,楼下的操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老旧的楼房都随之震了震。 祁小年立刻停止弹奏的动作,扭过头不安地看向祁究。 祁究从窗帘后向外看去,看得不甚分明,但从刚才撞击的巨大响动和楼上的吵闹声里,他很快获取信息得出结论:“有玩家坠楼了,好像是406那位精神已经被严重污染的玩家。” 确认了信息,祁小年反倒是松了口气。 毕竟,那位玩家的死亡几乎是所有人都可以预见到的。 祁小年:“哥,那我…?” “继续弹,弹完这一曲。”祁究笃定道。 祁小年点点头,迅速收拢心神继续演奏,只要他沉浸在音乐和表演之中,恐惧就没办法将他带走。 祁究边听着祁小年技巧流程情感充沛的演奏,边一瞬不瞬地观察着蜡笔画上不该存在的黑色人影。 “看来又要有新的纸人回家了,这次会是谁呢?” 一曲终了。 就在祁小年将指尖从琴键上移开时,走廊上突然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咚”—— 敲门声虽然轻,但很急促,有谁在小心翼翼又十分急切地敲打他们的房门。 祁小年面露警惕,没来得及收回的双手僵在半空中。 祁究看了他一眼,将食指压在唇边,示意祁小年别慌乱,也别说话。 祁究朝门的方向小心移动步伐:“请问找谁?” 说着,他轻手轻脚地看向猫眼,走廊上站着一位他没见过的纸人,身材很矮小,应该也是个小女孩子。 看来敲门的正是新回家的纸人。 “救救我、救救我!他回来了…回来了…被他发现我会被打的…”纸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正微微发颤,似乎在极度恐惧什么,此刻只能无助地拍打203的房门,还不能做出太大动静让寻找它的人察觉。 祁究猜测,在身份卡的作用下,这位新回家的纸人同样将自己和祁小年当成多喜和多乐了。 因为只有纸人以为玩家是“故人”,才会主动开口说话。 安全起见,他暂时不敢贸然开门,于是隔着门问:“谁要打你?” 门外的纸人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他…!他回来了!” “谁?” “思思!不要去打扰多喜和多乐!” 楼上突然传来了斥责声,门外纸人敲门的声响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门上猫眼的位置突然像被人用手捂住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了。 “喂?你还在吗?”祁究隔着门询问。 无人回应。 当猫眼再次透进光亮时,祁究看到,走廊外空无一人,那位拍门求救的纸人消失了。:,,. 204. 年(23) “男姐姐,让我回家好不好…… 与此同时,门缝里被塞进一张皱巴巴的纸。 祁究立刻躬身将其捡起,纸张四周并不规整,有明显被撕过的痕迹,没有印刷字体的一侧还黏了灰色的砂砾,看起来像是从墙面上强行撕下的。 印刷在纸上的字已经褪色了,但仔细看还是可以辨认的—— 「姓名:何想;年龄:2个半月;性别:女;身高:55厘米;特征:左眼脸颊有一块白色胎记。失踪时身着一件白色棉料连体衣,脚蹬卡通形象小鞋。 何想于19xx年12月31日傍晚5点左右在公寓楼附近失踪,如果您看到符合以上特征的小婴儿,请您立即与我们联系。 联系:电话:0079-1984-1231,秦瑞兰(外婆)/秦墨(妈妈) 我们会为提供有效线索者提供酬谢。」 很显然,这是一份寻人启事。 祁究记得公寓楼道上有一张被撕毁的寻人启事,被撕掉的部分应该就是纸上的内容。 祁究将这份寻人启事快速浏览了两遍,获取部分信息的同时,心里冒出了几个疑问: 第一,从寻人启事上失踪孩子的年龄来看,刚才过来敲门的纸人并非这位何想,那么它把寻人启事给自己是什么用意呢? 第二,寻人启事的落款是许太太的妹妹秦瑞兰,她也是何想的奶奶,那么这位秦墨就是秦瑞兰的女儿、何想的母亲,可为什么联系人上没有孩子父亲的名字呢? 祁究收好这张残破的寻人启事,当他再次看向猫眼确认门外状况时,原本空无一人的猫眼里突然冒出一只混沌的眼珠,眼球球体浑黄布满血丝,此刻正严严实实堵住猫眼朝屋内看,饶是祁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 这是看恐怖片时最令恐怖迷们唾弃的jumpscare,就好像膝跳反应一样只是出于生理本能的惊吓,并非什么高明的吓人手法。 门外传来许太太咯咯咯的笑声:“多喜多乐,刚才突然有人来拍门,没吓到你们吧?” 祁究:“……” 拍门没吓到,您把眼珠子怼猫眼上可吓到人了。 许太太隔着门叮嘱:“不要随意开门哦,无论是任何人都不要开,老黄历上说了,今天不宜串门呢。” 祁究:“我们知道的,您放心。” “不过刚才思思过来找我们,好像很着急,说有人要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祁究试探问道,刚才他听到楼上叫拍门的纸人「思思」。 许太太的笑立刻僵住,两秒后又继续用干巴巴的笑掩饰心虚:“没事,大人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你们俩不用担心。” 祁究:“那…奶奶,何想怎么了?” 仗着自己是受宠“小孙女”的身份,祁究有恃无恐,这么大一个npc站在门前,线索不问白不问。 许太太的笑声越发僵硬:“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尽说胡话?是不是回家的路途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吃饭我们会过来叫你。”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发出提示音—— 【恭喜玩家寻找到相关线索碎片,触发支线剧情「不应该回家的纸人」】 【支线探索度将带来丰厚的生存币奖励,解锁特殊道具和支线剧情,敬请期待】 这条支线的开启让祁究有点意外——「不应该回家的纸人」? 这指的难道不是许太太忌惮的那位纸人吗?为什么遇到思思后会开启「不应该回家的纸人」支线呢?难道刚才敲门求救的思思和许太太忌惮的纸人有关系吗? 还有那位名叫何想的女婴,她既然是秦瑞兰的外孙女,那和许太太忌惮的纸人是什么关系呢? 经过上一个支线,祁究发现可以通过小支线的解锁来推进主线,之前是多喜和多乐的故事,现在到了何想、许太太的妹妹秦瑞兰那家的故事。 《不存在的朋友》是否与这家的故事有关?失踪的孩子是否就是所谓不存在的朋友? 随着新的剧情碎片浮出水面,越来越多的疑问也随之而来,所有的线索信息都太碎了,需要祁究一点点将其摸透、捋顺。 许太太还在门外,祁究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奶奶,我和多乐想要趁寒假复习一下落下的文化课,但我们的课本都在抽屉里,书桌抽屉好像被锁上了,钥匙不在我们房间里,您知道钥匙在哪吗?” 许太太拍了拍脑袋:“啊呀,不好意思啊,我打扫的时候顺手收拾了一下你们的桌子,抽屉也给锁了,但我年纪大了,不记得钥匙都放哪儿了,这可怎么办啊…” 祁究:“……” 许太太摸了摸身上所有口袋:“对了,这里有一把,你们看看能打开抽屉不,我之后再去别的屋给你们找找。” 说着,许太太将找出的唯一钥匙从门缝里递了进来。 祁究捡起钥匙:“好的,谢谢奶奶。” “你们也用不着这么拼命学习,好好休息比什么都重要,大过年的就要轻轻松松开开心心…”许太太叮嘱完后,离开走廊朝楼道口走去。 拿到钥匙的祁究立刻去试开书桌的抽屉,从左到右逐一试过去,在锁头成功扭动、右侧倒数第二个抽屉发出“咔哒”一声响时,原本不怎么抱希望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抽屉被顺利打开,里边放着一本设计得非常精美的绘本《年》。 “《年》?”祁小年微微一愣。 祁究从抽屉里拿出绘本,绘本被房间的主人保存得很晚好,书封一尘不染,更没有小孩子书上常见的油污水印:“看来这个绘本画的就是这次副本的主题。” “点题了呢。”祁究略带调侃说道。 祁小年:“……” 祁究注意到书脊上写了本书的作者:许之问/绘 因为绘本被保存得很好,他下意识用衣角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翻开书页,绘本扉页上被人用黑墨钢笔写了一行字—— 「许之问赠予许多喜、许多乐,愿新年快乐」 字迹工整,力透纸背。 看来这位许之问不仅仅是绘本的画师,同样是许太太的家人之一,是他亲手将书本赠予多喜和多乐的。 但非常奇怪的是,绘本只有前六页画了内容,后边大半本书都是空白的纸张,像是一本尚未完工的绘本,就连写着数字的索引目后都只标记到第六页的内容,后半部分被刻意模糊掉了。 索引目上仅存的六个词条分别是:「贴春联」、「剪窗花」、「包饺子」、「看晚会」、「守岁」、「放炮竹」。 光看目录,会让人误以为这是讲述过年传统习俗的普通绘本,但翻开相应页码,仔细看画作内容后会发现,与绘本色彩明亮、充满童趣的画风截然不同,绘本内容非常诡异,用看似喜庆的内容和风格,表现出一种日常扭曲、失序的诡异感。 比如描绘「贴春联」的画作里,贴在门上的春联是办丧事用的白纸;写着「剪窗花」主题的插画,一家人围坐桌边,用纸币剪出鬼画符形态的“窗花”,贴在雾蒙蒙的窗户上;表现过年「包饺子」的画面中,一大盆粉红的肉馅里混着几颗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讲述「看晚会」的画面里,屏幕上表演节目的都是红白色调的纸人;「放炮竹」主题插画被打了个红色加粗的叉…… “这…”祁小年面对诡异的绘本几乎语塞,“这这…是什么阴间绘本吗?” 祁究苦笑:“在这个怪核副本里,还能出现什么阳间的东西?” 【恭喜旅人获取特殊道具:多喜多乐的绘本《年》】 【请在后续行动中,通过解锁剧情和角色,将绘本内容修正补全,会获得惊喜奖励】 得到系统提示的祁究啧了啧:“这个绘本虽然邪了点,但看起来是个有趣的设定。” 将绘本道具收好后,祁究和祁小年开始根据老黄历上的宜忌内容整理房间。 他们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布偶娃娃收进柜子里,眼不见为净,然后又用原本盖钢琴的罩子将正对着床的梳妆镜遮住。 昨晚那个多出来的“客人”就出现在镜子里,可见镜子并非一个安全的物件。 而且就算没有昨晚的事,镜子对于灵异主题的副本而言,多多少少都沾点晦气,特别是这类对着床和门的镜子。 把房间里的潜在危险物品清理了一番后,祁究躺在许太太洗晒得干干净净的床上,房间里没有电视,公寓里也静悄悄的,两人索性躺着分析副本已知剧情和线索。 “哥,你认为刚才拍门的纸人说的‘他’会是什么角色呢?”祁小年问道。 祁究:“或许,和许太太忌惮的是同一个人。” “诶?可是那人回家后住哪呢?” “大概…要我猜的话…是最‘不受欢迎’的房间吧?” “不受欢迎的房间?” “嗯,你还记得我们贴春联时,有一间房两侧的墙上没有红纸屑残留吗?我们推断那间房很少贴春联。” “你是说307号房吗?” “对,而且307在306旁边,或许这个剧情也与许太太的妹妹瑞兰有关…” 或许是吃太饱的缘故,祁究说着躺着就有点困乏了。 ——睡着也好,说不定又能见到那家伙。 抱着这样的期待,祁究陷入浅眠。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被捉到的孩子才有家可归……” 进入梦境的瞬间,祁究耳边传来小孩子们拍手吟唱的声音。 祁究没办法睁开眼睛,因为此刻,一双冰冷的手正捂在他的眼皮上,力道很轻,对方甚至故意用掌心蹭他的睫毛。 祁究耳边传来对方嘻嘻的笑声:“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捉到我,我才有家可归。” “让我回家,好不好?我的…男姐姐。”:,,. 205. 年(24) 两人的游戏 听到「男姐姐」这三个字,祁究呼吸微窒。 对方的言语仿佛一根淬了毒的尖刺,在无声无息中扎入祁究耳后最敏I感的疤,视觉和听觉在瞬间被麻痹,对于触碰的感知力却被无限放大,神经末梢在不安地跳动。 对方的手指明明很凉,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却捂得祁究眼皮发烫。 “男姐姐,你答应我吗?”似乎觉察到祁究温度的变化,对方越发得意了,捂住他眼睛的手稍稍收紧,笑嘻嘻的。 虽然祁究早猜到这个捂住他眼皮的家伙是谁了,也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但并不减弱「男姐姐」这个词带来的冲击感。 本来是很普通的词,但从这家伙嘴里略带调皮地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 当然,彼此心知肚明,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好啊,你给我多少时间?” 祁究从来不会拒绝对方的游戏邀请,就像对方也从来不会拒绝他一样。 对方在他耳边得意地笑了笑,像个拿到最心仪玩具的孩子:“那就拜托啦,我数到三,你来找我。” “1…” 对方的手指终于从祁究眼皮上移开,一路下移,最后将手帕塞进了祁究的衣兜里。 祁究得以恢复视线,他发现自己置身在老公寓楼外的操场上,整个梦境仿佛叠了层灰蒙蒙的滤镜,阴云低低压在红砖围墙之上,写着「欢度新春」的灯笼已然斑驳褪色,在风里摇摇摆摆,细雪洋洋洒洒落下。 灰色的、粘稠的、仿佛燃烧余烬般的细雪,落在皮肤上,很快就化成一滩灰色泥水。 整个梦境世界陷入低饱和的灰色度里,显得荒芜失真,又格外悲怆。 “2…” 操场融化的泥水之上,围坐了一圈孩子模样的纸人,他们没有颜色也没有五官,仿佛是纸扎匠仓促制作的半成品,最终被融化的细雪染成斑驳灰色。 小纸人明明没有五官,祁究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它们在笑。 被凝视的感觉也非常强烈,密密麻麻又无声无息投射而来,令人不安。 “3——” 祁究立刻转身,一个小男孩的背影闪现在灰色雪幕里,他跑得并不急,似乎有让祁究跟上来的意思,正朝操场后的老公寓楼奔去。 一瞬间,祁究有点恍惚,因为男孩的背影就是他小时候的样子。 从模糊的印象及孤儿院留下的照片里,他认出了对方就是他自己。 现实里的孤儿院在北方,冬日里也总是飘着雪,或许因为孤儿院的巨大建筑物和四周围墙都是粗糙的水泥色的缘故,在祁究小时候的记忆里,雪也是这样潮湿的灰色,粘腻肮脏,积压在路面、屋顶、枯枝上,世界暗沉沉的似乎永远擦不干净。 一时间,他有点分不清记忆和当下,分不清现实世界和死亡后的规则图鉴,也分不清自己和对方。 但或许…当下也可以是记忆,规则图鉴也可以是现实世界,时间和空间的界限不会如此分明。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祁究立刻跟上对方的步伐,朝老公寓楼的楼道口跑去。 ——不光是自己的存在本身,就连自己生活的现实世界、以往十八年的人生似乎都无法与这家伙脱开关系。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存在本身即是意义。 对方似乎刻意和祁究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快对方也快,他慢对方就放慢速度,等待他重新跟上。 最后,他跟随对方的步伐来到了公寓五楼,这个被许太太禁止许多喜和许多乐踏入的楼层。 灰烬般的雪絮越下越大,像一道灰色的瀑布,将老公寓与外部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和祁究玩丢手绢游戏的小男孩不见了,走廊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一辆粉蓝色的婴儿车停在501门外,婴儿车的帘子被撕坏了,车内似乎并没有小婴儿的身影。 站在楼道口的祁究脚步微顿,他记得,《不存在的朋友》琴谱后写着两个词:「501」、「禁止」。 那家伙把自己引到这里,与周围灰冷色调格格不入的婴儿车突然出现,是在暗示什么呢? 寻人启事上仅两个月大的何想的失踪,难道与公寓五楼有什么关系吗? 就在祁究试图朝蓝色婴儿车靠近的瞬间,脚下走廊震荡,整栋楼都随之剧烈摇晃。 梦境摇摇欲坠,强烈的下坠感里,祁究很快从梦中醒了过来。 “多喜多乐,再过半小时就开饭啦,记得按时来四楼吃饭哦,我包了你们最爱的荠菜饺子。”隔着门,许太太的声音将祁究从梦中唤醒。 “我们知道了,谢谢奶奶。”祁小年似乎早就醒了,回应门外的许太太道。 祁究恍恍惚惚在多喜的床上睁开眼睛,呼吸尚未平复,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自己的衣兜,令他失望的是,口袋里空空的,梦里那家伙塞进来的手帕不见了。 “哥,你醒啦。”祁小年注意到祁究从床上坐了起来。 祁究揉了揉眼睛:“嗯,许太太的吩咐我听到了。” 祁小年:“其实中午的时候许太太也来过一趟,我说你正休息着,她就说如果没睡醒、不饿肚子的话,可以不去吃午饭。” 祁究这才注意到窗外天光已经彻底暗了下去,梦很短,但自己睡了很长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祁究有点恍惚地将头靠在床后的墙上:“我睡着这会儿,有发生什么事吗?有没有玩家遭遇不测?” 祁小年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但我也不是非常确定,整个下午都非常安静,就好像所有声音都蒸发了一样。” 祁究点头:“我知道了,待会吃晚饭时再对对情况,就清楚了。” 虽然午睡和乱梦让脑袋发昏,但祁究很快让自己恢复清醒,对梦境里的隐喻和已知线索进行梳理—— 寻人启事里的何想是女婴,但很显然,梦里079饰演的角色是个小男孩,而且何想并非被废弃的剧情角色,多个线索可以说明,这个叫他「男姐姐」的角色并非何想。 毕竟每个副本里079的角色都不会这么简单。 那么顺着何想这个线索往里探,究竟会牵扯出怎样的剧情线呢? 祁究复盘了一遍新获得的线索:许之问亲自绘画并赠予多喜多乐的绘本《年》,寻人启事里失踪的何想,慌慌张张过来求助的思思… 当然还有梦里带他往五楼去的079的角色,那个叫他「男姐姐」的小男孩。 “男姐姐”…… 既然那家伙这么称呼自己,那么可以说明,那家伙的角色和多喜多乐同辈分,并且年纪比她们小。 何想既然是秦瑞兰的外孙女,那么也和多喜多乐同辈分。 可惜许太太对何想的事情避而不谈,完全撬不开口…… 不过,从许太太这里无法问出什么,那换个对象或许就管用了呢? 如此思考着,祁究将目光移向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寻人启事—— 「联系:电话:0079-1984-1231,秦瑞兰(外婆)/秦墨(妈妈) 我们会为提供有效线索者提供酬谢。」 祁究立刻拿出手机拨打寻人启事上刊登的联系电话。 “嘟——嘟——” 只拨打了一次,电话就打通了,可是响了十多声依旧没人接听,最后因为太久无人接应自动挂断。 祁究耐心地又试了一次,这一次,在“嘟”了五六声后,电话终于被人接了起来—— “喂?请问找谁?”电话那端传来非常苍老的声音,不知是不是老式座机音质不好的缘故,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甚至有点失真。 祁究:“您好,请问您是何想的家长吗?” 电话那端足足沉默了五秒钟,才用听起来不甚友好的语气问:“你是谁?” 祁究早编好了台词,顺口就来:“冒昧问问您是何想的外婆吗?是这样的,我看到你们张贴的寻人启事,想起见到过的一个小婴儿,和寻人启事里描述的非常相似,所以立刻打电话给你买确认一下。” 对方又是短暂的沉默:“那你一定是弄错了。” 对方的反应让祁究觉得有蹊跷,他立刻装得像模像样道:“诶?不会吧?我看到的孩子身着白色棉布连体衣,和寻人启事里描述的一样,脚上也穿着卡通小鞋子,是个女孩,大概也是50厘米高左右…” 他故意顿了顿,佯装成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道,“对了,那个婴儿待在一辆蓝色的婴儿车里,我看寻人启事里没提到婴儿车的颜色,所以想跟您确认一下。” 祁究想起梦里在501门外看到的蓝色婴儿车,顺口套了进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一定看错了!”出乎祁究的预料,电话那端的人情绪突然失控。 祁究不为所动:“这样吗?那非常抱歉呢,请问是您的孩子已经找到了吗?”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嘶哑,也越来越遥远:“何想…再也不会回来了…” 祁究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立刻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吗?请问需要我的帮助吗?” 对方又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斟酌犹豫什么,直到半分钟后才用冷淡的语气回答说:“不需要,这事已经解决了,你不用再打电话过来了,谢谢——” “嘟嘟嘟…”电话就此被挂断。 祁究收好电话,琢磨着这通古怪的电话。 从对方的言辞里,他推断,失踪的何想确实是被找到了,因为接到电话的家长并没有表现出急切,这不是一个丢失孩子的家长应该有的态度。 可事情又没有这么简单,对方先说了“何想不会回来了”,又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两相矛盾的言辞只能说明一件事—— 何想确实被找到了,但她被找到的时候,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206. 年(25) 报纸上的重要信息 而且从电话那端的人的态度来看,那人对何想的事很清楚,并且似乎在试图隐瞒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系统发出提示音—— 【恭喜您找到相关线索,目前支线「不应该回家的纸人」进度:30%】 系统的进度提示倒是让祁究有点意外,这就说明,许太太忌讳的纸人,与失踪的小婴儿何想有关联。 看来回来了个危险的纸人呢…… 简单的洗漱收拾后,祁究和祁小年前往四楼吃晚饭。 405的门虚掩着,祁究轻轻叩门,得到许太太的“请进”后才推门而入,房间的客厅已经收拾好摆上大圆木桌,桌上放着一大盆热腾腾的饺子。 祁究迅速扫了眼屋内情形,圆桌旁总共坐了十一个“人”,其中包括位纸人、许太太以及幸存下来的八位玩家,406那位精神受到严重污染的中年男玩家果然“消失”了,上午坠楼时发出巨响的死者就是他。 祁究也迅速辨认出来,出现在餐桌上的纸人只有许民新夫妇、以及许太太的妹妹秦瑞兰,住在502的念念、还有早上拍门求助的小女孩并没有出现。 挂在电视柜上方的合照变了。 照片里坐在许太太身侧、与她非常亲昵的蓝旗袍女性有了脸,正是几乎和许太太生的一模一样的秦瑞兰。 原本站在许太太身后的许民新、许之念的脸也重新愈合,原本坑坑洼洼的空缺部位生出了五官。 六人的合照已经出现四张脸,看来每“回家”一位纸人,合照上就会有一张脸愈合。 原本脸部被撕掉的人像,则象征相应的家人已经逝去。 虽然因为年深月久照片已经不甚清晰,但毫无疑问,这是许太太和自己的妹妹、还有儿女的合照,他们灿烂的笑容被镜头记录了下来,只会变得模糊,或者被撕毁,但永远不会消失。 “我的多喜多乐过来啦,那今晚人齐了,快过来,坐这儿,挨着我坐。” 看到祁究和祁小年推门进屋,许太太原本绷着的脸露出笑容,就连混沌无机质的眼神都变得慈祥,她挪了挪位置,将自己身旁左右的位置给祁究和祁小年空下。 许太太说人齐了,但明明还有两位“家人”没到场,有意思。 “抱歉,我们好像来得有点迟了,大家都到了。”祁究非常自然地坐在许太太身边,礼貌致歉道,“让大家久等啦。” 405那位早上叨叨不停的玩家愣了一下,随后抬起手不礼貌地指向祁究和祁小年:“他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 “什么怎么回事?”许太太打断了他的话,唇角抽了抽。 玩家:“他们怎么坐那儿,作为客人他们不应该和我们坐一块儿吗?” 许太太不满地扬了扬眉:“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的小孙女当然要坐在我身边,不然呢?” 玩家:“你把这么两个大男人叫孙女,怪恶……” 他一句话没说完,许太太和其他纸人都十分不友好地朝他瞪来,感受到强烈视线压力的他堪堪闭了嘴。 许太太混沌的眼珠子转了转,直勾勾看向这位被迫闭嘴的玩家:“这位客人,请问你对我的座位安排有什么意见吗?” “别忘了,我说过,我和我的家人喜欢有礼貌的客人。”许太太裂开僵硬的笑,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她提醒了一句。 这位玩家刚想说什么,就被身旁的林沛澜用手肘猛地撞了一下,他只得讪讪闭嘴。 林沛澜:“抱歉啊许太太,是这位客人失礼了,您的孙女多喜多乐当然应该坐在您的身边。” 说着,她朝祁究和祁小年投来视线,祁究朝他微微点头,算是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很显然,林沛澜已经猜到了他们身份变更的情况,也猜测到了玩家身份转换背后副本最核心的机制。 原本他们以为的牺牲其他玩家换取许太太家人回家,并非唯一解法。 林沛澜不知从哪里弄来两个红包,她将红包递给祁究和祁小年:“红包钱不多,新年讨个彩头,希望多喜多乐不要介意,去买点零食文具。” 许太太一愣,忙推辞道:“这怎么好?你是来陪我这个老人家过年的,怎么好让你破费呢?” 林沛澜:“这是我作为客人的一点敬意,也不是多少钱,希望多喜多乐务必要收下,我们家乡的风俗规矩,过年递出的红包可是不能退回来的,否则不吉利。” 说着,她朝祁究递了个眼色。 祁究猜到了林沛澜给“红包”的用意,他看了眼身侧的许太太,许太太并没有做出明确指示,收不收红包的决定权全然交给“孩子”。 “谢谢这位姐姐,新年快乐。”祁究收下了红包,礼貌地拜年道。 祁小年看哥哥收了红包,也略有犹豫地拿了红包:“新年快乐。” 林沛澜一套戏演得全,还笑模笑样地叮嘱了一句:“新的一年快长快大啊,多喜多乐。” 祁小年:“……” 收下红包后祁究转问道:“对了,奶奶,思思晚上不来吃饭吗?” “何思又生病了,今晚不来吃饭了,大家不用等。”一直没作声的纸人秦瑞兰开了口。 原来思思的名字是何思,从她的名字以及秦瑞兰的语气来看,何思应该和何想一样,都是秦瑞兰的外孙女。 既然许太太这边不愿意多说,祁究打算从秦瑞兰这边找切入口,他顺势问道:“姨奶奶,上午思思来敲我的门了,说有人要打她,让我帮帮忙,但我最后还是没来得及开门,你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突然“铛”的一声响,许太太用筷子敲了敲瓷碗边缘:“小孩子好好吃饭,别乱讲话。” 祁究这个懂事的“小孙女”只得乖乖闭嘴。 纸人秦瑞兰微微垂头,迟疑了数秒才低低开口:“姐,吃晚饭前…我接到了个奇怪的电话…” 许太太皱眉:“什么电话?” 秦瑞兰:“是个陌生人打来的,他看到了寻人启事,说遇到一个孩子…像何想…”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到自己都不信的程度。 许太太脸色沉冷下来,又敲了敲碗:“小婴儿总是相似的,一定是他看错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大过年的,好好吃了这顿年饭比什么都重要。” “该回来的家人,都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许太太动筷子后,玩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犹犹豫豫动筷夹起了饺子。 也不知是饺子太滑还是他们手抖,好几个玩家很艰难才能将饺子送入口中。 “林主播,你说今晚的饺子会不会又出什么问题?” “该不会又有新的眼球吧…?” 玩家们说着悄悄话,许太太和她的家人就好像没听到一样,兀自津津有味吃着皮薄肉厚的饺子。 “不会的,放心吃吧,大年初一要吃除夕夜剩下的饺子,钱币只有一个,昨晚已经被试出来了。”林沛澜道。 年初一要吃除夕夜剩下的年夜饭,寓意去年的东西吃不完,今年还有富余。 众人终于陆陆续续动筷,年初一的聚餐在沉默中进行,碗筷碰撞的声响有些格格不入,乒乒乓乓将这份令人坐立不安的沉默放大。 似乎为了缓解沉默带来的不安,许太太打开了电视机。 屏幕里在重播昨晚的晚会。 纸人们端着碗扭过头,开始津津有味地看向重播晚会,祁究趁这个时候拆开饭前林沛澜递给他的红包。 许太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多喜,专心吃饭,这样多不礼貌。” 祁究:“我就看看,不耽搁。” 毕竟规则里只提到了许太太及其家人喜欢有礼貌的客人,并不要求其作为家人也“讲礼貌”。 许太太笑着叹气:“这孩子真是惯坏了。” 如祁究所料,红包里并没有钱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被歪歪扭扭剪下来的旧报纸—— 「女教师涉嫌杀害██被判死刑!」 「2月12日上午,xx市女教师秦墨涉嫌故意杀人一案已做出一审判决,判处被告秦墨死刑。 据悉,个月前,秦墨的██在家中离奇死亡,接到报案后警方随即展开了深入调查。 在多重证据的指向下,秦墨进入警方视线并被逮捕。 起诉书显示,在杀害██后,秦墨尝试自杀未遂…我们将持续关注并报道这个事件的后续情况,对于所有受到这起事件影响的人,我们深表同情,并希望他们能尽快从中恢复过来。」 祁究将这份被剪辑的旧报纸看了遍,眉头深深拧起。 他记得秦墨这个名字,不久之前这名字出现在他意外获取的寻人启事上,她是失踪女婴何想的母亲,也是秦瑞兰的女儿。 所以██被隐藏的内容究竟是什么?这起谋杀案和何想的失踪有什么关系?那位寻人启事上缺失的父亲角色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墨是否已经回家了?许太太对第一个回家的纸人充满忌惮,是否与这起谋杀案有关? 随着副本剧情碎片渐渐浮出水面,线索也变得越来越错综复杂。 【恭喜您找到剧情重大线索,目前支线「不应该回家的纸人」进度:50%】 支线剧情推进了,说明祁究的推断方向是正确的。 此时饭桌上的饺子盆已经差不多空了,祁究迅速将碗里饺子扒拉干净,对许太太说:“奶奶,我去厨房再盛点饺子出来吧,今晚人多,这点饺子大概不够吃。” 许太太犹豫片刻,点头:“去吧,小孩子干点活儿也好,仔细别被烫到了。” “奶奶放心。”说着祁究朝林沛澜递了个眼色,随后起身前往厨房。 “许太太,我也去帮帮忙吧。”林沛澜随后起身道。 许太太:“你是客人,不需要干这些的。” 林沛澜作为主播,应变能力很不错,她笑道:“正是因为我是客人,才不能摆手坐这儿,多不像话啊。” 许太太笑了:“那就辛苦啦,正好我对多喜这孩子也不放心。” 得到了许太太的允许,祁究和林沛澜前后脚来到厨房。 林沛澜直切正题问道:“你知道秦墨是谁吗?” 祁究点头,也不废话,直接将那张寻人启事递给林沛澜:“我打过寻人启事上的电话,接通的应该是许太太的妹妹秦瑞兰,从电话里的信息基本可以证明,何想已经去世了。” 林沛澜皱眉,随后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究:“你认为新闻里被涂黑的部分,指的是秦墨的女儿何想吗?” 祁究沉默一瞬,随后自语道:“如果是秦墨杀了何想的话,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刊登寻人启事呢?难道是为了混淆视听吗?但新闻里提到死者是在家中离奇死亡…” 他预感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毕竟还有很多互相矛盾的疑点没能捋顺。 报纸里提到的死者究竟是谁? “对了,你是从哪儿找到这张报纸的。”祁究问林沛澜道。 林沛澜模棱两可笑了笑,答非所问:“从你‘扮演’许多喜开始,我就猜到了副本的另一种解法,在搜集家人线索时自然也不能懈怠,今后我们多交流交流手头线索,如何?” 看来对方不愿意全盘托出,但无所谓,合作最重要的是彼此能提供的价值、以及最终目标的统一。 “那请多多指教了。”祁究笑道。 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话,就盛好饺子重新坐回餐桌。 “大家多吃点,昨天饺子包得多,不用客气…”许太太边说边给家人盛饺子。 “咚咚咚!” 突然,405的门被毫无征兆敲响,正起身盛饺子的许太太动作顿住,面色明显一僵。 会是谁呢? 祁究记得在开饭前,许太太说过,今晚吃饭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207. 年(26) 不应该回家的纸人 况且,这期间所有幸存的客人都聚在餐桌旁,没有客人因为规则和精神污染死亡,按理说不会有新回家的纸人才对,敲门的会是谁呢? 系统“滋啦”一声响,发来紧急提示音: 【请注意,因为目前支线「不应该回家的纸人」进度已过半,相应情节已被触发】 “咚咚咚”—— 看来门外这位不速之客是支线情节进度过半触发的状况,祁究突然有点期待了。 许太太手持筷子僵在原地:“谁?” 她的声音沙哑急促,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许太太的疑问激不起半点水花,石沉大海。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就连敲门声都暂时停止了。 可消停了不到十秒钟,“咚咚咚”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方的动作不粗鲁也不急躁,敲门的频次和力道甚至可以算得上礼貌,只不过房间内实在太安静了,所有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一下一下敲打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许太太放下碗,厉声道:“我们已经开饭很久了,恕不待客。” 她下了逐客令。 “姨婆,我们也被算作是客人吗?”隔着门扉,一位小女孩的声音幽幽传来。 许太太脸色登时一僵,祁究注意到,秦瑞兰浑身猛地一哆嗦,捧着饺子碗的手颤抖不停。 祁究和祁小年迅速交换视线,他们都辨认出来了,这是上午来拍他们房门的何思的声音。 敲门还在持续。 祁究:“奶奶,需要我去帮忙开门吗?” 许太太沉默一瞬:“我们家的规矩,迟到的人就不能上桌了,当然,小孩子除外。” “思思,你进来吃饭吧,别人就算了,”许太太吩咐道,“多喜,你坐好继续吃饺子,门我来开就好。” 许太太话音未落,突然“咯吱”一声响,405的门被推开了。 除了早上从猫眼里见过的纸人何思之外,门外还站着一位画得文质彬彬的中年男性纸人,它对许太太笑了笑,画在脸上一对眼睛随之细细弯起:“许姨,我们就不用这么见外了吧?大过年的有什么比一家人团聚更重要呢?您是长辈,应该很清楚团圆的意义。” 许太太没言语,用一种复杂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纸人转向秦瑞兰:“岳母新年好。” 秦瑞兰不语,手上抖得更厉害了。 祁究看向这位似乎不怎么受欢迎的男纸人,从那声“岳母好”就可以判断出,他是秦瑞兰的女婿,如果秦瑞兰只有一个女儿的话,那么它的身份也是报纸上刊登的那位杀人女教师秦墨的丈夫。 同时,这个纸人也是寻人启事上缺失的父亲的角色。 男纸人看起来是个做学问的人,手里提着几个礼物纸袋,它将纸袋放在秦瑞兰面前的餐桌上,笑道:“岳母,我买了几件新衣服过来给您和许姨,希望你们能喜欢。” 秦瑞兰:“……” 男纸人:“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许太太将纸袋往男纸人的方向推了推:“我的衣服够多了,要这些衣服做什么。” 男纸人脸上的笑扩大了:“除了那间房外,我们这栋公寓没有洗衣机,近来天气湿冷,手洗衣服干不了,我想给长辈们多置办几件衣服,这样方便换洗。” 洗衣机?听到对方这个词,祁究面色微微一凝。 多喜多乐那份《不存在的朋友》琴谱后的诡异涂鸦,正是和洗衣机有关。 听男纸人这么说,许太太原本就铁青的脸色更难看了。 秦瑞兰看也不看那些礼物纸袋一眼,冷声道:“用不着。” “哥,这位男纸人明明表现得文质彬彬的,给人一种学校中年教导主任的感觉,但不知为何,他给我的感觉不是很舒服。”祁小年凑到祁究旁边,小声说出自己的感受。 “思思,过来坐吧,坐在我旁边。”许太太叹了口气,示意祁究挪个位置。 男纸人一把抓住何思的手:“思思坐我旁边就好,思思,你说对吗?” 纸人何思的眼睛僵硬地转了转,随即幅度非常轻微地点头:“我听爸爸的。” 祁究不动声色地看着纸人和许太太之间的互动,心里在盘算着之后的行动。 看样子,何思是被男纸人“控制”着的。 要想方设法转移男纸人注意力,找机会和何思对话才行。 祁究现在获得了许多喜的身份,和这一桌子纸人成为了一家人,也就如林沛澜所言,在纸人眼里现在的他是家人,也就理所当然获取与纸人对话的权力。 祁究琢磨片刻,突然有个“调皮”的实验想法。 “表姑父,奶奶和姨奶奶都有礼物,那我和多乐的新年礼物是什么?年前你说过要给我们准备惊喜的,我和多乐很期待呢。”祁究突然做出一副不懂人情世故的样子,笑嘻嘻对男纸人道。 男纸人登时愣住了,许太太和在坐的所有纸人也是。 在令人如坐针毡的尴尬中,祁究笑得眯起眼睛,尽情享受着作为一个得宠“小孙女”的特权。 根据祁究日常的观察,死皮赖脸对于这类表面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最管用,特别是要面子的男性长辈。 他现在是晚辈,即使新年礼物是他杜撰的,但在家人团聚的饭桌上,要面子的男纸人是不会当场揭穿的,一来揭穿本身伤了他们的脸面,二来反驳一个小孩子显得过于小气了,硬着头皮也要装下去。 果然,这个新出场的男纸人上钩了。 他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抱歉啊,年前太忙礼物我没时间挑,我为你们准备了新年的红包,不过现在红包…” 祁究立刻伸出了手:“表姑父新年快乐。” 他立刻打断男纸人“不过”之后的托词,让自己掌握对话的主导权,做出小孩子和大人讨要红包的动作。 许太太显然对这个男纸人不待见,对于祁究不太礼貌的讨红包行为不置一词。 事已至此,男纸人只得讪讪从座位上起来:“稍等,红包我忘在房间里了,这就去给多喜多乐拿来。” “谢谢表姑父!”祁究提高声音道,目送不得不回房取红包的男纸人离开。 纸人何思坐在桌边,轻轻叹了口气。 许太太和秦瑞兰不言语,但显然有点小开心。 把男纸人支开后,祁究抓紧时间与何思了解情况:“思思,抱歉,下午没能给你开门。” 何思低低地摇了摇头:“抱歉吵到你们休息了。” 祁究:“当时你想告诉我什么?谁回来了?谁要打你?” 何思愣愣地看着碗里变凉的饺子,不响。 祁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那首歌吗?就是你上午敲门时,多乐正在弹奏的曲子。” 何思微微一怔,点头:“《不存在的朋友》,我非常喜欢这首歌。” 祁究:“为什么?” 何思诚实道:“因为很安全,这首曲子被弹奏的时候,不会有人打我。” 何思的说辞让祁究留了个心眼:“平时有谁在打你?” 这个问题又让何思沉默了。 但从之前何思拍门求救的话语来看,这位对何思使用暴力的家人已经回来了。 祁究换了个问法:“下午你都是和爸爸在一起吗?” 何思点头:“因为…爸爸他回来了,比我早一步回来的。” 她的回答可以证明,何思的爸爸,也就是秦瑞兰的女婿,是先前一直没有出现的、令许太太忌惮的纸人。 既然对何思使用暴力的纸人已经回家了,而且何思日常必须和父亲待在一起,那么这个暴力者很大概率就是她父亲。 祁究试探道:“对了,我的琴谱背面多了个奇怪的涂鸦,这段时间我去比赛不在家,不知道是谁恶作剧画上去的,涂鸦画着一台洗衣机,洗衣机里是支离破碎的人体,很恶心……” 何思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记得是你自己画的啊,你不记得了吗?” 祁究佯做尴尬地挠了挠头:“诶,是吗?” 何思:“当时我去你那儿玩,还是你告诉我的呢,说附近的同学都在传,我们公寓五楼有个怪物,会杀女孩子,把她们捉起来进行肢解,然后扔进洗衣机里,打开洗衣机开关搅拌,把被肢解的女孩子洗得肿胀发白…” 祁究:“哦,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 原来琴谱后那幅诡异的涂鸦,描绘的是流传在公寓楼附近的都市传说。 公寓五楼杀女孩的怪物…这和502念念在梦里倒拜神、还有079那家伙指引自己看到的婴儿车有关系吗? 这会儿,祁究已经听到男纸人关门折返的声音,抓紧时间问:“你和你爸爸住在307对吗?好久没上你那儿玩,我差点忘记了。” 何思点头:“是的,之前这是外婆的房间,但后来给我和爸爸住了。” 祁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惜何思还没来得及回答,405的门就被男纸人推来了。 纸人何思的身体明显颤了颤,而后默不作声埋头吃饺子,男纸人走了过来,不情不愿把红包递给祁究和祁小年,祁究心满意足地笑嘻嘻道:“新年快乐!” 男纸人:“……” 就在这时,原本正重播着除夕晚会的电视突然闪了闪,雪花噪点将屏幕覆盖。 许太太抱怨了句:“这台电视机年纪大了,时不时就会这样,接收不到信号。” 说着她起身,走到电视机前用力拍了拍,“治一治就能好。” 在许太太的暴力“治疗”下,原本噪点遍布的电视停滞了几秒,接着就像突然断电了一样,所有画面消失了。 “咦,这次不好使了吗?彻底坏掉了?”许太太又拍了拍电视机。 许太太躬身查看了一番,约莫过了十秒钟,黑掉的电视屏幕重新亮起,晚会仍旧继续,但显然已经不是昨晚的重播晚会了。 一位没见过的纸人主持人拿着话筒,对电视机前的观众露出僵硬且夸张的笑—— “在这欢乐的大年初一夜晚,我们全体表演工作人员祝您阖家幸福,万事如意,我们会在今天的晚会上设置有奖猜谜,如果您有兴趣参与我们的猜谜活动,欢迎来电告知我们您猜中的答案,我们的有奖竞猜电话是:0079—0101011,请在电话接通的时候说出「春节有奖竞猜」这六个字,会有相应的工作人员为您记录答案,如果您的谜底正确,不但会获取新年最美好的祝福奖品,还能解锁第二个谜题。” “今晚我们的谜语是:在您的家人里,谁,是杀人凶手?” 纸人主持人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原本消失的噪点重新遍布屏幕,电视机闪了闪,又切回昨晚的晚会重播。 不过,祁究已经记下了有奖竞猜的电话号码和具体规则。:,,. 208. 年(27) 凶手的真相 有奖竞猜的谜底导向已经非常明确了,谜底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是许太太及其家人,第二是曾杀过人。 看到过林沛澜那份旧报纸的玩家都很清楚,秦瑞兰的女儿秦墨因为涉嫌故意杀人被判死刑,所以在众玩家看来,这个所谓的谜底非常简单,闭着眼都能答出来。 可这个猜谜活动的参与有个前提:您的家人里,谁才是杀人凶手。 很显然,在座的玩家里,只有拿到家人身份卡的祁究和祁小年可以拨通有奖猜谜电话,推动这条剧情线。 祁小年与祁究确认道:“如果按照林沛澜给的报纸线索来判定,毫无疑问,凶手就是何想的妈妈秦墨没错吧?” 祁究反问:“是这样,但副本为什么要把报纸上的被害者信息隐藏掉呢?” “说得也是…可这件事和猜杀人凶手有什么关系…?”祁小年陷入思考,如果是他自己过本,绝不会在需要猜测杀人凶手的环节纠结谁是受害者,因为这已经超纲了,谜语并不需要受害者的信息。 但祁小年现在已经很清楚,他的哥哥在给出一个简单答案之前,会将隐藏在答案后错综复杂的逻辑线捋清楚,有时候看似只是一个简单的回答,其实只是冰山一角。 祁究:“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死者是谁,以及究竟被害者有几个人,所以没办法准确说出杀人凶手。” 祁小年皱眉:“你的意思是,被害者不仅仅只是一个人,杀人凶手也是…” 祁究:“这只是我的猜测,从寻人启事的信息来看,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失踪的何想当时已经遭遇不测,而且从接电话人的态度、以及副本给出的剧情线索来看,何想很大可能是被杀害的,但或许不止她一个被害人呢,在座的除了许太太外,可都是已经过世的家人。” 祁小年微愣,置身副本中的他已经习惯了“纸人”这个设定,他差点忽略了纸人本身象征着死亡。 祁究迅速捋清今晚获得的信息: 第一,从何思对男纸人父亲的“言听计从”以及上午的求救内容来看,她的父亲似乎有很强的控制欲,而且存在家暴的倾向,许太太及其家人多多少少明白这一点,所以许太太从昨晚开始一直十分忌惮这个男纸人,甚至在看晚会的时候也不给它开门; 第二,何想的寻人启事上没有其父亲的联系方式,只列上了外婆和母亲的,这有点令人在意; 第三,男纸人刻意与许太太提起了洗衣机一事,而且阴阳怪气似在暗示什么,先前从琴谱背面的涂鸦、以及何思描述的洗衣机怪谈内容来看,洗衣机在副本里有着“杀女孩”的隐喻,所以男纸人大概率和“杀女孩”事件有关。 或许,害死何想的不是被指控为杀人犯的秦墨,而是这位隐藏在斯文面具之下、控制欲强、且有暴力倾向的父亲? 而且现在他置身在「不应该回家的纸人」支线任务里,眼前的剧情是随着支线进度推进而触发的,那么有奖猜谜肯定围绕着这条支线的角色…… 祁究决定赌一把。 “奶奶,请问我可以借个电话吗?我要参加电视上的有奖猜谜活动。”祁究做出一副乖巧又小心翼翼的样子道。 因为屋中实在太安静了,祁究的说话声显得异常突兀,所有纸人都将目光投在他身上。 许太太定定地看向祁究,看得坐在祁究身边的祁小年都如坐针毡,但祁究却没事人一样用饺子沾旁边的醋碟:“我想拿到主持人说的新年奖品,然后分享给奶奶和家人们。” 许太太看着他:“多喜,你有答案了吗?” 祁究迟疑片刻点头:“我想试一试。” “那跟我来吧,我房间有电话。”许太太从餐桌主坐站起身,对祁究道。 “好啊,谢谢奶奶。”祁究跟在许太太身后离开饭桌,他用余光注意到,期间那位男纸人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他僵硬的脸上透露出纸人不该有的猜疑和恐惧。 祁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在许太太的引导下一路来到401房间。 他当然知道许太太房间里有电话,毕竟先前为了引开许太太,他回拨了这个号码不止一次,百试百灵。 许太太的房间光线很暗,窗帘遮住了大半扇窗户,或许因为常年没开窗通风的缘故,憋闷的空间里发酵着一股类似于脂肪和草药混合的“老人味”。 “我这房间太久没人来了,空气有点闷,你别介意。”说着,许太太点了灯,拉开窗户给密闭了许久的房间通风换气。 祁究注意到,许太太的房间除了北面墙满满当当的药瓶子外,南面墙有一台比人还高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绘本。 祁究稍稍走近了看,绘本的作者都是许之问,和那本《年》的作者是同一人。 许太太注意到了祁究的目光,用一种遥远且平静的语气说:“你小叔叔虽然走得匆忙,但却给我留了不少念想。” 原来许之问也是许太太的孩子,也就是多喜多乐的叔叔。 许太太指了指放在床头柜上的老式红色电话:“去吧,这台电话我经常用,能拨通。” 祁究坐在床边,他早已记下参与电视有奖猜谜的规则,拨通0079—0101011后等待了两秒钟,随后传来电话里“嘟——嘟——”的接通提示音。 “喂,您好,这里是新年晚会节目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电话里传来一个甜美却机械的女声,或许因为信号不好的缘故,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掺杂着刺耳的电流声。 “春节有奖竞猜。”祁究按照主持人给出的规则,说出这六个字。 电话那端卡顿了两秒:“欢迎参加我们的有奖猜谜活动,请问对于今晚的谜题,您有答案了吗?” “您认为在您的家人里,谁才是杀人凶手呢?” 祁究:“杀人凶手是,秦墨,和她的丈夫,也就是何思何想的父亲。” “滋啦”—— 又是一阵令人难捱的电流声。 “恭喜这位观众回答正确,”原本机械的女声变得柔软轻快,但也越发失真,“您将获得一份来自节目组的新年祝福礼物,礼物将以邮寄的方式送到您手里,请您注意查收。” 赌对了! 祁究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同时,您已开启我们新一轮的有奖猜谜活动,我们节目组设置的第二个谜题是:如何让秦墨回家?” “欢迎您再次拨打我们的节目热线参与到猜谜活动中来,当然,您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印证答案,同时感谢您对我们节目组的信任和支持,再会。” 电话被对方挂断,祁究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汗。 关于「如何让秦墨回家」,既然已经被节目组设置为谜语,那么,就不会是让客人死亡这么“简单”的操作了。 系统发出提示音—— 【恭喜您找到重要的剧情线索,获取支线情节的真相,目前「不应该回家的纸人」进度:70%】 【注意!当前进度条会触发新的危险因素】 【警告!该支线剧情越接近真相,越容易让恶魔撕掉伪装面具,露出危险的真面目!】 看来,随着祁究猜中了男纸人斯文败类面具下的真实样子,它会表露出危险的一面,甚至会对玩家的生存造成威胁。 但现在的祁究并不害怕和npc较量武力值。 祁究:“谢谢系统老师提醒,那正好,用不着我亲自给它撕面具了,省事。” 许太太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打电话参与晚会有奖猜谜活动的“小孙女”,将其与节目组人员的对话听在耳里。 “多喜,你知道那些事了?是谁告诉你的?”待祁究挂断电话,许太太小心翼翼坐在他身侧问道。 祁究:“奶奶,何想之所以失踪,是因为表姑父把她杀了,对吗?” 许太太叹了口气,不响。 算是默认了这个疑问。 既然已经开启了话题,祁究自然不愿意浪费这个机会,继续问道:“只有我们小孩子不知道这件事吗?附近流传的公寓杀人怪谈,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那家伙人面兽心,因为何思是女孩子,结果第二胎的何想也是…所以他就…他就…”许太太放在膝盖上的手开始颤抖,似乎不愿意回想残酷的往事。 虽然许太太并没有把话说全,但祁究已经明白了男纸人杀害何想的动机。 这样的残忍的悲剧,在那个年代并非个例。 “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当时不报警呢?”祁究问道。 许太太抖得厉害,她不停用力摇头:“有什么用呢?那么小一个婴儿,死于意外可太正常了…” “所以…”祁究联想到在报纸上看到秦墨涉嫌杀人的内容,一瞬间明白了,“为了给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报仇,表姑就把表姑父给…” 许太太立刻抬起手,掩耳盗铃般用力捂住祁究的嘴,禁止他将真相说出口。 仿佛只要众人心照不宣将事情藏在心里,不诉诸于言语,事情就是不存在的。 “嘘,不要讲这些可怕的事情,多喜,你还小,长辈们不希望你们知道这些,你们没必要面对这么扭曲的世界。”许太太语重心长道。 祁究:“奶奶,就算我们不知道,这些扭曲的事也还是存在。” 许太太语塞。 祁究:“表姑什么时候回来呢?” 许太太悲伤地转动混沌眼珠,摇头:“不知道…那恶心的家伙抢先一步回来了,不知道墨墨会不会…” 突然,祁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忙问道:“奶奶,您不希望表姑父回来,是吗?” 许太太愣了愣,诚实地点头:“我当然不希望,谁会愿意让杀了自己小孩的恶魔回家呢。” 祁究看向许太太混沌的眼睛:“所以在您眼里,它并不算得上是家人,对吗?” 这个副本是以许太太的视角和愿望展开的,既然那位男纸人不被许太太看做是家人,那么就好办了。 ——已经被开除“家人籍”的纸人,并不在主线任务的保护范围内。 许太太嘴唇颤了颤:“是的…” “那我明白了,”祁究小声道,“放心,何想会回来的,表姑也会。” 许太太怔住:“什么?” 祁究笑:“奶奶不是常念叨吗?所有人都会平平安安回家团聚的,在这个年结束之前。” 作为玩家的他们被规则限制,客人不能伤害纸人,纸人同样不能谋杀纸人。 所以许太太和她的家人才拿男纸人没办法。 但那079那家伙扮演的角色,或许不在规则的约束范围内呢? 祁究需要确认一下。:,,. 209. 年(28) 不存在的小男孩 祁小年:“哥,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那个男纸人的?” 虽然无论祁究得出什么结论,祁小年都不会觉得奇怪,但他还是很想知道祁究是如何做判断的。 祁究略微思考片刻,回答说:“根据我的经验,这种一出场就笑眯眯,看起来很斯文礼貌的角色,总归不大对劲,通常都很危险。” 祁小年看了祁究一眼,唇角抽了抽,不想讲话。 说到表面人畜无害极具欺骗性、实则疯起来连命都敢赌的危险狠角,绝对没人能比得上他哥哥。 他甚至还不着边际地幻想了一下,假如自己哥哥是「规则图鉴」里的npc,那绝对是bss级别的危险存在,而且如果又玩家死亡kpi的话,有他出没的副本大概率可以做到无人生还,除非有个同样疯的玩家出现…… 太可怕了。 祁小年很快从危险的幻想中抽身,转而问道:“哥,既然晚会节目组提到,我们可以通过实际行动去印证第二个谜题的答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何让秦墨回家」的谜题其实是个任务?” 祁究点头:“没错,我们给出了第一个谜题的正确答案,就会开启相应的支线任务。” 祁小年将刚才祁究与许太太的对话捋了一遍,恍然道:“从许太太的态度上看,在她眼里这位男纸人并非真正的家人,他的出现并不属于家人回归的一部分,只是一场意外,而且,对于这个需要团圆的「年」而言,男纸人的出现是破坏家庭团聚的不安因素,许太太比任何人都更不希望男纸人回来。” 祁究:“说不定,正是我们这位‘表姑父’侵占了秦墨回家的名额呢?”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祁小年突然冒出了一个有点危险的想法。 果然,危险行为是会传染的,要是放在以前,他的过本方式一定会更保守。 祁究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既然‘表姑父’的回归不在主线任务里,是个意外的话,那只要让其重新“消失”,秦墨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他用一种温和平静的语气谈论让对方消失,就好像是某个阴雨未晴的午后,和朋友坐在屋檐下一边享用下午茶,一边谈论最近糟糕的天气一般。 【请注意,旅人不得以任何身份伤害已经回家的纸人】 兴许是被祁究叫惯了“老师”,监测到祁究的危险言论后,系统发来安全提醒。 祁究半开玩笑问:“如果违背了这条原则,会怎样?” 【会被判定为严重违规,请旅人切勿尝试!】 祁究笑:“系统老师放心好了,我知道许太太和她的家人,都不喜欢野蛮的客人。” “对了,许太太也拿那个男纸人没办法对吗?否则她早就把对方清除了,其他的纸人也同理。”既然系统老师来都来了,祁究就多问一嘴确认。 【您的判断很正确】 “谢谢系统老师。” 祁究分析,既然玩家和许太太都不能伤害纸人,那么只能求助于另一个存在了 ——没来得及附身纸人的灵体。 从除夕夜晚上的规则禁忌、以及多喜多乐的灵体出现可以判断,这个副本里是有“鬼”存在的,那些没来得及“回家”的家人会以灵体的方式出现在公寓周围,想方设法利用规则“收割”客人们的性命。 祁究还预感,079那家伙的角色就是某位没来得及回家的“家人”。 毕竟对方曾在他耳边叫他“男姐姐”。 而且从刚才和何思的对谈中,祁究还了解到,《不存在的朋友》旋律响起时,不会有人敢对她动手。 ——所以那位崇尚暴力的表姑父害怕这首歌。 接下来祁究需要想方设法召唤可以对付男纸人的灵体,看来可以尝试以《不存在的朋友》这首歌为切入口。 待祁究和祁小年随许太太回到饭桌后,原本男纸人落座的位置空了出来,纸人何思也不见了。 许太太只用余光看了眼三楼的尽头,叹气说:“何成威那狗畜生终于走了,只是可怜了思思,我们暂时没办法帮她…” 原来那个杀死何想的男纸人父亲名叫何成威。 秦瑞兰不语,她端坐在桌前,将自己碗里的饺子吃得干干净净,而后起身取来放在电视柜旁的剪刀。 众玩家看她拿剪刀的动作,纷纷吓得往后闪开,生怕昨晚剪刀扎眼球的血腥一幕发生在自己身上。 谁知秦瑞兰持着剪刀坐回餐桌,一派心平气和,然后将礼物袋里的衣服胡乱扯了出来。 在场玩家看得清清楚楚,刚才纸人何成威送长辈的新年礼物,竟然是一黑一白两套丧服! “这……” 许太太面色沉冷,立刻啐了口:“大过年的真晦气!这狗玩意果然不会让我们舒坦。” 秦瑞兰依旧一言不发,她好像早料到会出现这个结果一样,操起剪刀朝丧服胡乱剪去,虽然面色平静,但手上力道一下比一下狠,不到五分钟,两套簇新的丧服就被她剪成稀稀落落的雪花碎片。 最后,秦瑞兰从走廊上取来簸箕扫帚,躬下身仔仔细细清扫满地碎布:“姐,别怕,清理干净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我来负责清理,交给我,清理是活儿就交给我,都别怕,姐姐别怕,墨墨也别怕,我会清理干净的……” 祁究默不作声看着秦瑞兰清扫的动作,她执迷又僵硬的样子仿佛是在重复生前的动作。 先前何思说她们原本住在306,后来换到了外婆的屋子307,想必是秦墨在杀了家暴的丈夫后,是作为母亲的秦瑞兰帮忙清理现场。 因为全家一起隐瞒何成威被杀的真相,所以许太太极其家人才对何成威的事绝口不提,在何成威变成纸人回家后,许太太也才露出警惕又恐惧的表情。 待秦瑞兰打扫干净,许太太重新招呼众客落座:“抱歉啊,今晚实在是打扰大家吃饭了,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等吃好饭,我还有个事需要劳烦大家。”许太太一边翻搅盆里的饺子,目光一边骨碌碌转向众人。 玩家们一听这话,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了。 许太太慢悠悠道:“我外孙女思思可怜,被何成威带走了,我们瑞兰因为各种原因,不方便把他从何成威那里带走,所以只能麻烦各位客人了。” 林沛澜立刻皱起眉头:“许太太,您的意思是需要我们把何思从307带出来吗?” 许太太皮笑肉不笑:“是呢,作为客人,我想你们一定是最有办法的,对吗?” “有些事我们家里人不方便,外人就反而更好动手了。” 林沛澜唇角抽了抽,作为客人她有什么权力拒接主人发布的任务呢? “可是,许太太,今天老黄历上还提到了不允许串门,我们作为客人如果把思思从307带出来,是不是不太合适…”有玩家不甘心,小声抗议说。 许太太微笑:“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这个405的玩家还想为自己争取什么,林沛澜就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许太太是不会因为玩家的好恶更改任务的,破坏了许太太的好感度对玩家而言更加不利。 “我们明白了,会想办法的。”林沛澜回答说,即使不情愿,也要做出一副心平气和接受的样子。 许太太依旧笑得让人不安:“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407那两玩家可好,变成家人后直接和我们撇清关系,任务也不用接了。”有玩家在旁小声抱怨。 林沛澜朝多嘴的队友瞪了眼,对方立刻讪讪收了声。 祁究故意小心翼翼道:“对了,奶奶,我和多乐今天下午练习唱歌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之前的感觉,怕是几天没练生疏了,所以想翻看之前比赛时的录像找感觉,也想顺带通过回顾之前的舞台表演找到可以改进的地方,但我们的房间里没有DV机,所以……” “大过年的,怎么还惦记着表演的事呢?”许太太啧了啧,语气里不乏宠溺,“一定是又想找借口去爸妈房间睡了,是吧?” 祁究眼睛转了转,立刻顺着许太太的话,很合时宜的表现出几分尴尬,强行圆场道:“没有没有,真的只是为了找到练习的感觉,才想着回顾以前表演的录像…”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非常符合一个小朋友的真实目的被拆穿后的羞怯和小心翼翼。 从刚才许太太的回答中,祁究获得了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许民新夫妇的房间里有DV播放机。 这样就更方便了,既然现在自己是许多喜的身份,那去爸妈屋里就不算是串门,可以完美规避到大年初一的禁忌。 许太太:“只要不打扰你爸妈看贺岁片,我当然没什么问题。” “没关系,多喜多乐过来吧,我们一家四口也很久没有一起待了,以前多喜多乐还喜欢放烟火呢,可惜现在不允许了。”许民新夫人很快答应了祁究的请求,毕竟有许多喜这层身份在,他行事要比寻常玩家方便了不止一点半点。 晚饭后,别的玩家留下来帮忙洗碗的同时,正伤脑筋如何在不违反规则的情况下完成许太太交给他们的任务。 而祁究和祁小年则轻轻松松拿上一箱子录像带,朝许民新所住的202房走去。 “对了,妈,我和多乐床头柜上那张蜡笔画…” 祁究本只是试探性问一句,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许民新夫人的脚步立刻顿住:“蜡笔画…那幅蜡笔画怎么还挂在你们房间里呢?我还以为你们奶奶在大扫除的时候给收起来了,挂那不好…多不好啊…明天天亮我就给你们撤了!” 夫人神经兮兮念叨着,从她的紧张程度看,显然是在恐惧这幅画。 祁究立刻留了个心眼:“妈,你怎么又在叨叨这些,不就是一幅画吗?” 许民新夫人将手指压在嘴唇上,用一种纸人不该有的警惕眼神看向他:“多喜,你年纪小不知道,有些东西邪门得很。” 祁究来了兴致:“怎么了?” 许民新夫人不做声了,绷着一张本就僵硬的脸打开202的房门。 祁究转变一下思路,转而用闲聊般的口吻道:“对了,我下午梦到弟弟了。” 他话一说出口,许民新夫妇两人的脸色骤变,许民新画在脸上的五官变得扭曲,他紧张地看着祁究,一字一顿道:“多喜,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没有弟弟。” “啊?” “我们这栋楼里,根本不存在什么小男孩,你记住了吗?”:,,. 210. 年(29) 歌词的真相,游戏之夜…… 祁究看向五官因为恐惧变得扭曲的纸人许民新,似乎不为所动:“所以蜡笔画上那团黑色的人影,是不存在的小男孩…或者说,是不存在的弟弟,对吗?” 夫人越发着急,纸质的身体开始簌簌发颤:“多喜!不要胡说了!那只是你的幻……” “我们这栋楼没有你所说的小男孩,你也没有弟弟,记住了吗?记住的话就重复一遍。”许民新打断夫人惶惶不安的质疑,认真且迫切地看向祁究。 祁究沉默一瞬,只淡声回了句:“我知道了。” 他并没有重复那句话的意思,纸人许民新看他了一眼,也没有逼迫他重复的架势,只轻轻叹了口气,就转过身打开202的房门。 祁究跟随许民新夫妇的脚步进入202房内。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台老旧电视机,宽厚的塑料框架包围着电视机屏幕,在视觉上带来厚重的年代感。 电视机旁是一台触感十分粗糙的DV播放机,黑色机身两端有些微鼓起的形状,还有小孩子打闹时留下的刮碰痕迹。 电视柜上方是一张四人彩色合照。 和405房间门许太太的六人合照一样,这张照片同样给人一种明亮却诡异的反差感。 照片正中央坐着许民新夫妇两人,虽然因为年代原因照片不甚清晰,但依稀能辨认出这会儿的许民新夫妇要年轻许多,照片的背景是个搭建的摄影棚,夫人穿了一身红色中式礼服,修身的裁剪凸显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很显然夫人此时已经有孕在身,她侧身挽着比她高半个头的丈夫许民新,夫妻俩面对镜头露出明亮的笑容。 和许太太那张照片一样,伫立在许民新夫妇身后、并排而立的两人的脸部都被撕掉了,空缺部位同样留下不规整的痕迹,仿佛是被人用手指恶意戳了两个洞。 但和405那张照片的日常感不一样,站在许民新夫妇身后脸被撕毁的一男一女,身上穿着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婚纱礼服款式。 看来是一对刚结婚的新人。 许民新夫妇似乎刻意没让自己意识到照片的异常,这张破损的婚纱合照同样被装裱好,夫妇两人还将其端端正正挂在电视柜之上,这是房间门最醒目的位置,只要身处房间门,就一定能清楚看到。 夫人注意到了祁究的视线,她动作自然地湿了块抹布,然后踮起脚小心翼翼擦拭照片相框:“不着急,年已经到了,你的哥哥嫂嫂想必也快回家了。” “是啊,估计这两天就能回来了,也不知道哥哥嫂嫂给我带了什么新年礼物。”祁究敷衍回答道。 之前他看到过多喜多乐房间门里和爸妈的游乐园合照,还曾有疑惑,对于那个年代的多喜多乐而言,许民新夫妇的年龄有点过大了,现在看来,在多喜多乐降生之前,许民新夫妇还有个儿子。 可惜对方是哥哥,并不是他要找的“弟弟”。 祁究朝DV播放机走近了看,发现播放机的前置抽取式光碟盘上落满灰,因为太久无人使用的缘故,开机的时间门特别长,读取录像也变得迟钝,即使识别出了录像带,屏幕上好不容易闪现的画面还时不时卡顿一下,音轨上充斥着断断续续的杂音。 许民新纸人夫妇简单交代几句后,就坐在被阴影覆盖的沙发上不做声了,整个房间门变成了祁究的主场。 这箱子录像里,除了许多喜和许多乐的表演记录外,还有一家人日常的生活碎片记录。 比起隔壁的何思何想,多喜多乐的成长环境是令人羡慕的,她们拥有足够多的来自父母家人的爱。 满满一箱录像带没做任何标记和排序,要逐一翻看才能找到《不存在的朋友》的表演记录。 好在时间门还早,夜晚还长,祁究也拥有足够的耐心。 约莫四十分钟后,噪点跳动的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一幕,男女主持人朝身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脸上绽开笑容:“接下来,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许多喜和许多乐两位小朋友为我们带来歌曲《不存在的朋友》。” 原本有点走神的祁究立刻聚精会神看向屏幕,耐心消磨得差不多了的祁小年也重新打起精神。 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卡顿住了,卡在多喜多乐手拉着手,拿着话筒走上台的瞬间门。 但令人不舒服的音乐声还是弥漫开来—— “潮湿的手帕,关灯的房间门,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多出来的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它,快点快点闭上眼,因为它是不存在的朋友,爸爸妈妈不愿意承认它,它是不允许存在的朋友,它是房间门里多出来的‘人’……”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多出来的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它,快点快点藏起来,客人们和长辈都害怕它,需要在两分钟内找到他,否则客人和长辈就要疯啦,疯了的长辈和客人会用血浆污染这个游戏之夜,走廊上是他们干枯的身体和湿漉漉的衣服……”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多出来的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它,快点快点抓住它,只有我们才是他的朋友啊,朋友之间门要一起愉快地玩耍,我们会为它歌唱,我们会为它弹奏,我们带来潮湿的手帕,它最喜欢的手帕……” 很显然,这首多喜多乐的代表曲目《不存在的朋友》改编自《丢手绢》。 但原本充满欢快与童真的歌词被改成了邪I典式童谣,就好像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剧院兀自响起循环不断的八音盒,简单明快的旋律也变得阴郁诡谲,伴随着时断时续的尖细笑声和滋啦不断的电流声,电视机前的祁小年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 《不存在的朋友》给人带来的精神污染程度,不亚于在午夜听到房间门里传来唱戏声、或是在紧闭的衣柜里传来诵经声。 配合着卡顿在奇怪画面的屏幕,这种诡谲感被无限放大,甚至具备无形的攻击性。 祁小年皱起眉头,下意识抬起手按住耳朵,他这才发现手臂上已经爬满鸡皮疙瘩。 祁究强忍着精神污染带来的不适感,在令人不安的旋律中迅速冷静下来分析: 第一,昨晚规则里提到的房间门多出来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位「不存在的朋友」。 以此可以推测出「今晚请不要关灯入眠,灯也不会无故熄灭,如果出现灯不甚熄灭的情况,请在两分钟之内找到房间门里多出来的人」这条规则适用于这首歌的主角; 第二,从歌词里可以看出来,这栋公寓的长辈和客人们惧怕这位「不存在的朋友」,但它是小孩子们的朋友,它会和小孩子一起愉快的玩耍。说明这位「不存在的朋友」只会对客人和长辈造成伤害,小孩子可以与其和平相处; 第三,歌词已经点明召唤这位「不存在的朋友」的条件了:弹奏、歌唱、关灯的房间门、潮湿的手帕和丢手绢游戏…… 这样看来,他们可以利用这位「不存在的朋友」的力量,帮助其他的客人完成「把何思从房间门带出来」的任务,也能帮助祁究补全支线剧情,找到有奖竞猜第二个谜题的答案。 一切都变得有头绪了起来。 获得了想要的信息,祁究关掉这台已经负荷到极限的老旧DV机。 许民新夫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多喜,你不继续看了吗?” 祁究取出录像带,还仔仔细细地把残留在碟片上的灰尘擦干净,他推了推眼镜,笑道:“嗯,我和多乐已经找到练习时的感觉了,所以就不继续打扰爸妈们休息了。” 夫人终于从沙发上站起身:“那就好,过年这几天你们不用想着练习比赛的事,好好放松放松,陪陪我和你们爸爸奶奶,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一家人很久没能团聚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你们的哥哥嫂嫂也回家了。”夫人似陷入遥远的回忆里,画在脸上的眼睛出神地看向窗外夜色,絮絮叨叨自语不停。 “多喜多乐,记住,晚上不要凝视那幅蜡笔画,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给你们撤掉。”许民新再次叮嘱道,他顿了顿,本想再次强调没有小男孩的事情,但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 祁究乖巧地点头:“我们知道了,爸妈晚安。” “乖,早点休息。” 祁究又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四人合照,他猜测,照片上夫人隆起的小腹里,当时正怀着许多喜许多乐两姐妹。 那么那位“不存在的弟弟”究竟是什么人呢?079会以怎样的方式与他正式会面? 祁究越发期待了。 从许民新夫妇房间门离开后,祁究并没有直接返回203,而是和祁小年一起朝楼梯间门走去。 屋外细雪又落了下来,洋洋洒洒,将这栋公寓晦暗的夜晚照亮。 雪光透过楼梯间门的窗花,斑斑驳驳投映在发霉的墙壁上,祁究找到那张被撕毁的寻人启事,将何思给他的后半部分重新贴好。 虽然这位小女婴已经被“找到了”,但某种意义上,她却永远失踪在那段沉寂的岁月里。 公寓四楼,剩余的八位玩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正想方设法寻找救援何思又不触犯规则的办法。 当他们听到楼梯间门传来的脚步声时,都不约而同面露警惕,随后是疑惑和猜忌。 毕竟他们没想到,已经获得家人身份卡的祁究和祁小年,此时还会出现在玩家聚集的四楼。 “各位叔叔阿姨,有兴趣陪我们一起玩个游戏吗?” 祁究站在楼梯口向众人发出邀请,他似乎笑了笑,架在脸上的镜片反射着雪光,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m..,. 211. 年(30) 游戏之夜 林沛澜同样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发出邀请,她定定地看了祁究几秒,笑:“许多喜小朋友,我们对你的游戏很感兴趣,要不你和我们这些‘叔叔阿姨’详细说一说具体是什么游戏,以及游戏玩法和规则?” 林沛澜很给面子,十分配合祁究的表演。 祁究想了想,精准总结道:“大概是个让大人们头疼的捣蛋游戏,特别是那些控制欲很强、有暴力倾向的大人。” 林沛澜眼皮跳了跳,有些不解道:“你是要对付何成威?” 许太太给他们的任务里只说了营救何思,没提到对付何成威的事。 何成威作为回家的“纸人”,现在玩家们所掌握的信息还不能确定,铲出何成威本身会不会破坏他们的主线任务。 况且受规则的限制,林沛澜并不能确定他们作为客人,如果伤害纸人会不会受到规则的惩罚。 祁究:“要对付他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位朋友。” 毕竟,今晚注定是一个“游戏之夜”。 接下来,为了迎接这个“游戏之夜”,祁究与众玩家做好布局准备。 “对了,我们中有谁比较熟悉电路控制的,保证可以让307准时断电的那种。”祁究问道。 “让307准时断电?你的意思是…让住在307的人触犯晚会上提到的第四条规则?”有玩家小心翼翼询问道。 经历过昨晚的玩家们都知道,公寓楼夜里是不能关灯的,一旦灯不甚熄灭,若不能在两分钟内找到多出来的“人”,住在房间里的人就会遭遇不测。 昨晚406和407死掉的玩家就是很好的例子。 林沛澜疑惑道:“你确定这条规则同样可以约束许太太的家人吗?” 祁究点头:“我确定。” 从《不存在的朋友》歌词里可以了解到,这栋公寓的长辈和客人都惧怕这位「不存在的朋友」,长辈就包括许太太的家人们。 “但这样一来…万一遭遇不测的是何思…那我们的任务不就完蛋了吗?”有玩家发出质疑,毕竟在他们看来,现在的祁究和祁小年是许太太家人的身份,和作为客人的他们不在同一战线。 祁究:“放心,何思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这位质疑的玩家噎了噎,既然祁究如此肯定地作保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祁究又与其他玩家交代了一些具体安排事项,在许太太的催促下,他和祁小年再次朝楼下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会儿从三楼走廊上时不时传来女孩压抑的啼哭声,以及不能细想的、类似皮鞭抽在皮肉上的沉闷声响。 因为老公寓楼实在太安静了,这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不仅仅是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许太太极其家人也将弥漫在公寓楼内压抑的哭泣声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讲话,静悄悄的,断断续续的皮鞭和哭声间隙,静得甚至能听到落雪的声音。 他们当然知道此刻何思在遭遇什么。 这样安静又吵闹的矛盾时刻,在老公寓楼日日夜夜循环上演,所有家人都清楚307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似乎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无法插手,无论是当下的规则还是曾经的现实,他们只能旁观,不置一词,直到扭曲的现实在沉默中彻底崩塌。 回到203房间后,祁究按照自己拟定的计划,再次拨通寻人启事上的电话号码。 可这次“嘟——嘟——”的声音响了足足二十秒,最后还是没人接听。 祁究握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计划中只要有一环出问题,那么就得全盘推翻重新进行计划。 祁究又拨打了一次,足足等待了十五秒后,电话那端终于有人拿起听筒:“喂,请问还有什么事吗?我说过别给我们来电话了。” 电话那端的秦瑞兰记得这个来电显示的号码,就是刚才打电话过来想要提供失踪儿童线索的陌生人。 她本来不打算接听的,因为何想的事已经“画上句号”了,姐姐也说过,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过去了。 但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在何思压抑的哭泣中,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她的纸做的胸腔里蠢蠢欲动,它甚至错觉这层纸壳之下流淌着血液,属于人类的滚烫的血液。 鬼使神差,秦瑞兰拿起了话筒。 “抱歉,再次打扰您了,请问可以给我们失踪孩子父亲的联系方式吗?”祁究猜测对方已经没有耐心跟自己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秦瑞兰明显愣了一下,反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孩子父亲的联系方式?” 祁究用一种公正平和的语气回答说:“事实上,我们正在调查何成威先生与何想失踪案的关系,所以希望您能够配合我们。” 其实这个说法漏洞百出,放在现实层面,调查案子的人不可能没有嫌疑人的联系方式,但这个理由足以唬住记忆和认知断片的纸人。 “你们…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秦瑞兰咽了口唾沫,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紧绷,她小心翼翼发问,紧张之中似乎还有一丝不可言说的期待。 祁究:“抱歉,您作为其家人,我们暂时不能与您透露。” “这样啊…”秦瑞兰只是稍微沉默一瞬,而后爽快地给出何成威的电话号码:“0077-0803307,你们拨打这个号码可以联系到他。” 说完,秦瑞兰挂断了电话。 顺利将何成威的联系方式弄到手,祁究按照对方给出的号码拨了过去,一刻也不愿意耽搁。 好在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请问有什么事?” 从电话那端传来何成威的声音,以及他身后小女孩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看电话顺利接通,祁究立刻朝等在走廊上的林沛澜比了个成功的手势,对方会意,以最轻的脚步朝公寓三楼走去。 祁究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何先生你好,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何想失踪的案子,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电话那端的何成威明显一僵:“怎么回事?谁报警了吗?” 祁究反问:“您女儿失踪了,报警不是很合理的操作吗?” “是、是…请问是谁和你们报的案呢?”何成威明显慌了神,声音发颤。 祁究:“何成威先生,我们没义务回答您这些问题,我们需要和您这边了解何想的情况。” 说话间,祁究看向梳妆台的方向,原本放在台面上镜子消失了。 他的视线上移,他并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并没有按照许民新的叮嘱遮住那幅诡异的蜡笔画,他一瞬不瞬地看向画面上那团黑影,似乎非常喜欢“游戏之夜”的扮演游戏。 与此同时,接到祁究信号的林沛澜趁何成威接电话分散了注意力,将祁究交给她的字条、梳妆台小镜子、被水浸泡过的手帕从307门缝递了进去。 老黄历上只说了今日不宜串门,并没有禁止客人偷偷摸摸从门缝里塞东西。 躲在屋角瑟瑟发抖的纸人何思揉了揉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从门缝底塞进来的东西,而后趁爸爸接电话不注意,小心翼翼挪到门边,捡起被塞进来的东西和那张字条—— 「别害怕,待会灯熄灭后在房间里轻哼《不存在的朋友》,记住将镜子对准你父亲的方向,手帕也想办法放在他身上」 短短两行字,让展开纸条的何思整个人颤了颤。 她用余光悄悄看了眼还在打电话的父亲,而后轻手轻脚将对方塞进来的东西藏好,字条直接被她搓成一团吞进肚子里。 * 203房间内,收到林沛澜传来的完成信号后,想方设法忽悠何成威的祁究终于可以挂断电话,比起秦瑞兰,何成威这种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衣冠禽兽并不好忽悠,祁究只能保守行事,防止因为自己的言行导致对方起疑、任务失败。 好在林沛澜的动作足够快,成了纸人的何成威反应也没这么迅速。 这一边,被莫名其妙挂断电话的何成威立刻变了副嘴脸,一改刚才他和调查人员对话时客客气气的模样,脸色变得阴沉暴戾,嘴上咒骂不断。 可就在他对莫名其妙的电话发泄不满时,房间天花板传来电流不稳定的“滋啦”声,他不解地抬头看去,骂骂咧咧道:“住这种老房子真是晦气,大过年的电路也不消停——” 何成威还没骂利索,突然“啪”的一声响,房间里所有灯都熄灭了,登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怎么回事?我们房间里的灯不可能突然熄灭的……!”何成威当然清楚昨晚晚会上宣布的规则—— 「请不要关灯入眠,灯也不会无故熄灭,如果出现灯不甚熄灭的情况,请在两分钟之内找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人」 因为这条规则不仅仅适用于那群客人,同样也限制着回归老公寓的他。 “谁?是谁在我们的房间里?是不是多了个人?!”何成威虽然是个回家的纸人,但它恐惧的情绪却不比寻常人类少。 何思手持镜子站了起来,悄悄将湿手帕塞进何成威的外衣兜:“爸,别害怕,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熟悉的钢琴旋律从二楼弥漫而来,202房间内,祁小年对着琴谱弹奏那曲《不存在的朋友》。 老公寓隔音差,203又没关窗,祁小年的弹奏声弥漫在公寓的每个角落,覆盖住原本少女绝望又压抑的抽泣声,只剩下缓慢哀伤的旋律,和雪絮簌簌落下的声音。 雪好像越落越大了。 何思蹲坐在房间角落,她举着镜子发出轻灵的笑声,而后跟随祁小年弹奏的旋律,轻声哼唱那首《不存在的朋友》——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多出来的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它,快点快点藏起来,客人们和长辈都害怕它,需要在两分钟内找到他,否则客人和长辈就要疯啦,疯了的长辈和客人会用血浆污染这个游戏之夜,走廊上是他们干枯的身体和湿漉漉的衣服……” 何思的歌声越来越清晰,和笑声混在一起。 何成威看不到一点儿光亮,可他却能听到何思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纸人为什么会有脚步声呢?房间里多了个人吗? ——谁?谁?谁! 何成威已经没有余裕去思考这个问题了,或者说,他不敢去思考。 “轻轻地放在多出来的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它,快点快点藏起来,客人们和长辈都害怕它……” “看,我的爸爸就疯掉啦,嘻嘻嘻,疯掉啦!” 泪水从何思脸上啪嗒啪嗒落下,作为纸人的她面部被泪水浸湿。 但她湿漉漉的脸上,露出了最天真的笑容。:,,. 第 212 章 年(31) “爸爸为什么这么害怕?祂是我们不存在的好朋友啊,祂在这里出生,祂在这里长大,祂是我们最忠诚的玩伴,嘻嘻嘻,祂说不要感到害怕,祂会帮助我们啊……” “嘻嘻嘻,我的爸爸在害怕,嘻嘻嘻,我的爸爸要疯掉啦!疯掉啦!” “爸爸,新年快乐,现在禁止燃放烟花,祂说这多无趣啊,所以,爸爸,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嘻嘻嘻,请你变成我们今晚最惊喜的烟花!” 纸人何思的笑声在钢琴曲里弥漫,五官扭成一团的何成威终于看到了些微光亮,他眨了眨眼睛,可下一秒,他发现原本蹲在角落的何思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何思手中拿着一面镜子,镜面正对着他。 “滴答,滴答——” “爸爸,游戏的时间到了哦,你好像没有找到我的好朋友呢。” “因为你们叫祂,不存在的朋友,祂不喜欢这个名字。” “啊啊啊——!” “晚安,爸爸。” …… 两分钟很快过去。 随着“咯吱”一声响,锈掉的307房门被缓缓推开,明明是纸人居住的房间,却弥漫出一股浓稠的血腥味,血味并不新鲜,像存放已久且没有得到妥善保存的血浆,腥甜味彻底散掉了,只剩下令人作呕的发酵腐败味。 原本空荡荡的三楼走廊尽头出现了一具干瘪的纸人,雪光将悬挂的纸人影子拉长,斜斜地投在走廊地砖上,一晃又一晃,像是生命最后的两分钟倒计时,秒针“滴答、滴答”向前移动。 风似乎比先前更大了,将细雪簌簌吹落入走廊内,也将虚掩的门吹开。 307房间的灯重新亮起来,从半掩的门透出灯光,照亮这具随风摇曳的干瘪纸人。 借着灯光不难发现,纸人的嘴里塞了一块手帕,手帕湿透了,正“啪嗒啪嗒”不停往下渗水,原本白棉布手帕如今变成了红色,不甚鲜亮的暗红。 何思已经停止了歌唱,但从203房里飘来的钢琴声却在持续。 306的房门同样打开了,秦瑞兰从门后探出来个头,当她看清悬挂在走廊上的干瘪纸人后,立刻躬身拿起门边的黑色垃圾袋,朝摇摇晃晃的纸人走去。 “啊呀,大年初一晾衣服也就算了,这衣服也没拧干,嗒嗒嗒往下淌水,走廊上的瓷砖一积水就滑脚,小孩子在这里打打闹闹很容易跌倒,这多没功德啊……” 秦瑞兰念着和许太太差不多的台词过来收衣服,可说着说着,她似乎没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但是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此时何思已经将镜子放好,她神情恍惚地走到门边,倚靠在门廊上看对方收衣服的举动:“外婆,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这畜生一走,你妈妈很快就能回家了,我女儿L很快就可以回家了…”秦瑞兰咯咯咯的笑声越发分明,“很快很快,你妈妈就会回到我们身边,一切都会结束。” “我们的生活会走回正轨,因为噩 梦结束了。” 秦瑞兰一边念叨着,一边将悬挂的纸人从晾衣杆取下来,她抽出晚上那边大剪刀,一下一下将已经被红色不明液体染透的纸人剪碎。 秦瑞兰面色平静,但她的动作幅度非常大,手上的狠劲仿佛在肢解一具尸体。 接着她仔仔细细将剪过的纸人碎屑收进垃圾袋里,和之前在饭桌上剪碎的丧衣收在一起。 现在它们都是黑塑料袋里的垃圾了。 * 所有玩家都收到了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各位旅人顺利完成许太太交代的主线任务:拯救小女孩何思,获取任务奖励:许太太为客人求的「禁忌护身符」一份】 【「禁忌护身符」使用说明:可以消除一次因为触犯当日禁忌带来的不良影响,使用后自动失效】 “林主播,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今晚做这些究竟……” 之前提出质疑的玩家一脸疑惑挠头,原本绞尽脑汁想办法完成解救何思的任务,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要说不高兴是假,但并不妨碍他们感到困惑。 林沛澜耸耸肩:“既然npc和鬼怪可以用规则杀死我们,那反过来,我们不也可以用规则杀死他们吗?” “隔壁那个看起来高中生样子的玩家,利用昨晚第四条「关灯」的规则,弄死了家暴的纸人何成威,何思自然就得救了。” 质疑的玩家云里雾里:“说是这么说没错,可他是如何布局好这些的,又是怎么确保一定可以成功?毕竟要执行计划的前提可太多了…” 看起来简单的任务,背后要收集的信息非常庞大。 首先得知道如何利用规则召唤出这位「不存在的朋友」,而且得确保这位「不存在的朋友」不会对任务对象何思照成伤害,还得知道即使利用规则杀死何成威,也不会影响最终主线任务的达成。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高中生模样的玩家和他的队友也在赌?”有玩家小心翼翼发表看法。 “…那他这砝码也够大的,风险太高了。” “说什么呢,我看你们是在弥留城安逸久了,在「规则图鉴」里‘讨生活’哪有不赌的?谁能保证自己可以百分之百安全地活下来呢?”林沛澜啧了啧道。 所有玩家都住了嘴,没人继续不识相地质疑已经成功的破局计划,而是从刚才的惊慌中冷静下来,试图分析计划背后的一连串逻辑与解法,试图从一角冰山中找到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庞大信息。 当然,他们还有个最大的疑问:为什么已经拿到家人身份卡的祁究和祁小年,要冒险做到这个地步呢? * 203房间内,祁小年的钢琴声还在继续。 他将手指搭在琴键上,动作稍稍一顿回过头:“哥,我还要继续吗?曲子还剩下一半。” 但祁小年知道,两分钟早已过去,他们的任务成功了。 祁究站在背光的地方,声音有些沉:“请继续。” “哦,好的。”祁小年依言回过身,心中微微 有些惊讶, ?, 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有点急迫,也有些期待。 应该是个对哥哥而言,非常重要的角色呢…… 祁究仰着头,目不转睛地审视那幅多喜多乐和「不存在的朋友」的蜡笔画。 他微眯起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凝视太久的缘故,他错觉画面里那团黑影开始溶化,就好像夏天拿在手里的冰淇淋一样,无声无息溶解、滴落,画布上的黑影边缘也随之变得模糊潮湿,就连画框下方的墙壁都有被黑色液体浸染的痕迹。 画布上黑影的颜色在逐渐变淡,这位「不存在的朋友」似乎在偷偷“逃离”画框。 祁究用一种观赏猎物的眼神,一瞬不瞬盯着祂。 他没有进一步动作,似乎通过凝视的举动,表示对对方存在的尊重。 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彼此心照不宣。 等黑影彻底淡出画框,祁究的视线转向蜡笔画正对着的窗户。 窗户的玻璃上映着祁究的影子,一前一后两个影子,两个他。 一瞬间,祁究的眼皮跳了跳,指尖也随之发烫。 他和窗户上的一对影子对视,他在凝视对方,对方同样在凝视他,彼此一动不动,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 谁是谁的影子?谁才是影子?谁又是真实? 影子和真实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这重要吗? 在彼此漫长的凝视中,祁究错觉自己浑身血液烧了起来,滚烫地涌向胸腔最深处。 “小朋友,你怎么长大了?”祁究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开口说。 他相信对方能读懂他的唇语,他也不需要对方给出确切的答案。 很显然,影子里的祂是那个小男孩长大后的模样。 拥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小朋友,你究竟是谁?” 窗户上两个影子重叠在了一起,渐渐变成同一个影子。 重叠的影子弯起唇角,祁究并不确定,此刻是自己在笑,还是那家伙。 “咚咚咚——!” 就在这时,203的房门被人敲响。 在门响的一瞬间,窗玻璃上的影子彻底消失了。 在黑影从视野里消失的一瞬间,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浸透而来,祁究眉目间难得闪过一丝不耐:“谁?” 他很少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特别是这种负面情绪。 祁究注意到,墙壁上的蜡笔画恢复了原样,那团黑影原封不动地存在于画框里,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祁究出现的幻觉。 可究竟是不是幻觉,谁又知道呢? “咚咚咚——” “请问找谁?”祁究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用平静礼貌的语气发问。 “多喜多乐,表姑回来了。” 隔着门扉传来一道女声,对方似贴着门与他们讲话,“虽然我回来得晚了点,但好歹赶上这个年了。我给你们带来了新年礼物,谢谢你们帮我把何思照顾好了,也谢谢你们和其他客人帮助我顺利回了家。” 祁究和祁小年迅速对视一眼,门外新回家的纸人,正是秦瑞兰的女儿L、何思的妈妈秦墨。 祁究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只有“杀死”暴力且控制欲极强的何成威,才能把他挤占的名额空出来,这样秦墨才能回家。 本身何成威并不在许太太的“家人”名单里,所以玩家们应该找到相关线索并印证,想方设法剔除何成威这个意外,让真正的家人秦墨回家。 “其实也不算是我给你们准备的新年礼物,是你们用实际行动正确回答了晚会节目组的猜谜活动,是节目组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说着,秦墨将礼物从窗外递了进来——! 