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平之战开始》 长平之战 第001章 秦畏者,马服子 “少将军!那秦贼在丹水与我军对峙已有三年之久,兵困马乏,正是击破之时,且率二三子,去那丹水之上,痛宰那秦贼!”一名身着甲胄,一脸横肉的汉子,双手抱拳,向着主位之人一拱,恶狠狠地说道。 端坐主位之人,白眼一翻,头痛欲裂:您可是我父亲的左膀右臂啊,眼见着自己就要跳入火坑,不说拉一把,怎么来劝自己往里头跳啊?这辈子,可不想背上“纸上谈兵”的骂名,贻笑千年! 没错,坐在主位之上的,正是被鄙视了千年的赵括。 确切地说,应该是赵阔,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 至于怎么来的?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穿越成了赵括也就算了,若是马服君尚在也好啊?可惜偏偏穿越到“秦军独畏马服子”的流言甚嚣尘上的时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还没有答应下来,没在前往长平的路上,否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只是眼前,这位颇有威望的叔父,顶着烈日前来家中做说客,却也令赵括头疼不已。说他吧,人家虽为父亲属下,辈分却摆在那里,父亲走后更是没少帮衬着家里。不说吧,眼见着流言发酵也不是个事儿。 “许叔父!”赵括无奈地摇着头叹息道:“吾有几斤几两,旁人不知,您还不知吗?先父在世之时,便屡屡嘱咐过吾,切不可将兵而行,否则大赵必毁于吾手也。” “少将军,您过谦了!当年君上此言,乃是将军年少之时,怕将军年少轻狂才有此语。如今,少将军您经战阵之伤,更知兵凶战危,加之家传兵法,前途不可限量也。”那横肉汉子显然不同意赵括的说法。 看着一脸笃定的许历,赵括一阵的无语。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久经战阵了? 是,自己是跟随着父亲也打过几场战,麦丘之战里头,自己给老头出了个“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计策,成功拿下了麦丘;阏与之战里面,自己也给老头指出了秦军“以打促盟”的阴招。 可这也就是全部了。就连在这两场战斗中,自己也是被老父亲保护在中军的那种,除了提提建议,就没怎么冲杀了,哪里算得上久经战阵?! 直接反驳吧,又驳了叔父的面子。无奈的赵括只得耐下性子,缓缓解释道:“叔父啊!小子是否可以限量咱且按下不表!便是先父在世,便能胜过廉颇将军否?以吾之能,欠先父尚多,况廉颇将军乎?廉颇将军尚且仅能固守,小子岂敢妄言战胜?此乃秦军捧杀之举,叔父且切莫理睬。” “不然!”许历摇摇头继续劝说道:“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廉颇将军之能,在防御之严,布防之密,却是不长于进攻之属;而主君之功,攻之麦丘,败之阏与,乃以强兵攻而胜之,故主君兵法尚攻也,少将军传承主君兵法,定能克敌制胜也!” 好吧,看来是前面两场战役给了许家叔父错误的印象,可问题是:麦丘之战,那是人家投降;阏与战,那是趁着韩秦大战,自己在后面偷袭才达成的。根本与擅长进攻不擅长进攻没有关系啊! 可是,作为儿子,赵括不敢也不能去抹杀自己父亲的功绩。总不能说自己的父亲的战绩都是靠运气而已吧。 “叔父呀!”赵括继续解释道:“吾大赵缺名将耶?就在这邯郸城中,都平君田单,一战而复齐国七十二城,兵锋之锐诸国无匹;望诸君乐毅,统五国之兵,几欲灭之强齐。更有庞媛等将,哪个不是战功赫赫,哪个不擅进攻?” 见许历眼中终于有所迟疑,赵括随即再添上一刀:“为何其人皆尽失声,独独推崇吾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哉?非秦恐吾之名,而是秦军欲借吾之手,毁大赵之军也。吾死也不足惜,恐伤大赵百年基业与无亲族百人性命尔。” 原以为就此可以说服这位固执的叔父,却不想,不一会儿,许历便从沉思中解脱,出口又怼了起来:“田单、乐毅之辈,皆出自他国,岂能以倾国之兵托之?至于庞媛等将,皆垂垂老矣,如何还有锐意进取之意!唯有少将军您......” “停!”赵括当即打断许历的马屁,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一个观念已经深入对方心理之后,无论你给出再多、再合理的解释,对方都有更多的理由和借口去反驳。 对于一个想要上战场的将军而言,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都只不过是需要克服的小小困难; 对于一个马服君的坚实拥趸而言,所有对赵括不利的言辞都不过是嫉妒之言,赵括就是带领他返回战场的最好的人选。 所以,对于许历而言,无论赵括说什么,都只是在自谦而已。 许历如此,面对着自己这个唯一希望的赵国臣民会否也是如此? 想及此处,赵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或许,从始至终,在秦人的流言甚嚣于邯郸之时,自己便已经没有了选择! 心情逐渐沉重的赵括缓缓抬起了头,正好碰上许历那期盼的眼神,显然那眼神并不作假,他是真的从心底里认同自己的能力,哪怕自己只是有过两次的谏言,在他的眼中,那便是虎父无犬子的最佳证据。 赵括虽然自己知道此战必败,可在许历眼中却不是如此。 眼前之人,切切实实地是将自己当成了自己子侄,认同自己的能力,更是全心全意要辅助自己继承父亲,马服君的衣钵、光耀赵家的门楣。 也正因如此,对面之人才顶着那半头银发,四处赵家奔波;因为如此,他才不厌其烦地登门,苦口婆心地劝导着自己。 看着那期盼的眼神,赵括心中,半是沉重,半是不忍。 思虑良久,赵括终是缓缓说道:“叔父之意,本君已尽知之。其中尚有关碍,需待本君与母上共议之。叔父且先行归去,待来日,本君当亲往府上细说此事。” 此言或有敷衍之意,但对于许历而言,却是如蒙大赦,心中不由大喜,当即领命道:“是,末将随时恭候少将军!” ...... 长平之战 第002章 各取所需迫赵括 打发走许历,赵括转身便朝后堂走去,而在后堂之中,赵母正一脸焦急地等候着自己的儿子归来。 沉重的脚步在后堂响起,闻听声音的赵母当即从软榻上站起身子,一双焦急的眼睛不住地向着外头张望,尽管她已经再三地交代了要赵括与许家叔叔谈完之后,便要立即来她这儿。 很快,赵括的身影出现在了赵母的面前。 “见过母亲大人!”赵括屈膝一跪,对着赵母行了一个大礼。 “括儿!”赵母一把便将赵括扶起,不待赵括言说什么,便立即询问道:“我儿未曾答应许家叔叔什么吧?” 显然,精明的赵母已然猜到了许历此来的目的——劝说赵括披甲出战秦军。 “未曾。”赵括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便好,那便好!”赵母听着赵括干脆的答复,显然是高兴极了。随即赵母脸色一变,开始絮叨起来:“莫要听那些人讲,廉颇廉老将军尚不能制之,我儿又何以胜之?!无非是以我儿担战败之名尔。” “许历也是,论说汝父对其不薄,也不知是从何处听信了谗言,竟来此掺和。怕也是这些年未能再带兵出战,心中颇有不忿所致。汝父之言其长于谋战,短于谋身,此言不虚也。”赵母嘀嘀咕咕地继续说着。 随即又看向了赵括,眼中尽是坚定之意:“我儿,且听吾之言。此战,无论何人来劝,万不可许之。便是王上亲至......” 赵母略略停顿了一会儿,显然对于王上亲至后,该如何拒绝并没有十分把握与准备。 略略思索一番,终是咬牙说道:“若是王上亲至,便说老身身体不适,更有危殆之象,不日便......” 此言一出,扑通一声,赵括便跪倒在赵母面前,眼中尽是泪花。 若说这世上还要无私的爱,那必然是父母之爱。 为了让儿子脱离长平之战的漩涡,赵母甚至不惜以自身的身体健康为借口,要知道这战国时候可不是唯物主义的天下,赵母此言与诅咒自己也相差无几了。甚至可以说是再用自己的性命换儿子的平安。 “母亲大人,万望慎言,保重身体!”赵括一个头便磕在地冰冷的地面上。 清脆的响声里,赵母慌忙将赵括扶了起来,一直苍老的手随即轻轻擦拭着赵括额头的青紫,宛如小时候为跌倒的孩子轻轻拂拭受伤的额头。 看着身子已经有些佝偻,满头银发的老母亲,赵括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的从前,同样轻柔的拂拭,同样慈爱的面容,不由得赵括的鼻头便是一酸,泪水无声地滑落。 “都怪那老头子走得早,害得咱孤儿寡母的受欺负。”赵母拍了拍赵括的肩膀,细细安慰着赵括。 “母亲放心。孩儿已经长大了。”赵括擦了擦模糊的眼角,展颜一笑,说道。 “嗯!括儿长大了!可以撑住一片天了。”赵母也笑了起来,笑声中却仍抹不去心底的一份担忧:“括儿,不若吾等归乡去吧!躲去马服山中的庄园里,任谁也找不到咱......” 赵括无奈的摇了摇头。 秉持着唯物史观的他深深地知道有些事情并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尤其是在自己还很弱小的时候。 而许历的到来也更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如今的天下,除了自己和深爱自己的母亲,几乎所有人都盼望着自己去顶替廉颇将军。 秦人自不必说了,就连生他养他的赵国,恐怕也是如此。 普通百姓和军中旧将,看不透秦人的计策,将自己当成了赵国唯一的救星; 看破了秦人计策的人,也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不得不牺牲掉赵括。 举世皆敌而不惧,赵括自问还不是那个腕儿,即便是逃到了马服山中,恐怕一时三刻也会被逮出来。而到了那时,迎接自己的恐怕就不是温柔的去劝说,而是...... 所以,赵括明白,这长平关,自己还是得去走一遭。如今的种种,不过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支持与筹码,从而避免这长平关成为自己的鬼门关。 果然,正如赵括所想,随着许历的离去,邯郸城中,赵括救星之言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而赵括与许历之间的对话也有意无意地被宣扬出去。 于是,一个温文尔雅、矜持自慎的谦谦君子形象算是在广大的赵国百姓的心中立下了。“君子”已经是对于一个人道德层面最高的褒奖了。 紧接着,汹汹的民意裹挟着马服君曾经的旧部,和着赵国朝堂上下一片的赞誉之声,一齐涌向了赵府。 已经有些衰败的马服君府邸,如同一艘航行在大海里的破船,在狂风、暴雨、急浪中上下翻腾,似乎下一秒就将沉没在无边的波涛之中。 终于,那个男人带着赵王和赵国朝堂的最后通牒迈入了赵府之中。 “见过平原君!”赵括对着来人深深一礼。 无论曾经与赵奢的情谊,还是如今朝堂中的地位,平原君赵胜都当得起这一大礼。 “马服君安好。” 许是对老友的歉意,又或是对即将走上战场的赵括的敬意,平原君赵胜也对着赵括深深回了一礼。 见礼完毕,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一张木桌将两人隔开,桌上一把壶、两盏杯,一个小火炉在桌旁将水烧的沸腾。 咕咕作响的沸水将二人间的静默打破,赵括直起身子,伸出右手,将水壶提起,一股清澈的水柱直直地落入了桌上茶壶之中。 八分满时,水柱即止,根根分明的茶叶在沸水的冲泡之下,叶脉逐渐舒展开来,春的绿色再度显现,一芽一叶上下翻腾,若春日之柳絮,袅袅婷婷,煞是好看。 两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翻腾着的绿叶,更无一声而发,仿佛多日的茶友,在为一盏好茶而屏气凝神。茶叶舒展之间,茶汤已然变成鹅黄之色。一只大手端起茶壶,往老者身前的杯盏之中,轻轻注入茶汤。鹅黄的茶水在黑褐色的陶具之中,更显古意盎然。 长平之战 第003章 无奈何赵括出战 “自家山里种的些许茶叶,难登大雅之堂,还请平原君勿怪。”浑厚的声音在堂中响起。 老者也不客气,端起茶盏略略一闻,咂么着便缓缓将茶水一饮而尽。 “好茶!”老者发出感叹。 “多谢平原君。”赵括略略点头,又为平原君续上一杯。 平原君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继续饮茶,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年轻人,似乎要将眼前之人看通看透。 能在如此波涛汹涌之中保持着镇定自若,光是这份定力,便已是超出常人许多。 也许、或许、可能此子真能创造出奇迹! 老友啊!我该如何做啊? 良久,平原君终是轻轻一叹,举起面前茶盏,又是一饮而尽,随即缓缓说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他知道:他没有选择! 他也知道:他也没有选择。 身为舆论的中心,在秦人确定其人的一瞬间,他便没有了选择; 作为朝中砥柱,在王命决定的一刹那,他也便没有了选择。 身在局中之人,往往都是迫不得已,而人之所以向往着更高的位置,无非是希望那更高的位置能有更多的自由,所谓自由不是为所欲为,而是只要自己不想做,那便可以不做。 可惜,无数人穷尽一生仍在底层,即便运气稍好更上层楼,甚至最终到那一尊的位置,却是更多的束缚,更多的无可奈何与迫不得已。 放下茶盏,平原君双眼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甚至有些期待这个年轻人提出的条件。 从平原君踏入赵府的那一刻起,赵括便已经知道自己已经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了。让平原君来做这最后的结束,也算是赵王对于功绩卓著的马服君的最后的温柔了。 若是赵括再不识相,接下来到来的就不是平原君和许历这样的亲近之人了,所言之语,也不会再是好言相劝; 原本马服君的政敌会悉数亮相,麦丘之战的劝降会被编排为通敌,阏与之战里的侧面夹击也会被渲染成懦弱之举,总之所有曾经的荣誉、功绩会成为攻击马服君的最佳武器; 马服君曾经的盟友们,也会在一次次的重新复盘中,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慢慢地开始疏离、切割。而随着一个个盟友的离去,最终,“马服君”这个赵奢付出了一辈子才得到的爵位也将随之而去。 最后,汹汹的民意会被无限的放大,愤怒而绝望的民众会被暗暗引导着,将所有的矛头对准原本安宁的赵府,甚至是自己年过古稀的老母; 或许出征长平的不再是赵括,但赵括乃至赵家的结果,绝不会比他战死沙场更好。 赵括看着眼前的老人,又环视了一周有些空荡荡的房间,目光在途经后堂之时,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丝的温柔与不舍。 穿越十余日,本无挂碍,却唯独心间一分母爱无法忘却。 而为了守住这份爱,赵括也曾尝试再三。可惜,无论赵括是念咒也好,破血也罢,始终不见穿越必备的系统出现。赵括知道,恐怕跟随自己的也就只有一份来自后世的记忆罢了。 已经知道自己避无可避的赵括,只得静下心来,细细思量到底要如何破局,毕竟自己带着后世的记忆前来,若就如此不做挣扎地任人宰割,倒有些辜负了穿越者的名号。 怎么打? 赵括无数次对着那份并不十分精确的舆图暗暗打算。 萧规曹随般继续廉颇的战术——死守丹水防线,显然是最简单的办法。可是,一来赵国如今确实已经供给不起如此规模的大军了,若是自己早一两年来,或许屯田四个不错的方案,可如今的情形,屯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按照自己的估算,最多半年,赵国必将彻底断粮; 其次赵王让自己去接替廉颇的本意便是转守为攻,若是不尊王命,自己可不是廉颇,没有那么大的威信,赵王更不会介意用自己的头颅来警告下一个倒霉蛋。 所以,抵达前线之后,自己必须第一时间展现出进攻的意志,从而获得赵王的信任。 可若是要进攻?怎么攻? 历史上历史上白起是趁着赵军主力渡丹水攻击秦军壁垒的空档,以精锐部队两万五千人溯秦川水绕到百里石长城防线后方,同时又一路五千精兵沿着小东仓河突入,两军相互配合夹击之下攻陷故关。 故关一失,便相当于关上了丹水防线上赵军主力突围和邯郸大军来援的大门。 同时小东仓河的丢失,也成功阻断了驻扎在韩王山的赵军主力与驻扎在大粮山的辎重部队之间的联系。 等赵军回过神来,想要后撤,已然无地可撤,随即被秦军彻底将围困在了“泫氏—长平关—故关—泫氏”这片方圆五十余公里的三角地带。 显然,历史上的进攻策略是彻底失败的,可是自己就能做得更好吗? 即便自己做得更好,又能够躲过对面秦军主将白起的算计吗? 可对面是白起啊!号称人屠的白起,战国四将毫无争议的第一! 即便是赵括来自后世,即便赵括无数次在某乎上看到过长平之战的分析,赵括也实在没有确实的把握。 进攻、突围; 长平、上党; 河内、邯郸、咸阳、大梁...... 一座座城池、一条条河流、一座座山峰在赵括的脑海中慢慢凝结成了一张广茂的地图,而一个不可能的可能逐渐在赵括的心中发芽、生长,一个疯狂的计划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形成。 ...... 面对着平原君的问话,赵括微微沉吟。 终于,茶水尚温之际,赵括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此去长平,实无必胜之心,唯家中老少,实难忘怀,愿以成功成仁之心,换家中老少之平安,还请叔父助我——此战无论结果如何,祸不及家族亲人。” 面对赵括的请求,平原君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什么他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赵括这第一请竟然是为了家人所请。 “好孩子!”平原君点点头,算是应下:“有老夫在,必不使赵府失其荣华。” 长平之战 第004章 见平原细论所需 见平原君应下,赵括似放下心中大石。 家事料理好了,那便该是料理国事了。赵括稍稍直了直身子,又为平原君和自己添上一道茶水,缓缓说道:“本君听闻:此次劝说我王以本君为主将者,其中跳脱最欢者莫过于当日促成赵秦和谈至楼昌大夫?” “然,然也!”平原君显然从赵括略略低沉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既然楼昌大夫如此信重本君,和谈之中,更是为我大赵绝齐、楚、韩、魏之盟,以致长平之困,今本君增援而去,生死不知,特就请以楼昌大夫之头颅,为本君祭旗吧!”赵括一手托起茶盏,送到嘴边,一饮而尽道。 当啷...... 平原君显然被赵括的话语给惊呆了,手中的茶盏竟是托手而落,好在高度不高,摔在木桌之上却也没有碎裂,只可惜了一盏好茶,随之飘洒在桌面之上。 “这......”平原君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括,这一来就要一位上大夫祭旗,这么凶狠的吗? 赵括看着在桌上滴溜溜转着的茶盏,伸出左手将其扶好,又为平原君添上一盏,继续开口道:“非如此,不可明我与秦战之决心;非如此,不可复诸国盟我攻秦之信任;非如此,前线数十万将士不可安心作战也。” 三个“非如此,不可”又将平原君给生生怔住了。 是呀,虽说秦军抛出“独畏马服子”这样的话语,颇有些默契战的信号,可是秦人无信,那是出了名的。 秦军真的会让堵截了他们三年的大军从容撤退吗? 显然不会。 所谓的“默契”大抵是赵王等人的一厢情愿,想要真正从中抽身,还是得靠自己。 当然,若是能够得到周边魏、韩乃至于齐、楚四国的助力,甚至无需他们出兵,哪怕是给些粮食,也能大大缓解赵国的窘境。 而想要得到周边各国的谅解与支持,将一力促成赵秦和谈的楼昌推出来,无疑是最简单最快捷的办法。 当然,若说其中没有私怨,那平原君也是不相信的——你将我推向九死一生的战场,我就让你的人头落地成我的踏脚石。 好干脆、好直接的报复,偏偏还是有理有据地打着楼昌曾经打过的“为国为民”的旗号。 平原君有些喜欢上眼前的小伙子了! “此是要我王擅杀大臣,恐怕......”当然,喜欢归喜欢、欣赏归欣赏,该说的话,平原君还是要说到的。 赵括当然知道,这个要求赵王几乎不可能答应。 但一来,他需要借助此事表明自己强硬的态度,从而令那些对自己落井下石的人有所收敛。其次,即便大王不杀楼昌,看在自己即将统领全军的份上,也至少会疏远贬斥一番,如此或许能令其对赵国的危害更小一些。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既然这第一条大王您拒绝了,那接下来的条款,您还忍心拒绝吗? 此所谓,取法乎上而得乎中也! 赵括灿然一笑,从桌下取出一封竹简,双手递给平原君,说道:“此为请诛楼昌书,烦请平原君转呈我王,至于如何处置,当由我王决断。” 平原君闻言,郑重接过竹简,说道:“本君一定带到,马服君还有何要求,且一齐说来。” 赵括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却没有继续提出要求,反而对平原君问道:“此战,关系我赵国之存亡,不知我王为本君准备了多少援军?” “马步军五万人马!”平原君伸出五个指头,随即红着脸立刻补充道:“此已是极限,长平战场已然有四十万大军,除却代地防御匈奴之军与我王之禁卫,赵国之军已悉数交与将军之手,我王之信任不可谓不重也。” 赵括没有答话,信重?那我宁愿不要这份所谓的信重。 甚至赵括从平原君略略羞怯的表情中,不难猜知这五万大军定然不是什么精锐货色。让自己带着五万临时拼凑起来的大军前去救援,赵王也真是想得出来! 不过,赵括的重点显然并不在兵力的多少上。 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一名优秀的将领的作用远胜一千兵丁。所以,赵括真正的意图是将,而不是兵。 赵王明明手握着田单、乐毅、庞媛、李牧等等一众的名将,就连秦王看了都要流口水的那种,就是不肯用。而对于赵王这个从不愿意出牌的卡牌收集者,赵括真是有点子服气的。既然自己好容易当家做主一回,自然要阔绰一把,不出个两三个名将都是对人家的不尊重! “既用本君,则信本将。本君不求我王调拨更多兵士,但求我王准许本将,调动国内诸将,以策万全。”赵括终于提出自己的要求,而从本君到本将,显然赵括已经渐渐进入了作战的状态。 平原君几乎没有迟疑,便答复道:“此乃主将应有之权也!本君现在便可代我王答应将军。” “如此,请调田单将军入我军中。”赵括立即要求道。 不是赵括不想要战国四将之一的李牧,而是李牧如今还名不见经传,更要紧的是如今的李牧尚在代地,想他赶来,一来一回少说十天就过去了,而赵王可没有耐心再等十天。 至于乐毅,庞媛,年纪确实不小了,显然没有田单好用。 当然,田单也并不是那么好请的,尤其是由赵括来请。无他,田单与赵括之父赵奢有过一场关于军力所需多寡的争辩,而这场争辩之后,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两人也随即成了互相的政敌。 如今,赵括却想要田单入他帐下做事...... 平原君有些狐疑地看着赵括,那眼神似乎在说:“小子,你想为你老爹出头,也不挑个时候。” 似乎是看懂了平原君狐疑的眼神,赵括随即笑道:“君上误会了,请田将军出马,只是因为田将军擅守,本将需以其守功,为我大军守住百里石长城防线,即长平关至故关一线,而为我大军保留后撤之余地也。” 长平之战 第005章 求大权只为战胜 “只是如此的话,本君豁出这张老脸,也为你请来田单田将军。”平原君略略思考之后,向赵括做出承诺道。 “如此,多谢平原君了!”赵括微微点头道。 “最后一个请求。”赵括笑着看向平原君,平静地说出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语:“本将要权!” “前线四十万大军,自廉颇将军以下,皆听命于将军。”平原君明显对赵括要权的想法早有准备,甚至比赵括还要关心他对军队的掌控:“王命特许,但有不从将军之令者,将军可先斩而后奏也。” 原以为赵括会对王上和自己的如此安排感激莫名,可赵括对此却是淡淡一笑,根本不尿。 历史上即便没有所谓的王命特许,一样带着数十万大军在绝境中苦守四十六天,甚至只有自己彻底倒下,大军这才投降。其军中威望可见一斑,根本无需什么王命特许。 而赵括所谓的权利,却也不是指的军中的权利,因为在赵括的谋划之中,若是只有军中的这点权利,根本无法打赢这场该死的战争。 “本将所要之权,非只军中指挥之权。”赵括摇摇头,轻轻品了一口杯中茶水,缓缓说道:“本将所需者,乃战役之绝对指挥之权,如何开战,何时开战,如何决战,如何战罢,甚至一切有利于战事之事,本将皆需一言而决之。” “这?”平原君略略皱眉,对于赵括所要的指挥权,本是应有之意,可问题就怕赵括有了此权之后,便学着廉颇固守不出啊! “三个月!”赵括竖起三根手指,似乎已经看透平原君的纠结:“以三月为限制,三月之内,还请王上、君上放任本将施为,若三月之内不得结束,末将引颈待戮。何如?” “将军严重了!”平原君笑着说道:“只要将军能够尽快转守为攻,无论本君或是王上,都会信任将军的。” “转守为攻,在您和王上眼中,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是在前线却是颇为繁琐的一件事情,从哪进攻,由哪只部队打头,又由哪只队伍殿后,遇到秦军强力阻拦攻击不畅怎么办,攻击顺畅后续部队如何展开,等等都是问题。”赵括耐着性子为平原君一一列举着转守为攻的注意事项,目的只有一个:让他明白进攻之难,从而为自己争取到想要的自主之权。 果然,面对专业层面的降维打击,颇为擅长辩论的平原君也只能熄火,静静地看着赵括的表演。 “如此,便依将军所言。”平原君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门外汉想要去指挥在如今的战争显然是不够看的,当即答应道:“以三月为限,三月之内,老夫拼尽全力,必不使朝中为难将军之令。只是三月之后,恕老夫恐无能为力。” 赵括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三月之期,应该足够自己打完这场该死的战争了吧!随即端起身前茶盏向着平原君遥遥一敬,而平原君亦举起茶盏回敬赵括,一切都已在不言之中。 送别了平原君,转过头,赵括便来到了赵母的堂内。 六月的天,已是酷夏之暑,草木葳蕤的庭院之中,几尾蜻蜓掠过,伴着几许干燥的微风,吹过檐下风铃,叮叮当当的响声伴着声声不息的知了叫声,肆意而缓慢地拨弄着人的心弦。 一通见礼,坐在上首的赵母却是恍如木头人一般,除了一个淡淡的“起”字再无其他言语,脸上的寒意更是在这酷夏中凝成了霜看,刮都刮不掉。 显然,赵母已经猜到了平原君此来的目的,也更猜到了赵括迫于压力无奈答应出战的举动。 一想到赵括即将奔赴兵凶战危的前线,赵母的心中便如同刀绞一般的疼。 见母亲不说话,赵括也不敢说话,只得老老实实地肃立在一旁。 知了仍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夏天,后堂中的仆人也已经开始为赵括收拾起行李,一切都如四季更替一般,无可拒绝,不可避免。 良久,赵母终于开口,问道:“一定,一定要上战场了吗?” 声音,不自觉地有一丝丝地颤抖。 “嗯!”赵括没有更多的解释,只是低低地应诺了一声。母上能有此问,以母上的智慧,那就说明她已经知道了目前的状况。 赵母虽然对这个答案已经有所准备,但终究从自家儿子的口中得到最终的答复,心中悲戚之心却还是忍不住涌现了出来。 不知不觉中,眼中已满是泪光。 赵括刚想上去宽慰自己母亲几句,那边赵母却先发声了。 “能,能。”赵母微微哽咽着:“能赢吗?!” 赵括当然明白,母亲这不是在问打仗能不能赢,而是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赵括也自然想要拍着胸脯跟母亲保证定能得胜而归,可惜知子莫若母,自己拍胸脯的保证恐怕不仅不能让母上打消疑虑,还会让她更加的担心。 没办法,赵括只能七分真三分假地告知母上。。 “不敢欺瞒母亲大人,无论能力、威望、经验,孩儿都相差廉颇将军远也!”赵括缓缓诉说道:“好在王上也不是想要孩儿带兵打败秦军,将大军主力带回来,孩儿还是有信心的。” 看着母亲大人眼神之中还有不少疑虑,赵括赶紧继续说道:“为防万一,孩儿还请王上派都平君田单将军压阵,断不至于出现危险。” “都平君?”赵母闻言一愣似在回想其人,又似在疑惑此人身为亡夫的政敌,怎会相助自己的孩儿。但好在田单虽然是赵奢的政敌,赵奢对于他的评价倒也不低,再加上在齐国时候,宁愿远走也不反叛的品质,使得赵母最终也算是信了赵括的解释。 “若是能得都平君相助,此役确多了几分把握。”赵母略略点头,随即又嘱咐道:“上了战场,切莫擅作主张,凡事多与都平君、廉颇将军商议。” “是。孩儿记下了。”见老母亲终于松口,赵括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放下,随即赶忙答应道。 长平之战 第006章 龙台宫白袍拜将 见赵括答应下来,赵母也是稍稍放心,随即又继续说道:“此战乃是你第一次的大战,前线兵凶战危,你身边不能没有自己人。” 略略停顿一番后,赵母继续说道:“汝父留下之人,大多已经年迈不堪大用,唯有许历尚在壮年,其兵书战阵皆历不少,更有一身武艺,也算可堪一用。前日既然他也来劝说与汝,可许其裨将一职,护卫我儿身旁,老身也安心一些。” “是。”赵括也立即答应道,能有自己人在身边自然是最好。 断断续续的风铃声中,赵母又是为赵括的出征好是一番的絮叨,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大抵如此。 ...... 第二日一大早,赵母一夜未睡,身后一众丫鬟手中托盘之上,都是赵母连夜为赵括准备好的物什——衣物、甲胄和长剑。 随着鸡鸣之声渐起,而赵括也徐徐起身,一番洗漱过后,赵母已经来到赵括房内,亲自为赵括穿上铠甲,戴上帽胄,又再披上一条雪白的袍子,这才忍着泪水将穿戴整齐的赵括亲自送出府邸。 早在赵府门前等候着的宫中宦者,随即将马服君赵括接引至龙台宫中。 因为战事紧急的缘故,原本的登台拜将的礼仪只好一切从简,只在议政殿内进行虎符的授予及欢送仪式。 “传,马服君,上殿!”(赵括袭其父亲之爵,故亦称马服君。)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龙台宫中传出,宫台之外,每十步便有宦者重复着传召的话语。明明早已听到了里头的传唤,但直到身边的宦者高唱其传召,负责引导的宦者这才将赵括往殿内引导。 沉重的殿门从内测被缓缓拉开,并不算明媚的初阳瞬间通过打开的大门撒入宫殿之中。一个身影正从光亮之中缓缓走出。 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上撒着一把红缨;身穿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间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各有精铁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雪域白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脚登一双黄皮衬底靴。金色的光芒下,衬托着一张年轻而刚毅的面容,任谁看了都要唤上一声好儿郎。 来人不是他人,正是即将踏上战场的马服君——赵括。不得不说如此英俊挺拔的人儿便在多男儿的燕赵之地也是少见,再加上定制的铠甲,更添了几分威武,一个出场直接惊艳众人。 铿锵的步伐在空荡的大殿响起,三两步,赵括已经走到御阶之前。只见其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向着赵王见礼道:“臣,马服君,赵括,见过大王!” 洪亮而浑厚的声音将恍惚的众人惊醒,坐在上头的赵王也赶紧说道:“将军请起。” “是!”赵括干脆地答应道。 赵王随即向着一旁的平原君递了个眼神,示意可以开始了。 随即,平原君从一旁宦者令的手中结果一封帛书,眼神看向一脸平静的赵括,缓缓说道:“王命!” 只听得哗啦啦的声音响作一团,原是殿中臣子闻言跪成一地,赵括自然也是单膝跪地。 “啪”的一声,平原君一展手中帛书,朗声而道: “社稷安危,一在将军,今赵秦累战于丹水之侧,廉颇老迈,师老兵疲,恐有不测焉。愿马服君赵括,帅师以应之。 特,拜马服君赵括为上将军,率军二十万(诈称,实际没有那么多)以援丹水之战,都平君田单副之。 赐,虎符。以号令全军上下,不从者,可先斩而后奏也。” 说着,平原君熟练地将手中帛书一卷,双手便捧到了赵括的面前。 赵括随即上举双手,接过帛书,答道:“臣,赵括,领王命。” 身后一个略显老气的声音随即也答道:“臣,田单,领王命。” 紧接着,端坐在上首的赵王缓缓起身,来到了赵括的面前,一名宦者也捧着木质托盘跟随在赵王的身边。 托盘之中,正是一枚古朴的状若张牙猛虎的青铜器——赵国虎符。 “赐,虎符!”平原君的声音再度响起。 赵括略略转过头,将手中王命帛书临时存放道一旁早已跪好另一宦者手捧着的托盘之中。 “赵国之安危,皆系于卿一身,切莫辜负本王。”赵王轻轻拿起盘中虎符,一边嘱咐着一边将虎符放到了赵括的手中。 青铜制的虎符,入手微凉,不过二两重的铜器,却若有千钧之重。其上斑驳的青绿,写尽了赵国百年的兴衰荣辱,无数的英灵在青铜的表面刻下深深浅浅的印记,那藏在青绿之间的一抹抹深如墨色的血红,无声地诉说着他见证过的腥风血雨。 “为国而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赵括当着众臣的面,许下了自己的诺言。 尽管赵括乃是被迫出征,尽管赵括也知道此战败多胜少,但在接到虎符的那一刻,赵括仍旧心神激荡,“为国而战”的信念几乎脱口而出。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纵九死尤未悔!家国情怀,或许说的便是如此吧! 赵王双手扶起赵括,身后众臣也跟随起身。 赵王把着赵括臂膀,一同面向众臣立于玉阶之下,而众臣则在平原君赵胜的率领下,纷纷躬身,向赵括行礼。 曰:“愿将军一路顺风,凯旋而归!” 满朝文武、躬身相送,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当然,赵括明白:这些所有的荣耀并不是自己能力所得的,一分是自己的父亲、马服君的遗产,两分来自于迫切想要救世主的国内百姓的相迫,剩下七分则是做给其余诸国尤其是秦国看的。 坦然受之,则今日能有多么的风光,一旦战败归来,自己便会有多狼狈。 微微定了定神,赵括仍然坦然地接受了满朝的相送。无他,既决心抗秦而保赵之一国,便足以当此重礼,至于胜败,且付与造化而已。 转过身,双手抱拳,向着赵王微微躬身,算作离别之礼。 白袍一掀,身行已向殿外阳光下走去。 ...... 长平之战 第007章 行路难赵括立志 转过头,赵括带着五万多援军已经在赶赴长平战场的路上。 骑在白马之上的赵括,看着麾下冗长的队列,心中一片茫然,在家舍之中的种种谋算,在见到麾下大军的那一刻起,变得有些可笑而可悲。 这哪里是五万大军呐!分明就是一群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披上了陈旧的甲胄,换上并不算锋利的刀剑,仅仅稍稍训练了几日,便被硬生生派上了战场,就这歪七扭八的行军队列,当代大学生走过场似的军训都比他们严整。 显然,这几万大军根本是聊胜于无。 当然,这五万大军之中也不是全然如此,大体上有战力的部队分为三股:其一便是平原君好不容易劝服赵王,给赵括补给的五千禁卫军,其二乃是由家将许历所率领的三千亲兵,其三则是都平君田单麾下的三千战兵。 三股力量,共计约一万多能战之兵,前两者共同组成了如今赵括麾下的中军,而都平君田单则被赵括派为先锋,先往故关而去。 这,已经是赵括所能够要到的,甚至是赵王能够给出的全部了。 援军已是如此,那前线号称的四十万大军,真正能战之卒又有几何呢? 五万?十万?还是十五万? 这跟历史书上写的不一样啊,亲? 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赵括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原先的计划能否继续执行,赵括实在没有把握了!必须充分了解到前线的情况,才有可能真正理出一套破解之法来。 “行军司马何在!”想及此处的赵括当即点将道。 “末将在。”一员骑着枣红色骏马,身着红甲的将领几乎瞬间出现在赵括的视野之中,正是那日在赵宅之中劝说赵括出山的满脸横肉的将军——许历,如今为赵括的行军司马,并掌中军护卫诸事。 “此地距离故关尚有几日之程?”赵括随即问道。 “禀将军:此地距离故关尚有两日之程,若是快马加鞭,后日午时可至。”许历几乎没有迟疑便答道。 “如此说来,先行之都平君所部应该已至故关才是。”赵括默默想道。 “传令:其一,全军加速,连夜进发,务必与后日午时之前,赶到故关;其二,令前线廉颇将军,交代好军务,于后日午时,在故关相见。”赵括果断下令道。 “是!”许历没有丝毫的疑虑便立刻答应道。 随着赵括的一声令下,中军几骑飞出,高声传讯曰:“中军传令:目标故关,加速前进!” 另有十余骑,三两一组,或为探路之先锋,或为传讯之令兵,策马而向前方奔去,正是中军精锐探马,均是一人双马,腰佩弓弩,手拿长枪,端是威武雄壮。 “若是五万军皆有此精锐,又何惧于秦军!”赵括叹息道。 刚刚传令完毕,回到赵括身边的家将许历,也是感应到自己将军深深的忧虑,宽慰道:“廉颇将军手下有兵马数十万,与秦军周旋日久,称之精锐亦不远也。” 听了家将的话,赵括没有因此稍加安心,反而更加忧虑了。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赵括喃喃地自言自语,目光已经飘向未知的远方。 数十万大军都无可奈何秦军,自己带的这点子兵力,无异于扬汤止沸。更何况一旦自己抵达战场,恐怕对面的白起也将带着河内的援军抵达丹水,这无异于又狠狠添了一把柴火。 具体来看,无论将领还是兵士多寡,赵军都不占据优势。而唯一有所优势的单兵战力,又因为战场在丹水沿岸的关系,严重限制了赵军骑兵的发挥。显然在这样的条件下,以步卒见长的秦军,无论是渡丹水、攻壁垒显然比赵军的骑兵更有优势。 这也是历史上此战中赵军的骑兵几乎没有着墨的原因。 弃马为步,看似荒诞,可却是当时的赵括唯一的选择。 如此一来,自己的优势发挥不出来,敌人尽占优势,别说主动进攻秦军了,恐怕连守御防线都存在困难。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赵括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道,毕竟“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稍稍想通的赵括,随即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前进的路途上,穿越半月,一直埋头在故纸堆里,试图找寻破解之道,却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千年前的华夏——战国的模样。 时已是夏日,哒哒的马蹄踏破林间的静谧,葳蕤的草木之中,繁花盛开,几声蝉鸣、几点蛙叫,就连空气之中都弥漫着青草与百花的香气,一片天地正是欣欣向荣之时。 然而,一片和谐的画面之中,却不时可见几只老鸹,伴着“嘎嘎”的聒噪声响,缓缓从头顶掠过。 每当老鸹飞过,不多时,大军过处,便有皑皑的白骨裸露在道边。 一具具白骨暴露在旷野里,其中血肉早被不知何种生物给啃食一空,徒留着一具头颅朝着邯郸的方向森森白骨,无声地控诉着这个时代的黑暗。 显然这些白骨都是想要到邯郸城中逃荒的赵国百姓。 三年大战,打掉的不仅是赵国的积蓄,更是无数赵国百姓赖以生存的根基。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赵括只以为这两句诗不过是个形容词,而如今却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其中的悲凉。 而越往边境,途径便越是荒凉,而赵括的心情也便越发地沉重。 邯郸附近还有村落,村落里面还能看到袅袅炊烟,可再往西行,不仅村落的数量急剧减少,即便好不容易找到个村落,走近一看,早已荒无人烟。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桩摇摇欲坠的篱笆墙和几栋四出漏风的茅草屋,还有角落里堆积的森森白骨,表明这里曾经有过人迹。 就连村里的池塘,也是一片死沉沉的寂静,氤氲的死气漂浮在水面之上,竟是泛不起半点涟漪夏,只有夏日的高温,为它蒸出一片云霞,算是有几分鲜明。只可惜其中的百姓已经等不到蝉鸣蛙叫。 这是一沟真正意义上的绝望的死水。 长平之战 第008章 急行故关见田单 打赢这场战争的理由似乎又多了一个。 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的赵括,何曾见过如此凄惨之场景。 震惊、愤怒、不解与恐惧一齐袭上心头,直至此时,赵括似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一个怎样的时代——那是礼崩乐坏的战国,视人命如草芥的战国,一个比谁的下限更低、谁更无耻谁就能赢的时代。 从何时起,卑鄙成了卑鄙者的通行证,而高尚只能成为高尚者的墓志铭? 是张仪的无耻?秦王的无信?还是秦国的无所不用其极? 华夏者,服章之美为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 华夏大地,本不该是这样的。 即便达不到“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的大同世界,也该是“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的所谓小康社会。 唯独不该是这人吃人般的世界。 打赢这场战争,让尽可能多的赵军尽快归家,让这道边少些饿殍。成了赵括脑海中的一道执念。而随着这道执念的形成,一个对战的蓝图也慢慢在赵括心中形成。 “传令!”赵括对着一旁的行军司马说道。 “在!”许历立即勒住马头答道。 “传令大军:见白骨者,皆就地掩埋,立碑曰:赵国之无名氏,没于长平久战。”赵括指着路边的皑皑白骨,冷着脸缓缓下令道。 “是!”许历立即答应道。 埋骨立碑,既是对这些枉死的百姓的聊胜于无的尊重与慰藉,更是赵括提升大军士气的手段。 没有什么比亲自将白骨埋葬更能令人记忆深刻了,而简简单单的碑文更是在向全军将士们宣贯着此行的意义——止长平之战,为了身后的父老姐妹。 果然,轮流埋葬白骨的军士虽然在埋骨立碑之时面色戚戚,甚至有多抱怨之语,但渐渐地,悲戚之色被冷峻与凝重所替代,而看向远方的长平战场的眼神之中,又多了一分坚毅与决绝。 谁人无父,谁人无子? 为父为子,不使埋骨于荒野。此战,赵军必胜!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无数的赵军士卒在心底默默下定着决心。 自觉或是不自觉的,脚下的步伐也快了几分。 …… 第三日巳时许,连夜赶路的赵括所部便提前抵达故关城下。 “上将军!”城门口,都平君田单双手抱拳迎接着赵括的到来。 一个鹞子翻身,赵括和麾下骑兵便已翻身下马,马缰一甩,身边的亲兵一把将其接住。 “田老将军辛苦!”赵括亦双手抱拳回了一礼道。 “上将军跋涉辛苦,还请城中休息。”说着话,田单便将赵括往城里请。 赵括也不客气,转过头对许历吩咐道:“安顿好诸军。” “是!”许历自然一口答应。 “老将军!”赵括吩咐完麾下,却也没有入城休息的打算,随即对田单说道:“休息就不必了,老将军早来两日,想来已经对百里石防线有所了解,本将先行巡城,老将军且与本将同行。” “是!”田单点点头答应着,抬头看着故人之子,显然对于其雷厉风行的作风颇为满意。 城头之上,田单略略落后赵括半步,并向而行。 故关之中,早已成为一座大的军营,数以千计的营帐以中央大帐为中心,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期间更有士卒来往巡逻不绝以策安全,军阵之严整,堪称典范。 许历所带的数万大军几乎只需按部就班便可入驻,显然,这些都是田单田老将军这两日的功劳。 “田老将军,辛苦了。”赵括看着如此严整而周全的布置,颇为满意地夸赞道。 “为国效力,此份内之事也,不敢言说辛苦。”田单当然明白赵括说的是什么,只是身为老将,也只是谦虚地回应道。 听话听音,随时谦虚与客气,赵括自然也听明白了田单话里话外的疏远的感觉,毕竟自己作为后辈,又是政敌的后人,能如此应答,已经算是客气了。 原本如此,赵括已经很满意了。可是,在赵括最新的蓝图之中,田单乃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即便赵括心中并不愿意,也不得不稍稍拉进些距离。 赵括并没有直接询问故关和百里石长城防线的情况,反而问起了田单对于此战的看法。 “田将军!”赵括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田单,缓缓说道:“不知田将军对此战看法如何?” 看法? 田单在心中默默甩了个白眼,哪有什么看法,又还能有什么看法。明眼人都知道此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就你这个愣头青愿意来趟这趟浑水了。要不是欠了平原君一个大人情,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跟到故关来。 似乎看出了田单心中的无语,不待田单回话,赵括便抢先作答。 “以本将观之,我军守城尚有不足,大王强令进攻,既是缺粮之无奈之举,亦是取败之道也。”赵括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城外远处丹水的防线,缓缓说道。 “看来还不傻。”田单在心中默默想着,只是既然知道必败,又何必…… “因为,本将不来,亦会有李括、王括,来此替换廉颇将军,行进攻之举。”赵括似乎又一次看透了田单内心的疑问,不待其提问便已作答道:“既是如此,到不如本将亲来,至少能节约些时日。” 淡然一笑间,赵括又将话题往回引导:“可惜田老将军乃齐国人,赵王不可能将全部军力交付将军,否则……” “便是本将亲往,亦不会比廉颇将军做得更好。”见赵括将话题牵扯到了自己身上,田单赶忙打住道。 “是呀!”赵括叹息道:“秦军虎狼之师也,带甲之士以百万称,能守住已是不易,况进攻乎!” “可是,我大赵拖不起了啊!只可惜,此战过后,不知赵国还能剩下几个青壮?”赵括继续叹息道。 叹息声中,各自若有所思的二人的目光,随即飘向眼前的青山绿水。 长平之战 第009章 为民心田单献策 良久,心系黎民的田单终于还是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将军且佯攻丹水,徐徐退至百里石一线,末将于此接应,或可免此大败也。” 等的就是你的不忍! 闻听田单的话语,赵括心中不由得窃喜,当然,田单的妥协也完全在赵括的意料之内。 毕竟能在数十万联军包围中,守住即墨城,没有百姓的支持显然是做不到的,而要获得几乎全城百姓的支持,非爱民如子之人不可得也。 同时,与自己父亲(赵奢)关于国家所需兵力多寡的论辩中,虽然目光稍有些不够长远,但也更显示出了他对于民众的关怀。 这样一位爱民如子的君子,既然来到了这长平战场,面对着可能殃及无数百姓的大输溃败,他又岂会就此袖手旁观?! 当然,一旦田单参与其中,赵括也自然不会令其仅仅是守住百里石长城防线而已。 就像现在! 闻言的赵括虽然内心狂喜,表面却是装作不以为意,甚至是有些意兴阑珊。 只见赵括缓缓摇着头,说道:“老将军的意思,我懂......” “只是,老将军。”赵括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深邃的眼神直直地看着田单,说道:“便是老将军能守住这百里石长城防线,又如何!” “又如何!”三个字如三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田单的心门,似乎想到了什么的田单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赵括看着城中忙碌着的一众军士,缓缓说道:“赵有故关—长平一线,则进可窥视丹水,退可拱卫邯郸;秦有百里石长城一线,则进可俯视邯郸,退可保上党一郡。” “故言:拥故关、长平关者,有之上党也。则,我虽让上党之地,却据守百里石长城,秦人岂能安心哉!”赵括眉头紧锁地总结道。 闻言田单恍然明白了赵括的担忧,的确,以秦人贪得无厌的一贯作风,吃掉上党之后极有可能继续扑向百里石长城一线。 吃下上党郡,只是增强了秦国本就强壮的国力,而彻底吃下百里石长城防线,则是彻底地掌握战略的优势,形成对赵国国都邯郸的绝对压制。 而历史上,也正是长平之战的失败,使得秦军占据了绝对的地理优势,从而在屡屡灭赵之战中,可从南北两路夹击邯郸,令赵军防不胜防,若非李牧天纵之能,赵国早就亡于秦国的南北对进了。 所以,长平之战,不是一场普通的战役。而是一场关系到日后秦赵攻防关系的、战略地位的至关重要的战役。 也因此,这场战役根本不存在什么全身而退。 除非赵国全面退出上党,秦国或许会修整一番,再行攻伐,否则,为了得到战略目的,秦人势必不死不休。 只是可惜,能看透这一点的赵国人并不懂,甚至连田单也没有彻底看清楚秦人的根本目的,这才有了守住百里石长城的一厢情愿。 或许前线的廉颇也正是看清了秦人拿下上党地区的决心,以及失去上党后赵国的极其被动的局面,这才说什么也不肯放弃丹水防线。 而在赵括的提醒之下,田单显然也是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随即看向赵括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锐利了起来。 “虎父无犬子啊!”田单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慨道,面对着如此优秀的曾经的故人之子,田单不由得生出一丝丝的挫败感。 当然,此时并不是感叹后浪推前浪的时候。面对着赵国如此危险的境遇,饶是身经百战的田单也不免有些着急,几乎是脱口便问道:“这却如何是好?” “无他!”赵括笑了笑,随即看向远方因战马的疾驰而飞扬尘土,说道:“打赢此战便是!” 听到赵括有些戏谑的言语,田单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愠怒——打赢便是,谁不知道?可问题是怎么打赢?如今之势,固守尚且不足,你还想赢?怎么赢?靠秦人发昏吗? 田单正待教训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起之秀,以免其误入歧途,却见远方数匹高举着“赵”字军旗的快马,已经接近关门。 “报!”一名传令兵适时地出现在赵括和田单身侧。 “讲。”赵括点点头说道。 “廉颇将军奉命赶到!”传令兵立即答道。 “好!”赵括搓了搓手,如今田单已经被自己“攻略”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有廉颇将军相助,即便是白起,自己也有把握跟他过上几招! “田将军,且随本将一同去迎接廉颇将军吧?”赵括一摆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田单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廉颇将军能给这个雄心勃勃的将军以更多的警示吧。 “上将军请!”田单也做出请的姿势。 赵括也不多作客气,领头便向城楼下走去。此军不仅是因为自己如今为赵国上将军,为诸将之首,当为人先,更是因为赵括需要渐渐在众人的心中树立起以自己为中心的习惯,从而更好地主导此次的战事。 很快,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城门楼下,而几匹快马也刚好来到了关门之前。 一名发须斑驳,精神矍铄的老者迎面而来,只有那被狂风吹散的根根发丝与眼底一抹忧色,似乎在诉说着这一路的风尘仆仆与对未知的前途的担忧。 “廉老将军!”赵括率先拱手见礼道。 “廉将军!”田单也随即子啊一旁见礼道。 “吁!”马上的老者一把拉住身下那桀骜的战马,一个鹞子翻身,便从战马上翻将下来,马缰一甩,一旁的亲兵刚好接住。 “见过上将军!见过田将军。”廉颇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结合王命所载,自然知道其是何人,只是他那温和的态度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不应该横眉冷对千夫指吗?自己怎么说也是抢了他的主将之位啊!赵括也有些懵圈。但好在,赵括也算反应迅速,当即便又调整了过来,说道:“廉老将军一路辛苦,且入关中说话!。” 长平之战 第010章 故关里三将相聚 很快,一行数人便来到了故关之中军帐中。 偌大的帐篷之中,许历正在忙里忙外,其他物什皆是平常,只有在中央的一方长桌,足有一丈多长,数尺之长,半人之高。 其上,沙土为基,水石各异,另有红、黑两色旗帜穿插其中,只一瞬间,便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是?!”田单三两步便已走到了长桌之旁,不由地发出疑问。 不待赵括答话,廉颇将军却已在不知何时便赶到了田单的旁边,微微扫过一眼,便脱口而出道:“慈爱上党!上党之战局。” 话语中惊讶之音更不需细听,而那只布满老茧的双手,已经不自觉地伸向那山水之间,试图感受这片自己驻守了三年的天地:一个沟湾,几片树林,几乎栩栩如生宛在眼前。 刚刚提问的田单也不自觉地细细摩挲着长桌的边角。 赵括扫了一眼跟进来的许历,许历当即会意,上前一步对着两位老将军拱手一礼,稍作解释道:“二位将军,此乃我家上将军为此上党之战所特意布置之物,名曰:沙盘。” 说着,许历不知从哪里抽出细细的一根木杆,指着沙盘之上继续说道:“沙盘者,顾名思义,为细沙所制,辅以山石,令旗等物,已军报、斥候情报为基础,旨在将战场上,路途、山水、兵力等布置一一呈现,以供将领更好指挥之用。” “好东西啊!”许历的话语刚刚落下,一旁的廉颇就不由得赞叹道:“敌我兵力布置,山水形式,一目了然,有了此物,大战凭空多了半成胜算。” 可别小瞧着半成的胜算,即便秦军不增兵,就凭赵括带来的这五万兵马,恐怕所增加的胜算也不到半成。 换句话来说,这一个区区的沙盘,竟能抵得上数万兵马!还是那种精锐的兵马! 当然,廉颇的话语也没有夸大沙盘的作用。一个制作精良的沙盘,可以清晰地将战场局势呈现在众人面前,从而令主将更为客观地做出决策部署。更重要的是,依据沙盘,部下将领更能够了解到主将的战略意图,并能将自己的队伍开到主将所想要的位置。 这对于只有粗略舆图的战国而言,绝对是一个创举。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沙盘而已,即便在有用,也弥补不了赵、秦两国在国力上的巨大差距,同样也左右不了如今这场“病入膏肓”的大战。 “若是早有此物,我军何以至此哉!”在欣赏完沙盘之后,廉颇不自觉地突然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营帐之中,只有赵括略略听懂了廉颇可惜的话语——假若早有此物,他廉颇的大军不会迟滞在上党境内,眼睁睁地看着秦军抵达空仓领;假若早有此物,空仓领上诸将,定能携手防御,自己的第一道防线——空仓领防线也不至于数日便被秦军所破。 但,可惜,战事之中没有假若...... “廉老将军!”赵括忽地出现沙盘的一侧,对着廉颇说道:“将军且以此物,为吾等演示一番上党之战的进程吧,也好令吾等更好地了解战场全貌。” 说着,一旁的许历便双手递上了指挥棒。 “是!”廉颇显然也明白如今的形势紧急,当下也不客气,接过了指挥棒便开始了解说:“自三年前老夫接王命后,立即派遣马步军五万军为先锋,十万马步军为中军,五万步军为后军,共计约二十万大军,诈称四十万大军自邯郸出发。” 说着,廉颇拿着指挥棒便开始在沙盘上缓缓游走:“我军穿滏口陉而过,直抵长平关、故关一线,然后沿陶清河转入小东仓河边进入泫氏地区,进而往泌水开进。” “此时,我军之战略意图为:以泌水天险拦截秦兵。”廉颇地指挥棒在沙盘一角略略一指,总结道。 见众人并无疑虑,廉颇随即继续述说道:“而此时秦以王龁为将,帅兵将十余万自咸阳出发,入渭水而汇入大河(黄河),再从大河上溯抵达汾河口,从而进入汾河。随即循汾河抵达新田后,立即溯着浍河以及其支流而上抵达乌岭关。走下乌岭关,秦军又转入梅河河谷到马邑,几乎与我军向泌水挺近的同时,秦军已经转入沁水河抵达端氏邑。” 一番眼花缭乱的诉说,加上秦军的行军部分有大量的区域根本没有在沙盘之上,若非专业的军事人才,真真是被廉颇将军给绕晕了。 好在,在场三人都不是等闲之辈,田单将军自不必多说,虽然未能名列战国四大将,但也绝对是名将之属,许历也不必说,一辈子跟随着马服君赵奢南征北战,区区几个地名还不足以将他绕晕。 至于赵括?嗯,虽然他实战能力有待检验,但图上作业,那是马服君赵奢大人亲自检验过的! 而赵括也不负众望地成为在场三人之中,最先发现秦军异常之人。 “好快的秦军啊!”赵括双目死死盯着沙盘,不由的感叹道。 而赵括的感叹也收到了来自廉颇的另眼相看,虽然早有耳闻赵括于军事有天纵之才,但传闻总归传闻,如今一见却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赵括的感叹也提醒了另外的两人,尤其是田单,在心中默默地估算了两军行进的路程,竟然发现秦军用几乎同样的时间走完了赵军两倍多的路程!其战力之恐怖可见一斑。 同时赵括对战场的敏锐程度,也深深令田单感到震撼。 见着若有所思的二人,廉颇也不卖关子,当即稍作解释道:“秦军兵贵神速,而我军进展缓慢,原因有二:其一,军力集结缓慢,我军之中既有北地骑军又有邯郸步军,两军混杂,光是统一号令便花费不少时间;当然,更严重的乃是其二——轻敌慢行,自本将而下皆有秦兵两倍多距离,必不可先达的想法,故行军速度一直不快;故给了秦军充足的时间渡过泌水。” 长平之战 第011章 上党故情难自艾 说着,廉颇将军一脸的悔恨。 若是他能早日抵达泌水,将秦军封堵在泌水之外,那么赵国便在战略上占据了绝对的主动——不仅是泌水的地利优势,更重要的是上党将成为赵国的内郡,如此一来上党之中土地不至于荒芜,光是上党一郡所能提供的粮秣便足以让赵国大军与秦军周旋。 可惜,纵虎归林,后患无穷。 泌水一旦失去,上党再无可能成为赵国内郡,而随着秦赵两国的不断交锋,上党民众死的死,逃的逃,便是想要支持赵国也不可得。 可以说,赵国前期的行动迟缓,是导致长平战役长久地相持不下的重要原因。 当然,之所以行动迟缓,除了廉颇将军所总结的两点之外,赵国决策层的犹豫不决才是最深层次的原因。 赵王在面对上党的投诚,虽有吃掉上党的贪心,却没有面对秦军刀锋的决心,没有意识到上党之地对于保卫邯郸的重要性,也没有看清秦国吞并上党乃是为灭赵做好准备的战略企图。甚至妄图通过谈判来解决“你死我活”的斗争。 “见小利而亡义,做大事而惜身”的举动,也充分地暴露了赵国高层战略眼光的缺乏。 反观秦国,虽然明知赵国已经插手,但从兵力集结道大军开拔,再到之后一系列的战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的。 显然,秦国高层与赵国高层的眼界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一个是看着眼前的肥肉流口水的暴发户,一个是深谋远虑的战略家,两相一碰,高下立判。 好在,赵国朝廷的高层虽然不怎么样,但战将却是一个比一个给力。 即便在战略上已经大输溃败,廉颇硬是凭借着个人的军事才能,将秦军强大的攻势给抵住了。对于这样“伟大”的将领,赵括还是保留着应有的敬意的。 “胜败兵家事,廉老将军且不必如此。”赵括宽慰道:“后续战事如何,还请将军继续。” “是!”廉颇稍稍整理了情绪,拿起指挥棒,继续点在了沙盘的一角,说道:“泌水一失,凭泌水拦截的战略意图便宣告失败。然我军先锋已经行至空仓岭,中军已过光狼城。大军彻底陷入被动之中。” 一旁的田单忍不住分析道:“此诚危殆而进退两难之势也!若继续前进,我军先锋势必先与秦兵交战,而中军主力由于山岭的阻隔将无法及时与先锋军形成合力,有被各个击破的风险也。” “然也。”廉颇点点头说道:“当此进退两难之时,本将速以茄为将,以先锋军五万,就地构筑防线,中军徐徐退至光狼城中,以空仓领山脉为凭、以光狼城为支点构筑第一道防线——空仓领防线;同时,后军五万迅速退回丹水一线,构筑起我军第二道防线——丹水防线。” “空仓岭一线根本不足以阻挡秦军的脚步。”田单摇摇头缓缓说道。 “此是无奈之举,旨在为我大军后撤,构筑丹水防线争取必要之时间也。”廉颇也点头承认道,随即指挥棒又在沙盘之上凭空点了几下,说道:“泌水既失,秦兵随时可从河内增兵,渡泌水而过天井关,出界牌关,从光狼城的右后侧袭击我军侧背。届时我军将被两面夹击,头尾不能相顾,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此时我军已经彻底陷入了战略被动之中,前有丹水拦路,后有秦军追兵不断,丹水之上的壁垒防线又尚未构成,若贸然全军撤退,有被尾随追击、一溃再溃的风险。”赵括接着廉颇的话,认真地分析道。 一旁的田单也接着赵括的分析道:“此时我军的选择已经不多了,要么跟秦兵拼脚力、拼时间,看是秦军的天井关偏师先运动到我军侧背,与其主力对我军形成合围,还是我军先跑过丹水;要么……” 显然,田单已经猜到了廉颇将军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不由得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了起来。 “壮士断臂!”赵括帮廉颇和田单说出了他们都不愿说起的那四个字。 “牺牲空仓领防线的一部兵力,死死拖住秦军主力,为主力后撤赢得时间。这样一来,即便秦军偏师率先运动到我军侧背,若无主力配合,区区偏师是不敢在平原地区不敢与我主力大军决战的。”赵括将廉颇的部署猜了个七七八八。 廉颇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年青人,不由得再度刮目相看。 他知道他的战报上可没有这么详细的经过,好像只有“军屯空仓领,筑垒壁而守之。秦攻垒壁,旬日不歇,我军不敌,亡二尉,退至丹水。”这么寥寥几字而已,但眼前的年青人,仅凭自己的一番不算详细的描述和一张地图就将自己的想法、做法看得一清二楚。 若说沙盘的出现已经预示着赵括的不凡,紧接着对于秦军军速的猜测则在缓缓暴露出其对战场的敏锐,那么此时对于自己战法的补充,则是彻底明白的告诉廉颇:此子,真天纵之才也。 恍惚间,廉颇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到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而同样抱着如此想法的,还有站在一旁的田单——若说一次想在自己的前头,那是运气,两次想在了自己的前面也可能是巧合,那么次次都在自己的前头,只能用实力来解释了。 显然,赵括的形象已经在二位老将的心中无限做好。 倒是许历,一脸的淡定,毕竟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能不好?! “在见识到秦兵的行军速度后,我不敢赌也不能赌。”廉颇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故此,吾令空仓领防线的骑兵全数撤回,并令裨将茄死守防线,同时大军东撤至丹水防线。” “途中秦军偏师果然已经在丹水西岸设伏,好在主力被空仓领死死拖住,这只偏师的先锋被我骑军绞杀一通后便原地扎营防守不出,我军遂建立了丹水防线。”廉颇指了指沙盘中央的一处继续说道。 长平之战 第012章 三年大战赵国崩 “只是,丹水西岸之壁垒,很快被从空仓领俯冲而来的秦军所夺取,而我军主力渡过丹水以后,凭借丹水天险,巩固丹水东岸防线,秦军也一直不得寸进,战事随即进入相持阶段,而这一相持便是三年之久。”廉颇收起指挥棒,缓缓叹息道。 这一声的轻叹里,有太多的悲壮的故事。 赵括仿佛看到了在空仓岭上浑身浴血却依然死战不退的赵军都尉,丹水沿岸数丈高的壁垒之上舍生忘死的赵国儿郎,滚滚丹水,多少血肉随之奔流,漫漫长夜,多少忠魂思念故土。 三年,对于赵国是沉重的灾难,对于战场上的赵军士卒们,却是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子。 三年里,本就处于弱势,想要抵挡住秦军的攻势,其难度可想而知,只是不知这三年里,多少忠魂埋骨他乡。 而若是让秦国得逞了,这天下又将经历多少个难熬的“三年”呢? 不知不觉间,赵括的心情也更加沉重了——赢下这场战争,赵括再度在心中默默许诺着自己。 稍稍调整好情绪,赵括开口问道:“不知如今前线是如何布置,具体兵力还剩几何?” 廉颇也不隐瞒,随即继续说道:“自我大军空仓领失利,我王派出十余万大军支援前线,后北地五万骑军南下,这才稳住了丹水防线。因此,为保险起见,本将又在丹水防线后设立第三道防线。” 说着,廉颇再度举起手中指挥棒,指着面前一条高耸着的山脉,说道:“谓之百里石长城防线,乃以故关、长平关为支点的一道防线。” “目前,丹水东岸防线仍在我手中,秦军不得寸进。然经过三年来的日夜消耗,国中虽徐有多则万人,少则数千之援军抵达,我部精锐亦损失惨重。 如今丹水防线共有大军三十六万,其中骑兵十万人马,步卒二十六万,其中主力在丹水东岸制高点韩王山中,辎重粮草则在一旁另一个制高点大粮山中;百里石长城防线共有兵马两万五千人,其中多为步卒,骑兵尚不足三千。”廉颇细细缕清着手中已为数不多不多的牌。 “四十万人马!”赵括心中微微一定,显然对于四十万这个数字赵括还是挺满意的。 不过这倒也正常,大军出征和援助空仓领的大军便已经是三十多万了,再加上三年里每隔数月便有的补充兵力,能有如此规模实在意料之中。 可也正因为兵力之众,虽然成功地挡住了秦军的攻势,却也给国力羸弱的赵国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光是战兵的口粮,便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 只是,正当赵括稍稍安心之时,廉颇却又在一旁泼起了冷水。 “而这约四十万大军之中,能战之兵尚不足半。”廉颇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三年鏖战,精锐损失泰半,补充来的新兵之中,过半人数只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上不了马,拉不得弓,没有章法,根本没有多少战力。” 一下子从四十万大军,锐减到二十万不到,赵括显然有些接受不了,脸色明显暗沉了许多:原以为丹水前线再怎么样,也总该还有至少三十万大军的,没想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了。 二十万! 二十万…… 如同绕梁之余音在赵括的耳边不断回旋。 只剩二十万了,自己的计划还能成功吗?甚至,还能执行吗? 赵括死死地盯着沙盘,慢慢回想着自己的计划,试图再绝望中找寻那一丝丝的可能的希望。 一旁的田单和许历闻听此言,心中也不是个滋味。 都知道前线打得苦,损失大,却没想到损失这么大!要知道同廉颇一道出来的大军,以及后续增援空仓岭的三十万大军可有大部乃是精锐部队啊,后续的增援虽然多为无甚战力的新卒,但总归还是有几只战兵的,如此多的战力,居然打到现在只剩能战之卒尚不足二十万? 也就是说,至少已经有十余万的精锐大军殒命在这三年的对峙中,若是再加上普通士卒的损失,恐怕就奔着二十万往上去了。 三年对峙,该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啊! “本将带来五万大军,其中能战之精锐只有一万许。”见廉颇已经尽托其底,赵括也当即掀开了自己所带着的底牌。 “这……” 这会儿,论到廉颇将军麻爪了。原以为带着王命前来转守为攻的赵括,号称二十万援军,怎样手里边也该有个三万五万的能战之兵,却不想只有一万多? 一万多人,能干嘛? 对西岸壁垒发起一次总攻,恐怕损失的不会少于这个数目。 还转守为攻呢,能在秦军的攻势下继续守住就不错了。 廉颇脸色越发的差了,显然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评价在那稳坐高堂之上的大人物们了。兵者,国之重器也,岂能如此一厢情愿的儿戏? “将军以为,为今之计,我军该如何破局?”不待廉颇发泄,赵括便首先问道。 廉颇闻言,收拾好沉重的心情,眼神转向沙盘之上,原本低沉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许多,手中指挥棒略略踟躇了一二,随即在空中再度飞舞了起来。 “我军援军抵达的消息恐怕秦军已然知晓,由此,秦军势必继续增兵丹水一线。”廉颇在沙盘边踱着步子,随即继续说道:“以我军如今之战力,若是再强守丹水一线,恐怕得不偿失,也很难能够抵挡得住增兵后的秦军。” “为今之计,只有扬长避短这一条路而已。”廉颇继续分析着敌我局势:“秦人之利在其兵多而将广,而我军之利则有三也。 其一,骑兵作战在上党之腹地,有倍于步卒之效也; 其二,我军为守方,进有丹水壁垒之壮,退有百里石长城防线之险,中有大粮山、韩王山等密林,谓之地利也; 其三,上党百姓与赵人风俗无异,更愿接纳我赵人而痛恨秦人,故每每为我赵军引路,而不愿虽秦军同流。 若能用之者三,此战或仍有一战之机也。” 长平之战 第013章 沙盘上三步诱敌 听着廉颇的话语,在场之人并无一人插话。 廉颇手中的指挥棒,随即继续挥舞了起来: “依本将之见:我军可徐徐退出丹水防线,引诱秦军大局东进,同时一分为三。 其一,主力步卒兵屯百里石长城防线,以故关、长平关一线,挡住秦军继续前进之路; 其二,以骑兵为主力,自长平关绕丹朱岭,西渡丹水,入上党腹地,在平原之上截断秦军东进之军与西岸之联络,断其粮秣,致其自溃败; 其三,以两部精锐之军,潜藏于大粮山、韩王山之中,待秦军西撤,则从中杀出,攻其侧背,而步卒主力亦从故关、长平关一线杀出,秦军猝不及防之下,前有丹水拦路,后有大军之追击,侧有我军精锐之袭扰,虽秦武安君亲至,亦无可奈何,必生败绩也。” 话毕,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叫好之声,赵括、田单、许历,一个个盯着沙盘陷入了沉思之中。 廉颇对此倒也不慎意外,毕竟自己的战法乃是好不容易才思量出来的,若是如此容易便行喝彩之举,那自己反而要怀疑来人的真正能力了。 略略等待了一会儿,好让众人消化完自己的部署,廉颇随即又继续讲述起来。“此战之利有三:其一,主战场在我军屯驻三年之地,论及地势,我军熟稔而秦军陌生;其二,所处之地百姓心向我军,定不会倒戈秦军,从而暴露我军意图;其二:平原地区,以骑对步,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兵力不足带来的问题。” 不待众人质疑,廉颇又继续自爆其短来:“当然,此战若是想要顺利进行,其中亦有三大难点: 其一,我军布局未完之前,切不可为秦军所侦知,无论大粮山、韩王山中隐匿之军,或是绕道丹朱岭之骑军,皆不可为秦军所侦知,否则必陷入秦军围困之中。此事,因民心之向,想来不难。 其二,西渡丹水之骑军,不仅要面对数倍于己的秦军,更要在纵横阡陌之中,切断秦军的补给线,其中难度却也不小。不过,本将在上党三年,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秦军的补给线早已被本将熟知,末将带队,有十足的把握端掉秦军的补给线。 其三,便是发起反击的时机。稍早则恐遭秦军反击,反而落入秦军彀中,稍晚了,则秦军主力退回丹水西岸,功亏一篑。此事,本将原本一直拿不定主意,如今田将军既至,此任非将军莫属也。火牛冲阵时机把握之到位,便是本将也甘拜下风也。” 话语毕,一旁待着的赵括却是不乐意了,不仅是不乐意廉颇的战法,更是不乐意廉颇的战法里,根本不需要他这个主将。 当然,这也怪不得廉颇。谁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抱有什么期待呢?在廉颇的计划里,来的主将无能也好,只要才能听从他的“建议”,安安心心在故关守着就行。 可是,眼前的赵括显然已经在沙盘上证明了自己并非庸才,至少纸面上不是。 这就很尴尬了! 你让一个有能力的主将闲置?怎么想的呢! 而这点,显然在场的另外两人也感受到了。 于是,廉颇的话音落下,现场立即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之中,田单也好、许历也好,都悄悄地看向了赵括,似乎在等着赵上将军的怒火。 然而,赵括却也没有发怒,只是好整以暇地看向了廉颇。 针落可闻的尴尬气氛之中,廉颇显然也感受到了什么,尤其是等赵括的戏谑眼神看来,这才发现自己好似又犯了个巨大的错误——把主将给遗漏了! “咳咳。”廉颇轻轻咳了两声以缓解尴尬,脑海中疯狂运转着,试图挽回一下局面。毕竟如今的上将军是赵括,若是因为没有自己的作用,而将这个方案给否定了,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正在廉颇绞尽脑汁之时,赵括却出言主动地为廉颇开解了起来。 “至于本将,应该是引诱秦军来攻的最好人选吧!毕竟以廉颇将军的威名,便是再如何示弱,秦军也不可能轻敌冒进不是!”赵括哈哈一笑,看向廉颇,继续说道:“若是换了我这么个乳臭未干的主将,攻击不成而后撤,是再合理不过的了!您说是吗?” “嗯!此言,此言倒也有理!”廉颇喃喃自语道,心中却是一片光明。 眼见着最难答应的赵括都为自己的计划圆话,显然此事应该已经是差不离了!一想到自己的计划能够执行,三年的辛苦也算是没有白费,怎能不令廉颇心中兴奋不已。 然而,接下来的话语,却如一大桶的凉水,狠狠地浇在了廉颇热烈的心头。 “田单将军,你以为廉颇老将军的战法如何?”赵括转过头看向一边的田单问道。 田单略略沉吟,良久之后,终于开口,道:“末将以为,此战法,不可也!” 不可? 不可! 短短两个字如洪钟大吕直冲廉颇的面庞,原本还很兴奋的心情瞬间转化成了满腔的怒火,双眼之中几乎冒出了火花,正死死地盯着说话的田单。对方但有一句不中意之语,便要将其一口吞下。 怎么会不可?怎么能不可! 这可是自己耗尽心力,日夜推演而出的战法,怎能会如此轻易被否决。 田单却恍若未闻,以臂当指,在沙盘上指点起江山来。 “此战,且不论能否骗过秦军,令其冒进,亦不论大粮山、韩王山中偏师与绕行丹朱岭的骑兵会否被发现,更不说分兵之后,还能否守住百里石一线,单以断其粮秣之手段迫秦退兵之思路而言,其已是不可能!”田单淡淡地说道。 “嗯?”廉颇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断敌粮草,此自古取胜之道也,如何是不可能之举焉?” “敢问将军,军中尚有几日之粮草?”田单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向廉颇提问道。 “尚有三月之粮也!”廉颇也不迟疑,当即便答道。 “我军携带一月之粮秣。”赵括在一旁,帮着田单答道。 长平之战 第014章 粮草告急军情急 按理说,三月加一月,当是四个月之粮,四个月的时间,足够困死任何一支轻敌冒进的军队了。 可惜战时,账不是这么算的。 首先,既然要诱敌深入,其必然要先行发动进攻,转守为攻之间,少说也得几日,真正进攻之后不可能一战即退吧,如此一来,少说十余日日便已去了。 随后秦军压上,赵军后撤。但既然是战败而撤,即便是已经将粮秣转移,也不可能将粮秣全部带走吧,留下半个月至二十日的粮秣在营地之中迷惑下秦军很正常吧,再加上撤退途中的“狼狈”,耗损十余日的粮草也算是对秦军眼里应有的尊重吧。 于是四个月的粮草便只剩下了不足两个半月之用。 骑兵部队和隐藏在山中的偏师,最缺不得的便是粮秣,带足粮草那是最基本的要求,好在两只偏师兵少,虽然又战马的消耗,倒也只是令赵军步卒的粮草稍稍缩减十余日而已。 如此下来,真正能跟随着赵军抵达长平关、故关一线的粮秣,恐怕也将缩减到不足一个半月。 大方一点,也算你还有五十日的粮秣,与偏师基本相同。 也就是说,赵军必须在撤至百里石长城一线的五十日之内,完成对秦军的作战,否则自己就将先陷入无粮的境地。 可是,五十日的时间足够完成廉颇将军所说的断粮道、击侧背的举动吗? 显然并不足以。 自丹朱岭而出的赵军,想要完全切断秦军的粮道,少说也要十几二十日,而这段时间里,即便秦军无备,也会为前线送上些粮秣吧。再加上缴获赵军的粮秣,以及随身携带的粮草,少说秦军也还有二十余日的粮草可用。 换句话说,即便秦军大意之下,未曾准备足够的粮草,仅凭着最低的携带量和对赵军的缴获,秦军粮草断绝之日,赵军自身的粮草也不过剩下数日之用,甚至明知有断粮之危险,秦军节约口粮之下,甚至与赵军断粮之日几乎无差。 好,即便是赵军保密措施做得相当到位,不论秦军或是赵军自己人,都不清楚赵军缺粮的事实,赵军同时也严控粮食的发放,或许,可以比秦军多出几日之粮。 可是,以秦军之战力,即便是断粮,难道会一触即溃?就算是杀马而食,也总能再坚持几日。而短短数日之间,赵军也将断粮,如此一来,两相断粮之军,赵军真的能拼杀得过秦军? 显然不能! 自身粮秣的不足,将直接断送廉颇的所谓诱敌深入的计划。 “请我王调拨粮草?”廉颇不甘心地问道。 “此批粮草已是国库之中最后的存粮。”一旁的赵括继续无情地断绝这廉颇最后一丝的希望:“此刻距离秋粮之收,尚有数月之久,更何况,即便到了秋收之日,赵国之秋粮也因为青壮的不足而歉收不已,再加上转运之费……” 后面的话语,已经不需要赵括再继续说了。 廉颇满脸痛苦的表情已经表明他已经听懂了赵括与田单的言外之意。 “怎会如此?”廉颇有些落寞的喃喃自语道,声音之中颇有些许的不可思议。 “战争从来不仅仅是战场的争胜,更重要的是国力的比拼。”赵括缓缓安慰着廉颇:“秦拥巴蜀粮仓、关中沃野,更兼河内经营多年。虽有转运之耗,然其所有之粮,比之我赵国,三倍不止也,固不计其损耗也。虽兵众而无患粮秣之不足也。 而我赵国,自三年前一战,青壮尽在军旅,田间只余妇人,纵有年轻壮妇可维持一二,却仍有八九之田地荒芜。三年几无所收,百年积累便在这对峙的三年中消耗一空。此非战之罪也。” 闻听了赵括之言,廉颇也只得深深叹气,国之不力,非他一个战将所能扭转之乾坤也,当即放下了手中指挥棒,略一拱手,退到一旁。 随即,赵括也看向沙盘,以臂为棒,开始向众人扔起了王炸。 “不仅粮秣的问题。更为要紧的是,我们恐怕都小瞧了秦军了。”赵括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不仅是秦军之军力,对于秦将之能,我们都太过小瞧了。” 赵括略略停顿,扫视三人一眼,而后缓缓说道:“据可靠消息,秦国武安君白起已率不下十万大军,秘密进驻丹水防线。” “嘶……”闻听此消息的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武安君! 十万大军! 任何一个消息都足以惊爆眼球,更何况两个消息同时出现。若真是如此,恐怕秦军不仅意在上党,更可能想要的是一鼓作气拿下赵国的数十万大军,乃至直下邯郸呐! “此言当真?”廉颇和田单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地问道。 不怪他们不信,毕竟秦国已经在丹水一线集结了数十多万大军,要再一次性地添加十万大军,就真的有些伤筋动骨了。 而武安君更是如同核武一般的存在,一旦使用,那基本就是不休的局面了,秦国对于白起的使用那也是很小心的。 赵括闻言,淡定的点点头,说道:“此事,千真万确也。” 赵括的话语再度将军议冰封,此事既得赵括再三之确认,众人也不相信在如此关键之事上赵括会撒谎。 而武安君的到来,更加使得廉颇的计划几乎不可能实现,显然号称人屠,最喜欢打歼灭战的白起,并不会给赵军任何围困自己的机会。漫说如今的赵军自己尚且缺粮,即便是赵军不缺粮草,以武安君之能,也不会犯轻敌冒进不携粮草的错误。 同时,面对着总兵力高达五十万的秦军,一再分兵之后赵军能否守住百里石长城防线,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所以,注定廉颇的计策根本无法执行。 这边联手田单否定掉了廉颇的计策,又放出武安君王炸的赵括随即将目光转向了田单。 “廉颇老将军之战法已不可用,不知田将军何以教我?”赵括一边拿起指挥棒递到了田单的手中,一边缓缓地问道。 长平之战 第015章 进退维谷无计施 田单略略思索一番,颇有些黯然地回答道:“此战,若无奇谋,恐怕非我一国之力可止之也。” “可是……”田单欲言又止道。 “可是,能援之诸国,此时恐怕也不会轻易出兵了!”赵括接续田单不好言说的话语继续说道。 “怎会如此?”廉颇有些不解地问道。 一直在赵国朝廷中枢的赵括与田单当然知道怎会如此,但两人却似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相视一眼,其中无奈之色尽显。 能因为啥? 还不是因为英明的赵王,中了秦人的离间计,把好好的盟友给T出了群聊。 可是身为臣子的赵括,如今却也不能抱怨王上的不是。 稍稍组织好语言,赵括缓缓说道:“其中自然又秦人之诡计的原因,致使与我国交好之魏、楚等国误会我与秦之间互有勾连,这才未能及时出兵相救。” “然而此却也不是最根本之原因。”赵括将赵王的问题一语带过,随即继续剖析道:“五国如今之心思,不在救援赵国,而在秦赵共弱也。” “若是此时五国出兵函谷,函谷告警,秦军自上党退兵,赵全取上党之地,强秦未去,复有强赵,于其他国家无所益处也?”赵括索性敞开了说道:“可若坐等秦赵国大军决战,纵赵大败,以廉老将军之能,秦军定不好受,损兵折将不在话下。此时不管援赵也好攻秦也好,损兵折将的秦军则必退也,而是时,赵即便得地亦已失其军力,秦国虽胜赵国却也无所得,此谓之秦赵共弱也!” 赵括一番话语,令众人如梦初醒的同时,也不由得暗骂诸国的无耻。当然,也预示着田单尚未说出口的计划,已经胎死腹中。 “非人哉!怎可如此欺我赵国!”廉颇须发皆张,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稍稍冷静后,却发现:原来是自己,这位战神把赵国推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三年对峙,耗尽了赵国的国库,也耗尽了秦国的耐心,更令诸国绝了援助赵国的意思。 若是自己能够早些听从赵王的王命,及时发动总攻,即便最后失败了,即便上党之地落入了秦军之手,若有他国参与,上党失而复得不过眨眼之间而已。 可恨,自己一直执着于守住上党要地; 可恼,自己一直执拗于上党一城一地之得失,却不知天下之大势; 可恶,自己仅凭武断的认知去谋划一场旷日之战。 想及此处,廉颇几乎要捶胸顿足。好在,为将多年的本能将心中的狂躁郁闷统统压下,双手撑着沙盘的边缘,双眼死死盯着沙盘上犬牙交错的敌我态势,试图在那纷乱的圈圈圆圆圈圈之中为红色的赵军理出一条生路。 “绕道袭击粮道?不行、不行,这个已经被否定了!” “退守百里石长城?不行、不行,与丹水无异,仍是被拖死的局面。” “直接攻击丹水?不行、不行,战力根本不足,武安君白起已至,再硬碰硬恐怕就是个被歼灭的结果。” 不行,还是不行,到底要怎么办。 老将军在沙盘前一顿比划,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破局,豆大的汗珠从发白的发须之中不住地留下,苍老的脸上更添几分沮丧。 “难道天要亡我赵国吗!”廉颇望着两军沙盘,心中尽是绝望之色,双脚几乎已经不能站立,眼看着就要瘫坐在地。 却见身旁的年青人正淡定地看着自己,脸色虽是凝重,却毫不慌乱……这份淡定仿佛黑暗中的一束光亮,直接穿透了廉颇晦暗的胸膛! “上将军可有救国之策?”廉颇定定地看着赵括,仿佛溺水中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就连一旁的田单将军也随即看了过来,从二位老将军的眼中,赵括看到了期盼、希望甚至一丝丝的威胁之意。但凡说出半个“不”字,二位将军势必要自己知道什么叫“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老将军说笑了。二位将军尚且……”赵括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眼前的气场生生地给逼迫了回去。 只见眼前之人,双眼已是赤红之色,随时都有暴起伤人的可能。 赵括明白,二将已经算是被自己所收服,只要自己的计划有一丝胜利的可能,二位老将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 而这,也正是赵括在故关之中举办这一场高级别军议的用意所在。 是时候将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的时候了! 随即,接过田将军双手递上的指挥棒,围绕着沙盘走了两圈,随即缓缓开口道:“其一,此战,避无可避,退则上党既失,大军危殆,而邯郸将亡,故必战之也!” 在场之人皆缓缓点头。 赵括随即又继续说道:“其二,战之则为胜,而田将军所言之事,极为有理。事到如今,上党之战,秦赵投入之兵力不下百万,可谓旷古绝今,而我赵国已经无力单独赢下此战,因此寻求外援,乃是唯一之希望。” 众人再度点头,赵括所言之事,皆是军议中已经得出的结论,只是,如何寻求外援,这才是重中之重,难中之难。 眼见着就要说到紧要之处,三人也是屏气凝神,死死盯着赵括,唯恐错漏了一个字词。 只见赵括微微一笑,拿着手中指挥棒,朝着沙盘之上,遥遥一指,众人循着轨迹看去,竟是对峙三年之久丹水防线。 不待三人发问,赵括的话语已经响彻耳旁:“本将之法,便是——进攻!” …… “进攻?”在场三人皆是懵在了原地。 怎么攻? 往哪里攻! 丹水防线?!自己如今自守尚且不足,如何能攻?不是自取灭亡吗! “要求得他国之助力,我军非得头破血流不可,既然如此,不若让这头破在吾等想要破损之处,至少没有了性命的关隘。”赵括略略解释道。 然而,这样的解释,显然并不足以满足三人,尤其是廉颇和田单的好奇心,而想要二人的密切配合,赵括也只得继续详尽地诉说起自己的计划。 长平之战 第016章 欲终取之先与之, “既然秦国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要本将来替换廉颇将军,无非就是要本将军率领大军自捣死地罢了!”赵括的嘴角微微抽动, 说着,指挥棒轻轻一推,在韩王山上“驻扎”着的代表赵国大军的旗帜,随即便以猛虎下山般的气势冲着丹水西岸。 “那便如其所愿!”赵括一边推送着兵力,一边冷冷地说道:“我便以大军强攻其丹水西岸壁垒。为了诱惑我军也好,为了给他们的后续部队腾出作战空间也罢,秦军即便是抵抗,也定会装作猝不及防的样子,放弃壁垒,缓缓向后撤去……” “紧接着,我们依旧按照秦军所想的一般,渡丹水而西向,作出一鼓作气杀退秦军的气势。”赵括继续着他的表演。 一旁的三人皆是眉头深锁,任谁都知道这丹水易过难回,若说攻打壁垒还能稍稍接受,那么渡过丹水,几乎是将数十万赵军的性命送到了秦军的刀下,便是许历这样并非名将之属也知道其中危险。 赵括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凶险。 历史上赵军的失败,其中三点至关重要: 其一,轻敌冒进,虽然轻易撕破了秦军在丹水西岸的壁垒,却又被秦军以光狼城为支点铸造的第二道壁垒给死死挡住; 其二,便是自家后方支点——故关、长平关一线被秦军轻易突破,导致了战略上陷入了绝对的被动; 其三,便是自家主力和辎重部队的分割,导致大军根本无力坚持,这是战术上的绝对失误。 