第 213 章 年(32) 礼物是一块干干净净的白色手帕。 虽然手帕这类东西大差不差的,但祁究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梦里那家伙塞进自己衣兜里的那块。 虽然因为洗过多次有些起球了,但手帕很干净,浸透着冬日雨水的味道。 【恭喜您获得特殊道具「不存在的手帕」:使用效果未知】 【请注意!系统监测到该道具的使用可能会导致未知危机出现,请玩家务必谨慎使用】 系统的提示让祁究越发感兴趣,他甚至调侃道:“系统老师,未知危机指的是,可以引诱危险系数为A+++++级别的隐藏角色出现吗?” 在祁究第一次见到079扮演的玫瑰鱼工厂医生时,系统就是用「A+++++级隐藏角色」描述祂,果然是个位高权重又十分危险的家伙呢。 或许是“引诱”这个词已经超出了系统的理解范围,它卡顿了两秒后才回答【抱歉,系统暂无可奉告】 祁究:“这样啊…真遗憾呢。” “那么直接把这个危险的家伙弄出来,是不是可以让因为bug岌岌可危的副本直接崩塌呢?这样一来,对于被迫进入的玩家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抱歉,暂无可奉告】 【尊敬的旅人,为您提供危险提示是系统的工作内容与责任,并不代表系统的立场,请您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做出判断】 祁究:“谢谢系统老师,我明白了。” 【目前支线「不应该回家的纸人」进度:90%】 这倒是让祁究有一点小小的意外,本以为“杀死”纸人何成威,让他的妻子秦墨顺利回家,这条支线就能走完,但现在看来还有10%的剧情进度需要完成。 祁究重新捋了一遍关于079出现的剧情点。 既然079扮演的角色不是何想,而且许民新强调过这栋公寓不存在什么小男孩,那么自己看到的小男孩是怎么回事呢?这位游戏童谣里唱到的「不存在的朋友」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就在这时,隔壁响起了电话铃声。 因为实在太安静了,加之老楼的隔音效果非常差,祁究能清楚分辨出电话铃声来自隔壁202,也就是许民新夫妇的房间。 他甚至能听到许民新接听电话的声音。 半分钟后,祁究的房门被人敲响—— “多喜,是晚会节目组打来的电话,他们找你。”门外是许民新夫人的声音,秦墨似乎已经离开了。 “好的,我这就去,稍等。”祁究和祁小年交换视线后,就自己随夫人来到202房接电话。 “您好,请问是许多喜小朋友吗?恭喜您回答正确节目组的第二个谜题,并用实际行动让秦墨顺利回家。” 电话那端掺杂着电流声的女接线员继续道:“同时,您已经开启我们新一轮的有奖猜谜活动,我们节目组为您设置的第三个谜题是:何想在哪?请找到何想。” “欢迎您再次拨打我们的节目热线,参与到我们的猜谜活动中来,您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印证答案。” “节目组的第一份礼物已经送到,请您注意查收,这份礼物可以为您解开接下来的谜题提供重要的帮助。” 接线员的声音越来越机械,也越来越模糊。 “同时感谢您对我们节目组的信任与支持,再会。” 接线员的声音终于被“滋啦滋啦”的信号电流声彻底覆盖。 电话挂断了。 纸人许民新和夫人站在阴影处,面部僵硬地看向祁究,全程没讲话。 祁究与这对纸人爸妈道了句晚安后,就离开了202房间。 当他再返回203时,房间的门把手上被塞了一个信封,信封上面印着“「年」晚会节目组”的字样。 想必这就是刚才接线员在电话里提到的第一份礼物。 祁究拆开信封,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从开口处掉落在他手上。 【恭喜您获取重要道具:「神秘的房门钥匙」*1】 【「神秘的房门钥匙」使用说明:一把可以打开通向答案之门的钥匙,正确使用可以帮助何想回家。注意,该钥匙为一次性使用道具,一旦使用错误,该道具将立即作废】 节目组诚不欺人,这份迟来的礼物确实可以帮助玩家解开眼前的谜题。 看来,“失踪”的何想就是被藏在这栋老公寓里,只有去到正确的房间,顺利找到她,支线剩余的10%进度条才能被填满。 祁究将刚才节目组来电的内容同步给了祁小年。 祁小年有些疑惑:“哥,找到何想的意思,难道是…?” 祁究清楚祁小年想到了什么,点头说:“没错,我们需要找到何想的尸体。” 祁小年微愣,恍然:“所以…当时何成威是在这栋公寓里杀了何想的,而且还把她的尸体藏在了附近,对吗?” 祁究点头:“记得琴谱上的涂鸦吗?” 说着,祁究拿起架在钢琴上的琴谱,琴谱背面的涂鸦描绘了洗衣机搅拌人类小孩肢体的邪I典画面,画面中的小人脚踝处缠绕着一根类似于鱼线的东西,洗衣机衣仓内是支离破碎的人体肢体和器官,涂鸦里的小孩“溶解”在了洗衣机里。 祁究推测,这幅涂鸦描绘的内容很可能和何想的死有关。 因为在餐桌上的时候,何成威为了恶心许太太和秦瑞兰,故意提到了洗衣机一事,甚至送来了新衣服,当时许太太和秦瑞兰听到「洗衣机」这个词,面色都沉了下去,「洗衣机」或许是某种死亡暗示。 而涂鸦旁模棱两可地写了「501」、「禁止」两个词,许太太之前也不允许许多喜和许多乐私自到五楼去。 先前何思也提到了,这栋公寓有个怪谈,五楼有个会肢解女孩子的怪物,它把女孩肢解后扔进洗衣机里搅拌,直到被肢解的女孩支离破碎肿胀发白…… 加之下午的梦境里,079化身小男孩将祁究引到公寓五楼 ,当时祁究看到501公寓外停着一辆粉蓝色的婴儿车,后来经过证实,祁究确定这俩婴儿车正是失踪的何想的。 看来,何想的尸体所在、以及这些怪谈的真相,都需要去五楼找答案。 五楼只有两间房住了许太太的家人,其中502居住着纸人念念,从昨晚她回房后就再没出来过。 那么剩下的可疑房间,就是501了。 501门上的「福」字还处于倒立的状态,看起来暂时没有回家的纸人光顾过这间房。 501到底是谁的房间呢?还有079扮演的小男孩角色,也和五楼有关吗? 079的身份和五楼的真相,是现在副本里最大的两个谜团了。 祁究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无论作为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是许太太的家人,在规则限制下都不适合午夜后行动。 祁究决定等天亮再去五楼探索,今晚他作为许太太最疼爱的小孙女,应该不会再有大危机出现,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简单的洗漱后,祁究并没有急着躺到床上去,而是学着祁小年的样子,坐在那架黑色钢琴前翻看《不存在的朋友》的琴谱。 看着看着,他甚至无聊地抬起手,用非常生疏的技巧敲击琴键。 不流畅的乐声在旧粉色的房间里弥漫,断断续续并不美妙,他一边用指尖敲击琴键,一边时不时看向挂在梳妆台上的蜡笔画,很可惜,这一次蜡笔画没有任何变化,那团黑影原封不动地映在画布上,窗玻璃上什么都没留下。 祁究没弹奏多久,与202相连的墙面就传来了敲击声。 “多喜多乐,深夜就不要练琴扰民了,今晚楼里住了远道而来的客人,动静太大可是会被投诉的。” 许民新夫人尽量客气地提醒小孩道。 躺在床上忍耐了好一会的祁小年差点噗嗤笑出声。 自家哥哥无论做什么都很完美,唯独缺乏节奏感,在演奏上很容易跑调,至于唱歌他就不了解了,因为没人听过他哥哥唱歌,他甚至没办法想象这个场面。 祁究的手停顿在琴键上,有些遗憾地抿了抿唇:“抱歉,打扰你们休息了。” 隔着一堵墙,他对住在202的“爸妈”致歉道。 他这才不得不躺回床上,很快困意上涌,祁究陷入了睡眠。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079扮演的小男孩的缘故,祁究难得梦到了小时候在福利院时候的日子。 印象里的福利用永远是灰冷、黯淡、了无生机的,无论是红砖砌的宿舍楼还是涂了红漆的铁栅栏都斑驳褪色,两米多高的水泥墙阻断了孩子们的视野,只有伸出围墙的枞树枝是自由的,虽然它们早已枯萎了。 梦里的祁究有时候是自己,有时候又是第三视角。 他远远地站着,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坐在宿舍湿冷的角落里,因为寒冷小小的身体蜷在一起。 下雨了,窗户被风吹开,磅礴的雨水漫入屋中,很快就要淹没屋子的角落。 小时候的祁究并不介意自己被雨水打湿, ?, 任由雨水渐渐漫上来,把缩成小小一团的他彻底淹没。 液体可以给他带来安全感,虽然这种安全感建立在窒息之上。 呼吸是人类的弱点,他深知这一点。 肆无忌惮的雨水很快把梦境淹没,以第三视角旁观的祁究同样无法逃脱,冰冷的水涌入鼻腔,他没办法呼吸氧气。 但梦境总是不合理的,即使缺氧,祁究仍感觉不到难受。 就好像此刻他正身处一个特别的培养皿里,周遭将他包裹住的特殊液体为他提供了生命所需的氧气。 下一秒,梦境的画面被定格在混沌的水中,视野被彻底遮住,但取而代之的是琴键被敲击的声音,声音从遥远、沉闷到逐渐清晰,就好像琴声慢慢从水底浮出水面。 是非常生疏的演奏技法,像是某个缺乏乐感的人在强行弹奏钢琴,就和刚才祁究在202房间里做的一样。 祁究不自觉弯了弯唇角,他知道此刻是谁在敲击琴键。 慢慢的,液体的浸透感消失了,祁究感觉自己坐在一架钢琴前面,眼睛被蒙住,手被什么人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握住,正以一种默契非常的姿态,在对方的引导下弹奏并不流畅的旋律。 祁究微微仰起头朝后靠去,将身体的重心全然交给对方,甚至故意露出脖子,仿佛一个彻底臣服的猎物,将自己最脆弱最鲜美的部位献祭。 虽然祁究的眼睛被蒙住了,但他知道对方正凝视着他,所以他故意滑了滑喉结,还很轻地笑了笑。 他知道对方能看到,他想要他看到。 “嘘。”对方的手正按在琴键上,只得用嘴唇贴着他的耳朵提醒。 这家伙的唇还是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又软又凉。 他甚至有种错觉,如果自己“不听话”,对方下一秒就要咬住他的耳朵,惩罚他的调皮了。! 第 214 章 年(33) 不过他也不是没被对方咬过。 祁究清楚记得对方齿尖刺入皮肉的感觉,不疼,甚至有些痒,就好像心口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他难以自拔的渴。 ——对于新鲜甜美液体的渴望,对于对方血液的渴望。 既出于生命体的本能,又是精神层面的依赖,与生俱来的瘾。 不知道自己咬079的时候,079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祁究突然有点好奇。 “专心点。”似乎看出了祁究神游,079贴着他的耳朵提醒到。 虽然祁究看不到,但他在黑暗中勾勒出对方露出小尖齿警告的画面。 真是严格又爱演的家伙呢,他想。 旋律从两人指尖下流淌,生疏的演奏技法绝对谈不上动听,但此刻旋律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祁究真的专注在弹奏上,他在对方的引导下用指尖敲击琴键,兴许是梦境的缘故,周遭的一切都被涂上了光怪陆离的色彩,彼此的手似乎连接在了一起,就仿佛倒映在玻璃窗上彼此的影子,相似、靠近、连接、重合。 从温度再到肌肉骨骼,彼此融合在一起。 等一曲终了,祁究终于从琴键上抽出手,他摸了摸遮住自己眼睛的手帕,调侃道:“原来「不存在的朋友的手帕」是这个用法吗?” 079的嘴唇依旧抵在他耳廓上,轻声道:“当然也有其他的用法。” 祁究:“我现在不能摘下手帕,是吗?” 079:“可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祁究:“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先前被我咬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079沉默一瞬,笑:“刚才你就是因为这个走神的吗?” 祁究笑而不答,默认了。 079轻声啧了啧,而后毫不客气地用齿尖轻轻咬了咬他的耳朵尖,有点开玩笑的警告意味,又像是调皮的小孩子在玩只有彼此知道规则的秘密游戏。 对方明明没用力,祁究却感觉自己全身肌肉都在收紧,身体也随之微微颤抖。 079明显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变化,有些得逞地笑道:“别紧张。” 祁究不是好忽悠的个性,不依不饶问道:“079,你还没回答我得问题。” 079:“哦,忘记了,毕竟隔得有点久了。” 祁究:“嗯?” 079换了副认真的语气:“下次你再咬我的时候,我会给你详细描述的。” 祁究:“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对我发出邀请吗?” 079笑了笑,算是承认了,隔了半秒,他话锋一转道:“你该醒了,不过…” “男姐姐,搬来我隔壁吧。” 说话间,079抓着祁究的手指在琴键上用力地敲了敲,梦境的平衡感瞬间被打破,祁究在多喜的床上醒来。 梳妆台上的蜡笔画正对着他,画布上那团黑影没有任何变 化。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或许是因为侧身睡觉压着耳朵的缘故,耳廓外框红得烫手,就好像真的被谁咬了口一样。 他的脸同样有点烧。 079在梦里说的最后那句话「搬来我隔壁」是什么意思?祁究知道,那家伙不会浪费时间说废话,这句话的开头,079称呼他为「男姐姐」,说明079是用副本角色的身份与他对话的。 079扮演的小男孩角色的隔壁吗……? 祁究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而后轻轻吐了口气,迅速调整情绪看向窗外。 此时天刚蒙蒙亮,对床的祁小年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会儿还没醒。 看来昨晚是个平安夜,并没有发生什么令人不安的动静。 祁究从床上起身,书桌上摆着一本老黄历,他拿起多喜多乐的水性笔,在黄历日期空白页写了个「初二」。 原本被模糊掉的老黄历宜忌一栏,现在清清楚楚写着大年初二的注意事项—— 「今日宜:会亲友,串门,寻人寻物,安葬,搬新房,回娘家,听戏,睡懒觉」 「今日忌:求子,求医,求财」 看到今日宜会亲友串门、寻人寻物一栏,祁究松了口气,果然办事要看天时地利,老黄历的宜忌内容每天都在变,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才能事半功倍。 这样的道理在以中式怪谈为内核的副本背景下,尤为适用。 祁究拍了拍祁小年的肩膀,对方睡眠轻,很快睁开惺忪睡眼,可他在看到祁究的瞬间下意识颤抖了一下,身体微微向后缩,露出不同以往的慌张神色:“哥?!” “⒌_[(” 祁小年恍惚了一下,摇头:“没什么,昨晚做了个噩梦所以…” 话说到一半,祁小年住了嘴,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看向窗外,“咦,天亮了啊。” 昨晚他不仅睡实了,还做了个荒诞非常的噩梦,所以在祁究拍醒他时,才会出现躲闪的反应。 因为噩梦的荒诞部分,与他眼前的哥哥有关。 但祁小年从来都能分清,梦境是梦境,现实是现实,现实不能被梦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影响,二者更不能混为一谈。 祁究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继续谈论噩梦的话题,而是用稍快的语速告知对方自己的计划:“趁现在天还早,许太太没过来叫早饭,我先去五楼一趟探探究竟,待会要是许太太过来了,你帮我应付一下,我很快就能回来。” 祁小年很快就从噩梦的阴影中走出来:“可许太太不是提醒过,我们作为‘小孩子’是不允许上五楼的,我担心你这么去会因为触犯禁忌导致危险。” 祁究:“小孩子不允许前往五楼,可对于成年的客人们而言,就没这个限制了不 是吗?” “而且今天老黄历的宜忌内容更新了,既然今天很适合走访亲友串门,那我们作为客人如果不主动做点什么,那可就太不礼貌了。”祁究半开玩笑补充道。 祁小年很快明白过来,多喜多乐身份卡使用说明上已经明确说了:身份卡绑定后可以获得该角色的身份及特权,绑定后可随时卸载,不可与别的身份卡重复绑定。 如果接下来的行动客人身份更方便,那他们可以随时卸下身份卡,恢复客人的身份行事。 祁小年点点头:“哥,注意安全。” 祁究笑:“放心。” 交代完对方,祁究就借助降低存在感的道具,轻手轻脚从203房间离开,抵达楼梯间的时候立刻打开系统界面,卸下「许多喜身份卡」。 【叮!身份权限道具已卸载成功,目前您的身份已发生变更:许太太的孙女许多喜许太太的客人】 【身份变更后,您将暂时失去许太太家人的待遇及特权,在进入主家人房间时应该更注意禁忌规则,不可逾矩,不可冒犯许太太及其家人】 虽然失去了作为得宠小孙女的特权,但如今的客人身份更方便去五楼探索。 年初二不似年初一,要起个大早准备给小孩子准备红包和礼物,初二大家都乐意睡个懒觉。 昨晚拿到「神秘的房门钥匙」道具的祁究轻手轻脚来到公寓五楼。 在昨天下午079给他指引的梦境里,那辆属于何想的粉蓝色婴儿车就停在501的门口,梦里的婴儿车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和这栋公寓所有房间一样,501的门被漆成了很有年代感的灰绿色,门上的「福」字维持着倒立状态,说明屋主并没有回家。 祁究掏出道具钥匙,小心翼翼将钥匙插I入锁孔里。 他不动声色转动钥匙,随着“咔哒”一声响,锈迹斑斑的门锁轻易被打开了。 走廊上明明没有风,501的门却在祁究没用力的情况下,无声无息裂开一条门缝。 这条门缝很窄,约莫两指宽的距离,祁究记得先前许太太在交代他们完成贴春联任务时,曾提醒过:「所有公寓房间非请勿入」,如果房门兀自对客人敞开,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某位不存在的屋主在邀请客人进屋做客呢? 祁究象征性的屈指叩门,声音轻且礼貌:“抱歉,打扰了。” 叩门声响起之后,一阵微微清冷潮湿的风从屋内吹来,捎带着些微脂粉甜腻腻的冷香。 门缝又敞开了一些。 风吹来的方向与门兀自打开的方向恰恰相反,这点细节让祁究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诡异。 脂粉味似乎有些劣质,熏得上头,祁究在短暂的眩晕后,立刻打开自己的道具栏,戴上了那副闲置已久的「旅馆的能面」。 这是祁究从「404温泉街」副本出来后,因为在旅馆工作表现突出,获得温泉老板娘评定的「优秀员工」称号而获得的永久道具。 【「旅馆的能面」已装戴完毕,旅人在佩戴面具过程中,可以一定程度避免被鬼怪找到,具有隐藏玩家身份效果(较微弱)】 祁究先试探着朝门缝内看去,可惜此时天光熹微,狭小的门缝只漏进了几线光,祁究看不清屋内光景。 但随着他将手按在门的边缘,房间内传来“咔”的一声响,祁究看不分明,只觉得在浓稠的黑暗中,有谁按下了某个电器的开关按钮。 紧接着,类似电流不稳定的“滋啦”声闪过。 祁究按住门把手不动,待电流声渐渐稳定下来,一道似有若无的乐声从房间深处传来。 乐声不同于祁究以为听到的任何歌曲—— 旋律模糊、嗓音尖细、断断续续…… 像是某个被遗忘的留声机在兀自播放哀怨的戏曲。 天光晦暗未明,曲声幽怨缠绵,原本就冷飕飕的房间温度骤降,让误入其中的客人如坠冰窟。 祁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从屋里流淌而来的歌声,是唱给死人听的鬼戏。! 第 215 章 年(34) “无意打扰,我是受许太太之托,过来找何想回家吃年饭的。” 祁究礼貌地说明来意,他按在门把手上的指尖微微用力,门被推开的瞬间,幽冷哀怨的戏声越发分明。 就在祁究踏入房间的瞬间,身后的门突然自动关闭,接着“咔哒”一声响,门锁兀自从内侧合上了。 熹微晨光被隔绝在外,密闭的房间陷入浓稠的黑暗中。 房间内阴冷潮湿,给人一种眼前的黑暗在液化、流淌的错觉,仿佛在这间房里待得久一点,误入其中的客人也会被浓黑腐蚀、同化、最后被彻底吞没,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黑,祁究不敢贸然拿出照明道具,怕不礼貌的行为触犯了房间主人的禁忌。 他正了正脸上的能面,在黑暗中试探说道:“何想,别怕,你的爸爸已经彻底离开了。” “跟我回家吧,你的外婆和妈妈在等你一起过年,给你准备了新年的红包。” 祁究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里沿墙摆设的蜡烛突然一根根亮了起来,蜡烛闪烁着不同寻常的青蓝色火焰,像是鬼火的颜色。 祁究看向无风自动的诡异烛火,在心里暗暗啧了啧,没想到这蜡烛居然还是“声控”的。 随着烛火带来亮光,祁究注意到房间四面墙上挂满镜子,镜子有大有小,形态各异,唯一相同的是镜面都被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渍的印子,仿佛每天都会有人过来擦拭,努力维持镜面的清亮。 烛火在镜面里摇曳闪烁,被无数次倒影、反射,将密不透风的房间映照得如同鬼火蔓延的灵堂。 祁究看向四周无数面镜子,镜子里被烛光照亮的他同样凝视着自己。 因为烛光近似鬼火,镜像里的祁究要比以为任何都要阴郁,发灰的肤色了无生机,仿佛躺在镜面棺材里的,是无数具自己的尸体。 虽然公寓楼每间房的格局都大差不差的,但因为墙面挂满镜子的缘故,501这间房给人一种庞大而错综复杂的视觉效果,置身其中,仿佛身陷鬼火憧憧的镜子迷宫。 祁究看着镜像里无数个自己,福至心灵,瞬间知道梦里079那句“搬来我隔壁”是什么意思。 很显然,隔壁指的就是这间501号房,毕竟这间房诡异的镜子风格很符合079那家伙的恶趣味,祁究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对方会希望他“入住”这样的房间。 假如彼此身份对调,祁究也同样希望对方入住于此,因为这些光怪陆离的镜子可以给彼此的游戏规则增加“趣味性”。 假如祁究的设想没错的话,以079的话去推断,那么079那家伙饰演的角色就住在隔壁,也就是502号房。 ——那是纸人念念的房间。 祁究直觉079的角色和他梦里看到的倒拜神有关系。 至于是何种关系,又如何触发相关支线,只能通过现有的剧情和线索一点点摸索,等待其水落石出。 祁究沿着一盏盏亮起的烛火走去,在火光指引下,他来到一扇装了磨砂玻璃的门前,门后传来“轰隆隆”的搅动声和水声。 ?本作者菊长大人提醒您《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祁究推开磨砂门,门后是一间空间逼仄的浴室,在烛火映照下,依稀可见淋浴喷头上斑驳锈迹、以及瓷砖上蔓延疯长的灰绿霉菌,浴室正中央放置着一台污渍斑驳的铁绿色洗衣机,祁究猜测得没错,“轰隆隆”的噪音就是这台老式洗衣机发出来的,洗衣机不知被谁按下了开关键,随着衣仓搅动,一股腐烂的腥臭弥漫而来。 因为洗衣机实在太老旧了,盖子的塑料有些变形,在机身高速运转的时候没办法合拢严实,于是时不时有暗红色的可疑液体从顶盖溢出,黏糊糊地顺着机身流淌而下,滴答滴答落在发霉的浴室地砖上。 祁究小心翼翼戴好塑料鞋套和手套,在这方面是他多少有点在意,先前秦让还吐槽过,祁究在生死关头也改不掉洁癖的毛病。 其实并非祁究有多在意干净这件事,只不过很少有危机让他紧迫到忘记个人卫生。 做好防护的祁究走上前查看了一番,他尝试着按了按洗衣机的关闭按钮,但不知是不是机器过于老化按钮失灵了,无论他多用力摁都没有反应。 最后,祁究直接把老化得同样严重的洗衣机插头拔了。 散发着难闻腐臭味的洗衣机总算消停下来,挂在机身上的粘液却还在不停滴落。 祁究打开凹凸不平的洗衣机盖子,直接拔了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朝衣仓内看去。 混沌的暗红色液体里并没有涂鸦中支离破碎的小孩肢体,只有一套婴儿大小的白色棉料连体衣、和一双卡通形象小鞋子。 这正是刊登在寻人启事上,何想失踪前的衣着打扮。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当时何成威把自己的二女儿何想扔进正在运作的洗衣机里,让其溺死其中。 【恭喜您找到了失踪的女婴「何想」】 【接下来系统将自动为您载入「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片段」——】 系统话音落下的瞬间,祁究的视角开始倒转。 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只听“噗通”一声响,浮满泡沫的衣仓内溅起高高水花,类似于旋涡的强大离心力将祁究卷入混沌的液体里,他努力抬起头,依稀能看到此刻正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何成威。 何成威点了支烟咬在嘴里,用一种冷静得近乎恐怖的眼神看向洗衣机里挣扎的小女婴,他吐了口烟,抬手,将烟灰弹在浸泡着孩子的衣仓内,而后微眯起眼睛,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何想,不用怕,我们在玩游戏,不过游戏总会有意外,特别是你这样的小孩子,没人会怀疑的,怀疑也没用,毕竟是个意外嘛。” “大人这么累,顾不上家务和照顾孩子很正常,经常因为太累发生点意外,我想大家可以理解,小孩死一两个太正常了。” “一切都会被合理化,没有思想的小孩可以发生任何意外。” “我没办法把你塞回你妈肚子里,但我可以把你塞进洗衣机里。” “——” ?想看菊长大人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吗?请记住[]的域名[( 何想的哭声很快被汹涌而来的泡沫堵住,她没办法发出声音,只得咕噜咕噜挣扎不停。 随着“滴”的一声响,何成威合拢顶盖开启按钮。 留给何想的只有将她彻底吞噬的潮湿和黑暗,这头“轰隆隆”发出低吼的“怪物”已经将她吃进肚子里,不停分泌出粘稠如白色泡面的“胃液”将她包裹住,然后搅拌、翻滚,直到被困在此的何想支离破碎,成为肿胀发白的尸体。 「洗衣机是个怪物,是爸爸饲养的怪物,妈妈会来救我吗?」 「妈妈可以战胜这个怪物吗?」 被载入记忆碎片的祁究进入到何想的视角,浮满泡沫的浑水堵住他的鼻腔,冷冰冰呛进肺部,抽干他胸腔里的氧气。 窒息而死是漫长且煎熬的,祁究的意识因为缺氧变得模糊。 这一次系统的记忆碎片保留了所有感官,被迫载入的玩家将经历死亡的同等恐惧和痛苦。 进入到这里的玩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他们对「死亡」这件事并不陌生。 但无论多少次,都没人可以适应自己的死亡。 就在祁究的意识逐渐被抽离之际,突然,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无论是跳动的频次还是力度都不同寻常,像是刚参加完长跑运动心脏负荷过大。 窒息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祁究尝试着睁开眼睛,周遭依旧是粘稠的液体,但和之前何想在洗衣机里经历的不一样,此刻包裹住他身体的液体虽然粘稠,但很干净,而且可以源源不断为他提供所需的能量,就好像真的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 祁究很快意思到,因为被载入记忆所影响,自己陷入了未知的潜意识领域。 在还未被开发的潜意识区域内,他被浸泡在一个填充满液体的玻璃大罐子里,就好像一个被浸泡在营养液里进行培育的试验品。 培育—— 这个词似乎唤醒了某种未知的可能性,祁究的心脏又剧烈跳了跳。 他的视野也逐渐变得清晰,透过浸泡溶液的玻璃罐,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工作人员朝自己走来,那个人无论是姿态、轮廓和动作,他都非常熟悉,熟悉得挥之不去。 当对方靠近玻璃溶液罐时,祁究真正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一瞬间,被溶液浸泡的祁究瞳孔骤缩,心脏狂跳。 下一秒,记忆载入完毕,祁究也从潜意识为他制造的幻象里逃脱。 但他已经开始怀疑,潜意识里出现的画面,究竟是幻象,还是被从记忆里抹除的真相? 他记得,079第一次在他耳后留下契约印记时,他的潜意识同样回到了这个被营养液浸透的培养皿里。 同样是前所未有的安定感,仿佛回到了生命之初。 不同的是,这一次祁究看到了那位穿着白色研究员衣服的家伙。 他记得那家伙将他从溶液里捞出来,在他耳边说过—— “别怕,等你长大了,记得来找我。” 仿佛一切早有预示,事情在按照预定的轨迹发生。 假如这是真的,那操控着他们的计划又是什么人制定的呢? 是那家伙吗?还是他自己? 【恭喜您,您已经顺利找到了何想的所在,获取了「不应该回家的纸人」全部剧情内容】 【目前「不应该回家的纸人」支线解锁度已达100%】 【成功解锁支线获取奖励:「何想的身份卡」道具使用权限*1;「母亲的摇篮曲」*1】 【「母亲的摇篮曲」使用说明:对儿童状态的阴灵具有镇定效果,可以让其迅速进入安稳美梦】 房间内那台留声机还在低低地播放着哀怨戏曲,在系统宣布完支线奖励之后,原本断断续续的唱戏声陡然变得尖锐,仿佛被谁开启了倍速播放——! 第 216 章 年(35) 原本低缓的唱戏声变得尖锐哀怨,仿佛无数利爪在旋律的滋养下破土而出,张牙舞爪,蠢蠢欲动要把听众的耳膜挠破捅穿。 诡异的编曲和压抑的唱法,绝不是唱给活人听的戏。 突然,从马戏团黑猫占卜师那获得的「预知猫咪玩偶」被紧急触发了,玩偶用机械的声音发出警告—— 【警告!会预知的小猫猫检测到您所处的房间正在异化,请在五分钟内离开,否则将会导致不可逆的严重伤害!】 祁究神情微顿,不可逆的严重伤害? 他脸上非但没有出现害怕的情绪,反而有些感兴趣的意味。 既然不可逆转,那就防患于未然好了,没必要让自己受伤。 但危机同时象征着更多可能性。 祁究琢磨了两秒,打开系统界面盘点目前持有的防御性道具—— 他首先点开了从流放一中那解锁的「真神降临」系统。 【「神父的守护」技能说明:召唤属于您的神父,神父可以帮助您抵挡一次致命伤害(但召唤成功率只有1%)】 虽然祁究知道自己绝不是欧皇,但对方是那家伙扮演过的神父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别说1%的召唤成功率,就算只有0.001%他都觉得可以尝试。 毕竟是否听从召唤的决定权在079手上,系统给出的成功率并没有太多参考价值。 这是自己作为契约合作伙伴,从那个位高权重的家伙那赢来的特权。 假如召唤失败,他可以利用驯兽师和吸血鬼合并的身份技能进行正面战斗。 最后如果实在打不过,他还有一条最安全的退路——「海妖的安全领域」。 也就是那家伙为他设立的安全屋。 从安全屋技能解锁到现在,祁究还没机会体验体验这个海妖的私人领域呢,虽然只有短短79秒,但足够躲避致命伤害。 经过之前四个副本的积累,祁究现在最不害怕的就是和鬼怪npc正面硬刚,就算战斗力不行,他也可以躲进海妖给自己提供的安全屋。 但祁究很清楚,逃避绝不是上策,利用道具强行推本也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丰富的道具只是他深入探索副本、敢于尝试各种操作的底气。 危机越大收益越大,祁究需要利用难得的危机去寻找有价值的线索,选择更优雅轻巧的方式度过致命关卡。 青蓝色的鬼火越烧越烈,无形中,仿佛淬了毒的尖刺扎入客人的皮肤,不可救药的毒素迅速在血液里扩散,窒息感密不透风笼罩而来,祁究错觉自己的感官正一点点流逝、渐渐变得迟钝。 不知道是不是在鬼火烛光的影响下,自己出现了幻觉。 祁究感觉此刻501整个房间都在摇晃,随着“咯吱”一声响,锈迹斑斑的锁从门上脱落,原本上了锁的房门再次裂开一条门缝。 祁究清楚,既然「预知猫咪玩偶」发出危险提示,绝不可能会出现房门自动敞开放客 人出去的好事。 一线青蓝色的光线从门缝漏进屋中,同样摇曳不定。 祁究将手按在门把手上,试探性拉开这扇锁头脱落的门,果然如他所料,门后出现的并不是来时的走廊,而是如同复制粘贴出来的另一件501号房。 同样的房间格局,同样墙面上挂满摇摇欲坠的镜子,同样烛光闪烁鬼火憧憧。 最可怕的是,被复制出来的房间同样裂开了一条门缝,门缝后同样火光摇曳不停。 祁究再次拉开复制房间的门,果然,门后又是一个被同样复制的房间。 原来如此。 所谓的房间异化即是循环,无数间501被复制出来,通过裂开的门缝连接起来,就好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异化后的501是没有出口的房间,被困于此的客人无从逃脱。 501在无限复制循环,在完全相同的房间里,鬼火蜡烛光影憧憧,营造出一种具有绝对压迫性的诡异感。 无限蔓延的房间如同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迷失感如污染物入侵访客的感官,访客内心仅剩不多的安全感,也在摇曳不停的鬼火里摇摇欲坠、燃烧殆尽。 尖锐又悲伤的戏曲声节奏越来越快,听起来已经近似超度恶鬼往生的经文。 祁究在毫无痛感的情况下,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开始出现深浅不一的挠痕。 他站在房间的最中央举目四望,房间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但昏暗的鬼火光线里似乎寄生了无数阴灵亡魂,它们饿极了,正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抓挠祁究裸I露在外的皮肤。 此刻仅仅过去了三十秒,房间已经开始摇晃、震荡,鬼火烛光在镜子无数次反射下,亮得如同供奉邪神的野庙香火。 祁究并没有任由自己迷失在无限循环复制的房间内,他迅速开始思考各种可能性。 遇到这样的情况,除了使用道具外,通常可以想到几个破局可能性: 第一,是以最快速度寻找正门之外的“安全出口”,比如检查一下通风口什么的,或者通过分头行动对复制的房间进行仔细排查,通过寻找不同找到突破口。 但这样一来就非常依赖人力,毕竟排查本来就是费人的事。 第二,是通过已知线索思考房间无限循环的原因,或者找到这间房被异化的能量根源。 是什么变量导致房间进行了自我复制?如何停止这样的复制发生? 显然,第二种方法更适合此刻形单影只的祁究。 501最能给来访者带来诡异感的存在,分别是鬼火蜡烛、镜子、鬼戏。 祁究判断,房间的自我复制循环和这三个事物有关。 他以最快速度找到了放在梳妆台旁的留声机,诡异的戏曲声就是从留声机里传来的。 唱针轻轻落下,黑色唱片缓慢旋转,令人毛骨悚然的乐声流淌而来。 房间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似乎已许久无人打理,但这台留声机却一尘不染,仿佛被什么人悉心保养维 护,让它不被时间摧毁。 —— ?想看菊长大人写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 216 章 年(35)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烦躁的时候就坐下来听听戏,可以帮助舒缓情绪,缓解不安」 祁究看向纸条皱了皱眉,他记得今天老黄历的宜忌事项上同样写了:今日宜听戏。 或许……鬼戏声给人带来不安的同时,同样压制了屋子里蠢蠢欲动的怨灵? 在房间发生异化的时候,戏曲声开始变调,就好像庙宇里超度恶灵的往生经文,或许鬼戏本身的能量是正向的…… 现在只是自己胳膊被划了几下,如果鬼戏截然而止,指不定又有什么麻烦的东西出现。 在没办法确定的情况下,祁究决定暂时保留鬼戏声,他原本打算关闭留声机的手收了回来。 排除掉鬼戏之后,只剩下无处不在的烛火、以及挂了满墙的镜子。 镜子—— 祁究若有所思看向墙壁上形状各异的镜面,正是因为无数镜子互相反射,才让原本平平无奇的房间形成了迷宫感。 这种迷宫带来的迷失感,在祁究刚踏入房间的瞬间,就有所感觉。 只不过随着房间异化的加剧,迷失感变得强烈失控。 房间的复制循环本身,和镜面间互相反射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二者本质上都是复制,将“一”通过复制延伸至“无数”…… 祁究福至心灵,房间的无限复制很可能和满墙悬挂的镜子有关! 难道要打碎所有的镜子,以此切断镜面反射复制吗? 不对…… 打碎镜面只会让更多的镜面碎片产生,碎片只会增加反射的数量,让原本就令人头昏眼花的复制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对于当下被困访客的处境而言,有害无益。 祁究略一思考,将目光转向闪烁不断的鬼火蜡烛,破局的答案已水落石出。 但他现在并不急着去执行,还有更有价值的事需要去做。 还剩下4分07秒的时间,祁究要尽可能利用这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在无限复制的房间内找到屋主的信息、以及这个副本的故事线索。 毕竟来都来了,不多顺一些物品和线索可太亏了。 放置留声机的梳妆台旁有一架比人高的老式木质衣柜。 衣柜被绿漆重复刷过无数次,漆色经过年岁的洗礼变得暗淡,漆面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柜面上斑驳的色差是时间的补丁,厚重的柜门仿佛在严严实实守着衣柜里的秘密。 “得罪啦。” 知道擅自打开别人卧室的衣柜是非常不礼貌的事,但祁究嘴上说着抱歉的话,手上却毫不迟疑地准备拉开了柜门。 浓稠的脂粉香味混杂着陈年的木质气息扑面而来。 在柜门松动的瞬间,一张夹在衣柜门缝里的照片飘然落下。 祁究动作顿住,立刻停下开柜门的动作,转而躬身捡起照片,当他看清照片上的内容时,神色微变。 照片里是两个身高相同的少年并肩而立,少年们身上穿着量身定制的戏服,两人无论是身材还是拍照姿态几乎一模一样。 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照片里,站在左侧的少年脸上被人用笔尖反复涂抹,笔触狂乱潦草,浓稠的红墨水彻底覆盖了他的面容。 右侧的少年看起来更诡异,他的脸被剪掉了,一张黑白照片被重新贴在照片上,覆盖住右侧少年被剪掉的脑袋窟窿。 重新贴上去的黑白照片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照片里的人神情僵硬、瞳孔晦暗发灰,五官也以一种不和谐的角度扭曲着。 非要形容的话,像是摄像师对着躺在棺材里的尸体按下了快门。 黑白照里是一张死人的脸,是死者留在人间最后的“遗照”。! 第 217 章 年(36) 祁究将照片翻了过来,人像被裁剪过的痕迹从背面看就更明显了。 谁会做这么变态的事情呢?将照片里的人脸撕下,然后用尸体遗照重新替换上。 照片背面还附有一行字—— 「许之问与许之唯,摄于19xx年春」 祁究记得许之问这个名字,多喜多乐房间里那本「年」绘本的作者正是许之问,许太太也提到过许之问是许多喜的叔叔。 从合照上的信息来看,许太太除了许民新、许之问外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照片上另一个少年:许之唯。 而且从照片上两位少年的身高姿态来看,许之问和许之唯似乎年龄相近,祁究甚至怀疑两人是双胞胎兄弟。 毕竟「规则图鉴」里的副本喜欢利用双胞胎设定,双生之间的羁绊可以作为很好的剧情切入点和反转点,给剧情提供更丰富的戏剧性。 从副本的背景设定来看,这栋公寓里,除了许太太之外的原住民都已经离世。 这张合照上的许之问与许之唯同样已不在人世,但两者的“死”似乎是有所区别的,口红和遗像同时出现在一张照片上,两者无论是色彩还是意象都泾渭分明。 「口红」和「遗像」分别有怎样的隐喻?强烈反差带来割裂感的同时,祁究也觉得有意思起来。 看来又有新的支线剧情需要解锁了,祁究对这间摆满镜子的房间很感兴趣,毕竟他只有打通501房间的支线,才能拿到相应的家人身份卡,完成079那家伙的“入住邀请”。 祁究将这张诡异的合照收好,随后拉开柜门,衣柜敞开的瞬间,突如其来的浓烈色彩让祁究眼睛晃了晃。 殷红、墨青、深紫、明黄色的戏服层层堆叠,缎面上的盘金秀制式考究,图案繁琐细致,针法绵长回环,给人一种色彩明艳且眼花缭乱的冲击感,在青蓝色鬼火烛光映照下,眼前一柜子戏服仿若用织锦堆出的坟包。 联系照片上两位少年都穿着旦角的戏服,以及此时如超度亡灵的鬼戏声,祁究几乎可以确定,501的故事与唱戏有关。 祁究打开手机闪光点,给柜子里层层叠叠的戏服拍照留念。 拿到诡异合照的祁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实验想法,他以最快速度穿过连接循环房间的门,来到另一个被复制的501号房,本该严严实实关闭的柜门此刻敞开着,柜子里也没这张照片的踪迹。 祁究尝试着将照片重新放回柜子里,当他再次来到另一个复制房间时,照片果然出现在他刚才放置的坐标点。 祁究很快得出结论,虽然他身处无限循环的房间里,但这些房间的变化是同步的。 也就是说“复制”不仅仅是环境本身,而且包括客人在此做出的行为。 这个实验同样印证了祁究先前的猜测:从始至终只有一间房,只是异化让置身其中的客人产生了错觉。 祁究还发现一个可疑点:如果照片里的兄弟俩是501房间的主 人, 那么还有一张床在哪呢?难道他们挤在一张床上吗?或者其中一人早离世了, 所以后来房间只剩下一张床? 【会预知的小猫猫再次提醒您:房间异化在加剧,您必须在两分钟内离开房间,否则将会导致不可逆的严重伤害!】 两分钟,要是秦让在场就好了,在他的欧皇体质加持下,他们总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关键性线索。 没有好运的加持,祁究必须要用脑子弥补。 在这样以人物故事线为背景的副本里,npc角色的情感和经历是最重要的信息点,而这些关键信息往往藏在寄托着角色情感的场所和物件里。 祁究举目四望,房间里存在感最强、也最违和的物件,无外乎镜子、鬼火蜡烛和播放着鬼戏的留声机。 其中蜡烛和镜子的数量太多了,短短两分钟内祁究没办法彻底探索,目前只能从这台留声机下手。 祁究尝试着在不影响播放的情况下,小心翼翼挪了挪留声机的位置,黑色机身下露出一截泛黄的纸张。 他神色微凝,立刻将纸张从留声机底部取出,发现这是一张被剪辑过的旧报纸,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新闻—— 「我市大世界剧院昨晚发生严重火灾,该场事故发生时某知名剧团正在演出,火灾事故造成一名剧团成员不幸丧生,另一名剧团成员因亦受重伤无法再上台演出。经初步调查,这两名剧团成员年仅十四岁,是备受人们尊敬的叶红澜教授的学生。 据消防部门提供的报告显示,火灾发生在昨晚8时许,消防员到达现场时火势异常猛烈,消防员冒着巨大风险进入剧院进行搜救。 救援人员在事故现场发现了两名剧团成员。一人在火场中不幸身亡,另一人虽然被送往附近的医院接受急救,但因严重烧伤的原因,医生表示他今后恐无法再登台演出。 目前,警方和消防部门正在全力调查火灾的具体原因,对于受害者,剧院及剧团负责人也表示了深切的哀悼,表示会在后续帮助受害者的家庭度过难关。」 因为被房间的主人查看过无数次,旧报纸的边缘已经磨得烂掉了,部分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 留声机下不可能藏着无关的信息,新闻里提到的两位遭遇不幸的剧团成员,很大可能就是照片里这两位少年:许之问和许之唯。 祁究合理推测,合照上那位被贴了尸体遗照的少年,就是新闻报道里不幸遇难的十四岁剧团成员,而照片里两名少年人的年纪,也与报道相吻合。 遗照和事故死亡能对上,那么口红呢?被口红涂抹的脸又有什么特殊含义? 此时距离房间彻底异化还剩下一分钟,眼看再不行动就要来不及了,祁究不得不终止搜索房间的计划,开始筹备在一分钟内逃离房间。 他再次走进浴室,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立刻手脚麻利地卸下洗衣机与下水管相连的塑料管,管道的塑料材质有些老化了,但并不影响使用,祁究确认过,先前洗衣机就能正常进水。 祁究 扛着从洗衣机接口卸下的水管, ?_[(, 强大的水柱立刻从他手中的塑料管喷薄而出,祁究将水柱对准房间走廊和四壁,看似毫无章法实则目标明确地将水柱喷向满屋子蜡烛。 水柱直浇在燃烧的蜡烛上,随着“滋啦滋啦”火苗窜动的声响,原本无处不在的鬼火迅速熄灭。 祁究先前已经得出结论,正是因为501房间里无数镜子互相反射,才让原本平平无奇的房间形成了迷宫感。 房间的复制循环本身,和镜面间互相反射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二者本质上都是复制,将“一”通过复制延伸至“无数”。 所以镜子的无数次反射,才是导致房间异化的“污染源”。 只有毁掉镜子,才能让异化彻底消失。但毁掉镜子并非将所有镜子砸碎这么简单,粗暴地打碎镜面只会让更多的镜面碎片产生,碎片会增加反射的数量,这对于当下被困访客的处境而言非常棘手。 要想釜底抽薪,最高效的办法就是切断光源。 一旦光源消失,反射将不复存在,之前在马戏团的魔术师帐篷里祁究就用过相似的手段。 毕竟影子的存在依赖光源,镜面也是相同的道理。 随着蜡烛成片成片的熄灭,鬼火憧憧的501房间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但原本旋律扭曲的鬼戏渐渐变得平缓,祁究感觉手臂和脚踝的抓挠感也消失了,“哗啦啦”的水响在黑暗中被放大了数倍。 在蜡烛熄灭没多久后,淡蓝色的晨光从门缝漏进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清晨的鸟叫虫鸣。 天光渐亮,晨光取代了鬼火烛光,万物归于寂静,在渐渐明亮的天色里,异化的501房间恢复了正常。 毕竟切断鬼火光源后,镜面无法再进行反射,房间本身也没办法自我复制了。 祁究离开501房间前还不忘关闭水闸,他记得501的楼下是许太太居住的401,他可不希望许太太的卧室被水淹没,毕竟大过年的,太不礼貌了。 【恭喜玩家寻找到相关线索碎片,触发支线剧情「501房主的秘密」】 【目前「501房主的秘密」进度:30%】 果然,危机越大收益越大,自己在极限之下争分夺秒的搜索触发了支线剧情。 祁究错觉自己在501号房待了许久,但他再次看时间确认,发现其实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 房间的异化麻痹了人们对时间的感知,身处其中,所有的认知都被影响、甚至随之异化。 祁究重新装备好「许多喜身份卡」,尽量不发出动静朝楼梯间走去。 这一趟「501」公寓之行收获颇丰,既彻底打通了「不应该回家的纸人」支线任务,获取了何想的身份卡,还开启了「501房主的秘密」支线,拿到了诡异的合照和剧院火宅事故相关线索。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弄清了079口中“搬来我隔壁”房间的真正含义。 祁究推开203房门的瞬间,一直等他消息的祁小年立刻看向门的方向,当他看清祁究此刻狼狈的样子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哥,你这是怎么了…” 经过刚才一番拆水管灭鬼火的暴力操作,此刻祁究身上正“吧嗒吧嗒”不住往下淌水,他拧了把衣服上的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给五楼的住户打扫了一下房间。”! 第 218 章 年(37) 祁小年噎了噎:“…看来这场打扫挺激烈的,辛苦哥了。” 谁家正经打扫会把自己弄湿成这样呢? 祁究抿了抿唇,笑:“不辛苦,就是有些费水,许太太的水费估计不便宜呢,可惜不能让那家伙给报销了。” 祁小年很快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那家伙…?” 在情绪上敏锐如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哥哥口中那家伙绝不是什么一般的存在,起码对哥哥而言是这样。 毕竟他从来没见到过,哥哥用这样的语气和神态去提到另一个人。 哥哥似乎非常享受提到对方的瞬间,尽管哥哥在可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有些东西就是会在无形中渗透出来,藏都藏不住。 “也希望这栋老公寓的下水系统能好一点,不然许太太就遭殃了……”祁究突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推了推镜框。 许太太居住在401,正好是被他深度“清洁打扫”的房间楼下。 祁究前脚刚去浴室换掉湿透的衣服,后脚就听到许太太过来敲门:“多喜多乐你们醒了吗?饿不饿?今早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吃上早饭了,不知道是这栋楼的水管老化了还是怎么着,我房间的天花板突然不停往下渗水,我得去处理一下…” 祁究潦草地换好衣服出来,祁小年一脸“我知道一定又是你做了什么”的眼神看过来,祁究抱歉地笑了笑,隔着门对许太太说:“诶?屋顶漏水了吗?” 看来这栋公寓老化得确实太严重了,即使自己临走前贴心地关闭了水闸,但很可惜,许太太的房间仍没能躲过一劫。 但刚才祁究想到,这对他而言或许并非坏事。 许太太:“是啊,大过年的,这多令人伤脑筋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水管裂了,现在估计也联系不上修理师傅,可怎么办才好呢…” “这栋楼虽然老,但已经好久没出现过水管漏水的情况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祁究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关切地对许太太提议道:“奶奶,我记得你屋里有很多叔叔留下的绘本,书被水浸泡后就不能要了,怪可惜的,我帮你一起先把书先搬出来吧?” 上次去401房间给节目组打电话,因为许太太在旁盯着的缘故,祁究也不好东张西望的,现在他正好借搬书的机会再次进去。 所以说许太太的房间漏水也不是件坏事,虽然大过年的实在太缺德了,但好歹让祁究有了进入401深度探索的理由。 许太太这才想起什么,忙“对对对”拍手道:“年纪大了,你不提我差点忘记了,书最怕水,这是你叔叔留给我们的念想,可不能把书给泡坏了…” 祁究听到许之问的名字,留了个神,顺着许太太的话问道:“奶奶,叔叔们什么时候回家?” 他故意强调了叔叔「们」,试探许太太会不会纠正。 毕竟他的叔叔里,除了已知的许之问外,还有另一位疑似死在剧院火宅现场的许之唯。 果然,许太太很顺其自然地接受了祁究的说法,脸上神态空白了一瞬,最后用一种沙哑却笃定的声音道:“会回家的,他们都会回家的,时间我不能确定,也不重要,不过我知道,这个年过完之前,他们一定会回来和我们团聚,我们耐心等待就好了。” “这样啊…我很期待叔叔们能回家。” 祁究知道从许太太这直接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乖乖将话题终止于此。 “多喜多乐,随我过来吧,先把我屋子里的藏书和电器都挪挪位置,别的不重要的东西也不用管了。”许太太交代完,就自己先行转身朝楼梯间走去。 祁究和祁小年也推开门,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许太太身后。 祁小年压低声音问道:“哥,所以你‘放水清洁’的目的是这个吗?” 祁究耸耸肩:“这只能算意外之喜,是打扫的附赠品。” 祁小年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发表评论。 两人跟着许太太的步伐来到四楼,此刻天光已经彻底亮了起来,待许太太将房门推开,祁究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杰作”。 年久失修的老楼下水系统实在是差,此时许太太房间四壁就好像回南天一样啪嗒啪嗒往外冒水,原本斑斑驳驳的漆色被彻底泡开后,随着水流簌簌往下掉。 祁究也不怠慢,撸起袖子就帮许太太将书架上的绘本一本本搬了下来,还贴心地给书架挪了位置,让其靠墙的一面得以空出来,这样没来得及搬的书籍也不会被立刻泡坏。 许太太则将挪下来的书拿到楼下走廊晾晒,因为她十分宝贝这些书,全程都小心翼翼的,动作也相对慢了许多。 趁许太太下楼的空隙,祁究开始将重点放在许太太的书桌和联系薄上。 “小年,你也帮我看看,许太太房间有没有大世界剧院或剧团的联系方式,或者有没有那边发过来的东西。”祁究语气很快地吩咐道。 “没问题。”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祁小年也不废话,立刻按照对方的要求尽全力查找。 先前祁小年从路执那弄了一套小道具,里边正好有帮助锁定搜索目标的道具。 其中有个名为「线索小助手」的道具说好用也好用,但说鸡肋确实也鸡肋,它必须要在使用者明确搜索物件的具体信息后才能发挥作用,但在副本里,玩家的搜索大多数都是模糊的,大多数玩家需要通过找到的线索去判断剧情走向和破本方法,而非明确地要找到某个物件。 当然,祁小年十分清楚,自己的哥哥和大多数玩家不一样。 在「线索小助手」的加持下,不到30秒,祁小年就从一叠子厚厚的信件中找了一封信,信来自于报纸上出事的大世界剧院的。 “哥,你看这封信可以吗?”祁小年将找到的信件递给祁究。 “谢谢。”祁究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后才接过信封,轻手轻脚取出其中因为被收信人了无数次,已经变得软绵绵的信纸—— 「尊敬的许之唯家属, 我们全体剧组工作人员以最深重的哀意,向您和您的家人发来此封信件,这场可怕的火灾从我们身边夺去了一个鲜活的生命,这对我们剧院及剧团而言,是个无法接受现实、无法想象的悲剧,我想,这对作为之唯家人的你们而言,更是无可承受的打击。 许之唯是极为出色的学生,他在戏曲方面的天赋、以及他对演艺事业的深深热爱,让他值得被我们每一个人铭记,他曾经为我们的剧院带来了无法替代的活力和希望。 这次火灾对每一位剧团工作人员而言,都是极其沉重的打击,谁能想到那个灵动鲜活、一直在舞台上为戏曲事业努力的孩子,就这样突然地离我们远去?我们无法描述这种痛苦。 我们来信的目的,是想告诉您和您的家人,我们会尽我们所能,为你们提供一些支持帮助,无论是精神上、行动上,还是在未来有任何困难,我们都愿意伸出援手。 如果您需要我们的帮助,请随时来电:0079—2308119。」 这是出事后剧院负责人给许之唯家人的慰问信,信件的内容非常官方,除了最后给出的电话号码外,几乎毫无有用信息点可言。 “小年,待会你负责忽悠许太太别进屋,我用她的座机打个电话。” 祁究对接下来的任务进行安排道。 “没问题,我来想办法。” 祁小年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祁究将信件原封不动地放回信封里,然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通了信件后留下的联系号码。 “嘟——” 很幸运,祁究一次就拨通了剧院方的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大世界剧院人事负责办公室,请问您有什么事需要我们的帮助吗?”电话那端传来空洞的女声。 祁究:“您好,是这样…” 他故意顿了顿,换了一副犹豫又十分礼貌的语气,“我是许之唯的侄…子,现在正策划写一本以家人为角色的故事,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叔叔当年因为火灾事故离世的事…家里人一直耿耿于怀,没办法彻底走出来,也不愿对我这个晚辈详细说来,所以我想麻烦您这边,我想通过剧院了解一些两位叔叔的情况,如果打扰了非常抱歉。” 接线员听他这么说,隔了好一会儿没答话,漫长的沉默后,空洞的女声变得越发遥远:“您的需求我们了解了,请您稍等一下,我去请叶红澜老师过来给您提供帮助。” “那就辛苦您了。” 这封来自剧院的慰问信已经明确提到,出于对事故的歉意,剧院方承诺许家人今后有任何困难,都会为之提供帮助。 祁究之所以用许太太的电话打过去,就是为了让剧院方相信自己是许家人,从而不能对他提出的请求表示拒绝。 约莫等了半分钟,电话那端传来了有些苍老的男声:“您好,请问您是之问和之唯的家人吗?” “叶教授您好,我想与您了解一下叔叔们当年的情况,毕竟您是他们戏曲方面的引路人。”接线员提到对方是「叶 红澜」, , 在501房间的报纸新闻里提到了,事故的遇难者和受伤者都是叶教授的学生。 祁究又将对女接线员的那番说辞,与叶红澜教授重复了一遍。 叶教授在电话那端重重叹了口气:“我相信,所有熟悉之问和之唯的人,都很难从这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当时谁也没想到…” “这对他们两兄弟而言真是太残忍了,特别是从事故中活下来的之问……” 叶教授的声音开始发颤,他为了消化自己的情绪顿了顿,祁究并没有催促,握着电话听筒耐心地等待下文。 “所有人都知道,在之问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存在,分别是戏和弟弟,可这场事故把这两样东西都夺走了,世事无常,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祁究:“我这里有一张叔叔们的合照,照片上他们都穿着旦角的戏服,请问教授您知道这张合照拍摄的背景吗?” 叶教授顿了顿道:“我记得,刚进剧院的时候,之问和之唯都想做旦角儿,但在剧团的安排下,最后是之问表示妥协,选择了生角,那年春天,他为了过过瘾,和之唯拍下了那张照片。” “我印象里,那是之问最后一次穿旦角的戏服呢。”叶教授颇为感慨道。 祁究有些在意,如他所料,之唯是事故中丧生的那个。 所以501最后的屋主是许之问,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房间只有一张床。 但祁究清清楚楚记得,许之问的衣柜里,都是旦角的衣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 219 章 年(38) 幸存者是许之问,许之问在剧团里唱的是生角,但叶红澜告知,自从那次合照后许之问就再没有穿过旦角的戏服,而501房间的衣柜里都是旦角戏服…… 祁究快速分析出了两种可能性: 第一,当时的遇难者其实是许之问,身为双胞胎弟弟的许之唯用了哥哥的身份生活下来,毕竟当年大世界剧院发生的意外是火灾,火灾过程中烧毁了脸的可能性很大,两者互换身份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的。 但假如这个推测是正确的,那么许之唯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印证这个假设,首先得了解许之唯这个人,以此推断其动机的可能性。 第二,衣柜里之所以有这些旦角戏服,是因为许之问为了纪念弟弟收集他生前的物品,但这又如何解释房间里的无处不在的镜子呢? 镜子难道只是为了困住“不速之客”的干扰物吗?祁究并不这么认为,在这样以怪核为风格氛围的副本里,所有旧物都可以看做是讲述者情感的具象化,是隐喻一般的存在。 祁究继续询问,试图找到支线的突破口:“叶教授,请问当年剧团里,有没有一面比较特别的镜子?” 电话那端的叶教授明显愣了愣:“镜子?我不明白您说的比较特别指的是什么,剧团里倒是有很多镜子,表演者上台前需要贴合角色的妆容,我们经常一化妆就好几个小时对着镜子,而且我们戏曲表演讲究的是‘神’,表演者的眼睛必须十分传神,这就要求表演者们每天对着镜子练习数小时,十年如一日,循环往复…所以剧团里最不缺的就是镜子。” “原来是这样,谢谢您的解答。”看来镜子在剧团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物,也是每个戏曲表演艺术家不可获取的物件。 但501房间里满墙的镜子令祁究很在意,如果按照摆在明面上的线索去推断,死去的是弟弟许之唯,活下的是哥哥许之问,那么作为一个被烧伤无法继续戏曲表演的人,许之问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房间布置成这样呢? 满墙的镜子就好像无处不在的嘲讽,告知其当下的丑陋与悲伤,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没有谁愿意面对过去与现在的强烈反差。 501镜子的出现和人物故事背景相矛盾,祁究觉得顺着推不太合理。 祁究:“叶教授,这么问或许有些冒昧,我想麻烦您仔细回忆一下,在事故发生后,我的叔叔有做过什么比较特别的行为吗?或是剧团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这个嘛…因为年代实在太久远了,我想想…”叶教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压低声音道,“说起来,那会儿倒是发生了一件怪事,事情倒是不大,只是让我一直有点困惑而已,不知道在您这算不算得上是怪事…” 祁究:“您请说。” 叶教授:“当时事故发生不久,我们道具房遗失了一枚面具,是生角的面具,日常也都不会用上,只有特殊表演会有相关用途。” “我记得那是许之问使用过的生角面 具,清点道具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了,也可能是我们道具师的失职,所以我先前说也算不得怪事,只不过发生的时间点有些过于巧合,让我一直耿耿于怀……” ?本作者菊长大人提醒您最全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尽在[],域名[( 如果是刚才的第二种猜测,许之问为了纪念弟弟,故意收藏了一柜子旦角的戏服,那为什么要“偷”自己的面具呢?要偷也应该偷许之唯的面具才对…… 祁究很希望能直接和这对双胞胎兄弟聊一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错综复杂的关系和线索水落石出。 叶教授:“如果您这边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接下来我还要去指导一批学生,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祁究赶紧抛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了解,我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一会儿就好,在您看来,我的两位叔叔是怎样的人呢?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是怎样的?” 叶教授想了想:“之问我先前也说了,在我看来,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戏和弟弟,二者非要比较的话…他愿意把旦角让给弟弟,或许说明在他心里弟弟的位置更重要。” “而之唯是很纯粹的表演者,对戏的痴迷到了狂热的地步,日常生活中,相较于之问,他更‘娇气’一些,对自己的哥哥也十分依恋,虽然两人年龄相仿,来到人间的时差只有几秒钟,但之唯似乎很清楚自己作为弟弟可以拥有的特权,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感觉,或许有所偏颇。” “那么,我先挂断电话了,希望今天我们的聊天可以给到你一些帮助。”说完,叶教授挂断了电话。 叶教授的话非常委婉,但祁究从他的话中大致了解了许之问和许之唯的相处模式:守护者与特权者。 当然,就如叶教授所言,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挂断电话后,祁究小心翼翼把电话听筒物归原位,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继续收拾被水浸泡的许太太房间。 好在先前祁究洒水的举动还算克制,水没有继续往下渗,待许太太晾好受潮的书后,房间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多喜多乐,今天早上真是辛苦你们了,快过去和大家一起吃顿早饭吧。”许太太又检查了一遍屋内情形,确认不会继续渗水后直接锁了自己的房门。 “好的,我们这就来。”祁究把袖子撸了下来,回答说。 “哥,早上你去五楼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吗?”趁前往厨房的时机,祁小年终于忍不住小声询问祁究。 祁究如实回答:“拿到了「何想」的身份卡,也开启了另一条支线剧情。” 祁小年微怔:“诶,所以何想…究竟被藏在了哪里?” 祁小年原本想问何想的尸体在哪,临了还是把「尸体」两个字吞了回去,以表示对许太太家人的尊重。 祁究:“她最后被何成威放进了501房间的洗衣机里,就这么没了。” “何成威真 的不是东西…” 祁小年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不过何想作为婴儿,那么玩家使用她的身份卡后会不会被限制行动呢?毕竟她离世时只有三个月不到的年纪…” 祁究:“大概是会的,不过装备「何想的身份卡」后玩家就可以躺平过本了,作为失而复得的小女儿,秦墨一定会将其很好地保护起来,弊端就是作为小婴儿不可以自由行动,最后能不能通关副本,得有一定运气。” 如果遇上了不靠谱的队友,最后指不定能发生什么呢。 祁小年点头:“这对打算躺平的欧皇玩家来说很友好。” 祁究若有所思:“拿到了身份卡就必须装备起来才有价值,待会我们看看把身份卡送给谁。” 两人很快随许太太来到了早饭桌,此时幸存的八位玩家都已经等在了餐桌旁。 看来昨晚又是一个平安夜,毕竟许太太刚把秦墨迎接了回来,又赶走何成威这个杀人凶手,心情还不错,并没有在半夜故意利用规则收割客人性命。 “多喜多乐坐,我去给你们把早饭端上来,”许太太将手在围裙上搓了搓,而后掀开锅盖,“今天吃你叔叔以前最爱的粽子,以前他们去南边唱戏,说那边过年都是吃咸肉绿豆粽子,糯米咸蛋黄沾了辣椒碟,味道特别好。” “早上吃了粽子,说不定晚上他们就回家了……”许太太一边解粽子一边叨叨自语。 祁究再次看向电视柜上方那张六人合照,目前合照上还有两个窟窿待填满。 那是属于许之问和许之唯的位置。 林沛澜注意到祁究的视线,也没多嘴过问什么,只笑了笑说:“看来我们多喜小朋友又有新发现了。” 祁究也笑:“毕竟我也很期待家人们团聚的。” “对了,今天你们房里老黄历上的宜忌内容是什么?我们这边禁忌是:求子,求医,求财。”祁究以许太太家人的身份,和其他的玩家交换宜忌信息。 祁究也很好奇,客人房里的老黄历内容,和「家人」的老黄历宜忌内容是否一致。 林沛澜耸耸肩:“一样的,看来老黄历的内容不会因为玩家的身份改变。” 就在他们说话间,原本忙着解粽子的许太太突然愣住,她直直地看向走道口方向,所有玩家也都顺着许太太是视线望去—— “念念,你终于过来和我们吃早饭啦,来来,今天吃咸肉绿豆粽子,以前你弟弟们最喜欢的口味。”许太太忙招呼女儿坐下,似乎念念的出现让她有些意外,也很开心。 纸人念念依言落座,她刚好坐在祁究旁边的位置。 她好像忘记了之前自己对祁究做出的奇怪反应,恢复到一副纸人独有的漠然模样。 现在祁究已经是许多喜的身份,也就是纸人念念的侄女,属于其“故人”,运气好的话,纸人念念是会开口与他说话的。 “姑姑,新年好啊。”祁究脸上笑嘻嘻的,主动与坐在旁边的纸人念念搭话。 谁也没办法拒绝这样礼貌又嘴甜的晚辈。 纸人念念愣了愣,而后动作僵硬地掏出两份红包,分别递给祁究和祁小年,用机械的语气说:“多喜多乐,快长快大。” 众玩家:“……”很少见有玩家脸皮这么厚的,连纸人的新年红包都不放过。 不过这个纸人掏钱还是蛮主动的…… 祁究欣然接过红包,又甜甜地说了几句吉祥话,随后非常自然地引入话题:“对了,昨天怎么没看到姑姑过来吃饭呢?” 纸人念念:“我在屋里忙点自己的事,时间不凑巧,就不想耽搁家人们吃饭了。” 祁究很快抓住了回答的重点:“这样啊,真可惜,昨晚的饺子很好吃呢…不过今天姑姑都有时间过来吃饭吧?” 纸人念念点头:“嗯,今天手头的事没办法继续,索性趁过年陪一陪大家。” 祁究话锋一转,试探道:“没办法继续,是因为老黄历上的禁忌事项吗?” 既然家人和客人的宜忌内容相同,那么刚才念念提到手头上的事没办法继续,祁究合理推测,正是因为受到宜忌事项的约束,她才没办法将所谓的私事推进下去的。 而今天的禁忌内容已经写明: 「今日忌:求子,求医,求财」 祁究对纸人念念所做的事,已经有了点自己的猜测。! 第 220 章 年(39) 根据梦境的暗示,纸人念念在医院病床上虚弱又癫狂的进行倒拜神仪式,她用来烧纸钱的铜盆装着一副血肉模糊的器官,祁究回忆梦境细节,铜盆里这团血肉兀自跳动,似自有其生命力。 祁究怀疑,念念在通过倒拜神的仪式求子。 而在用钢琴演奏《不存在的朋友》曲目的梦境里,那家伙在他耳边给过暗示:“搬来我隔壁”。 如果079所谓的隔壁是挂满镜子的501,那么079角色的所在就是502号房,也就是纸人念念居住的房间。 看来纸人念念和079扮演的角色有很深的关系,祁究甚至怀疑,079扮演的就是铜盆里那团蓬勃跳动的“肉块”。 先前祁究想过079会不会是许之问和许之唯兄弟两人中的一人,但既然那家伙在梦里调皮地称呼他为“男姐姐”,那说明对方的角色和许多喜是同辈人,这就可以排除了079是许家双生子的可能性。 纸人许民新也非常严肃地提醒过——“我们这栋楼里,根本不存在什么小男孩,你记住了吗?” 当时许民新的语气就好像在害怕什么,然后通过拙劣的否认去回避害怕本身。 如果不想面对恐惧,就会否认恐惧的存在,这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本能反应。 或许079的存在对于许家人而言,是个不可提及的存在,所以他们才极度否认,全然回避。 这也就有了《不存在的朋友》歌词里那句:“因为它是不存在的朋友,爸爸妈妈不愿意承认它,它是不允许存在的朋友,它是房间里多出来的‘人’……” 原来是不允许存在呢…… 祁究对于079角色的探索越发感兴趣起来。 “姑姑,我捡到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东西?”祁究将道具「不存在的手帕」递给纸人念念,试探性问道。 这块手帕是他回答正确晚会猜谜活动赢得的道具,也是梦里那家伙偷偷塞进他兜里的“游戏物件”。 念念看到手帕的瞬间,原本轻飘飘的身体突然开始哆嗦不停,随后她发出尖锐的咯咯笑声,念念小心翼翼从祁究手里接过手帕:“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把它找了回来,我知道他一定存在的,我知道……” “再不吃粽子就要凉了。”许太太用筷子不耐地敲了敲瓷碗边缘,面色阴沉地提醒道。 很显然,许太太并不希望看到念念这幅样子。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祁究先前的猜测,079扮演的角色,是个不允许存在的小男孩。 【严重警告!您当前的行为可能会触发被废弃的剧情线,废弃支线中的隐藏角色危险系数为A+++++……】 “被判定为最高等级的危险存在,我说得对吗?系统老师。”祁究笑着帮系统把后半句话说完。 【……对】 祁究笑:“谢谢您给我提供的线索,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系统只是依照自己的职责为祁究提 供预警,但它的真实反应很好印证了祁究的猜测,来得非常及时。 由于刚才许太太敲碗的举动,早饭的餐桌陷入了沉默。 比起昨天有些甜腻的年糕,祁究似乎更喜欢今天的咸肉蛋黄绿豆粽子,他很快吃完了自己碗里沾了辣酱的粽子,询问许太太:“奶奶,我可以再吃半个粽子吗?” 原本令人窒息的氛围瞬间被打破,许太太重新露出慈爱的笑:“当然,小孩子就要多吃点,才能快长快大。” 祁究很懂得如何讨长辈的欢心,几乎所有老阿姨都希望自家孙子孙女胃口好,更希望孩子们喜欢自己准备的饭菜。 许太太一边为祁究重新解开粽子,一边又开始兀自叨叨不停:“昨晚你表姑姑回家了,我想你和多乐也见到了。” “嗯,表姑姑还特意过来,把红包给到我和多乐。”祁究回答。 许太太笑:“以前大年初一,嫁出去的女孩是不允许回娘家的,但现在不讲究这些,至少在我们家不讲究这破规矩,女孩子为什么不能回来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是混账话,谁家靠谱爸妈不希望见到自己女儿呢?管他是年初一初一的…” “女儿大年初一回娘家多好啊,这样美美地在家里休息一晚上,初一还能陪娘家人打麻将呢。” 许太太端着粽子重新坐回饭桌,骨碌碌地转动眼珠看向众人:“反正今天闲来无事,待会吃完早饭,诸位就陪我打打麻将吧,我已经好久没玩了呢,怪怀念的。” 许太太这句话一说出口,几乎所有玩家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众人立刻警惕起来,拿着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显然,许太太这是开始发布今天的任务了。 餐桌上的氛围瞬间紧张了起来,众玩家开始猜测打麻将任务可能面临的风险和危机。 越是这种时候,他们就越羡慕已经拿到了家人身份卡的祁究和祁小年,毕竟家人意味着会被保护。 许太太将众人各异的神色看在眼里,笑:“怎么?大家不乐意吗?我们家这儿的规矩,过年必须打打麻将旺旺手气,今年才能顺顺利利,吃穿不愁呢。” “我那副麻将落灰了许久,怪可惜的,以前家人们聚在一块儿,过年最快乐的就是弄弄吃的、看看晚会、打打麻将,多好的日子啊。”许太太颇有感慨道。 “我们作为客人,当然乐意陪您打麻将,”林沛澜接了话道,“不过各地的麻将玩法不同,我们对您这的麻将不熟悉,可能得您多费心说明一下规则了。” 林沛澜知道任务躲不掉,作为玩家只能接受然后想办法破解,所以主动询问规则,争取多一点思考时间,这样对玩家而言也比较有利。 许太太点头:“自然,我会与诸位说明麻将的规则。” “第一,麻将桌不能‘缺角’,每桌麻将必须有主家人和客人的参与,我们不能晾着客人不理不是?客人和我们一起玩麻将,这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第一,我们这儿麻将桌的规矩,未成年的小孩子和纸 人不能上麻将桌,这是原则问题,决不能破坏,如果有调皮的小孩子上桌,那就是大人的责任。” 许太太宣布第一条规则的时候,祁究和祁小年对视了一眼,林沛澜也朝他两看了过来。 也就是说,身为许太太孙女的许多喜和许多乐现在还是小孩子,是不被允许上桌玩麻将的。 “第三,麻将时间为四小时,不能提前结束。” “第四,上桌的牌友们,一旦自己的筹码输光,要么换人,要么补筹码,否则将会……”说到这里,许太太突然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我暂时就想到这四点规则,后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我想起来会及时告知大家,希望大家玩得愉快,没什么比麻将更适合在过年团聚时打发时间的了,”许太太将自己的碗筷放下,从餐桌上起身,“客人们请稍等,我去把麻将翻出来。” 许太太一离开,众人便惴惴不安开始议论起来。 “待会麻将桌上我们到底应该赢还是应该输啊?刚才许太太没在规则里讲禁止出老千什么的,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根据需要…动点手脚什么的…?” “我们那儿的规矩是,过年玩麻将,小辈是不能赢长辈的,不然不吉利,就不知道这个规矩是不是适用于此。” “别说你们那儿的规矩,就算只看老黄历上的禁忌内容,今天我们也不能赢啊。” “对,老黄历上明明白白写着,今日忌求财,赢钱了不就犯了禁忌内容了吗?” “但许太太说了,输光砝码要么换人要么补筹码,不知道这条规则里有没有坑,筹码输光的人会不会面临什么未知惩罚。” “依我看,谁愿意上桌才是个大问题……” 被规则禁止上座的祁究和祁小年没有参与到玩家们的讨论中去,祁究若有所思地发了会儿呆,然后乖巧地收掉餐桌上的碗筷。 就在众人讨论不休之时,许太太搬着麻将桌过来了,祁究见状,立刻上前去帮忙。 “奶奶,老黄历上说了今日不宜求财,待会打麻将你要是赢了怎么办?不会触犯禁忌吗?”祁究试探问道,之前已经确认过了,主家人同样被规则约束着。 与其胡乱猜测假设,不如直接问npc面对同样的情况要如何做。 许太太笑了笑,慈祥地拍了拍祁究的肩膀:“傻孩子,赢来的钱我可以散掉嘛,比如把打麻将得来的钱给你们几个小孩儿分红包、买糖吃,就等于抵消了禁忌,散都散了,怎么算求财呢?” 祁究恍然,从来不碰麻将的他确实不清楚这些规矩,好在许太太对他的好感足够高,也很有耐心。 祁究又问:“如果桌上有人把筹码输光了,不换人上桌,也不补筹码,会发生什么呢?” 许太太混沌的眼珠机械转了转:“谁知道呢?但牌桌不能缺角,麻将也一定会进行下去的,不会停。” 祁究神情微微一顿,他琢磨着这句话“牌桌不能缺角,麻将一定会继续下去”,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会有什么“人”过来替补空缺呢? 一个危险又有趣的计划已经在酝酿…… 405房间内。 此时许太太已经麻利地将麻将桌布置好,她甚至还沏了一壶清茶、备了一盘葵瓜子、弄了几份点心准备给牌友们消磨时间。 “许太太,这次上桌的客人人选究竟是…”有玩家小心翼翼开口问,生怕无故被点名上桌。 许太太笑眯眯地看向每一个人:“打麻将,当然是客人们自愿上桌嘛。”! 第 221 章 年(40) 自愿这个词,有时候比直接被点名还要令人窒息,自愿象征着不确定,如果自己并非那个愿意主动站出来的自愿者,那么等待就意味着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可他人本身就是无望。 一时间没有玩家敢贸然出声,有几l个玩家试探性东张西望了几l眼,最后看众人默不作声,也惶惶不安地垂下视线。 这种时候,保持不与他人视线接触也是种对自己的保护,就好像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所有学生都默契地垂下头一样。 “看来我们的客人都不太主动呢。”许太太的目光直直看向众人,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她似乎故意用视线加强此刻众人的不安,且乐在其中。 祁小年扯了扯祁究的衣袖,小声问:“哥,待会我们要不要卸掉多喜多乐的身份卡上桌?” 祁究略略思考了一会儿,摇头:“不一定非我们不可。” “诶?”祁小年似乎没想到祁究会按捺住不上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祁究苦笑:“主要是因为我完全不会打麻将,也没有相关道具,这玩意儿现学好像也不行…” “啧,果然还是有哥不擅长的东西,”祁小年笑了起来,“我也不会,真巧。” “那就交给擅长的人做吧。”祁究朝不远处的林沛澜递了个眼神,林沛澜立刻会意,朝他点了点头。 “许太太,请容我们商量一下吧,待会给您答案。”林沛澜道。 许太太笑:“当然没问题,毕竟打麻将吗,大家开开心心、和和气气的才好。” 许太太转向祁究和祁小年:“待会我们大人打麻将,你们乖乖地待在屋里,千万不要乱跑知道吗?大年初二不兴出门的。” 祁究:“那多无聊啊,你们打麻将我和多乐在这里枯坐,奶奶,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们打发时间?” 许太太:“稍等啊,我去给你和多乐找几l本小人书解解闷。” 祁究:“奶奶,可以给我们带一台收音机吗?我们想听点东西。” “我去找找,我记得是有收音机的,就是不知道放哪儿了,而且太久没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使用…”许太太叨叨起身。 把许太太支走后,祁究立刻与其他玩家讨论起来。 “不用担心老黄历上的求财禁忌,刚才我问了许太太,只要把打麻将赢来的钱散掉,比如包在新年红包里给小朋友,或者用来买礼物糖果,财就散掉了,不会被判定为求财触犯禁忌。”祁究语速很快,尽可能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同步给其他玩家。 “得,无论哪一边赢了钱,最后好处都落在你这个孙女这儿了。”林沛澜来玩笑道。 祁究和祁小年作为许太太最疼爱的孙女,从长辈及客人这拿到钱,算不上求财。 祁究笑:“运气比较好。” 林沛澜收起笑,定定地看着他:“你有计划了,对吗?” 祁究:“想 不想试一试, ⑤[(, 如果有客人输光了筹码,我们既不补筹码,也不换人,究竟会发生什么?” 众人有些云里雾里地皱眉看着他,之前那个摔碎碗的少年闷闷嘀咕了一句:“说实话,我怂,不是很想。” 众玩家:“……” 祁小年暗自啧了啧,哥哥好像被怼了呢。 祁究不介意地笑了笑:“许太太说麻将桌不能缺角,时间耗尽之前牌局也会一直继续下去,我想如果我们不按照规则走,是不是可以吸引一些特别的牌友呢?” “毕竟纸人不能上桌玩麻将,玩家又不愿顶替的话,那么来打麻将的‘人’,指不定就是此前没出现过的许家人了。” 林沛澜顿悟:“你是希望通过破坏麻将桌的规则,吸引出还没来得及获得纸人实体的鬼吗?” 祁究点头:“除了鬼,能上桌的好像也没谁了。” “不过毕竟对方很可能是鬼,把他吸引出来风险比较大,所以我们需要控制时长,比如在麻将局结束前的三分钟再让其出来,不然时间太长导致失控就麻烦了。”祁究分析说。 有玩家提出质疑:“如果我们刻意破坏麻将规则,最危险的应该是那位输掉了所有筹码的玩家,毕竟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输光筹码对玩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不光是那位输光筹码的玩家,我认为麻将桌上所有玩家都有一定风险。” “你们作为许太太的孙女自然不会关心这些,但我们这些外人就不好说了…” 祁究:“放心,只要有熟悉麻将的玩家可以完美控制输掉筹码的时间,按照我的要求不补筹码也不替换玩家,我会把「何想的身份卡」给的他。” 听到「何想的身份卡」,几l乎所有玩家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他们没想到祁究已经搞到了这个副本里第三张家人身份卡,成为许太太的家人,是玩家获得人身安全的最大保障。 林沛澜皱眉:“你的意思是…?” 祁究:“麻将桌的规则第二条,「如果有调皮的小孩子上桌,那就是大人的责任」,何想还是个孩子,如果她不小心上桌了,那么触犯规则所带来的风险就转嫁给了她的家长,对吗?” 玩家使用了「何想身份卡」后就成了许太太家的小婴儿,小孩是不被允许上麻将桌的,触犯了禁忌家里的监护人要负责。 所以一旦遇到什么风险,立刻装备「何想的身份卡」可以直接规避掉危险。 玩家们渐渐明白了过来:“…好家伙,运用规则陷害npc,够狠的。” 祁究耸耸肩笑:“入乡随俗,npc们也经常利用规则陷害玩家嘛。” 抛开可以转嫁危机不谈,几l乎所有玩家都馋那张「何想的身份卡」,一时间玩家们又陷入了沉默,只不过与刚才许太太问有没有人自愿上桌时的沉默不同,这一次,悄无声息中弥漫着蠢蠢欲动的味道。 祁究:“不过「何想的身份卡」也有其弊端,毕竟何想 是个小婴儿,获取她身份的玩家可能没办法自由行动,使用该身份卡的玩家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 林沛澜诚实道,转对身后的玩家说,“现在有谁自愿上桌打麻将了吗?当然,要有可以操控麻将桌的道具和技术才可以哦。” 这下好了,有三四个玩家齐刷刷举起了手,包括正说话的林沛澜。 谁都想得到那张「何想的身份卡」。 “如果待会因为破坏规则,麻将桌上另外两位牌友也面临风险的话,我和小年也会把多喜和多乐的身份卡用在对方身上,放心好了。”祁究承诺说。 毕竟是他制定出来的计划,他必须确保为他执行任务的玩家的人身安全,一旦对方接受了他的计划,就等于与他达成了合作,他不会让自己在合作中吃亏,同理,也不会让合作方吃亏,这一向是祁究合作的原则。 林沛澜看向祁究,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我说,你可以从中获得不少好处吧?” 祁究也不藏着掖着,笑:“各取所需。” 经过彼此商量,最后选定让林沛澜、摔了碗的少年、还有和祁究同组的女老师上麻将桌。 林沛澜有些好奇问道:“为什么你会选那个男孩子作为‘输掉筹码的诱饵’?” 祁究:“他不是打碎了碗吗?年三十打碎东西会沾染霉运,这正好可以帮助他更好地输牌嘛。” 林沛澜:“……” 确定好打麻将的人选后,待许太太为祁究他们找来了收音机,牌局就开始了。 搓麻将的清脆声响在405内,许太太甚至还闲出一只手来,时不时抓把瓜子磕一磕。 祁究打开收音机,转动按钮不停地换台,直到终于搜到了一个戏曲频道—— 「这一旁保叔塔倒映在波光里面,那一旁好楼台紧傍着三潭,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 婉转的戏曲唱腔从老旧收音机里传来,融入磕磕碰碰的麻将声里,别具一番“年”味。 “是《白蛇传》的唱段呢。”坐在许太太对面的林沛澜用闲聊的口吻说道。 许太太摸牌的手明显一顿,面色沉了两分:“多喜,你小孩子家家的,听这些做什么?” 祁究:“老黄历上说了,今日宜听戏。” 许太太微噎:“也就是现在你叔叔暂时还没回家,能允许你放一会儿戏听。” 祁究听出了话中的线索意味,忙追问:“为什么?” 许太太:“他一听戏,又该疯魔了,当年不能唱戏了也是好的,我当初就不该送他们去学戏,受罪、又难熬出头,还得被人说闲话、瞧不上,老话都说,戏子最是无情。” 祁究:“奶奶,你信这种混账话吗?” 许太太笑:“当然不信,但我知道不能相信戏子的话,他们说的和唱的一样好听。” ——不能相信戏子的话。 祁究反复琢磨 着这句话, 预感这会成为接下来剧情规则的一部分。 许太太长长叹了口气:“不说了, 摸牌。” 就在这时,原本悠扬婉转的戏曲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语气略显夸张的电台插播广告—— 「您正为家人寻求一处幽静的安息之地吗?“金银山墓园”会是您给逝去家人最好的选择,我们的园区拥有一流的服务和设施,包括火葬服务、景观美化、24小时值班安保等。金银山墓园,您家人最理想的长眠之地,欢迎致电0079—4444444进行详细咨询…」 “真晦气,大过年的,竟然有电台在节目里插播墓园广告,也不知这个墓园在想什么,竟然花钱给自己打广告,我们附近明明只有这一处火葬场和墓园,真是犯不着做宣传,又不是什么喜庆的事儿。”许太太啐道。 祁究:“所以我们这一片的人去世后,都会被送到金银山火化吗?” 许太太点头:“现在土葬已经越来越少了,不都得往那儿送去吗?” 祁究:“所以,我的叔叔当年也…” “呸,多喜你胡说什么?你叔叔很快就要回家了的,”许太太明显在逃避某些事实,自顾自道,“果然听戏容易让人疯魔错乱,多喜,换个电台吧,大过年听这些太晦气了。” “嗯,没问题。”祁究随意换了个台,心中已经有所计划。 刚才在给叶红澜教授的电话里,对方提到过剧团有一副生角面具遗失了,而祁究没在501看到这副面具。 …有没有可能,面具藏在火化的尸体身上?! 第 222 章 年(41) 祁究将这个没有足够证据支持的猜测埋在心里,按照许太太的要求,他重新旋转收音机按钮。 可惜其他频道要么是接收不到信号,要么是年二十晚会的音频版重播,没什么新的有用信息。 纸人念念终于收拾好碗筷,她用脑袋砸了砸门,待得到许太太的允许后,才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纸人身子轻薄,只需要裂开一条窄窄的门缝,它们就能顺势滑进屋里。 此时房间里麻将磕磕碰碰的声音越发响亮,许太太把老花镜架在鼻梁上,正专心致志地摸牌碰牌。 祁究看不明白这些,他对这类牌桌上的赌局毫无兴趣,所以只兴致缺缺地看了几眼,然后又垂下眼皮不知心里琢磨什么。 新进屋的纸人念念在他身边落座,然后像个摆件一样不声不响板板正正地坐着。 祁究看了眼正在麻将兴头上的许太太,确认对方现在注意力在牌桌上,转而问刚落座的纸人念念:“姑姑,我有个小堂弟对吗?但家里人不允许他的存在。” 纸人念念明显颤抖了一下,不语,祁究也不去催促,耐心地等待对方反应。 “妈不高兴我讲这些。”约莫隔了半分钟,纸人念念才用低如蚊蚋的声音模棱两可道。 祁究注意到,许太太此时已经用余光朝他们这边看了。 祁究也不继续追问,而是将一支从梅丽莎那买来的糖人偶递给纸人念念:“姑姑,这是给堂弟的新年礼物,等您回屋后,也麻烦帮我给堂弟添柱香。” 纸人念念明显愣了愣,而后用微微发颤的手接住祁究递来的糖人偶。 她的举动几乎是默认了祁究的问题。 “谢谢。” “别客气。”祁究笑。 百无聊赖的祁究再次看向电视柜上方的彩色合照,待他将照片上剩余的两个窟窿补全,处理干净许之问和许之唯兄弟俩的故事,许太太这张全家福就齐整了。 之后,他就能专心解决那位调皮小堂弟的事情了。 「游戏时间」——祁究脑海里蹦出一个词。 看人打麻将让时间变得无聊且漫长,没多久,祁究就靠着沙发打起了盹。 因为早上在501时被何想死前的记忆影响了,祁究的梦境也被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他似乎又被装在了某个密闭的溶液瓶子里,就好像他在自己潜意识里感受到的一样。 不知道是他的视线被关闭了,还是浓稠的液体漏不进半点光,祁究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流动的黑暗里,耳边是无数小气泡升腾而起的细微声响。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轻轻敲了敲容器的玻璃壁——“咚、咚咚” “咚咚咚。” 突然,原本密不透风的液体突然照进了光亮,祁究在容器的玻璃壁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是079的脸。 隔着玻璃容器和粘稠的液体,彼此视线相交。 “小堂弟,你应 该叫我堂姐哦。”随着对方的出现,祁究的感官也在逐渐苏醒,他微眯起眼睛凝视对方,就好像透过水面凝视自己的倒影。 以前是他在明,079那家伙在暗,可现在彼此的立场就没这么清晰了,明暗的界限也随之变得模糊。 但无论立场和感情如何变化,合作的原则和底线都是不变的,彼此深知这一点。 “谢谢你的糖果。”对方的声音隔着玻璃器皿和溶液传来,听起来有点失真。 “不用客气,你也是花了不少钱的。”祁究笑,在马戏团副本的木偶戏环节,079可是花了大价钱为他增加npc聘用时长,才能让郁子小姐顺利将梅丽莎送回木偶庄园。 虽然祁究从来不多嘴过问价格,但作为受益人的他知道npc的雇佣资金绝对不便宜。 “不过,我更希望你能亲自给我。”079同样笑。 祁究啧了啧:“我想,一定会有机会的。” “在此之前,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事,和副本内容无关,而是我自己…”祁究语气略微一顿,“在何想的记忆碎片里,我看到了我自己。” “还有你,079。”祁究一改往日调笑的语气,非常认真地看向对方的眼睛。 079沉默了两秒,面色严肃:“怎么回事?” 079的看上去毫不知情,祁究定定的观察着他,将他最细微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 要是079在演,他能一眼看出来,他对彼此的认知有这个自信。 而且,他也不认为079是会用演技糊弄他的人,他们之间没这个必要,至少在他的认知里是这样。 祁究摇头:“当时我和现在一样,被封存在装满溶液的器皿里,像一个尚未培育完成的实验品,而你穿着研究人员的工作服,站在容器外看我。” “这些场景画面我确信自己没经历过,在你的梦境中也没存在过,除了现在这一次…” “祁究,当下不是我给你的梦境,是你自己的梦境。”079声音微哑,但十分笃定。 祁究微微睁大眼睛:“什么?” 079:“这一次,不是我制造出来的梦,而是你,祁究,是你把我拉入了你的梦境里。” 祁究呼吸微滞,一时无言。 此时此刻,并非像往常一样是079入侵他的梦境所制造的场景,而是他在潜意识里搭建的梦境。 彼此间深刻的连接,让祁究可以在无意识中做到这点。 “你确信那位研究员是我,对吗?”079放低了声音,但此时他的声音比刚才清晰许多,就好像祁究周遭的粘稠液体瞬间蒸发掉了一样。 “你知道我不会认错,”祁究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仿佛看着自己的玻璃镜像,“079,你知道怎么抵达类似副本的坐标吗?有培养皿、研究室、和泡在营养液里的人类胚胎,或者在「规则图鉴」里哪里能找到相似的场景?” 祁究不打算对079隐瞒自己潜意识里的场景,毕竟这 家伙比自己更熟悉「规则图鉴」。 079沉默一瞬:“我倒是知道有个副本——” 他话音未落,突然“砰” 的一声巨响,那面将两人镜像重叠的玻璃顷刻碎掉了。 周遭液体立刻形成旋涡,把祁究以及裂成碎片的079倒影卷入其中,整个梦境、包括他的感官都在剧烈摇晃…… “哥,醒醒,要开始了,”祁小年努力将睡沉的祁究摇醒,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哑,“那个男生终于把筹码都输光了。” 培养皿中的溶液在无声中退潮,旋涡也随之平息。 祁小年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到祁究耳里,他立刻从晕眩的窒息感中挣扎着睁开眼。 祁究看了眼墙上挂钟,还有八分钟牌局就结束了,但先前拿了何想身份卡的摔破碗少年此刻一枚筹码都不剩了,输得精光。 他的时间点掐得非常好,这少年人虽然看上去年轻,但想必在打麻将上很有一手。 “怎样?现在你要补筹码吗?”今天赢了最多钱的许太太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少年人。 少年人按照祁究先前制定的计划,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补了。” 