其中,第三点最好解决,若是想要彻底解决,混编便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当然,其效果也近乎没有,敌强我弱的根本情况难以扭转,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略略延迟一些被秦军分割包围的时间而已。 而对于前面至关重要,能够真正改变战局的两点却又是无法解决的。 长平关至故关一线的防御体系,本就是廉颇将军所布置的第三道防线,是在丹水壁垒无法坚守的情况下,赵国最后的底线。 若是大军整体后移,加固长平关至故关一线的防御,不过是将对峙后移而已。 而若是自己以田单率偏师守卫长平关至故关一线,而自己率大军强突丹水,当然赵括绝对相信以田单将军之能,必不会使百里石长城防线沦陷。 自己的后路算是保住了,但如此一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己无力突破,秦军也无法突破,各自损失些兵力,全部回到起点——丹水对峙。 就这样的结果还是最好的结果,尽管这样的结果,无论赵括还是赵国都无法接受。更要命的是,因为田单守卫百里石长城的缘故,秦军定然知晓其中攻破之不易,也势必因此变阵。 要知道:对面的主将可是白起啊,因敌制宜那是白起的强项啊! 所以,想要真正从长平战场的泥潭中抽身,必须首先从赵王制定的和平离场的幻想中醒过来。 只有把秦军打痛了,自己和麾下的赵军才有安全回家的机会。 而一旦秦军变阵,也就意味着自己这个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先见之明彻底的消失了。就凭着自己继承的赵括“纸上谈兵”那点子功力,加上所谓的21世纪的见识,就想要跟战国四大将之首的人物考脑子? 显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为了保留自己唯一的那一点点的优势,赵括必须尽可能地按照历史的进程继续下去:全军出击,然后被秦军围困!不到最后一刻,自己的底牌便不能被掀开! 因此,赵括明知秦军诱敌深入的计划,也必须将做出的这样决断。 而这样的计划,若是换了一个人来讲述,恐怕两位老将军早就轰人了,但出于对赵括前面表现的尊重,无论廉颇还是田单都没有打断赵括的意思。 然而,赵括的“疯言疯语”并没有就此结束。 一圈、一圈又一圈…… 赵括绕着不算大的沙盘反复地转着圈子,手中长棍如同点水的蜻蜓一般,在沙盘之上七上八下地轻点着,不时地还俯下身子将代表兵力的旗帜变动位置。 滔滔不绝的话语之中,沙盘之上的形势已经大变,原本犬牙交错、还算势均力敌的战场形势已经逐渐一边倒:一大片的代表赵军的红色战旗,被一圈又一圈的黑色的旗帜死死地围困在了以光狼城、丹水西岸壁垒和界牌领所围成的,这片狭长地带之中。 没错,赵括将自己被包围地地点从丹水东岸的以泫氏、长平关、故关所围成的方圆五十余公里的三角地带,变成了丹水西岸的地盘。 其中原因却也很简单,倒不是因为这块地盘虽然狭长,但相较于东岸的地形,要平坦上不少,显然更适合自己的骑兵驰骋,能够更好地对战秦军。 相反,选择此处的目的,恰恰是想让秦军更好地包围住自己。 长平关、故关作为最后的保障,赵括并不准备用他们来冒险。即便自己的谋划失败,只要百里石长城防线还在,至少还能为邯郸保卫战争取些时间。因此田单将军驻守此处是必然。 而既然有了田单将军的驻守,秦军想要攻破几乎不可能,那么为了让秦军更好地完成包围,东岸几乎不太可能了,但西岸却是大有可为,光狼城、界牌岭都在秦军的掌控之中,也就是说秦军只要重新占领西岸壁垒,那么自己就插翅难逃了。 听至此处,看着被死死围困着的赵军主力,再看看远在长平、故关一线以及大粮山上的零星赵军,以及围困着自己的一圈又一圈的秦军,廉颇以及田单将军的脸色都已经变得赤红了:眼前之人是自己赵国的上将军吗?怎么更像是秦国的上将军呢? 每一步几乎都是完美地落入了秦军的算计之中,大军轻入就算了,粮秣没有跟上,后续没有接应,这是一个合格的将领该做的事情吗? 就在二位即将爆发之时,转折终于到来。 长平之战 第017章 苟利战事何惜身 红色的浪潮一遍遍地冲刷着黑色的城墙,一层红血、一层黑泥。 红与黑在丹水西岸的狭长地带之中爆发出最后的悲壮,忽地不知从何处又窜出来一股鲜艳的红色,突然朝着黑色的秦军猛打猛冲了过去。 紧接着,又一股子红色不知从何处迸发了开来…… 哪里来的军队? 看着沙盘之上突如其来的变故,廉颇与田单皆是面面相觑,若是赵军早有这些兵力,还何必想那么多办法,直接莽过去就是了 显然,这并不是自家的赵军! 不待二人询问,赵括便将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 “能行吗?”廉颇显然有些迟疑。实在是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做啊!根本毫无把握,尤其还是瞒着朝内,这就更令廉颇心里没底了。 甚至连几乎不需参与的田单也陷入两难之中,倒不是他对赵括天马行空的想法没有把握,相反,他认为依据赵括的办法,至少有七成的成功几率。 可是,曾经“功高盖主”的经历告诉他:若是如此施为,便是胜了,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面对着两位队友的不放心与不信任,赵括倒也早就料到,微微一笑,说道:“此战,我为主将,一切罪责皆在本将。” 说着,又继续补充道:“苟利国家死生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赵括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黄钟大吕一般,狠狠地敲打在两位老将军的心头。 短短一句话,却勾连出两位将军无限的回忆。 “苟利国家死生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这不就是自己曾经从军的初衷吗?恍惚间田单仿佛回到了当年苦守即墨城的日子,而廉颇也似回到了那在北疆纵马驰骋,肆意收割胡人头颅的年少时候! 那时的自己,应是多么的纯粹,杀敌报国的心思将整个胸膛装满,再容不下一丝的自私的阴霾; 那时的自己,该是多么的畅快,习得文武兵法,报得父老家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畏首畏尾,将这些统统忘却,竟将自身的得失置于国家民族之前? 是从齐王嫉贤妒能不断地排挤自己的时候吗? 还是从齐王为了十五座城池就将自己卖给了赵国的时候吗? 又或者是从被迫离开赵国中枢的那刻开始? …… 想着想着,双眼之中竟又有些湿润,不知不觉之间,两双长者厚重老茧的手,牢牢地握上了那只还略显稚嫩的“小手”。 “愿追随上将军左右,虽久死尤未悔!” 赵国双壁显然不愿让赵括,这一后生小子专美于前,纷纷伸出双手,将赵括的小手包围,口中更是郑重地承诺着。 粗粝的手掌之中,股股暖意在指尖老茧之中无声地传递着,同样传递着的还有两位老将是对赵括认可、信服与无限的希冀。他们渴望看到赵军在赵括这位新主将的带领下走向胜利,走向辉煌。为此,他们会向蜡烛一般,不惜以自身为代价,为赵括照亮前路。 赵括明白,自此刻起,只要自己彻底拿下了长平之战,只要自己不是犯下了天怒人怨之罪过,这两位大将都将是自己的坚实拥趸。 终于达成一致的三人,随即对计划的细节继续商议了起来。 眼尖的田单一眼就望向了最后从丹水东岸突然冒出来那只赵军,颇为不解地问道:“上将军,这丹水东岸的伏兵从何而来?我长平关、故关一线的大军并未有所动作焉?” 赵括点点头,说道:“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阴阳相济,谓之道也。若言此战之中,诸多布置,虽为暗暗行之,却多为阳谋之举,可谓正之路也,而此举则为彻底之阴谋也,为致胜之奇也。” 闻听此语的二人,顿时越发来了兴趣,刚刚的计策已经是天马行空地超出了一个将领的职权,如今还有更奇伟的计策,二人探寻的目光随即锁定了赵括。 “若我军果如前方设想那般,全军陷入秦军之包围之中,即便有魏军最后来救,又能救出几万大军?更何况,若是魏军不自量力,妄图在我军覆灭之后在对秦军动手,恐怕以魏军之羸弱战力,被秦军再败也不是不可能也。”赵括指着魏国的疆土不屑地说道。 倒不是赵括瞧不起魏国,实在是如今的魏国弱得可怕。 原本号称无敌的魏武卒在大魏王的数通骚操作下被搞得分崩离析,就连其主帅吴起也投奔他国。 好容易来了个能打的将军庞涓,又在太子申和公子卬连翻搞事情之下,先败于桂陵,后折于马陵,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果。 紧接着,不作就难受的公子卬又在河西之战中,一举将老将军龙贾送上黄泉,竟然还将战败的原因一股脑儿推给了老将军龙贾。此战过后,广袤的河西之地不复为魏国所有,致使魏国国力大降,再无力负担魏武卒的训练和封赏。 而此战,也成为了了秦国这一西陲小国的崛起之战。 再后来,先丢河东、再丢河内,不可一世的魏军被秦军打得落花流水,可以说,秦人的就是踩着魏人的尸骨崛起的。 最后的最后,伊阙之战里,人屠白起彻底将魏国打服,最后的魏武卒更是几乎全部交代在了那里。 至此之后,魏国就几乎再没有重回七雄争霸的舞台中央,彻底从三家分晋后的历史主角,沦为了为秦国输送人才的配角。 当然了,魏国也不是就此寂静无声了,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在长平之战后的公元前247年,秦国攻魏之时,魏无忌率五国之师,在黄河以南大败秦军,使秦国将领蒙骜战败而逃,更是乘胜攻至秦国函谷关外。 可惜,终究被函谷所阻…… 以此可见,魏国的家底是有的,可能发挥出的实力却实在是没有保障,也不怪赵括想要留一手了。 当然,最终的原因还是赵括想要保存赵国的生气以及未来争霸的可能性——“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道理,赵括显然比之古人,要理解得更为透彻。 长平之战 第018章 以命换命保锐卒 “魏军却是不可全然信任也,然兵之何出焉?”田单继续问道。 “便从军中出也!”赵括淡淡地说道:“丹水对峙多日,想来秦军也已探明韩王山中为我军精锐,而大粮山中为我军辎重所在,其多民壮也。” 廉颇闻言,也不避讳,当即点点头说道:“秦军探马日夜探查,想来此事并不能瞒过秦军也。” 赵括随即说道:“那便好,要的就是秦军知晓。” 见二人还不是很明白,赵括也不藏着掖着,继续解释道:“本将到后,即行决定要转守为攻,调兵遣将在所难免,那此时将廉颇老将军的一些战将换下,换成本将之人,当是再自然不过,秦军定然不致生疑,然否?” “然也!”廉颇与田单双双点头。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欲行进攻诸事,本将派军押送大粮山中粮秣前来营中,亦是应有之意否?”赵括继续循循善诱道。 “那是自然!”廉颇继续点头道。 “既然如此,廉颇将军麾下之将及其本部之兵马,被本将派去运粮也是合情合理的了?同时,趁着廉颇将军的心腹被徐徐派出,本将对大军重新整编,以进一步消除廉颇将军的影响,想必武安君白起也是能理解的了?”赵括继续说道。 闻言的廉颇刚想继续答应,忽的脑海之中精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便看向了一旁的田单。 只见田单也是略略点头,显然已经想到了赵括的想法,缓缓说道:“李代桃僵。” “然也!”赵括点点头说道:“去时数万精兵,回时掺入半数民壮,便是以秦军探马之能,仅从服饰观察也不足以察之,且我军混编之后,想要察觉,更是难上加难。而不过三两日,西渡,探马便会将重点放到我西渡之大军之上,只要大粮山中低调行事,藏个一两月却也不是问题。” “只是如此,西渡之大军,战力再度削弱,在包围圈中,恐怕……”廉颇有些担心地说道,但话未说完便已经反应了过来——慈不掌兵! 掐断话头的廉颇,随即继续与赵括讨论起换兵的细节来,显然已经默认了赵括“李代桃僵”的做法。 虽然赵军之中堪称精锐的部队尚不足二十万,其余的部队战力都算是一般,但即便是再一般的部队,经历过三年的血雨洗礼,也不是一般的青壮所能够比拟的。 青壮与一般的军士的差距,几乎是一眼可见,更何况赵括的意思显然是用青壮替代真正精锐的大军,其战力的减损可见一斑。 也因此如何换是个问题,换出多少来更是问题。 换少了吧,冒着被秦军识破,整个战役功亏一篑的巨大风险,显然有些不值当,更是无法左右之后的战事; 可若是换得多了,一来容易被秦军所侦知,而来羸弱的战力,容易导致一触即溃,若是因此造成连锁反应,那就更是悔之莫及了。 赵括这个“始作俑者”自然明白,而田单、廉颇两位宿将更是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二人对这个数字迟迟争论不下。 “十万!”赵括一开口便是王炸,一口气就要将近半的精锐部队抽出,若是按照战力细细算来,这十万精锐大军几乎是如今赵军总战力的三分之一了。一旦抽出,对整个战线的影响不可谓影响不大。 赵括的决断也不是无的放矢地贸然行动。赵括判断,秦军为了诱惑自己孤军深入,丹水壁垒虽然会很惨烈,但所剩下的精锐足以攻破之,而到了被困之后,自己的大军既被围困,又将面临着断粮的危急,战力下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然,更重要的是赵括认为,非十万精锐不足以定鼎最终之胜局。 此言既出,田单与廉颇顿时哑然,自己这些人千方百计地不就是想要扭转必败的乾坤吗?若是最后不足以一锤定音,这些谋划还有什么意义。 想及此处,廉颇和田单也不再争论,纷纷认可了赵括的决断。 最大的问题讨论清楚,剩下地便是些细节的东西,当然,在这场旷古绝今的大战之中,任何的细节都值得细细推敲,任何的细节也足以决定这场关系到华夏大地最终归属的战争的最终走向。 …… 一场军议,从午后一直讨论到了深夜,普通的士卒,哪怕是亲兵也不被允许靠近大帐三丈之内,就连饭食也只由许历将军亲自带入。 这或许便是许历将军在此次军议论之中最大的贡献了。 当然,闻听三位大佬的唇枪舌剑,也令许历大开了眼界,毕竟往日跟随赵奢之时,几乎都是听命行事,可没有经历过如此激烈、复杂并细致的讨论。 可以说,这一场辩论式的军议,其中受益最多的便是许历了。 而这,正是赵括所需要的。毕竟廉颇也好、田单也好,即便真心折服于自己,但毕竟年纪和资历摆在那里,大事上或许会给予自己支持,但绝不会像个狗腿子一般为自己鞍前马后、事事操心。 显然,如今的许历,正是赵括手下的第一马仔。许历的能力提升,能够为将来的赵括省下很多的事情。 许历,自然也不会放过如此上佳的机会,从一开始便如同一块海绵一般尽情地吸收着三人之所长:赵括布局谋篇之波澜壮阔,廉颇派兵布阵之精巧细致,田单把握时机之恰到好处。 天马行空的谋划与脚踏实地地布置,竟毫无违和地结合到了一处;熟谙人心的设想与出人意表的进击,肆意地在沙盘之上挥洒;细致到什伍的排布,广阔到数十里战线的攻防,也几乎在同时落实到了战场。 军帐之中的一幕幕,如同一篇篇绝世的兵书,肆意地冲刷着许历原有的经验——原来战还可以这么打的! 而就在赵国的三巨头细细布置着长平之战的走向之时,月夜之下,一群人数并不算多的黑衣的兵马,也悄然进入了丹水西岸的壁垒之中。 长平之战 第019章 星夜兼程入军营 昏黄的月光之下,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在丹水西岸的秦军军营外响起。 一群笼罩在大氅之下的骑兵正向着秦军军营奔腾而往,朦胧的月光下,宽大的大氅几乎将人全部收束其中,只漏出一双双锐利的眼睛。 那是一双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神,如同千年的寒冰一般,似乎任何事情能够激起他们的兴趣。而平静的眼神之中又有一丝的狠辣与决绝,显然这是一双真正见过尸山血海的眼神,一双视人民如草芥的眼睛。 “来人止步!”一名哨兵手举着长戈,向着来人大声呵斥道。看那样式,但凡对面之人有半点不轨的举动,手中的戈矛便要随之舞动,毫不留情地取其性命。尽管在月色之下,哨兵已经看清对面之人,身后插着的乃是秦军的军旗。 秦法之严,秦军之肃,从之可见一斑。 来人倒也没有想要硬闯,缓缓降下马速,随着其中一人的一声“下马”之令一下,数十人如同一人般,咔嚓地两声,便已集体翻下马来。 见此情形,秦军的哨兵心中也随之一定,心中大抵已经确定来人是朋非敌。负责的什长随即将手中微横着的长戈立起,当然但为防万一,刀剑都未曾归鞘。 其中一名骑兵几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物,单手举在什长的面前。 借着寨门口上两个火把飘飘忽忽地光亮,什长好容易才看清眼前中之物:黝黑色的条状物体,恍恍惚惚竟然是一只下山虎的模样——虎符! 什长心中一惊,眼神不自觉地就往骑兵身后的众人看去,只见众人簇拥之间,大氅帽兜之下,隐隐约约地尽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略显苍老的脸上挂着几分长途跋涉的疲惫,花白的发须在火光中泛着银光,一双眼神如从尸山血海中走出。 不正是大秦的骄傲,永远的军神——武安君,白起。 不自觉地,什长就要给眼前之人行大礼,却被眼疾手快的骑兵一把拽住了即将下沉的胳膊,生生将即将拜倒的什长给拉了起来。 “勿泄风声。”一道严厉的声音随即传到什长的耳中。 “是!”什长闻言,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立即站起了身子,抱拳答应道。 随即向着自己手下打了个手势,刀剑瞬间入鞘。 “将军,请!”什长也不再废话,当即打开寨门,便亲自将来人往中军帐中引入。 有什长和令牌的开路,一袭黑衣的众人很快来到了中军帐外,得知消息的主将王龁,刚好穿戴整齐,正出帐迎接。 营帐之内,篝火已经燃起,身罩大氅的老者正缓缓脱下黑袍,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出现在了王龁的面前。 “见过武安君。”王龁双手抱拳,身子微微伏低,向着来人问候道。 “无需多礼。”白起将手中黑袍随意一丢,亲卫刚好接住。 随即,白起又向另一侍卫微微点头,亲卫对王龁将军随即双手奉上虎符,以供校验。 王龁也不含糊,当即从怀中拿出自己的一半虎符,两相一并,严丝合缝。 “虎符勘验无误。末将王龁,率上党四十万大军,敬听武安君号令!”王龁双手递上虎符,躬身答道。 其实,以武安君的威望,根本无需什么验符,他自己更比虎符有效得多,但白起依然按照正式的流程,一丝不苟地做着。 原因无他,只因白起深知:朝堂之上,远比战场凶险万分。而所谓谨慎之心,不仅是只在战场之上,更在日常点滴之中。 只是可惜的是,即便白起时时注意,刻刻循规,他却是忘了:功高盖主便是不可饶恕的原罪,哪怕你再忠心,哪怕你再谦恭。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伸了个懒腰,晃了晃已经有些许僵硬的臂膀,白起当即便下令道:“自此刻起,本将依王命,接管上党地区所有军政,全军上下一体听令而行!” “是!”在场诸人皆齐声答应道。 白起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下达了他进入长平战场后的第一道军令:“传令:敢有泄本将至军中者,族之。” 闻言的王龁显然有些懵,怎么一来不论战事,先塞情报? 不过训练有素的秦将王龁,虽然心中或有疑问,但嘴上却没有丝毫地耽搁,当即应道:“是!敢泄武安君者,族之。” “嗯,传令军中都尉以上将领中军议事。”白起随即踱着步子,来到主位上坐下,继续下令道。 “是!”王龁显然知道自己这位老上司的风格,半点不敢耽误,当即便答应道。 短短两句对话,已经泄露了太多的信息。 夤夜前来营中,又召见所有高级将领,显然是要跟对岸的赵军发起决战了。 而一来就将行踪保密,显然是想要令对面的赵军认为秦军的主将仍是王龁,好坑对面一把。可若是赵军坚守不出,即便是白起显然也不会有太多的办法,唯一可能坑到对方的情形便是赵军换将、改守为攻! 一旦赵军出了那该死的壁垒,那还不是自己想捏成圆的捏成圆的,想捏成方的便捏成方的…… 一旦壁垒告破,赵军大败,我军趁胜掩杀过去,后续长平关、故关势必相继告破,则上党尽如我手; 一旦上党易手,邯郸城外便是一马平川,任由我秦军驰骋矣! 光是想想就令人兴奋不已啊! 不由得王龁传令的脚步都快了几分。 很快,得令的众秦军将领穿戴整齐便向中军帐中集中而来,虽是夤夜传令,但众将领倒也没有丝毫的不满。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三两两的秦军将领已经抵达中军之中。 远远看去,已经能看出今日中军帐中不同,原本熟悉的卫士被一群更为高大、冷峻的卫士顶替,若非看到王龁将军正肃立在帐外相接,并无被挟持之意,众将领几乎要以为中军帐为贼人所破了。 等,等等…… 大军的主将王龁将军在帐外迎接吾等? 那,帐内之人是谁! 答案似乎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长平之战 第020章 歼敌思想为之一 众将相视一眼,眼中尽是激动与震惊的神情,根本无需多言,显然诸将都已明白了过来,没有丝毫的迟疑,端正好帽兜,检查好每一块的鳞甲,向着中军帐中快步走去。 “末将,虎贲都尉胡伤,请入中军。” “末将,前军裨将嬴摎,请入中军。” …… 众将士在帐外依次报名请入。 只听得帐中一个浑厚而熟悉的声音随即响起:“进。” 众将闻听此音,如闻天籁,心中猜测果然不差,当即一个个依品级鱼贯而入。 主位之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之中,白起正一手托着军报细细查看着,众将见状,当即拜倒一地,曰:“末将,见过武安君!” 白起缓缓提起头颅,点头道:“诸位将军辛苦,且起。” “是!”诸将应声而起道。 “王龁将军,可曾到齐?”白起问道。 “禀武安君,大军都尉以上三十一人,皆已到齐,请武安君示下。”站立于白起下手第一位的王龁当即出班答道。 “好!”说着,白起将手中军报放下,站起身来,环视在场主人,缓缓说道:“诸位想必也已经猜到了本将所来何事。” 能不知道吗! 武安君所至之处,除了大战还能有何事? 闻言的在场众人皆是难掩心中激动之情,毕竟武安君既来,大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大胜便意味着功劳、意味着晋升…… 众将领三年对峙中渐渐冷却的好战之心,就在白起的一句话中,被重新熊熊燃起。 人屠白起,恐怖如斯也! “没错!”白起缓缓走下主位,拍着一位裨将的肩膀笑着说道:“三年对峙,是时候结束了。本将此来,只为一事,破赵!” “诸君可愿随本将一同破敌焉?”白起犀利的眼神又环视一周道。 “愿意!”众将领轰然领命道,显然,那是真切地发自肺腑的应诺。 眼见着军心已经收拢,战意已经点燃,白起也不再多说废话,当即开始讲述起此战的准备情况来:“据可靠消息:赵王已中吾离间之计,以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替换老将廉颇,主持上党之战。如今已至故关,预计明日可至丹水前线。” “哦?赵括?” “认识吗?” “好像听说过。” “马服君还是有点子东西的。” “不知其儿孙是何等成色了。” 秦军众将领顿时小声地议论纷纷,毕竟对于“赵括”这个名字,大家都还有些陌生。 白起显然也早就料到了此事,也不卖关子,对着众人说道:“赵括之代廉颇者,乃是我王与本将精心设计之陷阱也。” “赵括之人也,其虽为马服君之子,自幼熟读兵书,兵法所云,皆头头是道。每每论战,便是马服君也未必能胜他一头。”说着说着,白起的嘴角便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显然他对于自己此次的离间之计很是满意:“因此,马服子在赵国上下也颇有名气。” “然,若是细细察之,其虽恐有一肚兵法,却几无实战之用,用兵多出于儿戏之语,将生死之兵家大事当成儿戏之作,故其父马服君赵奢临终前三令五申不得其入军中为将。”白起继续说道。 “所谓知子莫若父也。马服子之人,空有其名,却无其实,正是替换廉颇之最佳人选也。因此本将与大王商议后,趁赵王心生换将之念时,大肆宣扬马服子之英名,赵王果然上当,以赵括替换廉颇为将。”白起捋了捋有些发白的长须,笃定地说道:“此一换,赵军败矣。” “君上,吾等要如何破敌?” “是啊,君上,您下令吧!” “渡丹水,擒赵括!” 众将闻言,心中立功之意更是急迫不已,当即吵吵嚷嚷着便要立时打过丹水去。 而此时的白起却是摇了摇头,指着丹水防线说道:“且不说如今赵军尚未交接,一旦我军动手,面临的恐怕不是赵括而依旧是廉颇;即便赵军已经完成了交接,我军若是强攻丹水壁垒,即便是胜,也势必要付出巨大之代价。而更为关键点的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得此来之不易之良机,却只能对赵军形成击溃战,不能围而歼之,实在可惜。” 众人闻言,也频频点头,只是不攻,要怎么破敌呢? 白起很快给出了答案:“据可靠消息,赵括此来,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要以攻代守,尽快地结束此战。因为赵国已经耗不起了。” “那么,既然他要来攻,这西岸壁垒,我们便让他攻下便是!”白起用最为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为惊悚的话语。 “啊?”众将士有些不解,毕竟在这壁垒对峙了三年,双方打生打死,可以说壁垒之上的每寸土地,都浸透着双方战士的鲜血。如今,突然之间便要他们拱手想让,显然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壁垒而已,若是尔等喜欢,光狼城外,还有大片的壁垒,等着尔等前去坚守呢!”白起的话语瞬间将众人的疑惑解开。 “光狼城外还有壁垒?!” 众将士有些惊讶。 “你们以为司马错将军这些日子上哪里去了?”一旁的王龁显然比之众将掌握了更多的信息。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放弃西岸壁垒,诱赵军渡过丹水,然后以光狼城为支点,阻击赵军于光狼城外,再以一强军后插至赵军侧背,切断其粮道…… 在场的诸位秦军将领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便将白起的打算猜了个七七八八,当然,这也是白起想要的结果。当然,具体的调兵遣将,却还需看赵军的布置。而这,并不是今日的任务。 见在场诸人心中大体有数,白起随即开始总结了起来:“此次召集诸位,一是要告诉诸位,本将已至上党,最后一战赵军已入彀中,诸将需对此战有足够之信心。其二,大致之战略本将已经和盘托出,诸君务必保守秘密,同时缓缓调动部队,做好一切之准备。” “是!”诸将齐齐应诺道。 长平之战 第021章 连夜赶路赴丹水 兵贵神速。 这是一位优秀的指战员所必须知晓和具备的基本军事常识。 就在秦军连夜召开了关于统一思想、迎接上党最后一战的收心会之时,赵军的三巨头也终于对于上党之战的部署达成了一致。 黑夜里,点点的星光伴着昏黄的月色,洒在古老的城墙上,片片青苔之上,一名名守夜的赵卒,正手握着长戈目视着平静的山峦,一群又一群的巡视的赵军正有条不紊地在他们的身后出现又消失着。 厚重的城墙之下,城门已经洞开,身披战甲的田单正站立在城门口外,目送着前方滚滚尘烟渐渐融入到一片黑暗之中。一阵微风吹过,烦躁的夏意稍稍减弱,却减不得心中的烦闷——前路虽是月明星稀,却仍有山峦迷雾一片,不知坎坷如何啊! 抬头看着静静矗立的雄关,还有关城之上来来往往的人影错错,田单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二位将军且放心施为,但有一口气尚在,绝不令故关有失! 天地混为一色的黑暗之中,一只手举着火把的数百人的队伍,宛如黑暗中的一条火龙,正沿着蜿蜒曲折的道路,正向着丹水防线疾驰而去。 正是赵括与廉颇一行人,趁着天尚未亮,他们要连夜赶回到韩王山的大营之中,多一日的等候,便要多耗费一日的粮秣,多耗费一日的粮秣,赵军的胜算便要低上一分,而多一日的准备,赵军的胜算也便多少几丝。 夏日里热辣的风,呼呼地在耳畔吹动着,却是带不来一丝丝的凉意。 炎热的酷暑之中,身着重甲,再加上精神的高度紧张与剧烈的运动,身体早已被汗水浸染,层层的衣甲之中,隐隐都有汗水渗出,发白的发须被疾驰的夏风从兜帽中吹出,又在汗水的加持下卷成了卷,紧紧地贴在廉颇的鬓角。 即便是年轻的将士也经不起如此的折腾,更何况,距离廉颇将军狂奔至故关,刚刚过去不过半日的时间,一个昼夜之间,快马往返上百里,还是在没有马鞍马镫借力的战国时代,双脚必须时时刻刻夹紧马腹,以保持自身的平衡,其中辛苦可向而知。 然而长长的军列之中,并没有一人因此抱怨哪怕一个字,更没有人提出要修整一二,如同一辆沉默的列车,呼啸着冲破一层有一层的黑暗,向着更深的黑暗冲杀过去,徒留哒哒的马蹄声在身后不断回响。 或许只要这样的军队才堪称精锐吧! 只是苦了我们的主将赵括了,虽然继承了原主的骑术,长途奔袭倒不存在技术上的难度,可是苦累终究还是自己在受。 自马服君故去之后,赵括到底没有在军营中再多滚打,大腿内侧的老茧早已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嫩肉。而这细嫩的皮肉,显然根本禁不住折腾,在奔袭十余里后便已经在反复的摩擦中,逐渐被磨破。 紧接着,汗水顺着躯干逐渐向着大腿内侧慢慢聚集,这时候体内的盐分发挥出了巨大的功效。破皮的嫩肉加上盐水的洗礼,想想都觉得火刺激! 于是,每一步,都成了煎熬! 好在,大腿内侧的刺痛,很快被整条腿的酸痛感所掩盖。呼啸的风声中,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而所能吸收到得氧气却是越来越少。大量的乳酸开始在肌肉中堆积,酸痛的感觉随即愈演愈烈。再加上长时间的曲折和发力,双腿已经有了抽筋的趋势。 再接着,腿部的刺痛与酸痛逐渐演变成了肺部的刺痛,脑袋也变得有些昏昏沉沉。赵括明白,这是身体在向自己报警了。 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赵括,何时吃过如此的苦楚!连去爬个山都要坐索道的人儿,几乎要在这急促的赶路中猝死过去。 一个声音在赵括的脑海中高叫着:“停下吧!歇一歇,没事的。你是可是大军的主将,别人谁敢说三道四?” 然而,赵括稍稍扫视周围,便将这个念头彻底碾碎。 “一刻都不能停!” 赵括在心中默默地告诫着自己。 所谓“军井未掘,将不言渴;军灶未开,将不言饿。”周遭的亲兵们尚且无人言苦,而年已五十余的廉颇将军,来回奔波都没有说些什么,自己怎能停下、又怎敢停下。 此时停下,自己的形象势必毁于一旦,连这点小苦都受不了,如何能在之后艰苦的作战中继续与秦军周旋? “放弃吧!诸葛孔明尚且坐着轮车指挥作战,谁敢在诸葛之前说其不懂武事?” “不行!诸葛乃是文官,更有军功傍身,坐车指挥作战自无不可,可自己乃是武将,此战更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若是连马都骑不了,何以立威?何以取信哉?” “歇一歇吧!你的身体已经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不行,不能听,停了就完了,不仅你自己完了,赵国也完了,天下也就完了!坚持,必须坚持下去。” 两个声音如同打擂台一般,不断地冲击着赵括的神经,更令赵括痛苦不已。 咬着牙,赵括双眼微闭,马服君曾经的谆谆教导突然在脑海中不断闪现,而赵括也跟着那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开始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双腿夹紧,身子伏低,双手抓紧缰绳,不要慌不要乱,跟着马儿的呼吸,一齐呼......吸...... 对,跟着战马的节奏,感受气息的流动,呼......吸......kai 双眼平视前方,对,贴近些马背,感受战马的起伏,跟着马儿的视线,一起呼......吸...... 渐渐地,赵括终于渐入佳境,虽然下身的刺痛与酸楚依旧,但随着呼吸的改善,肺部和五脏的刺痛逐渐消失,头部的供养也逐渐好转。 原本有些吃力地跟随前进,变成了闲庭信步般的跟随。 好在这一切,都是在无声无息中完成的,黑夜给了赵括最好的掩护。没有人知道,他们敬佩的主将,刚刚经历过怎样的一场错综复杂的心理与生理的斗争...... 长平之战 第022章 熬出希望熬出路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生命里总有些坎,即便是要耗尽自己所有的心力也必须迈过去。 迈过去了,那便是全新的自己、全新的世界,甚至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迈不过去,那便只能被埋葬。 显然,赵括便是刚刚经历过这样一场坎坷,回头望去,脑海中如同天雷勾地火一般的斗争,竟只不过是一路的马蹄阵阵而已。 抬头看去,黑夜正褪去外衣,昏黄的月已经不知所踪,点点星光正竭力迸发着最后的光亮,天地之间已经泛白,目力所及之处,隐隐绰绰的山峦之间,似有营寨耸立其间,更有星星点点的篝火点缀其中。 那是? 那是! 没错,就在赵括渐入佳境,甚至开始提速之时,此行的目的地——韩王山大营,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虽说望山跑死马,想要抵达韩王山还需一段不少的时间,但显然,目力之所及者,路程也不会太远了。 此情此景,赵括不由得心中轻轻一叹。几乎不敢想象若是刚刚自己中途叫停了马队,如今该是个什么情况。 好在,自己熬了出来,一如上一世,在尘世中苦苦熬着。 有人问: 上升通道渐渐收窄,小镇做题家被嘲讽,自己一辈子的工资还不够人家明星一天挣得多。 有人为了一份编制,皓首穷经,有人却有“绿色通道”直通罗马; 本以为学好了数理化,清北毕业就该是天子骄子,却只能屈服于拼爹的时代,实在迫不得已,只能选择离开,却还要背负“润”的骂名,仿佛自己愿意背井离乡,去那陌生的异国他乡。 面对这样的世界,自己该怎么办? 赵括的回答,只有一个——熬着!熬到风口在自己身边吹起,熬到自己再也熬不动了,熬到..... 可惜,上一世,自己没能得到最后的答案; 好在,这一世,自己已经得到不错的答案。 呼啸而过的风声中,赵括的心灵再度经历一场洗礼,洗去的是惫懒的曾经与不安的心绪,沉淀的是战胜困难、坎坷的信心与对未来的渴望。 战火,已经在赵括的眼神渐渐升起。 伴着鱼肚白的天色,赵括与廉颇一行人已经赶到了韩王山大营之中。 翻身下马,穿营入帐。 大帐之内,赵括稍稍舒展了下已经僵硬的身体,端坐主位之上,而廉颇也随即坐在了赵括的下手。不多时,传令兵已经带着两员将领来到了赵括所在的中军帐中。 跳荡的篝火将几乎密闭的帐篷照得通亮,只是光亮的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热量。 得令之后,快步而来的两名将领,甚至来不及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在帐中火焰的催发之下,一颗颗豆大的汗水纷纷从黝黑而坚毅的脸庞上,不住地滴落。 站定的二人却对此毫不在意,双手抱拳便要见礼,却被廉颇的话语打断。 “此乃大王亲任之上将军,马服君之子,赵括是也!”不待二人见礼,廉颇便率先介绍道:“奉王命接掌上党战事,快快见过上将军。” 二人相视一眼,心中有些释然,又有些意外。 释然的是新老主将之间看来交接得不错,意外的当然不仅是新任的赵将军与昨日刚刚离开军营的廉颇将军,连夜突然赶回来,更是对于廉颇将军态度的惊诧。 以廉颇将军的性子,不给新任的上将军甩脸子便已经算是给已故的马服君面子了,居然还给自己主动介绍?! 虽然廉颇也算是能屈能伸,不然也不会有“负荆请罪”之说,但那是对廉颇将军真正打心眼里佩服的人而言的,至于其他人......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新任的上将军的确有两把刷子的,这才将廉颇将军给装进去了。 相及此处,释然与意外通通化成了惊喜之色。 所谓,思人之人,更有人思之。就在二人心中不住思量着新来的主将赵括之时,赵括也一边打量着二人,一边回想着老将廉颇对麾下二将的介绍。 右侧之人,身形不长,却是壮硕不已,面如锅盔,臂入长戈,名曰:孙崮,官居都尉。且人如其名,有山之壮,如山之固也!而其所擅之兵法亦如其名,擅守如山,每每防守,滴水不漏,纵千军难移也。 左侧之人,身形略长,一双长腿微微呈现O形,显然是在马上时间待久了的。其人名曰:周骐,出身北地寒门,常年与代地之胡人交战,擅长进攻,且尤擅马战,交战之中总曾三日三夜不下战马,杀胡无数。功绩远在孙崮之上zh,只因出身寒微,虽得廉颇之信重,却也只是都尉一职。 一人擅守,一人擅攻,正是赵括所需要的人才。 赵括表示很满意! “末将孙崮” “末将周骐” “见过将军!”二人抱拳,齐齐躬身见礼道。 “请起。”主位之上的赵括单手虚扶道。 待其起身,赵括也不寒暄,当即开门见山地说道:“二位将军,皆是廉颇将军心腹之人,本将甫至军营,便不顾时辰,唤尔等前来,实是有要事相托。” “愿听将军训令。”二人继续齐齐应声答道。 赵括看着二人几乎毫不迟疑的应诺,显然也是很满意,随即向廉颇点点头,示意就他们两了! 廉颇受到赵括的讯息,当即下令道:“此次秦赵大战,我军已处于不利之位,非奇计不得胜也。故,本将已与上将军商议完毕,欲行瞒天过海之举,即为分出韩王山精锐大军至大粮山中。孙崮擅守,留韩王山大营;周骐擅攻,前往大粮山中。” 廉颇顿了顿,目光看向在场的二人,继续说道:“如此调动,势必造成军心不稳,要你二人前来,只为一事,上传下达,各司其职,安抚军心,务使将军之令畅通无阻。明白吗?” “是,末将明白!”二人再次齐声答道,虽然二人并不十分清楚具体的战略,但按照廉颇将军的意思,不过是要自己作为代言人,稳定好军心。身为廉颇将军心腹之将,此义不容辞也! 长平之战 第023章 暗暗筹谋终天亮 这边廉颇吩咐完二人,二人也是十分干脆的应诺。那边赵括自然也不能差事儿,随即接话道:“擢升都尉孙崮、都尉周骐为大裨将,二位切莫令本将与廉老将军失望也!” “是!”二人惊喜地答应道。 至此,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 赵括缓缓站起了身,向着肃立一旁的许历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上将军:约么快至卯时了。”许历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铜壶滴漏,随即答道。 赵括点点头,一步一步走到了门口,一把掀开厚重的帘门,清晨露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令赵括清爽了不少。 “将军一夜未眠,如今时日尚早,且稍事休息一二......”跟随着赵括的许历在一旁建议道。 “死后自会长眠,生前何必久睡?!”赵括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贪婪地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转过头对着已经站起身的廉颇及在场诸位将军说道:“传令,升帐!” “是!”四人一齐答道。 ...... 咚, 咚咚, 咚咚咚…… 卯时许,战鼓响彻在韩王山大营之间。 原本寂静的韩王山大营瞬间活了过来,军卒们闻听战鼓,有序的穿戴好衣服、整理好床铺,拿上刀戈,开始准备一天的训练和战斗。一旁伍长边整理自己的衣物边催促道:“快、快、快,都快点起来穿戴好!快!” 几个稍大的帐篷里,裨将、都尉,也都赶紧穿戴好甲胄。 鼓声由小到大,由慢到快,催促着军士们加快速度。 一通鼓尚未毕,大帐之外,裨将、都尉便都已到齐。 大帐之内,赵括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帅之位,廉颇坐在赵括下手的右侧第一位。听着帐外熙熙攘攘的声响,想来人员已是到的差不多了。 赵括转过头看向廉颇说道:“廉老将军,本将初来乍到,这第一通鼓,便由廉老将军来点吧!” “诺!”廉颇当即答应道。 随着鼓点渐完毕,一卯时间已到,廉颇开始点卯,而众将也是应卯而进,一进大帐却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廉颇将军怎么站在侧首? 主位之上的又是何人? 那么年轻? 廉颇没有理会众将的诧异,冷着脸,站在帅案之下,手中拿展开名录。 一通鼓毕,一卯点卯开始。 “都尉孙崮!”(未曾宣布,暂以都尉称之) “末将在!” “都尉周骐!” “末将在!” …… 众将虽有疑惑,互相对望,皆是迷茫之色,都尉孙崮与周骐虽是心中知晓,却也装作一脸懵逼的样子。而随着一个个名字报出,众将还是老老实实应答唱喏,毕恭毕敬地完成点卯仪式,虽不知此次军议将发生何事,但看得出来,显然事儿不小。 眼见着主帅都板着脸,在廉颇手下三年,自然也知晓其中轻重,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大帐之内,只有一句句的唱名与一声声干脆的应答,一遍遍地回响着。 少倾,点卯毕,裨将一十三员,都尉二十四员,均悉数到场。 廉颇将军的脸色缓和了些。 “一通鼓声未毕,诸将皆已到齐,请上将军验卯?”廉颇双手一合,将手中花名册一卷,便双手递给了上位的赵括。 “上将军,哪来的上将军?” 话毕,众人纷纷惊异莫名,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帅座上的将领——赵括。 廉颇轻咳一声,面向众人说道:“此乃王上新拜之上将军,马服君,赵括。” 众人议论纷纷,原本寂静的帅帐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对于廉颇将军,军中早已奉之为神,而赵括虽也有战功,但跟廉颇将军根本没法比。这样猝不及防的换将,众人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好在自家老头在军中也算是有些许的威信,这才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望着闹哄哄的众将,廉颇冷眼一扫,瞬间大帐之中噤若寒蝉,老将军之威可见一斑,历史上廉颇虽然没有留下帮忙,但想必,赵括能够如此轻易掌控全军,也离不开老将军的一番配合吧。 “诸君还不见过上将军?”廉颇清冽的声音再度响起。 听得老将军的吩咐,众将纷纷抱拳向着赵括行礼道:“见过上将军!” 淡淡扫过在场诸将,看着其人各色的神情,赵括心中已经大约有底,随即开口说道:“诸将请起。” 而后,又向廉颇客气地说道:“老将军已点卯,这二卯、三卯就不必再点了吧!” “谨遵将令。”廉颇在下方抱拳道,显然给足了赵括尊重。 说着,又向众人言说道:“今奉王命接掌赵国军权,至韩王山大营,已与本将交接。至此时起,长平主将变更为赵括赵将军。诸将保重,某身体不适,今先行回长安疗养。” 话音刚落,刚刚还寂静一片的大帐瞬间沸腾了起来。 “将军不可啊!” “临阵换将,兵之大忌也!” “廉老将军乃我军定海之针,岂可轻易更替?” “若是马服君本人还则罢了,赵括何许人也!” 众人议论纷纷,虽然对主将的更换早已有了传言,而今不过是流言成真,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众将心中还是无名火起。 战功赫赫的廉颇将军尚且如此草率地被更换,那自己呢? 跟着这样一位“年青”的统帅,能够打赢对岸如狼似虎的秦军吗?或者说自己还能活着回去吗? 廉颇见状很是满意,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一手提拔的将领,有点子骨气,有点子义气,没有因为自己离开就马上巴结现有的主将。