许太太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对方的决定:“这样啊,那真是遗憾呢,输光筹码的牌友会…” 她一句话没说利索,突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何、何想?!你怎么…?” 少年人在许太太宣布惩罚的瞬间及时绑定「何想的身份卡」—— 【叮!权限道具已装备完毕,目前您的身份已发生变更:许太太的客人秦瑞兰的外孙女何想】 【身份变更后,您将拥有许太太家人的待遇,也可入住相应身份的房间,拥有该身份的特权】 【请注意!由于该身份卡比较特殊,您在身份绑定后无法随意走动,行动受限负面影响明显(一旦卸下身份卡,该负面影响即刻消失,请放心)】 系统话音刚落,装备好「何想身份卡」的少年人就发现自己身体僵硬,完全没办法自由走路了。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纸人秦墨突然风风火火离开房间,等她再回来时,手里推着一个特大号的粉蓝色婴儿车。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孩子…”纸人秦墨一边柔柔哼唱摇篮曲,一边把无法走路的少年人抱进了婴儿车,“乖,想想,妈带你去走廊转转,下雪了,我们看雪去,等你长大一点儿,我带你去堆雪人。” 婴儿车虽然是特大号的,但对一个少年人的体格而言实在有些局促了,被秦墨折来折去的少年人疼得“哎哟”叫了几声,秦墨却咯咯咯笑:“别哭别哭,很快就好了,你要乖乖待在婴儿车里哦,不能乱跑,不然那个畜生能把你吃了。” 说着,秦墨硬生生把少年人塞进了婴儿车里。 祁究抿了抿唇:“看来我们做多喜多乐挺好的。” 祁小年:“好在对方身材矮小,如果个子再高一点,也太受罪了。” 说着他朝身边一米八二的哥哥看 去,摇头。 “多喜的床已经够我受的了。” 祁究诚实吐槽说,他实在睡不惯少女的床,晚上必须蜷着才能睡得下,起床后腰酸脖子疼的。 “不过比起受这点罪,能使用许太太的家人身份卡,受到其家族的庇护,几乎是所有玩家梦寐以求的事…” 祁小年感慨说,要不是祁究是他哥哥,自己也不会这么快拿到许多乐的身份卡,客人的身份不仅要想方设法躲开许太太设下的陷阱、规避更多的规则,还要防止被别的玩家背后捅刀子。 正把玩着麻将的林沛澜掀起眼皮看向许太太:“规则上不是说,如果有调皮的小孩子上桌,那就是大人的责任,所以何想的监护人也要遭殃了吧?” 许太太:“规则是这样的,不过别忘了,何成威那畜生也是何想的家长,虽然他不配。” 林沛澜动作微顿:“那畜生不是没了吗?” 许太太干巴巴笑了笑:“就是因为他没了,所以不好的都可以担在他名下,至于是他的坟被刨了还是尸体被吃了,都与我无关,是他自个儿的报应。” 也就是说,破坏麻将桌规则所触发的惩罚,可以让已经彻底回不来的何成威承担,毕竟他也属于何想的家长。 “麻将不能缺角,既然何想被墨墨带走了,那么接下来,有哪位客人愿意上来继续玩麻将吗?还有五分钟麻将才结束呢。”许太太终于将目光从麻将桌上移开,骨碌碌转动眼珠子看向众人。 等待了约莫十秒钟,仍无人回答。 这一切都是事先商量好的。 许太太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似乎这才是她期待的结果:“如果没有人愿意的话,那,只能我自己想办法了。” 说着,许太太从座位起身前往厨房,待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只白瓷碗,和二张纸钱。 “麻将桌不能缺角,我们必须凑足‘人’,将麻将局继续下去才行……” 许太太一边念叨,一边将瓷碗摆在空缺的麻将桌上,就好像清明给死去的家人供奉。 而后,她将二张纸币点燃,整整齐齐放在白瓷碗中央。! 第 223 章 年(42) “纸币烧啊烧,火越旺越好,跟着光亮走,去往麻将局才不会迷路……” 许太太嘴上反反复复念叨着,待瓷碗里的火烧到最旺的时候,许太太将骰子朝正燃烧的碗里洒下。 在叮叮咚咚骰子与瓷碗碰撞的声音里,混合着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声,给在场众人带来难以名状的诡异感。 许太太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以凑齐麻将桌的牌友。 毕竟规则上说了,麻将局不能提前结束,更不能出现缺角的情况。 随着骰子声渐渐平息,瓷碗里的火焰变成了青蓝色。 这样的火光祁究并不陌生,早上在501看到的鬼火蜡烛、还有他自己的鬼火竹灯都是相同的色系。 也就是说,那位替补的“牌友”过来了。 三张纸币本不能燃烧多久,但瓷碗里的青蓝色火焰并没有熄灭的迹象,牌桌上的麻将也在没人搓动的情况下,发出“哗啦哗啦”洗麻将的声响。 坐在许太太对面的林沛澜看了眼身边另一位牌友玩家,注意到对方脸色已经铁青。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样诡谲的场面还是令人本能地感到毛骨悚然。 “愣着干嘛,既然人齐了,我们继续搓麻将吧,麻将局还没结束呢!”许太太发出心满意足的笑声,混沌的眼珠也较之前有了些微光彩,似乎替补牌友的出现让她十分欣慰。 林沛澜和那位牌友玩家交换视线后,开始按照许太太的吩咐老老实实摸牌,继续他们的麻将局。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被祁究关掉的收音机兀自被打开,且又跳转到之前播放戏曲的频道—— 「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流淌而出的戏声越发尖锐扭曲,就好像有人故意按下了倍速播放,混合着牌桌上哗啦啦的麻将声,别有种中式怪核独有的吊诡感。 纸币燃烧的位置不见人影,火光却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 祁究推测,瓷碗里的鬼火就是这位替补“牌友”出现的证明,因为“牌友”身份比较特殊,暂时没办法实体化,只能通过燃烧的纸币为其提供能量,在鬼火瓷碗前堆砌起来的麻将印证了这一点。 坐在“鬼牌友”对面的女老师玩家脸色被火光映得铁青,她的精神值似乎受到了影响,整个人看上去有点愣愣的。 祁究见状,立刻像个最乖巧的小孩,拿起烧热的水壶去为牌桌上的长辈客人们沏茶。 “阿姨,喝点茶醒醒神。”祁究为女老师沏茶时,状似不经意地提醒了一句,还将一小袋女巫赠送的水晶碎悄悄塞给了她,女老师整个人怔了怔,原本被水雾迷糊的眼睛这才恢复神采。 “谢谢。”女老师对刚才自己的失神感到后怕。 “不客气。”祁究并不希望帮助自己施行计划的玩家遭到不好影响,对合作者的负责,一直是他的原则。 林沛澜瞟了祁究一眼,笑:“我们多喜小朋友 真是懂事。” “” ?想看菊长大人写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 223 章 年(42)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麻将桌再次传来磕磕碰碰的声响,新的一局麻将正式开始。 祁究看了眼挂在电视柜上的彩色合照,再将目光移向燃烧的鬼火和没有人的座位,猜测这位“看不见的牌友”就是许之问和许之唯兄弟两中的一人,他也正是奔着这个结果去制定计划的。 因为现在许太太的家人渐渐齐全了,那家伙扮演的小堂弟又是不被允许的存在,自然不会到许太太的麻将桌上来。 而且根据不允许未成年上麻将桌的规定,过来填桌的很可能是哥哥许之问。 只是不能亲眼目睹对方模样,未免有些遗憾了… 祁究若有所思看向窜起来的鬼火,冒出了一个想法… “哥,你说那位牌友…”祁小年话音未落,就看到身旁的祁究举起了手机,甚至还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鬼火燃烧的牌桌。 祁小年微微睁大眼睛:“哥,你这是…” “看,电影情节诚不欺我,电子设备能让鬼现形。” 祁究示意祁小年看向手机屏幕,镜头里,原本空缺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位戴了生角面具、身着生角戏服的男子,他身材纤细姿态慵懒,此刻正摸起一枚麻将把玩。 在看到对方“真面目”的一瞬间,祁究对自己先前的推测有些动摇了。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疑问:如果双生子兄弟戴上同一副面具,还能分清谁是谁吗? 祁究记得叶教授提到过剧团遗失了一面生角面具,那是属于许之问的。 现在这位过来打麻将的鬼,脸上就戴着这副面具。 难道戴面具的一定是本人吗?如果是的话,当年他为什么要偷偷拿走面具? 在副本里所有细节都可以成为挖掘线索的切入点,祁究并不打算放过一点看似理所当然、细思起来耐人寻味的东西。 因为许之问的脸在火灾中烧伤了吗?他为了不面对丑陋的自己,所以戴上了面具? 可如果他需要用面具掩饰事故后造成的伤害,为什么要在501挂这么多面镜子呢? “按照之前了解的剧情推测,这位出现的鬼大概率是双胞胎中的哥哥吧?”祁小年根据祁究之前告诉他的剧情,继续分析说,“从哥你获取的旧事来看,许之问才是唱生角的那个,而且许之唯离世时没成年吧?按照规矩他是不能上许太太的牌桌的。” 祁小年和之前祁究想的一样。 “先看看吧。”祁究似乎对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有所质疑,并没有发表看法。 牌桌上,许太太与新来的牌友闲聊,在众玩家看来,许太太简直就是在跟空气讲话,虽然他们知道已经有“东西”过来了,但这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感还是令人发毛。 “之问,以前你都不喜与我们玩麻将的。”许太太一边摸麻将一边道。 她对来人的称呼应证了祁小年的猜测,这位“新牌友”看起来是许之问。 对面的林 沛澜看了眼跳动的鬼火,没讲话。 “你是为了之唯吧,你知道,那年之唯还小,你不希望做他不能做的事…可之问,人是要往前看的,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里。” 许太太轻轻叹了口气。 “往前看,一切都会变得容易接受许多,生活就是这样,无法倒退…” 许太太打出一个「西」,“就像我很后悔送你和你弟弟去学戏,戏子苦,也唱不了多少年,年纪一大落了一身病,那次事故后,我也想不开,但看你渐渐开始将兴趣转到绘画上,说实话,我真的松了口气。” 牌桌上没人应答,许太太兀自叨叨不停。 而透过手机的摄像头,祁究明显看到那位脸上戴了生角面具的鬼朝镜头方向扭动脖子。 那位“新牌友”知道自己在拍它。 祁究也不避讳,继续明目张胆地举着手机。 许太太:“你画的那些绘本我都要好好藏着,等你回来…还有之唯,他没机会见到过这些绘本,想必他一定会很喜欢的。” 透过照相机镜头,祁究清晰地看到那位“新牌友”的面具兀自笑了一下。 然后它捻起手指拨了拨面前青蓝色的鬼火,用只有牌桌上的三人、以及镜头前的祁究和祁小年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妈,谢谢你帮我保管好这些绘本,它们可以照亮我回家的路。” “让客人们帮忙烧毁那些绘本,我就可以买到回家的车票啦,这个年也快团圆了。”画着生角妆容的鬼用唱戏的腔调,将能帮助自己回来的线索说出口。 闻言,林沛澜和女老师摸牌的都不约而同顿住。 祁究尝试着问了句:“叔叔,你回来的意思是…?” 戴着面具的鬼对着镜头:“多喜多乐,你们是如何回来的,我也是,你们最熟悉了不是吗?” 言下之意,这位“新牌友”给出暗示:只要作为客人的玩家烧掉他生前的绘本,就能让燃烧的火光照亮他回家的路,他就可以和多喜多乐一样,以身份卡的形式回到这个家。 祁小年询问祁究道:“所以,只要客人们在午夜时分烧毁所有绘本,就能换取许之问的身份卡,对吗?” 祁究没有点头:“听起来确实是这个意思没错。” 闻言,祁小年眉头皱了皱,祁究的措辞实在令人在意。 在“新牌友”交代完毕不到十秒钟,墙上的挂钟刚好敲响十二下。 中午十二点,历时四小时的麻将局结束。 祁究的系统发出提示音【恭喜您顺利见到支线「501房主的秘密」的相关角色,目前支线进度:40%】 林沛澜和女老师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虽然林沛澜总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但在中式怪核副本里,被重重规则约束的情况下和鬼打麻将,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和女老师没赢钱,但输得也不多,全程按照牌桌上的规矩行事,也完美规避掉了老黄历的禁忌事项,得以全身而退。 许太太将祁究和祁小年招呼过来,给这两个受宠的“ 小孙女”包了个红包。 祁究笑嘻嘻接过红包:“奶奶, ‘’” “?_[(, 看我这破记性,是了,何想年初二刚回家,我理应给孩子一个大红包的,待会你和多乐帮我把红包送过去,你表姑和何想在走廊外赏雪呢。” 说着,许太太重新掏出一叠子纸钱塞进了红包里。 祁究顺利找到了离开房间的机会,非常积极地应下了。 两人刚一从405出来,祁小年就迫不及待问道:“哥,你是不是认为刚才许之问给出的任务有问题?” 祁究点头:“别忘了,许太太先前提过一嘴:不要相信戏子的话。” 祁小年噎住,祁究继续解释说:“当时新牌友在镜头里的模样,可是穿着生角戏服的。” “而鬼骗客人的理由,很可能是希望通过陷阱迷惑客人,借机收割客人的人头。” 祁小年恍然:“所以许之问的鬼是…” “对方到底是不是许之问,还有待商榷呢,一张面具说明不了什么,别忘了,双生子要是认真模仿起对方来,或许连最亲近的人都分辨不出来。”祁究说这话时抿了抿唇,眼眸也无意识看向贴着剪纸的窗玻璃。 窗玻璃上是他的影子,他已经习惯了和自己的影子对视。 祁小年明白祁究的意思,但又感觉哥哥话里有话、别有所指。 “哥,那这次你故意把‘新牌友’弄出来的目的究竟是…?”祁小年问道。 祁究:“眼见不一定为实,但见一见总是好的。” “接下来就是求证了。”说着,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金银山墓园」的联系电话。! 第 224 章 年(43) “欢迎致电金银山墓园,请问有什么我们可以为您提供帮助的吗?”电话那端的女接线员用客气且机械的口吻回答说。 祁究来到走廊的另一头,避免讲话的内容被许太太听了去,用严肃的语气对电话道:“您好,我正负责调查一起剧团古董面具失踪案,有情报称该古董面具最后出现的地点是金银山火葬场内,所以想来电和您这边的火葬场负责人确定一下情况,希望你们能够配合,这样我们也不用多跑一趟,避免给你们造成日常业务的困扰。” 祁究张口就来,已经把伪造身份与npc套话的技能用得炉火纯青。 几乎所有机构的工作人员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都怕摊上事担责任,这无论在「规则图鉴」还是现实世界都是通用的,打工人的心态被他狠狠拿捏了。 “而且事情发生在十七年前,所以如果可行的话,我希望能找到当时的资料以及工作人员。”祁究补充道。 接线员:“您的情况我们已了解,也会重视起来,请稍等,我去给您找来火葬场相关负责人。” “辛苦。” 既然剧团的叶教授告知当年许之问的生角面具消失了,现在这副面具出现在了“新牌友”的脸上。 不能因为许之问唱的是生角,所以生角面具的出现就等同于默认是他,这样的推断过于简单粗暴了,也很容易跑偏。 要判断这位“新牌友”究竟是许家兄弟俩中的谁,就必须弄清楚最后这幅面具被戴在了谁的脸上。 而当下最便捷的办法,就是直接致电金银山火葬场,先前许太太也提到过,这一片死掉的人都会被拉到金银山火葬场火化,所以这里的工作人员最清楚死者的情况。 祁究认为,在听戏曲频道的时候突然跳出「金银山墓园」的广告,绝非偶然,一定存在某种暗示。 约莫等了两分钟,电话那端响起了苍老的男性声音:“您好,我是火葬场的负责人,已经在此工作三十多年了,我想没人比我更了解这儿的情况,可以告诉我您在找的古董面具,究竟长什么样呢?以及最后的目击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在我们火葬场看到面具的?” 好在祁究不久前曾亲眼目睹这幅面具,他一边仔细回忆“新牌友”脸上面具的样式,一边尽可能详细地给负责人进行描述。 “您这么说我倒是有印象,十七年前,有个少年人被送去火化前,他的双胞胎哥哥给他戴上了类似的面具,但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古董面具,也不知道是失窃的,就当做很寻常的事情…”负责人回忆道。 无论是时间、面具、还是双胞胎兄弟的特征都能对上,祁究认为火葬场负责人的记忆八I九不离十了。 “您稍等,我翻看一下当时的记录,我们所有客户都是又做登记的…” 电话那端传来翻阅资料的声音,三分钟后,负责人重新拿起听筒说,“死者名为许之唯,我想起来了,他是大世界剧院火灾事故的遇难者,这事儿当时闹得 挺大的, ??[, 在社会上也引起了很广泛的讨论,都觉得这个本该前途光明的孩子很可惜…” 祁究:“冒昧问一下,您确定当时被戴上面具火化的死者,真的是许之唯吗?” 兴许是祁究的问题太古怪了,对方明显愣了一下,接着肯定道:“以我们的专业水平,不会连死者是谁都分不清的,而且当时这事儿闹得这么大,社会上都轰动了,绝不会把死者的信息搞错,这一点您可以绝对信任我们。” “好的,我了解了,”祁究保持礼貌的语气,“所以,最后在死者火葬的时候,工作人员没把这副面具取下来吗?” 负责人:“我们一向尊重死者和其家人,在我们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会尽可能满足家人最后的愿望。” “我们火葬场给予死者和家属绝对私I密的告别环境,面具就是那会儿戴上的,而且当时我们也不知道这副面具是违法的东西,您那边有什么需要调查的,我们一定第一时间配合。” “谢谢您,那我就先不打扰您工作了,后续有需求我们再联系。”获得了想要的信息,祁究挂断了电话。 假如火葬场这边给出的信息无误,那么,刚才在牌桌上出现的鬼,并非许太太认为的许之问,而是双生子弟弟许之唯。 挂断电话不久,祁究就收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您找到了重要道具「遗失的生角面具」,顺利推动了支线「501房主的秘密」剧情发展】 【获得奖励:「许之问最漫长的一天」记忆碎片】 【请问是否立刻载入该记忆碎片?是/否】 祁究毫不犹豫点了【是】。 【该记忆碎片即将播放,播放过程中含有血腥暴力画面,请未成年旅人谨慎观看】 祁究:“……”系统什么时候还有未成年人观看提示了,怪贴心的。 没等祁究夸赞系统老师,记忆画面已经载入—— 四周是刮了白腻子的墙壁,但因为频繁回南天的缘故,墙壁上的霉点子深浅不一斑斑驳驳。 记忆里也是个令人喘不过气的回南天,爬满霉点的墙壁正不停有水滴往下淌。 周遭安静极了,隐约可以听到远处电机运转的轰隆声,电流不甚稳定,时不时“滋啦”响一下,屋内的白炽灯也随之闪一闪。 房间空荡荡的,告别仪式清场后只剩下许家两兄弟,他们在过往的十四年里,几乎形影不离,无论热闹或安静,都从不缺席地分享彼此的人生。 此刻也是,只不过他们一人站着,一人躺着,站在棺材旁,躺在棺材里。 棺材里的许之唯被戏服裹着,即使有最专业的入殓师上了妆,他的脸上依旧透着一股灰扑扑的死气。 这样的许之唯对许之问而言是陌生的,在他的认知里,无论何时,弟弟总是拥有最鲜活的生命力,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他拥有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天赋,只要他乐意,他总能轻而易举让旁人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影响、 甚至俘虏。 这样的灵魂注定是热烈、自由、又危险的。 危险是对于外界而言, 美丽又难以控制的存在对于人类而言总是危险的。 而此刻, 让许之问仰望的弟弟却在他眼前枯萎了。 他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枯萎。 告别室内有两扇门,一扇通向家属等候的大厅,和他们生命中有重要连接的家人此刻都坐在那里;另一扇门通向焚化炉,待会许之唯就会通过那扇门,被扔进炉子里成为灰烬。 许之问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可不接受又能怎样呢? 他们的母亲说过,人活着总是苦的,有多苦,不好说,但一定要学会往前看,学不会也要学,否则就会活不下去。 许之问站在这里,这场事故导致了他的残疾,身体上的残疾让他没办法再继续登上戏曲的舞台,弟弟的离开让他的灵魂有所残缺。 这两样都是他过往十四年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现在都成了最令他难以忍受的病灶。 索性像母亲说的那样,向前看,把病灶连同过去一起割掉好了。 许之问偷偷在兜里装了一把小刀,非常锋利的小刀,是去年他和之唯一起买的。 告别室的灯光白惨惨的,映得刀面上许之问的影子也同样毫无生气。 他拿着刀,小心翼翼躬起身子,用最锋利的刀尖细致勾勒弟弟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死者的皮肉是僵硬的,刀刃切下去的感觉不如想象中那般柔软,也没有温热的血液流淌而出,死亡让原本流动的生命变得凝固。 但他不允许自己手下的刀子出错,为此他事先查阅了无数资料,了解人体面部的肌肉组织分布及切割技巧,就是为了此刻的告别。 假如此刻有人不小心闯进来,一定会指责他的所作所为,甚至把他看做无可救药的变态。 但许之问很清楚此刻自己必须这么做,切下弟弟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这是他和过去告别的仪式,就好像清除自己已经腐烂的身体器官。 “不要回头。”母亲叮嘱的声音仿佛响在耳畔,虽然血腥残忍了一点,但似乎只有这样实质性地切割,他才能开启新的生活。 而切割下来的这张脸皮,就是过往生活留给他的纪念品。 死掉的肉I体不会鲜血四溅,刀子将死者的面皮和骨骼切开,许之问让这一切在无声中快速地进行,发霉潮湿的火葬场告别室内,这位亲属将死者的面皮从冰冻的尸体上成功分离。 “再见,之唯。”将弟弟的脸皮小心翼翼封存好后,许之问取出从剧团弄出来的面具,覆盖在只剩下僵红肌肉的面孔上。 这是属于他的生角面具,他取走了弟弟身上的一部分,也将自己的一部分还给他。 等弟弟被推进焚化炉,这一部分属于他和过去连接的东西,也会随之化为灰烬。 一切都结束了,他要开始新的生活。 …… 【「许之问最漫长的一天」记忆碎片播放完毕,目前该支线的完成度:60%】 【剧情完成度已过半,触发新的支线任务:请找到弟弟被剥下的脸】 因为切割死者脸皮的触感过于真实,祁究缓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回过神。 许之问和许之唯是双胞胎兄弟,他们生了张同样的脸,所以祁究在记忆碎片里通过许之问的视角,看到躺在棺材里毫无生机的许之唯,有种以旁观者凝视死掉的自己的错觉。 毫无疑问,同样的「脸」对于许家兄弟而言是有特殊含义的。 对于他和079也是,这是连接彼此最重要的标志。 祁究开始隐隐有所怀疑,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名为「年」的副本产生了不可逆转的bug?那间挂满了镜子的501是否有更深层的含义?超乎副本背景和剧情的、关乎整个「规则图鉴」正常运转、关于他和079之间的特殊含义? 他也是在501房间里看到了潜意识里的场景,无论是被泡在洗衣机里的小婴儿,还是无限循环的镜面房间,都是与他自身有关的隐喻。 难道那间房是一个特殊的“通道”吗? 祁究闭上眼睛消解记忆碎片给自己带来的情绪影响,太阳穴隐隐跳动。 他预感,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通过这个副本,进入到「规则图鉴」bug的最核心处。! 第 225 章 年(44)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眼前的问题。 从「记忆碎片」里得知当年火葬场告别室里发生的故事,那么…许之问会把剥下来的弟弟脸皮藏在哪里呢?又会作何用途? 祁究搜索过501,当时并没有在房间内发现这副人皮的踪迹。 对许之问而言,这副人脸面皮是意义非凡的存在,它既是弟弟的“一部分”,又是自己与过去告别的标志,是自己亲手切割下“病灶”的纪念品。 人们习惯将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特别是那些见不得光、又具有特殊意义的物件。 祁究推测,就像许之唯的鬼魂一直把生角面具戴在脸上那样,许之问很可能已经把弟弟的脸皮做成面具收藏起来,甚至趁无人的时候戴在脸上。 有什么比让其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更安全可靠的办法呢? 许之问或许正通过“换脸”这种违背常理的病态行为,开始事故之后的“新”生活。 这也就能够解释501房间里为什么挂满了镜子,许之问并不害怕火灾后面目全非的自己,因为他可以偷偷将弟弟的脸皮覆盖在自己脸上,这是意外事故后“崭新”的自己。 他不可能顶着这张脸皮面具在日光下行走,所以他需要满墙的镜子帮助他确认、肯定自己隐秘的新生。 看来,只有想方设法让许之问现身才能印证了。 不过,既然是“新生”,为什么501的衣柜里还有这么多旦角的戏服呢? 难道因为某种原因,许之问失败了吗?象征着过去的「许之唯」和「戏」重新入侵他的生活,他自以为是的告别仪式,其实告别得并不干净。 哥哥这边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祁究开始尝试从弟弟这条线进行思考。 作为在事故中死亡的弟弟,他通过麻将局假扮哥哥的身份回归,并明确告知客人:只要在午夜时分烧毁哥哥的所有绘本,就可以拿到玩家们梦寐以求的家人身份卡。 「戏子的话不能信」—— 弟弟身着戏服,他的话可以理解为是提供给玩家的误导项,烧掉绘本并不会给玩家带来任何好处,相反,弟弟的鬼魂想要通过这个行为,让客人触犯隐藏禁忌从而收割人头。 毕竟比起让客人获得身份卡“取代”自己,像许之唯这种性格的鬼会更愿意亲自回家。 而且撇开哥哥病态的行为来看,哥哥在记忆碎片里表现出了与过往告别的决心。 许太太对于哥哥的绘本也珍惜非常,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绘本是哥哥新生活开始后的产物,某种层面上象征着哥哥的“未来”,一旦把“未来”烧毁,那么祈求新生的哥哥就会陷入深渊。 相反,一柜子的旦角戏服则象征着“过去”。 书是“未来”,戏服是“过去”,弟弟的脸皮是“纪念品”,而哥哥想要告别过去开启新生活…… 祁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 ——或许,午夜要烧毁的并 非绘本, 而是满柜子的戏服! 毕竟501屋主想要割掉的病灶是过去。 此时林沛澜也从405房间走了出来, 四个小时的麻将局既不能赢、也不能输得彻底,必须将输赢维持在不触犯规则的范围内,要达到这样的平衡实在过于消耗心神,她为了缓解积压的紧张情绪,正背着风点燃嘴里的烟。 女老师玩家走了过来,同样神情疲惫的问她借了火,两位女士倚在老楼涂了绿漆的走廊围栏上交流信息。 祁究看着在风里跳动的打火机火苗出神… 希望早上那番操作没有把柜子里的戏服弄湿,否则点不燃就难办了呢… “哥,火葬场那边有什么进展吗?”还不知情的祁小年注意到祁究的神色,有些不安地问道。 于是祁究将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同步给祁小年,祁小年听到许之问在火葬场告别室里割下弟弟尸体的面皮时,脸上神色瞬间僵硬了:“看来501的房主许之问是个占有欲很强且有点病态的角色,寻常人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这样极端又血腥的方式和亲人告别。” 祁究:“我想,许之问告别的不仅仅是亲人这么简单。” 他欲言又止,最后决定先讨论正事:“不过既然许之唯的鬼魂强调过必须在午夜时分进行焚烧,那么卡时间点也是达成行动目的的要素之一。” 祁小年:“所以,我们晚上要去501把那柜子戏服烧掉试试吗?” 祁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亲自试一试的话,永远没办法得到正确答案。” 他认为,烧掉满柜子戏服这种操作虽然听起来虽然有点危险,但副本规则和老黄历的宜忌内容里并没有提及不允许焚烧衣物的事,按照习俗,过年及时处理掉不要的旧物,这是传统的一部分。 况且,祁究已经不是第一次“玩火”了,在玫瑰鱼工厂的副本里,他还顺利引爆焚毁过工厂食堂。 可见火是个非常好使的东西,祁究用着也十分顺手。 “不过我担心今晚会像除夕那晚那样,虽然老黄历上并没有提及禁止串门的事,但天黑后会突然不允许随意走动串门……”祁小年皱眉道。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除夕那晚没有老黄历的宜忌内容限制,但晚会却给出了禁止在夜里串门的规矩。 祁究赞同地点头:“保险起见,我们可以趁天还没黑的时候,先把柜子里的戏服偷出来,等到午夜时分烧掉就好。” “这样一来,也避免在501内因为火光导致房间的异化。”每到这种时候,祁究就格外怀念那位善于偷窃的欧皇秦让。 这会儿林沛澜和女老师已经朝祁究走了过来:“怎么样,你们信那个‘牌鬼’的话吗?” 祁究:“鬼话怎么能信。” “所以多喜多乐小朋友又有新的想法了吧?”林沛澜笑,顺着他的话问道。 祁究笑着默认:“对了,下午你们有别的安排吗?如果不忙的话,我有个计划可能需要两位的帮忙。” 林沛澜微微扬眉:“说实话, ⑥_[(, 但这条线索比较简单,想必耗费不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她补充了一句。 祁究笑:“那提前谢谢了。” “多喜多乐,还有诸位客人,我们该准备吃午饭了,饭前记得洗手哦。” 林沛澜和女老师的一支烟尚未烧完,许太太就过来招呼众人吃午饭。 “走吧,趁吃饭的时候,可以多和许太太了解一下我们的叔叔。”祁究拍了拍祁小年的肩膀,两人朝饭厅走去。 许太太家的正餐饭桌上终于不再是饺子了,大年初二的中午摆上了蒸鲈鱼和油焖鸡等荤菜,还有一大盘盐焗虾。 众玩家吃了三天饺子当正餐,加之刚过了打麻将的关卡,心情都比较放松一些,现在看到这桌色香味俱全的菜,登时眼睛都亮了亮。 祁究很礼貌地等许太太和众客落座后,才乖巧地坐在许太太身边。 “奶奶,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祁究主动与许太太开启话题。 许太太笑:“麻将桌上赢钱了,能不开心吗?” “而且叔叔也过来填桌了,奶奶也因此很高兴吧。”祁究仗着自己是受宠‘小孙女’的身份试探道。 许太太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扬起皱纹遍布的唇角:“火是回家的明灯,麻将桌上烧了纸钱,孝顺的孩子自然愿意回家陪长辈玩牌。” 许太太这句话,更好地印证了祁究对于「火」的猜测。 在「501房主的秘密」这条支线里,大世界剧院的火灾是故事的转折点,所以「火」作为一个重要元素,可以为兄弟俩的鬼魂提供暂时回家的能量。 燃烧的物件也很重要,比如先前许之唯的鬼魂为误导玩家提到的绘本,还有祁究准备烧着看看效果的旦角戏服。 当然,鬼魂仅仅是鬼魂而已,要想真正成为「家人」,这个副本里只有唯二两个办法:要么通过规则禁忌杀死客人;要么等待有能力的客人打通相关剧情线,他们以身份卡的形式附着在客人身上回家。 “之问是个可怜的孩子,像他这样善良的人,神经都是非常敏感的,他自小到大都吃了性格的亏,哎,要是当时我再多点耐心待他就好了,精神康复中心那些所谓的专家大师都是唬人的,骗钱就算了,之问的病情不仅不见好转,反而越演越烈,若不是当时盲目地信任,也不会导致后来之问选择自…”许太太似乎短暂地陷入回忆里,看着贴了剪纸的窗玻璃稍稍走神。 事实上因为屋里暖和的缘故,窗玻璃上蒙了层厚厚的雾,除了一片模糊的白外,什么也看不清。 看来许太太是真不知道牌桌上出现的并非许之唯,而是许之问。 祁究很快抓住了许太太话里的重点:那位在事故后幸存下来、甚至割下弟弟的脸试图开启新生活的许之问最终失败了,许太太提到了精神康复中心,说明他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病症。 “看起来许太太的家人有精神疾病方面的基因,已经好几个角色精神不太正常了…” “要是一个全员精神正常和谐美满的家庭,会把我们拉过来成为过年的祭品吗?” 饭桌上的玩家压低声音吐槽说,进来了三天众人也渐渐习惯了副本里的节奏,今天的胃口比前两日都好了许多。 随着剧情的深入,祁究越来越能理解当时079为什么要说出那句“搬来我的隔壁”。 079之所以希望祁究破解这条支线,拿到许之问的身份卡,多多少少是有点个人情绪在里面的。 毕竟这对双生子兄弟和他们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 比如两人同脸,可以轻而易举互换身份,又比如,彼此都是“疯子”,且享受互为“疯子”的过程。! 第 226 章 年(45) “奶奶,下午我们有什么安排吗?”祁究问许太太道。 许太太:“我答应了你妈妈,下午帮你和多乐把房间清理打扫一下,你妈妈早上过来给我说了,有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还挂在你房间里,之前我承诺过她要扔掉的…我的错,是我之前打扫得不够仔细。” 许太太口中这个本不该存在的东西,就是挂在床头那幅描绘了不存在的朋友的蜡笔画。 祁小年立刻有些不安地看向祁究,如果许太太下午待在他们房间,那刚才和祁究制定的入室偷窃戏服计划就要被打乱了。 许太太在的话,他们根本没办法行动。 “许太太,您大过年就别操劳这些了,上午麻将玩得开心,但不够尽兴,要不下午我们再组个局如何?”林沛澜对许太太提议道,朝祁究使了个眼色。 很显然,这位灵异主播小姐正替他们支开许太太。 祁究立刻顺着林沛澜的话哄许太太:“对啊奶奶,打扫房间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客人们远道而来,过年这几天您多陪陪客人吧。” 许太太略有犹豫,但明显有些心动了:“可是…” 祁究继续煽风点火:“您今天手气这么旺,不继续玩麻将可惜了。” 许太太含糊道:“麻将局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 众人对她这话有点犯迷糊,祁究想了想,猜测大概是npc也受规则限制,麻将作为为难客人的关卡,为了维持副本双方的平衡,规则上从中获利的npc并不能随心所欲开启。 祁究:“奶奶,您和客人也没必要玩得这么正式,按照老黄历上的说法,今天确实不好求财,你们可以不赌钱、纯当玩玩就好了,过年图个开心嘛。” 如果不赌钱,那么玩家们也不用提心吊胆维持牌局输赢的平衡了,一举两得。 许太太本就手痒痒,加之自己“宝贝孙女”在旁不停怂恿,实在很难抵住这样的诱惑,口一松就答应了下来。 饭后祁究以吃饱了犯困为由,和许太太申请与祁小年一起回房间睡午觉。 多年没机会打麻将的许太太心情很好,一下子就允了。 祁究感激地朝林沛澜微微颔首后,同祁小年一起离开麻将局回自己的房间。 两人稍作洗漱,就趁四楼麻将搓得火热,卸下身份卡轻手轻脚前往五楼。 好在纸人们要么待在许太太身边,要么各自待自己屋里,一路上两人并没有遇到纸人,许太太正在搓麻将的兴头上,更是注意不到五楼的动静。 可当祁究和祁小年从楼道口转出来时,不巧碰上了站在五楼走廊处的纸人念念。 祁小年登时吓了一跳,他立刻捂住嘴防止自己不甚发出声音。 纸人念念脸上那双用血点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似乎在寻找什么,在看到祁究的一瞬间,她的眼珠才停止转动,僵直的目光最后落在祁究脸上。 祁小年下意识后退一步,但现在再退回楼梯间已经太迟了,纸人 念念看着他们的目光一转不转,僵硬的唇角甚至还扬了扬—— “” ?菊长大人的作品《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此时祁究和祁小年已经卸下了多喜多乐的身份卡,恢复客人身份,按理说纸人念念是不会与他们说话的。 祁小年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忐忑的同时也感到好奇。 纸人念念朝他们走来,把脚步声和说话声都压得极低:“我等了有一会儿了。” 闻言,祁小年不解地看了眼纸人念念,而后把目光转向身旁的祁究,“哥,究竟什么情况…” 纸人此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好像与他们相熟一样。 念念从兜里掏出揉成一团的手帕递给祁究:“香我替你上好了,祂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上香?祁小年听得一头雾水,祁究却了然地接过这团手帕:“谢谢您,祂还说了什么吗?” 上午的时候,祁究将这张手帕给到纸人念念,并叮嘱念念帮忙上一炷香。 没想到那家伙这么快就把手帕“还”回来了。 而且祁究很快发现,被揣成一团的手帕里包着什么东西。 祁究迅速展开手帕,一枚打火机出现在眼前。 打火机?祁究的眉头轻轻拧了一下,而后又很快地舒展开,瞬间明白了079的用意。 纸人念念回答说:“祂还说,下次希望你亲自过来上香。” 祁究笑:“好,我知道了,谢谢转达。” 纸人念念将物件和话语顺利转达后,就以倒退的姿态重新返回502房间,还将房门上了锁。 面对满头问号的祁小年,祁究收好手帕和打火机后轻描淡写解释说:“一位老朋友托纸人送来的副本特产。” “老朋友?”对于这个称呼,祁小年难以置信地扬了扬眉。 无论是纸人念念的出现和离开、还是她把东西交到祁究手上的经过,都非常离奇,就好像她和祁究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她是站在他们一边的。 祁究笑:“不重要,小年,我们赶紧去把戏服弄出来吧。” 祁小年欲言又止,他虽然十分好奇,但同时也很清楚,哥哥该对他说的已经说了,不会再继续说什么了。 祁究再次开启了501的门锁,当他扭动门把手时,朝没有人的屋内礼貌说了句:“打扰了,我们过来帮忙清理一些旧物。” 因为上午走得匆忙,屋内的水渍并没有来得及清理,似乎不停有水滴沿着墙面流淌在地,持续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一股潮湿憋闷的霉味随之扑面而来。 随着“咯吱”的推门声响起,频调怪异的鬼戏再度从屋子深处传来。 但和早上初次光临时不一样,此刻的鬼戏声非常不稳定,时断时续,就像接触不良的电视广播,而且音量比早上要小了许多。 难道是早上自己的操作过于粗暴,破坏了房间里老化的电路吗?祁究短暂地反思了一下,紧接着若无其事地掏出了手机,他按下了录音键。 先前已经做过推测,吊诡如唱诵往生经文的鬼戏,其实是为了压制隐藏在屋里的怨灵,一旦鬼戏声止,于玩家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稳定的鬼戏声让祁究预感到不妙,所以提前按下了录音键。 这间被浸泡在黑暗中的房间给人一种密不透风的压抑感,祁小年步入屋中的一瞬间,感觉心口闷得慌,就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处让他喘不过气。 这样窒息的氛围里,祁小年只觉得喉咙干涉生疼,很难顺畅地发出声音。 两人索性一言不发,地板上的积水并未彻底褪去,在老式水泥地上形成一连串小小的水洼,踩在上边发出粘腻的“啪嗒” “?[(” 一声响,501的房门又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兀自紧闭且上了锁。 弥漫在黑暗中的鬼戏声越发不稳定,断断续续的,声音也渐渐低下去,音质还有点闷,就好像是从很遥远的水底传来,已经逐渐失去了力量。 也不知是不是祁究上午的举动,让屋内的蜡烛彻底变潮了,这一次鬼火并没有被点燃,满墙的镜子沉在潮湿的黑暗中,蠢蠢欲动,像是尚未睁开的巨兽眼皮。 害怕光线让房间被异化,两人没敢贸然点灯,只得摸黑行走。 屋子不大,却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祁小年全身的神经都崩到极限,就连手指尖都变得潮湿,也不知是紧张得出了汗,还是沾染了房间里的潮气。 先前祁究已经把501异化的原理告知祁小年,他知道光源会给这间房提供异化的能量,但同时他也很好奇,在走廊上纸人念念将手帕和打火机递给祁究,祁究说是老朋友带来的“副本特产”,所以这个打火机有什么特别的呢?难道它产生的火光不会导致房间的异化吗?如果是这样,祁究为什么不用它照明呢?念念提到的上香又是什么意思? 当然,这些疑问都是祁小年自己在心里琢磨,并不敢贸然问出口。 一来此时此刻的氛围让他不敢贸然说话,二来他必须通过脚步声确认祁究所在的方位。 兴许是有吸血鬼血统的加持,祁究比寻常人类更适合在绝对的黑暗中行走,他敏锐地判断出房间的方位及格局,并根据记忆找到正确的方向,很快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找到了卧室衣柜。 可就在他伸手拉开柜门的瞬间,原本断断续续的鬼戏声戛然而止,潮湿的寒意也在瞬间凝固,无形中像冰锥一样刺入“不速之客”的身体。 刹那间,祁小年浑身关节都被冻住了,他的身体几乎一动不动,只能慌乱地转动眼珠子,试图看清浓稠的黑暗里究竟藏着什么诡物。 ——潮湿、肃杀。 他错觉自己是一只撞上蛛网的昆虫,被困在黑色蛛丝上毫无挣扎之力。 不远处的祁究轻轻“嘶”了声,他在身体彻底被冻住的一瞬间按下了录音播放键,已经中止的鬼戏声重新从他手机里流淌而出,随着戏声重新响起,祁小年明显感觉周遭凝滞的寒意开始流动、变淡,原本僵硬的身体也渐渐可以活动了。 祁究也明显松了口气,他用好不容易可以活动的手指调高手机音量,让录制版本的鬼戏声填充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还好刚才提前录了一段,否则就麻烦了呢…” 祁究一边将音量调到最大,一边继续拉开柜门——! 第 227 章 年(46) 十多套色彩明艳的戏服被整整齐齐叠好,柜子仿佛一个真空的环境,将衣柜与这间潮湿的房间隔绝开来,戏服丝毫没有受潮的迹象。 可见当年屋主对这些旦角戏服悉心保存,十分宝贝。 祁究已经事先准备好大型号的黑色塑料袋,此刻也来不及多做犹豫,只象征性地告知了一句:“抱歉,得罪了。” 说完,他就动作迅速地将满柜子戏服都装进黑色塑料袋里。 播放着鬼戏录音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手机电量不足5%,请尽快充电,否则手机将自动关机」 时间不多了,手机一旦关机,正在播放的鬼戏就不得不停止,这对身为“不速之客”的祁究和祁小年而言是非常危险的。 “快走。” 拿到戏服的两人以最快速度朝屋外撤离,好在即使时间紧迫,但祁究脚下步子依旧不慌乱,他领着祁小年沿原路返回。 黑暗让时间和路程变得漫长,房间明明不大,但心脏狂跳不止的祁小年错觉自己走过了一个巨大的礼堂。 他一时也分不清,这是失去视觉让他的感官出现了认知错误,还是房间已经在无声中开启了异化。 在手机电量只剩下3%的时候,正播放着鬼戏录音的屏幕陷入黑暗。 鬼戏声截然而止,祁小年的心脏几乎与此同时停止跳动。 可下一秒,走廊上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用手遮住光线的同时,悬到嗓子眼的心脏也慢慢落回远处,尽管心跳的节奏依旧狂乱,但祁小年脸上极度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他挣扎着从指缝中看向裂开的门缝,重重地松了口气。 ——得救了。 祁究在最后关头顺利打开了501房间的门。 就连走廊外晦暗的天光,此刻在祁小年眼里变得无比明亮。 祁究晃了晃手中装得满满的黑色塑料袋:“到手了,我们先放回房间,等午夜再去烧一烧吧。” 在雪光映照下,他注意到祁小年紧张过后疲惫得发灰的脸,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以后行动前我会记得给手机充电的,回去先睡个午觉吧。” 说完,他很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扛着一袋子战利品朝楼梯间走去。 405的麻将局还未结束,看来这个跳脱在规则之外、没有输赢的麻将局让许太太很尽兴。 从五楼离开后,祁究和祁小年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装备好多喜和多乐的身份卡,而后他们回到203房内,将黑塑料袋收进衣柜里。 不知是午饭碳水吃多导致血糖升高让人容易犯困,还是刚才去了一趟501实在太消耗心力,回到房间后祁究哈欠连连,困到睁不开眼睛。 他也不和身体的本能做挣扎,并且怀着几分说不定能在梦里见到079的心态,祁究躺在多喜的床上打算睡个午觉。 但这个午觉有些不对劲,祁究刚睡着没 多久,就被浑身湿黏黏的冷汗弄醒。 更诡异的是,他的意识明明清醒了,眼皮却没办法睁开,身体也全然不能动弹,就好像所有力量和感知都被从他身体里抽空了,甚至连系统界面都没办法打开。 冷汗却一直往外冒,从额头到手心又冷又潮。 祁究很快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传说中的鬼压床。 这样彻底无法动弹的状态持续了十秒钟,渐渐的,祁究的感知力恢复了,他感觉到有个类似毛笔刷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描摹勾勒,笔尖似沾了粘稠的墨水染料。 随后恢复的是听觉,似有若无的戏声传来,虽然忽近忽远的,但节奏旋律和缓,并不似501里听到的扭曲如唱诵经文的鬼戏。 祁究也不着急,并尝试着自己平复呼吸。 约莫又过了五秒钟,祁究的视觉得以恢复。 他的眼皮颤了颤,而后缓缓睁开,最先闯入视野的是一面四周缀满白炽灯的镜子,这是表演后台化妆间里最常见的镜子样式,围绕镜面的白炽灯不仅可以提供足够的亮度以供表演者上妆,更是为候场演员提供了一种如同舞台般光彩夺目的视觉氛围。 而那位戴着生角面具、不久前出现在许太太麻将桌上的鬼,此刻正提笔为他“勾脸” 。 镜子里,祁究的脸上是勾勒了一半的旦角妆容,眼尾上挑,两颊飞红,正是一幅别致的端庄秀丽。 “不要动,动了妆就花了,妆一花就没办法上台了,不体面。” 生鬼一边专心致志地为祁究描眉画眼,一边从袖子里抖出把匕首,“待我把妆勾好,你就自觉点,用这把匕首将你自己的面皮割下来,一定要完整地割哦,否则我就白画了。” 提笔勾脸的生鬼甚至还心情愉快地哼唱着小曲儿,用闲聊般的口吻继续说,“要是你不乐意,那很抱歉,你只能死在我的舞台上了,所以请你务必考虑好哦,我的师父自小就告诫我,要对自己狠一点,狠的人才能成角儿,你也是,对自己狠一点,才能活着离开,人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说完,生鬼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趣,自个儿咯咯咯笑了起来。 祁究不动声色,甚至非常配合地微微扬起脸,他睹了镜子里上了妆的自己一眼,心平气和道:“我没有触犯禁忌,你虽然是鬼,但也和客人一样被规则约束这不是吗?我只要不违反规则,你是没办法随意动手杀我的,对吗?许之唯叔叔。” 生鬼勾脸的动作明显一顿:“你知道我是…?!” 透过镜子,祁究看向对方脸上的生角面具,笑:“我猜的,如果猜错了的话…还请之唯叔叔见谅。” 生鬼怔了怔,最后有些僵硬地笑:“我喜欢聪明的孩子,但不喜欢在我面前表现得过于聪明的孩子,特别是你这种。” 他的回答从侧面应证,祁究的猜测是正确的。 只要玩家没有破坏规则,鬼就不能随心所欲把玩家杀死,只能想方设法寻找别的途径,比如这处戏台子和化妆镜。 祁 究人畜无害地抿了抿嘴唇,手里把玩着对方递来的小刀,他再次看向镜面,微微眯起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视镜子里勾了旦角脸皮的自己:“那可怎么办?我很喜欢我这张脸,并不希望失去‘祂’。” 他用锋利的刀尖沿着镜像轮廓描摹了一番,遗憾的语气中掺杂着那么一点暧昧的意味,划过玻璃镜面的刀刃仿若指尖,若即若离勾勒镜像的眉眼,刀尖与玻璃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听得人心痒痒的,就好似最敏I感的地方被调皮的小猫轻挠了几下。 祁究用刀尖细致地勾画镜像,同样地,镜像也透过镜面在描画他。 彼此认真且沉迷的眼神,仿佛这是今晚游戏的开胃菜,令人期待的戏码还在后头。 镜像里的家伙似笑了一下,祁究清楚“祂” 一定比任何人都要享受其中。 祁究笃信这一点,因为自己也一样。 生鬼似没注意到镜面的变化,无知无觉地耸了耸肩:“那太遗憾了,多喜小朋友,或者说我们这位聪明的客人,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去做,我只能让你被困于此,永远也无法离开。” “你说得对,我没办法越过规则直接杀死你,但我可以给你制造惊喜,算是我作为长辈给你的新年礼物,有时候,死亡并非是最痛苦的事情,你知道吗?” 生鬼并没意识到,虽然此刻是他自己的舞台,但他多余得仿佛一个滑稽的小丑。 可这场表演并不需要小丑。 生鬼放下画了一半的妆笔,倚着妆镜拍了拍手,随着他的动作周遭开始变得明亮,无数舞台的照灯亮了起来,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妆镜照得如同孤岛。 随着灯光洒下,生鬼消失了,视觉的重点被移向灯光照亮的地方。 祁究发现这面妆镜被摆在戏台之上,戏台下并无观众,而是无数被悬空挂着旦角戏服,在苍白的戏台照灯之下,这些色彩斑斓璀璨的戏服呈现出一种诡丽森艳的氛围,仿佛无数被绞死的戏子正扮演着观众的角色,在绝对的静默之中欣赏台上祁究的表演。 周遭明明没有风,这些悬吊的戏服却一晃一晃的,无声中给站在舞台上的人难以名状的压迫感。 太吊诡了,这些色彩斑斓诡丽的戏服比满屋子人偶娃娃更能将恐惧渗透。 祁究索性从舞台上跳下去,走入这些色彩诡丽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戏服堆里,他走到哪里,头顶的聚光灯就跟着他照到哪里,这些光怪陆离的戏服就好像有眼睛似的,沉在色彩斑斓的暗处窥视祁究的一举一动。 祁究嘀咕了一句:“别找我,我可不是干这行的,不会穿着你们唱戏。” 这些戏服摆动的幅度更大了,流动的色彩仿佛污染物入侵玩家的神经。 做工繁复精巧的戏服仿佛织锦堆叠的坟包,无数脂粉浓艳的故事在戏台之下上演,这条路注定看不到尽头。 祁究绕着戏服走了一圈,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舞台最中央的化妆镜前。 原来如此,许之唯将他困在了戏服迷宫里。 不知是不是周遭戏服的颜色过于浓烈,祁究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掉色” 。 他的存在变得越来越淡,皮肤肢体甚至变成有点透明的状态,只有那张被勾了一半的脸鲜艳如初。 看来如果不及时逃出去,他会被戏服化的污染物吸收、吞噬、最后彻底“融化” 在这里。 许之唯的鬼钻了空子,他确实没有违反规则直接杀死玩家,而是利用自身怨念搭建了一个戏服迷宫,把玩家吸引至此而后困住。 这座被异化的戏服迷宫就像一个“胃”,可以汲取人类的颜色和血肉,将误入其中的人消化吸收掉,让它们与自身融为一体。 玩家确实没死,只是永远变成了这里的一部分。 也不知这些诡丽得刺眼的锦缎色彩,到底是吸收了多少活人的“颜色”才能如此光彩夺目。 祁究已经确认过,在这座被异化的戏服迷宫里,系统和道具栏都被锁死了,他没办法通过道具和技能逃离。 祁究也不见慌乱,他站在舞台最中央、站在那张化妆镜之前,甚至用一种玩笑般优哉游哉的语气对着镜面道:“喂,那位叔叔说只要我把这张脸割下来,就放我离开,你同意吗?” 他整个人凑到镜子前,几乎贴着镜面低语,而后舔掉嘴唇上的胭脂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祁究的样子,很难不让人误会为在调情—— “079,谢谢你送来的礼物,接下来,表演就要正式开始了。” “敬请期待。”! 第 228 章 年(47) 祁究用指腹碰了碰残留在手背上的胭脂,而后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将胭脂擦干净。 这是之前纸人念念在走廊上交给他的手帕,手帕里包着一枚打火机。 虽然在戏服迷宫的结界内,身为旅人的祁究无法打开系统界面,但他把手帕和打火机顺利带了进来。 也许那家伙正是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才让纸人念念将这两个重要的道具亲自交到他手上。 祁究按下打火机,把被胭脂染红的手帕点燃,而后他迅速将燃烧起来的手帕塞进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件戏服里。 对于火焰而言,悬挂得密密麻麻的戏服无疑成为最佳燃烧原料。 祁究看着青蓝色的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顷刻间,整个戏服迷宫在聚光灯之下熊熊燃烧,青蓝色的火苗像无数从戏服里探出的鬼手,在戏台的灯光下互相交织、缠绕、重叠,张牙舞爪似乎要把戏台之上的祁究拽入火海地狱。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混杂着许之唯绝望的尖叫,戏服在火焰中扭曲变形,原本令人眼花缭乱的锦缎在瞬间失去了色彩,变成一团逐渐扭曲的灰色。 鬼火越发炽烈狂热,仿若盛大的演出终将落幕,斑斓的戏服迷宫顷刻间毁于一旦。 许之唯尖锐刺耳的叫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吗?我做错了什么?要被永远留在那场大火里?” “那场事故发生之后,所有人都在劝哥别回头,我知道、我知道一个人要活下去必须从伤痛中走出来,可是…我是自私的,哥,你知道我的本性,也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对吗?你从来都是最了解我的人…你知道,我被永远留在那天的大火里,如果你再也不回头看的话…你还能看到大火里挣扎我的吗?你还会记得我吗?我们还是彼此从出生开始就连接在一起的那个人吗?” “哥,我是已故之人,而你是活下去的人,你要开始新的生活,新的生活里没有我,哥你最后一定会把我忘掉的吧?你会在每年清明的时候到我的墓碑前说几句话,无聊又客套,生疏得像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我讨厌这样!” “哥,我害怕你拥有只属于你的崭新人生,我害怕被独自留在过去那场大火里,所以…” “哥,我不会让你开始真正的新生活,因为我清楚,戏曲和我永远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你的记忆就是我们的延续,没了我们,你也不再是你了。” …… 许之唯的啜泣声越来越远,无数明亮的灰烬飘出聚光灯照明的范围之外,往更高更远的地方飘去,就好似无数被困在华服里的亡灵终于得到了解脱。 远处没有光亮,也没有边界。 “你的礼物很好用。” 祁究站在戏台之上,对着镜子里被火光照亮的“自己”说道。 或许因为烧起来的是以怨念为燃料的鬼火,从始至终他都感受不到火场的热度。 在被许之唯拉入戏服迷宫的第一时间,祁究就下意识摸向自己的上衣衣兜。 当他确认打火机和手帕此刻好端端地待在上衣口袋里时,祁究就好像摸到了护身符一样,顿时松了口气。 许之唯说他永远逃不出这个戏服迷宫,既然逃不出的话,那就烧掉好了。 把迷宫彻底毁了,还担心出不去吗?有时候,经过思考的暴力是解决事情最高效的办法。 就如许之唯的鬼魂自述所言,戏服和他象征着「过去」。 「过去」是困住许之问的东西,只有把关于「过去」的一切毁掉,才会有「新生」的希望。 而且「火」在这个支线里扮演着非常关键的角色,兄弟俩的故事就是以大世界剧院那场火灾为分界线,走向了「生」与「死」两个不同的方向。 所以当079托纸人念念将打火机包裹在手帕里拿给他时,祁究就猜到了打火机和手帕的用途。 透过化妆镜,祁究看着冲天火光发了会儿呆,而后将打火机重新装回兜里。 这里烧毁的只是用怨念搭建的戏服迷宫,是结界纬度的物件,许之问收藏的戏服现在应该还好端端地藏在203的衣柜里,等从鬼压床的梦境中顺利逃离,他还得按照之前的计划,在午夜时分烧掉从501偷出来的所有戏服。 鬼火还在持续地烧,镜子倒影了整座燃烧迷宫,火焰吞噬了所有色彩,让这个燃烧的夜晚亮如白昼。 在火光映照下,祁究的眼睛起了层薄薄的水雾,仿若黎明时分森林深处的绿色沼泽被晨雾笼罩,灰蒙蒙的映照着逐渐亮起来的天光。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镜像里的自己,而后用手指抹掉残留唇角边的胭脂。 “礼物你喜欢就好,我也是在角色的职责范围内给你提供道具,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079 “⒂[(” 对于079的角色而言,燃烧用许之唯的怨念搭建的戏服迷宫结界,比寻常供奉香火更能让他获得足够的能量,祁究放火烧戏服的行为,相当于给这位被迫废弃的角色投喂了足够的能量、让其饱餐一顿。 祁究学着他的语气抿了抿唇:“你喜欢就好。” 镜子里明明只有一个人,但祁究知道,那家伙当下就在这里,隐身在镜子的对面、在他的镜像里。 “祁究,你解开了我在这里的封印,接下来,你会收到解锁隐藏角色所获得的礼物,相信你也会喜欢的。”镜像里的079有些神秘兮兮道,声音里藏着笑意。 比起初次见面时的冷冰冰,这位位高权重的家伙现在要调皮多了,总喜欢卖关子。 祁究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而后将鼻尖贴着镜面,与周遭逐渐升高的温度不同,镜面依旧是冰冷的,令他熟悉且又有足够安全感的温度。 “是吗? 我很期待。” ?想看菊长大人写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 228 章 年(47)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祁究,你这个样子,真好看。” 镜像里的家伙终于卸下了伪装,祂在祁究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兀自舔了舔自己右手的拇指,因为指腹上残留了最后一点被祁究抹掉的胭脂。 他很乐意品尝胭脂的味道,毕竟这是从祁究唇边抹下来的。 祁究笑:“谢谢夸奖,你也是。” “——真好看。” 祁究调皮地动了动嘴唇,故意没发出声音。 镜像里那家伙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们从来都知道。 “合作愉快,我很期待。” ——在祁究将手贴在镜面上的瞬间,身后青蓝色的鬼火像巨浪汹涌而来,被异化的结界彻底崩塌了。 * 祁究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当他看到祁小年紧张得发灰的脸色时,就知道自己昏睡了很久。 他下意识瞟了眼挂钟,好家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他从午睡被鬼压床后直到现在,在那个迷宫里待了差不多十小时。 祁小年给祁究端来了满满一杯水,因为嘴里发干发苦,祁究一口气就把水喝干了。 “晚饭前许太太来看过,见你怎么叫都叫不醒,怕你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就给你煮了柚子叶符灰水,还捏开你的嘴灌了进去…”祁小年看祁究有些担忧道。 祁究:“……” 难怪醒来时嘴里发苦,原来是喝了柚子叶符灰水… 虽然祁究醒了过来,但祁小年依旧不太放心:“哥,你没事吧?在你昏睡这段时间,有个不好的消息,许太太下规矩今晚禁足,所有人在天黑后都不能离开房间。” “我没事,”祁究皱眉:“许太太为什么突然禁足?难道她猜到了今晚客人们有所行动吗?” 祁小年摇头:“五楼又出了点事,502的纸人念念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的,在各楼层的走廊上疯狂拍门大喊‘祂回来了、祂回来了…’吓得原本正在打麻将的许太太直接下规矩,让所有客人和纸人都回房间亮好灯,天黑之后绝对不允许踏出房间半步。” “祂回来了?”祁究重复了一遍纸人念念的话,心思微动。 祁小年点头:“是的,而且林主播在和许太太打麻将的时候,还了解到相关线索,说当年念念因为意外怀孕被强制送去堕胎,因为堕胎的愧疚感加上对死去胎儿的思念,她之后就变得恍恍惚惚的,甚至不知从什么渠道找来邪僧,偷偷用邪术供养打下来的死胎,据说是比养小鬼更邪的术法,可以招致最阴邪的怨灵。” “因为了解了念念的情况,我们推测,是不是有哪个玩家不小心触碰了禁忌,导致念念供养的邪灵回来了,所以不光是我们客人,许家人也很害怕。”祁小年将下午了解到的信息同步给祁究。 祁究非常自然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害怕?” 祁小年当下直接愣住:“……因为是最危险的邪灵,如果林主播的推测没错的话,这位被念念当做死婴供养多年的邪灵,在副本里几乎是相当于bss一样的存在。” 祁小年偷偷看了眼哥哥的神情,其实当时提到纸人念念时,他心里隐隐约约有所预感,此时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哥,念念供养的这位邪灵,是不是和你有关…” 毕竟就在不久之前,念念还等在五楼的走廊上,将手帕亲自交给了祁究。 这个举动怎么想都很可疑。 祁究模棱两可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就看今晚了。” 祁究将已经发生的一切、以及现在收集到的线索信息快速梳理了一遍。 玩家去501偷窃戏服的行为会导致被鬼压床,鬼压床的后果是被许之唯拉入其用怨念搭建的戏服迷宫。 当时079托纸人念念将祁究先前获取的手帕、以及一枚特殊的打火机交给祁究,不仅仅是提前做了预判,帮助祁究逃离迷宫,更是借助祁究之手烧毁戏服迷宫,以此获得更充足的能量得以“回归”。 从某种角度来说,点燃戏服迷宫的祁究就像是生火煮饭的投喂者,那个嗷嗷待哺的家伙早就不满足于纸人念念供奉的香火了。 祂很需要饱餐一顿,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家”。 两人都能从彼此的合作中获得绝对的好处,祁究喜欢这样互利共生的关系,也喜欢那个家伙,无论于公于私。 既然喂饱了那家伙,接下来,自然就要请“祂”帮忙了。! 第 229 章 年(48) 祁小年有些发愁:“哥,既然许太太明令禁止所有人天黑后都不能离开房间,这样我们好像没办法烧戏服,总不能直接在房间里烧吧?” 祁究:“当然不能。” 大冬天的不能在开了暖气的密闭房间里烧东西,这是常识。 他分析,许太太禁家人的足,是害怕自己家里人被那个不知来头的邪灵蛊惑迫害,这很容易理解。 但她为什么同时禁了客人的足呢?许太太不需要为客人的生命安全负责,恰恰相反,许太太等着客人们触犯禁忌导致死亡,这样她才能收割客人的人头换取家人回家,如果放任客人自由,让邪灵“饱餐一顿”,这样许太太不就有更多的回家名额了吗? 难道说,封印解除后邪灵杀死的客人,不会归为许太太家人的“编制”里,二者是竞争的关系?一旦让回归自由的邪灵把客人们都弄死了,许太太就没有客人可以收割了? 祁究认为,这是解释许太太同时禁足客人最合理的理由。 换个角度思考,这位念念供养多年的邪灵,很可能是独立于副本规则之外的存在,祂的所作所为并不仅仅为副本背景故事服务。 这边祁小年还在思考如何烧戏服,他沉默了十多秒,而后提议道:“要不我们想办法在不破坏禁足规则的情况下,把这些戏服弄出去,然后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远程控制燃烧的时间点?” 祁究点头:“计划是可行的,只要可以规避规则且能达成目的,选择何种路径就看手头有没有可以利用的资源。” 祁小年小声嘟哝:“可这个‘想办法’没这么容易做到…所以才比较棘手…” 祁究笑:“或许我们并不需要亲自想办法烧戏服呢?” 祁小年微愣,不解地看向祁究:“你的意思是…?” 祁究:“现在我们是多喜多乐的身份,何不利用小孩子的优势,召唤那位让大人们害怕的「不存在的朋友」过来帮忙呢?我想祂一定会喜欢玩火的游戏。” 根据「不存在的朋友」歌谣里唱到的:“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多出来的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它,快点快点抓住它,只有我们才是他的朋友啊,朋友之间要一起愉快地玩耍……” 祁究之前已经推测出来,这栋公寓的长辈和客人们惧怕这位「不存在的朋友」,但它是小孩子们的朋友,它会和小孩子一起愉快的玩耍。所以这位「不存在的朋友」只会对客人和长辈造成伤害,小孩子可以与其和平相处。 现在他和祁小年都是“孩子”身份,自然可以利用先前对付何成威的办法,继续尝试着召唤这位「不存在的朋友」。 而且祁究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所谓不存在的朋友、这个所有长辈都不愿提及的存在,就是念念供奉多年的邪灵。 先前祁究在梦里看到纸人念念躺在医院病床上,那个铜盆里血肉模糊的一团东西,就是从念念肚子里强行掏出来的死婴。 而她倒拜神的行为就是 在供奉鬼婴邪灵, 祈求被拿掉的孩子可以在自己的香火供养中平平安安“长大”。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当时祁究询问许太太大年初一哪里可以烧香祭拜, 许太太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并一脸忌惮地转移了话题。 因为烧香祭拜的行为,会让许太太联想到女儿供养邪灵的“迷信”事,她知道女儿在偷偷供奉邪神,在通过阴间手段抚养那个被拿掉的胎儿,也正是因此念念的身体越来越差,终日闭门不出,502也是一处见不得光的存在。 许太太至此不允许家里的小孩们去念念的房间,害怕波及别的家人。 不光是许太太,整个许家都非常忌惮纸人念念供养邪灵的事情,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们没办法出手阻止,只得选择闭口不言。 而且在那个年代,未出阁的姑娘被弄大肚子,对于普通家庭而言是非常沉重的打击,何况念念还在持续供奉自己的死胎。 难怪之前祁究与许民新提到一起玩耍的小男孩,许民新立刻厉声阻止—— “我们这栋楼里,根本不存在什么小男孩,你记住了吗?” 大人们知道祂的存在,同时在惧怕祂的存在。 所以祂才成为了「不存在的朋友」,只能在大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寻找自己的玩伴。 在结界里是祁究一把火烧毁戏服迷宫,那么那家伙作为自己的“镜像”,在迷宫之外的副本世界,理应让祂动手才对。 这是合作双方彼此的分工。 祁小年脑子转得快,瞬间就明白了祁究的意思:“那等到午夜的时候,我继续弹奏那曲不存在的朋友,就像上次利用「不存在的朋友」赶走何成威一样对吗?” 祁究点头:“而且这一次,你必须在黑暗中弹奏。” “没问题。” 应下后,祁小年继续将下午发生的事同步给祁究:“除了纸人念念这条线外,林主播和之前我们队里那位女老师还打通了另一条剧情支线,她们获得了多喜和多乐哥哥嫂嫂的身份卡,那位嫂嫂去世前已经有孕在身,所以下午她们那边一共拿到手了三张身份卡。” 祁究对于许民新夫妇还有个儿子和儿媳妇并不意外,之前为了使用DV播放机,他和祁小年已经进过202探索,当时他就注意到了电视柜上方的合影,只是没想到那张四人彩色合影里,实际上有五个人,包括嫂嫂肚子里的小孩子。 看来林沛澜确实是有本事在身的,她一直在按自己的节奏向前推进。 这样一来,无论剧情发生怎样的变化,林沛澜和女老师已经各自有了身份卡,足够在副本里活下去了。 祁究快速复盘现在已经确定回家的人数—— 许民新一家七口:包括许民新夫妇、儿子一家三口、以及多喜和多乐。 秦瑞兰一家四口:包括秦瑞兰本人、女儿秦墨、及两个小外孙女何思与何想。 还有许太太唯一的女儿念念,以及那位不被许家人承认的邪灵。 从刚才的分析 来看, ?_[(, 所以可以暂时排除在外。 还有之前那位衣冠禽兽的家暴男何成威,他也不在许太太的列表之内。 排除邪灵和何成威之后,加上暂未归来的许之问和许之唯兄弟两,那么,在许太太的家人列表里已经有了十四个人。 最开始副本只有十五个玩家被拉进来,祁究是通过卡bug的手段强行挤进来的,他的名额可以不计入总数,实际上许太太只邀请了十五位客人。 如果按照玩家们最早探索出来的通关办法,要达成「帮助许太太家人赶在十五之前回家团聚」的主线任务,必须通过玩家间自相残杀来换取纸人归家的名额的话,那么,要牺牲掉至少十四位玩家。 换而言之,这个副本最原始的解法,就跟大逃杀游戏一样,只有杀光所有同伴的人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而且这线生机非常渺茫,一旦有什么不可控因素出现,比如邪灵突然解开封印抢占人头,那么即使是杀光了所有同伴的玩家也无法离开此地。 虽然祁究早就清楚副本规则绝不会轻易放过玩家,但现在弄清了人数,祁究更是切实感受到了副本的恶意。 很快,时间接近午夜十二点。 祁究将原先被自己收起来的镜子翻了出来,为镜子做了个临时挂钩,将其和戏服一起挂在衣柜里。 毕竟那位「不存在的朋友」需要通过镜子为介质出现。 关闭柜门前,祁究再度看了眼镜面,确认无误后才严严实实将门合上。 祁小年按照祁究的安排,已经笔直地坐在了钢琴前,他事先背好了待会要弹奏的琴谱,按理说已经万无一失,但此刻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却紧紧拽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无处安放的紧张。 他不是第一次弹奏这曲《不存在的朋友》了,可这一次不一样,他需要在自己的房间内召唤那位邪灵,虽然哥哥看起来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但无论搁谁那,都避免不了会有慌张不安的情绪出现。 毕竟邪灵这种东西,利用不好很容易被反噬,而且根据林主播的推断,那个被供养多年的邪灵很可能早就不是念念死掉的孩子了,而是一个寄居在念念的怨念里的古老恶灵,本身拥有极高的道行,一旦脱离封印的控制,尝到了人类的鲜血,就一发不可收拾。 祁小年理智上十分信任哥哥,但感情上会担心哥哥在玩火。 “咚、咚、咚——” 在十二点钟声敲响的瞬间,祁究快速地看了祁小年一眼,确认对方点头后,他手上“啪嗒”一下,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电灯开关按钮。 203房间登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祁小年寒毛陡立,但他手上敲击琴键的动作不能停,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最娴熟的技巧弹奏出那首《不存在的朋友》。 流畅又悲伤的琴声流淌在房间里,祁究坐在正对着衣柜的沙发上,等待那位“朋友”的出现。 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祁小年的琴声也盖不住挂钟秒针移动的声音—— “滴答、滴答。” 突然,正对着祁究的方向传来“咯噔”一声响,像是谁从内侧推了一把,衣柜随之裂开了一条缝。 这个夜晚实在太安静了,任何一点琴声之外的杂音都会被无限放大,祁小年登时紧张得手部肌肉紧绷,连带着弹奏的旋律都不如之前流畅。 “小年,不要怕。”祁究用温和的声音安抚小年,与此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朝黑暗中裂开一条缝的衣柜走去。 “今晚屋里没有大人,我们不玩那个晾衣服游戏了怎么样?换个玩法吧,比如烧衣服,听起来是不是更有意思呢?”祁究一边说着,一边将打火机塞进裂开的门缝里。 之前每次灯熄灭之后,不幸被选为祭品的玩家全身血液内脏都会被放空,最后像一件被拧干的衣服那样,挂在屋前的走廊上,空荡荡随夜风摇曳。 祁究将其命名为「晾衣服游戏」。 “戏服燃烧的火焰,可比过年的烟火好看多了。”祁究将手按在柜门把手上,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下一秒,衣柜里传来镜子碎裂的声音。 就好像躲在柜子里玩捉迷藏的小朋友在说,游戏开场了。! 第 230 章 年(完) 这一边,拿到许民新夫妇儿子儿媳妇身份卡后,林沛澜、女老师、以及407的另一位玩家住进许民新给儿子准备的婚房103内。 既然已经拿到了家人的身份卡,他们就受到了许太太一家人的庇护,不会轻易面临死亡危险。 但如果在年十五前许太太的家人没有团聚,无法达成主线任务的他们说不好会被作何处理。 “林主播,你说如果最后人数还是没齐的话,我们作为许太太的家人,会不会被永远留在这里?”横竖亮着灯睡不着觉,女老师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和林沛澜聊天。 林沛澜:“不好说,也不清楚这个身份卡会不会随着副本的关闭失效。” 另一位玩家小心翼翼道:“如果没办法探索完成全部支线的话…最后我们还是需要通过一些暴力手段‘解决’掉剩余的玩家,来凑齐回家的人数吧?” 女老师沉默了下来,毕竟正常玩家都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玩家间自相残杀,保不齐谁才能活到最后。 林沛澜用闲聊的语气道:“我预感,我们没机会做到那一步,毕竟有位不喜欢暴力的玩家在控场。” “你指的是之前我们宿舍里那个斯斯文文的男青年吗?”女老师问道。 林沛澜:“嗯,希望我没看走眼。” 女老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过如果家人身份卡不会失效,被永远留在这里陪许太太搓麻将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副本之外的弥留城随时都有可能崩坏,现在能随意把人拉入副本,今后指不定还能发生什么变故,这次就算平安出去了,也未必能有好事。” “既然弥留城已经无法正常运转了,还妄想着苟在副本里安度余生,怕也是自欺欺人的幻想吧?”林沛澜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直接反驳,103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但两分钟后,躺在上铺的女老师突然蹭地一下坐直身体,她半张脸贴在糊了窗花的玻璃上,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怎么回事?刚才窗外好像闪过一道火光,我没看清楚是什么…” “难道是有人在放烟火吗…?” 规则上提到过:「烟花炮竹等迎接新年的习俗已经被禁止,如果您在十二点后听得到炮竹焰火声,请立刻用被子蒙住头」。 另一位谨慎的玩家整个人立刻钻进了被子里。 女老师却略显迟疑,她微眯起眼睛努力朝窗外看去,此刻接连不断的火絮正从楼上飘下来:“看样子并不像是放烟火,反倒是像楼上有人在焚烧东西…” “焚烧东西,难不成是那个封印解除的邪灵在作祟…” 林沛澜懒得瞎猜,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窗玻璃缝朝外看去,当她看清明晃晃的火光究竟是何物时,登时倒抽一口冷气:“那是…燃烧的戏服!” 入夜后,众人在许太太的禁足令下都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就连窗户都锁得严实,不会有玩家敢不要命地违背禁令离开房间,不过比起禁 足令本身, 邪灵解开封印归来更令他们恐惧。 听到林沛澜这么说, 女老师索性也凑了过来看个究竟。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戏服燃烧的火焰将雪夜照得明亮。 这些被点燃的戏服一件件从楼上飘了下来,原本做工繁复精巧的戏服在燃烧中迅速蜷曲、变形,锦缎上斑斓的色泽也迅速变得暗淡,最后只剩下洋洋洒洒的灰烬。 随着一件件焚烧的戏服落下,青蓝色的火焰堆在操场上,跳动的火苗越演越烈。 尖锐扭曲的戏声自楼上传来,从断断续续到逐渐明晰,在青蓝火光的映照下,这栋笼罩在大雪之中老楼仿若地狱烈火焚烧的戏台。 203号房的窗户已经被彻底推开,祁究趴在窗沿上朝外看,在雪絮和火光中,跳动的火苗勾勒出一个人影,这个人影越来越清晰,随着戏服的堆叠渐渐露出五官样貌。 虽然它的五官因为狂笑变得扭曲,但祁究依旧清楚看到,它的脸上佩戴了一副□□。 毫无疑问,被戏服火光映照的人影就是许之问,在戏服被彻底燃烧的夜晚,许之问出现了,因为那是他最珍视的藏品,也象征着他的“过去”。 而覆盖在他脸上那层面具,就是当时他从许之唯尸体上剥下来的脸皮。 【恭喜您找到重要支线道具:弟弟被剥下的脸】 【找到剧情重要推动道具将获取奖励:哥哥的自白】 【为了帮您更好地完成剧情任务,下面系统将为您自动载入「哥哥的自白」】 周遭的雪絮变得如同电视屏幕的雪花噪点一样,跳动的火焰组成了无序的画面,燃烧的噼啪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陷入一片无声的噪点里。 趴在窗台上的祁究面对燃烧的雪幕,仿佛正对着一面无垠的屏幕。 系统载入的自白声就好像信号不稳定的深夜电台,时断时续,带着明显的电流声的—— 「我以为一切都会结束在火葬场的告别室里,我看着之唯被推进那扇绿色的门,我知道那扇门通向焚化炉。」 「那天之后,我尝试着开始新的生活,我学习绘画,同样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行业,但绘画不会把腿部和脸部被烧伤的我拒之门外,我认为我是喜欢绘画的,我喜欢一切可以表达美的行为。当然,文化课我也没落下,三年后我考上了在当时很好的美院,毕业后因为不方便去公司上班,在家里成立了自己的绘本工作室,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恰完美,新的生活已经开始,我的人生也在新的轨道上很好的运行了下去,但…」 「我总是梦到他,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连接在了一起,或许所谓的新生活只是我为了逃避过去的妄想……」 「他越来越频繁地入侵我的梦境,那些我和他一起学戏的日子,我们总是在后台为对方勾脸,化妆房人影憧憧,周遭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在戏服里穿梭,像无数液化的色块在我和他之间流动,化妆镜一排一排在我们身后蔓延开来,镜面反射的灯光很刺眼,但我不敢眨眼睛,我 怕一眨眼,就发现这是个梦,虽然我知道这的确是个梦。」 「最可怕的不是他频繁进入我的梦境,而是我已经清楚地认识到,我沉溺于这些梦境,我根本不愿意从过去的梦境中醒来,这还有什么资格谈开启新的生活呢?这都是谎言罢了,为了欺骗他人和自己制造的充满希望的假象!」 「梦境让我成瘾,为了逃避这个可悲的事实,我开始通过各种办法不睡觉,只要不睡着我就不会做梦,也不用面对自己沉溺的事实,抗拒睡觉让我本来就不稳定的情绪彻底崩溃,换而言之,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 「不能入睡的夜晚让我暴躁不安,我开始疯狂吃药,但一点用处都没有…我甚至本能地戴上弟弟的□□,涂上口红,在镜子面前像以往那样勾脸,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焦躁的旋涡里探出头来喘一口气……我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救了,即使不入眠、不做梦,我也无法逃脱对于过去的沉溺,问题根本不在做梦,而在于我,我就是所有问题的根源…」 「只有我彻底消失了,这些荒唐的行为才能真正结束,所以我用那把割掉弟弟脸皮的刀,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把刀是开始,也是结束。」 「就算我不这样做,他们也会把我送到精神愈疗院进行治疗…我已经分不清我和他了…我们似乎又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所以我到底是谁?我是之问还是之唯?我是谁?」 趴在窗台上的祁究用笃定的语气回答:“之问叔叔,你忘了吗?当时是你亲自将之唯叔叔的脸皮剥下来的。” “?_[(” 在祁究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被鬼火照亮的人影发出近乎燃烧噼啪声的狂笑,而后他撕下了脸上那层皮,将脸皮扔进熊熊燃烧的大火里:“对,我是许之问…我是之唯的哥哥…我说过要开启新的生活…” 他又在重复火葬场告别室那天的誓言,就好像在重复着一句诅咒。 “那,祝你好运。” 祁究掏出之前在501获取的那张合照,将其从二楼窗户扔下来,照片和燃烧的戏服一起翩然落下,在这个下雪的年夜化为灰烬。 【目前「501房主的秘密」支线解锁度已达100%】 【成功解锁支线获取奖励:「许之唯与许之问的身份卡」道具使用权限*1;】 【「许之唯与许之问的身份卡」使用说明:受角色羁绊影响,身份卡合二为一,只能装备在一位玩家身上,不可分开使用】 拿到支线奖励的祁究轻轻“咦”了一声,看来之后那位苦恼的哥哥再也不用发愁了,毕竟他与弟弟已经合二为一,谁是谁已经变得不重要。 也许这才是这对兄弟最好的结局。 祁小年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地僵站在钢琴旁。 直到祁究回过头,迎上对方因为过于震惊而微微涣散的瞳仁,相视的瞬间祁究没有立刻讲话,他心知肚明,用沉默来给祁小年更多消化情绪的时间。 他知道,刚才祁小年 看到那家伙的脸了。 此刻祁小年下意识用手扶住钢琴架, 脸上肌肉微微颤动, 他深吸了口气调整情绪,又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哥,刚才藏在衣柜里的邪灵,他和你…” 衣柜被从里向外推开的瞬间,有一个小男孩坐在戏服堆里,他捡起祁究扔过来的打火机,点燃,闪烁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那个小男孩一瞬不瞬地看着祁究,然后像个玩捉迷藏游戏被找到的小孩子一样,他歪了歪脑袋,对站在衣柜外的祁究说:“恭喜你,又找到我了。” 祁小年脑袋登时“嗡”地一声响,他认得那张脸,虽然年月久远,但祁小年清楚记得,当年祁究被祁冬尧夫妇从福利院领回家时,祁究就是这般大小,也是这副模样。 一模一样…… “哥,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我看到了…” 他磕巴住了,欲言又止,从哥哥不动声色的表情里,祁小年已经可以猜到:哥哥早就清楚了对方的存在。 祁究的侧脸被火光照亮,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而后神色温柔地垂下眼睫,唇角似有若无地弯了弯:“我说过,你们一定会有机会见面的。” 祁小年呼吸微窒:“什…” 祁究脸上的笑扩大了:“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祁小年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惊讶得无以复加的情绪从眼底闪过。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发来的信息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恭喜各位旅人已经走完所有关于许太太家人的剧情线,将许太太的家人身份收集完毕(包括纸人和身份卡),一旦身份卡装备完毕,旅人们将顺利实现了许太太的愿望,帮助其家人赶在十五之前回家团聚】 【家人归位后,年十五将提前来临,吃过元宵后,副本「年」主线任务即圆满完成,旅人可以提前离…离开…离…】 突然,所有人的系统都卡顿住了。 “怎么回事?!”祁小年心里“咯噔”一声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立刻和祁究忙互相交换视线。 祁究的脸色也沉了沉。 【十分抱歉,系统检测到有废弃角色泄漏…其以恶灵姿态重现…在副本bug的影响之下…副本暂无法登出…尽请见谅…】 【请各位旅人…稍安…勿躁…】 【无法登出!警告!无法登出…】 系统像是出现了严重故障,越来越卡顿,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所有幸存的玩家都接收到了这个不详的信息,众人惶恐,「无法登出」这四个字对他们而言,恐怖程度不亚于死亡。 “怎么会这样?什么叫废弃角色泄漏?废弃角色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影响我们登出副本啊?刚才系统不是说了吗?许太太的家人已经全都回来了,我们完成了她的愿望,按理说达成了主线任务…为什么会这样?!” 系统给了所有玩家离开的希望,又生生将希望在他们面前摁灭,玩家们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和打击。 林沛澜要冷静许多,她将随身携带的珠子咬在嘴里,皱眉分析道:“废弃角色以恶灵姿态重现…难道是要我们杀死念念供养的那个邪灵吗?” “或许…让祂消失,副本才能回归正常。”! 第 231 章 偷数据的贼(1) 系统的措辞,很容易让玩家们往「杀死邪灵」的方向联想,因为邪灵和bug是离开副本的阻碍,玩家们对所谓的bug是何物尚不清楚,更谈不上去修正bug,但邪灵努努力或许还是可以对付的。 所以,很理所当然的,之后所有玩家的矛头都会指向079扮演的邪灵。 不过从祁究的角度看,让邪灵消失并不意味着“杀死”。 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合作伙伴,他应该用更文明温柔的方式对待。 其实祁究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情感上不希望对方被杀死,还是从理智上分析杀死那家伙的概率其实微乎其微,毕竟先前黎北筝也提到过,在bug尚未出现的年代,079被玩家们称为不可战胜的死神,碰到要与其为敌的剧情设定,那几乎等同于必死局。 无论何种角度,祁究都能说服自己,他没必要“杀死”对方。 此时窗外的火已经烧尽,祁究亮起了床头旧粉色的小夜灯。 空气里有燃烧后余烬的味道,房间陷入令人坐立不安的沉默,当然,不安是对祁小年而言。 他犹豫再三,最后小心翼翼开口问对床的祁究:“系统说废弃角色以恶灵姿态重现,在副本bug的影响下我们无法登出…但是不是就算我们真把邪灵杀死了…bug还是会持续干扰这个副本,完成主线任务顺利登出只是我们的妄想,是吗?” 他故意强调疑问的语气,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内心摇摇欲坠的安全感。 祁究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让原本就忐忑难捱的祁小年越发动摇了,他将头埋在膝盖间,声音微哑:“毕竟弥留城的秩序已经崩塌了,能回去才是奇迹,对吧?” 祁究:“小年,等我有答案了,会告诉你的,放心。” 从祁究的神色里看不出丝毫端倪,祁小年咬了咬嘴唇,难得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说实话,我没办法放心,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和路哥告别…” “会有答案的,也会有办法的,信我。”祁究温声打断对方的质疑。 “可是…”祁小年欲言又止,他还想问清楚刚才柜子里看到的邪灵为什么和哥哥长得一样,但他预感祁究不会在当下与他谈论这事,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祁究重新躺回床上:“晚睡容易让人钻牛角尖想不开,晚安。” 祁小年神色复杂地看了祁究一眼,最后到底乖乖拢好被子。 整栋公寓楼重新归于死寂,烧完戏服后,那位「不存在的朋友」又消失了,但只要祂没从这个世界彻底离开,许太太的禁足令就不会解除。 而且众玩家也实实在在忌惮着所谓的邪灵,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众人宁愿听信许太太所言,今夜闭门不出,点灯到天明。 之后要如何对付邪灵,想方设法从卡顿的副本中离开,还得等天亮后众人交换信息才好做决定。 祁究突然有点好奇,主 线任务完成后的副本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以及这个能唤醒他潜意识感知梦境的副本,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祁究能预感到,看不见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这一晚祁究没做梦,只不过整晚他都有种被浸泡在溶液里的错觉,身体沉浮失重,无数细小的气泡从底部升腾而上,像无数会歌唱的蝌蚪在他周围盘旋,发出细微的、带有旋律感的破裂声。 而且这种浸泡感要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就像夏天夜晚泡在无人的泳池里一样,冰凉的水漫过每一寸皮肤,他静止于水中不动,仿佛随着他的身体渐渐下沉,被刻意抹掉的记忆碎片即将浮出水面。 翌日许太太照例来叫早饭,醒来后祁究发现,老黄历上的宜忌内容消失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年份和日期,就好像那些坑玩家的宜忌内容不曾存在过一样。 这座本来就毫无生气的老公寓楼,在这个晦暗的早晨越发死气沉沉。 此时所有玩家都聚在早饭的餐桌上,除了祁究和祁小年外,幸存的另八位玩家中已经有四位成了许太太的家人,他们分别是成了何想的少年人,还有拿到了许平安夫妇身份卡的林沛澜和女教师,另外还有一个玩家成了许平安夫妇未出生的婴儿,这个“婴儿” 被一块红绒毯子严严实实包裹着,因为包裹得实在太扎实的缘故,这位可怜的玩家一直试图伸长脖子呼吸新鲜空气。 祁究低声对身旁的祁小年说:“小年,待会你挑一个最顺眼的玩家,接下来对方就要和你继续做‘姐妹’了。” 闻言,祁小年有些诧异,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祁究的用意:“你要换上许之问和许之唯的身份卡了吗?” 祁究点了点头。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林沛澜道:“也不知道等年十五过后,我们拿到手的身份卡会不会失效。” 祁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我们未必要待到十五,学校放寒假也没有放到年十五的。” 林沛澜深深看了他一瞬,笑:“但愿如此,毕竟我还没经历过这种被滞留在副本里的操蛋情况。” 说着,林沛澜不耐地点了支烟:“对于接下来要对付的邪灵,你认为我们有胜算吗?” 林沛澜不拐弯抹角,直接问祁究他们胜算是多少,似乎已经认定了这是对付邪灵是唯一办法。 祁究答非所问:“从已知线索来看,这位邪灵并不是用来对付人的,要正面较量的话,我认为胜算几乎为零。” 林沛澜不解皱眉:“你的意思是…?” 祁究:“既然念念供养这位邪灵是为了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我们同样作为许太太的家人,为什么不可以效仿呢?” 林沛澜有些诧异地张了张嘴,可最后到底没发出声音,她似乎有点明白了祁究的意思,但对于要如何操作,现在的她暂时存疑。 等着看吧,说不定又是一出好戏,比昨晚的燃烧戏服更精彩…林沛澜想。 这一边,祁小年指了指之前406幸存的女生对祁究说:“就她吧。” 祁究也不多说什么,将许多喜的身份卡卸下后转给祁小年:“你亲自去交给对方会更好些。” 祁小年点头:“没问题。” 卸下许多喜的身份后,祁究立刻装备上新的身份卡—— 【叮!权限道具已装备完毕,目前您的身份已发生变更:许太太的孙女许多喜许太太的儿子许之问/许之唯】 【身份变更后,您将拥有许太太家人的待遇,也可入住相应身份的房间,拥有该身份的特权】 虽然副本的主线已经走完了,但祁究终于按照那家伙说的,拿到了501房主的身份卡,之后就能够名正言顺搬入501. 或许……079先前已经预测到了现在的局面。 这会儿许太太刚好从厨房里端着千层饼和豆浆出来,她经过祁究身边的时候愣了一下,而后站定脚步,一瞬不瞬地将祁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祁究坦坦荡荡站在许太太面前,丝毫不露怯。 约莫半分钟后,许太太挽了挽鬓边的发丝,脸上的塑料感终于裂开,她弯起唇角露出满口发黄的牙,对祁究露出慈爱的笑:“真好啊,从今往后,你们兄弟俩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们全家永远团团圆圆的,现在外边世道乱,无论是家人还是客人,不能出、也出不去。”说着,她无奈地摆了摆手 许太太这句「不能出、也出不去」让所有玩家背脊一凉,他们互相交换视线,生怕许太太话里有话,暗示他们不要幻想着能回去。 