但廉颇现下想要做的,就是要闹出与主将不和的动静,也掩饰自己接下来的去处。 “乱什么乱,乱什么乱!老夫还在呢!”廉颇故作怒颜道。 只一瞬间,营帐中又安静了下来。 “王上自有王上的考量,赵将军能来替换与我,必有其过人之处。诸将不可再有议论。”廉颇缓了口气又解释道:“今秦兵悍勇,唯我军上下一心、众志成城不可阻挡,望诸将军牢记职责,听从赵将军的将令,奋勇杀敌、我在邯郸等着你们胜利归来。届时吾必出城十里相迎!”说着还摸了两眼眼泪。 长平之战 第024章 明升暗降实铺路 赵括显然是知道廉颇将军的打算,自然也乐得廉颇给自己铺路,随即在主位上继续欣赏着廉颇将军的表演。 可未曾向廉颇却是想要把他也拉下水。 只见转过头,廉颇便对赵括动情地说道:“诸将跟随与我多年,皆是战功彪炳,能战会战之将。望将军勿要因为我之缘故,弃之不用。还望将军以军事为重,体察下情,选贤用能,以胜秦军,以报王上拔擢之恩。” 未待赵括做出反应,那边廉颇又继续秀起了演技。 “诸君珍重,邯郸再见!”说罢,转身离去,不带走一片草叶,只留营中众将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哭红了眼睛。 麻蛋,把老子的眼泪也给整出来了,奥斯卡没你我都不看——戏精! 不知道的以为你受了多大委屈呢! 看着场中众人,赵括清了清嗓子,对着营中诸将说道:“廉老将军年事已高,除了长平之战对峙良久无功之因外,此回邯郸也是出于对他的保护。” 赵括稍稍缓和下气氛,待诸将都回过神了,知道此事该是安抚住众军才是,务必不能让诸将认为廉颇将军走后,自己便会受到排挤。 随即赵括便下令道:“孙崮、周琪,二位将军何在?” “末将在!”孙崮、周琪二人齐齐踏出应声道。 “廉颇将军走前特意为本将提起二位,言说需重用也。”赵括点点头说道:“今,拔擢孙崮为裨将,兼行军司马一职;拔擢周琪为裨将,掌大军粮草诸事。” “是!谢上将军。”二人虽然已经知道自己要被提拔,如今上将军赵括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心中还是激荡不已。 裨将啊!那可是能独掌一军偏师的高阶将领啊!多少将士的梦想!尤其是周琪,出身寒门,几乎想都没想过又一日能当上裨将。 而随着二人的受封,果然,在场随着廉颇将军离去而诸将动荡的心,也慢慢稳健了下来。 赵括知道,是时候告诉他们关于下一步的打算了:“廉将军已经回转邯郸,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打败对岸的秦军。” 此话一出,无异于是向那稍稍降温的热油之中泼了一碗凉水,瞬间又是油星四溅。 “打败秦军,说得好听,我也想啊,怎么打?” “廉老将军尚且只能固守,你一来就想打败,真是口出狂言!” 面对着质疑,赵括却没有再温言相待,毕竟“给一个甜枣打一棒”才是上位者的最佳手段。冷下脸的赵括环视一周,缓缓道:“廉老将军就是这么教的你们吗?十七禁五十四斩都忘干净了吗?” 众将一惊,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军议,刚刚是主帅在讲话,以自己的狂言,安个构军或者谤军之罪,妥妥地挨刀啊!(十七禁之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十七禁之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慌忙跪下领罚! “只此一次!”赵括见诸将已有敬畏之心,也就不再多做追究。 “三年对峙,空耗钱粮。我军空有骑军之利,却不得利用。此为我军最大弊病也。此番前来,战法只一个字——攻!” “启禀将军:三年对峙,我军从初时的互攻,到后来的秦兵攻而我军守,再到如今我军欲守尚且应付不及,若是贸然转守为攻,恐难于成事,一旦攻势不成,则丹水防线也难保也,还请上将军三思。”一位裨将虽心有余悸,却也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汝有此想法,秦军必定也是此种想法,转守为攻,秦军必来不及反应,我们便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此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策,乃胜算之一!”显然对于这样良性的讨论,赵括是愿意解释一二的。 “攻击乃我骑军所擅长,防守非我骑军之长,而秦军三年的攻击已经让他们忘记了如何防守,弃我军之短而用我军之长,以我军之所长攻敌军之所短,此乃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之策,乃胜算之二。”赵括继续解释道。 听着赵括的解释,众人也是纷纷点头,似乎仿佛之间有点道理,但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就是说不上来! 看着众人从强烈反对到若有所思,再到现在渐渐被说服的模样,赵括显然满意极了:纸上谈兵,那是咱的专长,千年以往,咱论第二就没敢论第一的。口舌仗,真的,咱就没输过! 但,这看似自洽的逻辑,丰满的胜算,却有一个致命的前提——对岸的秦军对我军部署一无所知! 可是,事实上对岸的秦军不仅知道赵军必定转守为攻,更是为赵军可能的攻击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个个的套子正在等着赵军往里头钻呢! 当然,这些事情,旁人不知道,赵括那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这些事情,显然赵括并不准备告知在场之人。 “传本将之令!”见立威的效果已经达到,赵括也随即开始下达自己的将令。 “在!”在场诸位将军齐齐应声道。 “周骐将军。”赵括率先点将道。 “末将在!”周骐当即出班应诺道。 “令你驻守大粮山中,速速调拨大粮山中粮秣至韩王山大营,一日之内,务必送来大军十日之粮!”赵括站起身,从案桌上抽出一根令牌。 闻听这个将令,在场众人却是纷纷脸色一变,预感不好——这不是明升暗降吗? 谁都知道周骐擅攻,马上就要转守为攻了,此时却让周骐这样一个擅攻的悍将去大粮山守粮草?这不是乱命吗? 周骐当然知道赵括之所以派自己去大粮山,不仅不是明升暗降,反而是大大的重用,乃是为了之后的藏兵、反击做好铺垫。但明面上,周骐却不得不装作为难的样子。 就在场的几位裨将就要为周骐说些什么,却见闻令的周骐,脸色虽变幻不定,脚步却为停滞,朝着案桌而直直地去了,双手接过令牌,道:“遵命!” 长平之战 第025章 初布局欲渡丹水 第0025章初布局欲渡丹水,三路军再恍秦军 短短两个字,就轻松将想要打抱不平的所有人的话语,给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这就是廉颇留下这两位心腹的最重要的用途:连廉颇将军的心腹被明升暗降了都没说什么,其他人又还能说什么,又还敢说什么呢? 见众将不再做声,赵括随即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按照在故关商量好的计划,开始发号施令起来:“传令:其一,军中伙头军,自即刻起,为大军备足干粮(炒熟的黍米等物)。务必保障渡河之后,每人个人所携带之干粮便足三日之食。”赵括再度下令道。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历史上之所以赵军会被围困至死,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粮草囤积地的大粮山被秦军阻断的缘故。 既然如今是顺着秦军的意图在走,那么与大粮山断绝联系也是在必然之中。而已经知道会陷入粮荒,赵括等人自然不会故意漏过这点。赶制三日干粮,仅仅是阴秦军的计谋中,微小的一部分而已。 尽管这点在众将看来有些怪异,但考虑到水运接陆运周转的困难,赶制些贴身的干粮,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指令。 当即,负责军需的都尉便出班接过令牌,应答道:“是!伙头军必尽快赶制三日干粮。” “其二,都尉陈璋。”赵括点点头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一名精瘦而干练的汉子立即出班应答道。 “丹水虽不算湍急,却也有其深也,不利我军大举进攻。特命你率本部三千人马,沿着沿丹水东岸迅速往丹水北部穿插,躲过秦军西岸壁垒,选择水路较短之处,截流丹水,以降低丹水水位,为我军西渡丹水创造条件,成功截流后潜使者来报。”赵括又抽出一个令牌递给那名精瘦汉子道。 “是!截断丹水来报!”陈璋简短地复述指令道。 “其三,全军紧急战备,所有休假取消,外出之人立即召回,兵甲戈矛修缮完毕,战马物资整备齐全,随时发起进攻。” “是!”众人轰然应诺道。 “本将有言在先,敢有泄露军机于外者,斩!”赵括狠狠地说道。 虽然明知对面的秦军早就料到了自己的转守为攻,但做戏就必须做足,毕竟自己是要靠“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下西岸壁垒的。 “是!”众人再度答应道。 “至于渡河之战!”赵括稍稍停顿,随即继续说道:“孙崮!许历!李杰!三位将军何在?” “末将,在!”当即三人便从一旁闪身而出。 “令尔等三人,分为北路、中路、南路主将,分作三路,对西岸壁垒发起进攻。攻打壁垒之先锋战,由孙崮主之,许历、李杰二位将军副之。”赵括又继续拿出一枚令牌,递给了孙崮。 孙崮结果令牌后,三人齐齐答道:“是!” “攻破壁垒之后,大军随即挺近。 北路之军,约两万人马,以步兵为主,由许历将军率领,在渡过丹水后,随即向百里石长城方向攻击前进,注意:先行向北,打通与百里石长城防线的连接,再行向西,往空仓领方向推进。 中部主力大军,为骑步混编,由孙崮将军统领,渡过丹水后,骑兵迅速攻击前进,在保存自身的前提下,尽可能追击杀伤秦军,目标直指光狼城,步兵随即围困光狼城,而骑兵转入围点打援! 南部大军约两万步兵,由李杰将军统领,渡过丹水后,迅速向南转向防御,严防秦军自界牌领之援军驰援光狼城,同时等待主力大军攻破光狼城后,会攻界牌领,打通与河内郡之间通道。” “是!”三人再度齐声应诺。 看着在场接受着指令的三人,众将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但众人也都明白,自己根本取代不了其中任何一个人。 先说最不起眼的李杰,那是仅次于廉颇将军的老将,廉颇将军在时便是裨将,资历深且不说,李姓,更是代州边军之中的名门望族,军中不知多少人都曾是他的下手,主战南部已经算是大材小用了,便是换到中路亦无不可。 用这样一位老将,无疑是给大军上下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更没有人敢去挑衅些什么。 再说孙崮,其人也,擅守之名由来已久。看情况应该是与周骐一般,一攻一守,乃是廉颇将军临走前,特意为上将军留下的王牌,只是不知为何擅攻的周骐被调到了大粮山中,而擅守的孙崮反而留下了。 当然,若是精明的人,自然也能想到两人的出身,再想想赵括何许人也?马服君之子,可谓名将之后,天生便更亲近于同样将门出身的孙崮,而不太待见寒门出身的周骐。哪怕周骐更擅攻,更适合攻打壁垒之战。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合情合理、合乎逻辑! 不管怎样,既然周骐被调入了大粮山中,那么出于对老将军的尊重也好,出于稳定军心也罢,剩下的孙崮就势必要得到重用。 一个先锋之正选,正正好好,既充分地尊重了廉颇老将军的举荐之义,又堵住了悠悠众口——有本事,你找廉颇将军推荐去啊! 更为紧要的是,若是败了,那便是老将军举荐不力,若是胜了,那便是上将军慧眼识珠! 妙哉! 最后的最后,许历,这样一个久疏战阵之人,却是最无可争议的人选。 无他,许历,乃是上将军赵括所带来的人,唯一的一个人。又曾经在马服君手下,阏与之战中,身先士卒,立功颇多,武力之勇众人也皆是看在眼中。 显然,作为上将军赵括的意志代表,壁垒之战中必有他的一席之地。而北联长平关的安排,更是堪称精妙无比——一旦事有不谐,可通过北面群山直抵长平关,无疑是上将军给自己和大军准备好的一条退路。 至少,在场的主将会是这样想的。 同样,秦军见了赵括的如此布置之后,也会这样想! 而这,正是赵括给秦军设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套。 长平之战 第026章 因势利导算秦军 看似合情合理的利益分配与平衡的布置,在秦军的眼中却又不仅仅是如此简单。 首先,派系林立一定是最容易读出来的情况,三路主将,三股势力:原本廉颇手下的少壮派与资格派,再加上赵括的一派,硬生生地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 这样明显的矛盾,赵括即便是想瞒也必然瞒不住,倒不如大大方方地给秦军看,至少从历史上来看,即便在绝境之中,诸军也没有离弃自己。而最为关键的位置,都死死地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想来即便秦军想要从派系斗争中有所收获也很难。 更重要的是,若是不知道孙崮和周骐已经是赵括的人,从赵括对于心腹许历的布置中,不难看出赵军对于长平关一线的重视,再结合田单所在故关的位置,秦军当不难发现赵括所想要表达的意思:若是能出其不意,进攻顺利,赵军便继续推进;若是事有不协,立即北转往长平关而去。 那秦国的武安君能够让你如意吗? 设身处地为武安君想想:对面那小子打算着打一仗就跑,那能让你跑了? 这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让赵国换将,怎么可能就打一个不痛不痒的攻防战就放你们归去啊? 虽然到长平—故关一线,可以继续耗着,最终的胜利也将属于秦国。 可是赵国快崩溃了,秦国能好受?即便国力再强,可架不住运粮通道受限啊! 巴蜀之粮就不说了,一来现在的巴蜀还没那么富裕,二来从巴蜀运粮,吃的、消耗的比运到的还多些; 关中之粮,即便采取水路,也需要十余日才能运抵,中间还等换乘,麻烦不说,路耗也不少; 唯一稍好一点的,便是河内之粮,走界牌领,不消几日便能抵达,这也是秦国能坚持这么久的重要原因之一。可问题是,河内郡就是一个郡而已啊,还不是那种大郡,三年对峙早就把河内郡的积蓄消耗一空了, 把赵国耗死,确实能省却秦国大量的兵员损失,但却需要消耗掉秦国大量的粮食,到最后,可能赵国尚未投降,秦国便不得不拿着真金白银,高价从魏、韩等国购粮了。 秦人是国力的重要组成,可在秦国上层眼中,粮秣又何尝不是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呢? 甚至,“有粮还怕没人”这样的想法,在秦国上层也是颇有市场的说法,毕竟,秦人以粮秣为诱,这些年没少从各国吸引来人口。 所以,在秦人的损失与粮秣的损耗之间,秦国上层稍稍偏向了后者。这也才有了迫赵换将的间计。 当然,秦国上层的想法也不能说全部都是错,历史上秦国就是用人命硬生生堆出了这场长平之胜——尽发河东一十五岁以上男子至军中效力。 最终的效果也还不错,至少从今以后,再无人能挡秦军东出的脚步了。 而这样决断的胜利,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秦军获得最终的胜利。 胜利之后,人口不够,三年五载也就恢复了,粮食不够,秋粮收获这就补充好了;可一旦此战失败,那么失去粮秣倒问题不大,可一旦失去大量的士卒、人口,那数年之内恐怕再难东出了,甚至河东、河内等地都将受到来自各个方向上的敌对势力的威胁。 当然,失败并不在秦国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正是出于损耗最小的考虑,秦人才出此间计,诱惑赵军决战。 换句话来说,从秦人怂恿赵国换将的那一刻起,秦人打的就是全歼赵军主力的主意。 如今赵军居然有一战而撤的想法,秦军势必不允许这样的思想存在。而要打消赵国这样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赵国进攻更加顺利一些,从而彻底将赵军的主力牢牢吸引在丹水西岸。 而田单的出现也从事实上更加坚定了秦军的这一打算。 若是按照历史原轨迹,派兵偷袭长平关—故关一线,显然已经不太现实。毕竟田单在那儿守着,那可是比之廉颇还要擅守一些的人物啊,即便白起亲至也没有把握以少量兵力,在短时间内突破田单的防御。 原本泫氏—长平关—故关—泫氏这片方圆五十余公里的三角地带包围圈,因为故关-长平关有田单把手的缘故,显然已经缺了一条边而不能继续再用。 若是秦军想继续在东岸设伏,则无论怎么做,都有可能受到故关的田单所部的袭扰,极容易功亏一篑。 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赵括排兵布阵几乎是在迫使着秦军将包围圈设到丹水西岸。 而要将包围圈设在西岸,壁垒之战就不得不狠狠放水,而一旦放水,秦军就很难看出赵军整体战力的极度下降,从而彻底掩盖住己方“偷天换日”的阴谋。 层层布局,利用秦军打歼灭战的心理,掩盖己方真正的杀招,赵括将他所知晓的历史,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 如今布局已成,剩下的便不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能做的都做了,其他只能付诸造化了。”赵括在心中暗暗想着。 环视一圈之后,赵括随即下令道:“诸将回去好生整备,随时听令而行。” “诺!”众将齐齐应声答道。 挥挥手,示意退帐,众将随即鱼贯而出,因为还需保密的缘故,众将倒也不敢就此讨论些什么,纷纷眼神示意着彼此,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老哥要是不小心陷入重围,你可不许拉稀摆带.” “安啦!老兄,我们哥俩谁跟谁?弓箭覆盖攻击,就老哥一句话的事儿.” “覆盖攻击,你这是要我死啊!老子没死在秦人手里,死在你小子手里,你等着吧。” …… 心照不宣众人迈着匆匆的步伐往各自营地快步离去,其中心存疑虑者有之,满心兴奋的亦有之,更有踌躇满志的…… 唯独没有那胆战心惊的,三年对战,既加深了秦赵之间的仇恨,更是消除了赵军的恐秦症。反攻,几乎是每个赵军的梦。 而这个梦,如今,正要在赵括的带领下一步步实现了。 长平之战 第027章 诸将退帐廉颇归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帅帐中又进来几个亲兵。 待到帐中,从中又越出一人,定睛看去,正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身着亲兵衣物的廉颇廉老将军。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吧!”廉颇问想赵括。 “嗯!”赵括简短地回应道 不待二人继续交谈,刚刚离开的孙崮和周骐二将,又在亲兵的带领下,悄悄转回了中军大帐中,显然,对于二人,赵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进行交代。 “此为我手书之将令,内容为:升任你为大军裨将执行秘密任务,诸军见令从命。你需持此令在全军挑选精锐十万,其中骑步各半,以运粮为名,秘密前往大粮山,而后在大粮山军营中集结待命。”赵括对着周骐吩咐道。 “是!只是将军,十万大军的调动,颇为……要调度自无不可,可要秘密调动,末将实难做到。尤其五万骑兵,几乎是骑兵三分之一的兵力了,实在难于瞒过秦军的眼线。”周骐听闻将令之后,当即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哎,我好愁,古人都不知道变通吗?你非得穿着兵服挎着大马吗,穿着民装,鬼知道你是兵是民,至于马匹,比不说,在西岸看起来,谁知道这些是战斗的战马还是运货的驽马? 赵括看着眼前的老实人,也有些脑壳痛,但好在周骐还是提前把这些问题问出来了,而不是莽撞地去做,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正待教授一番“瞒天过海”之法,一旁的廉颇却已经抢先一步上脚了。 什么时候一个亲兵也敢给自己一脚了,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正待周骐愠怒之时,一个熟悉的略显苍老的声音已经传入周骐的耳中。 “不会动脑子吗!更兵卒换百姓衣物,给战马套上粮车,将刀枪剑戟藏到粮秣里头,站在西岸的秦军,隔着丹水如何能够分辨这出去的运粮的民壮还是精兵的调动?”亲兵模样打扮的廉颇恶狠狠地说道。 周骐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老领导——廉颇将军,瞬间万点的委屈化作敬畏,吃痛地揉了揉被踹的臀部,小声地嘀咕道:“可是,十万……” 而这为数不多的反抗,听在廉颇耳中却仍是有些刺耳,当即便又是邦邦又是两脚。 “你那脑子是用来干嘛的?实在没用就剁了给老夫下酒算了!”廉颇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又没喊你一次性把兵马全都换完!一次去两三万,换下一两万,不过五六趟,这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是!末将明白了!”周骐躲多也不敢躲,硬生生挨了廉颇将军好几脚,飞也似的从赵括手中接过手书,微微躬身,逃也似的离开大帐而去。 这边搞定好了周骐,赵括随即看向正等候在一旁的孙崮。 “孙崮将军!”赵括缓声道。 “末将在!”孙崮当即答道。 “此为行军司马印信,将你留下来,是有三件事情要交代给你。”赵括继续吩咐道。 “是!”孙崮双手结果印信,准备接受命令。 “第一,自即日起,无本将之令,韩王山军营许进不许出,有敢强闯者,皆斩。 第二,大粮山中粮秣转运之后,不要在中军囤积,以营单位,分发下去,务必使每营手中至少有二十日之粮秣; 第三,军中所有老、弱、病、残及文职人员,大军开拔后,悉数转移至百里石长城防线,由留守故关之田单将军统一调配。”赵括一气儿将命令下达完毕。 其中第一点自然是为了出于保密的考量,毕竟无论是精兵换民壮,又或者是运粮后即行分发,都需要瞒住秦军,而封营显然是最好的办法。 这第二点,则是为了确保大军在渡过丹水防线后,即便陷入秦军的重围,甚至于被分割包围,也不至于立时断粮。 毕竟赵军一旦西渡丹水,东岸留守的兵力势必严重不足,而韩王山大营与大粮山大营的连接处,此时便成了最容易被攻破的薄弱环节。而若是此处被攻破,秦军便可以切断赵军主力与辎重部队之间的联系。 赵军缺粮之下,如不能在短时间内击溃秦军,突出重围,获取军粮,军心必然动荡,兵败也就顺理成章了。(历史上赵括虽然是输在包围,但缺粮耶确确实实地加快了赵军崩溃的进程。) 未雨绸缪,将粮秣带足,显然是最好的办法,即便免不了被包围的命运,也至少能够让大军多坚持几许,“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嘛。 当然,携带大量粮草,甚至将粮秣分发到营,势必造成行军速度的减缓,若是急攻确是不妥,稍稍有些不符合赵括在秦军中立的急性子的人设,但也符合赵军之中多方角力的现状。 至于最后的撤离举动,倒是大战之前的常规举动,也算是赵括为保留赵国一分元气的小措施吧。 “是!末将立即前往传令!”孙崮虽然不知道赵括的命令的深意,但并不妨碍他听命行事。经过刚刚周骐的事情,他显然已经看出来了,如今的上将军已经跟廉颇将军达成了一致,甚至每一步都是共同商议的结果。既如此,自己只需听命行事便是! 领命后的孙崮也随即后撤三步,向帐外走去。 帐内一下子空了下来。 而分别,也是时候了! “上将军!”廉颇率先开口道:“如今大营诸事已毕,末将也该启程了。” “嗯!”赵括点点头,说道:“将军此去,可先于大粮山中坐镇,待我大军尽起渡过丹水,秦军占据壁垒之后,再行出发!” “上将军?”廉颇有些疑惑,这跟在故关时候商量的不一样啊。 赵括随即解释道:“本将反复思考,还是觉得,大粮山中需要将军暂时坐镇,毕竟周骐刚刚升任裨将,若是一两万大军或许镇得住,但十万大军,恐怕还缺乏些威信。若是见大军被围便被胁迫出兵,则我军之一切打算都将功亏一篑矣。” 长平之战 第028章 以身献国赚廉颇 似是怕廉颇将军拒绝一般,不待廉颇回应,赵括便又加上了一句道:“此是其一。另外,此去路程不过两三日的时间,将军若是早到,恐遭其怀疑,不若等事急再往!” 廉颇闻言,刚刚张大的嘴只得缓缓闭上。深深地看了赵括一眼,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谁不知道廉颇这根定海神针在大粮山中的巨大作用,谁又不知道早去有被发现行踪的风险。可是,早一日去,那便可能早一日求来援军,渡河的赵军也就有可能因此多活下来几个人。甚至于西渡的赵括也就多一分的安全。 这些事儿,廉颇清楚,作为主将、作为计谋的主要策划者的赵括,又岂能不知? 可即便如此,赵括却依旧坚持让廉颇将军要晚一些出发。这无疑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取赵国更多的胜利筹码。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明知必败之局还毅然决然带兵出征的能有几人? 而为了国家利益,不惜以自己姓名为赌注的又有几人? 赵括正用他的实际行动为廉颇诠释着什么叫做“苟利国家死生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此言既出,廉颇还能说什么? 赵括原本清丽而略显青涩与不成熟的的面容,在廉颇的眼中慢慢变得坚毅而光芒四射。那是不知不觉中,泪水模糊了视线,那是一个真正把赵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荣辱更重的将领,一个真正值得自己托付的上将军。 牙关紧咬努力控制这眼部的肌肉,双手抱拳向赵括微微一拜,道:“将军大义,请受末将一拜!” “廉老将军切莫如此!”赵括赶忙搀扶起廉颇。 其实赵括并没有想那么多,甚至也并没有想过什么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换取赵国的胜算的想法,只是以常理推断而已,毕竟历史上自己被困东岸,也好歹坚持了四十余日。如今自己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坚持个二三十日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了,这样的想法显然是错误的,但考虑到无论历史上的赵括,还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赵阔实际都没有见识过什么叫做兵凶战危,有这样的简单推断,却也怪不得他。 话又说回来了,人都需要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这却又是后话了。 此时的赵括,面对着心情激荡、明显有所误会的廉颇,自然也不会蠢到自己去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当即补上了一句:“此,皆为战胜耳!” “末将明白!”廉颇双手抱拳微微一拜,显然,廉颇已经认下了赵括这个上将军:“末将这就出发,也好帮衬周骐一二。” 说着,廉颇就要离开,却又被赵括给拦了下来。 “将军且慢。”赵括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随即双手塞到了廉颇将军的手中,缓缓说道:“此去大梁,若是一切顺利自不必说,若是其中或有关隘,在求援无望之时,可打开锦囊,并照锦囊之中所书而为之,必可迎刃而解也。” “非到危急关头不可先行打开,否则此中计较便不灵验了。”赵括拍了拍廉颇粗粝的手背,又一遍严肃地嘱咐道。 “好!”廉颇看着赵括严肃的脸庞,摩挲着尚余体温额锦囊,虽不知其中有何妙计,可不知为何,廉颇对于这个还仅仅见过两日的年轻人有着不一样的信任感。随即小心将锦囊揣进怀中,抱拳向赵括保证道:“上将军放心!便是豁出这张老脸,也定及时为上将军请来援军!” 言罢,便转身带着亲兵大步流星地向帐外走去。 赵括也跟随着站到帐门外,远远看着廉颇将军的远去,似在践行,又似在留恋…… 大帐之外,太阳已经冉冉升起,早间温煦的阳光渐渐变得热辣起来。全军备战的指令已经下达,赵军士卒们都一个个忙碌了起来,军营之中处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士卒。热烈的阳光下,一个晃眼的功夫,身着士卒服饰的廉颇便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军海之中。 “烧香的烧香、得智的得智!”赵括望着茫茫的军海喃喃自语道:“廉颇将军开拔了,本将军也该继续做好自己的事儿了。” “传令:大军各部各司其职,斥候营校尉随本将出营巡视壁垒情况!”赵括转过头向帐内的亲兵下令道。 “是!”帐内亲兵当即答应道。 …… 这边赵国大军热火朝天地调动、备战着,人叫马嘶之下,秦军便是想要不知,也是很难。 很快的,赵军的异常情况便已经递到了武安君的案头。 “报!” 随着一声清脆的长号,一员秦军斥候自中军外飞奔而来,在主位五步之外站定,随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着主位之人汇报道:“禀将军:丹水东岸,赵军韩王山营地活动频繁,人叫马嘶,似有大的行动。” 主位之上,端坐着的正是一位发须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将军,不是秦军军神、武安君白起更有何人。只是因为白起自入营便已下令:“军中敢言武安君者皆斩”,故此斥候只是以将军称之。 “哦?”白起捋了捋有些花白的下须,自言自语道:“果然,开始了,有点快呀!这才几日时光?” 随即看向场中众人继续分析道:“看来这位赵将军是想要兵贵神速,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可有具体调动情况!”白起向报信的斥候发问道。 斥候当即也不含糊,干脆地答道:“经我军轻骑探明:今日约么卯时初刻起赵军之中军起鼓,至二刻鼓毕,至此时赵军仍未有异动。 然至辰时始,赵军之中人叫马嘶之声渐起,随即未至半个时辰,便有数千人马出营门而北,沿丹水东岸北上,目前即将远离我军西岸壁垒。去意不明。 已而至巳时,韩王山大营之中更有数千大军与民壮约两万多人,出营门后直向东南,目前已渡小东仓河,似往大粮山方向而去。” 长平之战 第029章 无心之语现青黄 “慢!”白起一挥手打断了斥候的汇报,目光扫向一旁的亲兵,道:“舆图何在?” 会意的立即将一面舆图抬了上来,一人多高的木架上,一张灰白的锦帛被四周麻线崩得紧紧的,炭笔为墨,在平整的帛书上,尽可能地细致地描摹着山水的纵横与天地的辽阔。 只可惜,受限于制作工具的原始,即便技法再过高超,也无法像赵括的沙盘一样惟妙惟肖地展现出战场的形式,尤其是在长短的刻画上,往往只有其大致形状与距离,根本无法哪怕稍稍地定量。 但,这即便是这样模糊的舆图,也是无数的秦兵冒着生命危险细细打探而来的,也正是用这粗糙的舆图,白起硬生生地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歼灭战。 白起之能,秦军之锐,可见一斑。 站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白起便来到了舆图之前,周遭的秦军将领、包括正在汇报的斥候也纷纷围拢了过来。 只见白起以手代笔,按照斥候刚刚所言,在舆图之上细细摩挲一番。 随即,点点头说道:“南下之赵军,目标很明显,定是从大粮山中运粮而去,至于北上之兵,若是进攻,三千人略显不足,定为辅助之用。” 白起稍稍思量后,笃定道:“赵军欲渡丹水,必先先降其水位,以利其兵马穿插。此三千兵,定是往丹水上游截断丹水而去。以此可观赵军者二也,其一,赵军进攻已经迫在眉睫,若是顺利,便就在这几日了;其二,赵军主将赵括者,确为熟读兵书之人也。” 话音刚落,一旁便有一员裨将结果话头,问道:“将军!既知其欲截断丹水,不过我军出兵五千,将其断水流之卒尽灭之。” “尽灭之,赵军还如何转守为攻?”另一位裨将当即否定道:“依末将来看,可先由赵军断之水源,待赵军主力渡河之际,大举杀败其军,放丹水而南下,必能获奇胜也。” 闻言,白起缓缓地摇着头,表情之中甚至有些怒其不争。 一旁的王龁将军看不下去了,当即说道:“将军说赵军的主将只知道读兵书,怎的尔等身经百战之人也是如此?” 说着王龁往丹水上方一指,说道:“今年入夏以来,可有大雨滂沱,可有泥石洪涝?就如今丹水这点水量,想淹死个人都困难,需要去截断吗?那点子水,即便积蓄个三日三夜,一股脑儿放下来,又能有多大的冲击?” “末将知错!”两名裨将当即认错道。 白起倒也没有责怪,反而有些鼓励地说道:“战前论议,无所谓错漏也!但有想法皆可言说,战法便是从一遍遍的纠错之中慢慢改进而来的。两位将军莫要在意,本将期待来日更好的建议。” “是!”两人如蒙大赦,当即领命道。 “本将老矣,此战或为本将之最后一战,日后大秦还要交到诸位手中。”说着白起又环视一圈,颇为希冀地说道:“诸位将军应做思考,多做参议。” “谨遵钧令!”众将齐齐答道。 说实话,白起心中对于刚刚发言的两位裨将是有些不满意的。 这样的话语,若是一个校尉说出来,他是高兴的,因为这说明:一个本该注重战斗指挥的校尉开始思考战略上的事情,这是一个很好的讯息。 这样的错误,若是一个都尉犯了,白起也是能够接受的,毕竟刚刚步入秦军中高阶的位置,能够主动思考,更敢于在军议上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很值得鼓励。而这样的错误在都尉时候犯了,对大军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反而会加速他的成长。 可,这样的话语从两位裨将的口中说出,白起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裨将者,可为一旅偏师之主也! 换句话说是已经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的人的,甚至随时会被自己派出去独领一军的,以这样的素质,去独当一面,显然是无法胜任的。 最令白起难受的是:这样的情况,在秦军之中恐怕并不是个例。简单来讲,秦军虽然依旧足够的精锐,足以令山东诸国胆寒,但在中高层的将领之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断层的现象。 看似繁华似锦的秦军之中,实际已经有着不小的隐患。 没错,如今秦军之中真正能打的中高级将领,虽然数目的确不少——白起、司马错、王龁……等等人选,可谓烈火烹油之势头,可若是细细查看,却能发现,这一个个的将领,几乎都已是知命之年了,在缺医短药的战国已经算是长寿了。 若是再往下查究一二,很容易便发现秦国根本没有能叫上名字的青壮派将领。 历史上,白起把长平之战打赢后,随即被秦王给赐自尽。紧接着,看似无敌的秦国,居然短短几年之后,在魏无忌的攻势下败退函谷关,这其中虽然有长平之战消耗过大的原因,但不得不承认,秦军青黄不接的问题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直到“蒙骜”的出现,秦国才算结束了兵虽精无大将的窘境。而这段时间,也是秦国一统六国前最为混乱而危险的时间。可惜,唯一能独战秦国的赵国在长平一战中被打断了脊梁骨。 而紧接着的王氏父子、蒙氏兄弟相继而出,真正将秦始皇帝推向了古今最高的宝座。 如今的白起虽然已经有些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碍于自身本就功高盖主,若是再在军中大力培养将军之才,你让秦王咋想? 恐怕接班人还没培养出来,自己先被秦王给弄回去了。 所以,隐隐约约地提醒,潜移默化地教导,这是白起所唯一能做的事情。而在场诸将,即便是王龁恐怕也难真正地了解白起之意。 但那不重要。 还有时间!至少白起是这么认为的。 稍稍提点一番在场诸将过后,白起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到舆图之上。 “可曾打探到两只赵军的主将为何?”白起对斥候问道。 长平之战 第030章 廉颇东出往故关 “禀将军。”斥候赶忙回答道:“北上丹水之将树‘陈’字旗号,细作观之,乃都尉陈璋。” “都尉陈璋者,并无太多出色战绩,不过水性不错,更兼识得水文,确乃阻断丹水之最佳人选。”一旁的王龁主动补充道。 “南下之将。”斥候见白起并无插话的意思,当即继续汇报了起来:“其为‘周’字旗,乃都尉周骐。然,以其所带军力及其麾下将领之数,或已升至裨将。” “何其短视也!”白起不自觉地吐槽了一句道。 众人闻言有些莫名,皆是看向白起,以为白起还有继续的话语,却不想白起就此一句便不再多说。好在,在场的还有王龁,也只有王龁算是明白白起的意思。 看着众人迷惑的样子,王龁也只好接过白起的话头为众将解释道:“周骐者,其人也,身彪体壮,孔武有力,有万夫不敌之勇;兼之出身北地,指挥骑兵作战乃是一把好手,颇受廉颇之重用,乃不可多得之骁将也。” “赵括此举,恐是在明升暗降,逐步剪除廉颇所遗留下的势力。”另一名裨将终于明白过来。 “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也!” “倒也难怪,大战在即,改弦易辙也是必然的事情。” 众人纷纷诉说着自己的看法,只是白起却没有再多作理会,他深知:能力不是一时便可以锻炼出来的。 “赵营之中可还有其他异常情况?”白起继续向斥候问道。 “是!”斥候赶忙答道:“尚有两处异常:其一,在卯时二刻后不久,便有一队约么二三百人的队伍,出营寨而往东北,故关的方向而行;其二,在不久之前,另有数百赵骑出营西门而向壁垒前进。” “打的什么旗号?”一旁的王龁插嘴问道。 “禀将军:往故关的小股赵军,并未张旗,只是其中孔武有力之兵卒颇多,我军细作只在远处稍稍张望,便险些被其神射手所伤,其精锐之意可见之也,故此特为上报。”顿了顿,斥候又继续说道:“另外,细作远远看见,为首之将发须皆白,年龄应当不小了!” “哦?”白起稍稍挑眉。 “廉颇?”王龁也不由得惊呼,眼神随即看向了眉头微皱,正略带思索的白起。 “若真是廉颇出走,赵军无异于自断一臂。” “廉颇的出走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廉颇怎堪在一毛头小子手下听命!” 白起还在考量着这个消息的准确性,而下面一众秦将则已经开始讨论着廉颇出走的可能性。 没有理会众人,白起在双目深深盯着舆图,脑海之中飞快地计算了起来,显然这个消息比之斥候想象中要更加重要,甚至比之前面的消息都要重要。 身为一名将领,白起深知一位优秀将领、尤其是身经百战的优秀将领,对作战的影响有多大! 试想一下,若是赵军进攻之时,由廉颇镇守西岸大营,自己还真就不一定能够攻破,甚至在关键时候廉颇的一句劝阻就有可能让自己耗费良久的筹算落空。 可若是廉颇真的负气而走,那么对手便只剩下了年轻的赵括一人!那还不是让自己想捏扁捏扁想搓圆搓圆。 而结合周骐被明升暗降派出运粮的消息,廉颇负气而走不是不可能,而是非常有可能。 想及此处,白起不再犹豫,向一旁的传令官下令道:“速令故关之细作,不惜一切代价查实东出之将是否为廉颇,同时令韩王营中细作配合查找廉颇下落。” “不惜一切代价!”白起再度强调道。 面对白起反复强调的“不惜一切代价”,传令官自然能感受到其中志在必得之意,当即应诺一声,便奔出帐外传令而去。 “往故关去的暂时不管,往壁垒而来的呢?”白起又接着问道。 “禀将军:往壁垒而来者亦是轻装简从,未曾张旗,又因在赵军防御重点区域,细作实难于……”斥候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稍稍往上一瞧,却只见武安君的脸色已经有变白的趋势。 斥候心中一个咯噔,当即补充道:“不过细作探查道:其队伍在入壁垒之前,壁垒之守将亲往迎之。” “哦!”白起略略点头,显然对此路人马,心中已有了成算。 “或为赵括亲至,查勘地形地势,以作渡河之准备?”一名秦将缓缓说道。 “此言有理也!”另一名秦将附和道。 白起闻言,不作声色地挥了挥手,示意斥候退下,显然斥候已经完成了使命,而接下来涉及到自家兵力调遣的军议已经不适合斥候继续听下去了。 斥候会意,明白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庆幸着上将军没有发怒,深呼一口气,缓缓退出营帐。 见斥候退出,白起随即向众将发问道:“根据斥候所查,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赵国已经中了我王的反间之计,而韩王山大营之中赵括已经取代廉颇掌控军权。那么下一步,赵军将如何动向,诸君请试言之。” “从赵军大张旗鼓运粮及断流丹水、赵括亲往查勘种种迹象来看,赵军极有可能在近期对我所筑之西岸壁垒实施攻击!”一位秦军裨将见军神让自己讨论,赶紧发言道 “进攻是一定要进攻的,但时间呢?力度呢?”另一位裨将稍作思考回应道。 “有没有可能是后撤呢?后撤至百里石长城防线,我军继续压上,也还是对峙,赵括没法跟国内交代。”一名都尉摇着头否定道。 “然也,况且,若是无丹水壁垒阻隔,我军尾随而击,赵军势必付出巨大损失。赵括虽无作战之经验,却也是熟读兵书,定不至于如此布置。”又一位都尉否定道。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似乎赵军进攻之势已然板上钉钉。可白起却不是这么想的。 “若是赵括欲效廉颇之空仓领之故事呢!”白起突然问道。 “壮士断臂?”王龁惊讶地问道。 长平之战 第031章 为炼将白起出题 “然也,以一部兵力或渡丹水强击我军壁垒,掩护大军撤退,而我军措手不及之下疲于防守,不敢渡河反击。”白起见诸将还在疑惑,便开口解释道。 “如此一来,赵军进攻在先,赵括自可以以进攻不利为由退兵。如此此以进为退,既能与国内有所交代,又能以最小之代价退守百里石长城防线。”王龁眉头微皱,随即又看向了白起说道:“赵括当无此计议吧?” “赵括虽无,廉颇可有乎?”白起继续问道。 “将军之意?”王龁还是有些不愿相信,毕竟三年对峙之中,双方有几斤几两都已经摸的清清楚楚了。廉颇,排兵布阵自然是一把好手,可论说阴谋之策,却好似不像有那个脑子。 白起自然明白王龁眼中的疑惑,甚至在白起的心中,也不认为廉颇或是赵括能够想出如此“两全”的办法,否则也不必在丹水一耗三年了。 之所以抛出这样的一种设想,更重要的乃是为了麾下的众将领们。 果然,见众将陷入沉思,似有所得的模样,白起表示很满意,随即说道:“廉颇与赵括之流能否想到此计是一层谋算,但我等作为对手却应该知晓此计的可能性与可行性,更该知晓自己应如何应对,切不能将胜算压在对方的无知之上。” “末将惭愧。”王龁当即认错道。 “无妨!”白起摆摆手,又看向正思索着的众将,继续问道:“若是赵军果然行‘壮士断腕’之举,战事将如何发展?我军又该如何处置?诸将且言之。” 说完,还给王龁递了个眼神——你别说话!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误判形式,或是放走了赵军主力,三年对峙之功、赵国布流之劳皆化为虚无矣!”一员裨将闻言,有些不甘心地感叹道。 闻言的白起有些期待地看着那员裨将,期待着他的后续。 可惜,令白起失望的是,那员裨将虽然推断出了后续可能的造成严重后果,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回答几乎戛然而止。 