祁究清楚接下来要打听更多关于079角色的信息,于是不动声色地帮许太太把煎饼和豆浆摆好,用余光瞟了眼餐桌上的纸人,然后闲聊般问道:“妈,都说要全家一起整整齐齐的,那今天姐不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吗?” 许太太面色微沉:“念念捅出这么大的娄子,今天哪里还好意思出现在我们面前。” 祁究顺势说道:“姐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自私…从来都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家人…她让祂回来了…这一次真的回来了…”许太太捧着碗的手抖得厉害,豆浆沿着碗壁泼洒了出来,溅了她一身。 “我以前没意识到…正是因为十九年前念念开始供养这个可怕的东西…我们家才会遭遇后来这些苦难…我昨晚想了一宿总算想明白了…就是从念念供养那东西开始…我们就没一天好日子过…” 许太太兀自念叨,祁究听到「十九年前」这个关键词后眼皮跳了跳。 「十九」这个数字令祁究在意,黎北筝先前提到过他在十九年前遇见了预言者,而079也说过十九年前发生了数据被盗的事故……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祁究不信。 他越来越确信这个副本是连接「真相」的入口。 “那东西邪得很,吸光了我们家的气运,不光是我们许家,整栋楼的气运都耗尽了…”许太太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现在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可这东西却还缠着我们不放,作孽 !” 祁究故意问:“可我当时一直想不明白,姐为什么要供养那东西?” “当时你年纪小,自然不明白,”许太太重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姐的初衷并非如此,但她天真又自私,也不知道她从什么途径接触到这些邪乎玩意儿,我们家一向是不信这些的…” “我知道那个时候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她未免太自私了,那会她也年轻,根本不知道和鬼神做交易的危险性!” 和祁究猜得很接近了,念念当年不仅是供养邪灵以此纪念被拿掉的孩子,还通过倒拜神的方式,企图从邪灵那里获取重新成为母亲的机会。 也就是和邪灵做了交易。 祁究安抚般拍了拍许太太因为激动剧烈颤抖的肩膀:“妈,姐当时有提到过,和邪灵做交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许太太无助地摇了摇头:“你姐姐只提到过一次,说邪神可以满足一切愿望,在这里无所不能,但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代价是很可怕的,但念念说…无论如何她愿意。” ——「邪神可以满足一切愿望,在这里无所不能」 祁究抓住了关键信息。 “这样啊,我想或许因为当时姐实在太难过了,走投无路,所以只能通过供养邪灵来寄托自己的悲伤,实现她作为母亲的愿望。”祁究回答说,心思已经暗暗转动。 “妈,您也别太难过,待会等我们吃完了,把早饭再热一热,我给姐送过去。”祁究体贴道。 看来,他要和这位无所不能的邪灵做一场新的交易了。 不知道那家伙想从自己这里,获取什么代价呢?! 第 232 章 偷数据的贼(2) 饭后,祁究到厨房把剩下的千层饼和豆浆热了热,准备以送早饭为借口,前往纸人念念所在的502号房。 这就是许家双生子兄弟身份比许多喜方便的地方了,许之问作为许太太的儿子,和念念是亲姐弟,行动起来更自由也更方便,不必像许多喜是个未成年小孩子要被家长管束。 祁究刚把点心装进食盒准备上楼,406那位继承了许多喜身份卡的女玩家就走进厨房。 “我们屋先前已经触犯了老黄历上的禁忌,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昨晚要不是你及时把主线任务打通,结束掉那些禁忌和负面影响,我怕是都活不到今天天亮。” 这位女玩家是特意过来跟祁究道谢的,作为原本最有可能死亡的玩家,此刻却侥幸逃过一劫活了下来,她非常感激能有祁究这样一位玩家和她过本。 而且祁小年还把许多喜的身份卡给了她,可以说是把她从死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她当然清楚,原本这是祁究的身份卡。 祁究笑:“运气也是过本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不光是过本,放在现实世界也一样,一个人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多少需要点运气在身。 女玩家拢了拢散下来的发丝,诚恳道:“总之,如果之后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还真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祁究半开玩笑道。 “啊…?嗯!”似乎没料到对方答得这么快,女玩家微微有些诧异,但她刚才所言也并非客套话,是真心实意感激祁究,所以立刻点头,“你说,我一定会尽力做好的。” 祁究敛起笑容,转而很认真说:“到时候副本的登出通道开启,我不在的话…请你务带祁小年离开。” 女玩家愣了愣,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 问出口的瞬间她已经猜到了,祁究之所以会这么嘱咐她,一定是有什么危险的计划要执行,而且是瞒着祁小年的那种…… 祁究将食指压在唇边“嘘”了声,刻意放低声音:“我担心小年不愿意先走,所以只能拜托你了,无论什么情况,如果小年不肯离开,一定要留在副本里找我的话,你们务必要在副本登出通道关闭前给他弄出去。” 祁究又强调了一遍,但他没有把事情的原委道来,似乎打算独自承担这个“风险”。 有些事情只能他自己去做。 女玩家点了点头:“好,如果真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承诺一定会把祁小年带出去。” 祁究松了口气:“谢谢。” 女玩家犹豫再三,最后略有迟疑问道:“所以…你认为我们有很大概率可以离开这里,对吗?” 祁究点头:“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概率非常大。” 女玩家又小心翼翼问:“你已经找到对付邪灵的办法了?” 祁究摇头:“没有,我们对付不了那家伙,也没必要对 付。” “那…?”女玩家满脸困惑。 祁究不自觉弯起唇角:“不过,可以寻求邪灵的帮助与合作。” 说完,祁究拎着食盒朝楼梯间走去,他需要从念念那里获取和邪灵做交易的办法。 他推测,召唤邪灵许愿本身和召唤「不存在的朋友」是有本质区别的。 「不存在的朋友」与孩子之间是玩伴的身份,而邪灵和人类之间是各取所需的关系,所以一者的召唤方式不能混为一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早上的天光比往日都要晦暗些,涂了绿漆的楼道口沉在一片灰绿色的阴影里。 步入其中,仿佛被液化的苔藓包裹其中,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植物气味。 祁究来到502号房外,屈指轻叩门扉。 敲了三下,他礼貌地垂下手静等屋内人答复。 纸人走路没有脚步声,约莫三秒后,念念的声音贴着门传来:“谁?请问有什么事?” 祁究回答得很自然:“姐,我是过来给你送早饭的。” 纸人念念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祁究:“有,我想过来看看祂。” 祁究话音落下的瞬间,突然“咯吱”一声,纸人念念毫不犹豫拉开了门。 她上下打量了祁究一遍,颔首:“请进吧,祂等很久了。” 祁究与念念对视了数秒,发现对方脸上那双用血潦草点就的眼睛,此刻有种活人独有的神采,和以往神情呆滞的纸人念念大为不同。 等门彻底敞开后,祁究才注意到念念身上穿着和梦里一样的病号服,像是她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给祁究开门。 屋里光线很暗,所有窗户都被念念用旧纸壳封死,借着晦暗不明的烛火,祁究注意到,糊窗的纸壳上涂满线条扭曲但色彩明亮的涂鸦。 房间礼貌空气不流通,加上积年累月持续燃烧香烛纸钱,一股浓到呛人的香火味涌入鼻腔,祁究不自觉捏了捏鼻子,眼睛也被熏得有点潮。 只见念念转身拉开一块霉斑点点的窗帘,窗帘后是一处笼罩在烛火阴影里的神龛,神龛旁旁点着四根白蜡烛,供桌上摆着饼干、糖果和玩具等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纸人念念从病号服里掏出四张纸钱,用蜡烛的火点燃后,蹲下身子将燃烧的纸币往神龛前的铜盆扔去。 和梦里祁究看到的一样,铜盆里似乎装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事物,像是腐烂的肉块或者被挖出来的脏器,在蜡烛映照下反射着猩红糜烂的色泽。 祁究猜测,铜盆里血肉模糊的事物就是念念死去孩子的象征物。 但令人非常在意的是,念念供奉的神龛居然是空的,里边没有摆神像。 念念注意到了祁究的目光,解释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神像,我先前换了无数个,祂都不满意,只要搁那一摆上,神像就自动裂开,想必是祂不喜欢。” 祁究若有所思地看向没有神像的神龛,福至心灵,立刻从 道具栏里兑换出那具「真神神像」, 这是从「流放一中」副本通关后获取的奖励。 【「流放一中」纪念品「真神神像」使用说明:永久性道具。可以一定程度恢复旅人的愉悦值(为尊重旅人肖像权, 该真神神像为无脸版本,请谅解)】 或许除了恢复愉悦值外,这尊以对方角色为原型的神像还可以有别的用途呢? 祁究询问念念:“介意我试试这尊神像吗?” 念念朝一旁退开:“请便。” 祁究于是将「真神神像」摆在神龛正中央,念念一瞬不瞬地盯着祁究的举动,不发一言,似乎以沉默表示敬畏。 神像被周遭的烛火照亮,随着火光闪烁,祂没有五官的脸被映照出影影绰绰的神态。 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彼此静默了两分钟,神像依旧好端端地摆在神龛里,没有要破碎的迹象。 念念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果然!合适的神像会出现的,令祂满意的神像会自己找上门来!祂给我托过梦,让我不要着急,会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变成我的家人,在正确的时间点,把正确的神像归位。” 闻言,祁究扬了扬眉:“所以祂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一切了…” 念念:“祂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且祂回来了。” “谢谢你。”念念瞟了祁究一眼,又埋头继续四张四张地烧纸钱供奉。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这就是祁究想与对方达成合作的前提。 看来,念念虽然作为许太太已过世女儿,但她在这个副本里的作用远远不只是作为一个纸人npc而存在。 她能透过祁究装备在身上的身份卡道具,看到祁究的真实玩家身份,也清楚他究竟做了什么。 祁究:“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可以召唤祂来帮我实现愿望?” 念念烧纸钱的动作顿住,火星子随着热浪扑腾而上,她没有回头,而是抬起脸面向那尊无脸神像,一脸虔诚道:“祂先前与你说过了,祂期待你能亲自上一炷香,还有把糖果亲自交到祂手上。” “午夜十一点,在你自己的房间里,那是正确的时间和地点。” “好的,我明白了,我答应过祂的。” 祁究恍然,原来079在梦里那句——“不过,我更希望你能亲自给我”还有这层含义。 以及当时对方随口说让他搬来隔壁,也绝非是无关紧要调笑的话,其中暗藏着信息。 接下来,纸人念念还帮忙把神龛、蜡烛和神像等物件搬到隔壁的501,那个装了诡异红色肉块的铜盆被留了下来,念念唱着摇篮曲,将铜盆小心翼翼放进早备好的婴儿车里。 念念一边摇晃那个空荡荡的婴儿车,一边对祁究道:“我能告诉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谢谢。” 祁究又突然想到什么,叮嘱说:“对了,姐,记得吃早饭,放凉了煎饼就软塌了。” 纸人念念微微颔首后,祁究 就重新合上了502的房门。 从五楼下来后,祁究发现林沛澜和女老师已经又凑了桌麻将,此刻正和许太太搓得欢喜,现在没了规则的限制,玩家们再也不用顾忌输赢,麻将也玩得比之前尽兴。 而祁小年看不懂这些,自己到厨房把早饭的碗筷洗干净。 祁究撸起袖子过来帮忙,哗啦啦的水溅了一池子,他取来干的抹布替祁小年擦拭。 “哥,你已经有计划了,对吗?” 其实从昨晚看到柜子里小男孩那张脸起,祁小年心里一直有所预感,哥哥并非自己所认识的这么简单,而且现在的自己很可能没办法理解哥哥的处境。 祁究点头:“今晚就会有答案了。” “趁着在许太太家里吃喝不要生存币,今天记得多蹭蹭,我待会问问许太太能不能点菜,不然回到弥留城后,吃喝都是需要消耗生存币的。”祁究用闲聊的轻松语气对祁小年道,可对方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绷着脸完全放松不下来。 “哥,注意安全,一定要回来啊,无论是弥留城,还是现实世界。”祁小年并没有抬眼看他,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全程埋着头认认真真洗碗。 水声哗啦啦地响,差点把祁小年的说话声淹没了。 祁究淡声道:“嗯,我知道的。” 这一天过得很平静,通关了主线剧情的玩家们不受规则的限制,也没有任务需要完成,状态都变得平静了许多,无法离开副本的焦躁已经在昨晚消磨殆尽,等待令人麻木。 幸存下来的人要么继续想办法,要么躺平安度剩下的时间。 下午的时候雪停了,甚至有玩家到废弃操场上玩起了球。 天黑后所有人就不能再出门,祁究住进了许之问的501号房,现在他是这间房的主人,先前进来探索时感受到的阴森气息荡然无存,只有时间留下的斑驳痕迹。 今晚十一点要开始行动,祁究为了养精蓄锐决定先眯一会儿,毕竟之后什么时候才能休息,也不好说。 他定了个11点55分的闹钟后,又去打开了许之问的留声机,在悠扬婉转的戏声中闭目养神。 祁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弥漫在房间里唱戏声渐渐换了旋律,变成了那首弹奏得并不流畅的《不存在的朋友》。 听这弹奏的水平,祁究一瞬间便明白出自谁之手。 看来时间差不多了。 祁究立刻睁开眼睛,他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手机,已经11点59分,手机屏幕上的闹钟在震动,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此刻这间房如同海绵,把所有多余的声音都吸掉了。 只留下断断续续的钢琴演奏声。 祁究看向放置在屋中央的神龛,赫然发现,那尊无脸神像生出了五官。 那是祂的脸,也是他的脸。! 第 233 章 偷数据的贼(3) 祁究从沙发上坐起身,隔着小夜灯暧昧的光线,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神龛里有了五官的神像。 屋里原本留了盏小夜灯,此刻就连小夜灯的光线都被看不见的海绵吸掉了。 四面墙上无序悬挂的镜子射出五颜六色的光,仿佛昨晚燃烧成灰烬的戏服将颜色藏在镜面里,在演奏旋律响起的瞬间,锦缎的色彩转化成镜面光线从四面八方照过来,最后所有光束都汇集在神龛里的神像上。 此时的场景让祁究想起「流放一中」神父的告解室,那间被漆成纯白色的房子里,也有一面朝西的彩绘玻璃,在向晚时分,黄昏的光线透过彩绘玻璃洒在神父身上,透过闪烁的尘埃,两人在流动的色彩里对视。 就如同此刻一样,他在绝对的寂静中与这尊神像对视,只不过告解室里是审判世人的神父,神龛里的是给世人带来厄运的邪灵。 唯一的相同点,是这家伙永远高高在上。 镜面的光线在流动,本该面无表情的神像也因此有了情绪。 坐在沙发上的祁究打了个哈欠,他用余光瞟了眼手机屏幕,看时间到了,便不慌不忙起身,按照念念所言虔诚地点燃四根香。 神三鬼四,香的数量也很有讲究,况且祁究用来点香的打火机还是那家伙托念念给的。 待香点燃后,祁究在香灰里又插了一个木偶戏小糖人,还是稀有的绿色款。 “在正确的时间,远道而来的客人会变成家人,把正确的神像归位…”祁究一边上香一边重复念念告知的规则,而后故意顿了顿,掀起眼皮看向居高临下的神像,弯起唇角,“小外甥,我做得还不错吧?” 现在他装备着许家双生子的身份卡,而这位邪灵也在扮演许之念亡子的身份,从辈分上来论,祁究是那家伙的小舅舅。 原本空无一物的镜面开始出现神像的倒影,仿佛这些悬挂在墙壁上的并非镜子,而是无数个监控摄像的显示屏。 祁究不用扭头也知道,这些镜面里的神像在笑。 他虔诚地握住香,与供奉的邪灵许下愿望:“我想要回到十九年前,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许太太提到过,念念是从十九年前开始供养这位邪灵的,所以十九年前是副本故事的开端,对这家人而言,邪灵是一切噩梦的根源,如果回到十九年前的时间点,阻止这一切发生,那就等同于从根源上让邪灵从许家、从这栋公寓里消失,所谓因为bug影响及废弃角色干扰导致副本登出入口无法开启的情况,也就获得了解决。 这样一来,许太太和她的家人也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团圆。 就和「404温泉街」里回到郁子小姐所在时间线一样,将危机解决在问题发生之前。 而许太太和念念也说过,在这个副本的范围内,邪神可以满足一切愿望,在这里无所不能,所以,何不利用这位邪灵本身来解决问题呢? 既然祂无所不能,那么跨越时间线想必也能做到。 “你是想让我消失在十九年前吗?” 神像距离他明明有一段距离,但祁究却听到对方的声音响在耳畔。 祁究也不藏着掖着,坦然道:“没错。” “当然,除了让你消失在十九年前外,我还有其他的打算,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说完,祁究抬起脸,将彻底燃烧起来的香插进香炉里。 “你知道要达成你的愿望,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镜子明明是固定在墙上的,但此刻神像上彩色的光线却在流动。 祁究不动声色地与神像对视:“我就不胡乱猜了,我们都清楚交易的原则,明码标价,利益均等,不过我知道,邪神的十九年,一定不会便宜。” 香火烧得旺,香灰很快就洒了下来,被无数道来自镜面的光线染成彩色。 祁究耐心地等待对方说出交易的代价,就好像等待一场审判。 邪神的十九年不会便宜,而恰恰好,连同被孕育的时间算起,他也恰好只有十九年的生命。 “没错,我需要你的身体作为我的容器,弥补这十九年的空缺,不仅仅是感官共享,而是更深层次的连接。”邪灵给出了他的条件。 祁究故意沉默了一瞬,而后问道:“那是什么?” “人类的身体是灵魂的容器,我需要获得你的允许,让我作为寄宿在你身体里的第二个灵魂,我不仅仅可以感知你所感知的,而且可以暂时拥有你身体的掌控权,当然,我在行动之前,会提前告知并获取你的同意。” 079扮演的邪灵给出了解释和承诺。 “这样一来,我也能感知你的感官体验,并且可以随时对话了,对吗?”祁究问道,他似乎对邪灵提出的代价很感兴趣。 邪灵:“是的,你愿意吗?” “我没有理由拒绝,你明明很清楚,”祁究笑了笑,“079,距离你的人设数据被盗,刚好过去了十九年,不是吗?” 很显然,对方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 “小舅舅,等我们的交易完成,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079卖关子道。 祁究:“那,我很期待——”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周遭的彩色光柱以一种爆炸的姿态刹那间弥漫开,过于强烈的光线瞬间吞没了祁究的感官,强光浪潮扑打而来,他被卷入明亮的旋涡中,无数碎裂的玻璃镜片让光线叠加,祁究有种错觉,任何生命体被卷入其中,都会被这样的强光融化、然后重塑。 细微但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传来,还有刀刃划开皮肤的触感,祁究感觉似乎有谁把他的躯壳切开了,将一个古老、强大且相似的灵魂塞了进来。 很拥挤,但拥挤得让他满足,仿佛长久以来缺失的部分被瞬间填满。 充盈感游走于每一个感知细胞,融进血液里,血液因此变得滚烫,直涌向胸腔最深处。 “扑通、扑通——” 心脏恢复跳动,能把人融化的光线 终于退潮,喧嚣的人声从周围传来。 在「年」副本里待久了,现在听到有烟火气的人声都觉得稀奇。 随之而来的还有人造皮革的刺鼻气味,祁究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汽车方向盘上,这是一个潮湿燥热的夏日午后,周围蝉鸣不断,空气里充斥着水果腐烂的气味。 他身处一辆红色的老式小轿车里,轿车停在一处老小区值班室的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值班室的吊扇在哗啦呼啦转个不停,值班门卫昏昏欲睡,他身旁的塑料袋里放着半个切开的西瓜。 时不时有贩售冰棍的小摊贩骑车走过,在小区楼下吆喝绿豆冰。 大铁门上方挂着写了“欢度暑假” “?” 尽管穿越回十九年前,祁究的身份卡已经失效,但并不妨碍他占一占那家伙的便宜。 “嗯。”079的声音从祁究身体里传来。 果然,那家伙住进来了。 祁究弯了弯唇角:“我现在的身份不会是出租车司机吧?” 他认出来了,在这个年代,这种型号颜色的小轿车几乎都是出租车公司用来载客的,何况驾驶座旁还有个计费器。 “你猜对了。” 祁究皱眉:“那糟了,我没驾照,也没开过车。” 079:“是吗?真巧,我也不会。” 祁究半开玩笑说:“但你是无所不能的邪灵,想必学开车也不是难事,待会要开车的任务只能交给你了。” “所以我们的客人什么时候来?”发现在出租车驾驶座上醒来后,祁究就已经猜到,待会要载的客人很可能就是当年的念念和许太太。 079答非所问,若有所思道:“那个小贩卖的绿豆冰,会比你冰箱里的蛋糕难吃吗?” 祁究愣了愣,随即笑了:“可上次你还说蛋糕味道不错。” 说着,他再次朝铁门后的小区看了眼,注意到年轻的许太太正从楼梯口转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少女,少女低着头躲躲闪闪的,似乎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小外甥,看来绿豆冰只能下次再给你买了,我们的客人来了。” 祁究说完没多久,年轻的许太太就拉着不情不愿的少女坐进了车里:“师傅,麻烦载我们去市妇幼医院,谢谢。” “没问题,请您系好安全带。”祁究从后视镜看了眼许太太和那位少女,少女的眼睛哭得通红发肿,尽管上车后她已经极力控制情绪,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用苍白的手拽住车座椅,似乎正通过这样的动作获得力量,而后满脸恳求地看向许太太:“妈,我们可以不去医院吗?不要拿掉他,求求你,我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也查阅了很多 资料,了解到很多事例,所以并非一时脑热,我会对他还有自己负责的,我真的很想留下他可以吗?” 许太太的嘴唇绷成一条平直的线,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回答:“念念,我该说的已经说过了,你现在年纪小,并不清楚这个孩子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少女的手十分苍白,但因为过于用力,指尖和关节呈现不同寻常的粉色,她颤抖地捂住肚子蜷起身体,哀求道:“妈,我知道他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负责的意义,我过完生日就二十岁了,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劳动合法赚到钱,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求求你…” “念念,听话,我是为你好,也是为我们这个家好,”许太太稍稍拔高音量,深吸了口气道,“不要在说这些没用的了,市妇幼医院的何医生是我的老同学,无论技术人品都很可靠,你就放心去拿掉好了,以后你会感激我来替你做决定的。” “是,你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活在别人的评价和你自己的面子里!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做这个决定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自己,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少女歇斯底里道。 许太太眉头拧了拧:“但我是你妈,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 话已至此,少女不再哀求自己母亲了,她在沉默中流眼泪,整个人无助地蜷缩在汽车后座的座椅上,手却按在了车门把手上,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最后下一次决心。 听到许太太和念念对话的时候,祁究已经想到这个时间点他可以改变的事。 ——要想让邪灵没办法进入这个家,切断一切不幸的源头,最快捷有效的办法,就是弥补念念十九年来最大的遗憾,改变许太太一意孤行让其拿掉小孩的想法。 而最容易说服许太太的办法,就是让她知道如果按照现在这个剧情线发展,未来十九年她将经历什么。 “喂,小外甥,你不是会托梦吗?待会我要拜托你一件事。”祁究在心里问079道。 079明白他的意思:“你要让许太太在梦里看到未来十九年她将经历的噩梦吗?” “是,因为你的到来招致的噩梦,她是这么说的。”祁究回答说。 让许太太收回自己的想法,让这个念念已经做好充分考量的孩子降生于世,将成为这个副本故事最大的转折点。 “既然我们是合作关系的话,自然没问题,不过,祁究,我想到一件事。” 079突然笑了笑说,“如果念念的小孩在副本里生下来的,那这小孩是不是和现实里的你同岁?”! 第 234 章 偷数据的贼(4) 短暂的沉默后,祁究笑:“要不是我有被实验室器皿培育的记忆,我差点就要以为这孩子是我了。” “079,说不定我和你一样,都不是自然孕育而出的生命体。”祁究若有所思道。 “错了,”079纠正道,“祁究,你是生命体,而我不是。” “我只是一串存在于「规则图鉴」的数据,不会出现在你们所说的现实世界。”079用平静的嗓音说。 祁究:“那可不好说,也许现实世界和「规则图鉴」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清晰,说不定早在十九年前,二者已经互相影响了。” 079没讲话,祁究继续用聊天的语气说:“我的存在,或许就是二者互相渗透的结果,不是吗?” 说着他笑了笑,“所以,079,你不仅仅只是一串数据。” 079也笑:“说得也是,毕竟我已经有了人类的身体作为容器了。” “啧。” 车子驶出小区外狭窄的巷子,祁究将双手空出来,把方向盘和油门交给079.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能切切实实体会到手指握住方向盘的触感,也能感觉到从车窗外吹进来的风,但车子的操控却由另一个人完成,就好像开了自动驾驶一样。 “感觉多开几次,我就可以和你学会开车了,以后就不用劳烦你了。”祁究开玩笑说道,这样新奇的体验让他觉得惊喜。 079:“据我所知,在你们的世界,要开车必须先考驾照。” 祁究又啧了啧:“是,等我过了科三,一定第一时间和你汇报。” 和这个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家伙谈论现实世界的规则,感觉非常奇妙。 看时间差不多了,祁究从道具栏里拿出女巫先前给他的水晶摆件,他在水晶绿萤石上滴了几滴女巫调制的安眠精油,待放置好精油水晶扩香石后,祁究将特质的草药片含在舌根下,以防自己被安眠精油影响。 精油分子立刻在空气中扩散,一股独特的味道混合在雪松后调里,祁究摇起了车窗,在密闭空间里,香味变得浓烈。 但女巫调制精油的厉害之处就在于,经她手的香薰浓烈却从不令人讨厌,甚至可以麻痹人类的嗅觉系统,让感知器官无法发出信号,从而可以更好地通过气味来操纵对方。 许太太动了动鼻子,突然问祁究说:“司机师傅,你车里用的是什么香味剂?味道挺独特的…” 祁究佯作热情介绍说:“我朋友是芳疗师,是她亲手调制送给我的精油,我们司机日夜颠倒开车太累,身体消耗劳损都比较大,所以她特意调制了这款精油,说是可以舒缓疲惫放松心情。” “如果您觉得味道太冲的话,我可以把窗户都打开了。”祁究还特意强调了一句。 这会儿,坐在后排的念念已经停止了啜泣,原本颤抖不止的身体也安静了下来,她整个人放松地靠在皮座椅上,看上去比先前平和了许多。 许太太打了个哈欠,整 个人也瞬间平静了下来, 堵在心口的怨气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不用不用, 闻着可真让人舒服…”许太太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她半眯着眼靠向座椅,“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我日常就是绷得太紧了,想和你朋友买点可以调理身体舒缓情绪的精油…” 祁究:“没问题,等把您送到目的地我再给您联系方式,开车还是需要专注一些。” 许太太:“谢谢。” 回应完后,许太太和念念都在精油的作用下陷入睡眠,只有让许太太睡着,才方便给她托梦。 “晚安,祝好梦。” 透过后视镜,祁究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而后对身体里的079道:“小外甥,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行。”079找了个车位,将小轿车停在路边,而后他用自己的方式入侵许太太的梦境,按照祁究的计划,在出租车后座睡着的许太太将开始长达十九年的噩梦。 “喂,小外甥?”祁究尝试性地叫了声,却发现对方进入托梦状态后,已经没办法与他对话了。 暂时得不到回应的祁究有种错觉,好像对方的灵魂已经悄无声息从自己身体里离开。 马路边时不时有走过的行人和小摊贩,他们行色匆匆,大马路上车声不断,祁究却突然觉得很安静,周围的喧嚣也掩盖不住此刻的寂静。 吵闹的死寂。 祁究靠在座椅上极轻地叹了口气,他将目光转向后视镜,打发时间似的对着自己的镜像自语:“什么嘛,看来邪灵也不是无所不能,比如不能一边托梦一边开车。” 祁究将扩香石的精油浓度稍微调低,而后索性坐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可现在的他似乎不是很想休息,脑海里各种奇怪的想法纷至沓来。 在这个夏日的午后,许太太在一个陌生人的出租车后座里做了个关于未来十九年的噩梦,那有没有可能…此刻的自己也在她的梦里呢? 梦境是什么?现实又是什么?梦境和现实的界限真的这么泾渭分明吗? 规则图鉴和现实世界的区别在哪?他们这群玩家会不会本来就是弥留城的原住民,为了逃避弥留城秩序崩塌的现实,然后集体做了个关于现实世界的梦,梦里他们是远道而来的现实世界玩家…… 漫无边际的想象令人发疯,祁究决定睁开眼睛停止思考。 刚好又有一个售卖绿豆冰的小摊贩从出租车旁走过,他热情的叫卖声将祁究从纷繁杂乱的幻想中拉回来。 祁究摇开车窗:“麻烦给我来一根冰棍,谢谢。” 商贩手脚麻利地从泡沫箱里拿出一根绿豆冰棍:“好嘞,一共一个币,谢谢惠顾。” 在听到商贩以生存币为价格单位时,祁究瞬间清醒过来。 或许这就是现实世界和规则图鉴的区别,在这里,旅人的生命是唯一流通货币。 祁究重新靠在皮座椅上,冰棍商贩载着泡沫箱的身影远去,绿豆冰的叫卖声也渐 渐听不到了。 079 ?想看菊长大人写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 234 章 偷数据的贼(4)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不等了。 祁究想,再等下去绿豆冰都化掉了。 祁究索性自己将这根绿豆冰吃掉,虽然冰棍已经化了一半,滋味不如刚从冰柜拿出来的好,但冰棍依旧是小时候夏天令人怀念的味道。 不知为何,祁究记忆里都是冬天居多,夏天总是短暂而匆忙,或许因为收养他的福利院位于北方城市,而且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都发生在冬季。 比如他的出生和死亡。 吃完冰棍后又等了快一个小时,079才从许太太的梦境中回来:“等挺久了吧?” “很遗憾,你错过了绿豆冰。”祁究笑道。 079:“待会再买一根?” 祁究:“会闹肚子的。” “闹肚子?我没体验过。”079突然有点好奇。 祁究立刻打住:“别对这种事情好奇,信我,不信我也不能同意。” 079语气里略有遗憾:“好吧。” 祁究突然笑了。 “怎么了?”079问他。 祁究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感觉现在很日常,和你这个位高权重的家伙体验日常,本身就很荒诞不是吗?” 079也笑:“或许,更荒诞的事情还在后头。” 许太太终于从车后座上睁开眼睛,她恍惚地朝车窗外看去,从漫长又孤独的噩梦中醒来,于她而言,眼前喧嚣的夏日午后街道恍如隔世。 透过车窗玻璃,许太太看到了年轻的自己,玻璃上映照出来的是十九年前的她,此时此刻也是梦醒后的现实。 坐在她身旁的,是活生生的女儿念念。 一梦十九年,许太太的眼睛突然潮了,从悲剧的终点回到故事的开端,虽然她的面庞是年轻的,但眼神比刚上车时沧桑了许多。 许太太突然侧过身抱住睡得恍惚的念念,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往外冒:“我回来了…回来了…” 被她抱在怀里的念念有些无措,她困惑地揉了揉眼睛:“妈,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看许太太受不住眼泪,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念念有些慌了。 许太太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向出租车驾驶座,声音着急得沙哑:“师傅,我们到医院了吗?到了吗?!” 她似乎这才想起来,她正带着女儿在前往妇幼医院的路上。 祁究早想好了说辞:“抱歉,我是新上路的,对这一带的路线不是很熟悉,刚才走错路了,所以绕了一大圈还没到,您放心,这些钱不会算在您这里,是我的失误,我给您免单。” “那就好、那就好…”许太太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而后忙说,“师傅,抱歉,我们不去医院了,我们不去了…” 被 许太太抱在怀里的念念愣住了:“妈?你到底怎么了?不去医院的话…你意思是…?” 许太太呜咽道:“念念, 我们按照你的意思, 不拿掉孩子好了,只要你愿意,妈可以和你一起承担责任。” “我们好好的与大家说开,不用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开心…” 念念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真的吗?!” “当然,我们这就回家,晚上让大伙儿回家吃顿团圆饭,待会回去我就备菜…”许太太兀自絮絮叨叨,还数度用力地掐自己大腿,害怕此时此刻才是梦,害怕一不小心又回到那座没有人的老楼里。 在刚才一个多小时的梦境里,这个时间线的许太太,看到了那位独守空楼的许太太最漫长的十九年。 十九年来天从未曾没晴过,一直飘着灰蒙蒙的雪絮,老旧的公寓楼静得只剩下落雪的声音。 念念依旧很难接受母亲突如其来的转变,有些担心地皱眉:“妈,可以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母亲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她有些无措,但不可否认,此刻她有些暗自开心,她简直不敢相信母亲突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愿意听到她真正的声音。 许太太:“不重要,我做了个很长的噩梦,所以想开了。” 祁究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母女两人,而后收回目光继续专注观察079是如何驾驶汽车的。 绿萤石扩香器已经被他收了起来,祁究摇下车窗,让夏天的风吹散车内残余的气味。 出租车照例停在小区的值班室门外,079熄了火,看着许太太和念念消失在老公寓的楼道口才离开。 “想去哪?”079问。 可祁究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系统就发出信号—— 【恭喜您通过改变过去的方式,让许太太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全家团圆】 【系统检测到目前干扰bug的废弃角色已经从剧情中消失,正尝试重新开启副本登出通道】 【叮——】 【副本登出通道已正常开启,请您务必在五分钟内回到初始故事所在时间线,避免无法登出副本的情况出现】 【警告!由于副本登出通道不稳定,请在五分钟内登出!】 【请问是否立即登出?是/否】 祁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否】 “079,你知道如何前往你的人设数据库吗?从这个时间线出发。”祁究突然问道。 十九年前,不仅仅是许太太一家噩梦的开始,也是079人设数据被盗的年份。 079:“我之前提到的秘密,正是与此有关。”! 第 235 章 偷数据的贼(5) 十九年后的老公寓内,幸存的玩家们迎来了大年初四的早晨。 天更阴冷了,阴云低低地压在旧楼与废城的交界处,天际灰蒙蒙一片,仿佛在酝酿一场暴风雪。 楼里的暖气停了,所有电器都停止了运转,就连水龙头都拧不出一滴水来,这栋废弃的旧公寓彻底停摆,真正被遗忘在这个无限循环的「年」之中。 幸存的玩家们是被冻醒的,已经过了早上七点,但许太太仍旧没来叫门吃早饭。 缩在薄被中瑟瑟发抖的玩家们内心忐忑不安,所有人都有所预感,某种平衡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打破。 但天平究竟会不会朝好运那侧倾斜,他们不敢妄下定论。 “怎么回事?不会是又卡了什么bug吧…”获得许多喜身份卡的女玩家睡在之前祁究的床铺上,她朝窗户外探头看去,可天色灰蒙蒙的,公寓和对面的废弃操场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就在她嘀咕完没多久,所有玩家的系统都发出警报—— 【警告!由于副本剧情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所有旅人装备的身份卡即将失效!】 【身份卡失效后,旅人将不再拥有许太太家人的身份,所有家人特权即刻收回!】 【请各旅人在身份卡彻底失效前离开主家人的房间】 【身份卡失效倒计时:30s】 所有玩家登时慌了,甚至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从各自房间里匆匆忙忙跑了出来,有些玩家甚至打着赤脚,踩在冷冰冰的水泥走廊上冻得直哆嗦。 身份卡突然失效的操作让他们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这就意味着他们作为许太太家人的特权消失了,至此也无法受到许家人的庇护。 “怎么会这样?我以为身份卡的时效至少可以撑到过完年十五的,这让我们怎么办?!”先前还抱着在此安度余下时光幻想的女老师彻底慌了,她无助地看向林沛澜,但林沛澜只摇了摇头,对此她没办法做出回答。 “为什么会失效啊…!”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恐惧和沮丧在沉默中蔓延,这是最具感染力的两种情绪。 但很快,众人就发现聚集在走廊上的玩家少了一个人。 祁小年不安地看向楼道口,心里不停嘀咕:“哥今天怎么还没下楼?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祁究装备了许家双生子的身份卡,住进了501号房,那之后他们就没有碰过面,今早突然发生了身份卡失效的事情,祁究到现在仍旧没露面,在祁小年看来这非常蹊跷。 就在众玩家的恐慌情绪达到顶峰时,系统又出声了—— 【系统检测到目前干扰bug的废弃角色已经从剧情中消失,正尝试重新开启副本登出通道】 【叮——】 【副本登出通道已正常开启】 【警告!由于副本登出通道不稳定,请在五分钟内登出!】 【请问是否立刻登出副本?是/否 】 “我、我没听错吧?!”短暂的沉默后, 有玩家拔高音量发出质疑, 但他颤抖的语气里藏着蠢蠢欲动的惊喜。 “这难道是什么狗屎运?!” 在身份卡失效的重大打击之后,系统直接宣布副本登出通道开启,此时所有玩家都有点懵。 有玩家尝试性点了【是】的按钮,剩下所有玩家都清楚地看到他顺利离开了副本。 “是真的…他成功了!”玩家们的心情就像过山车,大起大落,虽然经历了意想不到的阻碍,但最后结果竟然也是意想不到的好。 玩家们陆陆续续按下登出副本的按钮,祁小年却往楼梯间走去。 “喂!小祁,你要到哪里去?”先前拿到许多喜身份卡的女玩家见状,忙越过众人朝祁小年走去。 祁小年:“我去五楼看看,哥说不定被什么事情绊住了,现在还在501里…” “小祁,你听我说…”女玩家一句话没讲话,突然噎住,因为许太太一行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你是谁家的孩子?快走吧,很快拆迁队就要过来推楼了,怪危险的,别在这儿玩耍了。”许太太险些被匆匆忙忙上楼的祁小年撞到,她没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地与祁小年说话。 祁小年注意到,许太太身后还跟着一位十多岁的陌生青年,这个青年不存在于先前副本剧情之中,而且许太太现在的状态和昨晚非常不一样,整个人容光焕发,和先前形容枯槁的她判若两人。 但现在祁小年没工夫关注这些,忙问:“许太太,你有在楼上见到我哥吗?” 许太太皱眉:“楼上早就搬空了,根本没有人。” 见祁小年瞬间愣住,许太太又体贴地补充说:“你有你哥哥的照片吗?我看看是不是谁家的孩子,说不定认识呢。” 祁小年越听越奇怪,为什么现在的许太太就跟不认识他一样。 但此刻祁小年也管不了这么多,掏出他和哥哥的唯一一张合照摆在许太太面前:“许太太,您见过他吗?” 许太太看到照片上祁究的一瞬间,神色明显恍惚了一下,而后她露出怀念的神情连续点头道:“我见过这小伙子,十九年前我坐过他的出租车,因为当时情况太特殊了…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寻常人不会记住一个十九年前搭乘过自己的出租车司机,但因为许太太当年在那辆出租车上做了个长达十九年的噩梦,醒来的瞬间恍如隔世,所以她才深刻记得那一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个人。 虽然只是噩梦,但置身梦境的她却感受到了难以名状的真实,就好像那些绝望的经历真的曾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十九年前?!”祁小年登时睁大了眼睛,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要不是当年这位新手师傅不熟悉路线,延误了路程,我可能会做出令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许太太看着照片上熟悉的青年人,露出释然的笑容。 祁小年:“许太太,您确定自己没看错吗?” 许太太笃定点头:“不会错的,我印象可太深了,多亏了那位师傅走错路,不然我们家许未来就没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许太太身后这个青年人,就是当时念念肚子里的孩子,取名为许未来。 差一点,他就消失在十九年前那个夏天里。 “孩子你快走吧,我确信楼上已经没有人了,这栋楼很快就要被拆迁队推掉,住户们早陆陆续续都搬走了,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取一张遗漏在此的合照。” 说着,许太太将抱在胸前的全家合照展示给祁小年看,“我们一家十六口人,今年要在开发区的新居过第一个年了。” 彩色合照里许太太和秦瑞兰坐在正中央,身后是她们的家人,这些家人不再是纸人的模样,而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他们之中还多出了一个男青年:念念的孩子许未来。 祁小年瞬间恍悟,祁究一定是通过邪灵的力量穿回了十九年前,从根源上改变了这个悲剧故事的结局,让许太太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全家团聚。 “许太太,新年快乐。”祁小年道。 许太太笑:“新年快乐,你和哥哥随时可以来我们的新房玩儿啊。” 许太太和许未来离开后,系统再次发来警告—— 【警告!由于副本登出通道不稳定,请尽快登出!】 【目前副本登出倒计时:2分钟】 【请问是否立即登出副本?是/否】 祁小年站在楼梯上踌躇不决,女玩家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祁,我们走吧,等登出副本再说。” “我答应过别人,要在副本登出通道开启后,平平安安把你带出去的,你不能让我食言啊…” 祁小年看向她:“所以哥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是吗?” 女玩家默认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祁小年迟疑半秒,最后看了眼废弃公寓的楼道口,随后点下了【是】的按钮。 他相信自己的哥哥不会食言,既然祁究答应过会平平安安回来,那么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 十九年前的公寓楼外,那辆红色出租车依旧停靠在门卫室外的泊车位上。 向晚时分,蝉渐渐隐匿了叫声,但公寓楼外的小巷子越发热闹起来,下班回家的人们开始忙活做饭,从各家厨房传来噼噼砰砰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小孩子们也放学回到家,纷纷利用饭前宝贵的时间,打开电视看每日限定的动画片。 祁究坐在驾驶座上,观看眼前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傍晚图景,与此同时,系统发来最后警告—— 【警告!副本登出通道将在三秒后关闭】 【由于您选择了否,将被视为自动放弃登出权】 …… 【系统登出通道已关闭】 系统充满紧迫感的声音和周围悠闲的夏日傍晚格格不入,祁究靠在皮座椅上,漫不经心说了句:“0 79,这里的场景设置有bug哦。” 079“bug” ?想看菊长大人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吗?请记住[]的域名[( 祁究指了指挂在大铁门上的彩色灯笼:“上边写了「欢度暑假」,说明现在还是暑假时期对吧?可那些背着书包放学回来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暑假也要上学太惨了吧。” 079:“看来系统对于现实世界的数据收集还不够,模拟失真了。” 祁究耸耸肩:“倒也可以理解为孩子家长们太卷了,暑假也报了补习班。”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又突然沉默下去。 “我想,现在小年已经从副本里离开了。”祁究重新摇起车窗玻璃。 “嗯。” “079,可以把那个秘密告诉我了吗?”祁究看向被路灯照亮的窗玻璃,上面有他的倒影。 079也不卖关子了,开门见山直接说:“在「规则图鉴」的世界里,副本和副本之间并非是封闭的,每个副本都有一个连接主系统的入口。” “这个副本的入口,我已经找到了。” 079作为一个游走于各副本之间的重要npc,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副本和主系统的构造。 祁究:“坐标在公寓楼的501,对吗?” 他先前已经有所预感,那间房是他看到了自己潜意识里记忆画面的地方,也是召唤079角色的地方,一定是有其特殊之处的。 079:“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当下祁究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我们从这个入口通向主系统,是不是就可以去你的数据库,盗取你的数据了?”祁究用半开玩笑的表情,说出这个他考虑已久得出的计划。 这也是他存在于此的答案。 “079,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盗取你的人设数据吗?在十九年前的今天。”祁究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镜像,认真发出邀请。 079笑了:“祁究,你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择回到十九年前的,不是吗?”! 第 236 章 偷数据的贼(6) 祁究默认地笑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猜到我的计划的?” 毫无疑问,079心里早就清楚祁究的计划,他并没有表现出震惊或困惑,相反,他似乎一直在等待祁究向他发出邀请,就好像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 079:“从你提出和我做交易,要回到十九年前开始。” 但更早之前,079心里已经有所预感,毕竟「十九」这个年份数字实在太巧合了,巧合得特殊。 祁究:“你知道你是我计划里的一部分吗?” 079:“我知道,你也一样,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祁究:“是,毕竟这是我们的计划。” 虽然双方并没有经过事先的商量,但似乎完全想到一块儿去了。 “合作愉快。” 就在这时,那位售卖绿豆冰的大叔兜兜转转又骑着车子转回老公寓,祁究将头探出车子叫住对方:“您好,麻烦给我来根冰棍。” “好嘞,”大叔载着泡沫箱朝祁究这边驶来,待他手脚麻利地拿出冰棍递给祁究时,似乎认出不久前对方买过自己的冰棍,热情地笑说,“我家的冰棍真材实料,不添加糖精色素,我媳妇的手艺也好,所以回头客特别多,谁吃谁知道。” 祁究也笑:“是,绿豆冰味道特别正,所以我想给自己的小外甥尝尝。” 他这句话,当然是说给那位和他共享身体的家伙听的。 “那您可得赶紧,冰一化味道就大打折扣了。”大叔边收钱边叮嘱道。 祁究:“嗯,我知道的。” “您也经常跑这边的车吧?下次要是赶巧您的小外甥也在,我请小孩儿吃冰。”大叔非常热情,想必也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平常做街坊邻里生意。 “谢谢您。” 待大叔离开后,079问祁究:“不害怕闹肚子了吗?” 祁究:“没关系,想庆祝一下我们新的合作。” “要不是待会有重要的任务,我还想去附近小卖部买瓶啤酒呢。”祁究开玩笑道。 079轻声啧了啧:“祁究,在你们人类世界的规则里,酒后不能驾车。” “小外甥,谢谢提醒。” 祁究把车子里的空调关了,又将所有车窗都摇了下来,夏日的风吹入车内,带着烧烤摊的烟火气,热闹的人声也随之涌来。 记忆里夏天的夜晚就是这样,热烘烘的,无论是温度还是味道。 祁究很清楚,就算自己从小生长在现实世界里,但总习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去看待世间的一切,包括发生在他身边的事、甚至是他自己的事。 就好像一切与己无关,他从来都是置身事外的角色,因为抽离所以客观。 可这样一来,自己和这个位高权重的家伙有什么区别呢? 祂从来都是居高临下地看副本里发生的一切,平静的悲悯本身就是种傲慢。 祁究 终于意识到, ?_[(, 不仅仅是这张脸、这副躯壳,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这也成就了他们之间不必言说的默契。 “在想什么?”079轻声问道。 祁究:“在想…我明明是自己吃掉了这根冰棍,但却与某人实现了共享,这种感觉很奇妙。” 079:“除了奇妙,还有别的感觉吗?” 祁究佯做苦恼道:“需要说出来吗?” 079:“当然。” 祁究弯起唇角:“很喜欢。” 079也故意沉默了一会儿:“祁究,我也是。” 说完祂也笑了。 “你说,我们的默契是建立在数据复制的基础上吗?毕竟我们从未一起生活过,甚至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如果不是数据的影响,这种程度的相似实在过于奇迹了。”祁究用湿纸巾仔仔细细擦掉残留在手指上的糖浆,若有所思道。 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所带来的触感,身体里的那家伙都能同步感知到。 这让所有事情都变得新奇,且独有意义。 “我不清楚,但似乎不重要,”079回答说,“我是由人设数据创造出来的,就像人类会被基因影响一样,我和你也不可避免地被数据设定影响,不过这些仅仅是一个开始。” 祁究笑:“是,这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久后要将你的人设数据弄到手,创造这个‘开始’。” 079:“十九年前系统尚未被bug入侵,我的人设数据也没有被污染和损坏,是最完整的时候。” 所以,这场“自偷自盗”的计划必须安排在十九年前的时间线,这是循环的开始。 祁究开玩笑说:“没想到,原来是我们共同创造了我。” 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循环似乎就没办法停下来了。 因为他需要来到这个世界,079也需要他的出现,毋庸置疑。 “祁究,在人类的世界里,你的存在,是不是相当于我们共同的孩子?”079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开玩笑说。 祁究噎了噎:“小外甥,别占我便宜。” 两人都笑了起来。 079:“和我们穿到十九年前一样,副本连接主系统的坐标入口也必须在正确的时间开启,所谓正确的时间,就是日期交替之时,也就是午夜零点。” 祁究看了眼时间,现在还不到晚上七点半,这一晚有得等了。 在此之前,他还需要让许太太及其家人在今晚的团圆饭后陷入深眠,以避免夜闯民宅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祁究将女巫给的安眠精油分装在小瓶子里,而后静静等待。 约莫半小时后,许太太和许民新夫人拎着黑色塑料袋从公寓楼下来,看来许家的聚餐已经结束了,许太太和儿媳正下楼扔垃圾。 祁究立刻拿着精油小瓶子从车上下来,朝背对着自己的许太太喊道:“许太太,抱歉,刚才您说过需要我朋友的联系方式,但下车 的时候我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许太太回过头的时候愣了愣, 当看清路灯下祁究的模样后, 她松了口气:“对对,下车的时候我在想别的事,也给忘了,刚还和孩子们念叨呢,怕是错过了…最近刚巧家里有点事情,我心神不宁的,所以很需要弄点可以安神的东西帮助睡眠,想着如果能尽快和你朋友买到就好了。” 祁究佯作非常抱歉的模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给您问了,我朋友现在在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如果您现在需要的话,我可以先分一些精油给您。” “啊…这怎么好意思呢?”许太太并非占小便宜的人,忙摆摆手。 祁究:“您刚才付了挺多车费的,我也没顺利给您送达目的地,所以真怪不好意思的,分您一点精油也不算什么事儿。” 先前祁究说过不收许太太的车费,但刚才许太太下车时还是把钱给了祁究,祁究当时没推辞,收下车费就是为了对接下来的计划做铺垫。 “妈,人小伙儿都这么不好意思了,您就收下吧。”许民新夫人在旁帮衬道。 “那谢谢你啊…”许太太接过祁究递来的安眠精油,遂邀请祁究道,“你要是不忙的话上楼坐坐?我们正好要煮汤圆当宵夜,你们司机师傅也怪辛苦的,晚上还得跑车吧?上楼吃碗汤圆补充点能量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祁究与许太太再次走上老楼,虽然楼梯间还是一样贴满小广告,但十九年前的公寓楼处处有人们生活过的痕迹,这些杂乱的小广告和斑驳的墙也显得日常且热闹。 贴着时下明星海报的门被推开,许太太的家人们聚在饭厅里看电视,此时多喜多乐还没出生,许平安还是小男孩,对入门的祁究礼貌叫了句“哥哥好”后,就继续拼装从学校门口小卖部买的卡丁车。 头顶的吊扇呼啦啦地旋转,这是个与噩梦擦肩而过的夜晚,但对许太太的家人而言,这只不过是平静且寻常的一个晚上。 祁究注意到,501号房没点灯,在餐桌旁也没看到许之唯和许之问的身影。 许太太招呼祁究坐下,很快就从厨房端出煮好的桂花汤圆,对祁究客客气气道:“说实话,我还得感谢师傅你走错了路,不然我可能会犯下一个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错误。” “谢谢。”祁究接过煮好的汤圆,没有多问什么。 说来也巧合,之前系统提到过家人归位后,年十五将提前来临,吃过元宵后,副本「年」主线任务即圆满完成,旅人可以提前离开,但因为bug的干扰导致玩家们没办法按照既定计划离开,所以和许太太一家人吃元宵的剧情也被抹掉了。 祁究和079一起穿回十九年准备执行计划,却恰好吃上了许太太亲手煮的元宵。 一切就像一个圆,虽然经历了波折走了曲线,但最后彻底圆上了。 不知道小年他们在登出副本时,有没有来得及吃元宵…祁究突然想到。 许太太煮好元宵后,就取来祁究送给她的精油 , 抹了点在食指上按压太阳穴, 跟祁究闲聊说:“本来今天想吃个全家团圆饭的,但我的两个小儿子在戏班里练习,没办法请假,有点可惜…” 得知许家两兄弟今晚不在家,更方便了祁究他们的“入室”行动。 风扇的呼啦声在夏夜最催人入眠,涂好精油没多久,许太太就累了。 不光是她,在场所有许家人都有点昏昏欲睡的意思。 看时间差不多了,祁究跟许太太道谢后就离开了。 临走时,电视正播着当地天气预报,女播报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受台风登陆影响,我市今晚将有持续暴雨天气出现,请市民们做好防灾减灾工作,下雨降温注意保暖……」 “可惜了,没带伞,我们还得在这儿守到十二点呢。”祁究边下楼边嘀咕道。 079:“说不定车上有呢?” 祁究愣了一下,笑:“哦,希望是这样。” 看来079这个位高权重的家伙又搞小动作了,祁究心知肚明,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两人刚从公寓楼道出来,还没走出小区大门,祁究就隐约看到他停在路边的车玻璃上有个影子。 他立刻加快脚步朝车子走去,还没走到车门边,“喵喵喵”的叫声立刻车内传来,一股鱼罐头独有的腥味也随之弥漫而来。 “小灰?!”祁究几乎小跑着上前打开车门,脸上露出惊喜的笑。 正吃着罐头的猫猫抬起头,它不满地微眯起眼睛瞪了祁究一眼,露着小尖牙“喵喵喵”叫个不停,似乎在责备祁究这段时间把它给冷落了,可它的身体很诚实,圆滚滚的脑袋忍不住探过来,疯狂用下巴去蹭祁究的手心:“喵喵喵!” “真是的,这猫的脾气也太傲娇了,怎么一边骂人一边撒娇的。”祁究亲昵地挠了挠小灰的下巴,笑嘻嘻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无聊啦。” 与此同时,祁究看到副驾驶座上多了一把雨伞,还有那件黑色的风衣。 “主系统通道对于人类而言,应该挺冷的。”079解释说。! 第 237 章 偷数据的贼(7) 黑色风衣—— 黎北筝提到过十九年前遇到的预言者,身上同样穿着黑色风衣…… 圆上了,循环已经开始运转。 祁究将黏在他手上的小灰猫抱起来,碰了碰对方的鼻尖问好,而后将小灰猫放在膝头:“谢谢你,小灰。” 小灰猫明明舒服得打呼噜,但嘴上却哼哼唧唧地表达对前段时间祁究忽视它的不满。 哼唧归哼唧,但小灰到底忍不住抬起下巴让祁究挠它,享受得半眯的眼睛时不时偷看一下伺候它的祁究。 “你是什么时候放罐头的?”祁究询问079。 079:“听到天气预报说有台风的时候,我想起人类害怕风吹雨淋,还受不住冷。” 祁究笑:“确实如此。” “放心,我没用你道具栏里的小罐头库存。”079补充了一句。 祁究耸耸肩:“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是你出的钱。” 现在道具栏里那一大箱小鱼干,还是之前079扮演男花魁时送的。 “你说,小灰真的分不清我们俩吗?”祁究一边撸着猫猫,一边若有所思地扶了扶眼睛问道。 079:“这得问小灰,但我可以肯定,它很喜欢你,毕竟我以前从来没给它做过猫饭。” 祁究笑:“说得也是,现在比起罐头和小鱼干,小灰更喜欢吃新鲜烹饪的猫饭。” 小灰:“喵喵喵~!” 看来它十分认同祁究的话。 “在条件具备的情况下,小灰也可以任意穿梭「规则图鉴」里的时间和空间,对吗?”趁这个难得的机会,祁究将之前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毕竟之前好几次因为过本需要小猫咪帮忙,祁究只要拿出小鱼干罐头,小灰随叫随到。 079:“小灰作为猫,它比任何被赋予人格的npc都要自由,包括我。” “而且据我所知,小灰是和我一样原始的存在,比你见过的任何一位剧情npc都要古老。” 闻言,祁究揉了揉小灰猫圆滚滚的脸蛋:“没想到你是一只老年猫。” “喵!”小灰猫轻轻伸出爪子朝祁究的手心挠了挠,挠得有点痒痒的。 小灰猫对自己的年纪似乎不太认同。 祁究又问:“那你被系统定义为废弃角色,而且从副本剧情里被抹除,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079如实回答说:“我的存在与系统紧密相连,系统被bug影响导致内部运转失衡,能量因此被极大地削弱了,系统为了保护自身、节约能量,只能暂时把我废弃掉。” 祁究眉头拧了拧:”也就是说,在bug的持续干扰下,系统已经承担不起你的存在了,对吗?” “嗯,你的出现倒是让系统不得不重新启用我,虽然系统很不情愿,”079用平淡的语气开玩笑说,仿佛事不关己,“不过如果bug继续扩大下去,系统的能量只会越来 越衰弱,我的沉眠时间也会越来越长,直到系统彻底把我的人设数据抹除掉。” “?_[(” 祁究打破车内的沉默突然问道,他的提问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就好像他在问一件连他自己都不信的事。 079笑了:“比起害怕,我的第一反应是: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长久重复地在「规则图鉴」里工作,玩家们千篇一律的恐惧和残杀让我觉得无趣,漫长的无趣会转化成烦躁,这种烦躁并非是可以爆发的情绪,而是把我的存在感消磨掉。” 079像自语一样,对自己的“猎物”、自己唯一的合作伙伴讲述这些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话。 他甚至也从未对自己说过,因为一切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串被「规则图鉴」创造出来的数据,为什么会意识到「存在感」这个东西,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但就这么荒谬又无聊的发生了。 祁究一瞬不瞬地看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最后垂下目光:“但现在你的想法改变了,是吗?” 079笑:“是,有个变量的出现,让长久的无趣突然变得有趣了。” “我不想就这样长久地睡着,因为我想要看到这个变量的终点。”079收起笑,语气十分认真。 他非常重视事物的“观赏性”,而这个变量的出现,让他在漫长的无聊中找到了可以延续的兴趣点,呈现在他眼前的变量不仅仅具备他所期待的观赏性,甚至还可以给他带来许多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比如此时此刻。 祁究:“这样啊…听起来似乎是好事呢。” 079:“确实是好事。” “可以告诉我,这个改变了你的「变量」是什么吗?”祁究明知故问,喉结因为干涩下意识滑了滑,他吞咽的动作同样传递给了对方。 祁究虽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但逐渐烫起来的手指骗不了人。 就连原本喵喵喵叫个不停的小灰都住了嘴,此时安安静静躺在祁究膝头,似乎嗅到了空气里令人焦灼的味道。 “当然。” 079也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很低,带了点沙哑的蛊惑味道,“不过我猜你已经知道了,毕竟变量的当事人不可能把自己蒙在鼓里。” “祁究,你就是我的变量,各种层面上的,”079声音很轻,但笃定非常,“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变得滚烫,游走于神经末梢,直涌入胸腔最深处。 祁究沉默了一秒,笑了:“听起来我责任重大,必须对你负责了。” “不然呢?”079也笑。 “我很荣幸,让你对这个无聊的世界重新感兴趣。”祁究半开玩笑说。 079似乎并不打算就这 样轻描淡写跳过话题,追问对方:“你愿意让我看到变量的终点吗?” 祁究愣了愣,笑:“在我们人类世界里,你这句话的分量相当于告白。” “或许没什么差别,”079说,“所以,祁究,你的答案是什么?” “你知道我愿意,所以我们才等在这里,准备执行那个荒诞的计划。” 祁究垂着头,神色温和地看着膝头的小猫咪,“变量不会自己发生,需要我们一起去制造不是吗?” 正因为如此,祁究和079才需要去完成这个循环,回到十九年前亲自成为盗窃数据的贼,只有这样才能让079所谓的“变量”诞生,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真正清除掉长久以来干扰着「规则图鉴」的bug。 就好像079想要看到变量的“终点”一样,祁究也不希望079就这样被系统抹除。 079同样很清楚,一切开始于变量,但随着事情的发展,现在他和祁究的关系已经不仅仅如此。 感兴趣会蔓延出各种情绪,他从最初因为好奇和戒备开始对祁究进行持续的观测,到此时此刻与对方达成绝对的共享,这样的变化是令他始料未及的。 作为一个居高临下人人畏惧的「死神」,曾经他不明白时间对于每个生命体的含义所在,生存币于他而言只是无聊的数字奖励。 但现在他明白了,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也可以创造很多东西。 人类是时间的生物,这很无奈,也很有趣。 “滴答、滴答…” 时间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不会停止流动,就如天气预报所预测的那样,台风登陆的影响已经抵达这座城市。 瓢泼大雨倾倒而下,即使把雨刷开到最大档,坐在车里的祁究依旧看不清车窗外的街景。 小灰猫吃饱喝足,此刻抱着祁究的膝头睡觉。 雨水密密匝匝砸向车窗,城市灯火的残骸倒影在雨幕里,被雨淋湿的路灯光弥漫着暧昧的光线。 祁究和079都没有讲话,这种被台风暴雨天气困在车内的感觉很微妙,他们像是被困在水缸里的鱼,潮湿的雨水味涌入鼻腔,躁动的情绪暗流涌动。 接近十一点半的时候,雨势渐渐小了下去,祁究拿上雨伞抱着风衣,打开车门的锁。 被留在车里的小灰可怜兮兮地喵喵了两声,但猫怕水,它不愿意跟出来。 祁究拍了拍它的脑袋:“乖,我和你原先的主人很快就会回来的,回家等着我们。” 叮嘱完小灰猫,祁究就撑起伞走向雨幕中。 在这个被台风影响的暴雨夜晚,老公寓楼所有窗户都熄了灯,祁究熟门熟路地走上公寓五楼,501的房门钥匙作为道具还在他手上。 随着“咔哒”一声响,祁究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十九年前的501房门。 眼前的501房间和十九年后的完全不一样,墙面上并没有挂满镜子,而是密密麻麻地贴着各种角儿的照片和海报,这个时间线岔 路口上的许家双生子不会经历那个世界的悲剧,他们会像所有正常孩子一样长大。 不过房间里有两面巨大的穿衣镜,看起来是给学戏的两兄弟练习表情和仪态用的。 祁究看了眼时间,此时距离午夜零点还剩十五分钟。 祁究问079:“这里既然作为连接主系统和各个副本的坐标,那如果从这里打电话出去的话,可以接通十九年后弥留城玩家的电话吗?” 079“?” 毕竟他在这个副本里的设定是无所不能的邪灵。 “你想打给谁?”079问道。 祁究:“弥留城酒馆的黎老板。” 079并没有多问什么,尝试性从祁究的手机通讯簿里调取号码,而后按下了拨通键。 “嘟——嘟——”电话打通了! 电话那端传来信号不稳定的声音:“喂…您好…请问你是?” 按理说黎北筝有祁究的电话号码记录,来电上会有显示。 祁究分析,可能是跨越了副本屏障和时间线,他的来电手机号被屏蔽掉了。 祁究:“黎老板,是我。” 电话那端短暂地沉默了下来,而后黎北筝明显松了口气:“那我可以跟小年报平安了,这孩子从副本里回来后可担心坏了。” 祁究:“谢谢。” 看来祁小年已经平安出去了,祁究半悬的心也终于落地。 黎老板从来不是废话的人,直切正题道:“你那边有多少时间?” “十五分钟,”祁究开门见山问,“我想知道,当时你遇到预言者所在的副本坐标。” 在酒馆时黎北筝提到过,十九年前他在副本里遇到了那位穿着黑色风衣的预言者。 祁究推测,当时黎北筝所处的副本坐标,很可能就是让自己诞生的地方。! 第 238 章 盗数据的贼(完) 黎北筝也不拖拉,将之前记录下的副本坐标如实告诉祁究。 祁究再次确认:“那个副本是否与某种研究有关,比如仿生人,或是类似人类制造的研究?” 电话那端的黎北筝倒抽一口冷气:“你怎么知道的?” 从对方的反应和回答来看,已经可以确定了。 黎北筝提供的坐标,就是能将079的人设数据变成人类生命体的地方,也就是祁究在潜意识里看到溶液和培养皿的所在。 以079的人设数据为基础,在这个副本里祁究被创造了出来。 这是循环中最关键的一环:诞生。 祁究能想到这一点,同样在时间线上经历过时间闭环的另一个他,当然也能想到。 也正是这样的时间闭环线,让他和祂共同创造出下一个循环的“他”。 祁究:“黎老板,谢谢你给我提供的信息。” “不客气,希望我提供的信息可以帮到你,也帮到我们,”黎北筝顿了顿,他看了眼剩余时间有些犹豫道,“我打算告诉你一件事,或许…对你之后的行动有所帮助,你斟酌着听。” 祁究嗅到了线索的味道,忙道:“没问题。” “我之前在酒吧跟你提到过,当年我有两位关系非常要好的队友,他们其中一人死在了副本里,那位去世的队友是我们三人中最有实力的人,但他自愿承担了一些本来可以避免的惩罚…还有另外一位朋友,在那位队友去世后,我和他因为理念不同所以分道扬镳了,最后他兑换了大额生存币离开了「规则图鉴」。” “为了方便讲述,我把那位去世的队友简称为A,另一位活着离开「规则图鉴」的队友简称为B,接下来我说的事,很可能…我只是说很可能…与现在「规则图鉴」里出现的bug有关。” “是A最先发现「规则图鉴」在日常运作中会产生一些bug,但系统有自愈的能力,可以自行更新迭代修复好这些小bug,A因为兴趣使然,一直在通过自己的办法和途径观测并收集这些bug类型,具体他是如何操作的我不清楚,但最后他研究出了一套干预系统bug的理论,并在一个副本里做了个实验装置。” “A试图利用人为的bug干预系统的随机性,比如试图破解「规则图鉴」挑选旅人的秘密,让随机变成可控。根据他的理论,在人为bug的影响下,系统会更倾向于将带有副本标记血液的人拉入「规则图鉴」进行闯关,因为这更符合系统认定的「匹配性」。” 祁究:“副本标记血液?这是什么意思?” 黎北筝解释说:“可以简单理解为,那些进入过「规则图鉴」闯关的人的血液。” “做这个实验装置时,我的朋友A还很年轻,后来A渐渐意识到干预系统bug修复本身存在着巨大的、且难以预知的危险性,所以他后悔了…因为那会儿他在弥留城里有了珍视的人和新的生活,他并不希望当下的平衡被打破,他想要在弥留城里安 定下来…” “A” ?本作者菊长大人提醒您最全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尽在[],域名[( “但因为个人原因,那次弥补行动我没有参与,和A重新进入副本的还有B,说实话他们两都比我有经验有实力…” “但是…令我们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当时进入副本执行计划的玩家几乎全军覆没…包括这位最资深的朋友A。” “当时从副本里只回来了一个人:朋友B。情况非常惨烈,当时朋友B也只捡回了半条命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B告知我们所有人,曾经A设置的bug干扰装置顺利清理掉了,虽然A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好歹计划是成功的。” 祁究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劲:“干扰装置顺利清除掉的消息,是B给你们说的对吗?你们并没有亲眼所见。” 他的怀疑合情合理,系统的自愈能力并没有获得修复。 正是因为bug不掉扩大,越来越多并非系统随机选定的旅人被送进副本里,系统才会超负荷运转,逐渐失序。 “是这样,这也是问题所在,不过当年我们并没有觉察出不对劲,虽然我们是三个队友,但A和B之间的关系要比我近得多…很多事情我不方便介入参与。” “或许是A的去世让B大受打击,后来他像为了寻死一样,不停进入最危险的副本闯关,也正是如此,B在短时间内赚取大量生存币,不到三年就离开了「规则图鉴」。” 祁究:“是B离开「规则图鉴」后,弥留城才渐渐失去秩序的,对吗?” 黎北筝:“是的,他离开后大概三年的样子,就出现了死囚会,第一次副本无故坍塌也发生在那时。” 祁究开门见山问道:“你也怀疑过死囚会的出现、以及现在「规则图鉴」因bug失序的情况,和这位已经离开的朋友B有关,对吗?” 黎北筝沉默了两秒钟,谨慎措辞道:“我只是讲述我知道的过去,提供一种思路,希望可以对你的计划安排有帮助,但我不希望我的想法影响了你的判断。” 这是把判断和选择的责任全都给了祁究自己。 黎北筝就是这样的人,足够大方,足够客观,同样足够谨慎。 “祁先生,虽然我不清楚接下来你有怎样的安排,但直觉告诉我,只有你才能找出这些bug扩大的根源,彻底阻止「规则图鉴」的崩塌。”黎北筝说道。 祁究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唯一可以收拾这个烂摊子的人,但他可以确信的是,如果没有这场循环,自己就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而079也会因此永远地沉睡下去。 如果他们两人没办法遇见彼此,无论对谁而言,都是遗憾。 为了避免这样的遗憾发生,祁究愿意被创造出来,尽管过去十八年的生活同样无聊得不值一提。 祁究 问黎北筝:“可以告诉我当年进行bug干扰装置实验的副本坐标吗?” “” 黎北筝把自己知道的坐标信息告诉祁究,“不过据朋友B所言,当时这个副本已经坍塌了,崩塌的副本会从坐标点上消失,可能已经没办法进入了。” 祁究:“我明白了,谢谢。” “祁先生,最后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挂断电话前,黎北筝突然提到,“可以告诉我,刚才给我打电话的人,究竟是你…还是那位传说中的死神?” 从被屏蔽掉的来电显示中,黎北筝已经预测到,此时此刻祁究并没有回到弥留城,这通电话是从副本内部、或是距离他们更遥远的地方打过来的。 能拥有这个权限的,除了那位消失的「死神」之外,还有谁呢? 祁究坦然笑道:“是祂,也是我。” 电话那端的黎北筝彻底沉默下来,没有一点声音,似乎在试图理解祁究这句话的含义。 “谢谢你今晚告诉我的这些,”祁究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57分了,“晚安,黎老板,回见。” 挂断电话后,祁究披上了小灰猫送来的风衣。 之前他梳理过,在已知的信息里,这套黑色的风衣曾出现在了五个时间点: 第一次,是生日夜晚的十字路口中央,穿着黑色风衣的陌生人用枪抵着祁究的后背,在他耳边说了句“祁究,努力活下去,相信你能做到”之后,就毫无征兆发射子弹穿透祁究的心脏,这是他进入「规则图鉴」的因由; 第二次和第三次,「黑风衣」都是出现在祁小年的描述里,祁小年告知祁究,印象里祁究曾穿着这间黑风衣站在他的病床前,是个下雪的夜晚,空气里有血的腥味。 而更早之前,在祁究被领养前不久,一位穿着黑风衣的陌生叔叔曾登门拜访,但祁小年并不确信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 第四次,这套被赋予了某种象征意味的「黑风衣」出现在弥留城定制服装店的橱窗里,它就好像为祁究量身定制的一样,能完美符合祁究的身形比例; 第五次,在黎北筝的描述里,当年在他的第一个副本里遇到的预言者,同样穿着黑色风衣。 而此时此刻,祁究站在501号房前的穿衣镜前,镜子里,自己就是这位穿着黑色风衣的人。 “也许以前你就发现了,你看向自己的镜像的时候,我也同样通过镜子在凝视你,”079说,“镜子…或者说反射面可以成为我穿梭的通道,所以接下来,在午夜来临的时候,你需要制造更多的反射面,给我提供更多前往主系统的通道,通常通道越多,成功率越高。” “这好办,就是可能有点吵,好在许太太和她的家人都睡沉了。” 祁究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手脚利落地操起桌上一个铁质暖水壶朝穿衣镜砸去! 随着接连“砰”的两声脆响,两面穿衣镜顷刻裂成了无数碎片,碎片散落一地,形成数不清的反射面。 既然影响成 功率的反射面不论大小,只论数量的话,那打碎镜子自然是最方便高效的办法。 “这样够了吗?” 祁究笑问道。 079淡声啧了啧:“非常够。” “剩下的,交给我好了。” 祁究很感兴趣问道:“我们需要对付十九年前的你吗?” 079:“放心,我已经见证过一次人设数据被盗的经过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早在他的十九年前,那个来自未来的自己已经“教”过他了。 * 一小时后。 十九年前这条时间线上的079还一无所知,正忙着在别的副本里执行无聊的任务。 这个副本里他扮演的是庄园小少爷的角色,来庄园做客的旅人一旦触犯禁忌,他这位名义上是贵族小少爷、实则是庄园人体园艺修理师的打工人就要开始工作了。 将参差不齐的人体修剪成独有美感的血腥盆栽,实在是一件消耗精力又无聊至极的工作。 千篇一律的暴力美学、以及玩家们循环往复的恐惧实在无法令他提起兴致。 可接下来的主系统警报,将要彻底颠覆他一滩死水的生活—— 【编号079号员工请注意:系统检测到主系统有入侵者进入!】 079并不以为意,耸耸肩:“我并非主系统的安保人员,这事和我有关系吗?” 【编号079号员工,系统很遗憾地通知您,入侵者已经破解了所有等级的拦截系统,进入到主系统最高机密的数据库,成功窃取了您的人设数据,系统并未拍下任何相关监控画面,无法从画面记录锁定入侵者的真实身份信息】 毫不知情的079:“…什么?” 主系统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位入侵者是如何做到毫无阻碍地进入主系统内部的?”079迅速从自己人设数据被盗的消息中冷静下来,立刻调取了所有可以追查的线索资料,结果一无所获。 【入侵者非常熟悉主系统的内部结构,顺利躲避了所有监控拍摄点】 079:“那么他是如何破解拦截系统的?” 【079号员工您好,系统检测到,入侵者使用的是您的身份卡,系统识别到的也是您的身份信息】 079的眼皮猛跳了跳:“什么意思?主系统认为盗取数据的家伙与我有关?”! 第 239 章 复制人(1) 【抱歉,主系统只计算可能性,不负责下定论】系统给出自己的回答。 079:“所以系统计算出来的概率有多少?” 【100%】系统如实回答。 079:“……” “没想到系统也会有失误的时候,这误差太大了。” 他若有所思道,与此同时,079有所预感,当下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生活很快就要掀起涟漪。 与其说警惕,不如说他有点期待。 他对这位不速之客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对方是如何蒙蔽系统、然后以自己的权限进入主系统盗取数据的?对方盗取数据的目的又是什么?会给他的日常带来怎样的变化? 兴许是千篇一律的无聊持续太久了,一点能打破日常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极大的注意,何况是盗取他人设数据这样大的动静。 【系统并不认同您对系统的指责】 系统有自己的坚持和自信。 此时毫不知情的079笑道:“等我把凶手的真相查明,就能知道我有没有在指责你了。” * 在顺利将十九年前主系统里079的人设盗到手后,祁究和079重新返回副本与主系统连接的隧道,继续前往黎北筝告知的副本坐标。 祁究推测,黎北筝遇到预言者的地方,很大可能就是可以把079人设数据变成活生生复制人的研究所,也就是祁究真正诞生的地方。 079并没有说谎,主系统连接副本的通道对于人类而言实在太冷了,用不了五分钟,祁究的手指都冻僵了,鼻尖和耳垂也都冻得发红。 暂时获得身体控制权的079吐槽说:“人类的身体真是太脆弱了。” 祁究:“是,所以人类才容易恐惧和悲伤。” 079啧了啧:“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中的一员一样。” 祁究:“某些时候…我是指还没被枪杀之前,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怀疑。” 这样的疑惑将他从人群中抽离出来,就好像这位位高权重的家伙永远居高临下地观赏旅人的恐惧与绝望一样。 抽离感也是一种傲慢。 079笑:“我也一样。” 毕竟他作为用数据创造出来的npc,有了不必要的思考。 ——npc不需要存在感这种东西。 079一边通过聊天分散身体对于冷的感知,一边加快动作。 作为「规则图鉴」里最资深的员工、与主系统能量连接最紧密的存在,079以最快速度找到了黎北筝给出的副本坐标。 因为移动速度过快,周围的景色化作流动的色彩线条,只听到一声类似于巨大玻璃碎裂的声响,失重感从脚下腾起—— 【欢迎进入副本《仿生人工厂》】 【紧急提示!因现在并非副本对外开放时间,旅人登录错误,将无法开启副本任务!】 看来系统 并没有识别出祁究作为时间旅行者的身份,也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体里还住进了一个在逃盗窃犯:十九年后的079。 ?本作者菊长大人提醒您《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系统老师,登录错误该怎么办?”祁究试探性问道。 【系统此前并未遇到过类似情况,请旅人自行探索寻找办法,十分抱歉】 祁究:“没关系,我自己想办法吧,谢谢系统老师。” 祁究用略带遗憾的口吻回应道,内心却暗自庆幸。 没有主线任务干扰,他可以更自由更方便地行动。 失重感消失后,祁究在一处废弃停车场醒来,向晚时分,暮色从地平线蔓延至整片大地,他像个从狂欢派对归来的宿主者一样,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喉咙干涩非常。 祁究躺在一辆废弃校车的驾驶座上,这辆校车像是经历过严重的车祸事故,驾驶座前方的方向盘严重扭曲变形,车厢四周的铁皮爬满潮绿色的青苔,青苔之下隐约可见暗红发霉的可疑痕迹,课本文具散落车厢一地。 车头的后视镜彻底碎掉了,祁究从只残留了一半的镜面里看了眼自己。 满是裂纹的镜像同样在看着他。 确认了这一点后,祁究才彻底安定下来,突突跳动的头疼也随之减轻。 079:“我没有参与过这个副本,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 祁究解开系在身上的安全带,靠着变形的方向盘俯低身体,废弃停车场尽头是一面冷灰色的水泥墙,水泥墙后方隐约可见一排规整到无聊的建筑物,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挂着块霓虹灯招牌—— 「今晚不必梦到电子羊研究所」 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这块霓虹灯招牌有好几处已经烧掉了,「研究所」三个字也随着四起的暮色沉在阴影里。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沉入地平线,从校车驾驶座里远远看去,只能看到闪烁在地平线边缘的几个霓虹灯大字——「今晚不必梦到电子羊」。 在荒野的废弃停车场尽头,在广袤的暮色之下,看到一座耸立在荒地之上的霓虹灯招牌研究所,本身就是一件荒诞且浪漫的事。 「梦见电子羊」作为仿生人移情能力的测试,本身就包含了关于仿生人的隐喻,祁究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座霓虹灯水泥墙建筑物,就是仿生人研究所。 如果不是这辆校车已经没办法启动了,祁究甚至还想做件更疯狂的事:开着事故校车闯入仿生人研究所的大门。 这听起来荒诞又有趣。 “走吧,我们去我的‘老家’看看。” 祁究从废弃校车上下来,暮色彻底将荒野笼罩,草丛里的小飞虫同样朝闪烁着霓虹灯的研究所方向飞去。 但是太安静了,这个研究所里既没有机器运作的轰隆声,也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声音。 祁究踩在野草上的“沙沙”声被成倍放大,与周遭絮絮不停的虫鸣混杂在一起。 在这里,似乎只有他是入侵者。 这个世界里似乎刚下过雨不就,没走几步,祁究的裤腿就被野草上残留的雨水弄湿了。 “如果待会需要战斗,就交给我好了。” 079道。 祁究笑:“那一定。” 祁究喜欢把事情安排给擅长的人去做,各自分工明确,这样才事半功倍,他相信在「规则图鉴」的世界里,没有谁会比079更擅长战斗,虽然现在他被迫沉眠,但可以借助自己的身体苏醒。 毕竟现在079作为和他“同居”的灵魂,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在自己允许的情况下,079可以暂时享有这副身体的支配权。 ——这副他们在十九年前共同创造的身体。 锈迹斑驳的大铁门后透出白炽灯的光线,或许因为线路老旧的缘故,灯光一闪一闪的,在这片霓虹灯映照的荒野上显得异常怪诞。 再靠近些,能听到铁门后突然传来收音机断断续续的声音。 声音发出的房间看起来像是一间保安室,闪烁的白炽灯也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大门处的水泥墙上贴满招工启事,一张叠着一张,这些招工的信息已经残破不堪,残留在墙上的字迹也都已经模糊泛黄。 看来这个研究所处于严重缺人的状态。 一位穿着研究人员制服、身材消瘦的年轻男子正躺在安保室的休息床上,他将一张打开的报纸盖在脸上,报纸首版印着巨大的标题《仿生人真的可以活在人类世界吗?》 年轻的研究员似乎在睡觉,又似乎在思考,翘着二郎腿的脚时不时抖一下。 似乎是听到了大铁门外的脚步声,躺在床上的研究员身体僵住了,下一秒,张开的报纸从他的脸上滑落,他下意识将手朝枕头下伸去,抽出那把从未有机会发射子弹的枪。 这位年轻的研究员显然不是一位好枪手,他拿起枪的瞬间手还滑了一下,当他把枪I口对准铁门外时,甚至忘记了上膛。 祁究刚才已经通过望远镜看清保安室情形,此刻他明智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性,并露出那副标志性的礼貌微笑:“抱歉,我的出现似乎吓到您了,我只是路过这里,刚巧看到研究所的招牌,本身对仿生人的实验很感兴趣,所以冒昧想过来看看。” 看起来斯文漂亮、又没有展现任何攻击性的祁究,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陌生人的信任。 举枪的研究员登时松了口气:“没事没事,其实我们研究所已经倒闭很久了,好多年没有人出现在这里,我以为是荒野里的野兽出没,所以才做出这么失礼的行为,希望您不要见怪。” 研究员这才想起自己的□□还指着对方,忙一脸歉意地压下枪I口:“实在是不好意思…” “您说研究所已经倒闭了是吗?那工作人员是不是都离开了?”祁究立刻皱眉问道,他将情绪控制得很好,展现出来的关心绝对不会引起当事人的怀疑。 年轻研究员深深叹了口气,整个人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因为这里实在太荒凉了,工人们不愿意在这里工作,渐渐的人都走空了,研究所的人员严重不足,任何工作都无法开展,自然就倒闭了。” 祁究问:“那这里掌握核心仿生人技术的研究员呢?” 这位不修边幅的年轻研究员突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核心技术员倒是还在,就是…是我本人。” 祁究笑:“只要核心技术员和设备在就还来得及。” “可我需要有旁人的配合,研究才能进行下去,研究仿生人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光凭我自己的技术和知识,单枪匹马研究是不可能的。”年轻的研究员遗憾道。 祁究做出一副热心的样子:“这样吧,您把您的招工条件清晰列出来,说不定我们…我可以帮你解决人手紧缺的事。” “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 240 章 复制人(2) “第一个试验品的初始数据由我来把控,无论最后实验成功与否,第一个试验品的所有权都属于我,可以接受吗?”祁究提出自己的条件。 这位年轻失意的研究员突然振奋起来,他原本晦暗无光的眼睛瞬间亮了亮,脸上的肌束也因情绪起伏微微抖动:“只要能让我的研究进行下去,什么要求都无所谓!我可以把所有研究品的所属权给你们!” 他像所有沉迷于研究本身的科学工作者一样,对研究品所产生的商业价值毫无兴趣,于他而言,研究和创造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 祁究笑:“不需要,我只对第一个研究品的所属权感兴趣。” 因为,祁究本身就是所谓的第一个研究品,是这场循环的起点。 研究员用不解的目光看向祁究:“那您想从对我的研究中获得什么呢?如果不是仿生人的商业价值的话,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祁究:“对我而言,由我提供初始数据的第一个研究品很重要,其他的您随意,这就是我的目的。” “我非常乐意投资您的研究项目,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意义非常重大。”祁究真诚说道。 年轻的研究员耸耸肩:“好吧,像您这样的不贪心的投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说实话,我为了让研究能进行下去,也接触过不少投资人,但他们更在意研究可以带来的商业价值,对研究本身并不感兴趣,这令我非常苦恼,我并不擅长给他们说明商业价值这种东西,研究员不是用来干这事的…” 祁究:“我非常理解您。” “但这个世界需要研发出仿生人,许多失去了重要亲人伴侣的人需要我把研究变成现实,你们路过荒野时看到那辆废弃的校车了吗?我之所以把研究所建在这里,就是为了纪念那些事故中死去的孩子,他们曾是我的学生…废弃停车场上所有物件几乎都是死者家属留下的,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发生,不停上演…如果我的仿生人技术变成现实,死亡给人类带来的悲伤将成为历史!” 年轻的研究员似乎已经很久没机会和人说话了,逮着这个机会,开始滔滔不绝地跟祁究谈论自己的研究和设想,越说越激动,一双深陷的眼睛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彩。 虽然祁究对他的观点不完全赞同,但并没有打断对方。 “我一定会创造出可以通过任何移情测试的仿生人,他们不会梦到电子羊,他们梦到的是真羊。” “不…他们不应该被称为仿生人,而是从这座研究所里诞生的人类!”研究员一边说着,一边用生锈的开瓶器打开研究所里唯一的红酒。 因为心情过于激动的缘故,研究员倒酒的手还微微发着抖。 “谢谢,我相信你,”祁究接过对方的酒,状似无意地笑道,“因为我梦到的都是真羊。” 研究员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祁究话里的意思:“什么?” 祁究笑着摇头:“没什么,总之,我对之后您的研究非常感兴趣,也很有信 心。” 也正是通过这位年轻且疯狂的研究员,他们才能将079的人设数据变成活生生的祁究,所以祁究对这位看起来过于理想主义的研究员非常有耐心,也从心底里尊重他。 研究员立刻拿起手边的纸笔开始制作人员招聘规划,他在心里筹划已久,此时轻而易举就能将需要招聘的人员表单列出来交给祁究。 他比任何人都更期待能尽快投身到研究中去。 祁究询问079:“你打算怎么解决研究所人手的问题?” 079:“我记得就是十九年前这会儿,我的一位朋友也在筹建副本,也是工厂相关主题,我想她会愿意将招聘到的工人暂时先借给我。” “这个朋友你也认识,她筹建的这个副本,在十九年后你也去挑战过。” 祁究微微一怔:“玫瑰鱼罐头?” 079笑:“没错。” 祁究也笑:“没想到玫瑰鱼罐头是这么老的副本,你和罗塞蒂私下里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是的,不过我和他们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进入副本后就失去了自己的人格和记忆,整个大脑都被替换成剧情角色该有的东西,无论是名字、身份、还是记忆,都彻底被影响了,直到有旅人达成终极成就、或者副本自动报废关闭,作为npc员工的他们才能下班,而下班对他们来说,是全部意义上的自由。”079用平静到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道。 祁究:“但你只游走于各副本之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记忆和人格,副本角色于你而言,只是演绎的一部分,对吗?” “没错,你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079若有所思问道。 祁究:“幸运或不幸这种主观的东西很难界定,但从我个人的角度而言,我希望你只是你自己。” “好的,我明白了。”079很轻的笑了。 接下来,079借用研究所的座机电话,给十九年前还没组建好副本的罗塞蒂去了个电话:“罗塞蒂,听说你的「玫瑰鱼罐头」很快就能运行上线了是吗?” “如果你是因此过来祝贺我的话,那就算了吧,我们可不像你这么自由,工作等同于卖身,”电话那端的罗塞蒂无精打采道,“工厂的人手倒是齐全了,但场景和设定还在搭,正式运行至少还需要一年。” 079开门见山说:“我这边有个副本项目刚好需要工厂人手,既然你那边不急着运行的话,工人闲置着也是浪费,不如暂时借给我完成手头的项目。” 罗塞蒂不解:“你需要人手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只要跟系统报备一下就百分百能批下来,怎么想到从我这借了?” 079无奈地笑了笑:“具体原因我现在不方便说明,不过你可以与我提条件,作为借人手的利息。” “那我就不客气了,”罗塞蒂也很爽快,“借人手没问题,不过等我的副本项目上线后,你需要过来客串一个重要的角色,提升一下这个副本的质量和难度。” 说是客串角色 ,其实是罗塞蒂邀请079去她正筹备的副本里上班。 079“” ?本作者菊长大人提醒您《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罗塞蒂笑:“那你说说是怎样的?” 079:“是你角色的哥哥,一个疯狂又偏执的医生是吗?” 罗塞蒂瞬间噎住了:“…不愧是你啊079,虽然不清楚你是如何猜到的,但确实如此,我很期待你在这里的表演。” 罗塞蒂算是答应了079问她借工厂人手一事。 079:“不过借人手这件事,我不希望被太多人知道,包括下次你与我见面时也尽量不要说起,放心,我相信我一定会答应你的工作邀请的。” 079作为“过来人”,当然清楚十九年前的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你相信你…?”电话那端的罗塞蒂微微挑眉,笑,“说得好像有两个你一样。” “虽然不知道你在玩什么危险的游戏,不过这与我无关,我会把人手借给你的,祝你好运。” 079给出当下副本的坐标和招工条件后,就挂断了电话。 罗塞蒂承诺,符合要求的工人们会在三天内到达。 “十九年前罗塞蒂邀请我去她的副本里担任医生一职,因为对角色本身感兴趣,所以当时的我一口答应了,没想到前因后果是因为我先找她借了工人。”079有些感慨道。 祁究笑:“十九年前你就已经给未来的自己打工了,还是蒙在鼓里那种。” * 研究所荒废已久,宿舍区清理起来繁杂,暂时不能住人,几经斟酌,祁究决定在研究厂房里凑合过夜。 厂房的天顶破了个大窟窿,这晚月色很好,月光从窟窿处倾泻而下。 祁究躺在睡袋里,空气里雨水的味道未曾散去,周遭安静极了,甚至能听到苔藓在雨水的滋润下,沿着废弃厂房墙壁向上疯长的声音。 祁究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从睡袋里出来,找了架锈迹斑斑的梯子架在墙壁上,他戴好手套,沿着铁梯越过厂房天顶的窟窿,爬上了研究所的最顶层。 和厂房内部不一样,屋顶的风很大。 祁究掏出一直被放在风衣口袋里的照片,他将照片迎向月光:“这张照片,是我在罗塞蒂小姐的抽屉里翻出来的,大概拍摄于「玫瑰鱼罐头」罗塞蒂还身处孤儿院的时期。” 照片里是一个阴沉沉的冬日午后,背景是孤儿院灰冷的高墙。 裹着脏兮兮围巾的小罗塞蒂身旁,站着位和她一样苍白瘦小的男孩子,男孩子拥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空洞萧索,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样看向镜头。 “我对这张照片有印象,为了让副本更具真实感,我们会特意准备一些看起来更有日常感和时间感的道具,人类总是笃信这些东西。”079道。 祁究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是,人们总以为记忆和经历是可靠的。” “我有一张同样的照片,被放在 现实世界的相册里,我小时候曾指着照片问养母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养母只模糊地提到是从福利院带来的旧物,她也不清楚照片的来源。” 079:“我们似乎把这张照片留在了现实世界,在某个时间段。” “或许…这是我们给还未出生的‘我’留下的纪念品吧?”祁究开玩笑道。 白天那场雨很大,屋顶的雨水尚未被荒野的风吹干,月光将积水照得如同镜面。 祁究看向雨水中的倒影,彼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兴许是荒野的风太大了,将整片荒野的月光吹得摇摇欲坠。 “喂,你有没有感觉,今晚特别的漫长,从十九年前的许太太家到此时此刻,从冬天到夏天,就好像我们真的在倒序的时间里,经历了十九年一样。”祁究望向远处的地平线,被风吹得微微眯起眼睛。 他拢了拢风衣的领口,将照片重新收回兜里。 079:“十九年对于我来说,其实没多长。” 祁究:“我知道,但对人类而言,已经足够忘记很多事情了。” 又是短暂的沉默,两人似乎想到了同样一件事情。 “祁究,如果「规则图鉴」恢复正常秩序了,你要回去吗?”079问道。 祁究停顿了一下:“回哪里?” 079:“你的世界。” 祁究弯起唇角:“哪里才算是我的世界?是我出生的地方,还是成长的地方?” 079:“不要明知故问。” 祁究收起脸上的笑,他迎着月色闭上眼睛,喉结轻微地滑了滑:“079,你替我回答这个问题吧。” 079:“什么?” 祁究:“我是回去还是留下,我想听你的答案。”! 第 241 章 复制人(3) 风从荒野呼啸而过,夏天已经到了尾声,夹杂着雨水味道的风有些微凉意。 079沉默了一瞬,他故意的。 他知道等待答案的祁究坐立难安,虽然祁究看上去总是那么平静。 “祁究,留下来吧。” 079用很轻的声音说,像是在自语。 祁究笑了:“嗯,我明白了。” 079:“这是你想要听到的答案吗?” 祁究仰头躺在屋顶上,明明没有回答079的问题,喉结却上下滑了滑。 荒野的风越发喧嚣,所有感知都在沉默中被无限放大。 在祁究身体里的079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神经末梢变得敏感异常,甚至能感觉到从身旁流淌而过的月光,潮湿的风也无法带走皮肤的温度,柔软的月色变得热烈,像是无处不在的白色火焰。 白色火焰在燃烧,所有感官都要在这场燃烧中化为热流,最后涌入胸腔的最深处。 “079,不要明知故问。” 祁究学着079刚才的语气回答道。 079轻声啧了啧:“我也想听你的答案。” 直到风止,祁究才缓慢地睁开眼睛,那双总是冷冷的灰绿色眼睛终于变了味道,像是冬日冰封的沼泽燃起了篝火,绿色篝火迅速烧向整片森林。 绿色的火焰明明在燃烧,可无声无息地,安静又热烈。 “是,是我最想听到的答案。”祁究轻轻弯起唇角,再次满足地闭上眼睛。 月光在他的眼皮上跳动,就好像潜意识里从培养皿里腾起的细小气泡。 祁究错觉自己在月光中下沉,某种真实的情感却随着小气泡升腾而上,即将浮出水面。 如果死亡能让一个生命体的时间停止,那么祁究的时间就已经暂停在了十八岁生日那天。 在这最漫长的一天里,他经历了死亡,也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即将见证自己的诞生。 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079:“人类会爱上自己吗?” 祁究:“嗯,人类管这叫自恋。” 079:“是吗?感觉真不错。” 祁究:“什么?” 079:“祁究,我喜欢你。” 祁究的呼吸暂时静止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呼吸这件事。 一切看似那么荒诞离奇,却又十分合情合理,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彼此吸引,好像本就该如此。 半晌。 “嗯,我知道了,”祁究的声音满足而平静,“我也是。” 荒野的风带走了他的声音,这个夜晚前所未有的平静。 祁究在废弃研究所厂房的屋顶睡着了。 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经历了许多年,千篇一律的血腥与恐惧像蜘蛛网一样把他困在其中,面对这些无法让人平静的东西,他内心掀 不起半点波澜。 他知道这是一场旅途,途中只有循环往复的无聊和疲惫,眼前的路延伸向地平线尽头,通往平静无垠的悲怆。 对方明明没有说话,只有周围的野草和风在絮絮低语。 祁究却在虚空之中听到了什么,他回答对方—— “079,你可以停下来了,我在这里等你。” * 两天后,罗塞蒂为「玫瑰鱼罐头」筹备的人手抵达079指定的副本坐标,这些待业工人热情很高,纷纷在临时收拾的招待处面试应聘。 这位只在乎科学事业的研究员确实很不擅长交际,在认识一天后,他才想起和祁究这位投资人进行自我介绍,让对方称呼自己为达蒙教授。 “太厉害了,祁先生,您带来的这些员工给我了莫大的帮助!” 原本不修边幅的年轻教授难得好好修整了一下自己,为了迎接研究所重新启动这一天,他准备已久。 祁究:“希望我的帮助可以让仿生人研究项目尽快启动。” 达蒙教授:“这是必然的,他们每一个人都能胜任接下来的研究计划分工,这样一来,我们的研究工作效率将得到很大的提高。” 祁究笑:“辛苦您了,我很期待。” “我提供的初始数据合格吗?会不会对研究项目有影响?”祁究又问道。 他已经将从主系统盗来的079人设数据投入到仿生人研发项目里,这串数据将成为研究所第一个试验品。 达蒙教授的眼睛瞬间亮了亮:“经过我的观测和计算,初始数据非常完美,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组合。” “可以告诉我您是从哪儿获取的数据吗?因为太完美了所以…” “谢谢夸奖。”祁究礼貌地打断了对方的询问。 达蒙教授愣了愣,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提问过于唐突了:“抱歉,我无意冒犯,只是出于对完美事物的好奇心本能…” 祁究笑:“达蒙教授,我很期待您的作品。” 达蒙教授的效率很高,在招工完毕后的一周,所有人都全身心投入到对研究所的重建中。 计划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半个月后,「不必梦到电子羊」仿生人项目正式启动,那串冰冷的数据逐渐成为一个浸泡在实验室里的“生命体”。 达蒙教授为了让仿生人具备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决定从仿生胚胎开始孕育第一个试验品。 正因如此,祁究在潜意识的梦境里,才能感受到包裹住自己的营养液,以及那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朝玻璃培养皿走来的自己。 当然,研发计划背后需要消耗的资金全部由079来承担。 祁究还打趣对方说:“也不知道你存在「玫瑰鱼」副本里食堂饭卡的钱能不能再取出来,不然太亏了,那些余额八辈子都吃不完。” 079笑:“说得好像我们只有八辈子一样。” “可罗塞蒂副本里的伙食口味挺一般的, 虽然料给得很足没错。”祁究若有所思道, “喂, 079,你的权限卡里到底有多少生存币?” 079:“没计算过,但足够养活我们和猫了。” 他们这场“对话”发生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夏天的雨水已经退潮,整片荒野弥漫着秋天独有的味道。 疯长的野草染上了秋天的颜色,因为研究所变得热闹了起来,荒野上多了数条工人们踩出来的小路。 祁究和079走在旷野的小路上,不远处的矮林里生长着一种秋季成熟的浆果,荆棘遍布的藤蔓缀满血红色的果实,浆果有种独特且天然的腥甜味,尝起来像未经处理的血酿。 秋天的时候,成熟的浆果像红潮一般蔓延枯黄的荒野,人们不喜欢它腥甜如血的奇怪口感,但拥有隐藏血族血统的祁究很喜欢用浆果解馋。 就在079说完那句“足够养活我们和猫了”之后,枯黄的草丛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喵~”。 “喵呜~” 祁究立刻停下前进的脚步,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转身,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踩在枯草上,尽可能不要惊动发出声音的小东西。 “喵喵喵~” 声音越来越近,祁究试探性地叫了声:“小灰?” 毕竟079以前提到过,「规则图鉴」里只有小灰一只猫。 他突然有种奇妙的预感,这片拥有废弃研究所的荒野作为循环的起点,很可能不仅仅是祁究诞生的地方,也可能是他们遇到并收养小灰的地方。 很显然,079和祁究想到了一处:“我说过小灰是和我一样古老的存在,那是数据检测的结果,但距离我真正遇见它、正式收养它,以原本的时间线算起,刚好十八年,在我进入玫瑰鱼副本之前,小灰突然在弥留城碰瓷了我,而且一脸非我不可、撒娇黏上来的样子,或许…” “或许…小灰猫不仅仅是你的猫,从一开始,它就是我们一起收养的猫!”祁究恍然道。 就在这时,草丛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只小奶猫从枯草里窜了出来,祁究见状立刻蹲下身子,小奶猫直接跳上了他的膝头。 “喵喵喵!”小奶猫露出小小的尖齿,掐着嗓子朝祁究叫个不停。 祁究尝试性朝小奶猫伸手,小奶猫立刻迫不及待地蹭上来,发出“呼噜呼噜”心满意足的声音。 祁究笑:“是饿了吧?” “喵!”小灰猫立刻瞪大眼睛,馋巴巴地盯着祁究,一条有小弯钩的尾巴也期待地甩来甩去。 079轻声啧了啧:“明明是和我一样古老的数据设定了,却还要故意长成小奶猫的模样哄人。” 祁究从系统里兑换了一份小鱼干,看着小奶猫埋头坑次坑次吃个不停,笑:“有什么关系呢?毕竟没人能拒绝小猫咪。” 秋日原野干燥的风吹来,祁究索性坐在枯草之上,耐心地看还没发腮的小灰一点点吃掉罐子里的小鱼干。 “原来如此,079,看来我们找到答案了,”祁究折了一根枯草绕上手指,“并非是连小灰都分不清我俩,而是对它而言,我俩都是它的家长,因为是我们一起收养它的。” 十九年前这个秋天,他们在研究所前的荒野里找到了刚从沉睡状态苏醒的小灰猫,它以小奶猫的姿态出来觅食,遇上了在荒野里收集浆果的祁究和079。 小灰猫嗅到了祁究风衣上熟悉的“猫味”,便放下了警惕过来撒娇讨吃的。 这是“养猫”真正的开端。 祁究推测,之后他们为了解决bug来回往返现实,没有人照顾的小灰猫自然而然找上了这条时间线上还在弥留城休假的079,所以才有了079所说的被猫猫“碰瓷”。 “真好啊,原来小灰一开始就是我的猫。” 祁究亲昵地揉了揉小灰的脑袋,将它抱了起来,“走吧,小小灰,今后罐头管够。”! 第 242 章 复制人(4) “喵喵喵!”奶猫模样的小灰开心得竖起尾巴,尾巴尖一晃一晃的。 “不过你不能吃得太胖了!”见过胖成球的小灰,现在看奶猫小灰觉得格外清秀,祁究敲了敲小猫咪的脑袋告诫道。 就这样,在这个深秋即将来临的午后,祁究和079将幼年期的小灰带会研究所。 祁究每天为小灰猫制作猫饭,他看着小灰猫吃得嗷嗷叫的同时,有些感慨:“没想到你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吃上了我做的猫饭,也不知道十九年后我再给你做时,你是不是还记得现在吃到的味道。” “喵呜~”小灰撒娇地蹭了蹭祁究的手心,表示对当下伙食以及生活的满意。 祁究不知道小灰在想什么,大概小猫咪不需要想太复杂的事,有好吃的就足够了,只有自寻苦恼的人类才在意时间流转四季更替。 但祁究还是忍不住问埋头吃饭的猫猫:“小灰,你知道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吗?” 小灰微微眯起眼睛:“喵喵。” 作为主系统里最古老的数据设定之一,其实没什么可以瞒过小灰的,尽管它是个睡了吃吃了睡的猫。 祁究温柔地挠了挠它的下巴:“等我们去另一个世界做任务,你记得去找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的代号是079,也就是我身体里的另一个家伙,知道了吗?” 小灰猫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它巴巴地盯了祁究一会儿,随后沮丧地喵了两声,表示它知道了。 就连原本高高翘起来的尾巴都垂了下来,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用祁究的眼睛看到这一切的079啧了啧:“…这时候的小灰似乎也更喜欢你。” 祁究抱起猫猫,舒服地眯起眼睛蹭蹭:“别难过,那家伙很富有,可以每天都能吃上罐罐。” 待小灰猫睡着了,祁究问079:“等系统bug被修复,主系统的能量彻底回归后,你就可以不用寄宿在我的身体里了吧?” 079开玩笑:“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我从你身体里离开吗?” 祁究笑:“太挤了。” 079:“如果我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 祁究:“现在是怎样?” 079:“你说呢?” 不必说出口,彼此也知道对方话中所指。 他们之间拥有绝对的默契,不需要语言就能将信息准确地传达给对方,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同调越来越明显,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祁究用衣袖擦了擦窗玻璃上糊的白雾,看向远方被大雪覆盖的荒野:“我们的话,会吧,毕竟这和容器无关。” 079:“说的也是呢。” “079,我想要看到你,不需要通过镜子作为介质,而是你真真实实地站在我面前。”祁究对着玻璃窗上自己的镜像道。 “我知道,而且…”079故意顿了顿,声音染上了点蛊惑的味道,“除 了分享感官体验外,我也想给你制造更特别的感官体验。” 和祁究同居在他的身体里,更多时候,079作为“借住人”,都处于一种被动接受身体感知的状态。 这让他更期待自己能给对方带来更新奇、强烈的感官体验。 祁究微微扬眉:“比如?” 079卖关子地笑了笑:“以后就知道了。” * 祁究每天都要进入具备最高等级戒备的实验室,这里的培养皿里浸泡着第一个实验胚胎,只有作为投资人的祁究和核心研究员达蒙教授有这个权限。 培养皿里的胚胎一天天长大,逐渐有了人类的形态,达蒙教授详尽地记录第一个试验品的生长数据,与此同时其他的仿生人项目也在有序推进,研究所里的所有人都在忙碌。 祁究询问达蒙教授:“初始数据对于仿生人而言是什么?构成他们身体以及灵魂的依据所在吗?” 达蒙教授思索片刻,皱眉道:“数据是胚子,只是构成的开始,就像植物的种子,气候、土壤、水肥等因素也很大程度影响着植物的生长。” 祁究:“仿生人有没有可能生长成完全不一样的个体?与初始数据存在较大误差的生命体的概率是多少?这个可以估算吗?” 达蒙教授点头,扁着嘴道:“如果你在在意数据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数据上是可以做到的,但我不会去做这件事。” “因为成长中的生命可以拥有各种可能性,特别是他们的灵魂,在我这里是自由的,虽然他们的身体还被浸泡在溶液罐子里,但这些玻璃罐里孕育着无限。”达蒙教授笑道。 祁究定定地看了这位年轻的研究员一眼,最后真诚地弯起唇角:“谢谢您,达蒙教授。” “等研究结束的时候,可以把第一个试验品的所有生长数据都给我吗?” “当然没问题。”达蒙教授慷慨道。 * 荒野的冬季很漫长,随着实验室里的胚胎一点点长大,时间的流逝感变得分明。 祁究和同居在身体里的079、还有他们共同收养的猫,在这所荒野里的仿生人实验室里度过了寒冷的深秋和冬季。 祁究已经习惯了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他们随时可以讲话,利用身体的便利,可以轻而易举达成一切的共享。 就好像079在漫长的时间里开始对自身存在感感到质疑一样,只活了十八年的祁究此前同样感受到了与周围人群的抽离,共享让抽离感和质疑消失,仿佛与生俱来的空缺突然间被填满了。 但或许是此时太过于完满,让祁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真实感,仿佛这样的时光稍纵即逝,一个不留神,时间就会从指缝间溜走。 所以会担心、会恐惧、会感到不满足,已经活了十八年的祁究后知后觉意识到,此时此刻的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活生生的人。 听起来十分荒诞,他真正“活过来”是在死亡后。 无论如何 ,祁究开始期待对方拥有真正的身体,这样他们才能开启新的相处模式。 079 ?菊长大人的作品《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在春天快过去的时候,第一个试验品“成熟”了。 两人计划把已经可以脱离培养皿的胎儿取出来,离开这里,再想方设法将小婴儿送到十九年前现实世界的孤儿院里。 就好像曾经祁究所经历过的童年那样,现在他成为这一切的幕后导演,为了让循环能按照时间的轨迹运行,为了让自己可以降生于世,他需要亲手完成这一切。 而回归现实世界最方便的办法,就是将已经到手的生存币兑换成生命时间。 但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如果通过兑换生存币出去的话,如何让祁究保留住「规则图鉴」里的记忆? 第二:他们要如何避开主系统的检测,把这个小婴儿顺利带到现实世界里? “在「规则图鉴」的规则里,所有从这里出去的旅人都会被抹除记忆。”079作为这里最资深的员工说道。 祁究:“可这只是理论层面的,但如果在bug影响下,或许又不一样了呢?既然外界已经有人知道「规则图鉴」的存在了,那么可以推测,在抹除旅人记忆环节一定出过什么差错。” “黎老板提到过,之前他的大佬朋友将干扰bug的装置放在固定副本坐标点,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个坐标点有什么特别的…”祁究若有所思道。 079:“主系统在运行的过程中会产生一些负能量,也就是旅人们口中的污染物,这些污染物在过滤后会排出「规则图鉴」,但所有npc都不清楚所谓的排泄口在哪,因为不会有谁在意这件事。” “你认为黎老板给出的装置坐标点,就是所谓的系统污染能量排泄口,对吗?”祁究忙问道。 079:“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必须亲自去一趟才能知道情况,主系统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的。” “如果是的话,在这个坐标点的位置,你可以避免以旅人的身份离开,我想办法让你被主系统识别成‘污染物’,主系统不会二次检测自己产生的污染物,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离开这里,带着记忆以及这个小生命。”079分析说。 “黎老板提到过他的队友为了销毁装置,重入副本后导致坐标点的崩塌,没有人可以再进入到该副本…不过那是十九年后的事情…” “在现在的时间线,这个副本坐标应该是完好无损的。” 两人意见很快达成了一致,他们要把培养皿里的小婴儿带到现实世界,让那个世界的人将他养大。 就好像祁究从小经历过的一样。 “079,把孩子从培养皿捞出来的任务,交给你好了。”祁究笑道。 079:“在你记忆里,是我来完成的对吗?” 祁究摇头:“记不得了,潜意识里我也分不清,但不重要,我想由你来完成。” 隔着培养皿和冒着小气泡的营养液,祁究凝视着漂浮在玻璃罐之中的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隔着薄薄一层玻璃,他见证了自己的诞生。 溶液里的婴儿胚胎左耳耳后有个标记,这是达蒙教授为自己试验品打上的记号,祁究抬手摸了摸自己耳后相同的位置,那块与生俱来的疤痕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块疤是他从培养皿来到现实世界的标记,也是079与他签订契约留下烙印的地方。! 第 243 章 复制人(5) 079将已经“成熟”的小生命体从培养皿里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甚至不敢握紧。 直到小生命体彻底脱离了培养液,和寻常婴儿别无二致的皮肤第一次暴露在空气中,这个裹满粘稠溶液的小生命似乎终于醒来了,他开始剧烈挣扎,发出充满生命力的哭声。 听到小祁究突如其来的哭声,079当下愣住了,他举着婴儿的手臂变得僵直,脸上第一次闪过惊慌失措的表情。 躲在自己身体里的祁究暗自发笑,他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一幕的发生。 就像祁究在自己潜意识里看到的一样,短暂的无措之后,079也顾不上小生命体皮肤上包裹的粘稠溶液,将其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并尝试着轻轻摇晃他的身体。 虽然他的动作笨拙得有点可笑,但祁究难得看到如此认真哄孩子的079. 不过初次接触空气的小生命体似乎并没有那么好哄,培养皿以外的世界带来的新鲜感让他焦躁恐惧,尽管079将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摇晃着,但他似乎并没有停止哭泣的打算。 相反,哭声越发激烈了,仿佛是在对这个陌生的世界进行抗议。 “这可怎么办才好?祁究,没想到小时候的你是个哭包…”079似乎拿这个无法停止哭泣的小孩没办法。 祁究打趣道:“…小孩子都这样,看来你这个位高权重又无所不能的家伙,也有不擅长的事情。” 079笑了笑,而后俯低身体,在哭闹不停的小生命体额上落了个吻。 祁究记得当时的感觉,又凉又软的触感落在黏糊糊的额间,第一次走出培养皿来到世界的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于是他在对方的怀里停止了挣扎和哭泣,呼吸随之平稳,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别怕,等你长大了,记得来找‘我’。” 此时此刻,这样的一幕重新在他眼前上演。 在自己身体里充当旁观者,亲眼目睹自己的诞生,这样的体验荒诞又独特,还很有趣。 看怀里的小祁究终于不哭不闹睡着了,因为紧张全身肌肉一直绷着的079终于松了口气。 “祁究,你真难哄。” “男妈妈,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是吗?我等着。” 在达蒙教授进行了一系列生命值数据、情绪反应测试后,终于可以确定「今晚不必梦见电子羊」研究所的第一个仿生人实验非常成功,在培养皿里成长了十个月的小生命体很健康,和从人类子宫里诞下的婴儿毫无二致。 达蒙教授按照之前的约定,将第一个实验的成果所有权给了投资人祁究,包括其生长培育期的所有数值。 “非常感谢您,达蒙教授,在这个小家伙的生命体征稳定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祁究真诚地表达自己的谢意,如果没有达蒙教授竭尽心力的研究,他们没办法让那串冰冷的数据变成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体。 “我很荣幸获得您的 投资、得以亲自参与到仿生人的研究中,更庆幸遇到的是您这样的投资人。”达蒙教授已经不同于最初见面时的模样,保安室那个消瘦落魄的研究者已经不在了,现在站在祁究面前的是一位自信且令人尊重的研究者。 “” ?本作者菊长大人提醒您《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达蒙教授笑道:“没关系,很快我的研究所就要找到足够的人手了,事实上随着项目的顺利启动,我已经收到不少求职信息了,现在不应该是我为人手发愁,而是那些应聘者为了求职发愁。” 达蒙教授没有说谎,随着「今晚不必梦到电子羊」研究所项目的顺利开展,系统已经批准了达蒙教授的副本启动计划,今后不仅仅是npc作为员工来工作,也会有越来越多玩家进来做任务闯关。 就在两人准备带着小祁究离开研究所副本这天,第一批进来闯关的旅人入场了。 就好像早设计好了一样,这天祁究正好穿着那套黑色的风衣。 十九年前的黎北筝初次进入正式副本,他似乎还没从现实世界的死亡阴影里走出来,一脸无措恍然。 隔着研究所新漆的白墙,祁究看到了新人黎北筝。 一瞬间,他明白了整个「预言者」的真相和经过。 祁究戴上道具栏里那张白色鬼面遮住脸,就好像黎北筝在回忆里提到的预言者那样。 因为他的脸同样是「死神」079的脸,在此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麻烦了。 他趁黎北筝从新员工报到室出来等待同伴的时候,走上前去,用聊天一样的语气开口说:“这是你的第一个正式副本,对吗?” 新人黎北筝明显愣住了:“是,你也是过来闯关的玩家吗?刚才我在新人报道室好像没看到你…” 祁究看向新人报道室,里边还站着一位高高瘦瘦的男青年,祁究面对着窗户的方向问:“那位也是一起过本的伙伴吧?”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黎北筝到底点了点头:“是,我们是一起进来的朋友。” 祁究听到新人主管高声叫到对方的名字:“新人白见鹿过来报道。” 祁究记下这个名字,因为他记得黎北筝说到过,当时参与了bug干扰计划的朋友b是最早和他一起过本的伙伴。 “请问这是你的第几个副本?”虽然黎北筝觉得这个戴着白色鬼面的高挑男青年有些奇怪,但作为新人的他保持着谦逊礼貌的态度,毕竟对方看上去像个经验丰富的大佬。 祁究答非所问自顾自说道:“黎北筝,请记住我的预言:当不可能出现的危险人物出现时,循环即将开始,奇迹也会随之降临,而这位不可能出现的危险人物…即将诞生。” 祁究记得黎北筝提到预言者的预言,因为这正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 此时此刻的他,置身在十九年前的时间线里留下了预言,这是循环开启的线索之一。 他 就是预言者本人, 他知道黎北筝可以在「规则图鉴」里活到十九年后, 然后将这个副本的坐标、以及这个预言告知当时的自己。 祁究和079组成了这个循环的“圆”的每一个部分。 意味不明的话让黎北筝皱起眉头,虽然不明情况,但当时的他预感眼前这个人、以及这句话并不简单:“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祁究笑:“十九年后你会明白的。” 黎北筝更懵了:“十九年后?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会在这个破游戏里活这么久吗?” 假如这家伙说的是真的,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发愁,毕竟这时候的他太年轻了,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于他而言的意义。 “你会的,所以拜托了,黎老板。” 说完,祁究朝不明所以的黎北筝摆了摆手,带着孕育了一年的小生命体,朝那辆连接主系统的荒野校车走去。 研究所已经因为他们的到来变得朝气蓬勃,但荒野另一头的事故校车依旧锈迹斑斑停在远处。 新的生命在诞生,希望也可以延续下去,但伤痛留下的疤痕并不会因此消失。 祁究抱着已经安安静静睡去的小婴儿,重新坐进了事故校车的驾驶座上。 这一次他们要前往的,是黎北筝给出的第二个地址:当时他们设置bug干扰器的坐标所在。 079推测,这个特殊的坐标点,很可能就是系统排放污染物的出口。 如果让系统误以为祁究是污染物的一部分,就可以顺利通过这个出口离开规则图鉴。 “有个问题,现实世界会把我识别成「死亡」状态,毕竟我是被杀后进来的,这样我们就需要想办法利用规则上的漏洞制造点bug,获取可以在现实世界生存的时间。”祁究分析说。 079:“据我所知,旅人要离开规则图鉴的话,正经流程是先把生存币兑换成生命时间,然后系统会让旅人再次确认是否离开。” 祁究瞬间明白过来:“所以我可以先与系统提出要离开的请求,从而开启生存币的时间兑换,然后故意卡着最后一次确认那儿,改从污染物排泄通道离开,这样即获得了生命值,也避免了从正轨途径离开时被清洗记忆的步骤。” 079:“我是这么打算的,根据我对系统的了解,能骗过它的概率不小。” 他们打算通过要离开「规则图鉴」的骗局,解锁生存币兑换现实世界生存时间的功能,一旦将足够行动的时间弄到手,在系统弹出离开确认时不去确认,让系统卡在最后一个环节,祁究再拿着已经兑换好的时间通过非正经途径离开。 这样即兑换好了时间,也可以避免从正规途径离开要经历的检查和记忆清理,一举两得。 “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我们从系统排放污染物的通道离开,作为人类的身体真的可以承受得住吗?”祁究问079道。 079:“祁究,别忘了,你还有个一直没使用的特殊技能,我很期待你的使用呢。” 祁究愣了愣,而后恍然道:“你是说…「海妖的安全领域」?!” 【海妖的安全领域使用说明:属于海妖的绝对安全地带,可以通过结界进入海妖领域躲避伤害、恢复体力】 【技能使用时长:79秒】 简单来说,这类似于一个移动安全屋,躲进来可以避免无论是□□还是精神的一切伤害。 079:“对,坐标的目的地也是个副本,在副本里使用安全屋,没毛病。” “而且79秒绝对够了。” “祁究,准备好了吗?” “嗯,随时。”! 第 244 章 复制人(6) 祁究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熟悉的失重感再度涌来。 从玻璃后视镜到整个绘满涂鸦的车身,废弃校车开始溶解,场景里所有固体都液化成流动的色彩,祁究被卷入斑斓的河流里,随波逐流从连接点进入主系统通道,最后抵达坐标点。 随着失重感的消失,系统传来滋滋啦啦信号接触不良声音—— 【欢迎旅人登录副本:午夜新娘】 【由于您的登录存在错误…您的身份也出现异常…故无法领取副本相关主线任务…非常抱歉…请您自行探索解决】 这一次079带他过来的,正是黎北筝电话里提到的bug干扰器设置的坐标副本。 黎北筝说过,后来那位朋友A为了亲手毁掉bug干扰器,重返副本并导致了整个副本崩塌。 但在十九年前这条时间线上,这一切都还没发生,副本还是原先的模样。 079推测,这里既然被选定为bug干扰器设置的坐标,一定有其特殊之处,他认为这个副本内隐藏着主系统排放污染物质的出口。 想要弄清真相,首先就是要以一位特殊旅人的身份进入到副本中探索。 在视觉恢复之前,祁究敏锐地动了动鼻子,憋闷的空气里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而且味道并不新鲜,闻起来像是肉块被剥离后没有得到妥善的保存,与空气发生反应,有些腐败了。 除此之外,还有木器散发的陈年木质味、以及蜡烛被点燃后独特的燃烧味。 但仔细分辨,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气味。 祁究:“闻到了吗?” 079:“嗯,大概是污染物聚集产生的味道,但现在我还不能确定具体的排泄通道坐标在哪。” 祁究:“气味太不友好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尽快离开这里。” 紧接着,祁究的视力恢复了。 已经适应黑暗的他,发现自己置身一处逼仄的空间内,他甚至没办法抬起手脚。 因为光线不足,祁究无法确定四周墙面的材质,但从温度与触感来判断,将他困在其中的似乎是四面镜子。 而他的双手被固定在胸口处,交叠的十指上还握着一个类似稻草娃娃的东西。 随着感知渐渐恢复,祁究发现他登录副本之处并不安静,隔着厚厚的玻璃容器,持续有急促的咒语唱诵声传来,像是邪I教信徒在容器四周进行某种古怪的仪式。 而且这些信徒似乎并不专心,从持续不断的唱诵声中,祁究时不时听到类似于“怎么还没动静”、“马上十二点了,这个仪式真的管用吗”的低声质疑。 祁究也不轻举妄动,躺在密闭空间里的他开始快速转动思维。 既然这个副本名为「午夜新娘」,那一定与婚礼有关,周围充满邪I典意味的唱诵声或许是某种独特的婚礼祝福。 从这些不专心的质疑声来看,祁究认为此刻进行唱诵仪式的,很可能是玩家而非n pc。 079 ?想看菊长大人写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 244 章 复制人(6)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这还是祁究第一次和079站在同一战线过副本,于他两而言,都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突然,在午夜钟声敲响的瞬间,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打断了祁究的思考,原本如絮絮低语的唱诵声也戛然而止。 “啊啊啊啊——!” 惨烈的叫声混杂在血水飞溅的滋滋声里,能轻而易举刺痛人们的感官神经,听得人头皮发麻。 “求求你们…帮…帮帮我…太疼了…杀了我啊啊!” 很快,惊恐至极的叫声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求助,对方宁愿立刻死掉,也不愿再继续忍受此刻的痛苦,一秒钟也不愿意。 直到“砰”的一声枪响,短促的惊叫过后,紧接着是人体轰然倒地的巨大声响。 “不用客气,哎。” 痛苦的哀嚎终于静止了,但在血腥味弥漫的沉默里,恐惧迅速蔓延—— “这…不应该啊…我们明明已经正确地举行仪式了…为什么午夜十二点还在持续死人!” “可指引书上明明写着「午夜时分,发生在镜子棺材祈祷仪式,稻草人可以为客人们指引光明的方向,死亡的恐惧也会停止蔓延」…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指引书上的内容真真假假,谁知道?一开始就不能太信任这些鬼东西…” “棺材?”仰面躺在玻璃镜面上的祁究微微扬眉,原来此刻自己身处之处是一副棺材里,还是个贴满镜面的别致棺材。 看来,这副棺材就是副本与主系统的连接口。 但这个登场方式实在是太过于出乎意料了,为了避免引起玩家们不必要的怀疑与恐慌,祁究决定继续以扮演npc的方式,让玩家们放下戒备共享信息。 祁究不慌不忙地继续躺在棺材里,对079说道:“现在这个场景,我是不是要换上你之前在「流放一中」那套神父制服会比较合适?” 刚才从玩家们的讨论中,他抓住了几个关于副本的关键词「仪式」、「祈祷」、「指引书」,他推测玩家们此刚才正进行某种召唤仪式,试图以此避免无法破解规则带来的死亡危机。 这些关键词都与宗教和祭祀有关,这样的副本背景下,在祈祷仪式进行之后,如果从棺材里蹦出一位神父,似乎也比较容易接受。 “你随意。” 079明白祁究的用意,他话音刚落,祁究就收到了系统提示音—— 【恭喜您获取特殊服饰装备:神父的常服*1】 【神父的常服使用效果:未明】 【请问您是否立即装备该道具?是/否】 祁究毫不犹豫地点了「是」,那套曾经被他解开纽扣的神父制服此刻穿在了他的身上。 079角色的制服,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为了让聚集在棺材外的众玩家有个心里缓冲 , ?_[(, 还善意的轻轻叩了叩棺材板。 “咚咚咚”—— 他不疾不徐的动作仿佛一位最有礼貌的客人。 听到棺材里发出响动,守在棺材边的所有玩家登时愣住了,好几个站得离棺材最近的玩家下意识朝后退去,纷纷兑换出武器做出防御姿态。 “这是怎、怎么一回事…”玩家们不可思议地看向发出敲击声的棺材,脸上肌肉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 “诸位,晚好。” 祁究一边说着,一边尝试着用手向上推了推,当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动时,他确定这副棺材并没有被锁死时,而后动作斯文地掀开了棺材板,整个人坐直身体,从棺材里探出个头来—— “我听到了你们的祈祷和召唤,所以醒过来了,”祁究面对众人脸上惊惧交加的复杂神情,露出和善的微笑,“希望没有吓到你们。” “天啊…没想到指引书上的内容真的有用…” “棺材先前分明没人,现在怎么突然多了个神父,我没想到祈祷的结果尽然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这神父看上去还挺温和的,应该不是什么危险角色…” 众人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登时压低声音开始议论,虽然众玩家并没有彻底放下戒备,但他们很明显已经松了口气,并没有怀疑这位从棺材里坐起来的盗版神父。 祁究这才注意到,棺材放置在一处中世纪风格的旅店房间里,房间由粗矿的圆石和长条形木材搭建而成,错落的深灰色石块给人一种古老且严肃的视觉效果。 屋内只点了蜡烛,光线影影绰绰,正对着棺材的地方放置着一个画着怪诞血图腾的祭坛,祭坛上摆着玫瑰、戒指、高跟鞋和稻草人,如果没有那个血图腾,祁究会以为是哪对爱侣在旅馆里布置了烛光晚餐。 而距离祭坛不远处的地面上,则是一滩血肉模糊的烂肉。 非要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血泊里躺着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尸体暗红的肌肉和白苍苍的骨头交叠暴露,极端扭曲的姿态说明当事人死亡前经历了巨大的痛苦。 看来刚才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嚎就是尸体生前发出的,经受不了巨大疼痛的他祈求别的玩家给他个痛快,于是有好心人果断地开了枪。 079嘀咕了一句:“午夜新娘这个本我有印象,之前系统有对我发出邀请,希望我来这个副本客串角色,但当时我不喜欢这种婚恋主题的副本,所以拒绝了。” “婚恋主题?”079的概括让祁究发笑,“为什么不喜欢。” 079:“因为很无聊。” 祁究啧了啧:“那现在呢?” 079:“我拒绝回答你明知故问的话题。” 祁究笑了笑:“如果你同意参演副本,很可能那位午夜新娘就是你本人呢。” 079也笑:“是吧?如果你作为闯关者来到这里,我作为新娘一定等不到午夜时分。” “神父先生,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有位戴着眼镜、看起来非常有担当的青年玩家上前一步, 对穿着神父常服的祁究真诚道, “我们是从外地过来的游客,被困在这座奇怪的小镇里,每天夜里十二点就会有一位客人死亡,死法非常可怕,被选中的死者全身皮肤就像蛇蜕皮一样活生生脱落…我们希望您能给我们正确的指引,让我们早日离开这座被死亡笼罩的小镇。” 祁究点头:“抱歉,我因为沉睡了太久,已经不清楚这世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了,需要你们给出尽可能多的信息,才可以给出正确的指引,帮助你们解决眼前的困难,信息越详尽越好。” 他注意到,聚集在旅馆里的玩家都是男性,或许因为副本的主题为【午夜新娘】,所以只能男玩家进来闯关。 青年玩家点点头:“事情是这样的,这座小镇有一位鬼新娘,会在午夜时分享用一位远道而来的男客人的性命,我们被困在这里,每天都因此死掉一位同伴…” 神父祁究:“你们尝试过什么办法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呢?” 男青年:“我们请过当地的牧师,也在我们的认知内进行了驱魔手段,甚至为了避免被杀还尝试过…集体女装,但这些办法全都失效了,死亡每天都在上演。” “之后就是通过牧师给我们的指引书,把您召唤出来了……” 神父祁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到这里,他很快有两个应对的想法: 第一:鬼新娘同样被规则束缚,看起来她一天只能杀一位客人,而且被限制在午夜十二点才杀人,那么只要时间没办法走向午夜十二点,她是不是就没办法杀人了呢? 第二:找到鬼新娘杀人的真正动机和限制条件,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神父祁究忙问:“有调查过这位鬼新娘的背景故事吗?在我沉睡前的年代,并没有关于鬼新娘的传说。”! 第 245 章 复制人(7) 男青年点头:“小镇上一直都流传着关于鬼新娘的故事,故事起源于一场血腥的婚礼,婚礼当天新郎新娘、到场宾客、婚礼牧师全都被杀了,据说当时举行婚礼的教堂血流成河,新郎被一群杀人狂徒用子弹打成了筛子,最后还被钉在婚礼的十字架上,就像被宗教狂用来献祭一样,新娘的脸都被子弹打烂了,整个面部炸开倒在血泊里,手里还握着用来自卫的□□,总之特别惨烈变态…” 祁究皱了皱眉:“这群杀人狂徒是什么人?” 男青年摇头:“杀人狂徒的身份有很多个版本的流传,有说是一群从附近监狱越狱的杀人罪犯,他们从南部越过国境线一路□□烧,刚好那座教堂建在荒地上,婚礼又是在晚上举行,所以就倒霉成了越狱杀人团伙的目标。” “还有说他们是一群残忍的宗教狂徒,一直在寻找合适的献祭目标,这对举行婚礼的新人和所有宾客成了他们献祭的对象。” “甚至还有说这些杀人狂徒都是新娘的前任恋人,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祁究:“指引书上有没有说明,远道而来的客人需要完成什么具体任务,才能离开这里呢?” 他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为了套出正经玩家们获取的主线任务,毕竟只有从正经途径进入副本的玩家才能领取到主任务。 男青年:“说是要「帮助这位可怜的新娘再次完成她血腥的婚礼」,可这个任务让我们无从下手,第一,她的新郎同样在婚礼当天死掉了,我和我的朋友们都尝试过了,即使用招魂的办法也没办法召唤出对方的灵魂。” “第二,我们对这个任务的措辞有些疑虑,什么叫‘再次完成她血腥的婚礼’?「血腥」两个字为什么要强调出来呢?” “可怜的新娘和血腥的婚礼…”祁究反复琢磨这句话。 毫无疑问,这就是副本的主线任务。 从玩家们提供的故事版本来看,这位新娘的可怜之处在于婚礼当天被一群杀人狂徒灭门,顺着这个逻辑推的话,鬼新娘并不希望自己的婚礼是血腥的,可既然主线任务里提到了「血腥」这个关键词,那就没这么简单了。 “079,根据你对系统编剧的了解,「午夜新娘」真的只是治愈系的爱情本吗?”祁究半开玩笑地问079。 079:“当然不可能,治愈系爱情本的新娘主角会给客人剥皮吗?” 祁究啧了啧:“可惜了,你不是这位血腥新娘。” 079沉默一瞬笑道:“说不定还有机会。” 祁究也笑:“怎么?要抢你同事的饭碗吗?” 079:“怎么能叫抢同事的饭碗呢?明明是帮助同事早点下班休婚假。” 在两人讨论间,被存放在安全空间婴儿床里的小祁究开始不安分了,吱哇吱哇开始哭闹抗议。 原本祁究是把小婴儿随身带着的,但因为刚才从「仿生人」副本进入主系统,担心空间扭转带来的失重感会对婴儿不好,所以暂时寄存 在079的安全空间内。 079:“把孩子放出来吧?” 祁究苦笑:“神父带着孩子像话吗?” 079:“那你想看到神父穿婚纱又像话吗?” 两人默契地笑了笑,而后婴儿祁究出现在了神父的怀里。 “哇哇哇——!”突然出现在棺材里的小孩把众玩家吓呆了,他们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目光在哭闹的小孩和禁欲的神父间流连。 男青年小心翼翼问:“这…请问这位小朋友是…?” 穿着神父制服的祁究抱着小婴儿:“我家孩子,希望你们不要介意,他不会打扰客人们完成任务的。” 男青年:“不、不会…我们怎么会介意呢…” 只不过神父抱着小婴儿的场面实在有些过于离谱,他们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这个设定。 祁究弯起唇角:“那就好。” 他抱着小婴儿从棺材里站了起来,原本哭闹不止的小婴儿立刻安静了下来,继续沉沉地睡眠,这会儿祁究才发现,这副棺材外部被白色蕾丝和玫瑰装扮成了举办婚礼的模样。 可谁会在棺材里举办婚礼呢?而且棺材内部四面都被镶上了镜面,看起来非常违和诡异。 079似乎看透了祁究的心思,回答说:“这副棺材倒是很符合吸血鬼的婚礼审美。” 祁究瞟了眼棺材里的镜子,笑:“还得是非常自恋的吸血鬼。” 男青年还在将玩家们探索到的信息同步给祁究:“现在这间汽车旅馆就是那位倒霉新郎当年经营的,新郎死后旅馆换了老板,我们所有外乡人都被安排住进了这里。” 祁究:“你们有没有试过去别的住处过夜?” 男青年明白祁究的意思,点头说:“试过了,可即使不在这间旅馆里过夜,死亡还是会持续发生…牧师说只要旅客们一天没离开这座血腥的小镇…死亡就不会停下了…” “这样啊…”祁究若有所思地看向这副棺材,尝试着用手推了推,却发现棺材就像被固定在房间里一样,一动不动。 “这副棺材是原本就在旅馆里的吗?”祁究问玩家们道。 “是的,这间房原本是新郎的自住房,所以牧师才让我们在此进行召唤仪式…”立刻有玩家回答祁究的话。 祁究又试了一次,确定这副棺材就是固定在旅馆地板上的,他若有所思自语道:“谁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放一副棺材,又不是吸血鬼…” “079,假如你是那位新郎的话,什么情况下会在房间里装这么一副棺材呢?”祁究问那位同居在身体里的家伙。 “如果是我的话,这样的棺材可能会用来装自己的新娘吧,”079仔细思考了一番,语气有点嫌弃,“但这家伙的品味显然太糟糕了。” 祁究非常赞同:“不仅品味差,棺材的设计也没考虑到躺在里边的新娘的感受,实在有点硌。” “既然已经为自己的新娘准备了棺材,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新郎早知道 自己的新娘会去世,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不准备让自己的新娘活下来?” 祁究做出大胆又合理的推测。 “可是这些镜面又是什么意思呢?” “与其浪费时间胡乱猜测,我们直接把它打碎看看好了,”079轻描淡写说道,“而且这副棺材作为副本与主系统的连接口,镜面数量越多对我们越有利。” 祁究笑:“有道理。” 他转向身后玩家问道,“牧师和指引书上有提到过「不能毁坏棺材」这类规矩吗?” 玩家们纷纷摇头:“没有,只说过这副棺材是祈祷仪式的容器,并没有提到别的。” “那就好。” 祁究笑眯眯道,但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已经拿起祭坛上的烛台,毫不犹豫朝棺材砸去—— “砰!”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以及神父诡异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碎玻璃飞溅而出,玩家纷纷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除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外,棺材内部还陆陆续续传来玻璃坠落的声音。 祁究竖起耳朵,很快就确定了棺材里“别有乾坤”。 那位看起来靠谱的男青年胆子也挺大,他不仅没有后退躲开,反而上前一步,顺着祁究的视线朝棺材内部看去,当他看清玻璃被打碎后棺材的真面目时,脸上闪过不可思议的神情—— “咦,棺材下居然是个地下室入口!” 玻璃碎掉后,棺材下狭窄的楼梯通道暴露在众玩家眼前。 “难怪这里有个棺材,原来是掩人耳目的。” “对,我还说这副棺材怎么搬不动呢。” “我预感我猜对了,这个倒霉新郎并不简单,说不定这场血腥婚礼和他脱不了关系…” 众玩家议论纷纷,祁究提起神父常服的裙摆,抱着香甜入睡的小婴儿步入地下室。 玩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在犹豫什么,最后在男青年的带领下纷纷追随祁究的脚步进入棺材下的地下室。 祁究拿出那盏鬼火竹灯,青蓝色的火焰照亮潮湿的石砌阶梯,越往下走,腐败的腥味就越发浓烈。 楼梯不长,祁究举起鬼灯照向整个地下室,待看到桌上的烛台时,他朝身边的玩家借了个火点燃蜡烛。 地下室明明没有窗户,但蜡烛却在兀自闪烁不停。 在跳动的光线里,地下室内的场景让众玩家倒抽一口凉气。 这间地下室并非是用来存放旅馆杂物的,各种令人身心不适的铁质刑具随处可见,锈迹斑斑地展现在入侵者的眼前。 手脚镣铐、各类规格的刀具、皮套钢索……其中大部分刑具,都是祁究叫不上名字的。 除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刑具之外,地下室的墙壁上还贴满各种人体设计图、年轻少女们的照片和一些旧报纸,飞溅的血迹糊在泛黄的纸上,和霉菌斑点一同爬满房间每个角落。 这些年轻少女的照片也透出令人不适的凝视感,照片的视角非常奇怪,仿佛一位变态在跟踪偷拍这些女孩。 “这位新郎果然有问题。”祁究对079道。 “你在「玫瑰鱼」过本时的同伴不是提到过:意外失踪的女性中,58%的女性是被丈夫或者男性伴侣杀死的,我想这个道理放在死亡上也一样,而且所谓的‘杀死’也可以有诸多理解。”079回答说。 祁究:“079,看来从「玫瑰鱼」副本开始,你对我就非常关注呢。” 079语气坦然:“这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很清楚的事情吗?”! 第 246 章 复制人(8) 祁究压住笑:“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嘛…” 079:“不过?” 祁究刚才故意顿了顿,就是等对方此刻的反应。 “不过并不妨碍我明知故问,”祁究学着对方的语气,“这是我们的游戏,不是吗?” 079:“祁究,找到一个会玩游戏、且深谙游戏规则的人,我很幸运。” 祁究深表赞同:“是,特别是这种自恋的游戏。” 一行人继续在这间充满腐败血腥味的地下室探索,尽管不愿意,玩家们还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寻找可能存在的尸体残骸。 地下室内放置了好几l个暗红色的浴缸,一层又一层的凝固物覆盖其上,祁究推测这些浴缸原本都是白瓷质地的,因为积年累月浸泡在血液里,才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浴缸旁悬挂的白色浴帘也斑斑驳驳布满可疑痕迹,类似于电锯的切割工具散落一旁。 “如果这些东西都是属于新郎的话,他该不会杀掉旅馆里的女客,然后在地下室分尸吧?”有玩家开始议论说。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毕竟公路汽车旅馆很符合杀人分尸黑旅馆的设定。” “确实,现实世界里也有类似的旅馆,一位解剖学研究者沉迷于人体研究,于是亲手设计了迷宫一样的杀人旅馆,据说他利用旅馆杀害了两百人,我看这间旅馆也很可疑…” “如果新郎真是连环杀手的话,我们真的需要找到并复活他吗?这穷凶极恶的家伙…怎么看都是陷阱吧…” “这么看,那场血腥的婚礼或许并非传说中那样,所谓的杀人狂徒也很可能是这些受害者的家属…” “但午夜新娘又是怎么回事呢?「帮助这位可怜的新娘再次完成她血腥的婚礼」又是什么意思?” …… 一时间玩家们开始热烈讨论起来,祁究仔细观察贴在墙上的人体设计图,地下室的主人拥有很强的绘画技巧,这些人体玩偶线稿绘制得细致精巧,一点点勾勒出理想状态下人体各部位的细节。 “在这里分尸的推测应该没错,不过我认为,他分尸不一定是为了毁尸灭迹,从这些图纸的精细程度来看,说不定凶手在收集尸体作为原材料…”祁究若有所思分析说。 “然后找到最完美的肢体和皮肤,拼凑成他理想中的人体模型,是吗?”079同样想到了这层可能性。 祁究:“嗯,比如他的理想新娘。”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了。”079道。 根据在地下室里看到的解剖刑具、人体设计图、以及各式少女的照片来推断,祁究认为旅馆前任老板在“创造”自己的新娘,就好像一位最资深的裁缝那样从挑选原材料开始,通过虐杀女客获取她们身体上最令他满意的部位,然后拼凑缝合,裁剪出最令他满意的新娘。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通过缝合的新娘只是一具拼凑的尸体,又怎么能开枪杀人呢?难道真是这些被害者的家人?或者通过更 神秘玄学的力量? —— ?菊长大人的作品《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再次完成血腥的婚礼」很可能是需要玩家为午夜新娘再现婚礼上的血腥场面,让受害者的怨念可以再度虐杀新郎。 放在新郎房间那副被装扮成结婚礼车样的棺材,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毕竟新娘从一开始就是死人,死人要待在棺材里,没毛病。 而这些被剥皮的倒霉玩家,很可能是午夜新娘用来维持力量的“猎物”,只有满足她再次看到变态新郎被虐杀的婚礼场景,所有被困在此的旅客才能真正离开,献祭式的死亡也才可以终止。 祁究在一众人体设计图中看到了两张服装设计图,图上绘制的分别是新郎的结婚制服、以及新娘的婚纱。 祁究索性将这两套衣服的设计图完好无损地撕了下来,小心翼翼折好放衣兜里。 “祁究,我怀疑污染物的排放口和午夜新娘的血腥婚礼教堂有关,因为系统不会把排放口放置在寻常npc和玩家可以随意去的坐标,在这个副本里,最难去到的应该就是新娘的婚礼场所。”079分析说。 祁究点点头:“看来不光是这位可怜的新娘,我们也很需要这场血腥婚礼再度举办。” 079:“或者说我们比新娘更期待,毕竟新娘只是在完成她的工作。” 要如何让一场新郎已死的婚礼重新举办呢?答案自然是让新郎重新“复活”过来。 复活的办法其实可以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是原本的这位变态新郎,说不定只要能想方设法“成为”新郎,就可以拉开这场血腥婚礼的序幕。 「帮助这位可怜的新娘再次完成她血腥的婚礼」——等的或许就是那位愿意献身的玩家。 众人又在地下室搜索了一番,看没有任何新的发现就陆陆续续离开了。 待再次回到旅馆房间时,众人也不乐意守在这间通往恐怖地下室的房间,相继回到各自的客房中。 那位被活生生剥了皮的玩家尸体已经被旅馆工作人员清理掉了,就连血迹都擦得干干净净,除了地板有些潮湿外,完全看不出曾经有被血迹浸染的痕迹。 男青年回房前还特意将祁究领到旅馆前台,跟值班的旅馆小孩道:“麻烦给这位客人也安排一间房吧,钱算在我这里就好。” 看来这位男青年也是位礼貌且慷慨的玩家,祁究并不讨厌和这样好沟通的人合作。 “我查一下有没有空房。” 穿着破洞牛杂裤的值班小孩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打开一瓶可乐慢悠悠地翻阅入住登记本,而后打了个哈欠:“除了刚才你们借用那间外没有空房了,要么住那里,要么拼房,没别的办法。” 男青年有点为难地挠了挠头:“这可怎么办,神父,要不你和我们这些客人一起住如何?” 祁究斯斯文文笑道:“没关系,我住刚才那间房就好了。” 值班小孩吹了声口哨:“我喜欢这种爽快的客人。” 男青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毕竟那里的地下室有点…” “?_[(” 祁究道。 男青年玩家:“神父您真是太好了,要不是您我们根本发现不了那个地下室,虽然现在还弄不清地下室的出现会对剧情有怎样的推动…” “对了,明天我和我的同伴们打算在镇上继续探索剧情和线索,您有什么可以提示我们的吗?”男青年礼貌地问道。 祁究想了想:“可以根据地下室张贴的女孩子照片,跟镇上的居民们查一查这些女孩子的身份和现状,确认一下她们是否真的是受害人。” “没问题,谢谢您。”感谢完祁究后,男青年就离开旅馆前台,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对了,小朋友,我想跟你打听个事,”祁究并没有立刻回房间的打算,他朝这位看起来正处于叛逆期的牛仔小男孩递了两个币的小费,“我想知道,如果想要成为新郎的话,当地有什么风俗和讲究呢?” “神父你?新郎…?”小男孩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可当他看清对方递过来的小费时,脸上的质疑很快消失无踪了,“首先,神父您得有个说愿意的姑娘。” 祁究耸耸肩:“然后呢。” 前台小男孩想了想,突然压低声音说:“说起来,小镇上倒是流传了一个类似的童谣。” “远道而来的新郎,穿上合适的婚礼衣裳,手捧染血的玫瑰,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在婚礼教堂前等待的新郎,会遇上他最心爱的新娘。”小男孩收下小费,开始轻声哼唱起来。 祁究神色微凝,随后又给了对方两个币的小费作为酬谢:“谢谢,歌谣很好听。” 看来想要成为新郎并不难,按照童谣里的歌词指示,只要穿上合适的礼服,手捧玫瑰站在婚礼教堂前等待,当午夜钟声敲响十二下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他的午夜新娘。 获取成为新郎的办法并不难,最大的难点就是要转变思维定式,能想到完成婚礼并非找到已故新郎,而是进行一次角色的转换,从「远道而来的异乡客人」变成「等待迎娶新娘的新郎」。 当然,并不排除已经有玩家考虑到了这层,但变成新郎本身很可能意味着牺牲,所以即使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也会有玩家选择回避。 祁究重新翻开那张从地下室弄来的婚礼制服设计图纸,对前台的小男孩问道:“你知道镇上哪里可以制作出这样的婚纱吗?” 小男孩点头:“我们镇上只有一间裁缝铺子,铺子的老师傅年纪虽然大,但手艺非常不错,能制作出任何款式的衣裳,只要顾客可以提供图纸。” 祁究:“非常感谢。” 小男孩耸耸肩笑道:“别客气,看在小费的面子上。” “如果你需要去定制衣服的话,记得跟他要我的广告费。”男孩的心情很好,甚至跟祁究开起了玩笑。 祁究笑:“一定。” “看来这份图纸的帮助非常大,有了它,我们就可以制作出歌谣里唱到的「合适的婚礼衣裳」,染血的玫瑰也很容易获取,房间祭坛上的玫瑰就是最好的道具。”祁究对079分析说。 079调笑道:“怎么?准备好去迎娶新娘了?” “那得看我的新娘愿不愿意了,”祁究看向满地的镜子碎片,语气有些调皮,“你说,他愿意吗?”! 第 247 章 复制人(9) 079:“你知道的,因为换我问你,得到的也会是相同的答案。” “祁究,我愿意。”079声音很轻,但笃定非常。 祁究笑了:“好的,我明白了。” 079:“说回来,在进入污染物排放口之前,为了避免主系统检测出入侵物从而产生排异反应,必须先把你伪装成污染物才行。” 祁究:“你不会告诉我…那位午夜新娘就是污染物?” 079:“她本人不是,但她产生的怨念会被主系统划定为污染物,这些由情节和角色设定所产生的负面情绪源源不断积累,对主系统运行本身是一种负担,所以才需要定期释放。” “现在已知午夜新娘是新郎用受害少女的肢体拼接制作的,「新娘」这层身份于被害少女而言才是真正的诅咒,穿在新娘身上的婚纱就可以理解为是诅咒的根源,也是被害少女怨念的具象化,所以婚纱一旦脱离副本指定的角色,就会被主系统识别为被废弃的污染物。”079分析说。 根据079对主系统的了解程度,他可以轻易识别出怎样的存在会被主系统定义为污染物。 祁究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扬眉笑道:“你直说,要我亲手给你把婚纱穿上,是吗?” 079也笑:“可以这么理解。” 祁究:“那…如果我希望我的新娘自己穿上婚纱呢?” “在我的面前,我想观赏这一幕。”祁究用一种蛊惑的声音低低提议道。 短暂的沉默,两人心知肚明,这是游戏的步骤之一。 079:“遵命。” * 第二天天还没亮,祁究就在旅馆前台拿了一张地图,起身前往镇上唯一的裁缝铺。 虽然酒店的设计采用了中世纪的风格,不过实际上副本的年代要更接近五六十年代,酒店风格只是老板的个人喜好,地下室里的胶卷照片、以及前台小男孩手中的可乐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条灰色的公路蔓延在褐色的荒野上,兴许是小镇过于偏远,许久都没有车子经过,距离旅馆不远处的火车站台也像是荒废已久的样子,彩漆剥落的建筑物露出最原始的模样。 公路尽头的地平线被黎明照亮,被巨石覆盖的荒野上长满仙人掌和鼠尾草,空气中弥漫着荒野清新的气息,所有沉睡的生灵在逐渐苏醒。 待天光渐渐亮起来,祁究已经抵达小镇的集市中心。 镇子萧条,并没有过来赶早市的商贩和居民,只有零星几家店铺开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推开店门的女人还没来得及洗漱,一副慵懒的模样打着哈欠,似乎并不热衷于今日的营业。 祁究跟着地图的指引绕了大半圈,终于找到了小镇唯一的裁缝铺。 铺子门面很小,要不是地图上标注了坐标,游客很难找到。 门上挂在「正在营业中」的木牌,剥落的油漆和锈迹斑斑的门锁足够说明这是一间老字号。 门虚掩 着, 祁究还是礼貌地轻叩门扉。 “请进吧, 希望你不是昨晚的醉汉敲错了门。”老裁缝开玩笑道,当他看清推门而入的客人是一位陌生神父时,脸上闪过了些许惊讶。 祁究开门见山道:“抱歉,清早打扰了,我急需一套参加婚礼的礼服,所以想寻求您的帮助。” 老裁缝热情迎接久违的客人:“没问题,我这手头刚好没活儿,三十多年的手艺也算熟练,一般可以在五天内为客人设计好服装并赶制出来,当然,具体还得看服装制作的难易程度。” 祁究将那张新郎制服设计图纸递给老裁缝:“如果不需要您来设计,直接按照图纸上的设计来做的话,最快需要多久呢?” “我先看看图纸。”老裁缝展开设计图的一瞬间,眉头用力拧了拧,随即发出“咦”的声音。 祁究原先以为是裁缝师傅看到神父要定制新郎礼服感到惊奇,没想到老裁缝略略思考了一会儿后说:“这位客人,我制作过相同款式的礼服,而且当时还做了两套,有一套留在我这裁缝铺子里了,您过来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老裁缝一边领祁究去看成品,一边继续解释说:“我记得事情是这样,当年有一位客户拿着设计手稿来我这里制作婚礼礼服,就是这张手稿,但还有一份新娘礼服的设计图。” “当时我按照约定好的七天工期做好了,但非常不幸,我的老伙伴拉奇不小心把排泄物弄在了新郎的礼服上…虽然我彻底清理干净了,但如实告知了客户,客户表示非常介意,所以又延长了一天半的工期重新做了一套,这套被污染的新郎礼服就被留在了店里。” “拉奇很抱歉!拉奇很抱歉!”裁缝铺的起居室里传来响亮的嗓音。 老裁缝吹了声口哨:“忘了说了,我的老伙伴拉奇是一只鹦鹉。” 拉奇:“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老裁缝拉开展示柜的布帘,一套簇新的新郎礼服展现在祁究眼前。 祁究反复对照橱窗里的礼服和地下室获取的设计图纸,肯定这确实是同一套衣服。 祁究:“先前那位客人…是公路旅馆的前老板吗?” “是的,发生在婚礼上的事情镇上的人都很清楚,作为为他制作婚礼礼服的裁缝,我表示非常抱歉。”老裁缝回答说。 祁究:“镇上的人认识那位可怜的新娘吗?” 老裁缝摇头:“据我所知,新娘的身份一直是个谜。” “这样啊…”老裁缝的回答更加肯定了祁究之前的猜测,“我想订下展示柜里这套礼服,请问要付您多少币呢?” 既然有一模一样的现成礼服,祁究就不用多在这里待三天了,今晚午夜过后就能看到他的新娘穿上婚纱。 虽然那位变态新郎的旅店装修风格品味糟糕,但他设计的婚礼礼服还是非常不错的。 婚礼之后,他们就可以带着小祁究返回现实世界,找到那所位于北方城市的福利院,在现实世界开启他们的循环。 老 裁缝回答说:“这套衣服在我这算是作废了,您如果不介意,给我十个币就好了。” 祁究点头:“原本那位旅馆老板过来订制它的价格是多少?” “四十五币。”老裁缝如实回答。 祁究递给老裁缝四十五币,看了眼在旁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鹦鹉,笑道:“辛苦了,这次您的老伙伴帮了大忙,要不是它当年弄脏了新郎礼服,我可能需要多在这座小镇里待至少三天,所以按照原价给您是应该的,况且礼服干干净净,也没任何折损。” 老裁缝犹豫片刻才接过钱:“您真是位慷慨的神父,愿主保佑您。” “不过,在这座小镇里,与那场血腥婚礼有关的事物都被视作不详,我作为裁缝很喜欢这套礼服的设计,所以没舍得扔,而是用不透光的黑布将其遮住,您就这样把它买走…真的没问题吗…?” “神父您不要误会,我说这些,是想让我的客人了解所有真相再做决定。”老裁缝是个诚实的手艺人,绝不对自己的客人隐瞒半分。 “没问题,我清楚这场血腥婚礼的故事,这一次我正是为此而来。”祁究道。 老裁缝也不多问什么了,他取下橱窗里的礼服,仔仔细细包装好递给祁究:“神父,希望您旅途愉快。” “谢谢。”祁究拿到了举办婚礼的道具后,朝老裁缝和他的老伙伴摆了摆手,随后离开了店铺。 回到旅店时,陆陆续续已经有几个玩家从镇上收集线索回来,包括那位一直礼貌相待的男青年。 “神父先生,我们按照您昨晚的指示去打听了一番,您的推测没错,地下室照片上那些少女,很多都出现在失踪人口的登记本上,据当地居民说,多年前镇上集市的宣传栏里贴满失踪少女的照片,因为她们都是过来旅游失踪的,至今仍旧没有可靠线索。”男青年把今天了解到的情况告知祁究。 祁究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从诸多线索的指向来看,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早在血腥婚礼之前新娘就不是‘活人’了,她是变态新郎用失踪少女的肢体拼凑起来的‘玩偶’,但在婚礼之前发生了变故,这具用尸体拼凑的新娘将怨念化成灵魂,在婚礼当天杀死所有宾客。” “传说中那群杀人狂徒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但这些不重要,我们知道新娘的真实经历就足够了,她比任何人都想把这场婚礼弄得更血腥一点。” 男青年恍悟:“这样一来,主线任务奇怪的措辞就有了合理解释…” “可我们到底还是在原地踏步,现在连如何召唤新郎的线索都没找到,要怎么重现这场血腥的婚礼呢?”另一位玩家沮丧地垂着头,不停用手掌搓揉脸部缓解焦躁情绪。 祁究轻描淡写道:“换个思路,我们选出一位旅客当新郎就好了。” 一瞬间,旅馆的空气静止了,思路瞬间被打开的玩家们僵立在当场。 隔了好一会儿,才有玩家小心翼翼地问:“那么当新郎的旅人是不是就意味着…” 他躲闪众人投来的视线,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彻底听不到。 祁究:“没错,今晚这位新郎将承担非常大的风险。” “这个副本的通关办法,该不会是要牺牲掉那位成为新郎的旅人,换取所有人的生存机会吧…?” 玩家把话说出口的瞬间,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向他投来,因为他直白说出了大家不敢说的真相。 “那么…谁愿意迎娶这位血腥的新娘?” 这句话如石沉大海,等了半天,没有任何一位玩家愿意吭声。 直到坐在众玩家对面的祁究站起身,若无其事笑道:“如果没人愿意的话,那就我来吧。”! 第 248 章 复制人(10)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究。 “神父,您的意思是…”有玩家小心翼翼开口问道,试图进一步确认。 祁究露出慷慨友好的笑,语气肯定:“诸位,我可以去做这位新郎。” 男青年玩家皱眉:“神父,您这样做真的可以吗?毕竟您的身份是神职人员,午夜新娘或许会对您心存戒备,不一定会出现举行婚礼…” “而且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成为新郎不是吗?”有玩家提出质疑。 “换上新郎的礼服出现在教堂里,就是众人眼中的新郎了,举办婚礼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祁究保持着脸上平静的笑,安抚众人道,“放心,我已经找到可以吸引午夜新娘出现并举办婚礼的办法,并且已经制作好新郎的礼服了。” 一时间,原本充满质疑的众玩家瞬间安静下来。 “神父,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男青年满脸不可置信。 祁究:“大概是从你们把我从棺材中召唤出来开始。” 男青年面露不解:“可您作为神职人员,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另一位玩家立刻捂住男青年的嘴,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别说了,你干嘛呢,有npc角色替咱们卖命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再问下去神父后悔了怎么办?我们玩家谁也不愿意去娶那个新娘…” 男青年神色复杂,经过一番轻重考量后,他选择听从队友的劝告老老实实闭嘴了。 祁究用平静的眼神看向在的玩家:“我既然被你们唤醒,作为神职人员,这些就是我应该做的。” 他说得有理有据,真情实感,任何人都看不出他的真实动机,特别是这种对双方都有好处的情况下,没有人可以拒绝主动“献身”的神父的提议。 和玩家们了解完信息后,祁究走向在前台打瞌睡的男孩。 “抱歉,我想询问一下,这张地图上明明画了教堂的坐标,但今天我去镇子上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相应坐标上的建筑物,请问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他要“迎娶”午夜新娘,就必须按照歌谣里唱到的,穿上合适的婚礼衣裳,手捧染血的玫瑰,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在婚礼教堂前等待。 但经过刚才的事先踩点,祁究发现地图的坐标只剩下一片碎石荒地,歌词里提到婚礼教堂似乎消失在了这座小镇上。 小男孩耸耸肩:“自从出了血腥婚礼的事情后,没有人敢上那儿举办婚礼了,宁愿跑远路去临镇的教堂,也不希望血腥的诅咒在自己婚礼上重演,所以这所教堂就荒废了,不久前镇政府把废弃教堂给推掉了,想要在那新建一座学校。” 祁究:“但歌谣里唱到的婚礼教堂,就是地图坐标所指对吗?” 小男孩:“是的,就是当年凶案发生的地点,虽然建筑物没了,但是那儿没错。” “谢谢,我知道了。”祁究道。 小男孩微微扬眉打量了他一番 :“神父,你真的要去教堂结婚?” 祁究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小男孩吹了声口哨:“哇哦,在废弃的血腥教堂遗址结婚的神父…祝你好运。” 079对祁究道:“刚才经过教堂遗址时,我可以确定那里的污染物浓度比任何地方都要高,应该就是系统释放污染物的出口,但必须让被拆掉的教堂重现,入口才能打开。” “原来如此,系统通过「午夜新娘」这个副本的剧情定期打开排放入口,以此来排污。”祁究若有所思道。 079:“对,如果让入口一直处于敞开状态,那么对主系统而言风险太高了。” 祁究:“等今晚午夜新娘出现,被废弃的教堂就会在小镇上重现,毕竟这位可怜的新娘希望看到血腥婚礼再次在教堂里上演。” * “远道而来的新郎,穿上合适的婚礼衣裳,手捧染血的玫瑰,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在婚礼教堂前等待的新郎,会遇上他最心爱的新娘。” 公路旅馆的前台小男孩哼唱着小镇上流传的童谣,为在吧台点了餐的祁究端上晚饭。 夕阳的余晖像血水蔓延在整片荒野之上,灰色的公路和褐色的大地都镀上了一层血腥的红。 每到这个时候,玩家们都担心新娘剥皮的酷刑会在今晚午夜再度上演,更担心自己会成为那个随机被选中的倒霉蛋,没人有胃口进食晚餐,除了今晚要去“迎娶”午夜新娘的祁究。 晚餐后,祁究还在吧台点了一杯以金酒为基酒的尼格罗尼,旅馆前台的男孩和他的几位看起来同样臭脾气的朋友坐在旅店门廊上,慵懒惬意地弹奏吉他。 祁究同样学着他们的样子坐在门廊上,不知是不是错觉,祁究感觉迎面而来的晚风里有血的腥气。 被夜色笼罩的荒野公路看起来很平静,但所有人都清楚,此刻平静的夜色下酝酿着死亡的血色。 但这并不妨碍祁究和身体里那家伙分享当下。 “079,你说今晚会不会是我在「规则图鉴」的最后一个夜晚了,”祁究抿了口辛甜的酒,这款酒同样呈现一种诱人的亮红色,“毕竟午夜之后我就要进入到污染物排放口,从那里回到现实世界了。” “不会,你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079笃定地给出答案,“祁究,你总是很清楚自己的计划,不是吗?” 静默一瞬,祁究笑了:“让我诞生、然后在现实世界里长大,最后把我杀了送进来…079,那之后我会怎么办呢?” “我不清楚循环结束之后会发生什么,而循环在我被杀死那一刻起,在我这条时间线上终止了,079,我害怕我…” “祁究,你不仅仅活在循环里,在你们人类的生命里,时间是一直不停向前走的,不是吗?”079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祁究愣了一瞬,笑了:“看来你作为这个世界的死神,很了解人类生命的轨迹。” 79:“死亡见得多了,就能找到生命的规律,虽 然我自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存活过。” “祁究, 不要怕, 你答应过我的,你会留下来,这是我们契约的一部分,而你从来最尊重契约的条例。”079的声音很轻。 祁究清楚,说这句话的079也是不安的,因为未来总是充满不可预测性,这是所有生命的悲哀,同样也是生命充满希望之所在。 循环之后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嗯,079,无论如何,无论在哪条时间线上,我都会去找你的,而且我也能找到你。” “我知道,你会的,我也会。” * 夜里九点过后,在公路旅店门廊上弹吉他喝酒的少年们散去了,虽然镇上没有宵禁制度,但原住民们不会选择夜里十点后还在街上游荡。 祁究换上老裁缝制作的新郎礼服,虽然有些短了,也不够贴身,但凑合可以穿。 看来这位变态新郎不仅比他矮一截,还比他胖。 祁究戴上白色手套,站在镜子前好好地整理了一番,最后拔了桌上那束沾染了昨晚死者鲜血的玫瑰,玫瑰有点枯掉了,但似乎并不碍事。 路过旅馆大堂时前台男孩又吹了声口哨,用调侃的语气说:“哇哦,帅气的神父先生,新婚愉快。” “谢谢。”祁究依旧保持着礼貌谦逊的模样。 “期待您能回来,房费还没结呢。”男孩开玩笑道。 祁究挥了挥手:“我大概是不会回来了,房费的话…那位先生说要为我结的,到时候就请你麻烦他了。” 祁究微笑着看向出来送他的男青年玩家,对方昨晚就说过他来支付祁究的住宿费,祁究想着自己为他们解决了大危机,收取一点免费住宿的好处也不为过。 男孩扬了扬眉:“这样啊,那很遗憾,神父先生,我会想念您的小费的。” 出来送行的男青年玩家脸上犹犹豫豫:“神父,真的没问题吗?需要我们在旅馆协助做点什么吗?” 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就到午夜十二点了,死亡随时都会再度降临。 祁究摆摆手笑道:“记得帮我结住宿费就好了,除非你想跟我去当伴郎。” 离开旅馆后,祁究将小婴儿重新收回079的安全空间里,独自走入了逐渐升腾而起的夜雾。 晚上十点过后,这片荒野与白日里判若两地,宽广无垠的西部风光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可见度不到三米的浓雾。 因为实在太安静了,步入其中,祁究有种进入真空时空的错觉,雾气吞没了一切声音,包括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旅馆已经消失在身后,祁究再次兑换出道具栏里的能面戴在脸上:“那位新娘也是你的同事,如果顶着你这张脸出现在教堂前,对方很可能不敢出来,这样错过就亏了,也不利于你今后维护同事关系。” “看来你对我的工作环境还挺上心。”079笑道。 祁究:“别客气,也算是我的分内之事。” “ 确实,良好的工作环境更有利于维护家庭和谐。”路上走着无聊,079和祁究打趣道。 越是靠近教堂坐标所在的镇中心,空气就越发潮湿,糊在人皮肤上几乎可以滴下水来。 祁究拿出鬼火竹灯,好在鬼火不会被物理性的潮湿干扰,火光足以照亮他前进的路。 透过雾气,依稀可见小镇居民的房间窗户里亮着灯,模糊的光线被浓雾液化,在绝对的死寂中流淌成色彩斑斓的河流。 祁究有种身处抽象画中的错觉,寻常玩家的感官神经会和这些模糊的彩色线条一样,在这个诡异的夜晚交叠、重合、错乱。 但自从079进入到他的身体后,所有可能导致愉悦值下降的危机都变得形同虚设,无法对祁究照成一星半点影响。 此时对祁究最大的考验,就是别被雾迷了眼绕远路或者撞墙。 从屋里偷偷往外看的小镇居民反而吓到了,一位戴着苍白鬼面、身着被诅咒的新郎礼服、手持鬼火竹灯和干枯玫瑰的男子从浓雾中走来,他步子悠闲缓慢,就好像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夜晚出门散步,顺便迎接自己的血腥新娘。 这个画面实在太诡异了,没人能分清此刻走在雾气中的男子究竟是人是鬼。 约莫二十五分钟后,祁究才来到被浓雾笼罩的教堂废墟,因为雾气的缘故,他花了上午两倍的时间才抵达这里。 鬼火灯笼越烧越旺,甚至久违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雾气也有如实质地滑过祁究的手腕,又湿又滑,藏在祁究身体里的079嫌弃地啧了啧:“看来这位同事不是很礼貌,动手动脚。” 祁究笑:“不要这么评价自己的同事,也是人家的工作需要。” “咚咚咚——” 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的瞬间,祁究立刻回过头,一座哥特风的教堂突然出现在废墟之上,一瞬间他松了口气,看来他们的计划成功了,顺利吸引到了那位可怜的新娘。 在教堂钟声敲响的时候,教堂大门兀自缓缓敞开,隐隐约约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后。 但那个白色身影动作明显僵了僵,因为眼前这位新郎和以往她见识过的玩家都不一样,他没有因为害怕而僵在原地,反而爽快地迈着步子走上教堂前的阶梯—— “谢谢您亲自为我开门,久等了,我今天来,有个事情想和您商量。” 午夜新娘:“?”! 第 249 章 复制人(11) 午夜新娘登时愣住了,因为在她的职业生涯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当下的氛围里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有谁能保持如此镇定、主动朝她走来。 一时间,被困在角色情绪里的她不知作何反应,出乎预料的发展让午夜新娘陷入混乱。 好在覆盖而下的婚纱遮住了她的脸,没让这位不速之客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祁究走上台阶来到午夜新娘面前,还朝对方绅士地鞠了个躬:“冒昧深夜来访,我很需要举办一场婚礼,也很需要这所特别的教堂,所以想向您暂时借用一下这场婚礼。” 借用婚礼?这是什么荒谬的理由? 但午夜新娘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职责,她用锋利的指甲划开被缝合的嘴唇,发出一种频率古怪音调尖锐的哭泣声。 「午夜新娘的哭泣」会对结界内的玩家造成不可逆转的精神污染,通常情况下,她的哭泣声在十五秒内就能把玩家的愉悦值清空,祁究手中闪烁不定的鬼火灯笼说明了其对精神值的杀伤力。 就连身后的尖顶哥特教堂都在哭泣中变得扭曲,枯萎的藤蔓和浓雾中的树影纠缠成网,盘错纠缠在厚重的灰色石墙上。 石墙的弧度变得歪曲怪诞,原本黑洞洞的窗户燃起血色烛光,从窗边流淌而过的夜雾被照亮,变成一条条猩红的河流。 扭曲的建筑物开始流血,红得泛黑的血水从墙缝间流淌滴落,灰色石墙变成暗调的红,浓烈的腥臭弥漫,午夜新娘婚纱的裙摆很快被浸成红色。 十秒后,猩红的夜雾和森白的窗框扭曲成了旋涡的形态,它试图将人们残存的意志力和感知力彻底卷入其中,成为维持吊诡结界的养料、成为这个扭曲建筑物的一部分。 祁究不动声色地站立在石阶之上,从始至终维持着一个“新郎”该有的礼貌姿态。 午夜新娘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攻击方式,她是以精神污染为主要攻击模式,一旦有远道而来的“新郎”被她邀请而来,就会像个被蛛网困住的猎物一样,在试图挣扎的瞬间已经被蜘蛛的毒牙刺入,在毒液的麻痹中失去所有感知,最后抽搐而死。 但很不巧,自从079变成祁究的房客后,所有精神类攻击对他彻底失效。 毕竟「规则图鉴」里没有哪位鬼怪能对079造成伤害。 而且从午夜新娘的攻击方式来看,能更加肯定079的猜测:这座教堂、这场婚礼就是主系统释放污染物的出口。 持续发动进攻的午夜新娘对此毫不知情,直到十五秒过去,她陷入深深的困惑,按理说,在自己的哭泣声干扰下,人类的精神状态会瞬间被污染击溃,感知力也会彻底被抽空,十五秒的攻击甚至能让人类的□□融化,可为什么这位远道而来的“新郎”依旧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祁究将食指压在面具之上:“嘘,晚上发出这么大的噪音,我担心会被附近的居民投诉。” 午夜新娘:“……” “您放心,我与您 借这场婚礼,当然也会给您相应的报酬,比如可以让您观赏到更有趣的新郎死法,绝对比新郎被哭声噪音攻击而死、或是被您用子弹打爆头更有趣。”祁究开门见山给出自己的砝码,“也能还给您真正的自由。” 早就哭累了的午夜新娘愣了愣,精神攻击随之停止下来:“更有趣的死法,是什么?” 她的声音是无数少女声音的重叠,也是无数个亡魂的呜咽。 祁究:“比如,新郎主动跳入那个血池里,直到被血水腐蚀吞没,永永远远、彻彻底底消失在您的眼前,您觉得这足够血腥有趣吗?” 说着,祁究朝敞开的教堂大门投去目光,原本铺了灰色地砖的中央大厅地板彻底液化,形成一个巨大的血池,血水在池子里流动、旋转、下沉,最终形成一个可以吞没一切的猩红旋涡。 既然副本的主线任务是「帮助这位可怜的新娘再次完成血腥的婚礼」,既然主任务并没有限制血腥的效果、以及由谁来制作这场血腥婚礼的,那么就存在很大的操作空间。 这个荒诞的提议似乎远远超出了新娘的认知,她一时间并没有做出回应。 趁午夜新娘僵在原地,079迅速和祁究进行行动步骤确认。 079:“祁究,那个血池子就是释放污染物的排泄口。” 祁究:“刚才午夜新娘对我们进行精神攻击的污染残存量,足够系统把我们识别为污染物吗?” 079:“远远不够,新娘再哭十遍都不够,我们要将她的婚纱弄到手,之前分析过,「新娘」这层身份是对那些无辜少女的诅咒,婚纱则是诅咒的具象化,所以婚纱上残存了大量怨念,一旦婚纱脱离对应角色身体,将会被主系统识别为最高等级的污染物,因为这些负面情绪对主系统而言,是很重的负担。” 祁究:“嗯,那我们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就好,我负责说服这位可怜的新娘。” 这会儿新娘似乎想起了该做什么,她迅速掏出藏在婚纱里的手I枪,虽然她属于精神污染系的鬼怪,实际上并不擅长使用枪这种野蛮的东西,但对于人类而言,手I枪似乎具备很强的威慑力:“我…不信…杀…杀…” 由无数个被害少女拼合而成的新娘陷入了恐怖的回忆里,她的声音变得扭曲。 祁究礼貌地举起手,示意自己无意伤害对方。 此时此刻,他举起手的动作是危险情境下该有的礼仪,并非出于人类对手I枪这种致命物品的害怕。 看到枪I口指向自己的瞬间,祁究突然明白了什么。 祁究挑明自己的目的:“我需要在这座教堂里举行一场婚礼,但您不是我缝合的新娘,您也不必成为这样的新娘。” “可以把您的婚纱借给我的新娘吗?他已经等我很久了。”祁究用十分真诚的语气说道。 午夜新娘:“……?” 祁究:“虽然这样的请求有点唐突,但我保证,我会给您看到最血腥的婚礼,绝对不会让您留有遗憾。” “ 而且,您很快就能从无休无止的怨念中逃离,度过一个轻松愉快的假期。” 说话间,祁究已经摘下了脸上的鬼面,午夜新娘来都来了,就不用担心她看到这张脸了。 “请让我来帮您完成这场血腥的婚礼吧。” 祁究打开系统界面,启动了他一直没机会使用的技能—— 【「血族身份高阶操控技能」使用说明:在一定条件下可以操纵所有非人类生物,它们会被您的行为所影响,在听到您的召唤后展开行动,包括暴力攻击行为】 【请注意!系统检测到在未知强大力量的加持下,该技能得到全面升级,对非人类生物的操控成功率提升至99.99%】 毫无疑问,未知强大力量的加持,指的就是他身体里的住客079。 【请问是否立刻启用技能?是/否】 祁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他透过婚纱直视午夜新娘没有眼珠的眼睛,用蛊惑的声音开口道:“抱歉,我需要您的婚纱,还有您这把手I枪,麻烦您去那边的告解室把婚纱换下来,告解室里有可以替换的神职人员常服。” 此时此刻祁究的眼睛变成了浓绿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且变化莫测的绿,就好像极夜里海平线上升起了极光,倒映着流动的夜雾和翻滚的猩红旋涡,没有任何人能拒绝这样的凝视。 教堂的侧厅有一处告解室,告解室内有一面巨大的镜子,提供给教堂的神父在听完告解后面对自己反思。 午夜新娘在祁究的操控下,像一个被婚纱束缚的牵线木偶一样前往告解室,约莫半分钟后,换上修女服的午夜新娘手捧婚纱向祁究走来。 脱下婚纱后,祁究第一次看清午夜新娘的真实面容,这个可怜的新娘脸上满是缝合拼凑的痕迹,苍白发灰的脸仿佛糊了层厚厚的漆,眼珠子已经脱落,只剩下空洞洞的两个血窟窿,嘴唇上有细密针脚缝合的痕迹,但显然缝合的线已经被午夜新娘撕开了。 “谢谢,你们自由了,但血腥的婚礼还在继续,敬请期待。”祁究接过对方递来的婚纱和□□走进告解室。 079:“你要了她的□□,所以…” 祁究笑:“没想到,我是在这里找到了杀了‘我’的工具。” 079沉默一瞬:“原来如此。” 祁究合上告解室的门:“079,请遵守你的诺言。” 不久前祁究曾说过,他希望他的新娘站在眼前,亲自把婚纱穿上。 079低低地笑:“遵命。” 079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他将□□咬在嘴里,对着整面墙的镜子,故意用慢一拍的动作换上这套染血的婚纱。 慢动作极大地提升了感官上的体验,神经末梢变得敏感非常,所有细枝末节的感受都清晰传达给了祁究,他能清楚感觉到纱质面料在皮肤上摩擦而过的麻痒感,以及麻痒余韵里逐渐升高的体温。 柔软的布料就好像一簇流动的火焰,贴着他们的皮肤一寸寸燃烧而上,身体里的两个灵魂随之变得滚烫。 079站得离镜面很近,讲话的时候嘴唇几乎贴在了镜子上,呼出的热气在镜面上蒙了层薄薄的雾。 他一点点抹掉镜子上的雾气,透过镜子凝视“自己”灰绿色的眼睛。 看似平静的灰绿色之下暗流涌动,绿色的火焰在燃烧。 “喂,祁究,婚纱我亲自在你面前穿上了,那你可不可以帮个忙?”079对隐匿在身体里的祁究提要求道。 他的声音低低的,他知道祁究没办法抵御这样的蛊惑。 “帮我把背后的拉链拉上吧?”说着,079转身对着镜子,他侧过头,用余光看向镜面里袒露的背部。 祁究轻轻在心里“嘶”了声,这家伙蛊惑人的本领,他在温泉街副本里已经有所领略。 