再看向其他人,也似乎没有更多的建议。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大战在即,白起明白至少在此战之中,想要有人突破,是很难了。还是自己来吧。 “任他八面来,我只一路去!”白起的声音再度响起在大帐之中,一根手指指向丹水西岸的秦军壁垒:“只要赵军来攻,即便他想要佯攻,咱也要将其变成真正的攻击!” 白起环顾四方,对着秦军众将问道:“若是尔等是赵军,眼见西岸壁垒即将被攻下,尔等可会舍掉即将到手的胜利,转而掉头回撤?又或者及时变更战斗目标,一鼓作气将剩余兵力投入,以期彻底击垮我军呢?” “自然是要投入后续兵力,切不能让我军调整过来。”众将答道。 “没错,即便只有一点点的机会,赵军也是愿意攻破壁垒的!而我军便是要配合好赵军的进攻,要装作被赵军突袭措手不及的样子,逐步地、有计划地放弃西岸壁垒,从而不断诱使赵军进攻、进攻再进攻!”白起说道。 “无非是多撒把草罢了!”白起看着略略已经明白过来的诸将继续解释道:“便如赶羊一般,皮鞭不能做到的事情,往往只需要一把青草。一把把青草,一点点喂给羊,稍有后退之意,便往嘴中塞上一把青草,让羊的眼睛里只有眼前的那把草,慢慢地他就进入了羊圈之中了。” “但当赵军先锋见到光狼城的壁垒之后,再愚蠢的将领也会知道自己被欺骗了,所以第一阶段,我军是否要轮流让出壁垒,不可有一处被赵军突进过多。从而慢慢地把赵军主力全部或大部诱至丹水西岸。”刚刚分析局势的裨将再度发言道。 “很有道理!”白起看了一眼这位裨将,小家伙有点东西。随即补充道:“但战场瞬息万变,我们不能把所有的机会都放在对手的无能之上。” “我们要做好,赵军及时醒悟,及时撤退的准备!”王龁见状也开始发言道:“也就是说,我们一面要尽量地吸引赵军,同时也要做好赵军撤退的准备。” “这,不是又回去了吗?” “吸引赵军就是让赵军不撤退啊!” “既然能解决赵军撤退的问题何必让出东岸壁垒啊!”几员秦将有些不解。 一场军议,终于在白起和王龁的不断带动下,不再向着一言堂的军令偏去,而是像模像样地讨论了起来。 “让出壁垒、吸引赵军与赵军撤退并不矛盾。只要我们的佯败能够让赵军主将产生一时的疑惑,能够拖住赵军主力一至两天,那么我们的战术就是有效的!”白起向众将解释道:“而这一两日的时间,足够我军派出一支偏师,从秦川水溯河北上,穿插至百里石长城与韩王山之间构筑壁垒,切断赵军归路。” “同时,只要一两日的时间,我军还可以另一偏师南向自泫氏悄悄西渡,切断大粮山与赵军主力的联系,从而斩断赵军补给线。”又一裨将补充说道。 白起颇有深意地又看了那裨将一眼,回答虽然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此将已经是第三次说中自己的想法了。 “然也,如此一来,即便赵军想要回师,一无归路,二无粮秣,非死而何?”王龁适时地总结道。 “将军,若是赵军全军压上,我军南北之偏师,不是徒劳无功吗?”另一位都尉质疑道。 “若是赵军全军压上,那真是求之不得。北路偏师,将立即挥师南下,直取韩王山大营,进而进驻丹水西岸壁垒,而南路偏师死守界牌领即可完成对赵军主力的包围。”不待白起回答,那裨将便已经脱口而出。 “对啊,这样一来,赵军西向、东向、南向都将完全陷入了我军的壁垒的包围之中,而北方多为群山,只需少量步兵驻守,赵军主力突围更加难了!”众将附和道。 其实,白起的这个困阵并不是十全十美的。 长平之战 第032章 两路偏师困赵军 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若是赵军不全军渡河,那么自己北路的偏师势必要遭受赵军主力以及来自百里石长城防线的赵军的两面夹击,尽管自己会立即派出援军。但能否坚持到自己的援军抵达,其实白起也没有定数。 当然,白起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将赵军主力吸引到西岸上来,毕竟面对着即将陷落的壁垒,漫天的功勋,没有人能够顶住这样的诱惑吧! 就算是廉颇,恐怕也顶不过底下的群情激奋吧!更何况如今廉颇已经被替换了,甚至此时已经都抵达故关了。 “诸君可还有疑问?”白起环视着诸秦将。 众将闻言,相顾无言。 随即,白起踱回了大案之后,众将也纷纷归位。 “传令!”白起气沉丹田缓缓说道。 “在!”众将齐齐应诺道。 “将军王骑。”白起从案头拿下一枚军令签,点将道。 众将中部一员彪形大汉立即出班应答道:“末将在。” “汝擅守,又在界牌领防御日久,地形最为熟识。界牌领方向交给你了。与你三万军,会同驻守界牌领之军,共计五万精兵,于战场南部待命。其一,防范赵军向南之突围;其二,待赵军入局,汝之位置最近,当果抢占壁垒,彻底封死赵军之退路;其三,若是赵军未曾入局,则需汝立即自泫氏渡河,切断大粮山与赵军之间的联系。”白起递出军令签道。 “末将领命。”王骑将军双手接过军令,抱拳答应道。 “将军胡伤。”白起继续点将道。 前段一名精瘦的将领当即出班道:“末将在。” “山地乃汝之主场,与汝两万山地精兵,沿着秦川水溯河北上,穿插至百里石长城与韩王山之间构筑壁垒,切断赵军归路,以作最后之保险。若赵军主力入我彀中,则迅速抢占东岸壁垒,并配合南路之军,夹击西岸壁垒。”白起继续吩咐着军令道。 “末将领命!”胡伤将军也立即领命道。 只是白起手中的令签却没有直接递出,不放心的白起继续叮嘱道:“此行在精、在秘、在速。全军上下,精锐先由将军挑选,入赵境后,需昼伏夜出,专寻深山而行,切不可为赵军发现。一旦穿插到位,需立即转入就地之防御。总之一句话,务必保证赵军无东逃之机会。” “汝需知之,如今防御故关之人乃是田单,切不可小觑。可取赵军之韩王山答应为支点,谨防故关之田单背刺。”白起再三地交代道。 “多谢将军,末将明白!”胡伤一口应下道。 点点头,白起递出手中令签,胡伤接过后缓缓退下。 “至于西岸壁垒之守。”白起略略沉吟,目光在每个将领的身上划过,逡巡一圈之后,最后终于定格在了中后部的一位裨将的身上,正是刚刚在军议之中表现颇为突出的裨将——嬴摎(嬴姓、赵氏,秦国宗室远支,后文中统一称呼:赢摎)。 但显然,若是直接由身在诸将中后排的赢摎负责壁垒之战,恐怕在场主人多有不服之意,哪怕他是宗室之人。 “王龁将军。”白起点将道。 王龁微微一愣,的确,他并没有想到白起会点自己的将,毕竟自己名义上还是营中主将,为了迷惑赵军也好,自己显然不适合在前线抛头露面地指挥具体的战斗啊。更何况,大军诸多失误白起不便出现,都需要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主将去处理啊。 “末将在。”尽管王龁有些惊讶,但已经刻入骨髓的纪律性还是让他在第一时间出班应答。 见王龁出班,白起却没有发布命令,反而继续点将道:“将军赢摎。” “末将在。”赢摎也有些惊讶地站了出来,上前好几步才在王龁将军的侧后站定。 以他的级别和资历,一般是不会被白起将军亲自任命的,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白起面不改色地开始布置起任务来。 “西岸壁垒之守,以王龁将军为主,赢摎将军副之。”白起递出军令道。 “原来如此!”王龁心中稍稍嘀咕道。 在场诸将,也是心有灵犀地相互看了几眼,却也无力反驳或者质疑些什么。 只一瞬间,王龁便已经明白了过来——这是要用自己来做赢摎的挡箭牌啊! 赢摎做一军主将如今资历尚浅,但做个副将,那是绰绰有余的。妙就妙在自己身系全军,虽然武安君已经接掌全军,但大军的庶务全还一股脑儿的在自己的手中,根本分身乏术。 换句话说,赢摎虽为副将,却要行使主将的权利,而且还有自己作为后盾,可以为他查缺补漏。 此事若换了其他人,王龁定要以为对面这是在以权谋私,也然不会做这个傻子,但换了白起…… 王龁深知道,白起一片忠心为的乃是秦国。 而这样的布置,显然是为了秦军的未来,的确,秦军新一代的将领之中能冲锋陷阵的将军不少,能排兵布阵的也还有几个,但能真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却一个都找不到。 看着白起递过来的令签,王龁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令签,而是一份传承,秦军的传承。 可是,从未单独指挥过大型战役的赢摎,担得起这份责任、这份传承吗?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 有些顾虑的王龁微微抬头,却看到了一双凌厉而郑重的眼神。那意思是:我相信他,并且愿意为秦军下一代将帅的成长付出应有的代价。 王龁心中咯噔了来一下,显然已经明白了白起的意思。什么代价?无非是壁垒之战中,多损失些人手罢了! 慈不掌兵,在此时有了新的解释。 虽然有着自己的顾虑,但王龁还是愿意相信武安君的选择,毕竟无数次的经历都告诉着王龁:听武安君的准没错。 收拾好心情,王龁伸出双手,缓缓接过令签,答道:“末将领命。” “赢摎!要好好配合好王龁将军!”白起再度嘱咐道。 “是!”王龁和赢摎齐齐答应道。 长平之战 第033章 丹水截断待天明 王龁当然没有答错。 白起这个交代的话语,本就是说给王龁听的。 白起见王龁一口应下,便已知道他已经清楚自己的用意,随即继续发号施令了起来。 “传令司马错!”白起唤过一名传令兵,说道:“迅速整顿光狼城中十万兵马,两日之内,光狼城及壁垒需做好一切防御准备。同时需派出骑兵,沿途进行坚壁清野,一则断绝赵军可能之信息来源,务求赵军抵达光狼城前,不得发现我军壁垒,二则要赵军为我军所困后,无粮秣之补充,以削弱其战力。” “是!”传令兵当即领命而出。 吩咐好最后的防线,白起随即站了起来,对着帐中诸将说道:“此役第一部分,名曰:诱军深入。各部无论是防守还是穿插,一定要统一行动步骤,绝不能擅自提前行动;即便对于自家士卒也不可多言一字,绝不能给赵军发现蛛丝马迹。诸君可明白!” “末将明白!”回应他的自然是肯定的答案。 白起挥了挥衣袖,示意众将离去。随即闭上了眼睛默默对自己的布局进行思考了起来。应该没有疏漏了吧,应该没有了,吸引赵军的有了,只要赵军进来,东西南北都有我的军队,包围圈密不透风。 秦军约四十五万大军大体分成了四部: 南面界牌领方向五万精兵,由将军王骑率领,防范赵军流窜河内; 北面胡伤将军带着两万五千精锐,沿水而上,意图绕到赵军身后,封锁东撤之路; 正面,聚集了曰二十七万大军,梯次配置在西岸壁垒及其后方营寨之中; 最后的十万大军,则在光狼城中,由司马错率领,为秦军最后的防线。 如同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等待着对面赵军自动送上门来。 ——不,还不够!口袋还有点单薄,十万大军防守光狼城壁垒,面对赵军全力攻击,恐怕还会力有不逮。 “王龁将军!”虎目怒睁的白起喊道。 幸好王龁走得最后,也走得最慢,刚刚到帐外,听到白起的呼唤,赶紧又跑了回来,应诺道:“末将在!”。 “起草一份军报,一是向大王简要介绍下目前形势和我军的安排,二是向大王要援兵!多多益善的援兵!安排妥善的人带给大王!” “诺!”王龁虽然不解为何战还未打,怎么就要援兵了,但还是按照白起的要求去做了,一定是白起发现了什么疏漏需要更多的兵力。 随着白起的将令下达,整个秦营也悄悄地运转了起来,只不过相较于赵军的轰轰烈烈,秦军的动静显然要小得多,尤其是留在壁垒防线的秦军,甚至连其上的校尉们,都完全不知道赵军即将来攻的消息。 当然,这也是白起特意嘱咐过的。 要的就是真实,给赵军最真实的“猝不及防”的感觉,当然,为此,秦军也将付出更多的伤亡,但在白起的眼中,秦军的每一个伤亡都是钓赵军上钩的鱼饵——舍不得鱼饵哪里能钓到大鱼呢! 为了掩人耳目,甚至于南北向调动的秦军,也是分批出营,恍如正常巡视一般。 秦军的一番作为,果然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在丹水防线上视察的赵括,也没有特别察觉到秦军的异常。然而,赵括知道,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秦军一定已经开始算计着自己。 那就算吧!看谁算得多,谁算得少。 …… 巡视数日,标定了十数出渡河的地点,拖着疲累的身体,迎着漫天的星光,赵括匆匆回到了韩王山大营中军帐内。 或许是大战在即的缘故,军营之中,一片寂静,只有阵阵磨刃之声伴着呼呼的山风在营中回荡。 不待稳坐大案,一边用着些饭食,一边听着下方孙崮将军的汇报。 “禀将军:按照将军的吩咐,周骐将军已至大粮山中换兵完毕,共计换出精兵十万三千余人。”孙崮拿着竹简一一汇报着:“同时,共计运来粮秣十万担,可供大军一月之用,伙头军正在赶制干粮,目前已够三日之用。” “嗯!”赵括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在廉颇将军的治理下,大军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嘛,自己早上刚刚下达的军令,短短数日的时间便已经完成了个七七八八。 正当赵括要对孙崮的工作提出嘉奖之时,一声急报已经出现在了大帐之外。 “进!”赵括放下饭食,推到一旁,对着帐外说道。 当即一名身着红衣,背插短旗的斥候撩起门帘进入大帐之中。 “报!”单膝跪地的斥候,双手抱拳道。 “讲。”赵括也没有废话。 “禀将军:陈璋将军传书,丹水已被截断,明日寅时后,便可渡河。”传令兵当即回令道。 “哦?”赵括惊喜地说道。 顾不得其他,赵括随即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未至亥时!”一旁的孙崮将军瞥了一眼角落的铜壶滴漏,当即答道。 “亥时,也就是说距离寅时,还有不到三个时辰。”赵括喃喃自语道。 站起身子,赵括在大案之后踱了几步,脑海之中不断运转:“大军整备经日,已尽全力,人困马乏,提早一个时辰于此大战无关紧要,倒是或令大军困乏不已,反而不利战事。” 想及此处,赵括眼中精光一闪,对孙崮下令道:“传令:伙头军寅时三刻,埋锅造饭,大军卯时起身用饭,人马半饱,卯时三刻,兵分三路,目标直指西岸秦军壁垒。” “是!”孙崮有些兴奋地答应道。 …… 随着赵括的将令下达,黑夜也彻底将丹水沿岸笼罩,即便知晓了进攻时机的几名将领也在赵括的严令下,只能眼巴巴地等待着天亮,丹水西岸的秦军阵线之中,更是毫无准备。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一切都如往常。 只是,在壁垒之后的大营之中,白起正为一封军报而狂喜不已。 军报来自黑冰台(秦国的情报机构),内容很简单,寥寥数个字而已…… 长平之战 第034章 薄雾遮日战鼓起 “据查:廉颇已至故关,并与田单会面。”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令白起连觉也睡不着,连日来的担心终于在此时放下。没有了廉颇的赵军便如拔了牙的老虎,虽有其威却无其力。 得到了消息的白起更是连说了三个好字。 而就在白起终于压住心中的兴奋之情,准备稍事休息时,又一个急促的声音在帐外传来。 “将军!” 这个声音,白起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这几日的时间,经常以进出自己这里的赢摎的声音。想着这几日来,赢摎的表现,白起心中不由的一阵欣喜,那是对于大秦后继有人的真正欢喜。 白起知道,赢摎连夜而来,想来有大事汇报。 几乎一瞬间,白起便已经坐直了身子,缓缓道:“进!” 随着门帘的微微一动,一个年轻而机敏的面孔出现在了白起的眼中,不是赢摎更是何人。 不待白起问话,兴奋的赢摎便抢先汇报道:“禀将军:秘密监视丹水水位之卒刚刚发来紧急信息:丹水水面异常下降。” 显然,已经进入秦军决策层的赢摎,很明白丹水水面下降意味着什么——赵军的进攻恐怕很快就要到了。 “哦?!”白起也略略有些兴奋,等了数日,终于等到了讯息。只是相较于一直兴奋不已的赢摎,白起的兴奋之心几乎一闪而过。 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无非就是按部就班而已。 白起淡定的点点头,对赢摎说道:“将此情况通报给王龁将军。” 言罢,白起便要回去继续休息,这可把赢摎给急坏了。 “没,没了?”赢摎心中泛起了嘀咕,双眼怔怔地看着白起,似乎在期待着白起的下文。 可惜,这的确就是白起全部的命令了。 “还有事情?”白起也看到了赢摎的异常,随即问道。 “嗯……”赢摎有些支支吾吾,随即还是鼓起勇气对白起说道:“将军,大战在即,是否向壁垒上将士通报一二,也好令其做好准备……” 不待赢摎说完,白起便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看着自己选中的继承人,心中不由一叹:还是太嫩啊!也罢,便由此战教你第一课吧。 “汝之爱兵之心,吾知之矣。”白起耐下性子缓缓说道:“然,爱兵如子之外还有一句慈不掌兵。平日操演,需爱兵如子,不如此不足以收将士之心;战场之上,不可妇人之仁,需慈不掌兵,非如此不足得胜之机。” “今欲以壁垒诱敌深入,若提前知之,则或为赵军所知,则不仅北上绕后之军危险,而我军再无全歼之机。此前牺牲之兵卒皆为枉然矣。”白起拍了拍赢摎的肩膀,颇为严肃地说道:“战之胜也,即为爱兵之甚。明白吗?” “是!末将明白了。”赢摎也是一点就通,在白起的一番话语之下,很快就放下了心中那一点点的恻隐之心。 “去吧!跟着王龁将军,准备壁垒之战。”白起也是很满意赢摎的知错就改的悟性,随即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是。”赢摎随即点头退下。 …… 于是,赵军高层为了掩人耳目,瞒下了自己进攻的时间,而秦军高层也为了不被赵军发现自己已经得知他们要进攻的情况,也瞒下了麾下,赵军即将进攻的事实。 夜,在一片寂静之中悄然过去。 然而,不论秦赵双方的将领如何去想,如何去做,太阳终究会照常升起。 一颗颗的露珠在草叶上冒出了头,层层的薄雾之中,点点的星光与昏沉的月光已经不见了踪迹。东面,一点点的阳光透着薄纱,将温暖洒向大地,又将黑夜慢慢驱散。 卯时,天未大亮,正是天地间混沌之时,能见度尚不足三五丈远,而丹水水位已经下降了很多,最浅处已经能够看到河底的鱼虾,即便是最深处也没不过马蹄膝盖。 天时、地利俱已到齐。 站在点将台上,身着戎装的赵括微微点头,身后擂鼓伴着号角声,彻底将大地和赵军的将士唤醒。 呜……呜……呜……赵军军营中响起低沉的号角声; 咚……咚……咚……闷雷般的鼓点敲打着众军的心房。 “快!快!速度快!”伍长、什长们一边套上自己的甲胄,一边催促着麾下的将士。 “嗡”的一声,那是将士最后检视自己的刀剑; “啪啪啪……”,那是急促的集合之中,甲胄、刀戈相互碰撞发出一阵阵的声响…… “禀上将军:虎贲营到齐!” “禀上将军:山字营到齐!” 一阵阵忙而不乱的操作之后,数以万计的将士已经在偌大的校场上集结完毕。一名名校尉,清点完各自的人数后,立即向赵括汇报着集结情况。 赵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三通鼓毕,鼓声骤停,而喧嚣的校场也为之一静! 赵括上前一步,也没有更多的废话,该说的早就说过,该激励的早就激励过了,剩下的,无非就是战斗而已。 “破秦就在今日!”赵括向着台下众将士,高喊着:“战!” “战!”台下众将士齐声回应道。 一呼一喊之间,刀剑已然出鞘。 “战!” 一股浓烈的战意瞬间从丹水东岸飘扬而起,浩浩荡荡地杀向丹水西岸,便是还在睡梦中的秦军也感到了丝丝的凉意。 紧接着,赵军营中号角再起。 伴随着高昂的号角声,吱呀呀……吱呀呀……韩王山大营营门被缓缓推开。 身着红色战袍的数万赵军,分作数列,旌旗招展,犹如一条条火龙,自营门鱼贯而出,伴随着有节奏的鼓点,骑军、步卒纷纷在河滩上、丹水中踏出死亡的音符。 鲜红的旗帜上,一个个偌大的赵字,直刺天际。 这面赵军巨大的动机自然也逃不过秦军的眼睛。 不多时,秦军号角也随即响起——那是敌袭的号角声,随之而来的便是雨点般的紧急集合的鼓点声。 原本寂静的秦军军营瞬间沸腾。 “敌袭!” “敌袭!” 秦军的什长、伍长们一边听着帐外的呼喝声,一边一脚一个,将还睡眼惺忪的麾下给踢了起来。 长平之战 第035章 骑兵轻进弓兵阻 秦军也不愧是战国里最为精锐的部队,对于赵军的进攻,也早有预案,风风火火的校尉很快整顿好自己的队伍,随时准备上壁垒增援。 短短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整个西岸壁垒防线便如同一个战争机器一般,轰隆隆地发动了起来。 至于壁垒之上,值守的秦军更是早已热火朝天,人叫马嘶、甲胄摩擦的金属声、运输木车的吱呀声,箭矢搬运与放下的碰撞声,刀剑出鞘的铿锵声交汇在了一起。 薄雾里的秦军壁垒,如同一头被惊醒的巨兽,慢慢睁开他的巨眼,看着不远处赵军的锋芒,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反而缓缓地露出它锋利的獠牙,随即又伸展它强壮的臂弯,似要将赵军揽入怀抱,再一点点慢慢消磨、吞噬。 虽有人心惊,却没有人害怕。 那乌泱泱的赵军,在秦军将士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个的军功而已。 只是,这次的进攻,显然与以往的进攻有所不同。 赵军的军营如同一把弯月的弓,趁着清晨的薄雾,向着秦军的丹水防线,射出三条粗壮而火红的箭矢。 箭与盾很快相撞,而这一撞便是天崩地裂! 除了赵括,没有人知道华夏的历史将从这一刻开始,彻底地重新书写! “快,快,加速渡河!”赵军都尉催促着麾下将士。 哒哒的马蹄几乎将丹水踏破。 赵军第一波的进攻完全由骑军组成,倒不是由骑军直接攻城,而是为了尽快地抵达壁垒之下。 赵军多骑兵,即便不会骑马的士兵,也被骑军给带上了马,目标只有一个:务求趁着薄雾迅速过河,穿插到西岸秦军壁垒之下,建立好防御阵线和西岸的前进基地。 赵军速度很快,秦军的反应也不慢。 很快,秦军中一声整齐的怒吼划过天际! “风!大风!” 随之而来的便是瓢泼的箭雨! 尽管有薄雾的阻挡,秦军引以为傲的箭矢依旧不是吃素的——既然做不到精准打击,那便火力覆盖吧。 仰头望去,昏昏沉沉的天空中如同一堆蝗虫略过,三角的箭头在微弱的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点点寒光,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星光大网,将赵军的渡河主力笼罩在下,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没错,秦军就是要以量取胜。 但凡有赵军声响与身影的滩涂、河道,都没有逃过秦军箭矢的覆盖性进攻。 还在行军中的赵军根本无力也无法反击。 “举盾、低头,加速通过!”一旁另一位赵军都尉一边抽打着自己的坐骑,一边大喊提醒着自己的士卒防护。 赵军军士一边举着手盾,一边鞭挞着坐下战马快速冲锋,好迅速逃离这炼狱似的河面。这是赵军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然而秦军的箭矢可不是吃素的。穿过薄雾,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根根箭矢以极快的速度落在赵军阵线之中。运气好的被盾牌给挡住,然而更多的箭矢则是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不算厚重的甲胄,直直地刺入赵军士卒身体之中。 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中,惨叫声、落水声、求救声、怒吼声,顿时混作了一团。 原本清澈的丹水迅速被血染红。 看着眼前不断落水的同袍,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呼救声,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没有办法,无论秦、赵,谁想进攻,就必须面对“丹水”这道难关。 没有办法,冲过去是唯一的活路!抢滩登陆从来是战争中最难的课题,在冷兵器时代便是如此,守方几乎拥有绝大的优势,只要不被突袭给一下子摧毁,反应过来后绝对是登陆部队的噩梦。 登陆部队除了用人命去填出一条道来,根本毫无别的办法。而用战友生命填出来的道路不一会儿就会被火力重新压制。所以,速度是抢滩登陆最为重要的因素。 冲啊! 快一点!再快一点! 别犹豫啊,再往前冲呀! 不仅一旁的赵军校尉、都尉催促着士兵们前进,后方的副将、裨将乃至还在做工的工匠们都在心中呐喊着。 都知道速度是进攻的关键,可是下有丹水阻力,上有不住的箭雨,要克服心中的恐惧,谈何容易,即便是强如赵、秦之军,也不免在这样的战斗中稍作踟躇。 面对死亡的恐惧,士卒不可避免地顿足,就连胯下的马匹都有可能畏惧不前,尽管他们也知道停留下去只会更加危险。 这时候,将校的作用便体现了出来。 一个理智的将领,会在此时给予麾下将士们最正确的指示,一个身先士卒的将领,也能给麾下将士们最佳的垂范。 而秦、赵之军之所以强悍如许,显然不乏这样的将领。 “跟我冲!”一句怒号在赵军中爆发。 紧接着,一匹白马从众马之间一跃而出,,马上之人,身着重甲,身子低低伏在马背之上,一手持盾胡护住马头和自己的要害,一手握枪扫落着周遭零星的箭矢,顶着秦军密集的箭雨,一马当先,就要冲上西岸。 显然,这一句敢为人先的“跟我冲”比千万句在后方的“给我冲”要管用得多。 而榜样的力量从来是无穷的,有了校尉的率先垂范,麾下的赵军将士们自然也跟随着校尉冲刺了起来。 在白马踏上西岸的一刹那,身后的骑兵们也有样学样,纷纷低伏下身子,双腿重重一夹马腹,手中长鞭也跟着抽打在马屁之上。 胯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对于死亡的恐惧,当然更可能是屈服于主人毫不留情的鞭挞,吃痛之下,随即变得癫狂起来,四蹄齐齐发力,连人带马便朝着西岸便不管不顾地冲刺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赵军骑兵终于抵达了丹水西岸。 就在越来越多的赵军渡过丹水,战场形势一片欣欣向荣之时,原本薄薄的雾气也终于抵不过热烈的阳光,渐渐消散了开来。 而随着能见度的改善,刚刚渡过丹水的赵军又面临着更加严峻的考验。 长平之战 第036章 性命相拼抵西岸 在付出了上万条性命之后,赵国大军终于抵达了丹水西岸。 而这样小的代价,已经大大出乎赵括和一众赵军将领的意料。 没错,上万人的这代价确实不算大,至少没有达到赵括和廉颇所预想中那般的大。 其中自然有截断丹水,加快了大军渡河效率的功劳,也有晨间薄雾导致秦军最强的弓矢,没能发挥出最大效用的功劳,或许也有赵军将士们悍不畏死地冲锋陷阵的缘故。 然而,赵括心中清楚,其中最大的功劳恐怕还是秦军高层。 截断丹水的举动能不能瞒过秦军,显然并不太能,尤其对面的主将还是久经沙场的白起,即便是枯水季,也不会不注意丹水水面高低的情况; 晨间进攻、甚至是夜间的进攻,秦军都应该有从容面对的预案才对,虽然今日秦军的应对不可谓不快、不当,但显然是未尽全力。 事实也与赵括想象的差不多。 面对密集的秦军箭雨,河面上赵军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能冲上东岸的连一半都不到,攻城器械等辎重更是想都不要想,若继续打下去,恐怕连壁垒都摸不到,丹水便要成为赵军的坟墓了。 王龁和赢摎透过朦胧的雾气,看着迟迟不能上岸的赵军,都有点着急了,几次都想让箭雨慢点儿放!把赵军直接给压回去了可咋办啊! 好在,赵军之中也不乏勇将,在这些校尉的带领下,赵军的先锋终于踏足丹水西岸,而新的挑战也随即摆到了双方的案头。 最先一批登上丹水西岸的赵军队伍是骑兵和他们所驮着的弓兵队伍。 一到岸上,弓兵队伍便被放下,三五成群的弓兵很快纠结一起,在各自伍长、什长的带领下,迅速地调试好弓矢。 一边调试这弓矢,一边又在校尉的指挥下,迅速地组成了方阵。 而此时,秦军的箭阵正呼啸着穿过他们的头顶。 刹那间,他们的身后响起了下饺子似的落水声。呼啸的箭雨便是最好的催促,不待第一声惨叫声从背后袭来,弓与箭已经分别拿在了手上,只待指挥校尉的一声令下。 “搭!”眼明手快的校尉见麾下大都准备妥当,随即大喊一声下令道! “啪啪啪……”的声响此起彼伏,只见弓兵们纷纷低头,右手中早已备好的长箭往长弓上一搭,只一瞬间,西岸之上,赵军弓兵方阵,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气息。 “引!”校尉一边拿起手中令旗,另一边大声下令道。 赵军弓手闻令,双手齐齐发力,左手握弓,调整好箭矢的角度,右手肱二头肌涨起一大块,将数石的强弓拉得十分圆满,斜着四十五度对着远处的秦军西岸壁垒。 “放!”校尉手中红色的令旗忽地落下,一句简短的命令随即脱口而出。 随着校尉一声令下,赵军的箭雨腾空而起,在日渐清晰的阳光的映衬下,与秦军的箭雨在空中交会,一方往秦军壁垒而去、一方往丹水水面而来! 扑簌簌地,数以千计的箭矢洋洋洒洒地落入各自的阵营。几乎同时,两个方向纷纷传来哀嚎、惨叫之声。 显然,赵军箭雨的威力丝毫不逊于秦军,要知道秦军箭矢锋锐,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赵军的箭雨能有如此威力,一方面是因为这第一批的弓兵将士,乃是赵军中精锐所致,数石之弓,可不是说开就开的。 当然,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赵国的武器较之秦国也不算逊色。毕竟赵国境内多铁矿,其出产的铁器,尤其是兵器在战国也是尖端畅销的存在(仅次于韩之国,秦国不卖!)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而壮士岂能无好的兵器? 这也是赵国在长平惨败后还能跟秦军打得有来又回的重要原因之一。 站在城头之上,正在肆意屠戮着河面上赵军的秦国弓兵们,哪里会想道赵国的反击来得如此快速而猛烈。 猝不及防之下,一次箭雨袭击便给秦军带来了极大的损失,甚至比秦军给予赵军带来的损失,还要更加严重些。 尽管赵军弓兵数量较之秦军尚有不足,但一则是赵军丹水之上都是移动靶,行进速度还不慢,二是赵军经历了一次箭雨,纷纷有举盾等保护措施,而秦军毫无准备,又密集地站成方阵,更没有什么防护措施。 两相比较之下,这一轮的箭雨相互袭杀之下,竟然是赵军占了上风,而壁垒之上的秦军弓兵损失惨重。 这可乐坏了将军们——无论秦赵! 赵军自不必多说,自家占了上风,而这宝贵的时间内,又能有更多的赵军渡过丹水,摸到秦军壁垒了! 而秦军的高层将领却也乐了,他们在想的是:,哎,终于不用再放水了,应该能吸引住赵军了吧,我的弓兵都被重创了也,赶紧来攻我啊! 然而,痛苦的却是士卒们——无论秦赵! 痛苦、死伤都是底下的士兵的,哀嚎声、求救声响彻在丹水沿线,无论秦军壁垒还是丹水水面,都是一片断臂残肢血流如注的地狱般场景。 慈不掌兵——不仅仅是纸上的几个字而已! 然而战斗还在继续,苦难也还在继续。 没有来得及庆祝,稍稍将壁垒之上的秦军弓兵压制一番,丹水西岸的赵军迅速在校尉的带领下,调整阵型,大的方阵被分成了若干小的方阵,中间切割开的空间是为了给后续兵力开进之用。 脚下调整着阵型,手上的功夫可不敢停下,刚刚站定之后,赵军的弓兵们随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压制。他们很清楚,自己虽然短暂地打断了秦军的箭雨,但七国最强之兵,可不是说说而已。 壁垒之上的秦军受到赵军箭雨打击,短暂的失神后,便是迅速的反击——辅兵将受伤和阵亡的弓兵抬下壁垒,未受伤弓兵迅速集中,在各自校尉的指挥下进行调整。 “分!” 校尉手中旗帜一挥,秦军弓兵方阵应声而动,也由一个个大的方正迅速分解成若干的小方阵。而刚刚还压制着秦军的赵军弓兵也将迎来他们的噩梦。 长平之战 第037章 应接不暇速调整 “目标丹西东岸赵军,三连发准备。”秦军校尉的指令很快下达,这次不再是丹水水面,而是刚刚站上西岸,敢于挑衅秦军的赵军弓兵。 显然,秦军的校尉是想用实力,告诉告诉赵军,什么叫做“强攻硬弩”! 随着校尉的指令下达,各个小方阵的什长、伍长立刻带领着自己麾下的士卒调整箭矢的方向和角度。 “甲好!” “乙好!” “丙好!” …… 一个个小型号方阵的什长们,依次举起手中的旗帜示意指挥的校尉,己方的方向角度已经调整到位。 校尉收到信息后,高高举起手中旗帜,随后又重重落下,向着身侧的十数个小型方阵大喊道:“放!” 短短几分钟,秦军完成了遭受打击、重组方阵、变换队形,重择目标,调整标尺,引弓发射等一系列的操作。 也就是说,从被打击到反单击,只需要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这就是当世强军——黑衣秦军的威力——而这种高效率、高精准的反击,甚至无需任何高级将领的指挥,仅仅在一个区区校尉的指挥下就自行完成了。 “噗噗噗……”弓弦释放,无数箭矢冲向天际,又在重力的作用下,向赵军东岸的弓兵方阵落了下去。 而此时,赵军的第二轮齐射刚刚完成,同样无遮无挡的赵军弓兵也遭受了灭顶之灾。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但显然,作为第一批登岸的部队,的确是十足的精锐。面对同伴的不断倒下,赵军东岸的弓兵方阵没有丝毫的慌乱,活着的赵军士卒,根本来不及悲伤,冷静地抽出箭矢,搭上长弓,双眼紧紧地盯着自己将要发射的方向,双耳静静地等待着校尉的命令。 可惜,他们已经再听不到校尉那粗狂的声线。 他们的身旁,手握指挥旗的校尉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背上插满了羽箭。作为指挥者,他受到了秦军极大的重视。犹记得这位校尉最喜欢跟士卒摔跤了,几乎把全营都摔了个遍,大家都对他又亲又怕。 一位曲长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同袍,自觉地接过了指挥权,放下手中弓箭,抽出腰间宝剑,指向秦军壁垒,嘶吼道:“引!” 来不及悲伤,众军听从接替指挥的曲长的命令,纷纷引弓搭箭。 “放!”曲长的宝剑狠狠斩下! 赵军的箭雨再次破空,但相较秦军的箭雨和第一轮的箭雨,都显得略微有些稀疏了。 两军的箭雨在秦军的头顶不远处再次相交,再次奔向不同的去处,去夺取对方的生命。 然而不同的是,秦军弓兵前方已经有了盾兵保护,在秦军弓兵低头搭箭时,盾兵将自己和弓兵紧紧地护在木质的大盾牌之下。如此一来,赵军弓兵的杀伤力便大大降低了。 当然了,秦军由于在搭弓射箭时候,仍需要移开笨重的大盾牌,即便秦军配合默契,这样的操作已然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而如此一来射箭的效率就下来了。 虽然没能大量杀伤秦军弓兵,却也使其被迫减缓了射箭的频次,也算是达到了压制秦军弓兵的目的吧。 相较于秦军,赵军弓兵可没有盾兵的保护,只能靠血肉之躯来硬挨秦军箭矢,这损失之大可想而知。 仅仅在与秦军又互相抛射两轮后,东岸弓兵方阵已经阵不成阵,所剩不多的弓兵已经无法对壁垒之上的秦军形成压制,甚至已经没有了统一的号令,只能由各自的百将指挥进行零星的不成系统的抛射。 但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在与秦军的互射的时间里,西岸的赵军抓住了难得的战机迅速过河。这次不仅是弓兵,保护他们的盾兵还有攻城的步兵主力都已经过河。正在组成一个个方阵向着秦军壁垒推进。 数千人的精锐弓兵,给数万人的赵军创造出了作战的时间与空间。而仅剩不多的最先登岸的弓兵部队,也随即被收拢起来,加入了新的弓兵部队,继续压制秦军。 战至此时,战斗的主力已经悄悄从对射的弓兵转交到了步军的手中。 壁垒之上,尚成建制的秦军弓兵也有序后退,以让出作战区域给步军,同时弓兵们再次调换射击目标——压制准备攻城的赵军主力。 一场壁垒的攻防战迫在眉睫。 …… “报,我军中路已突破丹水,在丹水西岸完成集结,同时攻城器械已经出发渡河。”一名传令兵给稳坐中军帐的赵括带来最新的战报。 “知道了!”不顾帐内兴奋的众将,赵括只是淡定地回着传令兵。 “报,我军南北两路已经突破丹水!”又一名传令兵传来捷报。 “知道了!”赵括继续淡淡的说道。 这也怪不得赵括不曾兴奋,实在是如今的局面,早在故关的沙盘上都已经推演完毕,虽然损失比之推算下要小上不少。 但赵括的反应在众将的眼中却是波澜不惊——颇有大将之风的表现。 赵括看着远处已经蒸腾起红霞的丹水,心中不由一动,生在新世纪的他实在无法做到视人命如草芥。 “传令各部将损失统计后上报上来。”赵括随即下令道。 “是!”传令兵稍稍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立即领命道。 不一会儿,战损已经到了赵括的手上,一个渡河之战伤亡过万——骑军三千,步军四千,最惨的是弓兵,有六千之多。当然这其中很多是负伤,毕竟弓箭的攻击,只要救护及时,并不那么致命。 可这一万多人,是赵括手上所剩不多的真正的精锐部队啊! 此时赵括陷入两难境地,是将这些受伤的精锐留下,治疗后继续投入西岸的对战还是将这些伤兵转移。前者将使自己有更多的筹码,到时候突围也有更大的生存的可能性,后者则能让这大几千人脱离被歼灭的境地。 “罢了,能保留一分元气是一分元气吧。”赵括咬咬牙还是决定将这几千人送归后方,毕竟这十余日里,伤也不一定能好,反而会成了拖累…… 长平之战 第038章 兵进西岸暂延缓 “传令收拢伤兵,先行救治后移送至故关之中。”赵括放下手中伤亡报告,下令道:“令田单将军请医师好好救护,伤愈后不必归队,就地整编加入故关防线,服从田单之指挥。” “是!”一旁的传令兵立即领命道。 一番操作下来,众将似乎又对赵括有了新的理解——一个心系将士的、颇有大将之风的优秀将领。 然而接下来赵括的话语,却又令众将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传令孙崮:各军间距拉开,延缓渡河速度!。”赵括接着下令道。 “什么?”在场诸将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面形势一片大好,上将军却下令后续大军暂缓? 暂缓什么? 等秦军把好不容易登上西岸的大军给赶下丹水? 当即便有将军不乐意了。 “上将军!我军已有数万大军已经渡国丹水,只需建立防御,后续攻城器械继续运国丹水,则秦军丹水壁垒指日可下。”一名裨将不太理解地问道 赵括没有说话,倒不是他不忍心打击诸将,可是总不能告诉你壁垒之后还是壁垒,而且是更深的更高的壁垒! “而一旦壁垒被破,我军乘胜之下,光狼城、空仓领、乃至界牌领和整个上党地区,都会在我军掌控之中,何以占尽兵例却暂缓进兵焉?!”那员裨将仍在畅想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在场诸将竟然似乎觉得他言之有理,这就令赵括很是不耐了。 “你不觉得不太对劲吗?”赵括无奈地打断裨将的YY。 “如何不对劲?”裨将不屑的说道,显然在他的眼中,如今猝不及防的秦军,乃是最佳突破的时机。 眼见着众人就要带偏,赵括当即问道:“秦军的大杀器——床弩呢?战斗也有小半个时辰了,秦军的强攻硬弩是见识了不少,但床弩这件大杀器始终没有出现,是何原因?” 在场诸将包括刚刚发言的裨将在内闻言都陷入沉思。 “更何况,即便床弩受限于距离,可秦军的骑兵呢?战车呢?若是换了你来防御,岂会只用弓兵来进行防御吗?秦军虽不以骑军见长,但多年与匈奴作战,几万骑军总还是有的,即便没有骑军,战车总还是有的。”赵括继续反问道。 “若是我来防守,派出一队骑军或是步兵冲击东岸的弓兵方阵,长弓兵继续压制丹水,不多说,至少再造成两万人以上的伤亡。”一名裨将小声地附和着赵括的论断。 “我过河队伍还有骑军,或许是怕我骑军反冲击,故而没有派出部队冲击我军吧!”令一位都尉稍稍思索一会儿,有些不甘心地辩解说道。 “我军渡过丹水的骑军不过数千人,且丹水距离壁垒的距离不算太长,这么点距离根本不够骑兵将速度提起来,更不够骑兵辗转腾挪,这样一来优势完全秦军的步卒。” 赵括指着不远处的丹水西岸,说道“只需派数千步卒围住骑军,利用骑军的速度冲击弓兵,我军如何能守?” “如此说来?”裨将有点不敢相信地说道:“秦军是故意放我军渡过丹河?” “废话,当然是有意放我军渡河了!”赵括在心中怒吼道,可是明面上赵括却不能告诉众将领事情的真相,否则得知自己是去送死的诸将,哪里还会有心思去好好打仗。 演戏嘛,那就接着演呗!白起啊白起,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哦。 “那也不一定。刚刚尚有薄雾,加之我军进攻突兀,秦军或有猝不及防之故!”赵括摇摇头否定道:“可若是接下来秦军再无动静,那就……” 众将闻言,皆已明白赵括的意思:若是秦军继续如此无力,那么必有蹊跷,趁着大军主力尚未渡过丹水,撤回东岸是最好的选择;而若是秦军加紧了防御,那么就只是虚惊一场,再行加快渡河也不迟,无非是多损失几千上万兵马而已。 大军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众将不再迟疑,纷纷依令而行。而随着赵括的将令传达,丹水之上的赵军队伍随即变得稀疏了许多。 而赵军暂缓渡河的表现自然也被秦军将领看在了眼里,而自赵军渡河起,一众的的秦军将领便已经匆匆赶到了大帐之中。 “赵军渡河的兵力有多少了?”白起问道 “回禀将军:赵军总计渡过丹水的兵力约五至六万。骑军约两万人,步卒三万余人,其中有一万的长弓兵。”行军司马一拜回答道。 “嗯,敌军损失预计有多少?我军损失如何?”白起又问道。 “敌我双方皆是由弓兵所杀伤,赵军损失应在万人左右,我军损失约五千余人。敌我伤亡比例应在三比一,至二比一之间。” “赵军不愧山东六国之最强啊,在渡河战中能与守方达到三比一的战损比。”一位秦将感慨道。 “嗨,那不是咱放水了吗!你让我带一曲骑军出去溜一圈试试!”另一位秦将不服道。 白起眉头微皱没有理会这两个打屁的秦将,不应该啊,这样的战损比就算是自己麾下的精锐秦军也做不到,更何况是赵军。赵军主将难道没有丝毫的怀疑吗?赵括差到了这种程度吗?即便赵括没有发现,其麾下的裨将呢?都尉呢? 于是白起继续问道:“如今赵军行止如何?” “赵军已在东岸布阵防守,暂未进攻,西岸渡河速度有所放缓,似有回转之意!”行军司马回复道。 这就对了,应该是有所怀疑了,这才是一位熟读兵书的将领该有的样子。 白起对此表示:很满意。 “看来对面赵军的主将也是有所怀疑了?” “对面的主将怎么说也是马服君之子,家传兵法好吧。” “也怪咱们太看不起人家了,连床弩都没有上,人家不怀疑才怪了。” “不过战场上的水平也就那样吧,隔了这么久才发现可能有问题。” 一众秦军将领调侃着赵军和赵军的主将——赵括,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看风景的人,永远有人再楼上看你。 长平之战 第039章 全力以赴出骑兵 “既然已经试探出对方的能力,我们也别藏着掖着了,再示弱下去人家就要发现了哦!”白起突然也开起了玩笑,或许是因为战事顺利,一切都按照自己的预想在走看,又或者终于看清了对手的能力。 “传令:全军全力防守,让赵军看看我秦军真正的实力。要给予赵军较大的杀伤,迫使赵军加快渡河的速度。” “诺!”一众将领轰然应诺。 随即,秦军大营之中,擂鼓再起。 营门大开之际,一只骑兵队伍如同一条蜿蜒的黑蛇,吐着黑色的芯子,呼啸着便向着壁垒外的赵军攻去。 壁垒的大门在骑军到来的前一刻轰然打开,默契的配合,瞬间令外面的赵军颇感措手不及。只一个冲锋的势头,数百赵军便饮恨秦军骑兵刀下。 刚刚尝到甜头的秦军骑兵,随即向赵军在西岸建立的临时基地发起进攻。 呼啸而过的骑兵,根本不给赵军反应的时间,如一阵风般,抛射完一阵箭雨便扬长而去,搞得刚刚整备完毕的赵军很是恼火。 “骑兵出击!”临阵指挥的孙崮当即下令道:“让秦人明白明白,谁才是骑兵之王。” “诺!”一旁一名校尉当即领命而去。 很快,赵军阵营之中异军突起,堪堪截断正要调转马头再来一轮抛射的秦军。 没办法了,面对步卒,骑兵可以用他的速度优势来捉弄、屠杀,可面对骑兵,那就只能靠真正的实力了——谁的马快、谁的弓准、谁的刀利…… 秦军的骑兵首领显然也是懂兵之人,将赵军骑兵已经出战,明白自己不能被困住,否则势必陷入赵军骑步的夹击之中。