没想到现在还变本加厉了。 “行。”重新获取身体掌控权的祁究以同样的姿态侧过脸,对着镜子将婚纱的拉链拉好。 将本来可以独立完成的事,故意拆解成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能完成的动作,这同样是他们之间的“游戏”。 彼此心知肚明这样的意义和趣味,乐在其中。 “满意吗?”079声音里带着蛊人的笑意,询问祁究道。 祁究笑,对着镜子微微仰头,露出滑动的喉结:“当然。” 079:“那么,祁究,你愿意娶我吗?”! 第 250 章 复制人(12) 祁究没有立刻回答,他将无名指伸到唇边,轻轻咬了咬,酥麻的痛感浅浅蔓延开。 然后他用被咬过的无名指擦掉镜面上的薄雾,沿着079涂抹过的位置一点点擦下去,直到他的整张脸清晰映在镜子里。 和079一样,他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以此加深一举一动所带来的微妙感受。 潮湿的指尖就好像被烫过一样变红,祁究俯低身体,凑近,凝视,一瞬不瞬地,热烈且温柔。 “079,我愿意。”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这个答案早就是尘埃落定的事实一样,两人心知肚明。 彼此默契地笑了起来。 079:“人类结婚需要戒指,对吗?” 祁究:“嗯,戒指是有所归属的象征,人们需要戒指,我猜他们是需要通过戒指标记对方,对外宣誓主权。” 079:“那我们呢?” 祁究用无名指摸了摸耳后的疤痕,那是彼此签订契约的证明,也是祁究诞生的痕迹:“我们已经做了更深刻的标记,不是吗?” 079笑:“新婚快乐,祁究。” 祁究:“新婚快乐。” 079若有所思啧了啧:“接下来,我们就去‘你的老家’度蜜月,怎么样?” 祁究的老家,指的自然是现实世界。 祁究点头,笑道:“顺便给小时候的我找个托儿所。” * 离开告解室之后,穿着婚纱的祁究前往教堂中央大厅,也就是血池的所在。 换上修女服的午夜新娘站在石柱后往外探头,当她看清穿着婚纱的祁究正朝自己走来时,一整个愣住了,没有眼珠的眼眶里依稀可见暗红的肉块蠕动,原本紧抿的嘴唇也毫不忌讳地大大张开。 作为正牌新娘的她,正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祁究再度朝她礼貌地鞠了个躬:“我已经娶到我最爱的新娘了,谢谢您的礼服,以及手I枪。” 修女装扮的午夜新娘下意识朝祁究身后看了眼,但她并没有看到所谓的“新娘”。 而且此时穿着新娘婚纱站在她面前的,明明就是祁究本人。 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午夜新婚并不打算多管别人的闲事。 “接下来,我想邀请您欣赏这场血腥的婚礼,”祁究走到血池边,对午夜新娘发出今晚的邀请,“等婚礼结束后,这一切也彻底结束了,你就可以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去享受接下来的假期。” 午夜新娘:“什么假期?婚假吗?” 祁究想了想说:“庆祝你终于可以结束这场倒霉婚礼的假期,新郎彻底从你生命里消失的丧假。” 午夜新娘:“提前谢谢了。” 这正是她最想听到的答案,“我需要为此再做什么吗?” 祁究发现,午夜新娘在脱掉这件被诅咒的婚纱后,身上的枷锁脱落了,也正因此,她的 情绪变得稳定,不再是登场时支离破碎陷入深渊的模样。 “还真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帮忙,”祁究突然想到了什么,“这场婚礼太安静了,麻烦您继续唱歌吧。” 午夜新娘:“没问题。” 她张开针孔遍布的嘴唇,再次发出人类无法模仿的低鸣,虽然是和「新娘的哭泣」一样类似于变调的哭泣声,但此刻的低鸣不会让人产生恐惧,恰恰相反,从古怪的旋律中祁究感受到了新娘前所未有的平静。 看来随着婚纱被脱下,新娘的怨恨已经烟消云散。 但积年累月留下来的怨念并没有真的消失,它们只是从午夜新娘的鬼魂转移到了其脱下的婚纱上。 系统发来警告—— 【请注意!系统…检测高浓度污染物…该污染物与您的身体有较大面积的接触…请您立刻进行污染物排查并脱离其辐射范围…否则将对您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因为这里是主系统释放污染物的通道,所以信号很差,系统努力尝试着连接了很久,才顺利对祁究发出最高等级的警报。 即使现在顺利接通了信号,系统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随时都会被污染物干扰中断的样子。 祁究礼貌性地回了一句:“谢谢告知,系统老师。” 说着他将新娘的面纱覆盖而下,随即打开系统技能界面—— 【「海妖的安全领域」使用说明:属于海妖的绝对安全地带,可以在战斗过程中通过结界进入海妖领域躲避伤害、恢复体力】 “确认启用特殊技能「海妖的安全领域」。” 按照之前祁究和079的计划,祁究需要躲进079为他搭建的安全屋里,以躲避污染物排放口对人类身体造成的伤害。 毕竟人类是在太弱小了,无法在污染物的旋涡中生存下去。 【系统已收到您的请求,正在将您传送到该安全领域】 【传送倒计时开启】 【3…】 【2…】 在系统倒计时数到“1”的时候,祁究在午夜新娘低语般的歌声中,跳入翻滚不休的血池。 令他熟悉的失重感从脚下腾起,在坠落过程中系统发出祝贺副本顺利通关的通知—— 【恭喜「身份未知的旅人」以及达成午夜新娘的愿望:让其亲眼目睹远道而来的新郎(?)坠入血池,再度重温了这场血腥的婚礼】 【「身份未知的旅人」解锁终极成就:探索出午夜新娘潜意识的愿望为「远离婚礼获取自由」,并通过自身行动圆满完成了午夜新娘真正的愿望】 【副本登出通道已经开启,因终极成就达成,副本将进入关闭状态…】 祁究可以想象那些一无所知的玩家们听到通关消息后震撼的表情,只要他们仔细往回想想,就会发现「去结婚的神父」就是系统提到的「身份未知的旅人」。 从而他假扮npc的行为也会被暴露。 但这些对此刻的祁究而言,已经 不重要了。 失重感消失的瞬间,迎接他的并非血池里腥臭粘稠的液体,而是温暖平静的海水。 红潮褪去,潮湿的绿色填满祁究的视野。 祁究已经顺利进入「海妖的安全领域」。 他没时间欣赏这一切,按照先前的计划迅速按下系统界面被涂成亮红色的危险按钮——【返回现实】 【警告!您已经按下了「返回现实」按钮,按照系统与旅人签署的协议,在按钮启动后,您在「规则图鉴」里拥有的所有生存币将兑换成现实世界的生存时长】 【根据您的生存币剩余数量,现系统已经为您兑换了16时的生命时长,请您查收】 只有16时?祁究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自己的生存币余额界面,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生存币就在前一秒被转移了。 不用说,一定是自己的新婚妻子干的好事。 “79,怎么回事?” “我们这趟出去,只需要把小时候的你送到福利院就好了,如果把全部的生存币进行兑换,太浪费了。” 在提问的时候,祁究已经猜到了079作何考虑,只是想印证一下。 “啧,算得这么清楚,是怕你的新婚丈夫回到现实后,就忘了回家吗?”祁究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079若有所思:“这个确实需要考虑考虑。”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笑。 “剩余的生存币你转移到了那里?” “玫瑰鱼工厂的食堂饭卡。” 祁究:“…果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系统检测到您已经查收了属于您的生存币,请确认是否登出「规则图鉴」】 如079所说,在按下【回归现实】的按钮后,系统首先会将旅人的生存币兑换成生命值,而后才进行最终确认。 系统弹出确认界面【请您立即进行最后的确认:是否离开「规则图鉴」是/否】 祁究按照之前和079计划好的那样,他们通过申请离开「规则图鉴」的骗局,解锁生存币兑换现实世界生存时间的功能,一旦将足够行动的时间弄到手,在系统弹出离开确认时不进行操作,让系统卡在最后一个环节,祁究再拿着已经兑换好的时间通过非正经途径离开。 这样即兑换好了时间,也可以避免从正规途径离开要经历的检查、躲过系统对旅人进行记忆抹除的步骤,一举两得。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紧急,最后变成了警报—— 【请立刻确认是否登出「规则图鉴」!请立刻确认是否登出「规则图鉴」!请立刻确认是否…】 已经拿到那16时生存时限的祁究抱歉道:“对不起,系统老师,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请原谅我的不礼貌——” 警报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最后被涌动的暗流彻底吞没。 无数细小的气泡从水底升腾而起,发出温柔的破裂声,像是水底生灵成群结 队在耳边絮絮低语, 迎接即将真正诞生在现实世界里的小生命, 迎接这场循环的开端。 通过缓慢的下沉,祁究能清晰感知到系统在远去。 他就像所有被主系统识别为污染物的存在一样,在血腥的旋涡里不断下沉,直到彻底被排出「规则图鉴」。 祁究躲在079为他设置的安全屋里,他感觉不到污庞大染物对人类□□的负面影响,这里是安全的、可靠的,同时也是温和平静的。 置身海妖的海域里,目之所及都是充盈潮湿的绿。 被暗流托起的时候,让祁究回忆起在复制人研究所培养皿里的感觉,生命的意识在溶液里苏醒、萌芽、像蒲公英一样洒向广袤的大地。 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他知道有个人在凝视他,从他出生之前就开始的凝视,温柔、专注又热烈。 他看着他在实验室被创造出来,看着他在溶液里成长,此刻也是他在尽全力保护着他,将他安全地送到一个新鲜的世界去,让他在那里正在长大,然后回到创造他们的地方去寻找他。 他是079,他的新娘。 海水逐渐退潮,气泡破裂的声音也在淡去,呼啸的风声覆盖了一切。 祁究的感官在一点点苏醒,就好像沉睡太久的人刚刚醒来那样,他需要重新让自己适应现实世界。 ——计划很顺利,他终于完好无损地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午后,大片大片雪絮迎面刮来,铅灰色的阴云低低压在地平线上,一排排秃掉的白桦树将枯枝伸向城市边缘。 破败的建筑物填满城市的每个角落,烟囱一刻不停地工作着,有火车疾驰而过,鸣着笛驶向北方的雪幕。 这是祁究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也是他记忆开始的地方。 连接「规则图鉴」污染物排放口的现实世界坐标,竟然是福利院的旧址所在城市。 按照现实世界的时间,祁究出生在这一天。 ——十八年前的2月22号。 怀里的小祁究似乎感觉到了冷,开始哇哇哇大哭起来,祁究试图摇晃着哄了几下,但天气实在太冷了,即使很努力地用风衣包裹着,怀里的婴儿也并没有停止哭泣。 祁究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又换回了那套有标志性意义的黑色风衣。 “079,到现实世界后,你的空间还能正常使用吗?把孩子放里边应该可以暖一些,他实在太冷了。” 祁究提议说,可身体里的079并没有作答。 “079?怎么回事?” 祁究又在静默中等待了片刻,他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于是再度小心翼翼确认道:“喂,079?你还在吗?” “你还在我的身体里吗?”他的声音很轻,还有些抖。 不安感蔓延,祁究开始害怕。 万一…万一这个问题,永远得不到回答了,他该怎么办?! 第 251 章 复制人(13) “真是的,怎么会有人缺席自己的蜜月呢?真是个不合格的新娘啊…”祁究不安地用无名指揉了揉耳后疤痕, ◣_[(, 祁究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消解不安。 他对“不安”这种人类早习以为常的情绪有些陌生,他了解不安这种情绪,因为实在太多太多不安的人们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们焦虑、坐立难安、甚至暴躁如雷。 但祁究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同身受过。 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祁究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了哭闹,此刻难得安静地蜷在祁究怀里。 这样一来,周遭显得更安静了。 没等来新婚新娘回应的祁究站在落雪里,脸上闪过几分茫然无措,他错觉自己失去了听觉,周遭所有声音一下子消失了,无声落下的雪絮却安静得吵闹。 寂静的喧嚣席卷而来,脑海中嗡嗡嗡的声响令他有些心烦意乱。 就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不知道站是冰天雪地里冻的,还是079从身体里消失的预感让他恐惧到肢体发麻。 这还是祁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体会到恐惧,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的,第一次竟然给了这家伙。” 只要将不安变成抱怨,周围就没这么安静了。 “嗯?什么第一次?还有,自己的新婚妻子是‘这家伙’吗?” 079的声音突然在他身体里响起,就像在「规则图鉴」过去一年的时间里那样,这位和他同居在一副身体里的房客回答了他的问题。 祁究愣了一瞬,得到对方回应的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短暂的失声过后,祁究突然笑出了声。 原本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周遭再度变得热闹起来,顿时冰消雪融。 079:“笑什么?” 祁究全身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079,你不仅迟到了,问题还很多。” 079啧了啧:“结婚第一天就对自己夫人不耐烦了吗?” 祁究同样啧了啧:“那你呢?结婚第一天就玩消失?” 两人都笑了起来,明明079只消失了几分钟,彼此间却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祁究:“079,刚才你消失的那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079:“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通过主系统污染物释放口离开「规则图鉴」的方式,会对我的存在造成不小的影响,所以刚才我睡着了一小会儿。” “以前这样的影响并不能真的伤害我,但因为bug的存在把我的能量极大地削弱了,我才会变得这么虚弱。”079无奈道。 祁究知道,自己之所以可以毫发无损地从血池旋涡里离开,正是因为「海妖的安全领域」对他的保护,但安全屋本身是依靠079在支撑的,所有污染物带来的伤害都落在了079身上。 “不过,祁究,我想你也能明白,当下我们必须这 么做, 因为你的身体是我们共同的容器, 没有了你的身体做容器,我会衰败得更快,”079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就好像这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可以把我暂时的消失理解为信号不良,或是我睡着了,以后这样的情况还会出现,我没办法保证时时刻刻清醒,但关键时候不会给你掉链子,祁究,这你可以放心。” 祁究当然很清楚,当下他们只有这一个选择,如果不把小祁究从「规则图鉴」带回现实世界,那么循环就没办法开启,祁究也会从自己的时间线上消失。 祁究:“嗯,我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他放轻声音问,“那…你会消失吗?” 079并不打算对祁究隐瞒真相:“如果bug持续无法解决的话,会的,不光是我,整个「规则图鉴」都会崩塌,就像你们之前预测的那样。” 答案并不出乎预料,但听到的瞬间祁究仍下意识深吸了口气,他似乎在尽力消化自己的情绪。 “079,谢谢你没骗我。”祁究道。 079:“骗你你会看出来的,不是吗?” “那确实,”祁究笑了,“你还剩下多少时间?” 079想了想如实说道:“足够我们在现实世界里度蜜月,也足够我们再经历一次污染物释放口的考验了。” 祁究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伴侣间找各种理由遮遮掩掩、名为为对方好的苦情相处模式并不适用于他们,他们即是伴侣,也是羁绊最深的合作伙伴,对于自己的伙伴而言,诚实也是责任的一部分,毕竟对方作为伴侣拥有知情权。 彼此将各种问题和困扰摊开了说,再一起沟通寻找最优解,这是两人都认可的相处模式。 “糟糕,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情…”祁究难得地面露难色,脚步也僵住了。 079:“怎么?想起「规则图鉴」里的生存币在现实世界里并不通用,对吗?” “是,我进「规则图鉴」之前身上是带着一些零钱的,但当时的钱装在衣兜里,那件衣服被我留在了弥留城的家里…”在「规则图鉴」里待了太久,祁究已经忘了「钱」这件事。 就和「规则图鉴」里生存币是唯一流通货币一样,在现实世界里,没有钱寸步难行。 079突然笑了:“祁究,你摸一摸风衣右侧的内口袋。” 祁究已经有所预感,他依言朝口袋内摸了摸,果然,一叠厚厚的钱出现在了风衣内袋里。 祁究笑了:“你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079:“在你把身体的使用权限交给我的时候。” 祁究:“那钱是从哪弄来的?” 079:“每天都有那么多旅人从现实世界里进来,他们中的99.99%没办法活着回归现实世界,他们带进来的钱财也自然成了垃圾,这些垃圾以前都是由我来处理的,所以嘛…” “好家伙,原来你继承了百家遗产,”祁究揣着厚厚一叠钱,笑道,“看来我是娶了 一位有钱的妻子。” 有了这叠钱, 一切都好办得多了。 怀里的小祁究又被冻得哇哇哇哭了起来, 祁究先去一家婴儿用品店买了厚厚的衣服,把婴儿包裹好后,他就近选了一家保暖、卫生和隔音看起来都非常不错的旅馆入住。 这座北方小城的管理并不规范,只有给钱,在旅馆登记入住时并不需要提供任何证件,这倒是方便了从未来穿越而来的祁究。 祁究顺手从前台拿了张市区地图和旅游指南,当年他被养在福利院里,其实对这座城市并不算熟悉,而且小时候的印象和实际总是存在偏差,所以初来乍到很需要一张地图做指引,他现在甚至记不得那所福利院具体位于城市的哪片街区。 “请问这是你的弟弟吗?真可爱啊。”帮祁究办理登记入住的前台小姐姐夸赞道。 祁究愣了愣,笑:“嗯,是我弟弟。” “我一眼就看出来啦,虽然他还这么小,但能看出来,你们俩可真像。”小姐姐的目光在祁究和小婴儿间流连,笑眯眯感叹道。 “你们是来这里旅游的吗?”小姐姐注意到祁究拿了一份地图,问道。 祁究摇了摇头:“我和弟弟是过来探亲的,因为亲戚家不方便入住,所以我带弟弟入住旅馆。”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说呢,我们这种偏远小城的冬天可真是有够无聊的,如果来旅游的话可能会让你们失望哦,”小姐姐一边喃喃讲话,一边将房卡递给祁究,“不过现在像你这种愿意带弟弟出门探亲、还主动为亲戚做考虑的男孩子,实在是太难得了,住店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不忙的时候也可以帮忙照看小孩哦。” “非常感谢您。”领到房卡后,祁究抱着小婴儿走上了楼梯间。 在和前台小姐姐对话的过程中,住在他身体里的079时不时笑一下:“我还以为前台要猜小祁究是你的儿子呢。” 祁究也笑:“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确实是我们把‘我’创造出来的。” 说着他揉了揉小婴儿左耳耳后的复制人标记,“既然来到了现实世界,这块属于复制人工厂的标记就必须销毁了。” 在客房安顿好后,祁究就近去了一趟药店,买了帮助烫烧伤恢复的药膏和消炎药后折回旅馆。 路上祁究在街角的糖烟店买了打火机和烟。 079:“祁究,你有小时候被烧毁耳后标记的痛感记忆吗?” 祁究摇头:“养母说我耳后的疤是在福利院被霸凌留下的,福利院又说收留我时这块疤就存在了,我进来之前很可能遭到了原生家庭的家暴,反正各种说法都有,只不过我一点被欺负的印象都没有,更没有被烫伤的回忆。” 079笑:“那就好,说明我们没让小时候的你感觉到疼。” 两人事先商量过,要销毁祁究耳后的标记,最方便也最合理的办法,就是将其烫掉。 这块疤的存在,也更容易让社工将小婴儿判定为被家暴的对象,福利院就没理由不接收这孩子了。 为了避免小祁究有痛苦的回忆,079早从系统那弄来了一个特殊道具「安眠糖果」,只要将糖果放进“猎物”的嘴里,就能让其陷入最深层的美梦,无论外界对他的身体做了任何手脚,被麻痹的神经都无法将警报传达过去。 「安眠糖果」的作用和人类世界的麻醉药相似,只不过其不留下后遗症的好处以及甜甜的口感更适合小孩子。 祁究看着含着糖果渐渐睡熟的小时候的自己,将手里的烟点燃。 “即使觉得疼也没关系,被自己弄疼,总比被别人欺负好,不是吗?”! 菊长大人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52 章 复制人(14) “祁究,需不需要我来完成?”看着祁究手上被点燃的烟,079问道。 毕竟用烟头烫掉小时候的自己耳后的标记,并非什么愉快的记忆。 祁究果断摇头,有点调皮道:“不用,你来操作性质就变了,是家暴,我可不喜欢给我留下烫伤的新娘。” 079:“那你喜欢可以把你咬伤的新娘吗?” 祁究愣了愣,笑了,他发现079这家伙也越来越调皮,不正经的。 祁究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那得看新娘是怎么个咬法。” 说着他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指腹反复摩挲,喉结随之滑了滑,那家伙扮演吸血鬼花魁的时候,曾将尖齿没入他的皮肤,咬痕还浅浅的留在这里。 祁究的指尖稍稍用力,被按住的咬痕微微发烫,热度很快蔓延了整片皮肤,很快烧向锁骨。 祁究故意的,他知道同居在他身体里的那家伙能感知到。 “嗯,以后我们有很多机会,慢慢试,我会找到你最喜欢的方式的。”079语气很认真,此刻越是认真,越是蛊人。 “好啊,我很期待。”祁究笑了笑,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冬天日照短,此时已经接近向晚时分,灰色的天光漫入屋中,一派暗沉沉的光景,燃烧的香烟成了屋里最明亮的光源。 小祁究已经陷入沉沉的睡眠,烟头在接触到人类皮肤的瞬间闪了闪,细小的火星子腾起,在祁究怀中沉睡的小婴儿明显颤了颤,但他并未从美梦中醒来。 短短一秒钟后,祁究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小婴儿左耳后留下了一个和祁究一模一样的烫伤痕迹。 看来,无论是福利院关于这块疤痕的说辞,还是祁夫人的猜测,都不是真相。 是祁究自己让自己留下了这块疤。 在对小婴儿的伤口进行处理后,祁究打开旅馆的窗户,让燃烧的烟草味尽快散去。 但小祁究醒来后,他的止疼糖果失效了,开始哇哇哇哭泣。 这会儿祁究躲回身体里休息,079担任起了哄孩子的任务,他将哭闹的小祁究抱在怀里,不厌其烦摇晃臂弯。 祁究:“079,你一定是非常合格的男妈妈。” 079:“我对小孩子没兴趣,只对你有兴趣,因为他是你。” 祁究笑:“我知道。” * 旅馆外的宣传栏上贴满各式各样的小广告,开锁、疏通下水道、房屋短租等应有尽有。 祁究很快找到了主营□□业务的广告,因为服务项目违规,广告被贴在宣传栏旁的电线杆上,尽管位置非常不显眼,但还是被祁究找到了。 祁究记下□□小广告上的联系方式,就近找了个电话亭拨通了号码——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证书呢?只要您需要,我们都可以量身定制为您提供服务,祖上手艺,诚信买卖,保全保真!”电话那端传来假证贩子 的声音。 祁究很清楚当时当地假证泛滥,因为监管不严格,很容易造假,于是开门见山道:“我需要当地的社工工作证明,请问需要多久的制作时间?” 假证贩子:“日常五天,加急赶工的话可以三天内完成,但价格翻倍,小本生意,不讲价。” “行,那就按五天工期吧,你告诉我需要提供哪些信息,尽快开始。”祁究有七天的蜜月“假期”,时间上并不赶。 “没问题,如果您怕我这边跑单的话,我可以先给您做好证件你再付钱…” 和假证小贩谈妥后,祁究又去别的城区找了几家类似的假证商贩,同时开工制作社工证,这样即使制作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也不会影响整体计划。 为了让事情可以按照预定计划执行下去,祁究喜欢多留一手,反正自己的男妻子不缺这点钱。 “制作社工证明可以方便我们把小祁究送进福利院,接下来,我们需要了解福利院最近有没有什么比较繁忙的活动,工作人员越是忙碌,对资格的审核就越松,水分也越大,选择合适的时机把小祁究送过去,事半功倍。”祁究计划道。 祁究行动力很强,打完电话后在报刊亭买了最近几期的城市日报,很快就找到了有用的信息—— 「市政府携手福利院为孩子们捐赠过冬物资:市政府将在下周五为在院的孩子们举办了一场过冬物资捐赠活动。 这项活动旨在为福利院的孩子们提供足够的冬季物资,包括冬季衣物、卧具、食品以及其它必需品…福利院表示,他们将全力配合市政府的捐赠活动,并确保所有的物资能够准确无误地送到孩子们的手中…」 祁究很快抓住了报道中的关键信息:“下周五,刚好是我们假期的最后一天,一切就好像早就设计好的一样。” “那一天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为了迎接负责捐赠的人员,会非常忙碌,这也方便了我们浑水摸鱼。”祁究分析道。 079突然想到什么:“祁究,你在福利院的日子,过得如何?” 参演过类似主题副本bss的079对「福利院」这个词并无好感,所有关于福利院的副本背景都离不开霸凌、非法试验、邪I教等令人不适的关键词。 这个问题倒是让祁究仔细想了想:“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难过,就是无聊又平静地长大了。” 079舒了口气:“那还行,比我预想里的好一些。” 祁究笑了:“你以为是「规则图鉴」里的福利院呢?这里可是现实世界。” “不过在现实世界过去的十八年里,我的生活一直保持着这种无聊又平静的节奏。”祁究若有所思道。 079:“我知道,我也一样。” “看来这和在哪个世界没太大关系。” 祁究:“嗯,但循环已经开始了。” 循环开启之后,一切都将改变,两个世界的界限变得模糊,因为彼此的到来,无聊的天平产生了倾斜,原本乏味的生活方式 也彻底被打破。 079:“祁究, ?_[(, 你说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祁究想了想摇头:“我不确定,但你不会让我们的蜜月成为最后一次的,对吗?” 079笑了:“下次试试不带小孩的旅行。” 祁究:“啧,这么快就嫌小时候的我烦了。” “对了,”祁究收起笑,“你想过等福利院的任务顺利完成后,我们要怎么返回「规则图鉴」吗?” 毕竟把小祁究送回现实世界只是循环的一步,他们还需要再次穿回「规则图鉴」,回归十八年后的时间线去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穿越时间线这种操作在现实世界是无稽之谈,但在「规则图鉴」相应的坐标点上,079就可以办到。 无论哪个步骤出现了差错,这场循环都会被迫终止,祁究也会消失在所有时间线上。 079声音微沉:“你上一次是怎么进来的,这次也一样,我猜你已经想到了。” 祁究无所谓地笑笑:“是,果然和我设想的一样。” 所有旅人都知道,死亡是进入「规则图鉴」的唯一途径。 黎老板也强调过,系统会更倾向于将带有副本标记血液的人拉入「规则图鉴」进行闯关,因为这更符合系统认定的「匹配性」。 没有谁比祁究更具备这个特质,所以无论他死亡多少次,都会被系统拉入「规则图鉴」闯关,因为079的存在,这几乎是必然的。 这也是十八年后的自己杀死自己的原因,因为他必然会被选中。 “祁究,努力活下去,相信你能做到——” 未来的自己在射穿他心脏之前,曾在他的耳边留下这句话,此时此刻,祁究彻底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的死亡就是新生的开始,是开启一切的钥匙。 只不过对于身处环形时间结构的祁究而言,他的死亡没有「第一次」或「第二次」,时间是乱序的,只有「上一次」和「这一次」。 “祁究,我有个要求。”079的声音将祁究拉回当下。 祁究:“什么?” 079:“这一次,我来完成身体的死亡,一人一次才公平不是吗?” 祁究沉默了好一会,才松口道:“好。” * 在剩下的时间里,住在一副身体里的新婚夫夫开始认真过起了他们的蜜月旅行。 这场旅行很平静,就像现实世界里所有平凡的夫妻一样一日三餐,人间烟火。 天气好的时候,祁究会亲自去附近的菜场赶早市,买到最新鲜的食材,借用旅店的厨房亲自下厨,共享味觉的两人分享着最特别的食物。 079发现现实世界的规则远远多于「规则图鉴」,只不过那些规则没有用白纸黑字的写明,而是无声无息隐藏在人类的日常活动中,变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079:“在现实世界也不见得比规则图鉴自由,为什 么几乎所有旅人都希望回到现实世界?” 祁究:“大概他们和我们一样, 在这边有牵挂的人和事吧。” “又或者, 他们已经习惯了原本的生活,回来是种惯性。”祁究道。 时间过得很快,来到现实世界的第七天,小祁究耳后被烟头烫伤的地方已经结痂,祁究抱着他来到旅店前台结款后,朝福利院方向打车离开。 出租车刚停在福利院门口,祁究就掏出了他的社工工作证挂好。 因为今天有捐赠活动要在福利院举办的缘故,原本紧闭的福利院大门敞开着,挂着工作证的人员来来往往。 虽然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但祁究对福利院的内部结构还是有印象的,他熟练地抱着小祁究来到登记前台,主动向登记人员提供相关身份证明:“您好,我是西槐树社区的工作人员,前段时间我们接到了一通儿童遭到虐待的举报,经过我们核实,可怜的孩子确实遭到了虐待,孩子的生父母已经不在世,我们联络了孩子的相关家庭成员,没人愿意接收这孩子,社区也没有相关设施和人员照顾孩子,所以需要暂时把孩子放在福利院。” 已经手忙脚乱的登记人员并没有细想,只抱怨了一句之前怎么没提前预约说明情况,然后敷衍地给了祁究一张登记表:“先把表填了吧,之后我再给你走流程。” 说完,她就急匆匆去忙捐赠会的事务去了。 祁究将登记表拿到手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填上了小婴儿的信息—— 「孩子姓名:祁究」 「出生日期:xxxx年2月22日」! 菊长大人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53 章 复制人(15) 各路媒体和工作人员纷至沓来,福利院接待大厅内熙熙攘攘,没人注意到坐在接待处这位埋头填写登记表的社工、以及他身旁那个安安静静的孩子。 祁究只填写了姓名和出生日期,剩下的父母信息和社工联系方式都空着。 他把填好的登记表和笔放在桌上,然后从风衣的内兜拿出一张照片,塞进了小祁究的襁褓里。 这张照片是祁究从罗塞蒂小姐的抽屉里翻出来的,拍摄于「玫瑰鱼罐头」罗塞蒂还身处孤儿院的时期。 照片的背景是孤儿院灰冷的高墙,拥有灰绿色眼睛的瘦小男孩站在枯树之下,他无声地望向镜头,此时这双眼睛空洞萧索,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样看向镜头。 这是小时候的079,将来这张照片会出现在祁夫人为祁究准备的成长相册里。 079:“看来你猜对了,这张照片是我们给来到现实世界的‘你’留下的纪念品。” “算是留念,也是个启示,”祁究若有所思地笑道,“因为我曾经拥有过相同的照片,所以现在才决定给自己留下这份纪念品,但也正因为我留下纪念品的举动,小时候的我才能拥有这张照片…因果的界限似乎被模糊掉了,果既是因,因也可以成为果,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079:“毕竟无论是因还是果,都是自己的决定。” 祁究笑:“说得也是呢。” 来来往往的人群穿行而过,祁究蹲下身子,对沉睡的小婴儿说:“祁究,十八年后见。” 接着他取下挂在胸前的社工工作证,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独自走出福利院大门。 雪又重新落下,熙熙攘攘的福利院消失在身后的雪幕里。 等这场捐赠会结束后,就会有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发现这个孩子、还有那张只写了姓名和出生日期的登记表,他们或许会开始寻找那位消失的社工,也会想方设法获取这个弃婴的家庭信息,但他们注定永远找不到已经离开的社工以及孩子的生父母。 没有人可以预测到,当年出现在福利院的社工就是被遗弃的孩子本人。 等十八年过去了,长大后的他就会带着小婴儿回来。 这场雪越下越大,简单地吃了顿早饭后,祁究坐上了开往城市边缘的公共巴士。 废弃玻璃厂后有一片柏树林,冬日柏树叶都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枝伸向雪幕。 积雪覆盖了被污染的大地,冬日来临后,拾荒者为了躲避严寒,已经朝城市里的地下通道迁移,废弃工厂方圆几公里内鲜少有人出没。 祁究朝枯树林走去,灰色的公路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周围安静极了,只有积雪压断枯枝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落雪的时候世界总是很安静,雪絮会吸收人类发出的所有声音,整个世界变得沉寂、纯粹、透明。 看时间差不多了,祁究对079说:“轮到你了。” 依照之前的约定,这一次行动将由079来主导。 获得身体控制权的079掏出藏在风衣兜里的手I枪,他站在絮絮落雪的枯树下:“这把枪本来就应该握在新娘的手中。” 手I枪上膛的声音被寂静无限放大,枪I口再次对准心口的位置,“新娘用它,杀死了自己的新婚新郎。” 而死亡,是活人通往「规则图鉴」的唯一途径。 “祁究,闭上眼睛,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感觉到疼的。” “我不怕。” 对方承担了所有风险和疼痛,他还有什么害怕的呢? 079的手指按在扳机上,笑了:“待会见。” 枪声响起的瞬间,受惊的乌鸦越过城市边缘的枯林,朝铅灰色的天际线飞去。 如079承诺的那样,被子弹穿透心脏的祁究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他躺在冰冷但柔软的大地上,周围太安静了,静到他能听到血水从心脏喷溅而出的滋滋声。 积雪被染成红色,变得温暖。 祁究闭上眼睛,落雪很快覆盖了他簌簌颤抖的眼睫。 “079,待会见。” * 接下来的流程,祁究非常熟悉,令他怀念的系统声音响起—— 【很遗憾,系统检测到您已经进入死亡状态】 【死因:枪杀身亡】 祁究在心里忍不住笑了出来,竟然连死因都是和上次一样的。 明明没过去太长时间,重新以这样的方式登录「规则图鉴」,祁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因为祁究复制了079的基因数据,所以他的存在百分百符合系统认定的「匹配性」,被理所当然地拉进了「规则图鉴」里。 【虽然您已经死亡,但您被「规则图鉴」系统选中……】 “一旦被系统选中,就有机会通过副本闯关重获生命,请问您是否愿意接受接下来的挑战?”祁究截了系统的台词,模仿系统机械的语气说道,“系统老师,接下来你要念的是这些,对吗?” 系统:…… 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的系统卡顿了一下,站在它眼前的这位新人就好像bug一样,让它的运行程序暂时错乱了。 祁究:“系统老师,不用给我介绍这些基础规则了,我知道该怎么做,麻烦您帮我开启个人系统,顺便看看我的初始启动资金是多少。” 【请稍等…】 【初始启动资金加载完毕,系统接到通知,您除了拥有系统分配的初始资金外,还获得了一份来自弥留城的财产赠送】 【目前您拥有的生存币资金总额为:790…万生存币】 系统明显卡壳了一下,即使是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系统,此刻也被这笔巨额存款震撼到了。 毕竟单位是「万」。 祁究笑,看来那家伙说谎了,他的存款并没有被放到玫瑰鱼工厂的食堂饭卡里,而且被转移到弥留城合理保管了。 当然,这笔巨款里有一大部分是079的资产。 “079,谢谢你的资助,那我就尽数收下了。” 079“?_[(” 祁究啧了啧:“只不过有种占了你大便宜的感觉。” “虽然占你便宜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祁究的语气调皮得有点得意。 老早之前,他就因为契约的关系,一直用079的钱雇佣限时npc来打工。 现在可好,对方直接把自己的“存款”上交了。 祁究转而对系统道:“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就可以选择不进入副本闯关了?” 【…是的,秩序正常的情况下,所有死亡旅人都拥有不进副本的权利】 【但不排除有意外情况发生,系统对此不做保证】 祁究笑:“我知道了,系统老师,一直以来非常感谢您。” * 现在已经顺利将小时候的祁究送到现实世界,完成了循环的起点「诞生」。 那么接下来祁究他们要做的,就是完成闭环中最关键的一步:杀死十八年后的自己。 只有做到这一步,才能将长大后的自己送回「规则图鉴」的世界,达成祁究和079的「相遇」。 要杀死十八岁的祁究,必须要想方设法完成以下两点: 第一:必须再度穿越时间,回到十八年后,也就是现实世界里祁究十八岁生日前的日子; 第二:需要再次通过污染物释放口,从「规则图鉴」回到十八年后的现实世界; 而要完成再度穿越时间的任务,最快捷简便的办法就是回到副本「年」中。 因为在这个副本的剧情里,079被设定为无所不能的存在,他的角色可以轻而易举在副本里穿越时间,达成人类的所有需求,就像上一次祁究在501房间里和邪灵祈求回到十九年前一样。 所以可以将「年」看做是个可以穿越时间的坐标点,也可以简单理解为属于他俩的时间通道。 079找到副本「年」的坐标,直接从弥留城与系统的连接口,将祁究传送到了这个时间线上的「年」。 【警告!系统检测到您的登录存在错误】 【该副本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原因,已经暂停对旅人开放任务线,这将导致登录入该坐标的旅人无法正常完成任务,请问是否选择立刻登出?是/否】 祁究毫不犹豫点了【否】 【……】 祁究:“系统老师,谢谢您的提醒,但我自有打算。” 系统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看这位新来的旅人执迷不悟仍然选择继续,对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旅人,系统向来没办法,也任由他们去。 就在祁究做出选择的一刹那,那扇涂了绿漆的老式大铁门再次出现在祁究眼前,只不过这一次铁门被重新涂了漆,看上去崭新了许多,挂在贴门上的灯笼已经从「欢度暑假」变成了「迎接开学」。 在这个主线任务被迫暂停的副本里,依旧充斥着喧嚣的人间烟火气,仿佛旅人们的主线任务与这里的生活无关,这些被赋予角色的npc们日复一日地经营着他们的人生。 祁究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贩卖绿豆冰的小贩推车。 祁究:“079,这次要完成穿越时间线的任务,我还需要到501的房间和你做交易吗?” 上一次穿越时间线时,他站在念念设置的神龛前,手中虔诚地握住香,与供奉的邪灵许下愿望——我想要回到十九年前,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079似乎认真地想了想:“倒是不需要再回到501房间了,只要在这个副本里,我就拥有无所不能的能力,不过嘛…” 他故意顿了顿,笑道,“作为邪灵,我和人类做交易,总得收取点代价才像样吧?”! 第 254 章 复制人(16) 祁究笑:“请说吧,我的邪灵新娘想要什么礼物?” 079:“凑近点,我给你说。” 这家伙明明借住在祁究的身体里,却强调让祁究凑近点。 好在祁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坐在出租车里的他稍稍向前倾身,抬眼看向后视镜:“够近了吗?” 079笑:“不够,还是太远了。” 祁究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抬手直接将后视镜给掰了下来:“这样呢?总算够了吧?” 说话间,他将鼻尖抵在镜面玻璃上,呼吸的热度在镜面上蒙了层薄薄的白雾。 “代价是什么?”祁究轻描淡写地问,但微微上扬的唇角泄露了他对此的期待。 079:“我很熟悉这副身体,因为是我们共同创造和使用的,但…” “但?”祁究扬了扬眉毛。 079用很轻的声音说:“我想以另一种方式、另一种视角,更全面地熟悉这副身体,在我们解决完bug之后。” 祁究的神态蓦然僵了僵,而后他低低地笑了,喉结也随之滑了滑,用略带挑衅的声音蛊惑道:“079,你不是没有感官系统吗,要如何完成更全面的熟悉?” 他当然知道这坏家伙在说什么,他成年了。 “祁究,我的感知系统是可以升级进化的,以后你就知道了,”079故意装作不满说道,“只要你同意。” 祁究沉默了一瞬,蒙在玻璃上的白雾越发浓重。 他下意识用指腹揉了揉耳后疤痕的位置,这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稍微用力了些,疤痕被揉得通红,滚烫的红色一路烧到锁骨及耳根。 “好啊,我很乐意配合你的尝试,”祁究故作游刃有余道,“也很期待。” 079将镜面里祁究诚实的脸红看在眼里,笑:“我也很期待你的表情,以及反应。” 祁究的眉头轻微拧了拧,随后“啪”的一声,他将后视镜反扣在副驾驶上。 不看了,看得人心慌意乱的。 两人在出租车上坐着,等待午夜十二点的来临,079说在时间交替的时候完成时空穿梭可以节省更多的能量,成功率也更高,事半功倍。 这辆出租车还是上次祁究载过许太太那辆,副驾的座椅上还残留着灰色的猫毛。 也不知小灰猫在这条时间线上,有没有找到他的新主人079。 祁究靠在驾驶座的皮椅上漫无边际思考,耳边是从小区楼道里传来的电视和做饭声,熙熙攘攘,在沿街亮起的路灯里,祁究还看到了拎着菜从市场回来的许太太,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 “079,你说那个孩子是不是念念肚子里的许未来?” “我猜是的,这么算来,他和你同岁。” “是啊,你还假扮过他忽悠念念,想想挺有意思的。” 两人坐在出租车上闲聊着,忙着哄孩子的许太太并没有注意到这辆出 租车,她跨入小区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老公寓的楼道里。 这一晚的时间过得很快,尽管祁究没有等到售卖绿豆冰的小贩,有点遗憾,但他相信,以后他和079会有很多很多机会。 079似乎知道祁究在想什么,说道:“等bug解决以后,我们可以到各个副本里旅行,以前我觉得看旅人们过本是很无聊的事,但现在和你一起围观,观感一定会很不一样。” 祁究啧了啧:“你这是拉着我陪你加班、顺便给你分担部分工作量吧。” 079:“说不定你会喜欢上这份工作呢?” 祁究笑:“付我工资的话,我就喜欢。” “哦不对,差点忘了,你已经把工资都上交了。” 079也笑:“如果你想念小年,我们也可以回趟现实世界。” 祁究:“我可不想不停跳入那个血池里。” 虽然他的身体完好无损,但污染物释放口会给庇护他的079带来巨大伤害。 079:“没关系,到时候我的能量恢复完全,污染池对我造成的伤害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祁究却耸耸肩:“按照正常程序,祁小年回到现实世界后该忘了这里的一切。” 079无所谓道:“没关系,我们从来不走正常程序不是吗?” 祁究用食指轻轻压住嘴唇,像模像样叮嘱道:“079,你注意点,系统听着呢。” 说完,他转头直接问系统道,“我说得没错吧?系统老师。” 系统【……】 它作为一个没有情感思考能力的系统该作何反应好呢? 这两个肆无忌惮的家伙可真是太为难系统了。 随着街市的喧嚣渐渐褪去,午夜十二点来临。 079利用角色身份便利再次开启时间隧道,这一次,祁究坐在出租车的驾驶座上,闭上眼睛等待熟悉的失重感重临。 但和以往任何一次时空旅行都不一样,这一次的路途格外漫长,在持续不断的失重感中,祁究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意识,他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 待他意识稍稍清醒的一瞬,周围响起燃烧的噼啪声,暖黄色的灯光跳入视野,祁究下意识抬手遮住突如其来的光照,随之而来的是一位女性温柔的声音:“林先生,请问您还好吗?我这里有缓解低血糖的药,我这就去给您取一些来。” 祁究这才从强烈的晕眩感中缓过神来,坐在对面的女性起身去取药和食物,当祁究看清对方的身影时,整个人恍惚了一下—— 这位穿着考究的女性正是他的养母杜可雯,他身处这间温暖如春的会客厅,正是他被领养后在此长大的宅子。 祁究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皱眉,怎么回事?是穿越时间线的时候出了差错吗?这里显然不是十八年后的时间线… 可即使是时间坐标出错,他又是怎么从「规则图鉴」回到曾经的现实世界的呢? 又或者说…这只是自己 晕厥后做的一个梦? 祁究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特别的工作制服,胸前别了个熟悉的工作证件—— 「社工姓名:林栖九;工作编号:SQ00120079」 祁究的眼皮跳了跳,这是之前回归现实世界时,他找假证贩子做的盗版社工工作证明! ……到底什么状况? “79,你在吗?”祁究尝试着与身体里的079取得联系。 可惜他的提问石沉大海,得不到丝毫回应。 还未等祁究捋清楚当下状况,拿好药和温糖水的祁夫人重新落座,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对了,林先生,您作为福利院的社工,对孩子们一定非常熟悉,我想私下里问问您,有哪位孩子是您比较推荐的?虽然这样问很冒昧,也不属于您的工作职责范围,但您知道,领养的孩子将作为我们的家庭成员永远生活在一起,我很期待,也很紧张。” 她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继续说道,“所以我做选择时必须慎重点,我希望未来的孩子是安静懂事的,最好和小年岁数相当,这样两个孩子可以分享彼此的成长…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希望孩子曾经的家庭背景不要太复杂,我担心领养后孩子的原生家庭会有麻烦…” 祁夫人的担忧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当时福利院为了尽快让孩子们被领养出去,会故意对孩子的身份背景进行隐瞒甚至造假,在孩子稍微长大后,原本把孩子丢弃的原生家庭就来找领养家庭的麻烦,双方往往闹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新闻祁夫人听了数次,有所担心是正常的。 刹那间,祁究明白了,现在他来到自己被祁冬尧夫妻领养之前的时间点,还是以福利院社工的身份出现在祁夫人的会客厅里,就连佩戴在胸前的社工证明,都是他先前找假证贩子量身定制的。 林栖九正是079的的谐音,算是当时两人的一个小小恶作剧。 而此时祁夫人要根据他的推荐,确定最终要领养的小孩人选。 “祁夫人,您的顾虑我非常理解,如您所言,我十分了解这些孩子,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倒有一个孩子人选可以推荐。”虽然不明情况,但祁究很快进入了角色。 无论是bug还是梦境,这些都不重要,已经摸清整个循环前因后果的他,很清楚自己应该如何一点点将循环的线索填补好。 循环成就了他,他同样成就了循环。 祁究:“这个孩子名叫祁究,自出生就在福利院长大,身世干净,性格也很好,我保证,他非常符合您的需求。” 祁夫人微微一愣:“我对这个孩子印象很深,之前去福利院时,第一眼就很喜欢他,有了您的推荐,我想我已经可以找到答案了。” 这场短暂的会面很快结束了,祁夫人送这位盗版社工离开时,将挂在衣帽架上的黑风衣递给了他。 祁究穿上风衣的时候,从外放学归来的幼年祁小年刚好推开门,他看了眼这位穿着黑色风衣的大哥哥,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后就进 屋洗手了。 祁究恍然,他记得祁小年曾提到过:他的印象里,在祁究被领养前不久,一位穿着黑风衣的陌生叔叔曾登门拜访。 看来无论是bug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今晚这一切都真实发生了,祁夫人在社工的建议下做了最后决定,选择祁究作为领养的孩子,祁究也因此有效推动了循环。 就在祁究从祁家老宅出来时,纷飞大雪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失重感重临。 079略显焦急的声音在他身体里响起:“祁究?你怎么了?祁究?” 这一次,祁究真正地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依旧坐在出租车驾驶座上,只不过车窗外的景致完全变了,原本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街巷变成了残破不堪的拆迁区域,老公寓早人去楼空,成了随时都会崩塌的危楼。 他们已经顺利穿越了时间线,来到了十八年后。 因为先前祁究对剧情做出了重大影响,被困在绝望中的许太太走上了命运的分叉点,他们一家人早在多年前搬离了老公寓,过上了圆满的新生活。 老公寓楼被留在过往的时间里,兀自颓败。 祁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摇头:“可能时间线的跨越产生了bug,我刚才晕过去了,做了个梦,梦里我回到了现实世界。” 于是祁究将梦里发生的一切、以及先前祁小年提到过的黑色风衣叔叔的情况告知079。 闻言,079沉默了许久:“时间跨越过大确实容易出bug,而且现在两个世界的界限变得模糊,你又曾穿梭于两个世界,确实可能出现潜意识短暂回归现实的现象…” “但按理说不会这么巧,潜意识刚好去到完成循环决定性的时间点,除非…我们这位系统老师,并非看上去这般‘公正’且‘无知’,”079意有所指道—— “系统老师,我说得对吗?”! 菊长大人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55 章 复制人(17) 被点名的系统沉默了片刻,最后不得不表态—— 【我作为系统,并不清楚您在说什么,十分抱歉】 079笑:“我算是发现了,装糊涂没人能比得上我们这位系统老师。” 【……】 很好,系统选择继续沉默。 079:“不过我还是要谢谢您,系统老师。” 他学着祁究的语气,对系统如此称呼。 祁究微愣:“你的意思是…?” 079:“别忘了,系统具有自我修复bug的能力,它比任何人都要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它会尽可能动用一切可以自保的力量,比如我们。” 祁究笑:“差点没看出来,系统老师是和我们一边的。” 系统【……】 怎么感觉原本一副乖乖学生模样的祁究,被那个老员工079给带坏了? 079:“从系统需要自保的本能上来说,是的,毕竟只有你可以解决掉眼前的bug,阻止整个「规则图鉴」的崩溃。” 祁究故作认真道:“也是,不然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动,系统老师不可能没发现,原来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系统老师,不得不选择闭上了那只睁着的眼。 “不过系统又是如何做到的呢?”祁究问道。 079:“我猜除了污染物释放通道之外,系统老师还知道别的可以通往现实世界的途径吧?”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就为了让系统对他错误的论断进行反驳。 【「规则图鉴」并不存在其他可以通往现实世界的通道】 果然,系统很快就中了079的圈套,开始反驳并解释说【旅人在时间通道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但旅人留下的梦境可以作为污染物的一种排放出「规则图鉴」,系统利用污染物排放投射梦境,并没有违规】 就这样,祁究和079轻而易举知道了系统的操纵办法。 刚才时间旅行过程中祁究确实只是做了个梦,但这是个可操纵的梦,并由系统将这个梦投射到现实世界。 也就是说,令祁夫人做出最后选择的冒牌社工,其实只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而祁小年提到看到黑色风衣陌生哥哥的事,也是因为他被梦境的投射所影响,也做了同样的梦。 但梦境和现实的界限被模糊掉了,所以给了系统钻空子的空间,也让当事人分不清梦境现实。 079满意地笑了笑:“确实,我们系统老师最遵纪守法了。” 【……】虽然听起来对方似乎在夸赞它的公正,但不知为何,系统隐约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但没有情感理解能力的系统放弃了思考,它的算法理解不了这些复杂的东西。 祁究:“079,主系统有你这样一位无法辞退的老员工,挺考验它的忍耐力的。” 079啧了啧,笑 道:“我知道你是在夸我。” 祁究笑而不答,他算是发现了,这家伙在自己这里是会翘尾巴的,全然没有了最初相见时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感。 但祁究更喜欢这样的079,鲜活得烦人。 他趴在驾驶座方向盘上,重新看向那栋他们往返了三次的老公寓楼。 即使人去楼空,但曾经人们在此生活过的痕迹却并未消失,破败楼道上被留下的绿植盆栽兀自蓬勃生长,已经过时的衣物悬挂在阳台上,永远不会有人过来收了。 漆色剥落的墙体上用红漆写了个大大的「拆」字,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拆楼机将这片小区夷为平地。 祁究若有所思:“看来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利用501进行时空旅行了…” “但有个问题,先前黎北筝提到过,当时为了拆除干扰bug的装置,坐标上的副本已经被他们一伙人弄坍塌了,崩塌的副本会从坐标点上消失,要以旅人身份进入坍塌的副本,可能有些困难。” 在十八年前的时间线上,他们之所以前往「午夜新娘」的副本,是因为这个副本是黎北筝提供的干扰装置坐标点,同样也是主系统释放污染物的出口。 这一次他们依旧要从主系统的排污口前往十八年后的现实世界,祁究和系统确认了一遍,现在是现实世界的2月21日,祁究生日被杀就发生在这天晚上。 而此时此刻这条时间线上的祁究,就要抵达现实世界成为那个“杀人凶手”。 079:“系统老师,既然我们统一了战线,你就不可以把睁着的另一只眼闭上,直接通过正经渠道放我们前往现实世界吗?” 【从系统渠道离开「规则图鉴」,必须经过记忆清除环节,希望您谨慎考虑】 079:“所以我才建议你把另一只眼闭上,省略掉这个环节。” 【系统无法采用该条建议,系统不会违背自身的运行规律,十分抱歉】 系统虽然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系统到底是系统,只做既定程序范围内所允许的事,不可能打破自己的规则,因为系统就是规则本身。 079:“祁究,没办法,我们这位系统老师总是在无聊的规则上有所坚持。” 【……】 祁究询问系统:“十八年前我们把「午夜新娘」的副本彻底通关后,那里又搭建了新的副本,对吗?” 既然已经和系统摊牌,双方都不必藏着掖着,敞开天窗说亮话可以更好地达成合作目的。 【是的,该坐标点后来有新的故事上演,但很不幸,新的故事还没来得及被旅人彻底通关,就因为不可抗力因素彻底崩塌了】 祁究:“不可抗力的因素,指的是有旅人违规进入,并设置了干扰bug的设备吗?” 【十分抱歉,因为相关数据缺失,系统并不清楚副本崩塌的具体原因,无法为您进行进一步分析】 虽然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机械僵硬,但祁究听出了其中的遗憾。 祁究:“如果以旅人的身份无法进入到坍塌的副本,那如果以079的身份进入呢?这样一来,是不是也没破坏您需要遵守的规则?” 系统卡壳了一下,似乎在计算祁究提议中成功的可能性。 【您好,系统认为,作为「规则图鉴」资深员工进入坍塌的副本里进行废物清理、剧情重建,是符合规定且非常合理的行为】 系统总是可以在不违规的情况下,达成自身的逻辑自洽。 祁究笑:“那就没问题了,079,这一次我们尝试着以你的身份重返「午夜新娘」坐标点,怎么样?” 079没有正面回答祁究的问题,而是反问系统道:“可以麻烦你重新给我烙下员工身份标识吗?我记得员工规定里有明确提到过:「一旦出现员工因更换角色身体、或其他不可预测因素导致编码标识消失的情况,员工本人可以主动与主系统申请重新获取标识,次数不设上限」。” “这项员工权益我可是一次都没用过呢,系统老师,我请求在现在这副身体上重新获取「079」的标识,非常合情合理吧?” 【请稍等片刻…】 【尊敬的079号员工您好,您的「重新获取员工标识」申请已经通过审核,系统即将为您的新身体印上标识,请您做好准备】 “祁究,别担心,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用不了多久,你就真的变成我了。” 祁究笑:“我一直是你,至少你的下属和员工们都这么认为,他们中绝大多数至今都没识别出我是‘盗版’的。” 079用低低的语气说:“现在你是‘正版’的了。” 【「079号员工的身份标识」已经准备就绪——】 在系统话音落下的瞬间,祁究的身体陡然颤了颤,从耳后疤痕的地方传来灼烧的剧烈疼痛,就好像有块烧得滚烫的老铁摁在了他耳后的皮肤上。 “祁究,放空自己,交给我,你就不会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079做了手脚,他刚把话说完,烙在祁究皮肤上的灼伤感渐渐变了味道,从原本剧烈的疼痛变成了一种细细密密的、像是无数尖齿小心翼翼啃咬的感觉。 疼是疼的,但是一种令人心头痒痒的疼,像小猫咪用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心尖。 比起疼,更接近痒,酥酥麻麻游走全身神经末梢的痒,祁究的皮肤也因此变得滚烫。 支撑身体的力量被瞬间抽走,祁究感觉整个人软了下来,身体依靠对方带来的奇妙感觉支撑着。 祁究无意识地滑了滑喉结,脖子也往一旁微微倾斜,就好像079此刻正叼着他的脖子,而祁究作为蛊人的猎物,故意露出更大的空间方便对方下口。 诱惑猎人,然后让对方臣服,向来是狡猾猎物俘虏猎人的一种手段。 奇妙的感觉持续了约莫两分钟后消失了,祁究睁开眼睛的同时抬手摸了摸耳后,皮肤上微微凸起的疤痕依稀可分辨出是三个数字: ——079。 祁究微微侧过头看向后视镜,指尖反复摩挲着新烙下的数字,笑道:“原来你在同样的地方也有印记,难怪签订契约的时候,你想都没想,张口就咬了这儿。” “你怎么知道当时我没想的?”079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等以后我可以用自己的身体见你,你或许会发现更多惊喜。” 祁究打开自己的系统界面,发现原本的旅人系统被完好无损地保留着,在此之外,他还多了另外一个系统界面。 他同时拥有了「旅人」和「员工」的身份,双重身份双重便利,祁究很满意。 祁究:“系统老师,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算作是你们的079号员工了?” 【是的,拥有员工权限的您,可以进入已经坍塌的副本空间,完成清理善后工作】 “那我们这就走吧。”! 第 256 章 复制人(18) 从出租车上下来后,祁究兑换出道具栏里的鬼火竹灯,手提鬼灯朝耸立在暮色里的废弃公寓楼走去。 周遭静悄悄的,废弃居民楼沉入逐渐黯下去的天色里,渐渐只剩下模糊的黑色轮廓,像一艘沉没入海的游轮,所有喧嚣都在瞬间凝固,在深蓝的大海中彻底归于寂静。 祁究手中的鬼火竹灯光线平稳,照亮通向公寓五楼的阶梯。 原本贴在楼道上的儿童寻人启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密集的小广告。 祁究推开501的房门,已经被搬空的房间里只剩厚厚一尘灰、以及碎落一地的镜子。 他们需要从501这个连接主系统的入口,再次前往这条时间线上的污染物排放口坐标。 079像之前一样接通主系统的通道,当他们即将抵达预定坐标的时候,副本系统传来警告提示音—— 【请注意!该副本已经发生严重崩塌,现已废弃,暂不对外开放】 【接下来,崩塌坐标点将对来访者进行身份检测,请您配合——】 【员工身份标识读取:主系统079号员工】 【身份ID识别:已通过;面部识别:已通过;基因采样识别:已通过】 【正在进行最终结果的验证,请稍等】 藏在祁究身体里的079无声笑了笑,果然,在留下自己的员工身份标识之后,不仅仅是在副本里打工的npc们,就连系统本身都很难辨认他们两人。 079:“祁究,你可以在系统和我同事面前完美地假扮我,那如果调换一下,你认为我可以骗过你的亲友吗?” 祁究认真想了想,摇头:“那可不好说,毕竟我的亲友都是活生生的人,人类的思维方式和系统不太一样,很多时候不会按照既定的逻辑公式走,而是凭借感觉去判断,但感觉这种东西很难量化,更难预测。” 079扁了扁嘴:“是吗?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祁究啧了啧:“得了,几乎没有哪位新娘是期待见到对方家长的。” 079笑:“看来我又是你们人类眼里不按常理出牌的新娘。” 突然“叮”的一声响—— 【身份检测已经通过,079号员工获得该坐标点通行权限】 下一秒,一座庞大的废墟城市出现在祁究的视野里。 最早的「午夜新娘」被祁究在十八年前彻底通关了,于是主系统在原先的坐标点上重新搭建了新剧情,组建了新的副本故事。 只可惜如系统所言,新副本运行没多久,就因为不可抗力因素崩塌了,新的故事也不得不永远被埋在废墟之中。 黄色雾霾笼罩天际,林立的巨大建筑物只剩下模糊剪影,它们静止不动,像无数巨兽匍匐在流动的黄沙里,在暗处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迎面而来的空气干燥到刺鼻,眼前盛大的荒芜让赫然置身其中的祁究哑然失声。 满眼荒凉的废墟 之上,有无数色彩斑斓的光束像液体般流动,这些流淌在废弃城市上空的光流变幻莫测,仿佛异化的极光蔓延在雾霾之上,饱和度过高的色彩甚至让仰头凝望的人头晕目眩,就好像吃到了一锅毒蘑菇后看到的幻象。 “这是…” 眼前的景致过于宏大,也过于失真,站在色彩明亮到诡异的流光之下,饶是祁究也不得不倒抽一口凉气。 079沉默一瞬:“这些流动的光束,是污染物在这个副本里的具象化。” 祁究:“也就是说,主系统释放的污染物已经不像「午夜新娘」时那样乖乖待在血池里,现在它们变得高度活跃,已经渗透、扩散到副本崩塌区域内的空间。” 079:“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该坐标副本崩塌,如此一来,倒是暂缓了污染物的扩散速度,算是主系统自保的一种手段。” 但这些无处不在的污染物似乎还挺“讲礼貌”的,至少它们没有肆意袭击这位不速之客祁究,一切在混乱之中又是有序的,就好像有什么人在尽力控制这一切一样。 就在祁究和079觉察出不对劲之时,一道音色扁平的声音笼罩而来【欢迎你的到来,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个声音的音色和系统有些相似,但仔细听来,会发现对方说话的方式并不似系统毫无起伏的机械感,而是保留了人类独有的语速和习惯。 系统似乎也害怕被误会,连忙撇清关系【刚才说话的并非系统】 原本平缓流动的污染物光束突然凝结成云,很快就像雨水一样滴滴答答落下,被雾霾笼罩的废墟因此变得明亮。 液化的污染物并没有落在祁究身上,它们就好像生了眼睛一样,会刻意避开祁究站立的区域。 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废墟上彩色的积水开始向上生长,就好像彩色毒蘑菇在雨后的大地上疯长。 但从积水里长出来的并非蘑菇,而是一个个扁平的人类形态,这些污染物凝结的人形没有五官样貌,只有模糊的四肢轮廓、以及色彩变幻莫测的皮肤。 【请允许我进行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安沉舟,曾经也是个旅人的身份,多年前被同伴杀死于此,我虽然被系统宣告死亡,但灵魂却被污染辐射物异化,所以即使没有了身躯,时至今日仍被困在这座废墟城市里】 安沉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似乎已经融入了副本的每存空气里,与污染物同在。 祁究注意到,他正前方的人形污染物抬起了头。 而四周剩余的人形污染物整齐地耷拉着四肢和脑袋,就好像无人操作的玩偶般立在废墟上。 站在它们中间的祁究不可避免绷紧肩膀,但他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礼貌表情:“请问,您是黎北筝的朋友吗?” 他向正对着自己的人形发问道,在对方做自我介绍时,祁究已经有所揣测。 这位灵魂被困于此的安沉舟,想必就是黎北筝口中那位大佬朋友A。 不过那句「多年前我被同伴杀死于此」 倒是让祁究先前的猜测有了印证,果然,当年拆除bug干扰器的行动中,只有一位幸存者生还的结局是人祸所致。 【我果然没有等错人,你就是那位来自遥远过去和未来的客人】 污染物幻化的人形没有五官,时刻变换的色彩在它的脸部和四肢闪烁跳动,让人联想到失去信号的电视屏幕,明亮,安静,却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喧嚣感。 就在这时,一直跟随着祁究的系统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随即彻底断了线。 【那么你一定知道我们曾经在此设置了干扰bug的装置】灵魂被污染物异化的安沉舟没有继续上前,他礼貌地与祁究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知道人类害怕他现在这副样子。 祁究点头:“但根据黎老板所言,您和自己的伙伴最后把这个装置移除了,计划本身很成功,但你们只有一位幸存者是吗?” bug “?” 他在十八年前的仿生人工厂里遇到过年轻的黎北筝,当时和黎北筝一起出现的玩家就是这位 白见鹿。 ?本作者菊长大人提醒您《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安沉舟的声音因为急切变了调。 祁究:“不认识,但在过去的时间点我见过他。” 【他是我最早的伙伴之一,也是让我产生了永远留在弥留城生活的念头的人…】 【在最早的时候,我们研发干扰系统bug装置时有个疯狂的念头:让bug成为沟通现实世界和「规则图鉴」的通道,这样我们就可以让系统随机选人的机制变成可控的,利用人为干扰来操控规则】 【因为我们幻想着能成为操纵人类生死的上帝】 “但您后悔了,是吗?” 【毕竟操纵生死这种事,太妄自尊大了】 【后果很可能会毁了所有的一切】 “所以那个本该被毁掉的bug干扰装置,最后怎么样了?”祁究忙问。 【白见鹿从来不害怕任何后果…他在把我们这些想法不一致的队友都弄死后,按照我们最早时天马行空的想象,尝试将装置的一部分强行融入了自己的体内,并想方设法骗过系统将其带离正在崩塌的副本】 【他不害怕死亡,他足够自私和残忍,所以他成功了,装置核心的两个部分,一个在污染物释放通道最深处,没有人和npc可以抵达那里,另一个在白见鹿身上,作为他和这个世界的连接】 【白见鹿已经成为通道本身,也就是我们设想中的可以操控人类生死的上帝】 祁究:“告诉我,我们该如何切断这条违规的通道。” 【融入体内的装置没办法再分离,但想要将其毁了也很简单——】 【让隐匿在现实世界里的白见鹿本人重新返回「规则图鉴」】 【只要这一天的到来,只要他再度回归,我就有办法毁掉装置,并将他的灵魂永远困在这里】 【让那个自私的疯子,和我一样,永远自食恶果】! 第 257 章 复制人(19) 污染物凝结成雨水重新淅淅沥沥落下,密雨让雾霾笼罩的废墟城市变得明亮。 祁究清楚对方话里的含义,毕竟从现实世界抵达「规则图鉴」,从来只有一个办法。 【我会给你一个礼物,算是欢迎你顺利抵达这里的礼物】 【我知道你来到这里,一定走了很远的路,从过去到未来,对吗?】 祁究笑着默认了:“不愧是黎老板提到的曾经最强玩家,也不愧是可以制造出bug干扰器的旅人。” 很显然,被困在此的安沉舟清楚他并非普通的玩家或npc,也识破了他是时间旅行者的身份。 【麻烦你用这份礼物,将白见鹿带到这个世界,这件事只有你可以做到】 一枚被雨水包裹的子弹落下,送到祁究的面前。 祁究接住这份来自安沉舟的礼物,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系统界面传来提示音—— 【恭喜您获取道具:被污染物浸染的子弹】 【道具「被污染物浸染的子弹」使用说明:效果尚未明确;使用限制说明:只能装备在特定道具里】 接收了这枚子弹道具,就相当于祁究接受了安沉舟的合作邀约。 祁究负责将造成bug无法自我修复根源的白见鹿重新带回这个世界,而安沉舟就负责将其彻底封印,达成bug的彻底清除。 祁究询问安沉舟:“特定道具指的是什么?” 【并不是任何手I枪都能装备这颗子弹,这个副本的坐标里曾经遗失了一把特殊的手I枪,传说新娘需要用它杀死自己的新郎,具体原因不明,但我确信这场血腥的婚礼曾发生于这里,那把新娘的手I枪是可以装备这枚子弹的唯一道具,所以你需要想方设法找到它】 闻言,祁究微微扬眉问道:“您是从哪里知道血腥婚礼的故事的?” 毕竟在安沉舟他们进来之前,祁究已经将这个故事彻底通关了,这片土地上迎接安沉舟的是一个全新的故事。 【只要在一个地方待的够久,就能听到各种故事】 于是祁究拿出自己从午夜新娘那“借”来的手I枪:“您指的是这把吗?” 现在这把手I枪的弹匣里只剩下六发子弹,在十八年前城郊的桦树林里,079曾用一发子弹杀死了自己,以此重返「规则图鉴」。 对方明显一愣【我想…是的】 祁究笑了笑解释说:“巧了,我刚好认识您说的这位新娘,也有幸参加过那场血腥的婚礼,她为了感谢我的出席,光荣退休前把这把具有纪念意义的手I枪送给了我。” 虽然措辞有些离谱,但祁究并没有说谎。 这确实是午夜新娘送给他的通关礼物,虽然是他主动开口要的。 这把枪十分特殊,曾经是被害者新娘射杀新郎的武器,现在是受害者想要借祁究之手,用这把枪永远困住背叛者。 真是一把被诅咒的手I枪呢。 祁究:“ 作为曾经白见鹿最亲密的人,你可以告诉我,在回归现实世界之后,我要如何找到白见鹿吗?” ∮本作者菊长大人提醒您最全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尽在[],域名[( 【不过我相信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是真实的,尽管很可能只是我在自欺欺人…】 【他曾告诉过我,如果有一天他可以顺利离开「规则图鉴」重返现实世界,他会在自己的城市开一家名叫「猩鹿」的甜品店,店面以猩红为基调,所有甜点都以血浆的红色出现在橱窗里,他说那是他最喜欢的质感和颜色,特别是当暮色降临后,橱窗的灯亮起来,血浆色的甜品在灯光下弥漫着诱人的光泽…】 【他描述这个设想时,眼底透露出的向往和痴迷很诚实,我想应该不是谎言,因为没必要骗我这些】 在安沉舟的生命被系统判定停止的前一刻,他记得白见鹿正以一种痴迷得深情的表情看着他,白见鹿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他脖子上致命的刀痕,喉结不停地滑动,他还时不时卷起舌尖舔掉唇角溅到的血渍。 白见鹿抹掉溅湿眼睫的血,用充满怜悯的眼神仰视奄奄一息的他,笑道:“沉舟,期待你去享用我的甜点。” “欢迎光临哦。” 这句话比落在脖子上的利刃更让安沉舟觉出对方的残忍。 白见鹿明明正在杀死他,在用一种享受的眼神观赏着他的血液和生命渐渐流逝,却还能说出这样看似充满希望的话… 白见鹿比谁都清楚,安沉舟将永远止步于此,不会再有享用他甜点的一天。 而这一切,正是他亲手操控的。 是他亲手切断了所有希望,而这正令他享受其中。 也就是这一瞬间,安沉舟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家伙。 白见鹿想要成为操控人类生死的“上帝”,而自己只不过是他成为上帝的踏板。 祁究:“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在「猩鹿」里将白见鹿送进来见您。” 【那就拜托了,我保证,只要你用这枚子弹将白见鹿送进来,我会负责真正摧毁他身体里的干扰器,到时候所有干扰系统bug修复的因素都会被清除,系统的运行也会回到正轨】 合作达成后,安沉舟将祁究引到主系统的污染物释放口,也就是原先「午夜新娘」的教堂血池所在。 可如今,原本只有不到十平方米的血池变成了一个望不到边际的旋涡,旋涡位于废墟城最中心的广场,或许因为旋涡过于明亮的缘故,让这座被雾霾笼罩的城市瞬间失去了亮度,原本密密匝匝的雨水静止了,汇成光的河流融入旋涡里,无声且夺目。 祁究站在岸边,朝色彩斑斓的旋涡看了几眼,突然生出一种早被卷入其中的错觉。 想要离开「规则图鉴」的同时又保持着原有的记忆,就不能通过系统的正式途径离开。 虽然卡系统登出bug、从污染物释放口离开的办法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了,但和上次的血池不同,废墟城市广场的旋涡显然储备了更多的污染物,污染物的辐射体对无论是旅人还是npc都具有巨大的伤害。 祁究很清楚,上次从血池离开,将他庇护在安全屋中的079已经承担了很大伤害值。 “祁究,我们可以准备了。” 觉察到祁究在岸边发呆,079提醒道。 祁究淡淡地“嗯” 了声,随即又问道:“79,真的没问题吗?” 他的提问很简短,但他清楚,这已经足够079理解话里的意思了。 079从不对祁究隐瞒自己的情况:“说实话,我不确定此时污染物的辐射能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因此消失,祁究,”079的声音很轻,但足够笃定,“我作为系统最原始的存在,是系统运行的一部分,只要系统能恢复正常秩序运转,我就不会消亡。” 祁究沉默一瞬,点头道:“但你会睡着,是吗?” 他轻描淡写地开口,带了点玩笑的语气,就好像彼此在聊最日常不过的事一样。 079:“嗯,如果到时候我睡着了,你记得跟我说晚安,然后…” 祁究笑:“然后我等你醒来对吗?我的睡美人新娘,是这种设定吗?” 079也笑了,他没说什么,又是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 祁究的语气一反常态地有些急:“79,如果…你会醒的,对吧?” 079:“嗯,我保证。” “嗯…”祁究的声音低了下去,轻似耳语,“79,我准备好了——” 在祁究话音落下的瞬间,熟悉的失重感再度升腾而起,把身体掌控权交给079的祁究落入海妖的安全领域,这里没有五光十色的旋涡,只有浓绿色的海水温柔地将他裹住,无数细小的气泡在耳边低语,旋律音色像是来自大海深处最虔诚的祷告。 祁究没办法睁开眼睛,但他在潜意识里看到五光十色的旋涡向下沉没,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声响,他没办法描述这种声音所带来的感觉,仿佛是一种来自远古的盛大唱诵。 这次的坠落很漫长,在感官上远远不止79秒的时长。 直到巨响渐渐远去,变成细碎而喧嚣的街市声,凛冽的风如刀子刮过面颊,祁究被冻得一哆嗦,感官随之苏醒过来。 「2月21日天气播报:本市今晚将迎来一场强降雪天气,预计降雪开始于傍晚,持续到明天的清晨。积雪深度可能达二十厘米。随着雪势的不断加强,能见度将会大幅度下降。 降雪将对我市交通状况产生显著影响,因此提醒所有司机朋友在出行前做好准备,尽可能地避免在恶劣天气中驾车。如果必须出行,请务必减速慎行,并使车辆保持一个安全的车距。大范围降雪可能会给我市电力供应造成影响,请相关部门做好相关应急准备,也请广大市民们提前安排好生活工作…」 晨间播报员的声音从晨练大爷的手机里传来,被冻得手脚僵硬的祁究终于从街边的长椅上爬了起来。 2月21的晚间大雪预报,祁究清楚记得,这正是自己被杀当天的光景。 一旦过了今晚十二点,他的十八岁生日也将到来,命运的齿轮也开始转动。 他要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送自己前往「规则图鉴」,完成自己与079的相遇。 “喂,79,我回来了,回到十八岁前这一天。” “⑼_[(” “79,死者的时间是静止的,所以今天将成为我们相遇的纪念日,这么算没错吧?” 失落不是一种激烈的情绪,相反,它是安静的,像冬日大海冰面下的暗流,于无声中浸透所有感知,让所有快乐都变得麻木。 “你错过了我们的纪念日。” 祁究抬起头,铅灰色的云层笼罩在城市上空,他看着从枯枝飞掠而过的乌鸦发了会儿呆,直到乌鸦消失在城市的地平线上。 灰绿色的眼睛蒙了层薄雾,祁究微微扬起唇角,“但没关系,因为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属于他们的游戏即将拉开序幕,在新的时间线上。 “79,晚安,我等你醒来。” 祁究拢了拢身上的黑色风衣,从长椅上站起身,走入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第 258 章 复制人(20) 返回现实世界的第一件事,祁究立刻去查了有关「猩鹿」的信息。 这件事意外的很顺利,祁究在搜索界面输入「猩鹿」这个词,网页就会跳出相关店铺的连接和相关点评。 而且搜索结果里,名为「猩鹿」的店铺只有一家,这家店位于距离祁究三百公里外的城市,无论如何,祁究认为自己都要跑一趟了,亲眼所见才能确认「猩鹿」是否是安沉舟所提到的店铺,而且他在仿生人工厂见到过白见鹿本人,祁究记得他的长相。 他计划在完成「杀死自己」的行动后,前往「猩鹿」所在的城市。 制定好行动计划后,祁究戴上口罩,前往自己就读的市一中学。 这会儿学生们已经开始上课了,校外很冷清,只有偶尔几个迟到的学生叼着面包狼狈地跑过斑马线,校门口处站着训斥迟到学生的教导主任。 这一切祁究都很熟悉,但又有种难以名状的陌生感,眼前这一幕是他曾经习以为常的生活,但此时此刻好像又与己无关,他置身事外看熟悉的一切重新在眼前上演。 似乎为了让自己尽可能融入其中,祁究到学校对面的小食店买了一份糯米饭解决早午饭,这是他曾经最常吃的食物。 虽然祁究脸上被口罩捂得严实,但小食店的大叔在捏糯米饭时抬头多看了他几眼,祁究任他打量,坦坦荡荡丝毫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大叔将咸绿豆蓉满满地盖在热腾腾的糯米上,闲聊般笑道:“你是过来送学生上课的家长吗?” 祁究:“不是,过来办事情刚好路过这里,想着很久没吃到校门口的食物了,有些怀念。” 大叔爽朗地笑了笑:“你和经常过来这里吃午饭的一位学生有些像,我还以为你是他家长呢。” “确实呢,现在像我们这样卖传统糯米饭的摊位越来越少了…” 祁究笑了没讲话,看来经历了「规则图鉴」那些日子,他在给人的感觉上更成熟了,以至于会被相熟的店老板认为是自己的家长。 买好糯米饭后,祁究坐在対街的长椅上享用。 这天早上虽然没下雪,但气温早降到零度以下,他脱下手套捂着热腾腾的糯米饭,熟悉的日常感随着米饭的油香扑面而来。 但如今的日常已经不是曾经的日常了。 学校的铃声响起,下了课的学生们从校门涌出,清冷的街道瞬间变得热闹。 祁究依旧坐在距离校门不远的长椅上,他的目光随着学生们移动,直到最后锁定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时间线上的祁究同样前往小食店买了糯米饭,长椅上的祁究还记得,当时他买了一份加粉蒸肉和酥皮的糯米饭,还带了份店里的热豆浆。 明明那天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天,但仔细回忆起来,祁究却记得那天的每个细节,尽管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却好像刚发生在昨天一样。 虽然确实也可以算作是“昨天”,毕竟死后的时间是静止的,至少对生命个体 而言是这样, “79??[, 从穿越的时间线跨度来算,我们已经同居十多年了,可其实我们‘昨天’才知道彼此的存在,这种漫长又转瞬即逝的感觉很奇妙,不是吗?” 彼此跨越了漫长的时间线,相遇在昨天,时间是彼此游戏间最重要、也最有趣的一部分。 “你说,如果没有时间线交错的复杂网络,我们还能遇上彼此吗?” 即使079睡着了,但祁究似乎已经习惯了有这样一位同居者的存在。 他习惯性地以聊天的语气在心里和对方说话,虽然他知道此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提出的疑问石沉大海,如祁究预料中的那样,奇迹并非总会如愿而至。 同居者陷入无法回应的沉睡,祁究感觉空荡荡的,就好像住客离开后整个屋子都空掉了,难以名状的虚无感像潮水般涌来,很快将祁究淹没其中,所有感官都变得迟钝起来,因为从水底向岸上看去,光景总不那么真切。 “距离晚上还有一些时间,我们去几家以前我常去的店铺,或是偶尔想去但兴致不高的地方,做点以前不会做的事情,然后再去看看小年,之后…”祁究将手揣进兜里,摸了摸那把只射了一发子弹的手I枪。 在十八年前的现实世界,同样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早晨,操控他身体的079也是用这把枪射穿了他的胸膛。 冬日的城市是灰色的,无论是天空、建筑物、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灰蒙蒙的天光里变成模糊的影子。 祁究融入灰色的人群里,对他沉睡的新娘说:“新的故事和循环又要开始了呢。” 接下来是节奏缓慢的日常,祁究甚至还去了一趟快四五年没来的地下游戏厅。 他自小不沉迷游戏,或者说,他几乎不对任何事物沉迷,置身事外的冷静让他从来都是冷静且客观的,但随之而来的抽离感让又他失去了很多乐趣。 所以他并没有多怀念自己在现实世界里成长的岁月,但此时重返现实,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能更深刻地体会到日常的烟火气。 越是经历过那些九死一生的瞬间,越是能从日常的喧嚣中感受到平静。 祁究随意来到一台游戏机前,不停往街机里投游戏币。 游戏没办法给不沉迷的人带来快I感,但地下游戏厅独有的吵闹、老旧游戏机劣质的画面、以及积年累月香烟和炒粉烧烤的味道是现在祁究所需要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祁究前往市综合医院住院部大楼。 因为经常往这边跑,他十分清楚住院部护士的换班时间,也知道住院部什么时候最繁忙,往往换班和繁忙的时候管理最松。 祁究在不引起任何人关注的情况下轻松进入住院部大楼,走廊上熟悉的消毒水味弥漫而来,来来往往的家属或麻木或悲伤,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医院走廊里没人会注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在现实世界的时间线上,祁小年是在半年前住院的。 半年前,祁冬尧夫妇载祁究参加弟弟的电影首映礼,回来的路上一家四口遭遇严重车祸,养父母当场身亡,弟弟则被宣判丧失认知能力,只能躺在病床上。 这件事故中唯一的“幸运儿” 祁究只休养了不到一周就痊愈了。 祁家亲戚间甚至还偷偷流传,祁究这个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孩子会给家族带来不幸,但他们的教养让他们只敢在背后偷偷讲述,在祁究面前还是保持着亲属该有的样子,为此祁究并不在意,因为流言这种东西从来与他无关,只要他们愿意提供帮助就够了。 祁究推开病房的门,祁小年像以往一样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祁究走到窗边,为祁小年将窗户关严实,天气预报说晚上有大雪,不关窗的话雪絮会灌入屋中。 之后,祁究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无知无觉的祁小年。 即使祁究已经知道祁小年属于购买保险进入「规则图鉴」的违规者,当年祁冬尧夫妇在事情发生之前,通过违法渠道给他们的亲生儿子购买了一份保障。 但此时此刻祁究并不打算阻碍这件事的发生,他的无作为等同于在默许祁小年违规进入「规则图鉴」。 这和他需要彻底解决bug、清理违规者的目的相悖。 “为什么呢?” 祁究在心里轻声发出疑问。 这是他以079的立场在对自己发问。 因为祁究很清楚,如果079还醒着的话,一定会这样问他。 并非因为079不知道问题的答案,而是他会通过让祁究亲自说出口的方式,让祁究直面内心的答案。 在弥留城的时候,祁究曾问过祁小年进来后的感受,当时祁小年给过祁究答案—— 「你问过我愿不愿意,我说过,如果以我的立场说不愿意也太虚伪了…哥,你知道吗?我成年生日那天差点在副本里死掉了,真的只差一点点…可说实话,当时我没有任何恐惧,因为我设想过,在病床上像尸体一样度过成年生日,远比死在这里恐怖。」 祁小年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且已经将答案告诉祁究。 祁究并不认为自己是多么“公正”的一个人,他同样不希望祁小年在病床上度过成年的生日。 “小年,提前祝你生日快乐,”祁究微微俯低身子,在失去意识的祁小年耳边说道,“我们副本里再见。” 说完这句话,祁究就起身离开病房,很快查房的护士就要过来了,虽然他现在依旧是祁小年的哥哥身份,不会引起护士的怀疑,但他并不希望自己回来探亲引起太大的动静。 之前祁小年看到祁究的黑风衣时提到过,在他模糊的印象里,祁究曾穿着这件风衣站在他的病床前,是个下雪的夜晚,空气里有血腥的味道,祁究当时俯低身子好像在对他说了什么,可惜他没办法听清哥哥的声音。 现在祁究回想起来,祁小年这个模糊的印象,就是发生在祁究被杀的夜晚。 而对方提到的血腥味,大概就是他从「规则图鉴」里带出来的气息,祁小年一直对气味非常敏感。 从综合医院出来后,雪终于落了下来。 向晚时分的城市笼罩在明亮的雪光里。 祁究拢了拢风衣的领子,朝华灯初上的雪幕走去。 用不了多久,综合医院片区的街道就会因为积雪导致线路故障停电,祁究特意走到相邻片区的酒吧,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这个时间点营业的酒吧并不多,祁究挑了间清净的小酒馆,作为今天的第一位客人,老板在他点酒时还送了一片切片蛋糕。 “请慢慢享用。” “谢谢。”祁究点了尼格罗尼,曾经他和079在「午夜新娘」的公路旅馆里喝过这款酒。 祁究坐在临窗的位置,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吃掉了蛋糕。 “也提前祝我生日快乐。”他微微扬起唇角。 时间过得很快,临近午夜时分,祁究离开酒吧重新走入雪中。 风衣兜里是那把手I枪。 路灯下他注意到风衣衣袖上粘着几根灰色的猫毛,这是小灰猫留下的,他微微一愣神,捋猫毛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终于放下了。 祁究决定不去清理袖口的猫毛。 他记得,在这个时间线上,当他和“自己”擦肩而过时,“自己”同样注意到了袖口上的猫毛。 这条线索将成为他和小灰重新相遇的契机。! 第 259 章 复制人(21) 市综合医院片区因大雪导致电力设备故障的新闻从附近民居里传来—— 「该片区电力设备正在抢修中,预计要到早上六点后才能全面恢复电力,请广大市民做好相应准备……」 播报的声音渐渐远去,祁究走向陷入电力瘫痪的市综合医院片区。 祁究沿着熟悉的街道走向十字路口,路上经过唯一亮着灯的便利店,拥有自发电设备的便利店像是被孤立的光明,在电力瘫痪的夜晚兀自漂流于黑暗之中。 祁究透过落地玻璃窗朝便利店里多看了几眼,橱窗里的生日蛋糕看起来有些甜腻,厚腻的奶油上裹满彩色的糖果和巧克力豆。 祁究不喜欢甜食,这款便利店卖剩的蛋糕似乎糖分过高了,当时的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最后他还是决定把蛋糕买了下来,似乎生日当天甜腻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款蛋糕注定是属于他十八岁生日的,尽管它看起来不那么美味,自己也不会有机会尝到。 祁究垂下视线继续往前走,便利店的光亮渐渐被落雪覆盖,最后彻底消失在他的身后。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有红绿灯闪烁,那是为了防止交通事故临时放置的指示灯。 祁究当然不会忘记,自己就是在这个十字路口被子弹射穿心脏的。 他裹着风衣穿过公路,转身躲进被大雪覆盖的巷子里。 太安静了,雪絮吸掉了这座城市的声音,让这个夜晚只剩下一片沉默的白色。 祁究脱下口罩,倚靠在巷子里微微仰起头,落雪让这个没有路灯的夜晚变得明亮。 安静让时间的流速变慢,不久前喝下的酒精开始在身体里反应,原本冻僵的手指渐渐回温。 微雪在他的脸颊融化,体温让凝固的白色变成透明的液体,顺着祁究的脸部轮廓滴落。 他将手插进兜里,手I枪的触感和轮廓在这样的夜晚里,显得异常坚硬分明。 不久后,雪停了。 祁究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56分,这个时间线上的他很快就要迎来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命运的齿轮也将开始转动。 从街道的另一处传来吵闹的起哄声,祁究记得,这会儿该有一群派对归来的青年经过。 他清楚这群青年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祁究重新戴上口罩遮住脸,步入派对青年的队伍中,这群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并不在意身边多了一个人,他们借着酒精在断电的街道上一路狂欢。 11点57分。 临时红绿灯闪了闪,绿灯亮起。 穿着校服的青年站在马路对面,视线越过狂欢的人群,精准地落在祁究身上。 祁究压低帽檐,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跟随人群穿越斑马线。 祁究不需要通过视线去确认对方的动向,因为经历过这一切的他很清楚,当时的自己有着怎样的心理活动和动作,对方隔着排队的人群,用余光在打量他。 祁究知道,当时的自己已经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有所预感,这似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对即将降临的危险有所感知。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上一次自己还是对方,现在自己却已经站在对立面,操纵着一切的发生。 ——从“被害者” “??[” 。 彼此在斑马线上擦肩而过时,对方垂下视线,祁究风衣袖口上灰色的猫毛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但对方的目光只停留了半秒,因为下一秒,祁究已经将枪口抵在他背后,正对着心脏的位置。 “不要出声,不要回头。” 经过变声器的改造,饶是祁究自己也分辨不出自己的声音。 派对青年的喧闹声已经远去,斑马线中央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们两人,两个时间线上的祁究,他用枪指着自己。 子弹上膛的声音格外刺耳。 这片电力瘫痪的街区死一般寂静,握着枪的祁究,甚至有种回到了「规则图鉴」废墟城市的错觉。 祁究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住了另一个自己的嘴唇。 “祁究,努力活下去。” “相信你能做到——” 留下模棱两可的话语之后,祁究扣动扳机,用这把已经杀过自己一次的手I枪,射穿了自己的心脏。 他捂住对方嘴的手轻轻上移,遮住了对方的眼睛。 他知道这一晚的雪光很刺眼,对于生命在迅速流逝的人而言太明亮了。 血水从子弹窟窿里汩汩往外冒,很快就浸染了祁究的黑色风衣。 好在黑色的布料看不出血迹。 这个夜晚又在祁究眼前重新上演,只不过这一次他站在对立面,将今晚发生的前因后果补全。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是他循环的起点,也是循环的终点。 血液流逝让对方的身体迅速变冷,祁究接住自己从便利店里买的生日蛋糕,他不希望自己的成年生日蛋糕狼狈地摔在马路上。 雪又重新落了下来,这条时间线上的自己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 祁究将完好无损的蛋糕放在他的身体旁,对被自己杀死的自己说了句—— “祁究,十八岁生日快乐。” 将□□重新收回风衣兜后,祁究转身重新走入雪幕。 雪似乎比傍晚时分更大了。 * 祁究非常熟悉这座城市,毕竟他是在这里长大的。 在完成「杀死自己」的计划后,他将染了血的黑色风衣扔进垃圾焚化池后,换了身白天备好的夹克,来到一十四小时汽车转运站,在候车广场外找了辆不打表的黑车,连夜驶往三百公里外的城市。 祁究给出的价格并不便宜,拿到钱的司机很乐意为他跑这趟夜路。 “我从业这么多年,根据以往经验来看,愿意花大价钱连夜约长途车的顾客,一般有三类人。”司机师傅为了打发时间顺便提提神,主动和祁究聊起了天。 祁究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哪三类人呢?” 司机嘿嘿笑了一声:“一类是热恋中的异地情侣,小年轻情侣异地闹别扭、或者是想要制造什么浪漫的惊喜,最喜欢连夜赶车了;还有一类是不伦的已婚男女,这些见不得光的情人们也喜欢偷偷摸摸会面,有时候比小年轻还火热。” 祁究:“那还有一类人呢?” 司机:“还有一类是手上不干净的人,也就是犯罪分子,在犯了事后连夜逃跑的。” 祁究轻描淡写问道:“司机师傅,那您觉得我是哪类人呢?” 司机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微微一噎,而后含糊过去道:“像您这样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大概率是奔赴爱情的,哈哈。” 祁究沉默一瞬,笑:“果然是有经验的师傅,您猜对了。” 他这个刚杀了人的“犯罪分子”微微弯起唇角。 不过黑车司机也没说错,因为解决掉白见鹿这个和bug干扰器融为一体的家伙后,他确实就可以回归「规则图鉴」,让新娶的“睡美人”醒过来了。 祁究并不希望那句“晚安”持续太久,毕竟他现在已经习惯了079的存在。 同居的人不在,实在太安静了。 安静得令祁究有些无所适从。 祁究有些累了,他用额头抵着车窗,出神地凝视荒野上的落雪,灰绿色的眼睛映着雪幕,雪光透过窗玻璃落在他脸上,反射出些微潮湿的光。 在过去的一十四小时里,他跨越了十八年的时间线,通过废墟城市的污染物释放口,从「规则图鉴」抵达现实世界。 这一次他孤身回到自己长大的城市,就为了把这个时间线上的自己杀了。 行动完成后,手上沾了自己鲜血的祁究开始逃离这座城市,执行下一步行动。 要说不遗憾是假的,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让079来一趟自己长大的城市,也没和对方亲手送自己进到「规则图鉴」里去。 兴许是看祁究疲惫地看着窗外,完全没有要和自己聊天的打算,司机师傅为了提神打开了收音机。 接近黎明的时候,雪停了,收音机里传来晨间播报—— 「2月22日晚零时许,我是南城区发生了一起枪击事件,一名十八岁高中生胸部中弹身亡,目前案件还在调查中……」 祁究竖起耳朵,很显然新闻里提到的死者就是他自己,凶手也是他自己。 “哎,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所以像我们这样还敢跑夜路的同行少了,我们挣的都是卖命钱啊…”司机师傅颇有感慨絮絮叨叨。 祁究淡声回应了一句:“辛苦了,我想很快就会结束了。” 中午过后,祁究抵达了这座三百公里外的城市,他直接按照地图导航来到位于城市创新园区的「猩鹿」甜点屋。 和安沉舟描述的一样,这家店铺以血浆的猩红为主色调,在写字楼林立的创意园区显眼又独特。 橱窗里摆满各种血浆色的点心,店里只售卖红色的果汁和饮料,整座店面让祁究联想到「午夜新娘」里的血池。 甜品屋有一面合影墙,合影墙上贴满店老板和明星网红们的合影,祁究一眼就认出来,照片里的男性就是「仿生人工厂」里和他有一面之缘的白见鹿。 祁究确定自己来对了地方。 至少在这件事上,白见鹿并没有欺骗安沉舟,毕竟他不相信有一天安沉舟可以真的来到这里,眼见一切成为现实。 独特得有些刺眼的甜品屋风格反倒是吸引了很多顾客,不知情的人只当是店铺老板拥有异于常人的审美以及高明的营销手段。 许多年轻打工人来这家网红店铺解决下午茶,此时似乎只有两位大学生模样的服务生在店内忙碌。 祁究选了个清静的座位落座,点了一杯名为血浆特调的饮品。 在服务生给他上饮料时,祁究随口问了句:“打扰了,请问你们老板今天会过来吗?” 服务生稍稍愣了一下:“老板一般晚上才过来,您对餐品有什么意见或建议,都可以告诉我们,或者在留言板上写下来,老板每天都会看的。” 祁究礼貌地笑了笑:“没有,我只是很喜欢店里的风格,猜想店铺的主人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所以想和店老板谈合作加盟相关事宜。” 服务生悄悄打量了祁究一番,同样回以礼貌的笑:“是,我们老板拥有不同于常人的审美,经常能拿出惊人的甜品设计来,如果您有商业上的需求,麻烦您多等一会儿了。” 服务生回答完顾客的问题后,就继续去忙了。 祁究抿了口这杯血浆特调,眉头皱了皱,特调的味道是西红柿混合了西瓜汁,可以说和血浆没有半分关系。 随后他将手揣进夹克口袋里,手I枪弹匣里已经装好了那枚「被污染物浸染的子弹」。! 第 260 章 复制人(22) 夜幕降临后,橱窗的灯亮起,陈列在展示柜里的甜品泛着新鲜血液独有的光泽。 随着光线的变化,鲜艳的猩红也随之流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甜品看上去是诱人的。 只不过曾经拥有隐藏血族血统的祁究,能辨认出什么才是可口的「猩红」,他对这些用甜味剂和色素堆砌起来的仿制品不感冒。 「猩鹿」甜品屋位于写字楼林立的创新园区,晚上十点过后人流量大大减少,停车场空了大半,园区大门处时不时有出租车的灯闪过,园区内只有加班的人偶尔过来买咖啡熬大夜。 祁究续了咖啡和点心在店里坐到十点半,这天他几乎摄入了一年份的甜品量。 傍晚时服务生已经换了一波,接近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服务生提醒祁究很快就要到营业时间了,他们也开始忙着清洁整理吧台,清点一天的营业额。 “冒昧问问,白老板今晚还会过来吗?”祁究礼貌询问道。 服务生看了眼时间,歪着脑袋思考道:“抱歉,我不是很清楚诶,平时白老板下班前都要过来一趟的,这会儿早该来了,可能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对方一个过来打工的服务生,自然不会清楚老板的动向,他回应完客人的疑问后又自己忙去了。 祁究坐回自己位置上喝掉最后一口咖啡,他脸上并不见失落,毕竟这里是现实世界,并不像「规则图鉴」里一切都有规则进行约束,事情的发展也会根据剧情触发有序向前推进。 现实世界里任何事情都具有不确定性,也拥有各种可能。 不过现在已经确定了这家甜品屋就是安沉舟提到的「猩鹿」,店铺的老板也是祁究要找到白见鹿,接下来就可以有各种行动方案了。 就在祁究准备计划第二套方案时,店门口的风铃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可是我们已经准备打烊了哦——” 正忙着清点甜品的服务生抬起头,瞬间愣住,随后换上一副歉意的笑容,“白老板,这么晚了,我以为您不过来了。” 白见鹿开玩笑说:“别想偷懒喔,我每天都会过来检查的。” 正说着,他的余光不经意扫过店内最后一位客人,一瞬间,白见鹿猛然扭头,当他看清祁究的刹那,脸上肌束明显颤了颤,双颊血色尽褪,眼底闪过来不及掩饰的与不可置信。 正与之对视的祁究看清了对方脸上的神色变化,他压下心底的疑问,不动声色朝对方轻轻点头致意。 白见鹿的反应是祁究始料未及的,自己和对方在现实世界里没有交集,「规则图鉴」里对方当时也没看到自己,按理说对于白见鹿而言,自己应该是个陌生人才对。 可白见鹿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并非是见到陌生人该有的反应。 如果其中有什么隐情的话,既然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那么继续拖下去对祁究很不利,得想办法尽快解决才行… 祁究想过像个恶徒一 样,对着白见鹿所在方向,简单粗暴地开枪射出那枚子弹。 I ?本作者菊长大人提醒您《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这种粗鲁的举动并不符合祁究的“杀人”逻辑,于他而言,这种手段的误差率太高了。 而且他很在意,对方为什么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死人可不会告诉他答案。 白见鹿在原地僵了好一会儿,他主动收敛面上的情绪,朝祁究所在方向走来,换了副招呼客人的表情:“在等人吗?店里新出了特调酒,血腥威士忌,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祁究注意到眼前的白见鹿双颊凹陷、眼眶发乌,眼睛也布满血丝,看起来他在现实世界里也过得不是很如意的样子。 “白老板,您的店铺已经到打烊时间,店员很快就要下班了。”祁究回答道。 白见鹿:“没关系,他们下他们的班,我可以亲自来调酒。” 祁究笑了笑:“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我工作时间不喝酒精,而且今天我的饮料摄入量已经足够了。” 毕竟他今天喝了不下十杯咖啡和特调饮品。 白见鹿和吧台的服务生交代了几句话,服务生们点点头,麻利拿好自己东西后就离开了。 临走前还不忘掩上店铺的门。 很快,已经打烊的「猩鹿」里只有祁究和白见鹿两人。 祁究坐回原本的座位上,白见鹿自己给自己调了杯血腥威士忌,落座在祁究的对面:“很可惜,原来你是在工作吗?我还以为你在等人。” 祁究:“我确实在等人,白老板,看来之前那位服务生没把我的合作意向传达给您。” 白见鹿:“请原谅他,毕竟想要合作加盟的人每天都太多了。” 祁究:“但看起来他们并没有成功,对吗?我只搜到了一家「猩鹿」。” 白见鹿欣然一笑:“是的,别说允许别人加盟了,我甚至一度关闭过这家店,但是…” 白见鹿耸耸肩,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祁究:“可店铺看起来很赚钱的样子。” 白见鹿扬了扬眉:“它并非我的主要收入来源。” 祁究微微一噎:“是我冒昧了。” 白见鹿此刻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他笑了笑说:“售卖保险比开甜品店赚钱多得多,我想,你想加盟的是这个吧?” 祁究定定地看了对方一眼,很显然,对方提到的保险,是祁冬尧夫妇为祁小年买的违规保险,也就是利用bug进入「规则图鉴」的途径。 既然白见鹿主动提到保险的事,那说明对方对自己的来意已经有所预测。 可为什么呢?难道其中还有层因果是自己没捋顺的吗? “不要紧张,虽然你看上去并没有在害怕,但我想,这种时候没有谁可以真的不紧张的,”白见鹿将目光移向祁究的夹克口袋,“你的口袋里,是不是装着一把手I枪?” 祁究的掌心已经变 潮,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他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现在的甜品店还需要安检吗?” “⒎_[(” 原先的紧张已经烟消云散,白见鹿抿了口血腥威士忌笑道。 他没有说谎,这样的梦境已经重复了几千几百遍。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白见鹿说不出具体的日期数字,但他确信这样的梦境是从从「规则图鉴」回来后才开始的。 “梦里,有个穿着夹克的青年出现在我的甜品店里,就像此刻这样,但以往的梦境里我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青年人的模样,对方的面容被刻意模糊掉了,”白见鹿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自己的梦境,“他出现后,会从兜里掏出手I枪朝我这里射来。” 说着,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痛感很真实,非常强烈,而且会持续很长很长时间,我没办法从梦里醒来,只能在剧痛里挣扎,你能想象吗?被子弹打爆脑袋后,对痛觉的感知却没有随着死亡消失,一直延续下去,而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频繁。” “我试过无数种办法,甚至找了催眠师操控梦境,尝试着在梦里把对方杀死,但无论我把对方伤害成什么样,我都杀不死他,他像我的影子一样跟着我,最后,砰!子弹依旧会射穿我的脑袋。”白见鹿又抿了口威士忌,脸上的笑意有点认命的无奈味道。 沉默一瞬,祁究稍稍放松了手部肌肉问道:“店里指的是这里吗?你说的青年是指我?” 白见鹿耸耸肩:“没错。” 祁究思路转得飞快,立刻试探道:“所以先前你说过,你曾一度把店铺关了,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白见鹿:“没错,你说对了。” “但都是无用功,就算我现实里把店铺关掉了,梦里对方还是能找到我,无论我逃到哪里…而且被子弹打爆脑袋的痛感持续的时间比在甜品店里更长,就好像是为了惩罚我关掉店铺一样。” “因为对方曾警告过我:不要躲,我会给你解脱,我也会给你答案。”白见鹿看着手中的威士忌发了会儿呆,滑动手指擦掉玻璃杯上的水珠。 梦里那个人在用安沉舟的声音说话。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仍旧没忘记对方的声音,毕竟对方在临死前用这副嗓音诅咒了他。 ——很恶毒,但于当时的他而言很动听。 虽然对方确确实实被自己杀死在「规则图鉴」里,但他的诅咒却在现实世界延续了下来。 “不要躲,只有我可以帮你解除这个诅咒。”梦里那个熟悉的声音说。 日复一日做这样的梦,背叛了同伴回归现实世界的白见鹿几乎被逼疯了,有时候他分不清这究竟是安沉舟的诅咒,还是把bug干扰器融入体内的副作用。 白见鹿不仅尝试过通过催眠干扰梦境,他还请了无数的心理医生,但都无济于事,只要一睡着,令他疼得痉挛抽搐的梦就会再度上演。 渐渐的, , 他不敢睡觉,但作为人类无法抛弃睡眠。 祁究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脸上的神情,淡声道:“看来成为可以操控人类生死的上帝,也并非快乐的事情。” “但你为什么要把那些死囚送进去?”事已至此,祁究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白见鹿无所谓地笑了笑:“运用上帝的能力变形,是非常现实的问题不是吗?因为这是某些有钱人的癖好,于我而言是一笔生意,就和别的保险一样,而我只需要付出一点血。” 系统会更倾向于将带有副本标记血液的人拉入「规则图鉴」进行闯关,因为这更符合系统认定的「匹配性」。 白见鹿作为连通「规则图鉴」的通道,对于现实世界的人而言他就是一种可以延续生命的可能性,为了买命,人们愿意最大限度地付出金钱,这注定是很划算的买卖,白见鹿也很好地宣传了自己。 可收买“上帝”需要借助金钱来谈生意这种事,本身就挺荒诞的。 祁究点头:“我明白了,白老板,有想过结束这一切吗?” 白见鹿微微一愣,点头:“你是指死亡吗?别忘了,我本身就是「规则图鉴」违规的通道本身,死亡只会让我换个地方继续做梦,我暂时没有这个勇气。” 祁究不语,白见鹿即使选择自杀,也会被融在体内的装置把他拉回「规则图鉴」,这对他而言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定比现实世界更糟。 白见鹿:“我能猜到你的目的、能猜到你的能力,我也可以配合你完成这件事,毕竟作为上帝而言,我已经很累了,累得够够的,只要可以结束这一切…” “不过一直都是你问我问题,我也有两个问题需要问你。” 祁究:“你问。” 白见鹿:“你见过已经被我杀死的安沉舟了,是吗?” 祁究点头。 白见鹿笑了:“梦里出现的人,用他的声音对我说,他恨我,但是可以帮我从这个噩梦诅咒中彻底解脱。” 见过安沉舟的祁究不置一词,毕竟那是别人的事,他不清楚对于现在的白见鹿而言,永远被困在有安沉舟的污染物崩塌入口,会不会比被困在脑袋被爆掉的梦境里好点。 “我没有后悔,也不想忏悔,但我想结束了,虽然结束后不一定有好结果,但会是我的唯一可能性。” 白见鹿重新看向祁究的夹克口袋,“第二个问题…” “——我现在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第 261 章 最终章(上) 白见鹿的声音有些模糊,仿若自语。 他将目光从威士忌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移开,重新抬眼看向祁究。 他在与对方寻求最终的答案。 祁究将手伸进夹克衣兜里:“白老板,现在究竟是不是在做梦,等枪声响之后,您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只要可以结束这一切——” “砰!” 装了消声器的枪声有些沉闷,白见鹿的话截然而止。 时间凝固了半秒,紧接着如他每晚梦里经历过的那般,子弹穿透了他的头骨。 血浆像红色的蜘蛛网一样朝四周蔓延,这一切在白见鹿的眼里呈慢速播放,他甚至能看清每一簇血液的轨迹,在他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它们像猩红的藤蔓植物爬满他的视网膜,最后吞噬掉他所有的感知力。 循环往复的噩梦让他长久恐惧、迷失、消磨掉所有作为“上帝”的乐趣。 白见鹿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期待有一天梦里这位杀手真正降临,给他一场审判、一个结局。 他这种人从来不需要救赎,也注定无法获得救赎,但他需要结束。 “噩梦醒了,白见鹿,你期待吗?”死亡的幻觉之中,安沉舟的声音响在耳畔。 “我等你好久了——” 被店员擦得一尘不染的橱窗上溅满流动的猩红液体,在视觉上,此刻玻璃柜里的甜品蒙了层粘稠的血雾。 在温度消失之前,新鲜血液远比这些甜品上的色素更鲜艳、动人。 因为它是真实的。 祁究很清楚店铺里装了监控器,他去料理台仔仔细细洗了手,而后拿起服务台上的座机电话,拨通了报警电话「111」。 “嘟——” “喂,这里是111,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电话那端传来接线员的声音,对方似乎因为值夜班,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疲惫。 祁究一手拿着电话听筒,一手拿着手I枪,他沉默了。 “您拨打了111报警电话,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从祁究的沉默中,接线员似乎觉察出事件的不寻常,她的精力明显更专注了,祁究很清楚,在询问的同时,接线员已经对他的来电进行定位。 祁究深吸了口气,用平静的声音说:“有人被杀了,九门桥创新园区11号,「猩鹿」咖啡馆。” 祁究一边描述自己的所在,一边卸下手I枪上的消声器,他将枪I口转向自己的胸膛。 枪I口所指的地方,是返回「规则图鉴」的唯一途径。 他答应过079他会回去,对方也答应过他会醒来。 他们都是对彼此信守承诺的人。 “111已经接收到您的定位,请您……” “砰!” 巨大的枪响从电话那端传来,紧接着是电话听筒敲击吧台墙面的刺耳声响。 “喂?请问你还好吗?可以告诉我们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喂?喂喂?警方立刻赶到……” 接线员注定再也无法听到电话那端的回应了,祁究再次用这把手I枪将自己送回了「规则图鉴」。 至于之后警车什么时候抵达“凶杀”现场,又会做出怎样的判断,这一切都与祁究无关了。 希望店铺里的监控器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灵感吧。 祁究已经完成了这趟现实之旅的任务,用那枚「被污染物浸染的子弹」穿透了bug干扰器与现实的融合体——也就是白见鹿的脑袋。 白见鹿幻想着成为能够操控人类生死的上帝,但当时做出背叛决定的他,或许没预料到bug干扰器融入身体后会给他自身造成这么大的负担,也或许他预料到了,但他高估了自己作为人类的承受能力。 即使拥有了上帝的能力,但他依旧是个脆弱的人类。 拥有□□的人类注定会被自己的感知和情绪支配。 按照之前预定的计划,只要将融合了bug干扰器的白见鹿用这枚子弹送回来,摧毁了现实世界和「规则图鉴」相连接的违规通道,安沉舟就有办法毁掉bug干扰装置,并将白见鹿的灵魂永远困在这里,作为系统进行自我修复的养料。 相信用不了多久,系统就可以重新有序地运转起来了…… 不过对祁究自身而言,这场现实之旅最重要的一部分,是在十八岁生日的雪夜里,他亲手完成了自我循环的闭环。 在电力系统陷入瘫痪的街区,在雪絮重新落下的十字路口,子弹射出的瞬间,那个时间线上的自己开启了循环之旅,而他的循环也结束在那一刻。 他为自己画了一个完美的圆。 熟悉的失重感升腾而起。 紧接着是令他倍感亲切的系统声音【很遗憾,系统检测到您已经进入死亡状态】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系统这句台词。 第二次以死亡的方式回归「规则图鉴」,系统的说辞已经烂熟于心。 “死因:枪杀身亡,”祁究再次抢了系统的台词,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的调皮,“虽然您已经死亡,但您被「规则图鉴」系统选中,有机会通过副本闯关重获生命,系统老师,我说得对吗?” 此刻祁究的手里依旧握着那把手I枪,这把属于血腥新娘的枪一共射出过四枚子弹,其中二枚都射穿了祁究的心脏。 一次发生在十八年前,第二次发生在十八年后的成年生日夜晚,两枚子弹分别给了两个时间线上的自己,他扮演了属于自己的凶手和被害者角色。 但这一次,系统的回答却出乎祁究的预料—— 【很抱歉,您说得并不对】 祁究微微一愣:“什么?” 难道随着bug自我修复系统的重新开启,系统对于新进来的旅人修改欢迎词了? 【079号员工,欢迎您的归来,您已经解决了干扰系统自我修复的 bug, 系统程序正在紧急自我修复中, 弥留城的异常天气获得了改善,所有崩塌的副本也很快就可以恢复秩序,重新对旅人开放】 祁究的心脏漏跳了一拍:“079号员工?您是指我身体里的那家伙吗?” 他登陆「规则图鉴」后,身体里的079至今没有苏醒的迹象,系统突然这么说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079号员工,系统指的是您,您拥有079员工的标识,也通过了该编号员工的身份识别程序,您就是系统识别到的079号员工】 不好的预感突然笼罩而来,祁究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他急急问道:“那我身体里那个睡着的家伙呢?” 【很抱歉,系统并未检测到您所指的存在】 【此刻抵达「规则图鉴」主系统运行中心的,只有您自己】 一瞬间,祁究的双颊变得苍白,前所未有的寒意笼罩而来,他的感知能力就好像在瞬间被冰封住了一般,除了恐惧之外,所有感受在顷刻间消失,神经末梢随之麻木。 祁究的脑海内登时一片空白。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沉静下来,追问系统道:“我身体里住着一个家伙,祂作为系统最原始的存在,是主系统运行的一部分,祂告诉过我,只要系统可以恢复正常秩序运转,祂就会醒过来…祂不会消亡…系统老师,请您重新进行检测,我怀疑您的检测系统出现了故障…” 这是第一次,祁究对外表现出语无伦次患得患失的一面。 也是第一次,他深刻感受到了控制不住情绪的无力感。 【非常抱歉,系统检测到您就是079号员工,你就是主系统运行的一部分】 【主系统的检测环节一切正常运行,并未出现故障】 【毋庸置疑,您就是079号员工】 祁究懵在原地。 他彻底没办法思考了,像信号中断般的嗡嗡声在耳畔响个不停。 在无意识之中,他像往常一样抬手摩挲耳后的疤痕,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此刻完全是凭借肌肉记忆完成的举动,似乎要从这个熟悉的动作里获取些许头绪。 但和以往不一样,祁究的指尖微微发颤,在他左耳耳后的疤痕之上,「079」的编号纹路清晰。 此时此刻,再次回到「规则图鉴」的他变成了系统口中的079。 因为无论是身体上的员工标识、还是他的脸、以及构成他的基因序列,都和真正的079别无二致。 他是079的完美复刻。 那么属于他的079去哪儿了呢?为什么系统说无法识别对方的存在? 可就在不久之前,那家伙还承诺过他—— “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因此消失,祁究,我作为系统最原始的存在,是系统运行的一部分,只要系统能恢复正常秩序运转,我就不会消亡。” “如果到时候我睡着了,你记得跟我说晚安,然后等我醒来。” 祁究用力地闭上眼 睛,试图通过关闭视觉让自己从崩溃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079“” ?想看菊长大人写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 261 章 最终章(上)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他从来没有机会摸一摸079耳后的身份标识,会不会…会不会那个人从来都是自己,他认知里的079从来不存在?他仍旧被困在循环的诅咒之中,永远也出不去…? 混乱荒诞的想法纷至沓来,彼此相处的片段不停闪回,它们在祁究的脑海里发出嘈杂尖锐的声音,叫嚣着,吵闹着,一刻也不愿意停歇,祁究无所适从地捂住耳朵蹲下身子。 此时此刻,他蜷缩在自己的臂弯里,试图消化掉被系统名为「污染物」的负面情绪。 但这些情绪就好像旋涡一样,越是挣扎,陷得越深,密不透风将他包裹其中,直到让他彻底喘不过气。 无数污染物像流星一样划过天际,系统自动修复程序已经开始运转,祁究和079的bug修复计划成功了,干扰主系统修复的装置已经被处理干净。 这些污染物像末日的陨石一样美丽,流光溢彩消弭在主系统的地平线上。 太耀眼了,危险或虚无的事物,总是美丽得动人,以此诱惑那些愿意追逐而去的猎物,让它们自投罗网。 祁究挣扎着从恐惧的洪流中脱身,只有关闭掉那些情绪化的按钮,他才可以真正冷静下来思考—— 079从来都是真实存在的。 以往的任何细节和证据都说明了这一点。 虚假的记忆总是有迹可循的,但祁究可以分辨出,以往相处的细枝末节都具备不可动摇的真实性。 “系统老师,请问一个系统里可以存在两个079吗?”祁究突然问道。 【系统无法准确回答这个问题,根据目前情况分析,在系统进行bug紧急自我修复的阶段里,两个相同的员工很可能会被主系统判定为镜像bug,从而进行抹除】 一瞬间,祁究似乎明白了。 “我知道了,谢谢您的解答,系统老师。” 祁究重新看向污染物如极光收束的天幕—— “79,我允许你多睡一会儿,但睡着的人总会醒过来的,对吧?你保证过的。” “给你捡个便宜,在你睡着这段时间,你的工作就由我来完成好了,但之后你可是要给我足够好处的。” “79,每一颗子弹,我允许它们穿透我的心脏,都是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回来。” “我答应过你,我会回来的。” “我做到了,你呢?” “我相信你也会兑现自己的诺言,毕竟规则图鉴日复一日地工作,没有人和我继续把我们的游戏进行下去,也未免太无聊了。” “你知道这种无聊有多可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79,我暂时变成了你,但我等你。” “我很需要你。”! 第 262 章 最终章(下) 漫长的雨季接近尾声。 在这个看似寻常的黎明,雨停了,弥留城迎来了数年来第一个晴天。 无止无尽的雨是诅咒的开始,雨水融入潮湿的风,吹向东方泛白的地平线。 天晴了,在黎明抵达弥留城的时刻,一道彩虹出现在城市的边缘。 旅人们说彩虹象征着奇迹,这个漫长的诅咒结束了。 久违的晴天给弥留城带来了狂欢。 原本被困在雨水里惶然不安的旅人们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很清楚雨水意味着什么,雨过天晴于弥留城而言又象征了怎样的意义。 长久的雨水令人抑郁,阳光驱散聚积已久的阴霾。 祁小年和路执从公寓里探出头,路执看着挂在城市上空的彩虹发了好一会儿呆,声音发颤:“天…雨停了…奇迹真的出现了!” , “” 路执微微一愣,嘴唇张了张,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 祁小年看了他一眼,路执躲闪着重新看向窗外,祁小年笑了:“所以会回来的,对吧?”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路执不会伪装自己,在路执不确定答案的时候,对方会以躲闪的沉默进行回应。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祁究究竟会不会回来…不知道。 “祁哥这么遵守诺言的人,我想他会给我们一个确切答案的。”漫长的沉默后,路执终于开口道。 “嗯,我耐心等等好了。”祁小年推开窗户,用手接住久违的日光。 同样是这天早晨,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很快在弥留城内传开了。 据说昨晚系统突然对现有居民进行了一次基因筛查,并在所有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迅速识别出死囚会成员的基因坐标,在天亮之前,将这些穷凶极恶的违规者统统弹出了「规则图鉴」。 得知这个消息后,欢呼是属于大多数人的,但对于买保险进来的旅人而言,死囚会成员的遭遇是个危险的信号。 这些「保险者」虽然不是现实世界里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是在现实世界里被病痛折磨、或是买了意外保险被幸运眷顾的人。 但对于系统而言,他们和死囚会成员一样,都是通过非正常途径进来的违规者,说白了,都是群用钱走后门进来续命的人。 既然系统在进行bug紧急自我修复,那么这些违规的「保险者」将成为巨大隐患。 死囚会被清算的消息传开后,有大批弥留城的居民进行游I行抗议,他们谴责这些“走后门进来的有钱人”挤占了「规则图鉴」资源,有损公平,「保险者」是和死囚会一样应该清理的bug。 这一天里路执的心情就像过山车,祁小年作为通过保险进来的违 规者, ?, 他担心对方会像死囚会那些成员一样,突然被正在排异的系统踢出「规则图鉴」。 他害怕彼此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没过多久,系统对所有旅人发布通知—— 【即刻起停止所有违规旅人的副本权限,系统不对违规旅人(死囚会以外成员)所持生存币进行回收,违规旅人可以选择继续在弥留城生活,也可以选择兑换生存币返回现实世界,弥留城不对违规旅人进行特别处理】 通知一出,旅人哗然。 众人没预料到,一直以没有感情运算程序著称的系统,居然可以制定出这么人性化的决定。 停止所有违规者的副本权限,也就意味着他们没办法继续进入副本中闯关赚取生存币,也就解决了和别的玩家抢占资源的问题。 「保险者」虽然违规,但他们在现实世界里也是普通人,进来后确实严格遵守规则合法赚取生存币,确实不应该接受和死囚会成员同等的惩罚。 系统将去留的选择权交给他们,也算是人性化的考虑。 在最终答案尘埃落定之后,路执重重地松了口气,对祁小年承诺道:“小年,别担心,只要选择权在我们这里,一切都很好解决,虽然系统封闭了你的闯关权,但我作为普通旅人还是可以进副本里打工的,无论你最后做什么决定,都不要担心生存币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祁小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对路执点头道:“我知道的,路哥,谢谢你。” 听祁小年这样轻描淡写地语气,路执反而又有些发慌了,他清楚对方知道自己没剩多少币,他也清楚祁小年从不是依赖别人的人,特别是在对方维持自己生活都有困难的情况下。 但现今他似乎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 成为「079号员工」后,祁究拿到了自己的工作任务表,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令他头疼。 “可怜的79,”祁究撇了撇嘴,语气却有点怀念,“希望我不用给你代班太久。” 在正式工作开始之前,祁究和系统请了两天假,刚好这几天处于系统自我修复期,也用不着急着开启副本,所以系统老师很轻易就同意了。 ——不同意也没办法,没人可以阻拦一心想休假的祁究。 休假当天,祁究就回到了自己位于黎明街的公寓,回到家第一件事,祁究立刻给祁小年去了电话,邀请他来家里吃晚饭。 “哥,我以为你…”尽管电话那端的祁小年在努力克制情绪,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颤。 即使做过专业的演员表演训练,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祁小年还是很难控制真实的情绪。 祁究温声道:“你知道的,我从不骗人。” “嗯,我知道。”电话那端的祁小年笑了,“晚上我和路执一起过去。” 这顿饭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平静,没有狂欢也没有感慨,彼此认真享受难得的相聚和美食。 祁家兄弟俩 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平静的和谐,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看来,会误以为他们兄弟之间有隔阂,毕竟其中一人是从福利院领回来的孩子。 路执忍不住问:“祁哥,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他预感对方遭遇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甚至不是自己可以想象的那种程度。 祁究淡声道:“我去完成了一趟很漫长的旅行。” 路执:“那一定是非常有意义的旅行。” 祁究平静地笑了:“是,旅途中还遇到了非常重要的人。”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无止无尽的雨幕消失了,晴朗的夜晚有月光落入院子里,“小年,我也遇到了你。” “我?”祁小年微微一愣。 祁究:“嗯,好久之前病床上的你,就是你记忆里那一天。” 虽然时间上或许并不算太久,但在他们的感知上,病床上的祁小年已经久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事情了。 路执懵了:“什么?!” 祁小年却恍然笑了:“哥,你见我时是不是穿着那件黑风衣?那晚好像下了很大的雪” 祁究点头:“你印象里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祁小年曾经提到过,在他模糊的印象里,祁究曾穿着黑风衣站在他的病床前,是个下雪的夜晚,空气里有血的腥味。 祁究:“小年,接下来我会给你一笔生存币,足够你做出任何的选择,你可以拥有随时离开和留下的自由,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推辞。” 祁小年怔了怔,他很清楚,祁究从不夸大事实,他说的很足够,那就是真的一大笔巨款。 “哥,那你怎么办?”祁小年问道。 祁究笑:“我接了份工作,还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完全不用担心生存币的事,这个我可以同你保证。” 祁小年注意到,祁究在描述这件事的时候,虽然微微垂着眼皮,但眼底闪过不一样的温柔神色。 这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哥哥口中的工作和那个特别的人有关。 祁小年相信祁究不会勉强自己,对方做的安排一向是最合理的,于是他也不再推辞,点点头:“哥,谢谢你。” * 祁究开始以「079」的身份在系统里工作,除了系统本身分配的任务外,祁究也在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更熟悉079的过去。 ——成为他,熟悉他。 所有的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旅人间再次流传出「死神」的传说。 没人知道祂的名字,只知道现在的副本里有这么一个危险又独特的存在,祂游走在各副本间,遇到祂,既象征着可以达成副本的最高成就,但同时也极度危险,充满挑战,令人向往。 黎北筝说,最耀眼的「死神」回来了。 一起终于重新步入正轨,「规则图鉴」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只是没人知道,现在他们谈论的「死神」是个临时工。 祁究日复一日,在这份工作里见识了太多无聊的血腥和人性的考验。 bug ?菊长大人提醒您《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但祁究作为曾经的人类,也很清楚,这正是生命的迷人之处所在,充满各种可能性,无论是卑劣还是高尚。 但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中,祁究偶尔有那么一瞬间,会忘记自己是祁究,而不是079。 有些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但有些感情却在静默的等待中变得越发迫切。 就如同祁究此刻等待079的心境,他清楚自己压抑的渴望。 系统曾经提到过【在系统进行bug紧急自我修复的阶段里,两个相同的员工很可能会被主系统判定为镜像bug,从而进行数据抹除】 祁究相信,尚未彻底恢复能力的079就是因此隐藏起来,躲避掉主系统修复最初的动荡,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出现。 等系统的修复渐渐稳定,079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兑现他的承诺。 毕竟那个家伙这么自恋,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祁究笃信079的诺言,就好像他绝对信得过自己一样。 「规则图鉴」里的四季变得模糊,因为副本里自有四季。 在某个平淡无常的日子里,祁究接到了来自「今晚不会梦到电子羊」工厂副本的电话,达蒙教授通过电话告诉祁究,工厂迎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他邀请祁究过来见证新一轮的奇迹。 祁究握着电话听筒开玩笑说:“只要不是去工作就行,度假我很乐意。” 在某种预感的驱使下,祁究以最快速度抵达「今晚不必梦到电子羊」工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是他的故乡。 他在这里被制造出来,孕育了他的实验室是循环的起点。 祁究再次踏入这片土地后,发现他被达蒙教授骗了。 这里根本没有春暖花开的迹象,漫无边际的荒野被白雪覆盖,干净、辽阔、却又安静得悲怆。 铺天盖地的白色模糊了时间的界限,这场雪让祁究想起现实世界自己被杀和杀人那天。 他伸出手接住雪絮,雪白的晶体瞬间化成剔透的水珠,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祁究擦干融雪,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达蒙教授,这就是您指的春暖花开吗?” 达蒙教授耸耸肩:“是的,等这场雪停了,春天就来了,到时候蓝色的野花会蔓延整片荒野,生命正是如此,不信你等着瞧。” 祁究笑:“好吧,可惜我没这么多时间可以度假、享用这里的春天了。” 达蒙教授自豪地介绍说:“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也是你熟悉的日子,而研究所里有一个伟大的作品也要完成了,所以我邀请你来见证这一切。” 祁究望向白茫茫的地平线,笑道:“我以为当年第一个实验品,就是实验室里最伟大的作 品。” 达蒙教授变得比初见时圆滑了许多, “?[(, 或者说很相似,您看到就会明白的。” 祁究随达蒙教授进到实验室基地,他们沿着走廊一直往里走,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灰色大门。 祁究当然记得这里,走廊尽头这间实验室,就是曾经孕育他的地方。 “真令人怀念。”祁究声音很轻,仿佛担心会吵醒实验室里正孕育的生命。 达蒙教授笑:“当然,奇迹总是值得人们怀念,不是吗?” 随后他打开灰色大门,朝祁究做了个「请」的姿势。 祁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您不一起进去吗?” 达蒙教授笑着摇头:“我就不打扰了。” 祁究心里其实已经有所预感,他是想通过最平淡的方式释放自己的情绪,比如和达蒙教授开玩笑。 他不希望自己怀抱过高的期待,因为他不确信自己是否可以承受期待落空的失望。 他在欺骗自己,让自己以为自己无所察觉。 实验室的门在他身后合上了,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熟悉的培养溶液味道。 放置在实验室最中央的培养皿裂开了,粘稠的溶液溅了一地。 祁究的眼皮跳了跳,他下意识朝破碎的培养皿走近。 就在这时,电力稳定的实验室灯光突然闪了闪,“滋啦”一声,灯熄灭了。 实验室陷入黑暗中。 呼吸声,脚步声。 有谁在靠近。 熟悉的气息从身后笼罩而来。 祁究停下脚步,他在等对方靠近。 他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一直是他们游戏的一部分。 对方也用手覆盖住了他的眼皮。 这双手还是和以往一样,很冷,就像落在脸上的雪絮。 彼此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久到所有消失的感知再次回归,患得患失的恐惧彻底退潮—— “79。” “是我。”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祁究笑了,声音却是平静的:“你终于回来了。” “原来你也是达蒙教授的作品,这下我们彻底一样了。” “嗯,希望这个作品能让你满意,” 觉察到祁究的眼睫在自己掌心里颤动,079轻声“嘘”了一下,“祁究,先验完货,再睁开眼睛。” 祁究微微一愣,笑了:“好。” 细碎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透过对方的体温,祁究感受到了自己的热度。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烫人。 冰冷柔软的事物覆盖而来,彼此气息缠绕。 所有克制和忍耐在一瞬间崩塌了,祁究的喉结滚动不停,潮湿滚烫的吞咽声足以证明一切。 祁究抬起手,用指尖小心翼翼描摹对方的轮廓,通过触感,在断了电的实验室感知对方的新生。 这样的感知远比视觉更深入、更强烈、也更真实。 079拥有了身体,他的身体在同样的实验室里被创造了出来。 “祁究,久等了。” “嗯。” “满意吗?” “你明明知道答案的。” 黑暗中,彼此相视一笑。 他们再也不需要通过镜子作为介质相见。 079真真实实地站在祁究的面前,在相别了一年之后。 他成了他,他又重新拥有了他。 ——“79,欢迎回家。”! 菊长大人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63 章 if线:循环之外(1) 079拥有了身体,祁究拥有了079。 但祁究很快发现了一个“不公平”的事实:079明明和他有着完全相同的基因数据,但在这家伙获取身体后,079实际上比他高了五厘米。 祁究一米八三,079则很夸张地长到了一米八八。 而且因为079留长发的缘故,视觉上显得更高挑。 祁究抬起眼皮看向对方的头顶,很诚实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一定是达蒙教授在做实验时不严谨,才会出现这样细微的误差。” 079稍微比划了一下,开玩笑说:“五厘米是细微的误差吗?” 祁究:“……” 他耸耸肩:“079,不要玩文字游戏。” 被叫大名的079笑了:“你知道的,基因这种东西只是基础盘,后天有太多外在因素影响,这些都会导致误差的出现。” 祁究:“比如?” 他知道这家伙肯定说不出什么正经理由,但他就是想听。 079佯作思考:“比如你小时候是个挑食的孩子。” 祁究啧了啧,笑了:“真是辛苦你这位男妈妈了。” 在将小婴儿形态的自己送去现实世界的过程中,一路上是079在照顾着他,祁究记得非常清楚。 079一瞬不瞬地看着祁究,最后低头亲吻对方的额头:“别客气。” * 「规则图鉴」里没有时间和日期的概念,但祁究会自己记录日期,这是他从现实世界带来的习惯。 不过比起延续曾经的生活模式,他这样做,最重要的是,他想记住他们的生日。 079同样诞生于2月22日,也同样诞生在达蒙教授的实验室里。 难怪当时达蒙教授邀请祁究回「今晚不必梦见电子羊」实验工厂时,特意强调了一句: “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也是你熟悉的日子。” ——同样的基因,同样的出生日期,同样的出生地。 诸多“巧合”就是精心安排的结果,达蒙教授是故意的,或者说,是079故意安排他这么做。 这是属于彼此间游戏的一部分,猎物和猎人本质上是相同的存在,在绝对的“巧合”与相似中互相诱惑与吸引。 “祁究,明天就是2月22日了。”079已经习惯了和祁究一起记录日子,时间是人类生命的度量方式,于他而言,他不想错过彼此最重要的纪念日。 “时间真快啊,已经一年了…”祁究转向079,好奇地看向对方,“今年要怎么过,有想法吗?” 079稍稍卖了个关子:“今年是我们的第一年,我想过得特别点。” 祁究定定看着他,笑:“看来你已经有所准备了。” 079拿出一个魔方模样的小盒子:“这是我从主系统那弄来的副本模拟器,虽然只是模拟器,但足够为我们创造出一个小副本了,而且模拟器里 的创造的副本不需要玩家参与,也不需要别的员工出演npc,一切都可以是虚拟的,非常自由。” 祁究凑过来把玩这个小魔方,显然来了兴致: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利用模拟器,创造出只有我们两人的小世界??_[(” 079笑:“没错。”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不把记忆带进模拟器创造的副本里,真正全身心地融入角色情感和剧情中。”079补充道。 虽然祁究和079同样在为「规则图鉴」工作,但和别的npc不一样,他们在进入副本角色时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只是在根据自己的剧情需要去演绎角色,不会真正“变成”角色本身。 但在模拟器里,他们可以选择暂时屏蔽掉已有的记忆和人格,“忘记自己”对他们而言是很新奇的体验。 祁究:“79,你想要在模拟器里体验怎样的人生和角色呢?” 079:“我听你的。” 他决定将自己这段新奇的体验交给对方,由祁究来编写模拟器的剧情和人设。 祁究沉默一瞬,笑了:“好啊,敬请期待。” 拿到副本模拟器后,祁究开始思考一件事情:假如没有十八岁生日那天的“谋杀”,假如没有这场循环,他和079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呢? 当然祁究很清楚,这场循环是必然的,假如没有这场循环,自己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规则图鉴」也会因为无法解决的bug最终走向崩塌。 循环是一切可能性的起点。 但既然是模拟器里创造出来的虚拟剧情,忽略掉这些因果关系也没问题。 模拟器里的世界注定是架空的。 诸多有意思的假设像潮水一般涌来—— 假如自己十八岁生日没被杀,假如自己和079都活在现实世界里,他们会相遇吗? 相遇后会有怎样的故事?彼此还会这样彻底地互相吸引吗? 灵魂间的默契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吗? 光是想一想,就很有趣,也很令人期待。 祁究福至心灵,开始兴致勃勃地编写属于两个人的故事设定。 他要将故事的起点安排在十八岁生日的七年之后,因为没有那场时空旅行的“谋杀”,自己仍旧活在现实世界里,像每个现实世界里努力活着的人一样,他忙忙碌碌、需要想办法负担自己的生活。 而「规则图鉴」的bss079也是现实世界的一员,他要是活在现实世界里,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什么样的身份适合他…… 祁究突然有了灵感,他按照自己的喜好和该有的合理性,很快编写好了模拟器小副本的初始角色设定。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好了,祁究并不打算对剧情进行干涉。 在已有的人物设定里,让故事自然而然地发生,因为剧情本身就是因为人物的选择而产生的,他不会多做限制,这样的故事才真实可信。 就和旅人们在副本通关需要 完成主线任务一样,模拟器里的副本世界也需要一条引子——只有完成了关键情节点,才能从模拟世界里出来,也就是所谓的“通关”。 要设置怎样的通关条件呢? 祁究若有所思地摩挲耳后疤痕,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突然,他指尖微微一顿,眼睛也随之亮了亮。 祁究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出发前往模拟器的小副本世界之前,079非常默契地没多问,只看着祁究兴致勃勃的表情笑道:“看来你已经有所安排了。” 祁究也笑:“敬请期待。” 他相信对于079而言,自己的安排会是个惊喜。 【模拟世界自定义副本已开启】 【请注意!该自定义副本没有明确主线任务,也没有既定剧本,剧情将随着角色的情感变化和行为选择发展】 久违的失重感再度袭来,只有祁究知道,他们正在前往一个「规则图鉴」不存在的世界。 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他和079是现实世界里的人类。 【记忆屏蔽系统已经开启——】 【旅人角色已经准备就绪】 【自定义副本:「循环之外」登录成功】 …… “嘟嘟嘟、嘟嘟嘟——” 祁究在吵闹的手机闹铃中醒来,困意未消的他胡乱关闭闹钟,揉了揉脑袋挣扎着从被子里爬起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今天是2月22日,祁究后知后觉想起来,今天是他的二十五岁生日。 但对成年人而言,生日已经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了,同样是需要早起上班、加班、平淡又疲惫的一天。 与以往唯一不同的是,昨晚他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铺天盖地的猩红色,零零碎碎的人和事几乎将他淹没,他很疲惫,这种疲惫就好像在梦里经历了不同寻常的一辈子一样。 但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关于梦的记忆消失了,梦境残留在身体里的情绪还在,可具体内容消失了,残留的碎片拼凑不出有逻辑的画面和故事。 小时候他也经常乱梦一宿,但十八岁生日后,乱梦的情况就消失了。 十八岁的生日于他而言是条分界线,不知为何,从那天之后的一切都让他有种不真实感,他的生活漂浮在水面上,晃晃悠悠,随波逐流,偶尔往回想,就好像这七年的时间未曾真正发生过一样。 或者说是抽离感,他隐隐约约有种莫名的感觉: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他与周围一切人事相割裂,十分抽离。 他在想念什么,非常强烈的思念感,但却又没有具体的思念对象,一切都是荒诞虚无的。 但祁究可以很好地说服自己,一定是成年人的生活过于疲惫和无趣了,他才会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质疑。 他需要通过说服自己,来达成自身逻辑的自洽,从而更好地接受平淡到令人沮丧的日常。 有些刺眼的白光从没拉拢的窗帘缝落到床上, 祁究起身拉开窗帘,窗外白茫茫一片,昨晚下雪了,很大的雪。 这座城市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下大雪了,在祁究的记忆里,上一次落这样的大雪,还是十八岁生日那天。 明明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天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但祁究总是反复回想起那天的光景。 所有细枝末节在记忆里铺陈,就好像在提醒他要去关注什么一样。 站在窗边看雪的祁究莫名有种预感:今天很不寻常,有什么变故即将发生。 老实说,比起井然有序的无聊,他期待能打乱一切的变量。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无趣的日常还在继续。 成年人的世界容不得太多幻想。 祁究看了眼电子邮箱,随即失望地叹了口气,这么恶劣的大雪天气,他依旧没等来公司的在家办公的通知。 二十五岁的祁究在一家影视传媒公司担任编剧的职务,也算是继承了养父祁冬尧的事业。 对祁究而言,根据市场需求编写那些无聊的故事是痛苦的,唯一的意义就是可以养活自己。 为了不迟到,他麻利地洗漱好后离开房间。饭厅里,习惯早起的祁小年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今天早上吃的是蒸饺和南瓜汤,蒸饺是牛肉蘑菇馅的,南瓜汤里没有放奶油和糖,多喝一碗也不会腻人。 曾经被医院宣判丧失认知能力的祁小年,在五年前奇迹般恢复了,他用两年的时间进行复健,又花费了一年时间在家修养,终于在两年前重返演绎事业。 可惜长久的空窗期让他已经淡出了观众的视野,父母的离世也让他失去了靠山。 祁小年也没机会接到靠谱的角色和戏,但他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和沮丧,能够像正常人类一样生活,对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奇迹,他非常珍惜现在的日子。 “哥!你过来看看,我们公司新签约了一个男生,这个男生的长相…”祁小年的目光在手机屏幕和自家哥哥间游移,他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讶之色,“哥你看看,你认不认识这个人,这事儿挺…” 祁小年所在的经纪公司新签了一个十九岁的男生,在看到新签男生照片的瞬间,祁小年差点把手机屏幕摔碎了。 他甚至一度怀疑对方经纪人把照片发错了。 从漫长梦境中醒来的祁究精神不太好,虽然兴致不高,但他并没有拒绝祁小年的邀请,很配合地看向弟弟的手机屏幕:“你知道的,我脸盲,就算认识可能也记不得了,特别是看照片——” 一瞬间,祁究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 因为照片里这个十九岁的长发男生,拥有一张和他高度相似的脸。 ……不,用高度相似来形容并不准确。 应该说,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第 264 章 if线:循环之外(2) 无论是接受能力多强的人,遇到眼前这种状况,一时半会间都没办法自我消化。 某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和自己拥有完全同样的脸,这是能够真实发生在现实里的事情吗? 饶是最离谱的编剧,都不能编出这么离奇的情节。 祁究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照片,足足出神了三分钟。 一旁的祁小年保持静默不敢出声,他偷偷看了发呆的祁究几眼,可从哥哥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的哥哥总是这样,在任何变故发生的时候,总是可以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外人难以揣测他的想法和心情。 饭厅的冰箱被祁小年擦得锃亮,祁究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看向冰箱上自己的倒影,目光又移向这位长发少年的照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在努力对比什么。 他索性走向浴室的镜子,视线在自己的镜像和照片间流连。 “小年,你确定这不是个恶作剧吗?” 虽然嘴上这么问,但祁究清楚小年不是个会对他恶作剧的人,他只是确认一下。 跟过来的祁小年激烈摇头:“我乍一看也以为是弄错了,或者说有谁在恶作剧,甚至还去查了对方的资料…” “哥,是真的,这个名叫林栖九的男生是真实存在的…” 祁小年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小心翼翼看向祁究的脸色。 他知道自家哥哥平时不喜欢和别人“相似”,在经济允许的情况下,无论是衣着还是生活用品,都尽可能选择在自己审美内的小众款,如此一个不喜欢和别人相似的人,会很在意有人和他“撞脸”吧? 而且“撞脸”本身也足够荒诞了,相似可以理解,但相似到接近百分百还原的程度,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林栖九?” 祁究默默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不知为何,这个名字念起来非常熟悉,就好像曾经自己念叨过无数次一样。 “林栖九是他的艺名吗?”祁究问祁小年道。 祁小年摇头:“据说是真名,他用自己的真名来演戏,具体原因我就不了解了。” 祁究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立刻打开手机搜索引擎输入「林栖九」。 他并非故意装作冷静的模样,而是比起慌张,他对这位林栖九更多的是好奇和期待。 ——对方是谁? 有这样一个和自己外貌如此相似的公众人物存在,那为什么以前完全没人提起,自己也毫无知觉呢? 就好像对方是凭空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一样…… 搜索界面里出现了对方的艺人百科。 祁究点开百科,很快获取了关键信息:对方十九岁的年纪,身高一米八八,毕业院校不详,成长经历也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 祁究的视线停留在对方的身高数据,莫名有点在意。 “虽然照片上林栖九长这样,但真人和哥你有没有这么像就不好说了,毕 竟这些照片都是精修过的。”祁小年突然想到。 确实,身为影视公司编剧的祁究很清楚这一点。 “我知道,如果有机会,真想见见你这位同事。”祁究一边看搜索引擎里对方的信息,一边半开玩笑说。 祁究越是往下翻阅,越发觉事情不对劲。 这位林栖九虽然只有十九岁的年纪,而且各种信息不详,但却出演过七部电影。 这七部电影清一色都是恐怖悬疑片,最令祁究感到蹊跷的是,自己作为一个恐怖悬疑电影迷,竟然没听说过这些电影。 这非常不合理。 祁究因为个人口味和兴趣,看过数千部恐怖片,包括那些烂得只剩下劣质血浆的cult片他都不会错过,按理说不会错过口碑这么好的恐怖悬疑电影。 祁究确信,在自己的片单里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漏网之鱼。 究竟是什么情况呢? 他突然有个荒诞的想法,他的认知和现实世界分裂了。 或者说,某个原本不存在于他的现实的部分被加入了进来,而这个部分的主要角色,就是这位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林栖九。 祁究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照片,有种对方正透过屏幕凝视他的熟悉感。 熟悉感——在知道对方存在之后,这是祁究感受到最强烈的情绪,说起来也十分不可思议。 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祁究吃干净祁小年为他准备的早饭后出门上班。 临走前他拜托祁小年尽可能去查对方的真实资料,通常情况下,网上展示的艺人信息都很少且不真实,通过经纪公司的熟人网络可以获得更可靠的信息。 祁究的通勤时长为一小时,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铁上。 利用这段时间,祁究将林栖九出演的影片一一进行搜索,还看了不少电影剪辑片段。 林栖九似乎很喜欢“病态”的角色,比如扮演人体孵化器工厂幕后的医生,收集客人血液、在鬼樱树下酿造血酒的蛊人前代男花魁,邪I典高校里坐在一整面彩绘玻璃下的禁欲神父…… 祁究越是往下看,眉头拧得越紧,他确信自己在此之前并没有看过这些电影,可这些电影的情节和画面很多都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有些场景就好像自己亲身演绎过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种既视感呢? 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乱梦吗?这些场景难道曾出现在他的梦里? 可梦的内容就和晨雾一样,在太阳出来后消失得干干净净,无迹可寻。 祁究还翻到不少影迷们的评价以及媒体报道。 林栖九的演技在圈内外得到了很高的认可,因为他的脸漂亮又有镜头感,不少影迷建议他演感情线更多的影视剧,有评论说林栖九这张脸谈起恋爱来一定“又色又欲”,非常想看他“坠入爱河”,也有手握大热ip剧本的相关导演过来找过他,但据说都被林栖九回绝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认可,但或许 是我这人太自恋了,没办法和别的演员搭感情戏,如果要我演感情戏,那是对剧本、搭戏演员、观众、以及我自己的不负责,所以非常抱歉,我会拒绝掉所有涉及感情方面戏份的作品。” 某家媒体在发表对林栖九的个人采访时提到这句话,虽然当时接受采访的林栖九在开玩笑,但这句话被媒体刊登出来,他“自负狂妄”的标签就撕不掉了。 在大众影迷和圈内媒体看来,林栖九虽然年纪很小,但是个脾气古怪且有架子、但有颜值又有实力的天才。 但祁究并不觉得这位十九岁的少年自负狂妄,恰恰相反,他认为对方诚实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是对制作方、观众以及自己的负责。 不过祁究也非常清楚,大众往往无法接受这种直白的诚实,经过润色的迎合反而更受欢迎。 祁究喜欢“自恋”这个形容,他预感,如果现实里他和这位林栖九相识,一定会相处得非常不错。 来到公司茶水间的时候,有一位不太相熟的女同事走了过来,等咖啡的时候女同事时不时往祁究脸上瞟,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祁老师,以前没人说过你很像一位恐怖片演员吗?” “林栖九是吗?”祁究脱口而出。 女同事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啧啧道:“真的是太像了,简直是奇迹…” 祁究沉默一瞬,开口道:“抱歉,冒昧问一下,您是今天才发现的,是吗?” 女同事愣了愣:“什么?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祁究依旧是礼貌请教的语气:“我就想确认一下,您是不是从今天开始才意识到我和林栖九很像?” 女同事愣愣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道:“对哦,你们明明这么像,为什么以前我没发觉呢?真是太奇怪了诶…” “我明白了,谢谢您。”祁究将打好的咖啡取走后,对女同事致谢道。 看来所有人都是从今天开始才意识到他们彼此很相像这件事。 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祁究身边的所有的人今天才知道林栖九这个演员,祁究认为世界上没这么多巧合,特别是互联网如此发达的现代,不可能所有人都滞后得这么巧… 那么只剩下第二种可能性了:他和林栖九所在的「现实」出现了bug。 无数荒诞的可能性纷至沓来,作为编剧的祁究从不否认任何可能性,只要可以合理解释眼下的情况,那么就是立得住脚的。 现实本身就是荒诞的,所以允许存在各种荒诞的设想。 林栖九会是平行时空的自己吗?或者他们都是来自当下现实以外的世界? 光是想一想,祁究就觉得非常有趣,平时上班的沮丧和疲惫消失不见,祁究开始有所期待。 而且今天又是这样特别的日子,他的生日。 说不定他早上的预感是正确的:今天很不寻常,有什么变故即将发生。 比起井然有序的无聊日常,祁究更期待可以打乱一切的变量出现。 过往七 年的平淡和抽离感,似乎就为了等待这个变量的降临。 虽然已经成年了⒎⒎[,但不妨碍祁究有这样的幻想,做梦也好。 好不容易熬过了令人昏昏欲睡的剧本会,午休时间祁小年打来电话:“哥,有个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我需要立刻告诉你,你那边方便讲话吗?” 祁究一下子从瞌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方便,你说。” “那个林栖九实际上也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而且非常巧合的是…哥…他和你曾经同在一所福利院…”电话那端的祁小年斟酌了几秒钟后,才开口道。 拿着手机的祁究愣住了。 同一所福利院出来的吗…但祁究从来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不过他和这位林栖九年纪相差六岁,在福利院没见过倒是很正常,但太多巧合重叠在一起就不简单了。 他越来越倾向于自己天马行空的设想,他们来自不同的时空纬度,因为某种原因,彼此的世界线融合了。 “哥,还有件事你必须知道,”手机那端的祁小年顿了顿,继续说,“我在调查对方的时候得知,对方似乎也在调查你。” “但我不是很确定,只是有这个可能性…”祁小年犹犹豫豫道。 谁知祁究笑了:“没关系,我想我和那位林栖九很快就会见面的。” “小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帮了大忙了。” 下午又是漫长且无聊的编剧会,临近下班的时候祁究根据讨论出来的大纲,开始坐在工位上写那些套路千篇一律的剧情。 不知为何,今晚他有些心不在焉,工作起来效率也变低了。 直忙到晚上十一点,他才搞定自己手头的工作。 祁究工作的地点比较偏,附近也都是需要卷死加班的互联网和媒体民工,晚上十点过后打车远比七八点要难,排队都能排到几百号开外的程度。 这会儿地铁早停了,祁究只能加价排队打车。 约莫十五分钟后,加了价的祁究终于等到了六公里外的车,他离开办公楼时有接近一半的窗户还亮着灯。 卷令人疲惫,祁究叹了口气,穿上黑色风衣走入雪幕中。 这场雪非常持久,从清晨到深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这让本来就拥堵的交通状况越发恶劣。 手机突然传来“叮”的一声响,很不幸,原本预计还有十分钟抵达的网约车司机因为路况恶劣取消了行程。 忘了戴手套的祁究站在马路边,冻得指尖僵硬发红,不听使唤。 他很艰难地重新打开约车应用,试图重新叫一辆车,他实在不想继续坐回格子间等待了。 雪絮吸掉了城市的声音,这个夜晚变得异常安静。 置身雪幕中,又让祁究想起七年前的十八岁生日。 那天他也是冒着这样的大雪从医院往公寓走,那晚什么也没发生,但他总觉得实际上应该发生点什么。 这种预知和实际的偏差感很微妙,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出来。 只不过后来的日子让他感觉到了失真和抽离,仿佛叠了层雾蒙蒙的灰冷滤镜。 可能还是太累了吧… 就在这时,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街区的寂静,一辆黑色的摩托出现在雪幕里。 上了黑漆的街车在雪夜里格外引人注目,祁究将目光移向朝自己方向驶来的摩托,直到最后摩托停在自己面前—— “祁老师,有兴趣搭个顺风车吗?价格绝对比打车便宜。” 年轻的骑手朝祁究发出邀请,就好像他早知道今晚会发生这一切,并等候已久。 骑手动作利落地摘下头盔,露出那张祁究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隔着翻飞雪絮,两双同样灰绿色的眼睛相对凝视。 时间在那一瞬间进入了静止状态,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静得只剩下祁究压抑的呼吸声和莫名狂跳的心脏。 这个夜晚,也在雪幕中变得明亮。! 第 265 章 if线:循环之外(3) 对方朝祁究递来头盔,祁究只迟疑了半秒:“谢谢。” 他接过头盔戴好,唇角的笑意被掩盖在头盔之下。 随后,祁究动作利落地坐在了对方身后,他接受了对方的邀约。 毫无疑问,眼前这位年轻的长发骑手,就是祁究今天翻遍搜索引擎寻找资料的对象:林栖九。 现在放在祁究风衣衣兜里的手机搜索页面还没关掉呢,搜索记录里全是林栖九的关键词。 对于林栖九的突然出现,祁究并不感到惊讶,祁小年早在电话里提醒过,在祁究调查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同步调查他,所以他们见面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有些突然,也让祁究有点意外。 对方似乎在等他,而且等了很久。 林栖九重新发动摩托引擎:“回家吗?还是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祁究思考了片刻:“想去看电影,你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自己放映电影吗?” 林栖九:“我知道,如果你能信得过我的话,我带你去。” 祁究:“那就拜托了。” 林栖九从兜里掏出一副皮手套递给祁究,“戴上吧,路程不近。” 他似乎早就注意到祁究离开公司时忘戴手套,对方僵硬着手艰难打开手机的画面也被他看在眼里。 “谢谢。”祁究戴上手套,发现手套已经被焐热了。 失去知觉的指尖渐渐回温,感官随之变得敏锐,他嗅到对方身上有雪融后潮湿的清冽味。 看来这位年轻车手确实在雪里待很久了。 “抓紧了。” 林栖九也不废话,发动摩托朝被雪幕覆盖的公路驶去。 街车的引擎声覆盖了一切,办公大楼星星点点的灯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细雪变成无数匆匆掠过的白色斑点,随着车速的增加,白色连点成片,最后像瀑布般铺天盖地而来,头盔之外的世界融化成无数条河流,交错纵横,白色的浪花涌向他们。 在有月亮的夜晚,海浪是白色的,月光沉入海底,最后随着暗流漂浮而上。 明明是坐在街车后座,祁究却有种置身大海深处的错觉,无数细小的气泡升腾而起,在他耳边发出细微温柔的破裂声,像古老的生灵围绕耳畔絮絮低语。 路灯也变成明亮的碎片翩然落下,空旷的公路只剩下他们一辆行驶的摩托。 祁究知道,摩托正朝市郊驶去,城市边缘的灯光变得模糊,最后彻底消失在白色的地平线上。 祁究没问林栖九他们的目的地究竟在哪里,未知让这段旅途更有趣。 摩托驶入城市连接市郊的隧道。 隧道里暧昧的黄色灯光代替了雪夜明亮的白,从雪野进入隧道,祁究有种在时间通道里疾驰的错觉,他闭上眼睛,隧道的灯光从眼皮掠过,他想象着自己从一个世界穿到另一个世界。 似乎他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和某人一起成为时间旅行者,听起来荒诞得很浪漫。 他清楚真实的自己不安于现实,但此刻他只能待在这里,等待奇迹的降临。 林栖九从后视镜看向闭眼的祁究,尽管隔着厚厚的头盔,他却隐约看到对方的眼睫在颤动。 兴许是光影变换导致的错觉吧,林栖九想,又将视线重新放在公路上。 隧道尽头又是一片开阔的白色,市郊的公路没有路灯,但这个夜晚注定是明亮的,厚厚的积雪覆盖辽阔的荒野。 风声呼啸而过。 雪絮明明是潮湿且寒冷的,此刻的祁究却觉得它们比世界上任何事物都要干净热烈。 长久积压的疲惫和沮丧蒸发得干干净净,不知为何,祁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不可否认,这场充满冒险意味的雪夜之行让祁究彻底释放出来,他像个十多岁进入青春期的少年那样,叛逆在骨子里疯长,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逃离琐碎与无趣,奔向荒诞。 二十分钟后,摩托停在一个荒野中的仓库前。 随着摩托引擎渐渐消了声息,林栖九摘下头盔,开玩笑说:“把你大半夜拉来荒郊野岭的仓库,你不怕我杀人碎尸吗?” 祁究从摩托后座上下来,解开头盔同样开玩笑道:“怕,怕你杀了我,用这张相同的脸取代我的身份活下去,然后每天有加不完的班、开不完的会。” 两人借着车灯的光凝视彼此,然后默契地笑了。 “林栖九,”年轻的骑手说出自己的名字,他脱下皮手套,朝祁究伸出手:“虽然我知道你已经查清楚我的信息了。” “祁究。” 祁究坦然握住他的手,同样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想你也一样,对我的信息了如指掌。” 林栖九:“但那些都是从外人口中获取的信息,并非我亲自看到和感受到的。” 祁究:“我也是。” 仓库门前彼此又相视一笑,这场自我介绍仓促又随意,但对已经事先调查过对方信息的两人而言足够了。 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似乎都对彼此的态度和反应了然于心,无法名状的默契让他们不必废话。 林栖九拉开仓库的铁闸门,仓库的内里和外表完全不一样,被装饰成复古工业风的仓库实则是一座私人娱乐空间。 仓库里有巨大的投屏和柔软的沙发,吧台、吊床、运动器械等一样不少。 看来这位和他同样成长于福利院的少年赚了不少钱。 林栖九引祁究走进他的私人空间:“你说想要找可以放映电影的地方,我第一个就想到了这里,满意吗?” 祁究笑:“这么好的地方,没有人会不满意的。” “可路费怎么收,你还没告诉我。”祁究重新转向林栖九。 林栖九想了想:“可以先欠着吗?我还没想好。” 祁究耸耸肩:“没问题。” 让祁究落座后,林栖九到吧台调制热红酒。 不多时,仓库里的暖气升温了,热红酒也送到了祁究手里,原本冷得失去知觉的身体渐渐回温。 听说我们是从一所福利院出来的。祁究抿了口热红酒,开门见山道。 ?想看菊长大人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吗?请记住[]的域名[( 温热的酒精和热烈的辛香料迅速让他的身体暖和起来。 林栖九点头:“我也调查到了这个信息,不过,其实我对那段日子没什么实感。” 他顿了顿,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指尖发了会儿L呆,“实际上,我对过去十九年都没有什么真实感。” 听他这么说,祁究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其实祁究了解林栖九的感受,并感同身受,但他还是希望对方可以亲口说出来。 林栖九:“就是,我知道那是我的记忆,是我亲身经历的事实,但并没有它是属于我的感觉…这么说很抽象,难以理解,但这是我的真是感受。” 祁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他一瞬不瞬地看向对方灰绿色的眼睛。 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对方的眼中有自己倒影的轮廓。 在祁究看来,这段晦涩的描述并不难理解,因为在过去七年里,他拥有相同的感受。 「不应该存在于此」的抽离感支配着他。 “为此我甚至还在心理医生的诊室里花了不少钱。”林栖九道。 祁究:“效果如何?” 林栖九耸耸肩:“事实证明,花钱并非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祁究笑:“但那些影片呢?在拍摄它们的时候,你也同样处于这样的抽离感之中吗?” “不是,”林栖九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恰恰相反,只有当我拍摄这些恐怖片的时候,我才更能感受到真实。” 林栖九同样凝视着祁究,短暂的沉默后,他主动移开目光,“祁老师,再这么说下去,你要觉得我是个拍戏入魔的变态了。” 祁究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继续试探问道:“那我呢?突然出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会感到害怕吗?” 林栖九摇头:“说实话吗?” 祁究:“嗯,你说。” 林栖九:“有个和自己同脸的人出现,我反而觉得很期待,你呢,会害怕吗?” 祁究故意沉默了一下,笑:“我和你一样,有点期待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两人再度默契地相视一笑。 “在今早得知你的存在后,我最先想到的是,你是不是我某位失散多年的血亲,不过我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很低,”林栖九分析说,“我更倾向于认为,是我们的现实出现了bug,因为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这非常不合理,我相信你也是。” 林栖九的推断很合理,毕竟他是个拍电影的公众人物,而祁究恰巧是个电影迷。 无论如何,在互联网发达的年代,他们不可能在过去十多年里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无论是现实逻辑上、还是感情上,他们都倾向于认为是现实出现 了缝隙,两个不应该存在于同一时空的“自己”出现了。 两人之间与生俱来的默契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祁究问他。 林栖九笑了笑:“我们或许会成为很好的伙伴。” 不可否认,他会不自觉被对方吸引,这种吸引是没来由的,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一个和自己同脸的人出现,彼此的相处模式又绝对默契舒服,对于他这样“自恋”的人而言,完全没办法拒绝,就好像彼此认识了多年一样。 所谓出现在现实里的bug,于他而言是个意外的礼物。 接下来,林栖九按照祁究的需求,将自己先前演的七部电影准备好,用投屏仪将电影投影在幕布上。 “一起看我出演的电影…这是公开处刑吗?祁编剧。”林栖九为祁究重新调酒,这是他新学会的手艺,这个夜晚很适合尼格罗尼。 “谢谢。”祁究接过亮橙色的酒精,同样是开玩笑的语气,“我想你不会在意的。” 林栖九笑了,他坐在祁究的身旁,屋外雪絮翻飞,旷野的呼啸声从窗边盘旋而过。 祁究终于完完整整看到这几部恐怖片,他完全沉浸在影片的剧情、以及镜头带来的诡异美感之中,越发强烈的熟悉感盘踞心头。 “林栖九,我甚至怀疑,你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我。”祁究用闲聊的语气回答说 “有两个自己存在于同一时空,是非常幸运又奢侈的事情,不是吗?”林栖九回答说,又像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可能性,他笑了,“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完成很多有趣的事。” 在看完第三部电影的时候,天快亮了,祁究也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祁究很难在陌生环境里睡着,对环境敏感的他即使再困,陌生环境下也难以入睡,但这个黎明显然是个例外。 熹微晨光照进屋中,林栖九调高屋中暖气的同时,为祁究盖上毯子。 在淡蓝色光线的映照下,林栖九注意到祁究左耳耳后,有一颗红色的痣。 他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就好像被彻底吸引了一般,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那颗小小的红痣。! 菊长大人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66 章 if线:循环之外(4) 随着指尖触碰的动作,祁究的眼睫随之颤了颤,眉头也微微拧起,眼角因为酒精的缘故微微泛红。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从另一个视角看自己、重新认识自己。 相似又不完全一样的自己。 林栖九的指尖稍稍拨开祁究的发尾,他发现小小的红痣之下,还有一个浅浅的红印。 红痣和红印相对,乍一看,像是吸血鬼在脖颈留下的咬痕。 咬痕透着猩红潮湿的光泽,令人无法拒绝。 作为猎物的家伙也正是用这样蛊人的咬痕,来猎捕虎视眈眈的吸血鬼。 祁究的体温明明不高,却烧得林栖九指尖发烫。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将指尖抽离,旷野呼啸的风停了,在逐渐亮起来的天光里,林栖九错觉听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从指尖蔓延而来的热度将感官成倍放大。 林栖九的喉结滑了滑,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笼罩而来,模糊零碎的画面从他脑海里闪过—— 在不久的过去,他似乎也总是这样用指尖摩挲祁究耳后的疤痕,甚至还做过更得寸进尺的事情,疤痕上两道鲜红的牙印就是自己留下的,他曾将尖齿没入对方的皮肤,作为某种契约的证明…… 等等…伤疤和咬痕是怎么回事?他看到的明明只是耳后不起眼的红痣… 就这样“僵持”了足足半分钟,直到睡梦中的祁究翻了个身,林栖九才从“不存在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他抽回手指,握住冰块尚未融化的玻璃杯,潮湿的冰冷让他迅速回归冷静。 林栖九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并不认为,刚才过于强烈的感受只是荷尔蒙在作祟。 明明是「不存在的记忆」,但记忆带来的触感和氛围实在过于真实,甚至比以为十九年的人生更真实,就好像这些虚构的记忆才是属于他的亲身经历,而存在于自己脑海里所谓的经历,不过是人为编写后被强行塞入的程序。 假如这个荒谬的假设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很可能,他和祁究并非是来自不同时空的“自己”。 他们彼此间很可能早就有所交集,而且是非常“深入”的羁绊。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 兴许因为睡着前看了林栖九那部名叫《玫瑰鱼罐头》的恐怖片,祁究做了个古怪的梦。 影片讲述了一座家族工厂以员工的肉I体为容器,孵化最名贵的玫瑰鱼苗,以此获利。 影片有很多本该令人不适的情节,但都通过独特且巧妙的摄影和后期处理,渲染成一种诡异荒诞的美学镜头,包括那位躲在幕后进行育苗实验的医生。 林栖九饰演的角色,就是那位禁欲又病态的实验室医生。 梦里祁究被这位医生绑在手术台上,在手术灯的投射下,医生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用一种看似平静的眼神,观赏着祁究所有细微的情绪和反应。 对方似乎乐在其 中,享受猎物带来的一切。 梦里的祁究也不害怕,被捆绑在手术台上的他不仅没有任何挣扎,恰恰相反,他甚至微微仰起脖子,朝正观赏他的医生故意露出脆弱的颈脖,向对方发出危险又蛊人的邀约。 梦里的对话是破碎且毫无逻辑的,祁究记不起彼此的谈话内容了。 他只记得在梦境的最后,医生俯低身体,消毒水味弥漫,冷冰冰的气息随之压倒性袭来。 对方冰冷的指尖似有若无碰了碰他耳后的疤,祁究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紧接着是皮肤被咬住的刺痛感,祁究疼得手指蜷曲,下一秒,对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祝我们合作愉快。” 一瞬间,祁究从梦里惊醒。 他一睁眼就看到也在旁边睡着的林栖九,一时间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但他惊醒的举动似乎也吵到了没睡熟的林栖九,对方揉了揉眼睛看过来:“怎么了?” 惊魂未定的祁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后确认,毕竟刚才在梦里,自己被那位医生“咬”了。 不过他什么也没摸到,耳后好端端的并不存在梦里的咬痕。 梦境终究只是梦境,混乱感渐渐退潮,还没睡够的祁究捂着毯子含糊摇头:“没什么,做噩梦了。” “继续睡吧。”他看了眼时间,距离闹钟响还有两小时,这对于打工人而言是非常宝贵的睡眠时间,于是祁究翻了个身在沙发上继续睡了过去。 林栖九看着他揉耳朵的举动,登时有点心虚,指尖的热度也还没彻底退下去。 祁究好久没这么容易入睡了,而且之后没再做梦,睡得很踏实。 直到早上九点半的闹钟响起,祁究才有些不情愿地按掉闹钟。 因为昨晚加班超过十一点,所以第二天可以在早十一点前抵达公司打卡,祁究不慌不忙从沙发上坐起身,发现原本睡在身侧的林栖九已经洗漱好,开始准备早饭了。 对方脸色不错,并不像熬了夜的模样。 林栖九边研磨手中的咖啡豆,边嘱咐说:“洗漱用品和浴巾、换洗的贴身衣物我给你放在洗手间了,你可以随意用,这里什么都有。” 看样子,林栖九经常来这个旷野里的私人空间过夜,用品一应俱全。 祁究:“谢谢,昨晚叨扰了。” 他不习惯麻烦别人,所以有点不太好意思。 林栖九毫不掩饰地笑:“反正我很开心。” “对了,我这边太偏了,你不好打车,待会吃完早饭我送你去公司吧。” 祁究刚想说什么,掉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是祁小年的来电—— “喂,小年。”祁究接起电话。 “哥,你…没事吧?”祁小年小心翼翼问道。 祁究昨晚已经和祁小年打过招呼,告知他自己要去朋友家过夜,他不清楚小年为什么这么问,忙回答:“没事,我和…朋友…刚醒来,怎么了? ” 当提到「朋友」时,祁究看了眼正在料理台上忙活的林栖九,对方刚好也看了过来。 他没忍住笑了,对方也是。 电话那端毫不知情的祁小年立刻问:我又和公司里相熟的朋友查到了一些信息,关于林栖九的,我想你应该知道,现在方便说吗?⑸[(” 祁究:“……” 他再次看向正在为自己准备早饭的当事人林栖九。 对方似乎已经有所预料,笑了笑就去煮咖啡了。 祁究:“方便,你说。” 祁小年:“这位林栖九真正的生日是2月22日,刚好和你同一天,这些巧合有点过分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转而道,“哥,生日快乐,昨天因为林栖九这件事,我把你的生日给忘了,抱歉…” 祁究温声安慰道:“没关系,反正蛋糕这玩意儿也不好吃,昨晚我也过得很不错。” 祁小年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哥,其实出了林栖九这件事后,我有些担心你,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现在祁究作为他唯一的亲人,而且在自己生病期间,都是祁究在照看他,祁小年自然是担心对方出事的。 虽然他很清楚自家哥哥自有主意,做事很有办法和分寸,但事情过于蹊跷,他难免会有些忐忑。 祁究:“没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我可以保证。” 祁小年:“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祁究转向林栖九:“生日快乐,我刚从弟弟那知道昨天也是你的生日。” 他们知道彼此都在调查对方的信息,祁究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林栖九动作微微一顿:“所以昨天也是你的生日,对吗?” 祁究笑:“是我过得最愉快的一个生日,所以,谢谢你。” 说完,他走到浴室洗漱去了。 面对浴室镜子的时候,祁究还下意识侧身看向自己的耳后。 那里并没有梦里的疤痕,只有看起来像是咬痕的红痣和红印。 这个梦究竟有什么隐喻呢?还是只因为自己睡着前看了那部电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虽然可以用科学的方式解释梦境,但祁究隐隐感觉不对劲。 所有反常和巧合都有迹可循,也都可以成为寻找真相的“蛛丝马迹”。 祁究对这些看似寻常的细枝末节一向很在意。 但当下最紧要的事,是继续发呆下去,上班很可能会迟到…… 祁究迅速洗了个热水澡,林栖九给他准备了一次性的内衣裤和簇新的袜子。 从浴室出来后,林栖九已经准备好咖啡和早饭。 “对了,你昨晚梦到什么了?”林栖九主动开口问道,为祁究倒好热咖啡。 “谢谢,”祁究坐在他的身侧,不动声色回答说,“梦到你把我绑在手术台上,要和我做危险的交易。” 他的语气越是平静,越是让描述的内容令人浮想连篇。 毕竟「绑在手术台上」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正经交易。 林栖九倒咖啡的动作微微一顿,扬了扬眉:“什么交易?” 洗完澡的潮湿热气幽幽弥漫而来,林栖九下意识深吸了口气,那是自己最熟悉的沐浴液味。 祁究无所谓地笑了笑:“忘记了。” “而且我的梦总是没什么逻辑。”他将梦境里最具冲击力的画面省略掉了,他当然还记得在梦里,这位禁欲又危险的医生朝他耳后咬去。 “昨晚我也做了个古怪的梦,而且也和你有关系。”林栖九迅速撒了个谎,实际上昨晚他根本没睡着。 祁究好奇地看了过来:“什么梦?” 林栖九故意顿了顿,而后同样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梦到我咬住你的脖子,还留下了两个浅浅的红印。”! 第 267 章 if线:循环之外(5) 林栖九撒谎了,他将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描述成梦境。 抛出这个回答后,林栖九一瞬不瞬地看向祁究,似乎不愿意错过对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视线,就仿佛故意如此,林栖九要让祁究知道自己在“等”他的反应。 此刻林栖九的目光,让祁究回想起梦境里那位把他绑在手术台上的医生。 居高临下观赏他的一举一动,期待中藏着不可告人的愉悦。 不过虽然都是带有审视意味的视线,但此刻的林栖九却不让祁究感觉到冰冷和恐惧。 当然,「危险」的感觉还在,只不过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危险」。 祁究从不在这样的“对峙”中落下风。 他假装不经意摸了摸耳后,他也是故意在对方面前露出这样的举动,随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是吗?太巧了,说不定我耳朵后的红痣就是你留下的…” “在另一个世界。”祁究故意顿了顿,他迎上林栖九的视线,语气很轻,就好像在和对方说悄悄话一样。 悄悄话本身带有真假未知且不能见光的意味。 两人相视一笑,就好似两个躲在妈妈衣柜里玩禁忌游戏的孩子。 在不为人知的密闭的场所,分享天马行空想象带来的快乐。 半真半假,充满隐秘的禁忌和无限可能性,他们都享受这样的游戏。 林栖九也笑:“很有趣的假设,但愿这是真的。” 他是开玩笑的语气,但玩笑中藏了点期待。 