随即双脚轻夹马腹,不再减速掉头,反而加速前进试图用速度拉开与赵军骑兵之间的距离。 可惜,赵军的骑兵无论从历史还是从规模而言都丝毫不逊色于秦军,尤其多年和胡人对战,赵边骑之名那可是跟秦国中最为精锐的秦锐士齐名的。 虽然此战中,赵括并没有派出手中的王牌赵边骑,但即便没有赵边骑的存在,赵军骑兵在整体上仍是要压上秦军一头的。 这不仅仅体现在赵军骑兵的马术之上,更体现在赵军的军马之上。秦国虽然吞并了不少游牧民族,更有义渠草原做为养马地,但到底不如赵国北面广袤的草原之地。 不论是因为战马的缘故还是因为驭马之术的差距,总之赵军的骑兵正渐渐地接近着秦军的骑兵们。 眼看着就快要进入到弓箭的射程了,秦军首领一看,这还得了,这不成赵军的活靶子了吗! 随即,前方一个转弯,大军随即绕了一圈,与赵军相向而行! “呵!”赵军首领自然明白秦军的意图,这是拼马速拼不过,想要拼一拼弓箭了。 “马速拼不过,弓箭就能拼过了?”赵军校尉嗤笑一声,随即稍稍调整军团前进的角度,迎着秦军便继续冲杀而去。 秦军首领见赵军如此上道,心中也是窃喜。 “谁还不是草原霸主呢!”秦军的首领心中狂笑:“让你看看咱是怎么征服义渠草原的吧!” 就这样,当世最强的两只骑兵军队在长平的战场上率先上演了一场刀兵相见,漆黑的墨蛇与火红的赤焰,在一汪碧水边爆发出一场规模并不算太大的决战。 双方的将领都对自己麾下的骑兵充满的信心,毕竟之前的大战之中,受限于地形,双方都没有出动过上万的骑兵。 当然了,这次的骑兵大战,相对于整场长平之战而言,也不过是道开胃菜而已,双方投入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万而已。 “放!”秦、赵两军骑兵的首领几乎同时下令抛射。 嗡嗡嗡的弓弦颤抖的声音,不断地在空间回响; 扑簌簌地,一只只箭矢向着敌军直愣愣地射去,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的哀嚎之声。 方眼望去,两军倒下的兵员马匹几乎相差无几。 然而,这样一场看似“势均力敌”的战斗,实际上却是秦军失败了。 无他,秦军的人员要更多上数千。 秦军显然是用更高、更为密集的箭雨抵消了赵军更为精确的箭雨。 可惜的是,如今的两军都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因为就在箭雨相袭的过程中,双方的距离也在不断地拉近。 手中弓箭在连续发射完两次之后便已经收到了背后,如此距离上,显然手中小弩更为致命。 三发手中小弩随即发射,扑簌簌地,双方又是数排将士倒地。因为距离的关系,也无所谓准头了,因此秦军倒是又站了上风。 然而,活着的将士也来不及庆幸或者欢喜,手中小弩一插,腰间长刀(剑)已然在手。 “叮叮……” 刀剑相击,你方砍下敌人的手臂,不知从何处又伸出一杆长戈,将自己的性命索去。只一个照面,战场之上便满是断臂残肢。 好在,疾驰的马匹很快将两军分开。 秦军的首领尚来不及看清自己的斩获与战损,壁垒之上便传来“叮叮当当”的鸣金之声。 “鸣金而退。”这是战场之上的铁律。 秦军的首领显然也不敢违背将领,当即向着赵军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算你们走运。” 随即带着剩余的秦军退回壁垒之中。 赵军的骑兵校尉倒也没有穷追不舍,一方面是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另一方面没有步兵的护持便靠近壁垒城墙,显然只能成为秦军弓弩的靶子。 而秦军之所以鸣金收兵,自然是因为王龁已然发现自家的骑兵在与赵军骑兵的战斗之中出于弱势,虽然依靠着数量的优势,暂时打了个五五分,可一旦赵军的援军跟上,又或者随着兵力的消耗,自家肯定是要吃亏的。 同时,赵军的西岸队伍已经整备完毕,很快就要进攻壁垒,一旦赵军堵住壁垒之门,那时想要回收骑兵,可就不好办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此次出战演戏的意义大于实战,而其目的——吸引赵军入局的效果已然达成,若再战下去,无非徒增损失而已。 长平之战 第040章 将令下恢复渡河 “传令:恢复渡河!”在见到秦军骑兵的那刻,赵括便已下令道。 得令的赵军很快行动了起来,一辆辆的箭塔、冲城车被缓缓推过丹水,还有笨重的抛石车也在马拖人拽之下,缓缓抵达丹水西岸。(只是恢复部分,还有十数万大军仍在东岸。) 而此时,秦军西岸壁垒的攻防战也已经打响。 赵军攻击阵线之中,冲在最前面的,依旧是骑军!只不过相较于刚刚武装到牙齿的骑兵,这只骑兵多少显得有些寒酸——除了腰间长刀之外,几乎再无其他武器。 没错,在这个骑兵以弓箭作为主要输出的时代,赵军的骑兵竟然没有带上弓矢! 显然,他们就不是冲着冲杀而去。 相较于他们略显简陋的进攻型武器,他们的防御武器倒是拉满了,不仅骑兵们本身就有着更厚实的铁甲,就连马儿的关键位置也有专门的甲胄防护。而为了避免战马为流矢所惊扰,甚至连战马的眼睛也被蒙住。 一切的一切,只为他们能够顺利地冲到壁垒之下,完成他们的任务——垒土成梯! 面对平缓区域,骑军方阵能够依靠战马的速度快速通过死亡平原,规避秦军弓兵的袭击。而面对壁垒,骑军的办法是真的不多——垒土法,已经算是其中最好的办法了。 既然要垒土,每个骑兵身上便背着不轻的一大袋的土块,再因为加强防护的缘故,战马几乎不堪重负。 为了尽量减轻战马的负担,加快战马奔腾的速度,迫不得已,只能削减骑兵身上的进攻型的武器,于是除了腰间的一把长刀之外,骑兵们再无其他武器。 数排骑兵的土袋,再加上倒在壁垒下骑兵与战马的尸体,足以在壁垒前铺就一条坡度,为后续的骑军冲锋提供有利的地形。 没错,骑兵和战马的尸体也是铺就这条“天梯”的必要物品之一,甚至一匹马尸能抵得过数名骑兵所背着的土石。 后续的骑兵们,根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一个个的土石袋子会毫不留情地砸在马尸与人尸之上。甚至每个倒下的骑兵,都努力地想着壁垒的方向爬着,希望自己能够做一个垫底的尸体,而不是曝尸荒野之上。 可以说,这一条条的陡坡几乎半是马尸与人尸铺就的。 在背土的骑军两侧及后方则是以弓箭为武器的骑军,他们要为前军提供一定的弓箭火力压制以减轻压力,同时他们需要通过自身的冲锋,将前军铺就的土坡压牢以保证后续骑军突入通道的顺畅。 最后面的骑军则是手持长矛,腰佩弯刀的突骑军,他们是骑军真正的搏杀主力,负责突入壁垒,斩杀敌军。 当然,偌大的丹水壁垒防线,能给骑军快速冲击的地方少,更多的是不适合骑兵突击的丘陵地区。 在有丘陵起伏的地区,赵军部署的则是一个个的步军方阵,若说骑兵是用速度规避弓箭,那么步兵则只能依靠起伏的地形规避一些箭矢打击。 什么利用植被、树干躲避? 半人以上的植物,无论乔木灌木,早被秦军在三年的对峙中砍伐一空了。 灵活的蛇皮走位是赵军步卒唯一的办法,毕竟弓箭虽然也算是曲射,但到底不好射击反斜面的赵军。 当然,若是反斜面不多的地区,仍是速度为王。 无论如何,赵括给下头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赶到壁垒之下! 进攻的赵军步军阵中,最前面的毫无疑问是两排的盾兵,皆一手持有长盾,另一手则握着制式佩刀。 盾是由木质的底芯制成,上面蒙上一层浸润过油的牛皮,四周再以铁皮固定,中间又铆钉加固,铁皮加铆钉的设计让箭矢很难钉在盾面,更难以穿透,而大且厚重的样式给予了盾兵最大的防护。 当然,防护上来了,攻击力也势必有所削弱。 如此厚重的盾牌,几乎将士卒的行动力给死死地限制住了,一柄长刀足够他们防身之用,甚至到了危险关头,盾兵会弃刃保盾。 好在,盾兵的作用本就是为了保护后续的兵种而已。 防御之后,定然是进攻之卒。 盾兵之后则是两排轻步兵,也是最最危险、最最厉害的兵种,他们身形不算魁梧,身无甲胄,更无头盔,只有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刀显示着他们的勇武。他们是战场的死神——跳荡兵。行进中躲在盾牌之后,一旦接触后便跳荡出来对敌军进行杀伤。 而为了足够的灵活,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拿着最锋利的长刀,专为收割敌军,打破缺口而存在。 跳荡兵之后,则分成了两种流派。 其中一种,身强体壮,身着细致铁甲,或一手持小盾,一手持钢刀,或是双手持刃,腰佩小弩、短刃,几乎与精锐骑兵一般武装到了牙齿。这便是赵军之中不多的精锐重步兵。 他的存在便是接续跳荡兵,扩大缺口,坚守缺口之用。 不仅有跳荡兵一般无二的攻击力,也有不逊色与盾兵的防御力,实乃步卒之中的精锐中的精锐。甚至在方阵的指挥官牺牲之后,重步兵的曲长便要负责整个方阵的指挥。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重步兵的重要性。 当然,无论赵军或是秦军,几乎一多半的方阵之中,并没有这样的一只精锐重步兵,毕竟铁甲也好、利刃也罢,都属于奢侈品,不可能全副武装的。 更多的跳荡兵(重步兵)身后是身着扎甲、手持长矛、长刀等兵器的常规步卒。 手持长刀的步卒即为重步兵的补充与替代,协同着前方跳荡兵和重步兵的进攻(防御); 手持长矛、长戈等长兵器的,则可以从盾牌上方的缺口伸出长矛给予敌军杀伤,同时也能抵住敌军的盾牌隔离出战场,给自己的跳荡兵和后方的弓兵腾出作战空间。甚至如果骑军来袭,长矛也能对骑军造成一定的威胁。一寸长一寸强,在战场之上长矛兵从来都是步军的中坚力量。 步军阵后则是弓兵及其他的攻城机械部队,共同为为前方浴血的战兵提供必要的“火力”压制。 战阵已经在两军的骑军对轰之中编排完毕。 长平之战 第041章 战鼓起壁垒厮杀 咚、咚、咚…… 丹水西岸,赵军临时营地之中,催促进攻的战鼓渐渐响起! 骑军校尉挥剑一指,骑军阵线呈锥形阵分批出发,最前面的重甲骑兵(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甲骑兵,没有马镫,么有冲击力的,只是借用了这个名字)很快将速度提升起来。 随后而来的弓骑兵,因为轻装的缘故,轻轻松松地跟随着前方重骑,不疾不徐地匀速前进,顺便以整齐的箭雨压制着前方壁垒上的秦军弓兵。 而最后的轻骑兵则是出于保存着体力和留出足够冲刺距离的考虑,稍稍落后了前方的骑兵们一截子,缓缓而行。 这边号角声起,骑兵踏出哒哒的步伐向西而进,那边步军校尉闻令而出,拔剑出鞘,向着壁垒防线盈盈一指,口中大喊道:“进!”,早已准备好的整个方阵随即动了起来。 最前方的盾兵将长盾举起,后方的跳荡兵、重步兵随即更近,以屯(约百人)为单位,组成一个个小的方阵,一个个小方阵又组成一个钩行之阵(钩行之阵便于在情况变化时改变作战计划)向壁垒推进。而弓兵也藏身于钩行之阵后,正准备搭弓射箭。 赵军这面已然展开了全面的进攻,秦军这边见此情形也随即忙碌了起来。 原本被特意保护着的、骑兵的克星——床弩,已经一一摆放到位,一百二十名壮汉正使尽全力地在缓慢地推动绞盘,绞盘的另一头则是数根牛筋鞣制而成弩弦。 随着壮汉们“一二三”的号角,手臂粗细的弩弦被缓缓拉开,几乎是小腿般粗壮的“箭矢”也随即被安放在床弩之上,巨大的三棱刃铁镞上还遗留着血色的斑痕,无声无息地彰显着它的武勋。(因为铁器炼制不易,床弩的箭矢在战国时候一般都是重复使用的,尤其是其箭镞,由于制作工艺要求十分高,用铁量也巨多,足够坚硬使得战后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战后一般都会想办法回收,血斑也就这样留了下来。) 需要整备的抛石车,已经从库房中推了出来,石弹、火焰弹,更重弹药已经摆放在一旁,几十名兵卒在屯长的指挥下,忙上忙下地调整着抛石器的角度与位置。 无数的秦军还在忙着爬上爬下,为壁垒之上运送着滚木礌石。 一桶桶泛着恶臭的金汁(金汁——煮沸的粪便尿液,美名“金汁”,古代守城多用,不仅可烫杀敌人,且粪便肮脏,伤口多腐,难以医治。)也被抬上壁垒,一股脑儿倒入被鼎器之中。鼎器之下,几名秦军正忙着点火。 干燥的柴火伴随着热辣的火焰,很快将装有金汁的鼎器烧得通红,一股股的恶臭随即弥漫开来,而秦军士卒尤嫌不足,一根长长的棍棒深深地插入金汁之中,随即左摇右晃地搅动开来。(这是为了金汁充分受热均匀。) 那滋味,别说攻城了,闻上一口,能把三日的饭食都给吐了出来…… 显然,秦军虽然有所准备,如滚木礌石和金汁,显然是已经提前备下的,但秦军的准备又不是那么的充分,几乎所有的守城器材都是临时搬运到场,甚至抛石车还需要临时调试。而从滚木礌石和金汁的数量来看,秦军也显然没有做好赵军全面进攻的准备。 只是不知,这半吊子的准备工作是因为秦军的大意,还是因为白起本就想要如此的结果?或许,二者兼有之吧! 可是,战场之上,向来时有心者胜无心,多谋胜少谋,这是战争的铁律。 尽管以秦军之精锐,也不可违背这战争的铁律! 很快,秦军就为他们并不充分的准备付出了代价,生命的代价。 几百米的距离,骑军几乎是转瞬便已到了壁垒近前!秦军的弓兵甚至只来得及放出一轮的阻击箭雨。而这样的箭雨显然对赵军加固过的“铁骑”并没有什么效果。 没办法,上杀器吧! 随着一声“放!” 破空之声伴着撕裂声与惨叫声,宣告秦赵惨烈的壁垒争夺血战正式开始。 十余架床弩一齐发射,巨大的反震力在壁垒上震出一阵阵的尘烟,小腿粗细的箭矢晃晃悠悠、却仍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敌军,三角形的箭镞泛着寒光,誓要将一切敢于挡在它前面的物体彻底撕成碎片! 一道钢铁洪流与“单薄”箭矢相互碰撞,血花顿时洒满天空。 即便是赵军特意加固过的“重骑兵”也显然不是床弩的对手,一个照面便连人带马被秦军床弩所洞穿。甚至于在最前面的骑军,更是被床弩撕成了碎片。床弩箭矢破空的呜咽之声,在洞穿了赵军三层的人马之后才渐渐消失。 秦军一阵欢呼,显然很满意床弩的效果。一旁的校尉极力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吆喝着麾下士卒对床弩进行重新装填。 而赵军重骑兵的锋锐为之一钝,但很快在校尉的调整下,新的锋矢形成,来不及伤悲与胆怯,赵军骑军踏着同伴的尸体与内脏,继续朝着秦军壁垒前进。 而此时,赵军后阵之中的弓兵以及护卫在“重骑”之后的弓骑兵相继发力,无数的箭矢如同瓢泼大雨一般淋向了壁垒上的秦军。尤其是弓骑兵的箭矢,借着马速,那箭是来得又快又狠又刁钻。 “护!”秦军各处校尉看着漫空的箭矢赶忙大声下令道。 躲在一旁的秦军盾兵闻令,赶忙将身旁的步卒护在盾牌之下,但人的速度终究赶不上箭矢,虽然有少量的箭雨插到了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但更多的箭矢还是落在了秦军将士的身上,顿时秦军壁垒哀嚎一片。 赵军的弓兵还来不及高兴,赵军的校尉赶紧大喊道“护!” 他也可不想变成刺猬。 听到自家将军的招呼,步兵阵中的跳荡兵和长矛兵立刻缩到长盾兵之后躲避箭雨袭击,而手绑小盾的步兵则三两人一组,将盾牌组合起来护住个人的要害,躲避箭雨的袭击。 …… 长平之战 第042章 蚁多咬象赵骑困 果然,不多时,呼啸的秦军箭雨报复性地袭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度响彻战场,由于赵军有所防备,秦军的箭雨没有起到想要的效果。当然,由于手盾毕竟面积较小,又是两三人共盾,只能防护道脑袋脖子等要害部位,尽管稍稍有所防御,却也不是毫发无损。 但显然,这点子伤亡根本不足以撼动赵军前进的决心与步伐 箭雨刚刚过去,随着校尉大喊一声“进!” 步兵方阵之中将士,迅速利用秦军搭弓的间隙进行推进,而弓兵同时趁着这个空档,立刻搭弓再度对秦军进行反制。 就这样你来我往之间,赵军稳步地向着壁垒推进着。 最先抵达壁垒之下的还是赵军的骑军队伍,一袋袋的土石被丢在了壁垒之下,又在随后的骑兵的马蹄下踏实。 接着丢,接着踏! 终于,在付出接近三分之一的战损之后,赵军的“铁骑”终于将冲上壁垒的斜坡铺成,铁骑功成身退,弓骑兵绕道两侧继续为步卒方阵护行。而这片陡坡则成了战骑的舞台。 远方的战骑,不知在何时已经开始加速,几乎飞一般地就到了斜坡之下。踩着同伴尸体和土石铺就的斜坡,一众战骑兵狠狠杀入秦军壁垒之中。然而,平原战中长剑的骑对步,肆意的、单方面的屠杀,并没能在壁垒之上出现。 因为佯攻的缘故,战马的速度之利随即被削弱了七成,而战马高大,以高打低的优势也因为这个缘故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再加上秦军之中专为克制骑兵设计的秦制长剑! 这一攻之下,赵军的骑兵竟然没能占据多大的优势。 但事到如今,赵军已别无他法,唯有狭路相逢勇者胜而已! 面对秦军森冷的长剑,赵军的骑兵没有丝毫的犹豫,根本不存在什么减速,一个个重重一夹马腹,纵马奔腾起来,直直地冲上壁垒之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挡在面前的了几个秦兵给撞飞了出去。 而赵军自己虽为被反震之力给撞下马来(没有马镫,有点子遭不住的。),但显然也被撞得七荤八素。 然而,周遭的秦军却似鲨鱼闻到了血肉的气息一般,疯狂地涌了上来。一个,两个……五个、十个……越来越多的秦军随即将冲上壁垒的赵军骑兵围困在壁垒之上。 赵军的骑兵也不愧精锐之属,略略调整下已经被撞得移位的五脏六腑,生生咽下一口浓血,继续与秦军拼杀了起来。手中长刀左砍右劈,一刀斩断了几个长矛,一刀又劈散几个秦兵,手中小盾已经不记得接住了几记剑击…… 在有限的空间里,赵军骑兵尽情炫耀着骑术与战术。 可是,秦兵实在太多了! 精铁打造的尚好刀刃上,已经被砍出好几个豁口,手盾只剩下个木渣渣孤零零地挂在血淋淋的左手上…… 兀自夸耀的骑术已经彻底变形,只剩原始的本能驱使着自己,继续战斗、继续挥砍! 噗的一声,一根红色的矛尖从胸膛串出; 吱呀呀,长剑划过腰间;一股子黄白之物混着鲜血流淌一地。 力气从伤口快速地流逝,骑兵奋起最后的勇武,弹开周边的利刃,双腿一夹马腹,欲往更深的壁垒冲去,好为后续骑兵腾出空间。 可是胯下战马很快被秦军斩断马腿,自己也从马上摔落下来,一个驴打滚企图站起身来,转过头,几副长矛几柄长剑出现在眼前。 我的征程,就到这了。 今天的太阳,真的好热啊。 热的老子没有发挥好!等下辈子一定选个不热的阴天,再来痛宰秦狗! “杀!”赵军骑兵努力发出最后的呐喊,可惜喉咙不知什么时候也插上了一根箭矢,任凭怎么努力都没法发出一点声响,只有高举的长刀,无声地宣示着他的勇武。 “杀!”赵军骑兵没能发出的声响很快在秦军壁垒中段发出。 那是赵军的步兵终于方阵抵达壁垒。层层盾兵的护持之下,一座座云梯搭在壁垒之上,不待箭塔到位,赵军中的跳荡兵便已经一跃而出,飞快地攀爬云梯,跳上壁垒,后续步卒也紧随其后,只留盾兵在云梯之下护住基座。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句话在他们的身上,最为贴切不过。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滚烫的金汁和巨大的滚木礌石。 啊!又臭又烫的金汁淋了下来,几个步卒一个不慎被当头浇下,瞬间被烫的失去行动能力,骨碌碌地便从从云梯上跌落下来,运气好的爬的较高,摔下来直接死了,运气不好的摔了下来断了几根肋骨,却要饱那受金汁之苦——抱着头颅,弓着身子在地上打滚,嗷嗷地叫唤。 身边的将士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得一恸。然而没有人敢于上前,知道什长赶到,确认已经没有抢救的价值,这才一刀结束了他的痛苦。 尽管金汁之苦,令众赵军士卒有些麻爪,但战斗仍在继续。 嗷嗷两声,算是为自己打气,一什的赵军重又登上了云梯。 壁垒之上,数百斤的滚木礌石,随即被秦军从高处抛下,深怕杀伤力不足,甚至还在滚木之上还故意留出尖角,于是砸到就是个骨断筋折,即便擦到也立时是个皮肉剥离,苦不堪言。 然而这些也都没能挡住赵军的脚步。 几名精锐的跳荡兵,口中叼着长刀,双手发力几乎如同猿猴一般,一步三蹦着攀爬着云梯。金汁浇下,跳荡兵随即单手挂在云梯之上,半个身体悬在云梯之外以躲避金汁和滚木礌石的攻击。待秦军的进攻稍止,便一个翻身跳上云梯,一个蹦跶,人已经在壁垒之上了。 一刀,倾泻金汁的几名秦兵瞬间失去性命; 一脚,盛着金汁的鼎器随即被踹翻在地,四溅的金汁让周遭的秦军糟了殃。 一个抱着滚木的秦兵被金汁溅射到了脸庞,哀嚎着想要擦拭掉脸上的金汁,却忘了手中重大百斤的滚木礌石,立时就被砸扁在地,没有了气息。 长平之战 第043章 鏖战壁垒血洒空 鲜血从七窍之中不住地淌出,又与滚烫的金汁混在了一起,静静地蔓延在黑色的壁垒上,说不出的诡异与恶心。 但在壁垒之上的人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趁着秦兵一时的慌乱,更多的赵军登上了壁垒。然而,就在好不容易登上壁垒的赵军,刚刚喘口气相视一笑之间,更多的秦军已经蜂拥着,将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训练有素又人数众多的秦军,几乎在围困赵军的同时便开始了分割包围。而’赵军也为他们稍稍喘的一口气付出了代价。 反应稍慢的,很快只能独自面对秦军,左绌右支之间,不过片刻便在秦军的包夹下丧命。 反应快一点的几个三三两两抱成了团,互相倚靠、互相保护着战友的侧背。一人出击,其他人掩护,形成一个小型的圆阵,如同一位身着红衣的舞者在黑色的舞台上翩翩起舞。 翩翩起舞之间,不时地又从周遭的黑色之间刮出一道鲜亮的红色。 秦军一边用长矛等兵器驱赶他们,以便继续从壁垒上打击后续的赵军部队,一边调集弩兵进行围杀。 赵军的跳荡兵们一边死守着阵型,一边退往云梯口处,他们清楚地知道:只有守住云梯处,让更多的同袍翻上来,自己才有生存的可能。 然而,秦军岂会看不懂他们的用意,又岂会让赵军如意! 于是,两军精锐在缺口再次碰撞,刀剑相交,互相都能看到对方狰狞的面孔,甚至对方沉重的呼吸与发自心底的怒吼就在耳旁。 血液挥洒,赵军的将士们甚至来不及去想那是敌人还是同袍的。心中只一个信念——活下去!手中长刀肆意挥舞,不断抵挡着来自秦军的戈矛与长剑。 然而,再绚丽的红色也不过是一刹那的芳华,终究抵不过黑色的侵染,再好的阵法也抵不过人数的优势。 一阵破空声袭来,强弩巨大的冲击力连人带剑被撞下壁垒,顺带着将云梯之上的几员赵军一起砸下,碰的一声在壁垒下炸起一团团烟尘。 不待秦军们高兴终于将这几名难缠的赵军赶下壁垒,更多的赵军士卒又从云梯上冒了出来,甚至还带上来一面面赵军的军旗。 猎猎风中,鲜红的军旗在黑色的壁垒上绽放除了最为炫目的色彩。 城楼下赵军一片欢呼,登上去了! 而军旗所在,更是给予了赵军将士无穷的激励,组织刚上来的赵军步卒虽然来自不同的屯甚至不同的曲,但在这一刻,根本不需要言语沟通,纷纷以军旗为中心,自信组成一个圆阵进行防守。 一时间,秦军竟然拿这只冒上来的赵军无可奈何。 眼见越来越多的赵军登上壁垒,秦军壁垒之上真正的精锐终于忍不住了出手了。 只见一群彪形大汉,手持斩马长剑,肆意挥舞。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在他们的手里发挥到了极致,宽大而厚重的秦剑更是破敌利器,赵军的长刀几乎难以抵挡,一碰便是一个缺口,再碰便有断裂之危。 在斩马长剑的威胁之下,赵军被迫收缩防御,靠着长盾与长矛暂时抵住秦军大剑士的收割。 秦军将士正待一鼓作气将壁垒上的赵军赶下去,耳畔却传来呼呼的破风之声。 那是调试许久的抛石车,不堪众军专美在前,终于发出了自己的怒号。而这一露面,抛石车便展现出它那他们狰狞的面孔, 虽然抛石车的精度不咋样,但胜在密度大。“砰砰砰……”的一轮齐射,数把云梯伴着数百赵军随即饮恨,紧接着,又一轮的火油弹,继续收割着木质云梯的性命。 “啪啪啪……”随着抛石车的进攻,不住地有云梯被断,而这断的不仅是云梯,还有壁垒上赵军的援军与后路。 然而,抛石车的射速终究有限,加之调整位置需要时间,就在秦军的抛石车逐一为赵军云梯点着名时,更多的云梯已经从赵军阵中鱼贯而出。 但显然,他们的到来需要时间。壁垒之上能够坚持到他们到来的赵军,不多了!若是不能坚持道新的云梯到场,那么前段数个时辰的攻击便成功亏一篑,一切又要重新来过。 “快一点!”后阵之中,赵括已经亲至西岸,不住地在心中催促着云梯的前进。 可是,人力有尽时。 在秦军抛石车出击的同时,赵军后阵的抛石车也出动到位,可惜因为射程的问题,只能哐哐地往壁垒上砸,根本伤不到躲在秦军后阵的抛石车。 “砰……”巨石在壁垒上狠狠狂砸,似乎在为壁垒之上的赵军演唱最后的送行歌曲。 前有强敌,后无援兵,战场搏杀,唯死而已! 几百名跳荡与步卒精锐,如同黑暗中的烟火,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在秦军壁垒上演奏着一曲曲“冰与火之歌”。 心存必死之心,变圆阵为雁行阵,羽翼过处尽是敌军尸骸。 包围圈越来越小,阵已不成阵,众军又自发结成小心护着的赵军旗帜,一面面“赵”字旗在深夜里猎猎招展,指引赵军进攻的方向。 但很快,在秦军精锐的围攻下,一面、两面、为数不多的赵军旗帜一一掉落。 壁垒之下扛着云梯的赵军将士们心中不由得一紧,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些。 “快啊!再快点!” “坚持住啊,我就到了!坚持一下,就一下下!” “拉兄弟一把!” …… 很快,壁垒之上动静渐稀,赵军的旗帜已经看不到了,整个战场为之一静!只留攻城车,一下下撞击着壁垒,发出砰砰的声响。 一声声的撞击,仿佛撞的不是秦军的壁垒,而是赵军的心脏。 赵军后营,随着一声声叹息,无数栏杆拍碎。 壁垒之下,无数赵军士卒望着空空的壁垒,忍不住掩面而泣。 好在前军的校尉反应很快,及时振奋军心,大喊道:“壁垒之上,诸君已为国死战,死不旋踵,如今该你我了!诸君随我来!” 然而,校尉的这一番振聋发聩的激励之语,在晦暗的现实面前,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长平之战 第044章 以一当千星火势 望着黑洞洞的壁垒,我军真的能攻下来吗?不少士卒在心中已经有些动摇。甚至仍在鼓舞军心的校尉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但,军令已下,便无回首之余地。 众军回过神来,准备继续进攻。战争的机器再次轰隆隆地启动起来…… 突然间,秦军壁垒上传来一声怒吼! “杀!” 随即,一面破败不堪的“赵”字旗,晃晃悠悠地重新在秦军壁垒之上立了起来。 壁垒之上,几名甲兵紧贴在一名重甲步兵的背后,死死护住他的后背,这员重甲步兵身形不似旁人,生得极其魁梧,手中握着的兵刃竟是从秦军精锐上夺取的大剑。 能战过秦军大剑士的赵军便已属精锐,更何况还需夺之兵刃为己用,其悍勇之威,可见一斑。 当然,想必夺那大剑也是不易,那甲士的帽盔也在一番大战之中消失的踪迹。 然而,那人披头散发的模样,加上自头上流下的一脸鲜血,断的宛如炼狱归来,恐怖异常。 只见那员重甲士左手持旗,右手握剑,以旗为矛,以剑为戈,左挥右舞,巨力之下,中着无不骨断筋折。 周遭秦军,虽有精锐剑士助阵,竟一时不敢近身。 而好容易调集的弓弩兵,射出的箭矢也被那挥舞着的旗帜挡了个七七八八,所剩无几的箭矢入阵之后,也被藏在那员猛将身后的几名甲兵一一击落下。 一时间,秦军竟然无奈何这个组合。 无奈之下,秦军只能行此围困之术,欲待其精力耗尽再行攻灭。可惜,秦军未曾听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句话。 无名的猛将加上手中不断舞动的红旗,可不是鞋里一颗不起眼的石子,只是硌脚而已。他是一点星火,一线希望,只要跟上些干柴,便能爆发出无穷烈火! 星星点点残留在壁垒之上的赵军,见后军迟迟不到,同袍一个个倒下,原本都快要放弃抵抗了。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竟然还有赵军红色的旗帜上下翻飞。 原本气馁的斗志瞬间爆燃,一个个赵兵全都爆发出全身的气力,不要命地、疯狂地向着旗帜所在之处突进,一时间原本牢不可破的秦军壁垒竟然又变得处处烽火起来。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世上事从来如此。 未能及时消灭掉壁垒之上的赵军,秦军随即迎来了更大的危急。 壁垒之下的赵军,更是受到莫大的鼓舞,行军的速度再次加快,完全不再顾及头顶的箭雨,一心只想快速推进到壁垒之下,冲破壁垒,或者与同袍共眠于此。 嗡……嗡……嗡…… 数架秦军的床弩再次发威,撕破盾兵的防线,将最近的数组赵军射了个对穿,而他们所携带的云梯也掉在了地上。 可是,赵军更多的云梯已经就要抵达壁垒之下,甚至后续的赵军没有等待盾兵的支援,径直扛起云梯,就往壁垒下冲锋。 箭雨袭来,一个个倒下了,后续的赵军又接替上来。 望着壁垒上唯一的,鲜红的旗帜,无数的赵军鼓足勇气、悍不畏死地向壁垒发起着决死的冲锋:同袍在壁垒上等着自己! “杀!”一队队的赵军步卒前赴后继。 无论床弩、箭雨或是石弹,都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终于,第一架云梯被送到旗帜下方, “咔哒一声”,云梯前段的利爪已经挂上壁垒的城垛,下方的赵军士卒,不待云梯加固,便已经踩上了云梯。” “彩!”赵军后阵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之声。 “传令:三座箭塔,迅速往壁垒红旗处集中!”一片喝彩声中,赵括冷静地下达着指令,他要给秦军这匹骆驼压上最后的一根稻草。 面对着即将登城的赵国大军,身为壁垒前线总指挥的赢摎将军知道,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将赵军赶下去,那么壁垒就真的危险了。 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但若是如此轻易被赵军得手,不仅自己不甘心,恐怕对面的赵军也会有所怀疑吧 抬头看了看身后的大营,武安君白起的灼灼目光仿佛近在眼前。 “若是武安君在此,也定会果断出击吧!”赢摎默默地想着。 随即赢摎不再犹豫,果断下令道:“传我将令:死士营出战!” 话音刚落,传令兵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主将。 “便已经到了如今境地了吗?”传令兵心中一阵的嘀咕,这才过去了几个时辰? 但王龁将军有令在前,壁垒之战已属赢摎将军决断,传令兵也不敢耽搁,当即领命而去。 随即,一阵急促的鼓点之后,一群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从壁垒的后方摸了出来。只是这只令赢摎慎之又慎的大军,却不似秦军大剑士般看起来便精锐无比。相反,即便是普通的秦卒恐怕也比他们的装扮要好上几分。 只见他们各个面黄肌瘦,身上的衣物都破破烂烂,更别提什么甲胄了,只有一双双眼睛冒着求生的金光, 如果说赵军的跳荡兵是为了极致的轻便而放弃了防御,他们则是根本不配有防御。跳荡兵手上拿的是最锋利的长刀,而这群人手上的兵器五花八门,刀枪剑戟不稀奇,菜刀柴刀也不少,更有甚者拿着一根棍子就出来了。 可就是这群“叫花子”,让精锐的秦军为之让开了道路,战场的空气仿佛凝结。 而在秦军的中军帐中,不少秦军将领更是因为他们给吵翻了天。 “怎么把死士营给调出来了?” “这才多久,怎么就撑不住了?撑不住再调点兵也可以啊,为何要动用死士营?” 这样的批评还算是客气的了。 一些老牌的裨将更是直言不讳道:“谁给他的权利调动死士营的?” 几乎是指着鼻子骂赢摎胡乱指挥了。 只是非议虽多,但随着武安君白起的一句话,现场随即陷入一片的沉默之中。 “本将许之壁垒副将,王将军不在壁垒之时,代其主将之职,自然有权调动死士营。怎的,有何问题吗?”白起目不斜视地淡淡说道。 长平之战 第045章 死士营出众人惊 显然,白起对于赢摎的指挥是很满意的,尤其是在此时调出自家的大杀器,既能解决燃眉之急,又给了赵军以自己已尽全力的错觉,显然是妙手一招啊! 听闻武安君言语的众将,虽然心有不服,甚至一些将领还是固执的认为赢摎的做法有失妥当,但迫于武安君的威严,也只得纷纷告罪,连城“不敢”! 站在一旁的王龁见众人面服心不服的样子,只得又做起了和事佬:“此事调死士营,乃因势利导,其用意不在保住壁垒,而是给赵军一个信号——我秦军不行了,实乃诱敌深入之策也。” 众将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再度为自己的肤浅给武安君道歉,而对于前线的赢摎也有了一番不一样的认识——不愧是武安君看重的将领! 而之所以这是衣衫褴褛的秦兵能够如此牵动众将士的心结,乃是因为这是一群真正的“向死而生”的囚徒——他们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战场上死去——这样他的家人就能得到宽恕,若是侥幸不死,还能成为真正的大秦军人! 这是真正的“核武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派出的消耗品,此兵既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双方打到如此程度,已经打出了真火,赢摎已经管不得放水不放水的问题了,或许赢摎心中还有些许诱敌深入的想法,但更多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的还是要将把这些该死的赵国人扔下壁垒。 怎么说呢? 歪打正着! “杀!”接收到死士营的秦军校尉随即向赵军旗帜所在处遥遥一指,口中断然下令道。 没有擂鼓诸位,甚至没有什么友军的配合,有的只有一群疯子和一声声疯言疯语的呐喊声。 随即这群叫花子便如同疯魔一般了似的冲向赵军,或两人一组,或三人一组,象征性的用手中的武器挥舞了两下,抵挡住赵军的武器,没有挡住更好,插在肉里,那便用自己的骨头夹住,双手死死拽住兵器,,怪叫一声便抱着当面的赵军滚下壁垒,摔成肉泥。 站在壁垒之上的是身犯重罪的死囚,摔下去便是秦国人的英雄——伟大的殉国者。 这道选择题似乎根本不需要更多的智慧,便能轻易地做出答案。 若是你细细聆听,或许你能听清,那每一位殉国者最后的呼喊中似乎都是一个词符:“大秦万年!” 只是,大秦万年了,这些殉国者的家属真的能与秦国共存共荣万年吗? 他们不知道,但他们愿意相信,哪怕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断的自杀式袭击,直接把赵军的正规军给打懵了,老一些的赵军将士恍然记起更老的军士传下来的一句俗语:“宁遇大剑士,不碰死士营!”。 堪堪爬上云梯的赵军士卒很快被秦军死士以命换命地赶下了壁垒,连带着云梯也被死士抱着火油坠入其中一齐烧毁。 烈火焚烧若等闲,不得不说,秦军死士,端是恐怖如斯! 眼见唾手可得的壁垒又被秦军死士牢牢守住,赵营之中又是一顿栏杆拍断。 好在猛将兄手中旗帜还在挥舞,死士也暂时近不得身,但人力终有尽时,猛将兄挥舞的频次正肉眼可见的下降。 好在,第二架云梯很快到位,连带着赵括调集的三座箭塔也运动到位。 赵军校尉见得壁垒上秦军的打法,当即改换战法,亲自指挥起来:“箭塔压制,弃刀换矛,长矛隔穿!” 显然,用长兵器隔开死士,然后将他们推下壁垒是对付死士最好的办法,与秦军对战良久的赵军校尉也不是吃素的,校尉很快找到了最佳的办法。 很快,校尉的指令得到了执行。 三座箭塔之上,成百上千名弓兵,占领着箭塔的高位,齐齐发射,对壁垒局部的秦军形成短暂的压制。 趁着秦军尚未及调动更多援军的间隙,几个重步兵手持长矛随即在盾兵的护送下,三步并作两步很快登上了壁垒。 盾牌顶住送死的秦军死士,长矛插空对秦军死士进行重创和击杀,一旦得手,不管有没有杀死对方,即行弃矛,甚至还往对方那边一推。如此一来,秦军死士想要以命换命的战术也显得不那么容易了。 再加上头顶上不住的箭雨,居然真的将秦军死士的攻势给生生遏制住了,尽管只是短时的。但这已经足够了。 随着红旗处彻底站稳,更多的赵军复又重新登上云梯,在壁垒上形成突破。 而已经满是伤痕的猛将兄也按照赵括的将领,被一员百将给替换了下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赵括显然比别人更加懂得。 然而壁垒之上,赵军完成数出突破之后,又重新陷入了“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胶着状态, 当然,这样的结果,对于双方的主帅却是都乐见其成。 秦军显然是并未出其全力,毕竟身后十数万的援军都尚未动作过,或许是出于不能白白便宜了赵军的想法,秦军帅帐中,不时有将领请求帅军出战,却都被白起否决了。 理由嘛,很简答。 现在的火候正正好。再添一把柴火就烧焦了! 赢摎把火候分寸拿捏得死死的,即便是自己在赵营为主将都会以为秦军底牌尽出了——毕竟连死士营都用上了,还不算尽力吗? 而等死士营消耗殆尽,顺理成章地我军军力便开始不足,然后被赶下壁垒,开始撤退,故事写得逻辑顺畅、合情合理有木有! 赵括啊赵括,壁垒旦夕可下,这还不加快渡河吗?要是后续兵力补充不及时,前面的好局势可就功亏一篑了哦,到那时,你如何面对手下众将呢! 白起心里美极了,不仅是因为战争的走向正朝着自己所预想的那般走着,更是因为自己没有看错人——赢摎却是可造之材。 对于即将拿下长平之战,从此无敌于六国的秦国而言,没有什么比后继有人更值得自己和王上欣喜的,尤其这个后继者还是公室之人。简直完美好吗! 长平之战 第046章 白起暗喜得良将 当然,还在壁垒之上的赢摎却不知此事,如今的他简直已经焦头烂额了!就连死士营都没能救下的局面,仅凭手中的牌,赢摎实在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殊不知,后方的武安君就在等着他的自然溃败。 秦军主将白起很满意,赵军的主将赵括也还算满意。 当然,赵括的满意也不止于赵军的进展,更多的是战局也随着他所预料的方向发展,秦军果然没有出死力,而如此一来,自己偷换大军的情况也自然不会被秦军所发现。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秦军何时撤退了! 当然,壁垒之上出现的猛将兄,也可算作意外之喜。毕竟自己麾下除了许历,还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能战之将。 廉颇也好、田单也罢,如今只能算是合作模式,想要他们像许历那样无条件地服从自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想着,传令兵匆匆赶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赵括说道:“禀上将军:我军已多处突入壁垒,正在展开壁垒的争夺。秦军已尽其全力,派出了死士营,如今战场形势已成焦灼,孙崮、许历、李杰三位将军,请求上将军速令主力加速渡河,以雷霆一击击溃秦军。” 赵括看向远处狼烟四起,火光漫天的秦军壁垒,缓缓吐出一个字:“准!” 随即大纛之中传令曰:“大军加速渡河!” …… “希律律”,一直在丹水西岸等待命令的马儿也有些着急了,不耐烦地打着响鼻,不时地将头在主任的甲胄上蹭一蹭,那意思似乎再问:“主人,咱啥时候上啊!”。 而在东岸等待命令的赵军,眼见同袍在对岸厮杀——登上去又被赶下来,重又登上去,手中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心中虽是焦躁不已,却又不敢越雷池一步,眼巴巴地等着中军大营的命令。 即便是马儿的亲昵之举,在校尉的眼中却是烦躁不已,这老马儿真是越老越没有眼力见儿了,改明儿非得给他炖了,好好吃顿马肉! 想到待会儿可能还要它出力,只能把所有苦闷自己吞下,略带敷衍地拍了拍马头以示安慰。跟自己说:“马肉不好吃,肉粗还不好嚼,饶他一命吧。” 这边刚把马儿安抚一通,心中正憋着气儿呢,那边几个不知死活的,三五成群地就颠颠地跑过来问道:“将军,咱啥时候渡河啊!咋还不渡河啊!” 不用说,正愁没地方发泄呢!校尉可不打算惯着他们,一人一脚给踢了回来,一边踢还一边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滚!” 自讨了个没趣的几人,灰溜溜的回到队列,又被同袍一顿奚落。 “叫你丫别去!” “没看到校尉那脸色吗!” “搞砸了吧!哦!” …… 话说,怂恿人家去的时候这群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一群渣渣…… 西岸边,十数万双眼睛紧紧盯着中军大营,沉寂了许久的中军大营。 咚……咚……咚咚咚…… 赵军大营突然响起鼓点,鼓点由远及近、由慢变快、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几员飞骑飞快地略过丹水西岸的各个赵军的阵地,所过之处迅速人马沸腾! “上将军有令:全军加速渡河” “加速渡河!” 命令迅速传递到西岸的每个角落。 “快快快,整备兵器!”什长一脚一个踹起坐在地上数星星的士卒们,一边踹一边又仔细地嘱咐道:“兵器、干粮都给咱带齐咯,箭矢不够的赶紧举手。” 不一会儿,十数万大军已然整备完毕,纷纷列队成伍,十伍成阵,沿着鲜红的丹水,向西岸的秦军壁垒发起冲锋。 如同一台被闲置许久的机器,终于被重新启动,它用轰隆隆的喧闹声宣告着自己的回归——“秦军,爷爷们来啦!” “进!”随着留守的裨将一声令下,十余万赵军主力,再度三路并进,渡丹水,攻壁垒!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过秦军的哨探。 秦军中军大帐中,哨探正向诸位秦将禀报着西岸赵军的最新动向:“赵军主力分三路渡河,先锋已经迫近西岸!似有全军压上之势!” “彩!”秦军将领一阵叫好之声,恍然已经忘记自己就在不久前还对赢摎动用死士营的举动产生过质疑。 “任你奸似鬼,还不是要往咱的口袋里装!” “很不错了,赵括能忍到现在!换我,我是忍不了那么久哈!” 秦军大帐中又是一阵的欢声笑语。 “赵军渡河兵力如何?兵种配置如何?”相对于众将的喜形于色,白起显得更加的沉稳,稳如老狗!即便调出了赵军,也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赵军渡河兵力在十万以上,其兵种配置仍是骑步混编!且带有重型攻城器械。” 此话一出,秦军大帐再次爆发出叫好声。 白起没有打断众将的欢乐,虽然隐隐觉得有些太过顺利了,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剧本在走,尤其是赢摎的妙手——关键时候,死士营的投入使用。 对,应该就是死士营了。 是了,死士营的投入应该是压倒赵军主将赵括的最后一根稻草。任谁看到死士营这种核武的投入,都会认为秦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实际上,在自己的指挥下,秦军一直没有进行兵力的轮换,换句话说,大战数个时辰,壁垒之上十万秦军几乎没有得到过像样的增援,战力的损耗可想而知。 死士营的投入又是在赵军士气大振,壁垒之上的赵军无法赶下去,壁垒之下的赵军就要从云梯上登上的这种看似绝境的时刻,进行的投入,是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最后的底牌,即便是自己在对面也没法看出丝毫的破绽。 想着想着,白起对那位赢摎更加满意了。 就在白起为自己的眼光而庆幸之时,赵括也在军营之中对刚刚“被迫下岗”的猛将兄进行着攻略。 “我没受伤啊,这都是秦狗的血迹。” “我还能打啊,咋这么快就把我换下去了。!” “我能打十个!不信我们试试!” …… 长平之战 第047章 秦有赢摎赵得韦 一阵阵的叫嚣声从营帐之中传出,显然是那位猛将兄在抱怨着不该把他换下来。 “倒是个直肠子。”赵括心中淡淡一笑:“直肠子好呀!赵国从来不缺能打仗的将军,而自己身边缺的就是一个直肠子。” 正待想着,亲兵已经将门帘撩起。 大步步入帐中,原本喧闹的帐内瞬间鸦雀无声。 不大的军帐之内只有两人,其中一个自然是被换下来的猛将兄,而另一个则是将猛将兄换下的传令兵。 略略扫过一眼,赵括几乎不用分辨,便能知道谁是那壁垒之上的猛将兄。 只因那猛将兄实在太有特点了,身为传令兵,在军营之中已算是魁梧,但在猛将兄面前,却宛如一个女子般。 怎么形容的? 赵括脑海中只有一个形象——大鲨鱼——奥尼尔! 不仅身形相似,更有着相近的肤色。 赵括上下打量之间,传令兵显然已经认出了赵括,当即拉着身旁的猛将兄拜下道:“末将见过上将军。” “见、见过,上、上将、将军!”猛将兄第一次见到赵括,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起!”赵括简短地回应道。 随即趁着二人起身的空档,踱到主位上坐下。 “你先下去吧!”坐定后的赵括对着传令兵挥挥手道。 “是。”传令兵当即答应道,临行前又有些羡慕地看了猛将兄一眼。 显然,能得上将军亲自关注,此人前途已经不可限量。只是,猛将兄在壁垒上的所作所为,对于赵军进攻的帮助之大,便是任何一个将士都要竖起大拇指。能得到上将军的青睐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但我们的猛将兄却恍若不知,正在营帐之中不知所措地捏起了自己的手指。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上首的赵括,只是这略显朴素而稚嫩的动作,在赵括的眼中却是淳朴的代名词。 心中更是满意得很——还有比一个心思单纯、武力却颇高的人更适合做自己的侍卫吗? 赵括知道自己算是找对人了! “今日壁垒之上,汝独战秦军,为我攻秦之战立下大功。”对于简单的人,赵括也选择单刀直入:“可愿为本将之亲卫首领?” “啊?”下手之人显然被这突然的问话给惊到了。 “怎么?本将亲卫首领,虽只掌三千军,却位同都尉。”赵括故作不解状调侃道:“不委屈你吧?” “都、都尉?”猛将兄的话音都有点儿打颤。 那可是都尉啊,比自己都不知道高了有多少级!在今夜之前,自己见过的最大的官职也不过是区区校尉而已,甚至连校尉都没见过几面,更别谈什么都尉了。而自己参军的目标,也只不过是能当个屯长就好了。 如今,眼前之人,却说要自己当都尉!能管好几个校尉的都尉! 猛将兄有点儿怀疑自己在做梦。 一旁跟随进来的亲兵都看不下去了,暗戳戳地拉了拉猛将兄的衣袖,示意他赶紧接令,也算是对未来大领导的一份讨好吧。 反应过来的猛将兄赶忙双膝拜倒在地,抱拳道:“某……某……” 说了半天,猛将兄却没终究没能蹦出更多的词句。 而赵括见此情形,却又离开了座位,来到猛将兄的跟前,双手将猛将兄扶了起来。 拍了拍猛将兄跪脏的双膝,柔声说道:“日后军甲在身,无论是谁,行单膝之礼即可。记下了?” “是!某,记下了!”颤抖的猛将兄有些激动地抱拳说道,而在赵括的一通礼贤下士操作下,刚刚的惶恐已然全部化成了此时的感动。 看着虎目含泪的猛将兄,赵括继续把着他的手,缓缓说道:“另外,做了咱亲卫之后,就不要自称某了,要自称末将。” “是,末将记下了!”猛将兄再度颤抖地答道。 “嗯!”赵括拍了拍猛将兄的手,满意地说道:“还不知汝如何称呼?” “某。”猛将兄刚刚说出一个字,随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改口道:“末将,名曰韦。” “哦?”赵括心中有些惊喜:“这不就是天意?!天赐的护卫啊,典韦的韦啊!” 当然,赵括知道,如今的黔首一般是只有名没有姓的,可是赐“典”姓好像也不太合适啊。 也罢。赵括一拍大腿,随即说道:“赐尔赵姓,自即日起为我赵家家将,暂领我亲军统领之职,位同都尉。” 猛将兄赵韦简直不知该如何宣泄自己心中的兴奋之情,不仅成了大军的都尉,更是被赐以赵姓,那可是贵族们才有的姓啊!当即单膝跪地,对着赵括深深一拜道:“谢将军!” 赵括坦然受了赵韦的一礼,此礼即为谢恩之礼,更为参拜之礼,自此主仆之位既定,而就在赵括收服猛将兄之时,壁垒攻防战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一日的鏖战,不仅熬去了秦赵双方数以万计的士卒性命,也将初升的太阳熬成了藏在晚霞里的落日。 漫天的红霞之下,是一片比天更鲜红的血色。 丹水西岸,壁垒之上,并没有因为日薄西山而稍有间歇,依旧人声鼎沸,依然血肉横飞! 赵军主力抵达西岸后,经过短暂的整编之后,随即继续向壁垒发起进攻。 一队队的骑兵伴着漫天的箭雨和巨大的石炮呼啸而出; 一排排步卒携带着云梯、箭塔、撞车,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秦军壁垒快速逼近! 黑云压城城欲摧! 壁垒之上的秦军似乎也感受到了赵军压迫的气息——那是死神的死亡之镰划过肌肤的彻骨寒意。 “风!大风!”秦军弓兵校尉再次鼓舞士气。 一阵箭雨从秦军后方阵地升起落在壁垒前方,但仍有一些箭矢掉在了壁垒之上。 校尉无奈,他们是第四批进行轮换的弓兵营,上来后不久,便是壁垒最岌岌可危的时刻,自己拼尽全力才稍稍将赵军压制了一会儿,而自己的营在这高强度的对射中已经残破不堪。好在都尉及时补充了一批兵力。 但这一营人马已经连续发射箭矢有一个多时辰了,而本应在半个时辰前就来替换的弓兵营迟迟没有到来,自己这一营人马只好继续作战。传令兵已经发出许久,却迟迟得不到轮换休息的指令。 大营之中,出了什么意外吗? 长平之战 第0048章 赳赳老秦赴国难 这却也怪不得指挥的赢摎将军,从始至终,后军大营就没有怎么派过援军,仅仅靠着手里的十来万大军来回地倒腾,能坚持道如今,已经实属不易了。 面对着几乎处处烽火的壁垒,赢摎将军甚至将自己的亲兵们都撒了出去,手中已经根本没有轮换的部队吧! 甚至有好几营的队伍,已经坚持了数个时辰,甚至全军尽没了都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那营弓兵已经算是稍好一些的了,只是坚持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可是,那到底是一个多时辰啊! 一个多时辰的高强度作战,下面的士卒早已疲惫不堪。无论是力量还是准头都差了很多。看着士卒们胀痛的双手,校尉心中别提有多心疼了。可是手中的令旗依然不自觉的举了起来。 “引!”校尉几乎是含着泪水举起手中旗帜道。 麾下士卒来不及休息,呼呼猛吸了两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把箭搭上,将弓抬高,已经顾不得角度了,只要方向没错,把箭射出去,射到赵军之中就可以了。 原来觉得轻于鸿毛的弓仿佛重如泰山,原本轻易可以拉开的弓弦似乎突然变得生涩无比,连箭头也不受控制地开始乱窜。 哦,原来是自己的手在抖! 怎么可能?弓手的手怎么能抖!稳住啊!该死的稳住! 校尉!快下令啊!让我赶紧把这该死的箭射出去啊! 快点啊,顶不住了! 校尉望着在场诸人,很是明白大家都已经到了极限。在大多数的弓弦拉开却没有一次性地完全拉开的时候他就知道,在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高声破音的时候他就知道,在士卒大口大口喘气、呼吸的时候他就知道——麾下的弓兵已经到达极限了,必须要休息了。 顾不得几个没有来得及搭弓的士卒,校尉高举的手向下一挥,大喊道:“放!” 总算是下令了,众弓兵右手一送,箭矢随即晃晃悠悠地便朝着远方射去,至于那箭矢最终的去处,众弓兵早无力管辖。明显弱了一成的箭雨再次从秦军后阵发射出去,有静无力地落在了赵军军阵,却不再能泛起多大的浪花了。 而随着箭矢的离去,已经酸痛无比的左手再也无力坚持,纷纷如同自由落体一般落了下来。“啪啪”的几声,那是夹着长弓的左手拍打在大腿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几声“砰砰砰”的声响,暗示终于不堪重负的弓兵们瘫坐在地的响动。 校尉按捺住又想举起的右手,望着瘫坐在地的弓兵们,他知道,刚刚这样的箭雨杀伤力太低了,甚至是聊胜于无,再勉强射击也是徒劳。与其如此,倒不如稍稍休息一番。 可是,秦军想要休息,却要问赵军答不答应。 秦军没有轮换,但阔气的赵军可是有的。 零星的秦军箭雨袭来,不仅没有给赵军带来有效的杀伤,反而暴露了秦军外强中干的事实。只一瞬间,壁垒之下的赵军军阵便再次爆发欢呼声:他们知道秦军不行了,属于他们的机会,来了! 壁垒之上,依旧在以少大多的赵军也是士气一振,好几处生生逼退了精锐的秦军大剑士,又为后续的赵军登城扩充了一小块的地盘。 更令赢摎有些绝望的是,秦军的核武器——死士营,也已经所剩无几。 眼见着壁垒之上,赵军越来越多,秦军的底牌已然尽出,根本无可施为,整条防线似乎已经摇摇欲坠。 然而越是这种时候,关中人吃苦耐劳不服输的劲头越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在赵军中将领以为秦军再无办法之际,秦军硬生生地在绝境中想出了办法。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一句古老而单调的号子不知从哪里响起。 那是老秦人在最绝望、最无助时爆发出的对天地的怒号。自打商君变法以来,秦军已经好久没有响起如此的声响了!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如同一点火星,迅速燎遍了整个防线,秦军骨子里的不服输的斗志被再次点燃。 跌坐在地上的弓兵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起来,你拿弓,我搭箭,嘴中喃喃地念着“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他们互相依靠着节省气力,他们要把最后的一点气力保存起来,用在射箭上! 弓兵们一个个眼睛死死盯着一旁的校尉,不服输的眼神似乎在斥责着校尉:“还愣着干啥!下令啊!” 望着身边因疲惫不堪而不得不相互依靠以站立起来的士卒们,那一阵风就能吹到似的身子里却有着令人胆寒的坚定眼神。 或许,这就是秦国的精神吧。 纵然输了…… 不,要输,除非我们死绝! “赳赳老秦!”校尉用他嘶哑的喉咙喊着,右手同时缓缓举起令旗。众将士闻令而行,两三人一组,你持弓,我拉弦! “共!赴!国!难!”校尉一字一顿地喊道,直至最后一字,手中令旗猛地落下。 旗落,箭出! 天地之间,似乎也为秦军的精神所感动,一阵风过,原本并不算迅捷的箭矢瞬间平添了几分速度。 一组组箭雨带着秦军满腔的怒气,接着天地间的伟力,迅速地飞向赵军军阵,数量虽少了许多,但杀伤力十足。 数百赵军因之倒地,便是赵军进攻的气势也为之一滞。 然而,一部分的努力,在面对更高层的不想赢时,显得那么渺小而可悲。 尽管壁垒之上的秦军已经倾尽全力,可奈何秦军高层自白起以下压根就不想打赢壁垒这一战,而更可惜的是:人力终有尽时! 稍作休整的赵军,很快再度卷土重来,秦军壁垒很快又转安为危。 绝境之中,又一群的秦军伤兵主动站了出来,高喊着“大秦万年!”冲向赵军,如同那死士营一般,抱着与几员赵军一同跌落壁垒。 一时间,“大秦万年”、“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在秦军壁垒之上此起彼伏。 秦军中军大帐中,已不似前次那般气氛融洽,裨将、都尉跪满了一地!纷纷乞求着主将白起! 长平之战 第049章 为炼将不惜代价 “将军,让我带本部人马支援一下吧!就三千人!” “将军,下令撤吧,戏已经足够了!老秦人的血流得够多了。” “将军,便是要诱赵军入彀,也无需如此耗费啊!” 众将或劝早些执行撤退计划,或建议继续轮换兵卒,看着前线不断上升的伤亡数字和岌岌可危的壁垒。秦军众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甚至连副将王龁也跪倒在地,那都是三秦子弟啊!可主将白起丝毫不为所动。 “报!”一员斥候打断了众将的乞求。 “进!”白起一脸严肃地说道。 斥候刚进帐中,也是一惊,咋回事,咋将军都跪满一地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将军的笑话不是自己能看的。 赶紧找了个空余的地方,跪下汇报道:“壁垒之上,赢摎将军请求增援!” “好!”白起淡淡地说道。 没错,白起之所以迟迟不动,不仅仅是为了尽可能地吸引赵军入彀,因为赵军主力在渡过丹水的那一刹那,白起便知道赵军已无回头之路,而自己的战略目的也随时可以达成。 之所以不派援军,不令撤退,更重要的原因,只是白起想要炼将! 没错,用数万秦军将士的性命,换一个能撑起秦军外来的将领。 非如此绝境,不可逼迫赢摎绞尽脑汁,非如此危亡,不足以体现赢摎之战术能力。 说实话,在如此绝境中还能坚持这许久,显然赢摎已经有些超出了白起的预估,本以为一个时辰以前赢摎便会遣人求援的。 这一个时辰,是赢摎战术素养急剧升华的一个时辰。可这战术能力提升的背后,却是上万秦军将士的皑皑白骨。 一将功成万骨枯,此事从来如此。 白起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问题,当然,这些话白起也不会给任何人说起。 而既然赢摎已经无计可施,那么炼将之旅也便可以告一段落了。 正想及此处,壁垒之上,阵阵“大秦万年”的呼喊声传来! “是时候了!”白起心中默默想道。 白起从帅案之上站起身来,说道:“众将听令!” 众将一惊,还没有从斥候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又被自己主将吓了一跳,好在刻进骨血的军人意识让他们迅速起身、抱拳恭敬听令:“末将在!” “令:王龁帅中军精锐三万步军,接应壁垒之军卒,注意此役以接应我军离开壁垒为主,赵军占上风的地段迅速放弃,赵军只是登上了壁垒尚未站稳的地段稍作压制随即放弃,赵军没有登上的地段逐步减弱阻击力度。” “一句话:要撤,但要撤得有序!明白吗?”白起吩咐道。 “末将明白!”王龁应诺道,随即领命离开。 “令:立即对弓兵进行轮换,新上弓兵箭雨密度降低三分之一,告诉各个轮换的弓兵校尉,他们需要掩护大军的撤退,直到撤退完毕不会再进行轮换,要他们惜用兵力。”白起继续下令道。 “诺!”负责弓兵的裨将站出来应诺道。 “令:骑兵出击,作为大军后卫,顶住赵军骑军,防止赵军突袭至我军侧背,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必须死死将赵骑军顶住,让其随我军缓缓移至光狼城壁垒。” “诺!”骑军都尉赶忙应诺,看着步卒们为国建功,自己出击的那阵还好死不死的输了半残筹。 手底下的弟兄们都快给自己吵翻天了,当然了,自己手中的长剑也早已饥渴难耐,势要让赵军明白,秦军的骑军也是用匈奴的血磨砺过的! 看着眼睛放绿光的骑兵都尉,白起知道他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更能惹祸,稍不注意就如脱缰的野马。看着脸色有异的都尉,白起似乎看到了这个家伙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于是,白起赶紧补充道:“且战且退,不许恋战,最多局部反击,绝不能大规模反击!若是因为你的好战致使全局计划崩坏,我饶得了你,为此牺牲的大秦士卒也饶不了你!” “诺,且战且退,不许恋战!”骑军都尉被吼出一身的冷汗,丫的会读心术吗,老子刚想着要给赵军来个回马枪来着。瞟了一眼主将白起,还在盯着自己,慌忙又低下了头,如同做错事被抓包的熊孩子,慌不择路地溜出帐外。 帐中一阵哄笑,气氛也为之一缓。 哄笑过后,白起继续下令道:“令:中军护送大纛转移至光狼城防线,大军后军变前军,随时准备撤退。撤退中,各部要且战且退,交替掩护,牢牢把赵军吸引住!” “诺!”众军一齐应诺。 秦军壁垒之上,已经精疲力竭的秦军终于被换下休息,但新来的生力军并没有组织兵力收复失地,甚至还让出了一部分的作战空间。头顶的秦军箭雨劲力更足,明显也是生力军到了,可是箭雨的覆盖面积却更小了。 这一通操作下来,整得赵军前线的指挥官有点儿懵!啥情况,换了生力军,战力却还不如之前?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遇事不决问主将。前线的三位指挥官充分理解了这句话的精髓,果断派出飞骑,将战场情况中军大帐。 飞骑派出去没多久,中军的将令就已经到了——“不管秦军的动作,全力攻击壁垒,尽可能杀伤敌军!” “啥情况!我的飞骑应该还在河边吧!将军知道战场的形式变化吗?”中路统领孙崮心中想道。 “赵将军可知秦军派出了新的生力军?是否暂缓攻击,让我军的将士也休息一下?”南部统领李杰向传令兵问道。 “回禀将军,赵将军让末将转告将军:秦军在准备撤退,这批生力军不是用来守卫壁垒的,而是用来断后的。”传令兵随即按照赵括的话语转述道。 “原来如此。”中路的孙崮也得到了“赵括”将军的口信。 没有丝毫的犹豫,三路兵线几乎同时齐齐压上,势要将秦军的最后一口气断在这壁垒之下。 然而在无人关注的中军帐外,赵括正愣愣地看着远方四处闪耀着火光的壁垒,喃喃自语道:“哪里是什么断后的大军,分明是请君入瓮的鱼饵啊!” 长平之战 第050章 哀嚎声声伤兵营 夜色渐渐深沉,独自站立在大帐之外,赵括的眼神已然飘向那丹水西岸的秦军壁垒。 一轮昏黄的明月下,丹水西岸的秦军壁垒犹如一条蜿蜒的黑蛇,辗转着、腾挪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可是,那红色的火焰,如同那跗骨之蛆一般,死死地黏在了壁垒之上,无论秦军使尽一身的气力,也无力挣脱。 点点星火,渐成燎原之势! 赵括身边的将领都已经赶赴一线,随时准备在赵括的一声令下,给予秦军最后的一击,结束这三年的踟躇。 事到如今,无论是谁,都能看出赵军的胜利,至少在壁垒争夺之战中,赵军已经拥有了绝对的优势,即便此时白起想要改变主意,重新投入全部的兵力,也未必能够力挽狂澜的那种胜势。 因为,支撑壁垒防线的诸多节点已大部落在了赵军的手中。 当然,赵军的胜利,也仅限于这个壁垒而已。在那壁垒之后,依旧是秦军,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攻克壁垒,不过是千里之途的一小步而已。甚至之所以赵军能够跨出这一小步,还是秦军多方忍耐的结果。 但,可惜的是,赵军之中,能够清醒地认识到壁垒之胜不代表全局之胜的人,几乎没有,更难得有人会去质疑赵军的胜利会是秦军放水的结果。 甚至,这样的想法出现,便已经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好在,赵括显然是清楚地知道的,但为了后续的计划,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甚至不敢向除了许历之外的任何人透露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哪怕一丁点儿的事情。 或许,这便是为将者所必须经历的孤独吧。 唯一的好消息是,经过壁垒一役,众将士对于赵括的崇拜程度已经抵达一个新的高度,这一点从众将离去备战时的一揖到底便可见一般。 看着一个个离去的背影,赵括既有些安心,又有些难受。 多好的将士啊! 只此一战之后,不知还有几人能再见。 就在赵括细细观瞧前线战事之上,西岸壁垒之上,又起变故。 随着白起将令的下达,秦军后阵之中,忽的冒出密集的几段箭雨,紧接着,一队队铠明甲亮的精锐秦军,踏着整齐的步伐,沿着满是血污残肢的甬道,顶着赵军密集的箭雨,接管了残破不堪的壁垒阵地。 与之相对应的,壁垒之上,长时间未能轮换的、已经精疲力竭的秦兵,步路蹒跚地被撤到了营中,更有一排排的伤兵被担架送往伤兵营。 此时的伤兵营已经哀嚎遍地,无数的葛布被送来,被鲜血浸透后又被送走洗涤,金疮药不要钱似的倒了一瓶又一瓶,混杂着鲜血,撒得满地都是。 “啊!” 一声哀嚎传来,伴随着口中防止咬舌头而放置的木棍,被生生咬断的脆响。 一个烧得通红的烙铁在伤兵的断腕处狠狠按下,瞬间,一股烤肉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紧接着肉香又变成一股股炭烧的焦糊味道。 没错,这不是在施以刑罚,而是给伤员处理伤口。 几人狠狠将被烙印的伤员的四肢和躯干压在床板之上,不令其动弹半分。 苦苦挣扎无果的伤员,只能将全身的气力用在口腔之中、牙齿之上!大拇指粗细的木棒竟然应声而断。 好在,折磨也随之而断。 “下一个!”不顾还在呻吟、哀嚎着的伤员,医师将手中的烙铁往烧得通红的火炉中一丢,随即又从中拿出另一个通红的烙铁,对后面之人吩咐道。 几名士卒随即将已经“治疗”(或许称之为处理更为合适)好的伤员,抬到营中。 在那里,他将一个人渡过最为危险的一夜。 没有更多的照顾,更没有更多的药物,一袋黍米便是他的全部。 这漫长的一夜,哀嚎与呻吟将不断在他的耳畔回响。这一夜熬过去了,便会有羹汤让他尽快恢复,毕竟仅仅失去左手的他,或许还能继续在军中效力。 至于身边那些失去右手之人,恐怕就只能回家务农了,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么好的待遇。至于失去了手足之兵,已经没有了抢救的必要了。 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能熬过这漫漫一夜,若是熬不过去…… 即便如此,他依然已经算是幸运的,至少他得到了所谓的“救治”。更多的伤兵,尚未等到后阵的援军,便在等待中或是与赵军功归于尽,或是末于长久的流血之中…… 当然,无论如何,自己立下的功勋,会被秦国记住,自己在秦国的家人也会因此得到国家的照顾。这或许是秦兵们舍生忘死的最大信念了。 也因为如此,没有受伤或是轻伤归营的秦兵们,丝毫没有任何的悲伤之情,更没有因为援军的迟迟不到而抱怨些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越是艰苦、功勋越大!至于性命、危险?相较于功勋而言,算得了什么? 一个衣衫褴褛的秦兵,甚至来不及更换甲胄,便按照什伍排列,一一在军法官出交接、核对功勋。当然,这功勋只是个人的,集体的功勋还需战役结束之后统一划分。 看着军功簿上又添上的寥寥几笔,却令每个秦兵满意不已。犹如一针兴奋剂,将所有的疲惫卸去,笑意也逐渐爬上了每个秦兵的脸庞。 随即,便往军需处领了一碗已经做熟的黍米,三三两两聚在篝火堆旁,一边抓起一把黍米就往嘴里送,嘎嘣嘎嘣嚼得香甜,再来一口冰凉的井水,凉气从口而入,又从腹部升腾而起,原本的燥热再也不见。 大战生还,得功而归,全身而退,饱食凉饮,还有比这更令人幸福的事情吗? 三三两两的秦兵,一边吃着,放松着自己紧绷着的神经,一边还不忘跟众人吹嘘自己在壁垒之上如何如何神武,杀得赵军如何不敢前进一步。 “哎,这么快就让咱下来了,功勋又没攒够!”一人故作叹息道。 “嘿嘿。”一人拿出了刚刚领到的精米,说道:“斩了两员甲士,加上前面的功勋,够簪袅了,瞧,校尉赏我的。” 众人投来羡慕的眼神,一番哄闹说要把精米贡献出来。那人自是不肯,自己还馋着呢! “嗨,早知道晚点下来了……”另一人有些抱怨道 “你小子应该快不更了吧!全家日子就红火了呀。回去媒婆还不把你们家的门槛踏破咯!”一位老卒调侃着一个年轻的壮小伙。 “叔,没呢,还差点差点呢!” 壮小伙儿羞红了脸,脸上的长长刀疤在羞涩的表情下显得更加狰狞,众人又是一番哄闹。 伤疤,从来是男人最好的印章…… 长平之战 第051章 一切皆是为大秦 伤兵营,坐落在秦营西面的角落里,为使大军不至于受伤兵营的影响,在伤兵营与主要营之间空了好长的一段路。 就是这样一段路,恍如将人世与地狱隔开的“黄泉路”。 那边,伤兵营中,哀嚎声依旧此起彼伏,血污伴着火光四射,恍如人间地狱; 这边,主营之中,幸存下的秦兵已经无所顾忌地吃起了粮秣,聊起了美好的未来,伴着声声的笑语…… 而这一切,都被在高台之上的白起和他身后的青年将领——嬴摎,尽收眼底。 秦军主将白起站在点将台上,静静地看着营地之中一切的发生,似见怪不怪,又或许是铁石心肠,不论怎样,白起的脸色根本毫无变化。 而在他的侧后方,站着的是一员年轻的将领——正是刚刚随着众军被王龁替换下来的裨将嬴摎。 年轻的嬴摎已经经历过无数的战斗,更是积功当上的裨将,三年的对峙里也已经算是见惯了厮杀场面,可以说对于伤亡、牺牲等等的事物,都已是习以为常了。 可就是这样一位见惯了伤亡的裨将,见到西岸壁垒之上秦军的惨状时,嬴摎仍是心存不忍,甚至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不明白,为何在秦军后营之中,明明还有余力的时候,偏偏要牺牲这些年轻的性命? 他不明白,明明轮换一下也能达到诱敌的目的,还能让自己的损失更少点,让赵军的损失更大些,为何不轮换? 他不明白,自己数度请援,可为何都被置之不理,导致前线壁垒上出现如此巨大的损失,而这些损失明明可以避免的? 站在壁垒之上的他没有说些什么,在麾下校尉之中,他甚至还要为后阵之军解释一二。因为他知道,作为军人,尤其是在军法严苛的秦军之中,服从是第一位的。 所以,手握壁垒指挥权的他什么也没有问,哪怕面对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也只是冷着脸挥动这手中令旗,暗暗把一切疑惑藏在心底。 可如今,站在这军营之中,再度确认了军中主力尚在,而面对着伤兵营的哀嚎之声,如同一个个闷锤,直直地敲打在嬴摎尚且稚嫩的内心,面对此情此景,嬴摎不得不将埋藏在形体的疑惑问了出来。 只是,未等嬴摎出声,白起的声音已经在前头响起。 “心里在怪我没有及时将他们替换下来?”白起面向这伤兵营的方向,突然开口问道。 “末将不敢!”嬴摎一愣,心中虽有万种疑问,却也不能如此捋武安君的虎须,随即赶忙低头抱拳、连称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了?”白起回过头,随意地看了孟琥一眼,缓缓说道。 这一眼不要紧,快把孟琥吓哭了,颇有那达康书记在猴子机场拦路后,关上车窗前的那一眼的杀伤力。孟琥慌忙要下拜请罪,却又被早已有所预料的白起一把把住了胳膊。 “开个玩笑!无需如此紧张。”白起笑着说道,随即转过头,眼神再度看向大营方向道:“今日,本将就教你为将的第一课。” “为将着见此满营伤兵,心中不可无悲戚之感,然双目之间却又不可为此所遮蔽。”白起淡淡地继续说道:“你只看到了损失,只看到了这满营的伤兵,却没有看到收获。” “收获是什么?是赵军对我军力竭的深信不疑;是赵军提早发动了总攻;是后续的赵军即将一头扎进我们的口袋阵。这区区几万的伤亡与赵军数十万大军来讲,就显得不值一提了。而一旦,赵军主力为我军扫灭在上党之中,则六国再无可挡我大秦一统之路者也!” “得失之利,汝可见之?”白起继续问道。 “可是,只要轮换,逐步减少战力,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赵军也一样会入我彀中啊!这样一来我们就能避免这么大的损失。”嬴摎心中诸多疑问与不解在此刻一齐爆发了开来。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再真也只会是假的。”白起摇摇头继续说道:“非以你孤军奋战,非以诸军真正力竭,不足以欺骗过赵军的眼睛。” 白起又转过头,双眼看着嬴摎,嘱咐道:“汝为大将,需谨记:永远不可低估你的对手!” “从现在的情报来看,赵军的主将已经更换成了赵括,我们打交道的不多。但从他截断丹水,缓缓渡河,以及从北至南的三路大军的排兵布阵来看,赵括或许临阵经验稍有有不足之处,却也绝非不通军事之辈。” “纵然有所不及咱们的老对手廉颇,相差也不会太远。没有你的死士营出战,他根本不会令大军主力西渡,同样的,没有整条战线的精疲力竭,没有大秦将士高喊“大秦万年”与赵军同坠壁垒,他也不会彻底发动总攻的。”白起显然对于赵括已经渐渐有了更高的评价。 “可是,用三万多伤亡,就为了提高一点点对方的相信度,是否,是否有些,有些……不太划算啊!”嬴摎心中已然被说服了七七八八,所剩下的无非是最后的一点妇人之仁。 这倒也怪不得嬴摎,毕竟这数万大军的损失,都是在自己的指挥下造成的。而且受创最终的莫过于自己的麾下——就连自己的亲兵们也填了进去,死的死,伤的伤。无怪乎心中甚是悲切。 而白起之所以将嬴摎单独拉出来,为的就是斩断嬴摎心中最后的妇人之仁,为他成长成一个真正的“将军”做好铺垫。 “嬴摎!汝需知:慈不掌兵也!三万的伤亡,换来的是赵军从上到下的盲动,是我大秦对赵军主力的全面包围,是一场大胜,是我大秦东出的契机、是王霸之业的开端!一旦上党拿下,赵国便彻底成了俎上鱼肉,莫说区区三万,即便是五万、十万的伤亡也是值得的。”白起有些激动的说道。 平复下心情后,白起接着说道,“知道帐中众将明明心中悲痛不已,却只是跪地乞求,却无一人敢擅自派兵轮换吗?军法自然严苛,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我,相信我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战事的顺利,都是为了大秦。” 长平之战 第052章 壁垒血战终告罄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不仅仅是在国弱战危时甘冒锋矢的雄心壮志,更是在需要自己的时候,无论何时何地都愿意为我大秦牺牲一切、拼尽一切的爱国的精神。所以,他们必须按捺住心中的悲痛,服从我的命令。” “而这份爱国之情正是我大秦立国之本。或许千百年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已不记得你孟琥,也不记得我白起,甚至我王;甚至这场战争也将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我们的大秦也早已改做他姓,但这份爱国护民的家国情怀,定当传承不熄。”白起显然将这场教学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是,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嬴摎能得白起信重,自然不是庸碌之辈,很快便明白过来白起的苦心。随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字字铿锵地回复道。 白起微微一笑,单手扶起孟琥。显然他对这次家国主义教学很满意。 转过身,再次看向一众的伤兵,说道:“去吧,以我的名义,代我慰问伤兵。到伤兵营里去看看,看看我们最基层的最爱国的士卒们吧。那里你会学到更多!” “是!”嬴摎应是道。 当然,白起的话只说了一半。之所以迟迟不轮换大军,自然有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戏演得更逼真,以期骗过赵军,但其中还有很大部分,更是为了嬴摎这位自己看好的接班人。 而这份情谊,显然白起并不打算告知嬴摎,甚至不打算告知军中任何一人。 星火传承,或许只有等到一日,嬴摎在为他的接班人铺路之时,才会想到今日的壁垒之战,才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吧! 这面刚刚打发走嬴摎,那边接管壁垒防御的王龁随即派来了传令兵。 …… 壁垒之上,酣战仍在继续。 不知不觉之中,太阳又悄悄出现在了遥远的东方,透过清晨的薄雾,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红装。 秦军壁垒上,黑色的土上覆盖着层层的血迹,分不清是太阳的光芒让血更加殷红,还是血的斑驳让阳光更加刺眼。 砍出豁口的刀剑、折断的矛戟、破碎的盾牌、钉落在地的长箭混杂着断臂残肢,散落一地。 空中,呼啸而过的箭雨还在努力对射着! 前方,两军仍旧保持着阵型互相试探、对抗着。 呼喊声在刀剑碰撞的“叮叮”声中淹没,已经听不清各自校尉的命令了,只凭着自己的直觉,眼角瞥着那若有若无的令旗——出矛、收矛。 轰隆隆……一阵巨响传来,那是中部壁垒的大门终于不堪重负而倒地的声响。 当然,为了方便赵军的进攻,门后本应堆满的巨石,被抽走了一多半。即便如此,厚重的大门依然坚持了一个晚上。 这声巨响过后,赵军瞬间爆发一阵的哄闹,众军皆是欣喜不已!他们知道,秦军壁垒——拿下了! 中军统领任武没有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迅速派出最为精锐最为快速的骑兵抢占大门,防止秦军对大门进行修复。 而壁垒之上的秦军士兵,士气为之一降,毕竟知道诱敌之计的只有都尉以上的将领。作为最底层的士卒,他们只知道:大门一丢,赵军骑兵的突入,自己将难以幸免,而日夜坚守的壁垒也将易手。 但他们没有放弃,甚至没有丝毫的慌乱,继续在校尉的指挥下顽强的抵抗着对面的赵军,他们相信他们的主将会有办法!他们相信即便自己死去,即便壁垒丢失,秦军依旧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而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校尉的命令,再多杀一个眼前的赵军! 然而,事情显然并不打算跟随着亲兵的想法继续下去。 “报!”篝火之下,一名传令兵红着脸、喘着粗气,对白起单膝跪地汇报道:“禀将军:王龁将军报,赵军大部已经西渡,鏖战半夜,壁垒多处节点已为赵军所控,城门已毁,仍在争夺之中,然我军渐渐不支。王将军请示,是否执行断尾计划。” 白起抬起头,看了看已然西沉的月色,算算时间,自赵军西渡开始,也差不多已是一个昼夜了,应该也差不多了!。 随即点点头,毫不迟疑地回应道:“执行!” “是!”传令兵干脆地答应道。 很快,一道指令从秦军中枢传到了大营之中、壁垒之上:放弃壁垒,交替撤退! 秦兵们震惊地听闻着这军令,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秦之军,何来放弃之语? 便是城门被破又如何,抢回来便是!一个个秦兵几乎想要抗命。 真的,上至校尉下至矛兵,都反驳过,抗争过! “我们能守住的,让我们再守一会儿!” “我这就回去组织死士!” “别让我们撤,壁垒不能失啊!” 真的,以头抢地,头都破了! 但,没有改变,没有动摇,甚至没有解释。 只有冷冷的军令,曰:迅速放弃壁垒,交替掩护撤退! 军令如山! 即便再多的不理解,不认可与想不通,但六国之中最为最守纪的秦军,“令出则止”从来是秦军致胜的不二法宝! 如今也是一样! 令旗挥舞!点点水渍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洒出的不仅是汗水、血水,或许,更多的却是——泪水。很不甘,刚刚从同袍的断臂中接过的壁垒,上下浸透着同袍鲜血的壁垒,自己守护了三年的关隘,却在此时此刻要在自己手中放弃掉。 秦军不愧是当世强军,即便有再多的不舍,再三地确认军令无误只有,各部也随即迅速地组织起了撤退来。 然而,壁垒之上,秦赵两军如今已成犬牙交错之势,想要安然撤退,即便强如秦军,也非易事。 唯一的好消息是,秦军想要撤退对于秦军虽然突兀,对于赵军更是不可思议。毕竟在赵军的眼中,秦军那群疯子,为了军功,便是输了也不可能撤的。 也正因为秦军撤退的突然,从中端壁垒大门的倒塌,到秦军撤退指令下达,再到秦军开始交替撤退,几乎一气呵成,在转瞬间完成了阵型的变幻,甚至来赵军最快的骑兵都反应不及,没能及时冲到大门止住后撤的秦军。 长平之战 第053章 秦军后撤难为继 等精锐的秦赵军骑兵终于抵达大门之时,等待着他们的是已经调整好阵型的秦军锐士。 中间以盾兵和长矛兵构成方阵,顶住赵军骑兵可能的突进; 两侧以轻骑兵压住阵脚,同时对抗赵军弓骑兵的袭扰; 后军弓兵分三批掩护撤退,第一批行进、第二批准备、第三批射箭,随后第三批转为行进,第二批射箭,第一批搭弓;如此往复,始终保持空中有箭雨的袭击。(想象一下我军的三三阵哈。)甚至在各军连接处以车弩补强,断绝赵军骑兵一切可乘之机。 至于在壁垒之上,各处秦军以校尉为中心,盾牌在前长矛在后,整体形成一个圆阵,在缓缓向壁垒后方撤退的同事,通过缓慢的旋转使士卒得到休息。尽可能地保存有生力量。 一个个圆阵如同一个个泡泡在壁垒之上缓缓形成,一齐向着秦军大本营这个最大的泡泡聚拢起来。 当然,秦军如此明显的撤退意图,自然很快被赵军发觉。 无需赵括更多的吩咐,“痛打落水狗”是每只强军必备的功夫!壁垒上的赵军见着不断后撤的秦军,一个个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嗷嗷叫地向秦军发起了冲锋。 即便是赵括有意换上的农夫部队,也在此时爆发除了惊人的战力,挥舞着手中长刀便朝秦军攻杀过去。 之所以赵括敢换上这些并不算精锐的队伍,其中自然是有减少主力损失的想法,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让这只骨干由精锐大军、枝叶由农夫组成的“后备军”,在战场上见见血,尽快成为真正的“军队”。 而赵括敢于如此行为,只是因为他已经看破了秦军放水的打算。麾下的这样一只不是“军队”的军队,正好借着这样的一个机会,练练胆子。这只民壮大军,其他不行,狐假虎威地打一场顺风仗还是不成问题的。 至少,经历过一次战场上死亡的气息过后,这支民壮混合大军,能在之后的大战中稍稍给点力。 于是,秦军的后撤之路,成了每个登上壁垒的秦卒的伤心路。 短短的十数米的撤退的过程中,秦军以各自校尉行成的小泡,很快遭受道来自各个方向上的赵军的最忌。 箭矢不要钱似的往秦军头上狠狠砸去,紧接着赵军的骑兵,步卒一拥而上,刚刚挡住了赵军无情的铁蹄,那边又一柄长矛捅来,转身堪堪擦过长矛,又有一柄长刀早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 噗呲一声,脖颈的皮肤已经被长刀划破! 血液从刀口处肆意挥洒,全身的气力也从刀口处肆意宣泄。终于,冰凉的双手已经握不住那硕大的长剑。 “当啷”一声,手中长剑掉落在地。 紧接着,眼皮子也如同那沉重的城门,不住地往下砸,茫然的秦兵余光瞟了瞟四周,试图向自己的同袍们寻求帮助,可是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火红,哪里还有黑衣的同袍! 原来,趁着秦卒被刺的间隙,秦军的圆阵又稍稍地往后挪动了几步。 “好啊!好啊!”秦卒火热的心脏逐渐冰凉了下来。终于在赵军另一柄长刀临身之前,砰的一声,硕大的秦卒摔落在地,从里到外凉了个彻底。 可以说,秦军撤离壁垒的每一步,都是秦军士卒的尸体铺就的。 一时间,秦军的损失惨重了起来,甚至比之刚刚的对战还要惨上三分。短短的数百步路程,秦军丢下了不下数千具尸体。 好在,壁垒上的秦军在并入大营后,便算暂时的安全了。 而随着秦军的退却,赵军逐渐占领了整条的壁垒,“赵”字旗终于在丹水东岸的秦军壁垒上升了起来!一面、两面……无数面旗帜在旭日的照耀下,火红亮眼,几乎把黑色的壁垒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赵军上下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冲天的呐喊声响彻整个西岸。 无数的赵军将领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威严,但面对如此大胜,即便努力克制,心中仍是激动不已,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甚至于想要放声高歌。 这可是西岸秦军的壁垒啊! 这可是跟自己对峙了三年,每每将自家大军逼入绝境的秦军呐! “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终于,一声“赵军威武!”将壁垒之上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赵国万年!” “赵军威武!” 嘶吼声此起彼伏地响彻在已经彻底被赵军占领的西岸壁垒,鲜艳的红旗再旭日的照耀下,随着清晨的微风不断在‘黑色的壁垒上翻滚着浪花。’ 即便知道是秦军主动放弃的壁垒,见到这红浪翻滚的情景,听到这响彻天际的呐喊,赵括心中还是一阵的心旷神怡——自己浑水摸鱼的偷天换日的计划已然成了大半了。 然而,与更多的赵军相比,赵括的快乐是短暂的。 因为赵括清楚地知道,这份胜利根本就是秦军施舍的,而真正的危险正一步步向他和他的儿郎们走来。 赵括更加清楚,很多时候胜利的喜悦也会是杀人的毒药,尤其在这场旷古绝今的大战之中,此时多开心一会儿,便可能需要付出无数性命的代价。要想在这场该死的战争中尽可能地存活下来,他和他的部下们必须立即从胜利的喜悦之中挣脱出来。 “传令。”赵括打断了身边亲兵和传令兵们的欢呼之声。 “在!”传令兵微微一愣,但良久的训练还是让他很快收敛神情,随即双手抱拳,朗声答道。 “一令,北、中、南三路之军,以孙崮之中路为主,克服疲惫,以骑兵为先导,迅速对西逃跑之秦军发起快速、猛烈之进攻。告诉孙崮,不要想着绕道包围,只以正面追击,尽所有可能,尽量杀伤秦军有生力量!”赵括严肃地下令道 “是!”传令兵当即领命。 “慢!”赵括喊住正要离开的传令兵,补充道:“以三十里为限,不得追之过深!告诉孙崮:骑兵冲阵,步卒扫尾,不得恋战。” “是!”传令兵再度答应道。 长平之战 第054章 筑垒为堡御秦军 赵括挥挥手,又看向另一个传令兵,道:“二令北路许历将军所部,立即按照原计划,派出有力一部,过壁垒后向北延伸,穿山而过,务必迅速与百里石长城防线部队达成联络。同时注意探查地形地貌,尽可能找出所有可以通往长平关的小路,严防死守,务必将所有小道控制在手中。” “是!”另一传令兵当即领命道。 “三令,大军、粮秣迅速西渡,并开始打扫战场,收拢伤兵,收集秦军之粮秣军械。伤兵统一运往百里石长城防线,交付田单将军。”赵括继续有条不紊地下令着。 “是!”又一传令兵匆匆领命而去。 “四令,南部李杰所部,按照原计划,迅速向南面穿插,三日之内,在界牌领前构筑简易防线,将战场分割,彻底堵截住秦国来自河内可能之支援。” “是!” “五令,都尉陈璋自丹水撤防,恢复丹水流量,并行接管后军所部,立即着手修缮修缮秦军壁垒,以作防御之用。” “是!” “六令,大纛前移之秦军旧营之中,战线全部前移。每里路上,依据山形地势之优,开始轮番修筑壁垒!全军边修边进!”赵括看着远处逐渐清晰的起伏山峦,缓缓说道:“我要把这上党修成一个大大的堡垒!” 传令兵微微一愣,随即双手抱拳,领命而去。 没错,已经知道自己即将被包围的赵括,怎会毫无准备地就钻入秦军的圈套之中,不论是出于减少损失的角度,还是出于尽量拖延时间的角度考虑,赵括都必须做些什么。 而这堡垒战,就是赵括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堡垒的建立不仅令赵军的将士们,占据防御的优势,能够以少量兵力阻挡大量的秦军,甚至以民壮的杂牌军微弱的战力,也能稍稍抵挡住秦军的精锐。更重要的是,躲在房中被包围和在旷野里被包围,从心理上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事情。显然后者的心态要比之前者好上不知多少。 同时,堡垒还是一个天然的存粮基地,偷偷往其中储存些粮秣,更是能坚定守卒的信心,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便是这个道理。 你秦军不是想要包围我吗?行呀,那你就包围吧!这依据地形优势修建的成千上万的堡垒,想要一一攻破,怎么也要耗你个十天半个月的吧,甚至只要布置得当,坚持个把月也不是什么问题。 而这十天半个月乃至一月的时间,便是赵括为援军抵达所能争取到的时间。 更妙的是,修筑的这些堡垒,除了真正深入战场的秦军,其他国家想要得知其中情况,那是千难万难的,而秦军显然也不会告诉他国:赵国有多么难打! 如此一来,一个信息差也就出现了。 在他国的视角之中,赵军主力已经被秦军所围困,在无险可守的光狼城至西岸壁垒之间,显然不日就会被全歼。 而实际上至少在一个月中,赵军主力并无大碍。 可不能小看这个信息差,最终赵军还能剩下多少战力,这个信息差至关重要。当然了,援军能否尽快赶来,依然是个未知之数。 赵括只是做好他所能做的一切。 当然,这个堡垒计划并不是十全十美的。