接着,林栖九继续试探问道:“祁老师,如果我们对于彼此而言,是现实世界出现的bug,按照常理来说,我们需要解决这个bug,对吗?”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有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现实生活里,是个相当麻烦的事情,对方的存在相当于不可控的危险因素。 虽然林栖九不这么想,他猜测对面的祁究也不这么想,但还是需要确认一下为好。 短暂的思考后,祁究说:“解决bug的关键,其实是要找到bug存在的根源,包括bug产生的原因,还有它对我们的影响。” “因为这个影响不一定是不好的,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祁究坦诚道。 “对我而言也是,”林栖九笑了,“而且,如果这些假设成立的话,我们中的谁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也是个需要弄清的问题。” 祁究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你认为呢?” 林栖九耸耸肩:“现在没有任何线索,我没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祁究并没有移开视线:“不需要准确,从直觉上判断,你认为我们中的谁才是‘假货’?” 短暂的沉默。 林栖九用银勺碰了碰杯壁,无所谓道:“毫无疑问,是我。” 祁究笑了:“为什么?” 林栖九一副闲聊的语气:“我说过,我对自 己过往十九年的记忆没有实感,我感觉这些记忆就像是被强行植入的一样。” 直到从昨天开始,我知道了你的存在,一切就变得不一样起来…他顿了顿,重新看向祁究笑说,变得更‘真实’了,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大,这是我的真实感受。 ?菊长大人的作品《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如果这能成为理由的话,那么我也是,”祁究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眼睛突然亮了亮,展开了荒谬又有趣的想象,“林栖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都是被强行植入记忆的试验品,然后被送来这个世界的。” 林栖九撇了撇嘴:“可你有个弟弟,他很关心你。” 祁究想了想:“小年可能是真实记忆的一部分,不过…” “对于我来说,十八岁生日那天是个分界点,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感受到了你说的抽离感,周围的人事明明都在往前走,但我没有活着的实感,像是本不该如此,就好像这是强行编写然后塞入我脑海里的记忆一样。” 祁究顿了顿,望向窗外白茫茫的雪野,若有所思道:“那天和昨晚一样,下了很大的雪,我印象里公寓附近整片街区的电路都被大雪弄瘫痪了…也许真实和虚假的分界线,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窗外雪停了,淡淡的冬阳覆盖白色原野,有些刺眼。 铺陈在眼前一望无垠的原野和白色的地平线,也让祁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他曾长久地伫立在地平线尽头,漫长等待着某人的归来。 他知道这个人会回来的,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站在他面前。 祁究突然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可能性—— “如果是这样,林栖九,你或许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线索。”祁究看向对方道。 林栖九:“为什么这么说?” 祁究:“如果我们都是被强行植入记忆的试验品,那么,只有当植入信息的系统紊乱了,才会出现另一个‘我’,还是不一样的‘我’。” 林栖九扬了扬眉:“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祁究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两个可能性,第一,是想办法弄清楚真相,回到本该属于我们的地方;第二,享受当下。” 林栖九笑:“不愧是祁编剧,分析得很精彩。” 祁究喝掉了最后一口咖啡:“希望真相也这么精彩。” 天马行空的想象让这个本该平凡的早晨变得有趣。 但上班还是要继续。 祁究尝试着打开打车应用,但就如林栖九所言,这附近很难打到车。 林栖九利落地换上外套,如愿笑道:“再这样下去你会迟到的,我送你去吧。” 说着,他已经将手套递给祁究。 祁究也没再推迟,接过手套戴好:“那就继续拜托了。” 摩托再次驶向灰色的公路,积雪覆盖的荒野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祁究坐在车后座,在疾驰的风中闭上眼睛,他错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像蒲公英一样漂浮在无垠的天际, 城市的边缘变得模糊,广袤的大地无比明亮,被亮光吞噬的地平线让这段旅途没有尽头。 是个愉快的夜晚和早晨,如果可以,祁究并不希望时间过得这么快。 ?本作者菊长大人提醒您最全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尽在[],域名[( 可惜城市还是出现在了公路的尽头,那里有永不停歇的忙碌与吵闹,昼夜交替,循环上演。 看到那些林立的灰色大楼,祁究瞬间清醒过来,这趟美妙的旅途结束了,他要回归到无趣的日常之中,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祁究甚至害怕昨天的经历都是一场梦,梦醒后,bug和奇迹都消失了。 难以名状的沮丧感笼罩而来。 好在林栖九的声音打断了纷至沓来的情绪,让祁究一下子回过神来—— “祁老师,你说你们公司的面部打卡系统,可以识别出我们吗?”正驾驶摩托的林栖九开玩笑道。 祁究:“不用想,那破系统肯定不行。” 林栖九笑道:“那小年呢?他可以辨别出我们吗?” 祁究略略思考了一下:“那就不好说了。” 林栖九似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有机会我们去试一试。” “对了,祁老师,可以问问你档期吗?我想跟你约个剧本。”林栖九突然正经道,完全不像是随口开玩笑的语气。 祁究:“公司禁止我们接私活,合作的事情必须通过公司层面。” 林栖九:“我知道,但我更尊重你的时间和意愿,所以先问问你方不方便。” 祁究笑:“但愿你是个体贴的甲方,给我足够的休假时间。” “对了,你想要什么类型的戏?”祁究问道。 据他所知,林栖九从不缺戏,每次都有一大叠现成的剧本供他挑选。 林栖九想了想:“诡谲的、富有独特美感的,然后带点不同寻常的感情元素。” 祁究扬眉,显然有些意外:“你不是说过,没办法和别的演员搭感情戏吗?” 他清楚记得林栖九在媒体采访时提到过—— 「或许是我这人太自恋了,没办法和别的演员搭感情戏,如果要我演感情戏,那是对剧本、搭戏演员、观众、以及我自己的不负责,所以非常抱歉,我会拒绝掉所有涉及感情方面戏份的作品。」 林栖九笑:“我是说过我很自恋,所以如果搭戏的对象是‘自己’,那就没关系,不是吗?”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各个层面的意思,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搭戏的对象是「自己」,究竟是哪个自己,怎么理解好像都很合理。 半晌,祁究才反问:“你要一人分饰两角?” 林栖九微微一愣,模棱两可回答:“那就要看编剧的意思了。” 祁究耸耸肩,笑:“钱给到位,就没问题。” 林栖九也笑:“那,合作愉快。” 这句「合作愉快」,让祁究回想起昨晚梦境里医生的台词,那家伙居高临下对被绑在手术台上的自己说了句—— “祝我们合作愉快。” 是自己就没问题吗?真是双标又自恋的家伙呢… 祁究愉快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 随着林栖九出现在祁究的现实里,所有事情都开始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同事注意到祁究这张脸,就好像他们是今天才知道祁究的长相一样。 就连祁究坐上办公楼的电梯时,都时不时有人朝他投来惊讶的视线,甚至还有人偷偷举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他的脸。 bug带来的连锁反应已经初现端倪,原本如一潭死水的生活朝不可控的方向滑去。 于是祁究选择戴上口罩,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蔓延。 事情的发展远比他想象的快得多。 傍晚临近下班的时候,祁究的上司单独找他去了会议室。 “七九传媒向我们公司发出合作邀请,他们新签约的艺人需要拍一部定制电影,希望我们这边可以负责电影剧本的撰写工作,”上司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祁究的脸上,虽然他的视线算得上礼貌,但祁究可以感觉出对方目光里的探究意味,“是这样,那位艺人的经纪人明确指定了这次剧本工作的执笔人,这在以往是很不常见的,但确实是个好事。” 祁究:“我吗?” 毕竟早上林栖九聊到了这场合作,祁究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感叹对方的高效率。 上司深深看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没错。” “不过这个项目还在进一步接触中,最终能不能确定,可能还得再等等,我只是今天听到商务合作的负责人谈起,就想提前跟你透露一下,也想问问你的意思。” 从商务合作负责人说起时,上司就猜祁究一定早听到风声了。 祁究笑:“开出的价格合适的话,我们没理由不合作,商务部门也不会放过我们。” 上司也笑了,随后小心翼翼问道:“那个,其实我也想八卦一下,你和那位新签约的艺人…林栖九…是不是亲属关系?” “当然,这不影响工作,我只是作为同事好奇问问。” 祁究思考片刻,回答说:“我想,我和他暂时还不是亲属关系。”! 第 268 章 if线:循环之外(6) 上司:“……?” 祁究的回答让他一头雾水,什么叫暂时还不是?难道亲属关系还可以随时变动吗?可能变动的亲属关系不就只有婚姻…… 虽然疑惑非常,但他不好问,也不敢问,这是员工的私事。 “如果没什么事,我继续去弄手头上的活了。”祁究看上司一脸匪夷所思地僵在那里,主动打破会议室奇怪的氛围。 上司这才回过神来,忙点头:“你去忙吧,忙完早点下班。” 这天,祁究难得在晚上九点前做完手头的工作,他打卡离开公司时老老实实戴上了口罩。 在他工作的地铁站,晚九点依旧处于下班的高峰期,戴好口罩的祁究挤进人群里。 雪没再继续下,但温度很低,积雪没有融化的迹象。 地铁驶入地面,积雪和灯光照亮这座吵闹的城市。 昨晚从现实“出逃”的兴奋劲渐渐过去,情绪一旦平息,睡眠不足的困意便开始叫嚣。 在地铁的轰隆声中,祁究很快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重新置身在下班高峰的人群里,昏昏沉沉间,祁究越发觉得昨晚发生的一切像是在做梦,过于荒诞,也过于浪漫,这样自由的快乐似乎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之中。 身处地铁人群的祁究,在模糊的光影里开始幻想自己仍处于那辆摩托的车后座,他和他在引擎的轰鸣声中穿越隧道,模糊的光影像雪片般落下、融化在疾驰的速度里。 祁究不得不承认,和另一个“自己”逃离现实这种荒唐的事,令他沉迷。 直到手机摄像头的闪光灯将他刺醒,差点睡着的祁究立刻睁开眼睛,只见对面一位神色紧张的男生慌忙捂住手机,在他确定对方看到自己小动作的一瞬间,低下了涨红的脸:“对不起对不起!” 敷衍的道歉后,偷拍的男生快速起身,跌跌撞撞消失在人群中。 祁究没立刻责备对方,一来是刚睡懵的他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二来比起苛责和生气,祁究更在意这件事发生的原因:很显然,现在就连口罩都没办法隐藏自己了,他要么尽快升级装备,要么在今后尽可能避免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可对他一个普通打工人而言,在这个拥堵得出名的城市放弃掉公共交通工具,是很不切实际的选择。 不过事情发展速度之快确实出乎了祁究的预料,仿佛一夜之间,因为bug的出现,所有人的记忆都被篡改了。 可这样合理吗?仅仅因为一个同脸的bug就篡改了大众的记忆,这样做的代价实在太大了,而且在身为编剧的祁究看来,眼前的情况有种为了设定而强行改变剧情的嫌疑,在创作作品中是合理的,可放在现实里未免过于刻意了。 人为干扰因素十分明显…… 还有一种可能性,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非真实的。 只有非真实的设定里才会出现这样荒谬的事,且荒谬还被彻底合理化。 祁究不得不怀疑 ,他身处的现实并非看起来这么“靠谱”。 不过,在根据扭曲的现实寻找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揭开真相的同时,祁究决定享受当下。 祁究有个小习惯,每次走到公寓楼下时会下意识抬头往上看,确认自家的窗户有没有点灯。 和往常一样,祁小年比祁究早一步回家,厨房的灯亮着,祁究估摸着是回家的祁小年在弄宵夜吃。 待祁究打开房门时,祁小年探出头来:“哥,回来啦,你买的生日蛋糕送到了,我给你签收的。” “真是的,早上电话里还说蛋糕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晚上就自己给自己买了,早知道我就先一步给你买好了…” 祁小年一边絮絮叨叨交代,正进门换鞋的祁究微微愣住:“蛋糕?” 祁小年看祁究迷惑的表情,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把没说完的话吞回肚子里,转而试探问道:“哥,难道这个蛋糕不是你买的…” 从祁究的反应里,祁小年已经猜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糟糕了。 祁小年心里登时“咯噔”了一声,按照这个情况看,蛋糕很可能是和祁究同脸的家伙送的,毕竟早上他才打听过对方的生日,说不定对方知道了祁究这边在调查,所以通过送蛋糕的方式以示警告…… 祁小年推测,对方很可能感受到了冒犯。 “蛋糕在哪?我去看看。” 祁究当然也知道蛋糕是谁送的,除了那家伙外还有谁呢?毕竟早上还彼此说过「生日快乐」。 祁小年:“我搁冰箱冷藏室了,还有签收的小票我给放餐桌上,如果哥你需要确认一下的话…”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小心翼翼地朝祁究脸上看,以方便观察此刻哥哥的神情。 谁知道祁究不仅表现得很淡定,祁小年甚至错觉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期待:“好,谢谢你帮我签收了。” 一瞬间,祁小年迷惑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哥哥在开心什么? 似乎在他不清楚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祁小年很疑惑,但不敢问…… 祁究进屋后迅速换掉外套洗好手,就朝厨房冰箱走去。 冰箱里是一款极简风的奶油蛋糕,奶呼呼的鲜奶油上装饰着应季的浆果,并不花里胡哨。 祁究不爱吃甜食,但并不讨厌吃不甜的新鲜奶油和浆果,看来对方的口味和自己也很相似。 祁究微不可察地扬起唇角,将蛋糕从冰箱里取了出来。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小票,上面确实只写了「收件人祁究」。 祁小年忍不住问道:“哥,那这个蛋糕要怎么办?” 祁究耸耸肩,笑:“吃掉好了。” 祁小年愣住:“可…可这不是哥你买的…对吧…?” 祁究也没否认:“有什么关系,既然送来了就别浪费,毕竟确实是给我买的。” 祁小年艰难地点点头:“好吧,待会我们就把它切了。” 祁究去拿了水果刀和纸盘子,祁小年能看出来,祁究心情似乎相当不错。 但日常下班回来祁究总是累得垮着一张脸,很难得像今天这样兴致勃勃,特别是在他看到这款平平无奇的蛋糕之后… 祁小年越发感觉不对劲,因为他的哥哥居然在切蛋糕前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 要知道以前祁究从不在吃东西前拍摄食物,一是他对于食物不那么热衷;二是他没有在社交平台分享生活的习惯,拍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拍到满意的照片后,祁究才开始分割蛋糕。 “开动吧。”祁究吃了一勺子奶油,动物奶油独有的醇厚感是他喜欢的,最重要是这份蛋糕的用料配比很讲究,完全不甜腻。 祁究很快将盘子里的一整块蛋糕吃干净了,对祁小年说:“没想到味道还很不错。” 这一点祁小年是赞同的,蛋糕的味道确实不错。 蛋糕吃了一半就被重新放进了冰箱,即使味道再好,两人也没办法吃掉一整只蛋糕。 夜里十一点半,祁小年就回房睡觉去了。 临睡前祁究给林栖九发去信息:「蛋糕我和小年吃了一半,谢谢,味道很不错」。 就在祁究准备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时,手机震了震,屏幕显示接收到一条新消息。 祁究划开屏幕,没想到对方秒回,祁究的唇角不自觉向上扬起—— 「介意让我也尝一尝吗?」 收到信息的祁究思考了将近十秒钟,才给林栖九回了过去:「欢迎」 「我给你把另一半送过去吗?」 对方的蛋糕,昨晚也是对方的生日,祁究没理由拒绝。 重点是他不想拒绝。 林栖九:「不用,我过去找你可以吗?」 「抱歉,之前调查的时候我有相关信息,我知道你的公寓在哪」 彼此已经知道对方互相调查信息的情况,所以林栖九并不避讳。 祁究想了想,回道:「可以,但是别按门铃,我给你开门,小年睡觉了」 林栖九:「好,我这就过去?」 祁究:「来吧」 「路上注意安全」 放下手机后,祁究朝窗外看去,才发现有细细碎碎的白色微粒翩然落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雪又下了下来。 时间仿佛又会回到了昨晚。 不可否认,祁究在期待对方的出现,一起分享这个味道还不错的蛋糕,虽然他自己已经吃饱了。 他们之间认识明明不足二十四小时,但彼此间涌动的暗流可不是这么回事。 看来时间并不能说明一切。 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会这样毫无理由地被另一个“自己”吸引? 祁究第一次不想通过逻辑去证明问题的答案,在情绪面前,所有看似无懈可击的答案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亮起床头的小夜灯,开始等待,等待并不令人平静,下班后的疲惫感彻底消失了,就算对方不来,他注定也没办法睡着。 但林栖九到底没让他等待太久。 约莫十五分钟后,祁究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林栖九发来信息—— 「我过来了,在门外」 祁究:「稍等,我这就来」 为了不吵醒隔壁卧室睡着的祁小年,过去开门的祁究甚至没穿拖鞋。 公寓里开了地暖,脚踩在地上并不凉。 祁究轻手轻脚地走向客厅,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寄宿学校里偷偷邀请朋友来寝室过夜的学生,违纪的禁忌感反而让这件事本身更有趣,也更令人期待。 拉开门的瞬间,雪水融化的清冽味道扑面而来,看来林栖九又是开街车过来的,而且速度并不慢。 林栖九站在门外,走廊的感应灯亮了起来,在晦暗的光线里,彼此相视一笑。! 菊长大人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69 章 if线:循环之外(7) 两人默契地没发出声音。 祁究正欲将鞋柜里的拖鞋拿出来,林栖九朝他摆手示意,祁究会意,在他身后轻手轻脚地关好门,暧昧的光线被隔绝在门后。 林栖九和祁究一样,没穿拖鞋踩在地板上,这样可以尽可能减小客厅里的动静,不打扰到已经入睡的祁小年。 祁究领对方进入到自己房间,他的卧室刚好和祁小年的房间方向错开,彼此都关起门时,几乎完全吵不到对方。 这是一间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极简风卧室,矮床旁点了盏小夜灯,书籍和笔记本电脑被堆叠在木地板上,白色的窗帘只拉了一半,街市的灯光落入屋中,从落地窗往外看,可以看到在雪絮里逐渐模糊的城市剪影。 祁究接过林栖九脱下的外套:“稍等,我去给你拿蛋糕。” 外套被落雪浸得有些潮,祁究将领子袖口仔细弄平整,挂在暖气最足的地方。 之后,祁究继续轻手轻脚去厨房拿剩下的半个蛋糕。 林栖九在卧室自带的卫浴间里仔仔细细洗了手,这是他进屋的习惯,和祁究一模一样。 约莫两分钟后,祁究抱着蛋糕还有两罐啤酒回来了,他兜里还揣着一盒蜡烛和打火机。 他将十九根蜡烛插在吃了一半的蛋糕上,随后熄掉房里的灯,将蜡烛点燃:“生日快乐,虽然有些迟了。” 林栖九:“生日快乐。” 不完整的蛋糕让这个夜晚有种特别的仪式感,这还是祁究成年后,第一次与人分享生日。 平日里吃不了多少甜食的祁究也拿起勺子,继续吃这份意义非凡的蛋糕,卧室里没有点灯,从落地窗透进来的雪光足够他们看清彼此。 分享蛋糕的时候两人很安静,静到甚至能听到奶油在嘴里融化的声音,彼此保持静默,就好像在分享某种甜腻的禁忌。 林栖九这个临时过来的决定没办法用常理解释,因为从任何客观的角度来看,都不像是成年人会做出的举动,太随意也太疯狂了。 但这不重要,从昨晚到今晚,仿佛事情就应该如此发展,荒诞即是合理。 分享完剩余的蛋糕后,祁究将今天突然被很多路人认了出来的情况告诉林栖九,并说明了自己的分析结果:“事情的后果蔓延得这么快,还这么突然,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非真实的,似乎只有这么解释才更合理。” “你这个假设让我想到《楚门的世界》,一切都是被设定的,所谓的路人都是在配合不知情的我们在表演,都是被安排好的。”林栖九半开玩笑道。 “假如这个世界是虚构的,那么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幕后又是谁在操控?” 祁究同样用玩笑的语气说:“可能等我们找到真相才知道答案了。” 说着,他拉开手中的啤酒易拉罐:“敬所有自以为是的幻想,还有荒诞的可能性。” 接下来,两人坐在地板上,将一对耳机分作两,用祁究的笔记本电脑继续观 看昨晚没看完的电影。 “祁老师,你今晚还熬夜没问题吗?”林栖九问道,昨晚祁究也和他熬了通宵,黎明时分眯了一会儿L又继续去上班,不像他暂时没有拍摄任务,白天有时间补觉。 祁究摇头:“暂时还不困,待会要是看困了我就去睡了。” “对了,今晚你在我这过夜吧?”祁究看了眼窗外,轻描淡写问道,“雪越想越大了,路面打滑,骑摩托可能不太安全。” 林栖九笑:“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祁究耸耸肩:“昨晚去你家,今晚在我这,扯平了。” 林栖九扬了扬眉:“算得这么清楚?” 祁究:“我对自己都斤斤计较,何况是…” 祁究故意顿了顿,两人对视一笑。 祁究点开播放按钮,今晚的电影是那部他特别期待的男花魁。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颓丽的色调,与一旁的林栖九闲聊道:“你真的很适合女装,我认真的。” 林栖九啧了啧:“你这也是在夸你自己。” 祁究笑而不答,半晌低低说了句:“真奇妙啊。” “嗯。”有些话不必一字一句讲明,彼此心知肚明。 在电影终字幕跳出来的时候,祁究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看来熬了两个晚上的他实在熬不动了。 “睡吧。”林栖九摘下耳机。 祁究满脸倦意地点头:“晚安,家里你随意。” 说完,他就抱着枕头躺在床上,林栖九自然而然地躺在了他的身侧。 窗帘依旧没有关上,雪似乎下得更大了,纷乱的白铺天盖地而来,隔着玻璃有些刺眼。 困得迷蒙的祁究在模糊的雪光里陷入睡眠。 房间很安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在蔓延。 待祁究彻底睡着后,林栖九才转过身,背对着他的祁究露出耳后的小红痣。 在白到刺眼的雪光里,小痣如血点凝固的深红色格外令人在意。 林栖九鬼使神差地再度抬起手,但他的手指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他怕自己冒昧的举动惊醒沉入睡眠的祁究。 不可否认,他在极力按捺一口咬下去的冲动。 对方耳后的小红痣似乎对他有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无关暧昧和性,难以用逻辑去推演,就好像吸血鬼拒绝不了猎物故意露出的半截脖子,是本能使然。 猎物在用自己的伤口吸引远道而来的猎人。 猎人在被蛊惑的那一刻起,已经从捕猎者变成了被捕猎者。 就这样僵持了十分钟,林栖九决定去喝一杯冰水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房间里的冰啤酒早被喝光了,林栖九只得去屋外的餐厅去弄杯水。 他轻手轻脚打开卧室的门,也不开灯,摸着黑光着脚朝餐厅走去。 就在林栖九随手拿起一个玻璃杯接水时,突然听到从客厅另一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黑暗中,睡懵了的祁小年出现在餐厅走廊外:“哥?你还没睡着吗?” 因为屋里没点灯,他看得也不是很分明,随口就把站在餐厅里的人叫了声“哥”。 “来倒水吗?”林栖九知道对方认错人了,完全不慌,语气自然地反问道。 睡得迷迷糊糊的祁小年也没多想:“嗯,开暖气后天气干燥得厉害,夜里嗓子有些疼。” 林栖九将手中接好的水杯递给对方:“快回去睡吧,别着凉了。” “谢谢哥,”祁小年接过玻璃杯,“哥你也早点睡,别老熬夜写稿子了。” “我知道。” 睡迷糊的祁小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拿着林栖九的水杯返回自己的卧室。 林栖九为自己重新接了水,猛灌了两杯凉水后,他重新回到祁究身侧睡下。 * 祁究做了个梦,梦里他和林栖九养了一只非常会撒娇的小灰猫,小灰猫虽然年纪很大了,但很能吃,身体也非常好,总是要闹着吃他亲手烹饪的猫饭。 这只古老的小灰猫是他们一起捡的,在什么地方呢?梦里祁究不清楚具体的地点,只记得那是一片秋天的原野,一望无垠的血色浆果蔓延到荒野的地平线。 因为养了这只掉毛怪猫猫,他们必须每天清理衣服上的猫毛。 林栖九拿起那套被雪水浸透的外套,用粘毛器仔仔细细清理袖口的灰色短毛。 他们好像这样过了无数日夜,浆果的红潮从荒野退去,白雪茫茫重新覆盖旷野,一年又一年。 天光蒙蒙亮的时候,祁究从漫长又平静的梦中短暂醒来。 睡在他身侧的林栖九已经起身洗漱,断断续续的水响从浴室传来,在淡蓝色的黎明天光里有种令人安心的日常感,就好像祁究梦里两人经历的岁月一样。 林栖九很快洗漱好出来,他将挂在窗边的外套穿上,经过一晚上,衣服彻底被暖气烘干了。 睡得迷糊的祁究没有从被子里出来,沙哑着声音问了句:“这么早吗?” 林栖九站在窗边,背着光,祁究看不清他的神态表情:“嗯,早上8点有拍摄任务,路程有点远,所以提前过去。” “注意安全。”祁究越过对方的肩膀看向窗外,发现在渐亮的天光里,雪停了。 “祁究,再睡会儿L吧,距离上班还早。”林栖九俯下身在他耳边说,目光轻轻扫过耳后的红痣,“我走了,早安。” 迷迷糊糊中祁究有种错觉,每次对方都是在雪停的时候离开。 * 早上祁小年洗漱完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昨晚哥哥给他递来的水杯并不是他自己的杯子,那是哥哥自己的,通常情况下祁究不会和旁人混用水杯,更不会随手将自己的杯子递给他。 昨晚实在是太困了,他喝了水倒头就睡,完全没在意这些细节。 难道是因为昨晚没开灯,哥哥拿错了吗? 但凭 直觉和他对祁究的了解,祁小年并不认为祁究会犯这样的错误。 怎么回事呢? 祁小年一边将水杯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接着放进消毒碗柜,一边有种糟糕的预感…… 在他打开冰箱准备早饭时,这种糟糕的预感终于升上顶峰。 原本还剩下一半的蛋糕,凭空从冰箱里消失了…… 祁小年神色凝重地关上冰箱的门,思维恍惚地开始准备早饭。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厨房给自己递水杯的人真是哥哥吗? 可理智告诉他,除了哥哥外不可能有别人,因为那个相似的家伙根本没钥匙进到他们家里,更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厨房里接水吃蛋糕。 一定是自己这两天过于关注这件事,疑神疑鬼才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祁小年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离谱的想法从脑海里甩出去。 正好这会,祁究已经洗漱好从房间出来了:“小年,早。” 祁小年这才恍惚回过神:“早…” “哥,冰箱里的蛋糕昨晚你吃掉了吗?” 祁究愣了愣,神色暧昧地笑了笑:“是啊。” 祁小年:“……?”据他所知哥哥不爱吃点心这类甜食。 原来是这样,虽然有点离谱,但是好歹解了祁小年心头的疑惑。 但他似乎还是想进一步求证。 “哥…虽然这么问有些奇怪…但我想确认一下…”祁小年露出难为情的神色,“那个…昨晚半夜给我递水的人…是你吧?” 祁究明显一愣:“递水?没有。” 他摇了摇头,索性趁这个机会直接摊牌,“昨晚我一觉睡到天亮,没有离开过房间。” 祁小年的表情肉眼可见僵住了:“什么?!!” 祁究面不改色:“我没来过餐厅。” “那…那那…昨晚我…”祁小年脸上血色顿失,已经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祁究看着他手里发颤的菜刀,语气冷静:“小年,先把刀放下。”! 菊长大人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70 章 if线:循环之外(8) 握着切菜刀的祁小年愣了半秒,才后知后觉放下手里的刀,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的意味:“哥,昨晚我在餐厅见到的人,难道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苍白依旧,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的可能性,试图通过询问祁究来获得最终答案。 祁究脸上的平静更是让祁小年感到难以理解。 哥哥越是用寻常的态度来应对,越是让他坐立难安,就好像这样离谱的事实只有自己觉得荒诞一样。 难道哥哥可以轻而易举地接受吗?这不合逻辑…… “抱歉,小年,我没有及时告诉你事情的始末,”祁究挠了挠头,而后神色认真地回答,“我想你也猜到了,昨晚你见到的人就是林栖九,也就是这两天你一直在帮我调查的新同事。” “怎么会这样…”祁小年睁大眼睛脱口而出,隔了大半秒,他才不可置信地发问,“哥,到底怎么回事?” 得知真相后,各种奇怪的想法纷至沓来:家里要不要安装监控器?…不对,对方是如何静悄悄进来的?! 无论怎么想,这件事都过于离谱了,离谱得祁小年怀疑此刻自己在做梦,他甚至偷偷用右手掐了掐自己的左手,清晰的痛感正提醒他此刻并非梦境。 果然…现实有时候比梦境更可怕… 祁究抿了抿嘴唇,坦诚道:“是我邀请他过来的。” 祁小年:“啊?” 庞大的信息量一时让他难以消化。 “22号也是林栖九的生日,这件事还是你告诉我的,不是吗?”祁究浅淡地笑了笑,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温柔,“蛋糕也是他买的,所以我邀请他过来一起分享蛋糕。” 祁小年整个人都是懵的:“诶?等等…你们认识?不对,你们两天前还不认识…等等…到底怎么回事?” 他相信如果祁究早知道对方的存在,就不会多此一举让自己去查对方的信息。 祁究如实道来:“我和林栖九是22号那天刚认识的。” “毕竟有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会忍不住好奇,所以那天我们见面了。”在这件事情上,祁究没有和祁小年说谎的必要,只不过事情实在太错综复杂了,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与祁小年解释,现在就是这个时机。 祁小年恍然:“所以…哥你昨晚去的朋友家…” 一个大胆的猜测呼之欲出。 要知道,在此之前祁究几乎从不去别人家过夜,他一直认为「家」是每个人的私人空间,外人贸然过去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入侵”,会打乱别人的计划,给别人添麻烦。 祁究点头:“嗯,就是林栖九的家。” 除此之外,好像没有第二个答案了。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这件事令祁小年震惊得脑袋嗡嗡直响,他还不能完全理解和消化,但连续两天以来积压的疑惑与不安顿时烟消云散,一直困扰着他的疑问也有了解释。 哥哥似乎不会像自己预料中那般,因为同脸的家伙出现就受到不好的影响,相反,他感觉哥哥从二十二号那天起,状态一直挺不错的…… 既然说开了,祁小年作为祁究唯一的亲人,也只有尝试着接受这个荒诞的现实。 这天傍晚下班前,祁小年在公司里遇到拍摄归来的林栖九。 首次面对这位和哥哥长相一模一样的新同事,祁小年当即愣在原地,即使先前已经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但真正撞上了,冲击感要比预想中大得多。 这位十九岁的男生虽然和祁究的脸长得一模一样,但或许因为留了长发的缘故,加之经常出现在聚光灯及镜头前,整个人的气场、给人的感觉和祁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林栖九目光转向祁小年的方向,显然已经看到了他,于是主动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快下班了吧?” 林栖九对待祁小年的态度很温和友好,完全不像是旁人描述的难以接触。 祁小年愣了愣,随即回以笑容:“嗯,待会就走了。” “昨晚…”他顿了顿,直直地看向林栖九说,“谢谢你递来的水。” 祁小年故意多说了一句,意在提醒对方,哥哥已经把事情始末与他说了。 林栖九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道:“不客气,很抱歉让你误会了,小年。” 祁小年面上笑笑没说什么,心底立刻暗暗抱怨:什么嘛,明明是比我小好几岁的后辈,怎么学着哥哥的口吻叫我小年,太亏了! 抱怨归抱怨,从这天起,祁小年开始努力适应自己多了个“哥哥”的事实。 * 一周后,祁究这边的工作室和七九传媒的谈成合作,为新签约艺人林栖九定制剧本的创作工作交给祁究来负责。 从这天起,祁究就有了不用按时上下班打卡的自由,林栖九经常把他接过去,给出的理由是「只有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足够长,互相有了最充分的了解,创作出来的剧本才更适合艺人,这才是量身定制的意义所在」。 对于公司里有其他员工而言,这个理由实在过于牵强和荒诞,但他们只敢背后偷偷讨论,七九传媒既然是甲方,协议上也没有任何问题,所以祁究这边的工作室对此也无所谓。 上司虽然心里有所疑惑,但他到底尽责地对有意见的员工道:“你们别逼逼赖赖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创作方式,只要创作者本身觉得舒服有灵感,甲方满意,怎样的形式都无所谓嘛。” 祁究以前喜欢更独立的创作空间,但这次他却一反常态,非常乐意与自己的甲方林栖九待在一起讨论剧本的创作。 和这家伙待在一起的时候,时间的流速会成倍变快,有时候祁究感觉才刚上班不多久,日头就西斜了。 上班不再痛苦得如同上坟,因为“bug”的出现,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从2月22日这天起,雪也更频繁地光临这座城市。 在林栖九有 拍摄任务的时候,祁究也会跟组一起外出。 林栖九站在镜头前,他就在镜头里观察对方所有细微的神态变化。 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梦境里是林栖九居高临下地“观赏”他,而现在他们的身份突然调转了,祁究作为控制剧情走向的编剧,是他在操控林栖九的角色行为和走向,他似乎从对方那拿到了镜头前的“上帝”卡。 林栖九是天生的表演者,他是懂镜头的,在镜头前用最张弛有度的表现力抓住屏幕前观众的眼球。 特别是那些“病入膏肓”的疯子角色,他总是能用自己的理解将病态的美诠释到极致。 镜头里的林栖九是赏心悦目的,祁究认为站在镜头之外忍不住凝视对方的自己,某种程度上也「自恋」到无可救药了。 * 从祁究摊牌那天之后,祁小年发现自家哥哥晚上去“朋友”家过夜的情况越来越频繁。 直到现在,几乎变成了他自己待在这座公寓里。 他不好问哥哥对方的情况、以及他们现在的关系,但祁究现在看上去开心了很多,原本的疏离感也随着对方的出现慢慢淡掉了,为此祁小年也松了口气。 至于林栖九那边的变化,因为祁小年对他完全不了解,所以也说不上来。 但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以来,祁小年格外关注林栖九的社交账号、以及网络上关于他的各种报道评价。 最近,这位有着「自恋疯披」称号的新人演员林栖九突然有了“绯闻”。 事情起始于林栖九日常更新的社交平台,细心的网友们发现,林栖九近来发布的生活照里总能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 比如成对出现的某品牌限量咖啡杯、设计师款情侣衫、无意间出现在镜头里的成对牙刷……诸多细节里最诡异的,就是这位向来无意营业的林栖九居然开始分享自己的日常。 越来越多的影迷和八卦媒体猜测,这位以「自恋」著称的年轻艺人坠入了爱河。 毕竟只有恋爱产生的荷尔蒙,可以让一个原本冷淡又自恋的人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就连林栖九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走入八卦媒体的视野。 但无所谓,把他写成怎样都无所谓。 但翻阅这些“绯闻”讨论的祁小年就没这么淡定了,他越往下翻越忍不住吐槽:“真是的,这家伙就不能憋一憋,不要这么高调吗?这样迟早有一天要翻车的……” 他比任何外人都清楚,众人口中怀疑的“绯闻”对象,最大可能就是自家哥哥。 毕竟祁究已经好久没回公寓了,都忙着去对方家里创作接下来的剧本。 祁小年没想到,他口中的“翻车”会来的这么快。 只不过令祁小年没预料到的是,“翻车”的对象是偷拍的狗仔。 不久后,就有八卦狗仔抓拍到了某拍摄基地酒店的可疑录像视频,并将这段录像放到了某社交平台上。 录像里林栖九先一步 走进私人客房,隔了约莫二十分钟,另一位和他穿着同款情侣衫、戴着帽子口罩的青年人也进了客房,之后然后两人一直没出来过。 #林栖九的隐秘伴侣是个男孩子#词条的热度突然飙升,这似乎是吃瓜群众最喜闻乐见的结果—— ?想看菊长大人写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 270 章 if线:循环之外(8)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这位以「只接受自恋」著称的男艺人疯狂打脸,打脸对象还是个同性。 虽然经纪公司立刻下架了所有视频,但架不住已经将视频保存下来的网友进行私下传播。 尽管有不同的声音说,一起待在酒店客房很可能只是熬夜讨论剧本和排戏,但没有人会相信,谁会穿着情侣衫去讨论剧本呢?总不能说设计师款限量情侣衫是拍摄组工作服吧?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针对这次吃瓜群众的疑惑,林栖九所在公司经纪团队没做任何回应,不管不顾的傲慢姿态和林栖九对媒体宣称的「自恋」相契合。 兴致勃勃吃瓜的众人甚至将视频逐帧截图放大,试图挖掘这位绯闻男友的样貌和身份,但很快,他们发现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实—— 经过反复数次对比,视频里拍到的这位戴着口罩的绯闻男友,眉眼间和林栖九竟然十分相似。 可因为像素实在太糟糕了,众人也没办法确定对方的长相。 不过因为这件事,就有网友质疑不良八卦媒体为了热度恶意剪辑视频,所谓的绯闻男友就是林栖九本人,只不过他从房间出来的画面被狗仔恶意剪掉了。 可如果是这样,林栖九为什么换了身衣服、而且还是情侣衫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事情一下子反转了。 很快视频的可信度收到了质疑,舆论对这种擅自偷拍的无良媒体进行声讨,那位擅自上传视频的狗仔也被及时请去喝了茶。 但他出来后贼心不死,暗戳戳计划着一场探秘直播,他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让自己的徒弟以群演的身份混入林栖九所在的拍摄剧组。 这是一部以荒村戏子为主题的中式恐怖片,所以拍摄地也选得非常阴间,古老的戏楼后是蔓延在暮色里的荒野和坟包。 冬日天光短,天色逐渐沉了下来,剧组里的人忌讳这些,稍微八字弱点的工作人员都得佩戴相关保身物品才敢进组,暮色降临后,所有人停止拍摄,早早进入剧组帐篷休息,等待天明阳气重时再继续。 穿着戏子戏服的林栖九却似乎不讲究这些,他和另一位男生动作亲昵地朝拍摄地后的荒野走去。 狗仔徒弟早已开启了直播间,看人数差不多了就开始进行介绍:“之前有人质疑我们工作室弄虚作假,现在我通过直播的方式让大家看清楚事情的真相,那位走在林栖九身边穿红外套的男性就是他的秘密恋人,这次虽然他还是戴着口罩,但我会尽可能拍到他的脸…” 狗仔徒弟小心翼翼地尾随着两人,越过废弃的老宅和枯掉的枣树,最后一缕天光几乎要被荒野地平线吞没,这对他的直播非常不利。 但现在更要命的是,渐渐出现在身边的坟包让他背后窜起 一阵凉意。 而走在前面穿着红色戏服的林栖九,在此情此景下透出种难以言喻的诡谲阴森气场,即使脱离镜头,上了戏装的林栖九依旧与整个场景融为一体,随风扬起的红绸让本来就冷的荒野黄昏温度骤降,仿佛他就是生在在这片荒野里的孤魂戏子。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出来,狗子徒弟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更诡异的事出现了,两人在不远处高耸的坟包处转了个弯,直播镜头就将人跟丢了。 狗仔握着屏幕的手心被冷汗浸透:“我们的八卦直播该不会变成灵异直播吧?” 他试图通过调侃的方式消除内心越演越烈的恐惧,但下一秒,因为信号中断,整个直播间直接黑了屏。 “草。”狗仔忍不住骂道,“真是见了鬼了!” “你说见了谁了?”身后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原本就提心吊胆的狗仔登时一哆嗦。 他冷汗糊了满脸,瑟瑟发抖地回过头去,迎上林栖九似笑非笑的视线,松了口气的同时忙赔上笑脸,殷勤道:“林老师,我是剧组的群演,想过来这里…” 他说到半,才注意到自己手上高高举着手机,立刻尴尬地笑了笑,“过来这里找手机信号,嘿嘿。” 林栖九别有意味地扬了扬眉:“据我所知,这里没信号可以找。” 狗仔收起手机讪笑:“是、好像是这样。” 上了妆的林栖九在暮色荒野里有种诡媚感,但此时此刻狗仔只觉得瘆得慌,完全无法感受对方的美。 “你看到刚才和我一起来的同伴了吗?”林栖九饶有兴味问道。 狗仔惶然摇头:“没、没有。” 林栖九笑:“奇怪,去哪了,麻烦你帮我一起找找吧?” 狗仔没反应过来,只得点点头应下,整件事透着股说不出的奇怪。 可正当他思考时,身后穿戏服的林栖九又不见了,偌大的荒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太渗人了。 狗仔打了个哆嗦。 他刚走两步,另一个红影又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次,是和林栖九一起出来的那位绯闻男友,他戴着帽子和口罩。 “你看到林栖九了吗?”祁究问他。 狗仔:“……” 他回过头,身后空无一人,“奇怪,刚才林老师还在我身后的,说来找你,怎么又不见了……” 祁究无奈地笑了笑:“是啊,之前也在我身边的,一闪神就不见了,人去哪儿了呢?” 狗仔没接话。 “对了,听说前段时间网上有些与电影无关的流言,还有人拍摄了一些涉及林栖九隐私的录像,你听说过这事情吗?”祁究一边散漫地走着,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 狗仔登时慌了:“听、有听说过…” 祁究笑了:“那真赶巧了,后来不是出现反转了吗?说那段视频是无良媒体恶意剪辑的,绯闻男友其实就是林栖九本人,你信这个说法吗?” 狗仔没敢应话,慌得脚都打飘了。 祁究继续自言自语道:“不过如果真有那位绯闻男友,我很好奇他到底和林栖九有多像,才让这个令吃瓜观众喜闻乐见的事情反转了。” 说着,祁究慢悠悠摘下了脸上的口罩,“你说,他们有多像呢?” 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狗仔看清了祁究的脸。 他登时瞠目结舌僵在原地,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 菊长大人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71 章 if线:循环之外(完) 天色越发暗了,猎猎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坟头的枯树枝随风摇曳,仿若从墓地里伸出来的鬼手,干枯的指节越收越紧,卡住站立在树下的人的脖子,让人一下子喘不上气。 此时这位可怜的狗仔脸上血色尽失,真像见了鬼一样。 ?想看菊长大人写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第 271 章 if线:循环之外(完)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祁究逆风站着,定定地看着他,非常和善地莞尔一笑:“怎么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的眼睛还随之微微眯起,抬手扶了扶眼镜,态度非常礼貌友好,就好像最真诚的学生在和老师请教问题,“所以,我们真的像到足够让流言反转的地步吗?” 狗仔身体僵直地往后退,瞪着一双眼睛瑟瑟发抖地盯着祁究:“你、你你是谁?” 太诡异了…那位穿着戏服的林栖九时隐时现行踪不定…而这人居然还生了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狗仔一时分不清谁是谁… 祁究脸上保持着友善又无辜的笑:“你猜,我是林栖九还是他的绯闻男友?” 正无措后退的狗仔没注意到脚下凸起的石块,突然“咯噔”一下,他猝不及防摔倒在泥地里。 祁究慢悠悠地朝他走去:“走路要小心些,天黑了容易看不清,摔伤了就没法拍戏了,这样很耽误工作。” 摔倒的狗仔哀嚎了一声,立刻连滚带爬从泥地上爬起来,他甚至没顾及拍掉衣服上的泥土草屑,转过身慌不择路奔逃而去。 其实本来不是多恐怖的事情,但在夜幕降临的乱坟岗中直播手机突然失去信号,追踪的直播对象又穿着一袭吊诡的红戏服,最恐怖的是,那位绯闻男友真的生了张和林栖九一模一样的脸。 在这样吊诡的场景和氛围里,对方越是态度和善步步紧逼,被困在诡异氛围之中的狗仔越是觉得毛骨悚然,各种恐怖的猜测和情绪叠加起来,瞬间可以将做了亏心事的他心底防线击垮。 仓惶逃离的狗仔甚至有种错觉,他进入了鬼迷阵,那位被他爆料的林栖九本身就是鬼魅,他把自己的五官样貌通过邪术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脸上。 自己做了这样的事,不会被诅咒吧…? 疯狂的想象力无法停止,奔逃的路上他一直念叨着:“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不关我事,是我老师让我怎么做的…不要诅咒我啊…” 祁究放慢脚步耸耸肩,一副明知故问的调皮:“害怕什么?我又不是从坟包里跑出来的鬼。” 狗仔运气似乎不太好,绕过几个坟包却又回到了原地,远处的戏楼和荒村若隐若现却怎么都跑不到,他意识到自己迷糊了,脑海里蹦出一个词:鬼打墙。 就在狗仔慌得全身发抖的时候,已经消失的林栖九又突然从坟包后出现在半路,他同样笑嘻嘻问道:“这么着急去哪,不继续播了吗?” “没信号、这里没信号啊…”这个情况下狗仔的理智彻底下线了,他哭丧着脸骂了句,“真特么见鬼了!” 林栖九友好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真诚提问:“要不你用我的手 机?” “不用不用,谢谢您,我错了不播了…”狗仔撒开腿加速乱跑乱窜,最后终于误打误撞逃离了坟包“迷阵”,找到了回归大本营的路。 其实本就没什么鬼打墙,是他做贼心虚加上当下氛围恐怖,才迷失了判断力。 祁究慢悠悠走到林栖九身边:“好玩吗?” 林栖九看了他一眼,啧声道:“我看你玩得也挺开心的嘛。” 祁究笑着没搭话,一副玩累了的语气:“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剧组的盒饭该准备好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林栖九的手机电话响了,说来奇怪,他和祁究的手机信号一直没断,就挺玄的。 来电显示是他的经纪人,林栖九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才接起电话:“喂,怎么了?” “你和祁老师在哪儿L啊?刚有工作人员跑回来说,戏楼后那片荒野不对劲,有脏东西,天快黑了,你们早点回来吧。”经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 祁究也听到了经纪人电话里的声音,他和林栖九相视一笑。 “没有脏东西,毕竟我们没做贼,心不虚。”林栖九漫不经心道,“看来我们剧组应该更关注工作人员的心理健康,对入组的群演做好筛查,不要乱散播这种封建迷信、令人误会的言论。” 经纪人听他这副语气,悬着的心早放下了,也不打算在电话里细问:“行吧,没事儿L早点回大本营,马上要吃饭了。” 林栖九刚挂断电话,祁究的手机又响了。 是祁小年来的电话,他小心翼翼对祁究道:“哥,我刚刚又看到那个狗仔的工作室人员发直播了…” 祁究明知故问道:“哦,有看到什么吗?” 祁小年:“没…直播到一半对方突然断线了…当时画面停留在一片乱葬岗…直播间的观众都说见鬼了…” “所以我打电话来问问什么情况…”祁小年顿了顿,“你们没事吧?” 祁究笑出声:“我和栖九都没事,但那位可怜的狗仔有没有事,就不好说了。” “所谓的‘鬼’很可能指的就是我们。”他笑道。 祁小年愣了愣:“啊?” 祁究:“不用担心,经过这次‘灵异事件’,以后这个工作室可能不会继续作妖了。” 祁小年听得云里雾里,但终于放下心来:“没事就行,那你和…那位…等过段时间拍摄结束,一起回家吃个饭吧?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着哥你了。” 祁究:“嗯,没问题。” 挂断电话后,天彻底黑了下来,旷野的风很大,坟头上的黄土砂砾被风扬起,“沙沙沙”吹向不远处的枯树林。 两人望向被地平线吞没的最后一缕天光,并没有立刻离开荒野的意思。 “林栖九,我想给你写一个故事,故事发生在主角十八岁生日那天,是个下暴风雪的夜晚,周围街区的电力系统都因为暴雪瘫痪了,也就是在这样一个几乎与外界切断联系的凌晨,角色被来自未来的自 己用枪I口抵住胸膛,砰,子弹射穿了他的心脏。” 祁究迎着风,轻描淡写地描述道。 林栖九:“所以,最后这个角色死了吗?” 祁究点头:“子弹穿透心脏,很难不死。” 林栖九:“未来的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只有这样做,角色才能完成自我的拯救、达成某种循环的圆满,”祁究若有所思道,“但具体循环的理由以及死后的世界,我还没构思好。” “很有意思,我喜欢这个设定,”林栖九莞尔,“祁究,你说,现在我们身处的这个被bug污染的世界,会不会就像你剧本里那样,需要你把我杀了,才能回到正轨、恢复正常的秩序呢?或者需要通过这枚穿透心脏的子弹,我们才能回归原本的世界。” 祁究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真是这样……” 他顿了顿,随即耸了耸肩,“那就不修正了,也不回去就好了。” 林栖九笑了:“走吧,回帐篷区,我有点饿了。” “虽然剧组的盒饭味道不怎样。”林栖九撇了撇嘴道。 祁究:“我答应了小年,等下次回去带你一起回家吃饭,刚好年也近了,栖九,今年和我还有小年一起过年吧,好吗?” “好啊,那我要想想到时候给小年带点什么新年礼物了…”林栖九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风声呼啸而过,两人并肩而行,在被夜色笼罩的荒野里讨论着新年的计划。 * 剧组杀青的时候,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祁究和林栖九回到他们居住的城市,两人忙着采办过年的物品,林栖九也在精心准备给祁小年的新年礼物。 “祁究,小年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对吧?”前往公寓的路上,林栖九问祁究道,“所以如果我回你家里过年,是不是就相当于和你一起回娘家了?” 正看着窗外景致出神的祁究回过头,不动声色地看向对方,随即微不可察扬起唇角:“不要说这种占便宜的话,特别是在小年面前,别吓到他。” 林栖九笑:“知道了,不过小年肯定早就猜到了,并且默认了我待在你身边。” “真是难为了小年要接受这么荒诞的现实。”祁究故意啧了啧道。 林栖九:“说不定小年对于自己突然多了个‘哥哥’感到开心呢。” 祁究耸耸肩:“那我可说不好。” 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当祁小年看到“两个哥哥”同时出现在自家门口时,说实话,他内心还是很震撼的,尽管他为此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视觉上的冲击感还是让他暂时讲不出话。 “小年,抱歉,剧组杀青比预计要晚了一周,我和栖九现在才能回来。”祁究在玄关处换了鞋子,随手将一大堆礼品袋递给祁小年,“这是栖九给你的新年礼物。” “谢谢,进来坐吧,外边怪冷的。”祁小年招呼林栖九道。 祁小年已经尽量让自己放 松下来,但面对突然多出来的另一位“哥哥”,他还是下意识感觉不太自在。 好在他早已经备好了火锅底料和食材,冬日里滚烫美味的食物可以帮助人迅速放松下来。 ?想看菊长大人的《盗版bss重归无限游戏后》吗?请记住[]的域名[( 待两位“哥哥”落座后,祁小年便忙着将盘子里的肉类食材往煮沸的锅底里放:“菜场给我切的牛肉很薄,在汤里汆汤不能超过七秒钟,否则就老了不好吃了。” 说着,祁小年又将烫好的肉类捞起,他试图通过不停忙活来消除自己紧张的情绪,打破彼此间难以名状的尴尬感。 祁究则非常放松,他撸起袖子开始调配蘸料碟,他在调味上很有一手,能让原本平平无奇的饭菜在蘸料的点缀下立刻变得美味,林栖九在拍戏时不喜欢剧组的饭菜,都是靠他调制的蘸料度日。 调好的料碟被搁在林栖九面前,祁小年将这些看在眼里,知道这是两位哥哥最真实的日常。 祁小年忍不住在心底嘀咕了一句:以前可没人敢在哥哥面前这么撒娇的。 不多久,祁小年也在热腾腾的美味里慢慢放松下来,二人开始闲聊。 闲聊的话题无外乎祁小年和祁究成长过程中有意思的经历,以及之后彼此的工作生活计划,还有近来看到的有意思的影视作品。 “对了,说来奇怪,那个老爆料你们八卦的工作室,经历了上次剧组的‘灵异事件’后,真的没再继续作妖了,听说那位被吓的狗仔主播后来不仅给灵异播客投了稿,还信了佛开始吃素…”祁小年突然想到,就聊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祁究和林栖九相视一笑,祁究道:“夜路走多了,鞋湿了,所以开始悔悟了吧?” 林栖九:“算是我们的功德一件,让对方迷途知返,及时上岸。” “……”祁小年看看自家哥哥,又看了看和自家哥哥长相一样的同事,心想这两人一定动了什么手脚,把向来嚣张非常的狗仔师徒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甚至皈依了佛门…… 想想就很离谱。 随着食材不断减少,气氛也渐渐变得活络起来。 林栖九去厨房为二人调酒,他给不常喝酒的小年特意调了酒精含量低的「大都会」。 可林栖九到底还是高估了祁小年的酒量,青柠和蔓越莓汁盖住了酒精的苦涩,祁小年喜欢「大都会」的口感,不知不觉间喝了二杯酒,酒精摄入量远远超过他的安全阈值。 祁究看在眼里并没有阻拦,毕竟现在是过年,又是在家里,多喝点开心开心也无妨。 酒精上头后,祁小年终于彻底卸下了客套拘束的“伪装”,红着一张脸开始絮絮叨叨抱怨。 祁究没见过这样的小年,觉得新奇又好玩。 “小年,你干嘛一直瞪着栖九瞧,在想什么呢?”祁究逗喝多了的弟弟。 祁小年一反常态低低哼了声,似乎不满好久了:“哥,这家伙明明比我小了差不多六岁,但就凭借这张脸,老占我便宜,小年小年的叫我。” 这话从小年嘴里被说出来, 祁究当即愣了,随后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那你希望他怎么叫你? 祁究逗小年逗上了瘾。 喝得晕乎乎的祁小年艰难掀起眼皮?[(,喃喃道:“起码…起码那家伙…要叫我小年哥…” 祁究憋不住了,捂着肚子狂笑。 林栖九给祁小年递了杯蜜糖水:“是是是,小年哥,咱喝点糖水,不然明天该头疼了。” “这才像话嘛…”祁小年迷迷糊糊接过水杯,又叮嘱对方道,“林栖九,你以后不要欺负我哥哦。” 他直接叫上了对方大名。 林栖九扬眉:“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欺负你哥?” 祁小年用模糊的眼神盯着他:“会半夜里开街车突然去别人家里过夜的…听起来就不是什么老实的人哦…撩人的手段太高明了…一看就很有经验的样子…” 林栖九憋着笑:“小年,我可以保证,那是我第一次干这事。” “不管,反正不能欺负我哥…”祁小年又嘟嘟哝哝抱怨了一会儿L,就被祁究和林栖九架回房间休息去了。 祁究还在祁小年的桌上看到了他们兄弟俩的成长的相册,林栖九顺着祁究的视线看去,问道:“这个可以给我看看吗?我很好奇小时候的我们是不是也长一样,也想看看你们以前的生活。” 祁究拿起相册递给他:“当然。” 在收拾好餐厅的年夜饭残局后,两人窝在祁究的房间里翻看成长相册。 翻阅相册的哗啦声在安静的房间回响,林栖九看得很入迷:“祁究,小时候的我们果然长得也一样。” 祁究微微扬眉:“我还没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呢,给我看看,不然我亏了。” 林栖九翻开自己的手机相册:“我只有一张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还是拍摄于福利院时期,原件找不到了,但好在之前我把照片拍了下来,留下了电子版。” 祁究朝对方的手机屏幕看去,可当他看清林栖九留存下的唯一一张童年照片时,神色瞬间僵住。 “怎么了?”林栖九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祁究眉头紧拧,视线停留在屏幕上数秒,而后迅速翻阅手中的相册,语气难得有些慌乱,翻动相册的指尖也微微发颤:“我有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地点,身边也是同样的女孩,还有…” “找到了!”祁究翻阅的动作骤然停下,视线在相册和手机屏幕之间游移,经过反复确认,祁究认定这就是同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阴沉沉的冬日午后,背景是孤儿L院灰冷的高墙。 裹着脏兮兮围巾的红发女童身旁,站着位和她一样苍白瘦小的男孩子,男孩子拥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空洞萧索,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样看向镜头。 照片里苍白瘦小的男孩是祁究,也是林栖九。 “怎么会这样,难道…”林栖九也同样紧拧眉头,眼底有薄雾笼罩。 “这是养母从福利院带回来的照片,但 说实话,我对它的拍摄过程几乎没有印象。”祁究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反复对比两张相同的照片,试图从细枝末节中找到不一样之处。 可惜他失败了,两张照片完全一致。 林栖九被雾色笼罩的眼睛突然亮了亮:“祁究,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真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而这张相同的照片就是连接彼此世界坐标的线索?” 沉默一瞬后,冷静下来的祁究轻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多么荒谬的真相都无法动摇彼此的关系。 他微微仰头看向林栖九的头顶,语气变得轻松:“那怎么解释我们的身高差呢?” 林栖九耸耸肩:“即使是相同的基因,也不一定会长得完全一样,后天有太多外在因素影响,这些都会导致‘误差’的出现。” 祁究挑眉道:“比如?” 林栖九佯作思考:“比如就像小年哥所说,你小时候是个挑食的孩子。” 明明是彼此间玩笑的话,祁究却愣了一下。 不是因为玩笑内容本身,而是他对这段对话有强烈的既视感,仿佛在某个遥远的时空,彼此间进行过一模一样的对话。 可照片里的红发小女孩又是谁呢? 可惜当年的福利院已经消失了,事情的真相无从考究。 只不过从发现照片这天起,祁究越来越频繁地梦到那些血腥又离奇的场景片段,梦境碎片带来强烈的真实感,就好像他曾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幕的发生,这是属于他的真实记忆。 梦境里他生活的地方在哪儿L呢?他在那里又有着怎样的人生? 答案呼之欲出,却又转瞬即逝,但祁究预感,随着他和林栖九关系的深入,答案即将浮出水面。 * 新年假期过后,祁究为林栖九定制的剧本终于敲定,拍摄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筹备中。 二月,剧组开机了,两人又重新投身到繁忙的拍摄任务里。 其中有一场戏,需要林栖九对着破碎的镜子演绎出“病入膏肓”的自恋感,但重复拍摄了不下百次,林栖九对自己在镜头里的表现都非常不满意。 “我的表现过于僵硬和用力了,这个场景下的角色应该更松弛,整个镜头感也应该更具冲击力和破碎感。” 在第一百次重复拍摄后,疲惫已极的林栖九停止了拍摄工作,回酒店休息调整状态。 这一幕对于整部电影而言非常重要,他不希望敷衍了事。 刚好这天祁究没有去现场,而是在酒店里忙着修改接下来的剧本。 浴室所有灯都被林栖九点亮了,他给自己洗了二次冷水脸,试图把重复拍摄带来的疲惫感降到最低,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恢复状态。 水龙头没有关,哗啦啦的水声蔓延在浴室里,镜子里是他湿漉漉又疲惫的脸。 浴室的门被推来了,祁究出现在镜子里,站在他的身后。 林栖九没有回头,对着镜子里的祁究疲惫地笑了笑,对方似乎从他的笑里 明白了一切。 “祁老师,可以教教我,那场自恋的镜子戏该怎么演吗?”疲惫感已经渐渐消散,但林栖九的声音依旧嘶哑,低低的有种蛊惑的味道。 蛊惑得有点撒娇。 祁究走到他面前,故作不动声色道:“可以,但你想让我怎么教呢?” “嘘。” 林栖九凑近,故意将声音压到最低,他贴着祁究耳边,一副要与他说悄悄话的姿态。 从林栖九发梢滴落的水渗入祁究衣领,祁究轻微颤了颤。 这个姿势,祁究耳后的红痣被镜面映得一清二楚。 林栖九看向镜子里那枚如同咬痕的红痣,用近乎虔诚的语气道:“祁老师,可以让我尝一尝吗?” 此时此刻,他已经入戏。 但演绎角色本身,从来都是演绎林栖九自己。 “当然。”祁究微微侧过脸仰起脖子,他的喉结滑了滑,以仰视的姿态向对方发出邀请。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诱人的邀请。 两人的身影在镜子里重叠在了一起。 齿尖咬上皮肤的瞬间有些疼,尚未适应的祁究不自觉颤了颤。 林栖九闭上眼睛,放大自己的感官去品尝对方。 随着齿尖和“咬痕”相契合,祁究突然睁大眼睛,一瞬间,所有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汹涌而来,他的瞳孔微微放大,这个模拟器制造的小世界瞬间变得模糊。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祁究想起了一切,他的身份,079的身份,以及他们的故乡「规则图鉴」。 让079以角色的身份重新在祁究身上“做标记”,是破解这个小世界主线剧情的密码,也是两人从模拟世界通关的唯一办法。 ——因为祁究耳后的咬痕及伤疤,是彼此签订契约的证明,也是祁究诞生的痕迹。 浴室的镜子开始融化,明亮的光线也变成流动的液体。 咬在祁究耳后的尖齿并没有松口,反而更用力了。 祁究的灵魂变得温暖且轻盈,仿佛漂浮在春日的旷野之上,明亮的绿色广袤无垠,无数生灵在耳边絮絮低语。 在079舌尖舔过咬痕的瞬间,祁究弯起唇角—— “79,你入戏了。” “我们也该杀青了。”! 菊长大人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72 章 番外:男妈妈079 晚间电影放映活动刚结束,年仅七岁的祁究就独自回到十二人寝室。 他想趁室友们回来前赶紧完成洗漱,福利院晚上九点半就该断电了。 可他刚走到自己的床位前,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腐烂味。 福利院环境算不上多好,检查有老鼠蟑螂出没,但现在天冷,动物死亡后要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分解到发出浓臭的地步。 小祁究鼻子动了动,很明显,这股令人头昏目眩的腐臭味是从他的床散发出来的。 他憋着气掀开铺好的被单,果然,自己的枕头下赫然躺着一只腐烂得面目全非的老鼠。 小祁究没有发出惊呼,也没有像寻常被吓到的孩子那般哭闹不休,他只是不耐地皱了皱眉,而后将一旁的垃圾袋套在手上,一股脑把被腐烂老鼠污染的铺盖枕头全扔掉了。 整个过程没发出太大动静,七岁的小祁究也冷静非常。 老鼠不可能无缘无故死在他的枕头下,也不可能一晚上就腐烂到这个地步。 很显然,这只恶心的老鼠是有人故意塞给他的。 小祁究一边用抹布反复擦拭床板,一边对当下出现的状况进行分析。 很快,他就猜到了这群恶作剧的家伙是谁。 但无论如何,今晚他只能缩在硬床板上睡觉了,管理寝室内务的老师绝不同意这里的孩子在夜里提出更换床单,况且他还把原先的床单给扔了。 真不凑巧,傍晚刚下了大雪,今晚注定是个冷得没办法入睡的夜晚。 这一天也是2月22日,小祁究知道这个日期代表了自己的生日,但他并不喜欢生日的到来,因为据他观察,每年这一天都会下大雪。 福利院冬天没经费供应暖气,宿舍楼年久失修,窗户还总是关不严实,北风卷着雪絮吹入屋中,院方为孩子们准备的被子又薄又旧,保暖效果很差,在下雪的日子里小祁究总是蜷缩着,捂在被子里一晚上手脚都是冰冷的,他也时常因寒冷彻夜失眠。 所以他讨厌自己生日所在的冬天,非常讨厌。 在小祁究反复擦干净床板的时候,寝室里其他的孩子们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看到小祁究睡在床板上的可怜模样,人群有笑声蔓延,似乎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祁究翻了个身,他不是不记仇的人,只不过现在暂时还没想到以牙还牙的完美办法。 那些恶作剧的家伙,都是比他身材高大许多的十四五岁孩子,可以说,他们要想弄死七岁的祁究,和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受年龄所限,体格和力量上的悬殊是小祁究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他不喜欢没有胜算的赌博。 况且小祁究的身材,比同年龄层的小孩更瘦弱。 先闭嘴好了,小祁究想。 熄灯后,寝室归于寂静,风声呼啸而过,没关严实的窗户被吹得啪嗒啪嗒直响。 蜷缩在硬床板上的小祁究冷得发颤,他将冻硬的手捂在胸口处取暖,可惜 那点薄薄的体温无济于事。 在漫长得令人绝望的冬夜里,祁究听着窗外枯枝摇曳的声音试图催眠自己。 直到上铺一位十岁的男孩将自己的床单扔了下来,小祁究才获得生日这晚唯一的温度。 他不愿主动和其他人寻求帮助,是因为他知道,帮助他的人同样会被恶作剧团伙迫害,别人不会愿意被拉下水,他也无意连累别人。 上铺的男孩没说什么,翻身继续睡去了。 小祁究抱着薄薄的床单蜷缩成团,临近天亮时分他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他置身于一间非常考究的房间里,只有在福利院的童话书里才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壁炉噼里啪啦燃烧着火焰,房间内温暖如春。 小祁究被冻僵的肢体终于稍稍回温,已经麻木的指尖也渐渐有了知觉。 紧接着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是非常温和的声音,和福利院里横冲直撞的孩子、动作粗鲁的老师们完全不一样。 小祁究朝门的方向看去,声音也同样礼貌:请进。?_[(” 白色的门扉被推开,一位留着长发、身姿高挑挺拔的男青年出现在小祁究眼前,男青年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和小祁究一样。 当然,对方也是小祁究见过的五官容貌最完美的人,以至于没见过世面的小祁究愣了一瞬。 不过,即使男青年对小祁究露出温和的笑容,但小祁究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是个位高权重的危险家伙,自己必须格外小心才是。 “还冷吗?”好看的长发男青年走到小祁究的面前,蹲下身子与之平视。 小祁究如实摇头:“不冷了,谢谢您。” 男青年笑:“可以叫我079。” 小祁究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你认识我吗?” 079看着他,模棱两可笑道:“祁究,我们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 “你知道那些欺负你的人都有谁吗?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079用温和的嗓音开门见山问道。 小祁究点头,将那几个十几岁男生的名字告诉给了男青年:“因为我不愿意和他们抱团,我的拒绝让他们不满,所以就有了后来这些。” 079扬了扬眉,脸上浮现出兴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们抱团?” 他觉得新奇,在他的认知里,一个七岁的孩子并不具备太强的判断力,但眼前的小祁究显然并非如此。 小祁究无所谓道:“因为他们很无聊,抱团本身也很无聊。” 079笑了:“祁究,果然是你。” 这句话听得云里雾里,小祁究不解地看了对方一眼,倒是没问什么。 尽管只有七岁的年纪,但是小祁究很有分寸感,他知道在别人的房间里什么该问,什么又不该问。 079凝视着他:“你有拒绝的权利,你有做任何决定的权利,祁究,我可以帮你对付这些讨厌又无聊 的家伙。” 这一次,小祁究没有立刻答话,个子矮小的他仰起头,仔细打量这位高挑漂亮的男青年。 “请问,您是不是拐卖小孩的坏人。”小祁究一边打量对方,一边开门见山问道。 079被小孩子这么直白的发问,当即笑了出来:“我不是,你会相信我吗?” “祁究,请放心,梦境里我没办法真的把你拐走。”079半开玩笑解释说。 小祁究又问:“那您是好人吗?” 079耸耸肩:“我倒算不上好人,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小祁究淡淡“哦”了声,继续试探问:“您想成为我的亲人吗?” 福利院的老师与这些孩子们说过,会有想要成为他们亲人的大人出现,把他们带离条件恶劣的福利院。 079坦诚说:“是的。” 小祁究扬了扬眉:“所以您想要成为我的爸爸?” 079愣了愣,旋即“噗”地笑出声:“不、不是的,别担心,我不会成为你的爸爸。” 小祁究这下彻底疑惑了:“抱歉,您说您愿意帮我对付那些无聊的家伙,但我不明白您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代价对我而言很重要。” 079定定地看向年仅七岁的小祁究,唇角不自觉扬起:“我想要的东西,已经从你这里得到了。” 他的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满足感。 小祁究歪了歪脑袋:“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079若有所思地笑了:“现在告诉你你或许没办法理解,但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你们大人总喜欢这么说话,”小祁究撇了撇嘴,继续问道,“您说梦境里没办法把我拐卖走,但是您可以对付那些人,对吗?” 079很虔诚地微微躬身:“祁究,我很乐意为你搞定这些无聊的家伙。” 小祁究仰望着对方,他直觉这位漂亮的男青年拥有绝对的能力,这是现在年幼的他不具备的,于是点点头:“那就拜托您了。” “祁究,天快亮了,趁还有点时间,你赶紧去睡一会儿,放心,这里的的床很暖和,你再也不会被冷醒了。”079俯下身子,在他耳边温柔地放低声音,“睡吧,别担心,我会为你处理掉这些无关紧要的家伙。” 079的声音很轻,但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在对方的催眠下,小祁究很快陷入意识混沌的状态。 迷糊之际他朝窗外看去,和福利院的窗户一样,外边是绵延不尽的雪幕,但这个房间却温暖如春,他不必再小心翼翼蜷成一团,可以用最舒服的姿势入睡。 这里也没有硌得骨头发疼的木板床,柔软的被褥像羽毛覆盖他的身体,这是他感受过最温柔的待遇。 小祁究终于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在若隐若现的吟唱声中陷入安眠。 * 这一晚小祁究睡得很好,直到薄暮时分,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福利院清晨的宁静。 一个 十四岁的男孩从铁架床一层连滚带爬摔了下来,与他一起坠落的,还有数百只老鼠和蝙蝠的尸体。 这位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男孩此刻蜷缩在一地老鼠蝙蝠的尸体里,身体因为极端恐惧抽搐不止,他已经害怕得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只能用颤抖的声音重复那句:“对不起…我不是…我是故意…很对不起…” 早晨巡逻的老师满脸嫌弃地将男孩从尸体堆里拽了起来,直接将他扔进医生还没上班的医务室,接下来所有的孩子都要参与到老鼠尸体的清理工作中。 窗外大雪停了,是个晴朗又恶臭熏天的早晨。 小祁究很清楚,这个吓得失语的十四岁男孩,就是昨晚恶作剧的罪魁祸首。 他不声不响帮忙清理老鼠蝙蝠尸体,在心里默默问了一句梦里的家伙:079,是你动的手脚,对吗? 当然,现在对方没办法做出回答。 福利院早饭后的自由活动时间被占用了,老师开始调查这次事件的起因经过。 在医务室歇了两小时的十四岁男孩终于可以断断续续说出话来,他告诉过来调查的老师,他昨晚做了个梦,梦里他坠入黑色的深渊里,成千上万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的老鼠红着眼睛,疯了般啃噬他的身体,脚、大腿、胳膊、手指、甚至嘴唇和眼皮…身上的部位无一幸免,痛感也非常真切,他吓坏了,醒来后发现真的有成千上万只老鼠蝙蝠尸体压在他身上…… 负责调查事件的老师显然不信梦境这种荒诞的说辞,扬了扬眉纠正道:哪里有成千上万只老鼠蝙蝠尸体,我们清点过了,包括那些腐烂得最严重的老鼠和蝙蝠,一共一百七十九副尸体。” 男孩:“……” 在对所有孩子进行严厉的审讯问话后,福利院的老师顺利找出了往男孩床上堆砌老鼠蝙蝠尸体的罪魁祸首,是他同寝室的另外两个十三岁男孩。 这两个男孩同时也是昨晚被十四岁男孩指使,往小祁究床上放死老鼠的家伙。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老师分别把两位十三岁男孩叫来问话。 两位十三岁男孩就好像串通好了一样,瑟瑟发抖给出了同样荒谬的说辞:“因为我们做了个梦,如果我们昨晚不这么做,梦里被腐烂老鼠咬得痛不欲生的人,就会变成我们。” 他们眼睛里有最真切的惶恐,回忆起天亮前掏鼠洞翻垃圾场的情形,现在仍旧一身鸡皮疙瘩。 负责调查此事的老师试图用各种办法诱导他们说出真话,但无论他如何费劲,得到的都是这么荒谬的回答。 有时候荒谬的回答听多了,也就渐渐接受了这样的答案。 于是福利院上层决定,要给生活在这里的孩子进行一系列心理疏导和教育,也顺带做好福利院的杀虫灭鼠工作。 甚至有孩子开玩笑,哪里还需要杀老鼠,福利院的老鼠都让那两个十三岁孩子杀了。 也是从这天起,这群喜欢抱团的男孩再也不敢找小祁究的麻烦,小祁究不知道他们真正经历了些什么 ,他也不关心这些。 后来的福利院内甚至流传着一件事,小祁究是个巫女的孩子,他会利用操控梦境的邪术对付所有欺负他的人。 至此,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小祁究了。 约莫过了半个月,饿肚子睡着的祁究又回到了梦里那间童话般的屋子。 这天傍晚福利院煮了土豆汤和馒头,都是小祁究最不喜欢的食物,他没吃多少就离开了食堂,临睡前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不停,挑食的他有点后悔了。 好在梦境给他做了“补偿”。 与上次梦境不同,这一次房间的布局发生了变化,原本放置衣柜的地方变成了灶台,079背对着门,正握着菜刀吭哧吭哧在切什么。 “079,谢谢你为我做的那些,现在没有人欺负我了。”小祁究走到灶台旁,看到砧板上整整齐齐摆着挑好虾线的斑节虾,碗里还腌制着剔了骨的鸡腿肉。 饿着肚子的小祁究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围着围裙的079笑道:“别客气,不过福利院的孩子们或许会因此害怕你。” 小祁究耸耸肩:“没关系,他们的害怕对我而言,是很好的武器。” “需要我帮忙做饭吗?”小祁究看了眼戴着围裙的漂亮青年,他很清楚,对方正在给自己准备晚饭。 079:“去把手洗干净,来帮我切洋葱。” 小祁究乖巧地踮起脚洗手,洗得很仔细:“我以为你不会做饭。” 079切肉的动作微微一顿,笑问:“为什么这么以为?我看起来很不擅长料理吗?” 小祁究点头:“我以为好看的人都不擅长做饭。” 079笑出声:“你的印象是正确的,在此之前,我确实不会做饭,但为了这顿饭,我认认真真学习了一番,学习的效果有待你检验了。” 小祁究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我很期待。” “079,你打算领养我吗?”小祁究一边仔仔细细切洋葱,一边试探问道。 079遗憾道:“抱歉,祁究,我没办法这么做。” 小祁究:“为什么?” 079:“我们现在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我无法领养你。” 小祁究沉默一瞬,声音明显低了下去:“那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的。” “如果有一天我被别的领养人带走了,我会很怀念你的,我并不想这样。”小祁究很清楚,没有多少个领养人愿意为他们这样的孩子特意去学厨艺。 079停下手中动作,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个七岁的小孩子:“祁究,这不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应该考虑的问题。” 小祁究没讲话,但脸上明显看得出有些失落。 他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对方如果能从他脸上分明看出情绪,那一定是小祁究故意让对方知道的。 可惜079手上有油,没办法揉揉这小家伙的脑袋。 “不用担心,祁究,用不了多久, 你就会把我忘掉的。”079如实道。 小祁究蓦然抬起头看他:“为什么?!” 079苦笑:“因为我不能让你记得,这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在「规则图鉴」恢复秩序后◇,079发现了一个可以通过梦境投射现实世界的办法,这还是他从上次和祁究的时空之旅中学会的。 但他的所作所为,不能真的影响现实世界的循环,所以只能通过消除梦境记忆的方式来善后。 这也就意味着,不久之后小祁究会把这些梦境忘得干干净净。 “我们?”小祁究敏锐觉察到了对方话中的关键词,扬了扬眉。 079笑:“嗯,我们,以后你会知道是谁的。” 小祁究:“所以,我也是你所谓计划的一部分吗?” 079看着他,认真道:“你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从来都是。” 小祁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你们的计划不能被打乱吗?” 079:“是的,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梦境以外的地方见面。” “祁究,好好长大,我想在你的未来遇见你。” 小祁究看着他,出神了半晌,最后摇摇头:“太复杂了,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所以我们还会见面的,对吗?”这是小祁究最关心的事情。 079笃定道:“会的,我保证。” “现在你只需要好好吃饭睡觉,毕竟如果长不高,以后你还要赖我的。”079半开玩笑地吐槽了一句,“毕竟你是挑食的小孩,照顾孩子可真难。” 小祁究仰头看他:“我会长得和你一样高吗?079。” 079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这个嘛…我暂时保持沉默好了。” “以后你会知道的。”! 菊长大人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73 章 番外:感官游戏 感官是影响人类情绪非常重要的因素之一。 重新获得身体、并开启了感官系统的079开始探索属于自己的感官体验。 曾经的他作为「规则图鉴」里最古老的bss,在设计之初,是没有设定任何感官获取和反馈系统的,但在达蒙教授的帮助下,这次079的“重生”修补了没有感官系统的缺陷。 感官系统对于一位无限怪谈世界的bss而言并不加分,甚至是个干扰项,毕竟感官影响情绪,但高高在上欣赏人类恐惧和死亡的bss并不需要情绪。 但无论是感官还是情绪,都是构成“灵魂”很重要的一部分。 祁究认为,他的079必须拥有完整的灵魂。 因为曾经寄宿在祁究的身体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第一次被赋予感官体验的079很快就适应了,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他发现感官是个非常复杂且有趣的存在。 感官体验很难用逻辑去推导和解释,比如面对同一个事物,用指尖和嘴唇触碰完全是不同的体验,触碰的时间不同,获取的感官也可以截然不同。 按下感官系统的按钮,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盲盒,获取的体验难以预测又令人向往。 “祁究,在感官体验上,你是我的老师。” 在某个阴雨未晴的午后,收拾好碗筷的079将睡迷糊的小灰猫抱在腿上,动作轻柔地轻挠它的下巴和鼻尖,小灰猫享受地抖了抖胡须,翻了个身子又继续舒服地睡觉。 小猫咪抱在手里是柔软的,皮毛上的猫砂味暖烘烘扑面而来,混杂着空气里潮湿的泥土味,偶尔从窗外雨幕里传来几声鸟鸣,这样的午后安心得令人有些困倦。 “是吗?”坐在餐桌对面的祁究搅拌加了鲜奶的萃取茉莉茶,“希望我教给你的东西,不要这么快还给我这个老师。” “不会的,你的习惯和喜好会在这副身体里延续。”079俯下身子,将头埋在熟睡的小灰猫脖子间,让柔软蓬松的猫毛贴在自己脸上。 这是祁究撸猫时常有的动作,现在也成了079的习惯。 祁究将这些生活的细枝末节看在眼里,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079和他拥有完全相似的喜好和习惯,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他们合作盗取079的数据制造出了祁究自己,但在后续的相处过程中,是祁究亲手塑造了079的喜好和习惯。 就好像祁究亲手制造了他自己的恋人一样,和他各方面都相似、相契合的恋人。 准确地说,两人间互相塑造彼此,祁究复刻了对方的基因,且同时赋予了对方感官的体验和人类的情绪,一环扣一环。 不过,079的身体作为达蒙教授继祁究后最满意的“作品”之一,有个难以忽略的bug—— 079的身体永远维持着很低的体温,皮肤温度不会随着各种外在影响因素而产生变化,无论四季都像个冷血动物一样难以变得温暖,体温凉得非常恒定 。 发现这个bug后,祁究第一时间去了「今晚不必梦见电子羊工厂」寻找达蒙教授。 “很抱歉,祁先生,这是我的疏忽,听起来像是079这副身体感应温度而产生变化的按钮卡死了。”达蒙教授非常真诚地道歉道,“也非常感谢您能及时跟我们反馈bug情况,毕竟我们的实验还处于探索阶段,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祁究:“请问有什么可以解决眼前bug的方案吗?” 陷入思考的达蒙教授沉默一瞬,谨慎地回答说:“要想知道bug存在的真正原因并解决,我们需要将079现在使用的身体回收到实验室里,针对问题进行研究,但这样的话,您恐怕…” 祁究眉头拧了拧,开门见山地摇头:“我不能接受。” 达蒙教授无奈地笑了笑:“是的,我已经猜到您的答案了。” 祁究:“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达蒙教授迅速整理思路:“我把暂时可以想到的方案及其中利弊都告诉你:第一,研究室重新制作一副079的身体,在制造期间079可以继续使用原来这副身体,但弊端是耗时比较长,而且现在我们不清楚体温不变的具体原因,所以无法保证新制造的身体是否也存在相同问题、甚至可能面临更复杂的状况。” “第二,就是刚才我给您说的,通过对现在这副身体的回收进行研究,很显然,您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做。” “第三,也是我目前最建议的方法,现如今温度缺失并未对079的身体使用造成太大影响,我们可以通过后续深入的观察去尝试着改变。” “对于一位仿生人研究者而言,我这些建议或许不够严谨,但我始终认为生命体和机器不同,对于生命体而言,很多潜能是需要在成长的过程中引导开发的,当然,这需要足够的耐心和适当的运气,说不定这种保守的办法反而会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毕竟生命是很有趣的东西,拥有各种可能性。” “祁先生,我想您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达蒙教授笑道。 祁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谢您达蒙教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或许是他们之前太心急了,079身体没办法升温的情况不一定需要通过实验室解剖暴力解决,他们可以尝试着各种提升体温的办法,这个尝试的过程,对两人而言比实验室这个选项有趣多了。 在经历过食疗及物理升温实验失败后,郁子小姐发来一封邀请函,她正结束了一项漫长的角色扮演工作,和木偶师梅丽莎邀请祁究和079到修葺后的郁之汤泡温泉。 收到邀请函的079心思微动,很快就有了新的计划:“祁究,看来我们新的实验机会来了。” “洗热水澡没用的话,泡汤是不是就可以排除在外了。”祁究道。 “不好说,”079卖关子地笑笑,“毕竟在温泉场里可以做的事,不仅仅是泡汤。” 祁究微微一愣,笑:“说得也是呢。” 很快,两人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后,就踏上了前往郁之汤的旅途。 在祁究彻底通关副本「404温泉街」后,该坐标点已经对所有旅人关闭了,但很快郁子小姐就回到该副本的坐标点,对废弃的温泉池群进行重新修葺工作,仅供自己和npc朋友使用。 祁究像以往一样手提鬼火竹灯走在潮湿的石板路上,木屐敲击石板的声音在浓雾里回响。 露天池场的水雾实在太大了,潮湿粘稠的白色吞噬了一切感官,行走其中,有种误入幻境并迷失于此的错觉。 不多久,祁究就听不到身后079的脚步声了,这家伙似乎偷偷脱掉了木屐,悄无声息跟在祁究身后。 “花魁先生,又在玩什么游戏吗?”祁究脚步定住,回过头。 他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浓稠的白雾兀自流动。 祁究也不着急,正欲转过身继续向汤池深处走。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双手突然轻轻覆盖住他的眼皮,遮蔽了他的视线:“远道而来的客人,请问今晚愿意陪我进行一场游戏吗?” 熟悉的声音在祁究耳边响起,被浓稠水雾浸透,染上了虚无缥缈的味道。 越是如此,越容易蛊惑人心。 被蒙住眼睛的祁究笑了:“你知道我愿意的,花魁先生。” “请问这次你需要我怎么做呢?”祁究道。 “嘘,”079从兜里掏出一条绸缎丝带,“客人,请用它把我的眼睛蒙上。” 将绸缎拿在手里的祁究倒是有点意外:“可以问问接下来我们要进行的,是什么游戏吗?” “当然,”079用嘴唇贴着祁究的耳朵,凉凉的,“这个游戏叫做:感官游戏。” “据说人类关闭了视觉,其他的感官会被无限放大,”079的声音带着笑意,低低的,让人心底腾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痒意,“这还是你对我说的。” 祁究很快明白了对方话里的含义,他转过身,依言用绸缎覆住了079的眼睛:“你需要在眼睛被蒙住的状态下,听从我所有关于调动感官的指令,对吗?” “是的,我会服从你的指令,然后给予你同样的体验。” 永远居高临下的079此刻被蒙住双眼,虔诚地等待对方发号施令。 兴许是周遭浓稠的硫磺味让他的血液流速变快,此时此刻,他错觉自己的皮肤开始微微发烫。 即使隔着绸缎与浓雾,他没办法看清祁究此刻的样子,但他已经在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描摹对方的轮廓与耳后那枚咬痕。 他听到祁究在靠近,然后是彼此呼吸交缠的声音。 气息早乱了节奏,水雾像白色的火焰在蔓延,079的指尖颤了颤,开始发烫。 祁究没有骗他,眼睛被蒙住之后,感知力会变得异常敏锐,他甚至能感觉到祁究身上的热度。 “079,吻我。” 祁究用轻似呓语的声音,发出了第一个指令。 ——这是最危险、也最诱人的指令。 被蒙住眼睛的079必须先用指尖去触碰、感知他所熟悉的轮廓,才能完成指令。 被无限放大的感官此刻会变得敏锐非常,吞咽的声音潮湿暧昧,被浓雾包裹的火焰在两人间蔓延。 079知道这点,祁究更是清楚,毕竟他是发出指令的人。 祁究很清晰地感知到,这家伙的指尖变烫了,原本冷冰冰的温度彻底融化在相触的皮肤之上。 冷郁的底色褪去,火焰肆无忌惮地燃烧。 滚烫覆盖而上,祁究仰着脖子,苍白月光倾泻而下,在潮湿的石路上投下重叠的人影。 “接下来呢,祁究,你的第二个指令。” 祁究毫无保留地扬起脖子,露出轻轻滑动的喉结,扬起唇角以操控者的口吻命令说—— “然后,占领我。” 他期待被自己占领。 ——全文完——! 菊长大人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