至少,秦军在得知之后,便立即会心中起疑——说好的追亡逐北呢,怎么原地修起了堡垒了?不会是看透了自己的诱敌之策吧。 秦将白起可不是碌碌之辈,产生这样的疑问,再合理也不过了。 但赵括表示:如今赵、秦两军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同两只杀红了眼的巨兽,即便再清醒的将领也阻止不了继续的厮杀。 即便是白起有了这样的猜测,又能怎样? 退出上党?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继续对峙?显然既赶不走赵军,也不符合秦国的国策。 包围住赵军,然后慢慢吃掉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即便是有所猜测,但想要从赵军的堡垒计划中联想到可能来自外部的援军,简直需要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 赵括相信白起或许会有这个想象力,但一来廉颇这路已经随时准备出发,且不论廉颇的说服力相较于普通的使者要高出不止一截,更重要的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首先白起发现自己的堡垒计划就需要时间,即便白起天纵之才,立即想到了自己的想法,也已经是战略包围已经开始阶段了,此时白起想要秦王对诸国发动外交攻势,从上党派信使回咸阳,朝中再讨论讨论,再派出使者到诸国都城,恐怕已经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的了。 十天半月,秦军早就完成了对于赵军的包围,若是秦军围而不攻,坐等自家大军自溃,那是赵括最想要的结果了,毕竟他可是带足了粮草,想要赵军因粮草不济而自溃,没有个把月,根本不可能。历史上,即便缺粮,赵军也坚持了四十六日,如今粮秣足够支撑月余,这个时间只会更长。 同样在这十天半月的时间里,该出兵的早就出兵了。 所以,赵括的计划,几乎是一个阳谋。 当然,若是白起一意孤行,或是不顾伤亡一力死战,或是说服秦王及时止住外国之来援,一切胜负又另当别论。 而面对这样的风险,赵括实际早就做好了铺垫——进击西岸壁垒之时,赵括便已经暗暗给包括白起在内的秦军将领“暗通款曲”。 从截断并不算湍急的水流,到大军的分批次渡河,再到壁垒之战中迟迟未令大军全线渡河,甚至两度下令大军暂缓渡河,最后的追击“三十里”即止的将令…… 种种命令,不仅是出于战场形势的考虑,更是在悄悄地给包括白起在内的秦军将领传递出一个讯息——赵括是个谨慎的将领。 而秦军的将领一旦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赵括所推行的堡垒计划,也就变得更加容易被理解和接受了。毕竟一个谨慎的将军,沿途设防,步步为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是吗! 长平之战 第055章 精锐部曲入山林 于是,通过之前的心理暗示,赵括的堡垒计划,在秦军的眼中有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自然,随着战事的推进,终究能不能骗过武安君白起,赵括也没有把握,但便如赵括没有把握魏国是否出兵,何时出兵一般。赵括只能将自己所能做的做到最好。 至于其他,只能赋予造化了。 当然,赵括的堡垒计划在赵军之中也掀起了轩然大波,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的众将士哪里会明白赵括的深意。而在追亡逐北的胜利途中,分心费力地修筑防御工事,显然诸多的赵军将士并不太乐意。 好在,北路主将许历、中路主将孙崮都大体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自然不会对赵括的命令有丝毫的迟疑。 而南路的主将李杰,本就是老狐狸了,将北路、中路都悄无声息地执行着命令,自然不可能出头。更何况,南路本身的任务就是分割战场,死死看住界牌领的秦军,修筑防御工事本就是应有之意。 三位前线主将都毫无反对的音讯,后续的大军将士更不敢有其他的声音,当然了,这或许也更跟壁垒大胜的缘故有关,毕竟如今赵括的威信就算是比之廉颇也不遑多让,哪里还有将士敢于当面顶撞、否定赵括的将令。 于是,赵括的将令很快传达到各军各营,而随着将令的传达,西岸壁垒上下的赵军的狂欢也随之告一段落。 骑军纷纷重新跨上战马,配好长刀,拿起长矛,重新领取好箭矢,换上一匹战马,开始了他们追亡逐北的路程; 身后跟随着的步卒们,也放弃了行动不便的长盾,拎起手中长刀,取过一壶崭新的箭矢,便成队列地跟随在骑军的后头,杀向尚未走远的秦军们。 只是相对于进攻西岸壁垒时的严肃,如今的赵军显然要轻松了不少,甚至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当然,这里头,并不包括北路军被派往百里石长城防线寻找小道的赵军将士们。 “哎,我说,我的郭校尉啊,老实说你他喵的是不是得罪许将军了!”一名校尉正在吐槽着他的顶头上司郭挺郭校尉:“不然别人怎么都去领战功了,就咱苦哈哈地在这山里头。” 郭挺很是无奈,自己倒是想要得罪,可那许将军乃是跟随着上将军而来的将军,自己之前都根本就不认识,怎么得罪?更何况自己乃是代地将门之后,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至于给自己穿小鞋啊。 而且,就凭自己麾下这一部三千劲旅,昨日在壁垒之战中的表现,那可是先登之功啊!许将军就更不可能给自己穿小鞋了。 可是,若不是穿小鞋,自己这一部的精锐,为何不派去追亡逐北,多杀几个秦卒,却来到这大山之中,干着巡山找路的“无聊”之事? 面对着调侃自己的老部下,看着那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和嘴中叼着的不知道哪里摘来的狗尾巴草,郭挺的心情真的是挺烦躁的。 “就你懂是吧?”郭挺在心中怒骂着。 几乎数次就想一拳头挥了上去,可一想到这老部下不知多少次救过自己的功劳,尤其昨日壁垒之战的先登之功,也全靠了这老部下,又看了看那扎实的肌肉,郭挺捏紧的拳头又是放松了开来。 “不要跟那大老粗一般见识!”郭挺在心中默默安慰着自己。 没错,出身将门的他太有资格称呼自己那老得罪上司的部下为大老粗了。也正因为他那屡屡犯贱的嘴,虽然屡获战功,却依然得不到提拔,入军十数年,却依旧在自己这个入军不过五年的校尉手下混着,至今不过一个小小的曲长。 不过,郭挺这边放下了心中的怒气,不代表对面之人放下了。 “老郭,说话啊!”五大三粗的曲长黄冲继续调侃道。 深吸一口气,郭挺挤出一个笑脸,弱弱道:“没,没有啊!关系还不错的啊,不是昨儿登上壁垒后,许将军还特意赏了咱一壶好酒不是?” “该死,怎么还结巴上了,一定是上次自己被这老小子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后遗症。”郭校尉心中暗暗想着。 “屁,得了好酒不知道跟将军一起喝点?”黄冲吐出嘴中的草梗,一脸的不屑,看向郭挺的眼神中居然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缓缓说道:“等差事完了整点好酒,把我叫上,一定把李将军喝到位。别给咱尽整那些没用的。” “不,不用吧。”郭挺想着黄姓曲长醉酒后的酒品,心中越发的有些毛了,赶紧转移话题道:“昨儿当着众将的面,许将军特意赞扬咱曲营先登之功啊,还说要为我们营向上将军报功呢!官升一级不是问题呢!” “屁的报功,当官的惯会说一套做一套。攻打壁垒的时候,要咱们曲出力啃骨头,那自然是啥话好听说啥。这骨头啃完了,就把咱给发配了,大军都去追人头吃肉去了,就咱们曲啃完硬骨头不说,肉却是一点不给吃,甚至连汤都不给喝。”黄冲抬头看了看遮天蔽日的密林,不屑地继续说道:“派咱到这深山老林里,找什么小路。找小路干嘛?去偷袭自己家的长平关吗?” 显然,黄曲长在此之前,吃过不少的苦头,否则也不能将将军们的心理分析得如此透彻。 但郭挺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黄冲对于赵军高级将领们的分析调侃之上。 “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郭挺迅速从曲长的话中捕捉到若有若无的灵感,回想起昨日许历将军布置任务时似有似无的提点。 只一瞬间,郭挺脸色嘻嘻哈哈的神色全然不见,颇为严肃地对五百将黄冲说道:“你最后那句说的是啥?” 黄冲被这突然的严肃气氛吓了一跳,知道自家校尉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主儿,定是想到了些什么问题,这才有此一问。 于是回想了一会儿,黄冲慢慢地轻声说道:“派咱到这深山老林里,找什么小路。找小路干嘛?去偷袭自己家的长平关吗?” 长平之战 第056章 山林探路护后路 “对,就是偷袭长平关!”郭挺打断了校尉的回话,惊喜地说道,“老黄,咱们等着立功吧!比先登之功还要大的功劳。” “啥?功劳?在这儿?”黄冲显然有点不信。 “没错!”郭挺郭校尉点点头,颇为笃定地说道:“咱自然不用去偷袭长平关,可是秦军会啊!” 不待黄冲反应过来,郭校尉立即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了起来:“老黄,你看哈,现在秦军的壁垒被我军给攻破了,正在往光狼城撤退,对吧。” “对呀,这不是明摆着吗,所以咱们还是赶紧查完了回去,看看还能不能赶上口汤喝!”曲长黄冲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有屁赶紧放! 郭校尉看着不耐烦的黄冲,却丝毫不在意,继续缓缓说道:“你要知道,我们只是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秦军虽有损失,但其主力仍在。如果你是秦军主帅,你会不会想要翻盘?如果要翻盘,你要怎样翻盘?” 黄冲再度稍稍思考了一会儿,随即慢慢分析道:“重新组织兵力与我军正面硬抗的话,虽然秦军比我军精锐,但在平原地区,我军的骑军数量数倍于秦军,加之夺取壁垒之胜,携胜而击之,优势在我。故秦军主将必不会如此。” “固守光狼城一线,虽然是困守孤城,但以秦军匠作之能,短时间起一座简易壁垒进行方式并不是难事,如此固守以待变化或许是最好的选择。”黄冲也折下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着说道:“若是还不行,便只能退守空仓领一线,占据地利,以待我军。” “然也!”郭挺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继续补充道:“然无论固守光狼城,或是空仓领,都仅能不败而已,若是想要翻盘,却是不可能!” “若是,秦军想要反败为胜?”郭挺缓缓说道。 “长平关?!”二人的木枝齐齐指向了同一个地方,异口同声地说道。 “然也,长平若失,故关危矣。故关若失,进可直击邯郸,退可断绝我军粮道,围困我军。翻盘只在一瞬之间。”郭挺总结道:“可若是我军在此探明道路,再在途中埋伏一二,那……” 接下来的话,倒无需郭挺更多言语。 “娘的,许将军神了,这都能想到。我就说许将军不能让我们这群精锐来做无用功的,以后谁不许在背后说李将军的坏话,尤其是你,自己啥酒量不知道,还喝吐许将军。滚你的吧!”黄冲曲长一蹦三尺高,指着郭挺的鼻子骂道。 “也不知道谁先骂的!”郭挺老脸一黑,心中画个圈圈诅咒某人。对于这种浑人,还是自己恩人的那种,将门世家出身的郭挺,办法实在是不多。 “此事,恐怕应是赵括赵将军所布置。”郭挺扔掉手中树枝,缓缓说道。 显然,出身将门的郭挺比之黄冲,更清楚如今赵军上层的能力。 “管他谁布置的呢!能带着咱打胜仗就行!”黄冲丝毫不以为意地说道。 的确,对于底下卖命的赵军将士们而言,是谁当家,姓许姓赵又或是姓廉,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当家的人能够带领他们打赢战争,能够带着他们返回家园,仅此而已。 当然,身为下层将士的黄冲曲长能够不清楚、不思考、不理会。身为赵军中层的郭挺校尉,却是不能,尤其,在郭挺的身后还有代郡的将门。而显然,如今的郭挺已经成了赵括的死忠粉,而这份信任与崇拜也将帮助赵括在代郡的立足起到关键的作用。当然,这是后话了。 正想着要如何跟自家诉说此时的郭挺,突然间就听到黄冲那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 “弟兄们,仔细查,仔细找!校尉说了,找到一条路,赏酒一壶!”曲长没有理会正在思考着的郭校尉,转过身又以校尉的名义进行悬赏。 一瞬间,郭校尉的脸色便黑了下来。但显然,看着瞬间热火朝天的麾下步卒们,除了接受,郭挺并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这也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边的巡山小队,自认为领会了领导的意图,而另一边的匆匆从丹水南下,刚刚接管过了壁垒和后军的陈璋都尉却对着将令犯了难,眉头紧锁,细细思索着领导的意图。 “首先排除赵将军是秦军间谍的可能,毕竟刚刚带着大家攻破了三年都没攻破的秦军壁垒,还下令大量杀伤秦军。” “其次可以排除赵将军闲的没事干的可能,毕竟如此谨慎地下达指令,不可能是没用的事儿。” “那到底赵将军想干嘛啊。攻破的壁垒已经残破不堪,这要修复,就算动用大军也得修个十天半个月的,可自己手下的后军,不仅要负责粮秣、军械的转运,哪里还有多余的人手进行壁垒的修复?而且,这修了干嘛啊!可贵的兵力不应该投入到正面战场吗?秦军还会从背后杀回来不成?” “秦军如此大规模的调动我军都无法提前察觉?那我军的骑兵哨探是干嘛吃的呀!既然秦军绕不到背后,修复壁垒的意义在哪啊?” 陈璋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在出于对带领赵军攻破秦军壁垒的信任,陈璋还是依令分出了后军之中近半的人马对壁垒进行修复。 这边赵军后军热火朝天地修复着壁垒,转运着粮秣、军械,前方赵军的孙崮所率领的追击部队,却没有像预想中那边势如破竹地撕碎秦军,反而有些被动了起来。 撤退途中的秦军,不仅没有丝毫的慌张与混乱,反而爆发出更强的战力。 如同一只刺猬,你稍微有点动静,它立马炸刺,几次攻击都没收到效果不说,反而被秦军打了几个反击,损失颇重。 也怪不得孙崮,也不是因为孙崮擅守不擅攻,实在是秦军早有准备——秦军早就规划好了撤退的路线和方式,当然对于赵军的尾随追击,秦军也早有预案。 长平之战 第057章 三十里路罢兵归 你有骑兵冲阵,我就用长枪方阵对付,枪头向天,枪尾抵地,中倚盾牌,任你骑兵冲击力再强,我枪出如林,你能冲死我几个盾兵几个枪兵,我的枪也得给你戳个对穿。两三个步兵换一个骑兵,血赚好吧! 你用轻骑袭扰,我就用轻骑对攻,虽然可能数量少可能不如你们,但质量上却毫不示弱,毕竟也是跟匈奴练过的好吧。至于数量,又不是跟你决战,也不需要轮换,这是后撤啊,纵有十万轻骑,来攻的也就两三万,两三万谁没有,屁的优势兵力。 好容易等到了后续的步卒跟上,这边秦军又留下小股的秦军依据选定好的地利优势,进行顽强的阻击,掩护大部队的撤离。 虽是尾随追击,但赵军的部队却始终无法突破秦军的后卫防线。数以万计的赵军精锐,都只能如同一把钝了的刀子,一小块一小块地剔刮着秦军的碎肉。 要说全然无用吧,倒也不是,三十里路的零敲碎打下来,倒也敲下来秦军上万的碎肉。当然,这点子损失,对于秦军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一场又一场的追击,一次又一次的对战,然后又被悍不畏死的秦军用生命的代价给甩开,参战的赵军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打不垮的秦军。 就这样,眼睁睁地,三十里路,在日夜轮转之间转瞬即至,赵括的军令在前,孙崮即便再心有不甘,也只得下令全军止步。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彻整个战场,无数正在奔腾着的赵军骑兵,无奈地勒住马头,喘了口粗气,停驻在一片平地之上,恨恨地看着秦军渐渐远去,消失在前方不远的山谷之中。 “算你们好运!”赵军的骑兵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随即调转马头,往后方营寨中缓缓归队。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山谷之中,一名秦军的校尉见着此景,也是朝着山道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口中喃喃地竟是如同他一般无二的话语——“算你们走运。” 放眼望去,山谷之中,翠绿的树叶之下,是一片深邃的黑色。若是仔细瞧去,不难发现,那满坑满谷的尽是秦军的精锐。 没错,秦军在此处已经开始设伏。 之前未能进行设伏,不是白起忘记,也不是地形不利,而是要将赵军彻底钓上西岸。追击数日,行程跨近三十里,白起认为是时候给赵军来点刺激的了,否则,这毫无抵抗的撤退,对于一贯精锐的秦军而言,也有点太假了。 可惜,白起算定的距离,却也是赵括和廉颇、田单三人算定的距离。 三十里,多了会被埋伏,少了不能利益最大化。 因为赵括的军令的缘故,赵国的大军生生地在秦军的口袋阵的阵口处停住了脚步。反追显然是不可能的,甚至立即离开也有暴露目标的风险,无奈之下,秦国的埋伏之军只能等待着天黑,然后趁着夜色悻悻然地后撤。 而如此一通的埋伏不成,赵括在白起心中的重量也越发的重了起来。 “如此谨慎?!”已经在光狼城中的白起听闻前线的情况,也不由得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或许,赵括之人,并非全然无能之人。若是再给些时日,多学些战场经验,恐为我大秦之大患矣。” 无心插柳之间,赵括在迷惑住白起,树立起自己“谨慎”的人设的同时,更是成功地激起了白起的必杀之心。 是福是祸,只有天知道了。 …… 这边前线上,撒开了的赵国诸军逐渐在自家校尉的指挥下缓缓收拢,想着大营慢慢集中,后方的赵括也没有闲着,带着几个亲兵就来到了西岸的壁垒之上。 然而,赵括所看到的场景绝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样子。 西岸壁垒之前,秦、赵双方的尸体已经被收拾干净,载着粮秣的马车、牛车络绎不绝,然而除了主路之上还算干净利索,一旁的道路上破败的旗帜仍旧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断了辙的辕车倾覆在路边,根根箭矢斜斜地插在泥土之中,一柄柄的刀剑几乎要在血水中生了锈,零零散散的几个赵军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战场。 显然,壁垒之下,连战场都还没有打扫干净。 壁垒之下尚且如此,壁垒之上更不用说了。 但赵括还是忍着怒气,匆匆奔到了壁垒之上,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简直把赵括给气出了高血压。 只见破乱的壁垒之上,被火灼烧过的城垛混杂着断箭残刀,无声地耸立着;几个硕大的缺口依旧豁着口,静静等待着下拨进攻的来临;秦军遗留的几张床弩,依旧散着架堆在角落里默默发着霉。 而守城必备的滚木礌石、金汁箭矢,在壁垒之上更是没有丝毫的踪影。只有三三两两的、尚不足五千人的一只赵军正有条不紊地搬着石块,似乎、仿佛、也许在修整壁垒? 站在壁垒城头的赵括,看着一片漆黑的壁垒,一股子怒火瞬间就点燃了整个胸腔。发白的手掌狠狠地在壁垒城垛上一拍,胸膛急剧地起伏:自掌军以来,还没有谁敢如此敷衍自己的军令,是自己拿不动刀了,还是陈璋你飘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啦! 一旁的亲兵见状,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低着头等待着赵括的下一步指示。 此情此景,由不得赵括不发怒!自己苦心孤诣、想尽一切办法地想要提升哪怕一丝丝的存活的概率。却不想,自己家的后防重地——西岸壁垒的修复居然如此敷衍了事,颇有点开门揖盗的意味了。 枉费了赵括还想稍稍提拔一下这位陈璋都尉,把他安排在如此重要的位置,可不想他却是如此对付自己安排下的任务。赵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当然,这也是自己缺少真正心腹之人的后遗症。 好在,自己临时过来抽查一番,不过耽误了一日的时间,现在补救也还来的及! 当然,实际上,这其中也不全是陈璋都尉的问题,实在是陈璋手中的兵力不足,而他显然也弄错了自己任务的重点。 长平之战 第058章 壁垒无修赵括怒 “传令。”赵括恨恨地拍着壁垒,正准备下令将陈璋押来。 却不想,都尉陈璋已经得到下面将士的汇报,匆匆便来到了正怒不可遏的赵括面前。 “末将陈璋,见过上将军。”陈璋双手抱拳,对着赵括便是一礼。 赵括转过头,正待发怒,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陈璋哪里有一个都尉的样子:满头大汗、满脸的脏污,双脚更是如同从烂泥中刚刚抽出来一般,只有还算齐整的甲胄显示着他的身份。显然,他是刚刚从工事中匆匆赶来的。 “连都尉都亲自下场干活了?”赵括微微一愣。 经过壁垒一战,减去壁垒之战中的伤亡,赵括手中的总兵力不过三十四万,追击的部队就去了十三、四万之多,向南防御的又是三万多人,向北探查的小股部队加起来也有上万人马,而这已经是赵括手中几乎全部的精锐部队了。 中军十万大军,其中大部都是从壁垒之战中换下来的,急需修整,修整之后又被派去修筑堡垒,根本没有支援后军的意思。于是乎,给到陈璋手里头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六万大军,其中还有大半是充数的民壮和壁垒之战换下的兵士。 而这六万不到的军队,却要负责几乎全部的后勤,既要从韩王山和大粮山转运粮草,又要打扫战场,收敛尸骨,再加上修复壁垒,和伤员的转运任务,陈璋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赵括微微算了算兵力,显然也是明白了过来陈璋的难处。 但是明白归明白,难处归难处,没做好那就是没做好,赵括也不准备给他更多的安慰之言,不罢了他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有更多的话语,赵括当即下令道:“传令中军,速调四万兵至后营中,着手壁垒之修复。” “是!”一名传令兵赶忙答应道。 转过头,赵括又看向了陈璋问道:“运粮情况如何。” 一旁瑟瑟发抖的陈璋自然也看出了赵括心中的怒火,将赵括发问,赶忙上前答道:“回禀上将军,韩王山中军粮、器械已悉数运至西岸,正在分发各营。目前已足大军二十日之用。大粮山中仍有一批军粮尚在途中,待其运至,可再增五日之用。” 赵括闻言,还算满意地点点头,毕竟交代给他两件重要的事情,总归有一件算是完成得不错了。 “人员不足之事,本将已知之!”赵括缓缓说道:“在给你添上四万大军,应够十万之数,汝需立即召集人手,尽快修复壁垒。此为我数十万大军之后路,断然不可马虎。明白吗?” “是!”陈璋立即答应道。当然,虽然陈璋答应的痛快,在心中却仍然未将此事放到重中之重的位置,毕竟如今大军已然西渡,秦军已然西逃,这西岸壁垒还有必要修复吗?显然并没有什么必要。 赵括看着陈璋迅速的答话,显然也知道他的心思。回答的越是快速,就越代表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深层次的意思,但他没法更多的解释。 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对于尚未纳入到心腹范围的陈璋,赵括显然没法和盘托出。 而用这样的将领来守卫自己的后防线,显然是对自己和数十万赵军的不负责任,尽管西岸壁垒,本来就该被秦军重新拿下。 可是,抵抗一天就被拿下和抵抗五天才被拿下,那简直是天壤之别。毕竟前面的堡垒修筑得再好,也不过是临时堆砌的而已,哪里能够抵得过秦军精心修筑、日夜修补的壁垒雄壮? 壁垒多坚持一天,那就意味着后方多一日的准备,临时修建的堡垒也就减少一日的被攻击,或许就能多存活下几千上万人。 可是,自己手上能用的牌几乎都在这里了:后续的秦军进攻西面的最前线需要孙崮;另一名能打的将领周骐正被死死地扣在大粮山,准备最后的突袭;自己身边总得有个人使唤吧,毕竟陷入大战之后,自己肯定得上战场,以保持军心士气,许历作为自己的家将显然也离不开啊,尽管如今自己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赵韦。 想到这里,赵括无奈地摇了摇头,初来乍到,人还是不够用啊! “传令。”赵括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高个子赵韦,咬咬牙还是决定牺牲自己的安全,换取大军的安全:“罢许历北路主将之位,中路、北路之军统一由孙崮将军指挥。罢陈璋后军主将之位,任许历为后军主将,陈璋为副将,将兵十万,以五日为期,迅速修复西岸壁垒,壁垒修复完毕后,留兵三万驻防壁垒,余者归建中军。” “是!”一名传令兵和陈璋齐齐应诺道。 “许历未至前,汝先行组织修复壁垒。”赵括继续吩咐道。 “是!”陈璋再度答应道。 对于赵括的安排,陈璋倒也没有太大的意见。 毕竟他只是一员都尉,在他的视角来看:之前只是众将一心想要在前线绞杀秦军,这才轮到他这个都尉总领后军数万大军。如今追击战告一段落,自己自然要交上兵权,能得一个后军副将已经很不容易了,可以说只要不出纰漏,大胜之后,自己少不得就要再向前跨上一步了。 可惜的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赵括本是属意由他作为后军的主将的。可惜,陈璋没能领会到赵括的意图,白白地放掉了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吩咐完壁垒之事,赵括随即又调头回到了中军帐中。 而经过军法官们日以继夜的紧张计算统计,一份军报已经静静地躺在了赵括的大案之上。 昏黄的烛光下,那份记载着伤亡情况的军报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而赵括已经在大案面前盯着有了一刻多钟了。 拿起,又放下。 赵括实在是害怕看到其中的伤亡数字。 都说“慈不掌兵”,可面对着这近乎天文数字一般的伤亡,有几个将领能够真正心平气和地接受。 要知道,这一条条的生命,就是在自己的指挥下流逝的啊…… 长平之战 第059章 追逐之战暂时歇 又一日已经过去,月儿悄悄爬上了树梢。如水的月光洒向地面,映照着赵军之中的人影绰绰。 丹水西岸,壁垒之下,秦军老营,中军帐外,赵韦如同一个门神一般,将皎洁的月光与营中的嘈杂一齐挡在了帐外。 帐内,大案之后,赵括一人盯着眼前的竹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打了开来。 一切都如赵括所预想的那般——不好也不算坏。 不好的地方是:赵军损失很重。近乎三分之一的战力损耗在了壁垒的攻防战下。短短数日之间,几乎将三年对峙的损失重来了个遍——壁垒一战,赵军共伤亡将士七万余人,其中骑步兵各约一半。 别看这人数不足总人数的五分之一,然而,这七万人可几乎都是赵括手里的精锐之旅,要知道除却大粮山中的十万精锐,发起壁垒之战时,赵括手里的精锐也不过二十余万。 当然,这七万人中,又至少一半的将士只是受伤,已经送归百里石长城防线田单将军处修养。只是,在这缺医少药的赵国,能囫囵着回到军队的将士恐怕不会超过两万,而即便这两万能够痊愈的战兵,也恐怕很难赶上接下来的长平之战了。 好在,这七万大军的损失是值得的,他们的牺牲换回来的也是秦军的损兵折将。 西岸壁垒之上,光是秦军遗留下的尸骸便已近乎四万具,考虑到秦国的伤兵大部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与赵军同归于尽,其伤员应该不会太多,大致在两万上下。 也就是说,在这场壁垒之战中,赵军作为攻击方居然跟出于防守的精锐秦军杀了个一比一的战损比。甚至若是再加上后续追击的伤亡,秦军总伤亡应在八至九万之间。比之赵军的损失还更多些。 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首先便是赵军除了临近尾声时派出了民壮混杂的弱旅,其余时候所派出的几乎全是精锐部队,而赵军的精锐大军,从单兵作战能力来看绝不逊色于秦军。 当然,即便有着不弱于秦军的战斗素养,也不意味着在强攻之中能够与守方一换一,更重要的原因还是秦军故意的示弱:迟迟没有轮换导致壁垒之上的秦军急剧的疲惫,拖着疲惫的身体自然导致战力的下降,而战力的下降又加剧了壁垒上的损失,而迟迟不到的援军则彻底将这个循环压入了死局。 不管怎样,这该死的壁垒总算是掌握到了赵军的手中,而赵括也长舒了一口气,事情正朝着自己所预想的方向发展着。 看过军报,赵括缓缓起身,来到大帐中央的沙盘之上,细细查看着如接下来的兵力布置,思索着每一处可能的漏洞。 做戏要做全套,一旦秦军开始对我军的合围,首先遭殃的肯定是西岸壁垒。 赵括踱步到丹水一侧,心中继续盘算着:已经调了许历过去,五日时间,虽然不能将破损的壁垒完全修复,但大体应该可用。留下三万大军,在加上两万的民壮,应该足以抵御秦军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我军则需要按照秦军所预想的剧本,找寻方向进行突围。 丹水东岸壁垒一定会出现秦军的旗帜,所以向东是不可能的了。 向西,那就是光狼城,更是秦军严防死守的地方,若是按照历史情况,那里的秦军已经修筑好了一条比丹水壁垒还要高耸的壁垒防线。想要突破,更不可能! 向南,那是界牌领,几乎是天险一般的存在,若非偷袭,实难得手。 那么所剩下的只有向北了! 北面是一片开阔地,最是适合赵军骑兵的展开与奔袭,可在更北的北面却又是一片的山峦,穿过山峦之后,便是长平关! 而这一切,都似乎是为赵括的设想所量身打造的一般。 “北部军团,作为被包围后的突围主力,自然要安排上最为锐利的矛,剩下的七万骑兵全部调到北部,再加上两万步卒跟随在后,即便秦军是铜墙铁壁也能凿出个空隙吧!闯出去万把人是最好的了。 如此一来,秦军在封闭北面之后,定然会急切地想要分割包围彻底吃掉仍在包围圈中的赵军主力,因为北面一露就意味着百里石长城上的田单将军会得到消息,虽然田单的手中没有什么兵力,但白起肯定不敢赌,万一田单又搞出个什么阵法呢? 而只要,秦军急攻,那么在从西岸壁垒到光狼城着一路上的堡垒就将发挥出他们最大的效用——大量地消耗秦军的有生力量。只等廉颇将军……”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赵括的一厢情愿,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历史的车轮将驶向何方。 而即便是在赵括的一厢情愿的设想之中,赵国数十万大军,能够存活下来的恐怕也是寥寥而已。这或许就是赵国存续的代价吧。 赵括轻轻叹了口气,唤来传令兵道:“传我将令:大军修整一日,后日卯时三刻,人马半饱,全军向光狼城进发。” “是!”传令兵当即应诺道。 很快,修整的命令传递到大营的每个角落。经过壁垒大战和数日的追击,如今的赵军,早已人困马乏,修整一日,既是给秦军创造包围的条件,同时也是为了恢复自身的战力。 这不,将令所过之处,很快便响起了一阵阵的鼾声。 入夜的赵军军营,从未如此的安宁过!无论裨将、都尉、校尉还是大头兵,一个个都沉浸在梦乡之中,可以说这是三年来睡得最香甜的一个觉了。 其中自然有筋疲力尽后的沉沉睡意作祟,但更为重要的是:秦军败了!再不需要担心秦军彻夜偷袭,这份发自心底的踏实感才是最好的催眠药。 当然,赵括可不敢让全营睡大觉,毕竟对面的敌手可是白起,若是让他趁夜色劫了营,自己诸般布置可就都付诸东流了,到时候恐怕连哭都没地儿去哭了。 所以,赵括和麾下的亲兵担任起了全军营的巡逻和夜间的防御之事。 长平之战 第060章 光狼城中数战力 事实上,赵括的担心也是有些多余。 白起从来想打的都是歼灭战,而不是击溃战。在没有堵住各个方向的逃窜之路前,趁夜色劫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赵军崩溃,秦军连夺丹水两岸壁垒,秦赵继续在百里石长城防线对峙。 这,绝不是白起和秦国想要的结果。 相较与赵军营帐的静谧,秦军光狼城壁垒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从壁垒上撤下的秦军以及殿后的秦军们,大部都已经转移到了光狼城中,衣衫破烂的他们得到了最好的迎接。热水、热汤、热饭外加一身洁净的衣物。烽火中退下来的他们实在太不容易,也太需要休息和调整了。 白起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休息,彻底地休息!随即便将他们编入了战略总预备队之中。 而在他们修整的营区不远处,便是依光狼城而建立起的光狼城壁垒之中。 数丈高的壁垒之上,一水儿的黑衣黑甲——甚至几乎每个节点都有一队大剑士守护。 车弩、床弩、抛石车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摆,其密度足足比已经陷落的西岸壁垒还要高上了一倍不止。 滚木礌石更是多得感觉都用不完了,而壁垒之下的民壮还在一个劲儿地往上搬着。 因为赵军尚未抵达,最为致命恶心的金汁被严严实实地盖在一个个大缸里。土陶制成的大缸,除了便宜大碗,没有别的好处,三人才能环抱的大缸每隔十米就有一个,尽管有盖子的阻挡,可是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了的远去,整个壁垒都沉浸在臭气之中。 雄伟的壁垒之后不远处,便是新立起来的秦军帅帐。 帅帐之内,依旧人头攒动,一张硕大的舆图摆在大帐的中间,一员老将头系白巾,身穿银甲,外罩白袍,双手拄着一柄秦军长剑,双脚微分呈跨立状,双眉紧蹙,坐在舆图一旁,静静听取着麾下将领的汇报。 “目前赵军已全线渡过丹水!”一位裨将指着舆图之上的丹水说道:“其主力,已在丹水西岸沿着壁垒呈现南北向展开。追击我军之赵军所部也已暂退回西岸主营中。” “赵军主力在我军壁垒正前方不足百里处扎营,似有修整之意。南面一部约骑兵万人、另步卒两万,在我界牌领外徘徊,似为防御我军从界牌领突进;另一部约两至三万人,为步卒在北侧防御我军从小东仓河往南突进,由于北地多山陵,人数无法准确确认。”另一位裨将接着补充道。 “倒是防御周密,即便在胜利之下也没有忘乎所以,轻敌冒进。”另一位都尉说道。 “看似周密,实则处处都是漏洞!”一直带光狼城防线没捞着战打的司马错急吼吼地说道。 “将军,下令吧!”一众秦军将领在司马错的怂恿下起哄道。 “急什么!赵军已然西渡,又飞不出去,战有你们打的!”说着,白起瞟了一眼始作俑者司马错。 司马错急急地低下了头,心中默念:与我无瓜啊! 没有再理会急切的司马错,这位老将从数月之前便被调到了这光狼城中修筑壁垒,一场仗都没捞着打,想来有些急躁也在意料之中。 但白起知道,下面的人可以急,他却不能!随即继续询问道:“连日来,赵军除却追击我军,可还有其他异动?” “禀武安君(因为大战已起,无需再做保密,故可称武安君)。”负责斥候的都尉当即出班答道:“斥候回报:赵军沿途正修筑堡垒,似有步步为营,徐徐推进之意。” “哦?”白起眉头微微一皱。 众将闻言也是一片哗然。 “既为得胜之师,何故沿途修筑堡垒?” “不过百里之距,何不直下光狼城?” “我军意图被发现了吗?” 一时间,众将议论纷纷。 面对众将的不安,白起却是稳如泰山,随即说道:“不会。若是已经察觉到我军意图,赵军恐早已撤至丹水东岸,何必再行修筑堡垒往光狼城推进?” 白起的话语如同一颗定心丸,瞬间将在场众将忐忑的心思安定了下来。 只是,若是赵军未曾发现自家的意图,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组织大军修建堡垒呢?这不是拖延了进攻的时机吗? 不待白起继续回答,一旁的王龁便已经开始了分析。 “在赵军视角之中,我壁垒之师已成败军,光狼城早一日围困或是晚一日围困并无太多区别。反而是此处。”王龁手指往河内地区一指说道:“若是此时我军从河内抽调军兵,自界牌领入场,攻击赵军侧背,则战事或有逆转也。” “不错!赵军当时防御我侧翼之军,方才布置堡垒以防御后方。”一个裨将也附和道。 白起心中虽然稍稍有些疑惑,但略略思考后还是补充道:“从之前壁垒攻防来看,赵括不愧熟读兵书,且其用兵不乏谨慎之举,有此等防御之策也在情理之中。”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对于赵括的堡垒战术总算是安下心来。当然,众将不是不知道这些堡垒将对于他们接下来的分割包围产生怎样的困难,但大家都选择性地将这点忽略了。毕竟没有秦军攻不破的堡垒,更何况这群赵军很快就会在自己的包围中断粮,失去粮秣支撑的赵军能坚持多久? 白起见众将无甚异议,当即继续发问道:“我军南北两路偏师进展如何?” “北路偏师傍晚飞鸽回报:胡伤将军已率精兵两万五千人马,穿插至至百里石长城与韩王山之间,同时向南搜索发现韩王山上军营已空!”一名裨将当即出班答道。 “故胡伤将军改变行军路线,留下五千步卒继续切断长平关与赵军主力之间的联系,主力直取韩王山大营,预计今夜到达,未避免被赵军西岸大军发现,决议在我军开始对赵军形成包围之时发起进攻。”裨将继续说道。 “好!”白起点点头,看着舆图对裨将吩咐道:“告知胡伤将军,要大胆穿插。” 长平之战 第061章 南北对进包赵军 “在完成攻占韩王山大营后,立即对赵军东岸壁垒发起进攻,彻底切断赵军西逃之路。随后等待我军进攻西岸壁垒时,可从丹水东岸夹击之。”白起指着舆图,如同点书一般嘱咐着麾下。 “是!”裨将立即答应道。 “南面情形如何?”转过身,白起面对诸将继续问道。 “南路方面,将军王琦所部,率马步军五万已经在外围对赵军南路偏师形成半包围,王将军回令曰:随时可以切断赵军南路偏师之归路,定不使赵军南路偏师有一兵一卒回转中路主战场。”另一位裨将立即答话道。 “好!”白起又是点点头,说道:“告诉王琦,在歼灭战打响之后,要迅速对赵军南路的偏师形成围歼,同时派出有力一部,迅速向北穿插,目标直指西岸壁垒。以强有力之态势压迫赵军不敢渡河,给河对面的胡伤所部争取时间。 同时我军在开始行动后,再分出五万大军,加入南部军团,在我军主力赶到壁垒后,迅速与我军主力、胡伤所部,三股合力攻破赵军壁垒防线,将赵军主力彻底锁死在丹水西岸。” “是!”那员裨将兴奋地答应道。 吩咐完南面的偏师,白起随即又继续问道:“嗯,大王的援军可到了?” “大王已下王令,河东十五岁以上男子全部征发,第一批五万人已经到达光狼城城中。”一员都尉的声音从稍后方响起。 “五万人!”白起喃喃自语着,随即目光转向了悬挂着的舆图上,边看边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兵力。 壁垒一场故意的大败,自己手中的兵力锐减到不到三十七万多,再加上如今的援军便是四十二万多人。 北路偏师加上南路界牌领的部队便是七万五千人马。 南路想要尽快突破,并完成对西岸壁垒的威慑和进攻,还需要至少五万大军。 北面,一旦赵军发现被困,北面势必是赵军唯一的突破口,这里敌我交战的关键点,也应是最为困难之处。一旦北面防线不保,赵军便可通过山脉,回转长平关一线,那么自己好不容易布下的口袋便要一场空了。 因此,北面必守。 可北面不像光狼城,有城池壁垒可守,也不想界牌领,有地利可用,一马平川的区域,想要挡住赵军的铁骑,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 只有一个办法——码人,码狠人!码上足够多的人,多到令人绝望、令人窒息。 十五万大军! 只有这个数字方能给白起带来足够的安心。而这是白起所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可是如此一来,白起手里头便只剩下了一十五万五千人了,按理说这一十五万应该也足够守御光狼城一线了,可问题是就这一十五万人马中有五万多人乃是从壁垒上下来以及断后的大军,如今根本无法立即投入使用。 甚至连剩下的十万大军,白起也不能全给他精锐。 想道这儿,白起看了一眼在自己左手正低着头想着什么的将军——司马错。 “司马错!”白起点将道。 “末将在!”也在计算着兵力的司马错恍然抬头应道。 “这五万新兵交给你了,换你三万老卒!”白起不容置喙地说道。 司马错闻言,微微一愣? 五万换三万?说的好听!自己麾下的部队可是真正秦军精锐中的精锐,强弩士、大剑士,一应俱全,几乎每个士卒都是有爵位在身的,换句话说,几乎每个士卒都是在战场上滚过血水的。 就这样的强兵,就凭五万新兵,我一万老卒就能屠了他们!居然要换我三万老卒! 司马错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白起,眼泪几乎就要下来了,似乎在说:“别啊,老大!” “嗯?”没有听见应诺声音的白起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眼司马错。 就这一个眼神,司马错仿佛看到了死神再跟自己招手。 可是司马错作为秦军资深的老将,自然不会违背武安君的意思,当然他也更明白,想要以几乎一样的兵力围困住赵军主力,兵力势必捉襟见肘。而武安君既然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 也罢!身为秦军老将,司马错这点子觉悟还是有的,当即没有更多话语,双手抱拳答应道:“是!末将这就去点兵!” “我要弩兵、大剑士!”白起见司马错犹豫不决,果断进行了一个刀的补。 司马错一口老血碰了出来,可是想起那阴郁的小眼神,默默咽了口唾沫,“咱有那么没信誉吗?” 无奈之下,司马错也只得抬手低头大声喊道:“是!”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郁闷。 “王龁!”打发走司马错后,白起继续点起了将道。 “末将在!”站在白起右手侧的王龁将军当即领命道。 “与汝十五万大军,并尽我军全部骑兵,星夜出发,迅速向赵军北面与山林之间穿插,将赵军北上通道彻底封死!”白起指着舆图缓缓下令道。 “是!”王龁当即领命道。 “嬴摎!”白起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早已坐立不安想要再立新功的嬴摎几乎在白起报出名字的同时便已经站到了白起的面前。 “汝为王龁副将,率我军十万骑兵佐之。”白起也不废话当即下令道。 此令一出,场下众将心中尽皆哗然,若非知道嬴摎乃是公室之人,真要以为这嬴摎乃是武安君的私生子了。 十万骑兵啊!那可不是壁垒上十万步卒。虽然只是副将,但一个骑兵可是能顶的过数个步卒,那几乎是全军三分之一乃是泰半的战力了。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派给了一个年级的手中。不过不论是碍于武安君的威严,还是出于对嬴摎在壁垒之战中不错的指挥表现的认可,场下众将居然没有反对之声。 “是!”嬴摎立即答应道。 话音落,白起的目光随即又看向了舆图之上,而在白起的眼中,一缕缕红黑相间,整个长平战场的敌我态势,也如同在舆图上活了过来一般。 长平之战 第062章 困赵三步至关键 观其形势,一场旷世的对战已然布局完毕。 丹水西岸,赵军占据原秦军壁垒,主力向光狼城方向延伸,在光狼城不足百里处形成了一大片血红地带。 往前百里,便是已经修建良久,城高壑深的光狼城壁垒,其中密密麻麻驻扎的乃是真正的黑衣秦军主力。 从光狼城出发,一只黑色的箭头正绕着赵军斥候的外延想着北面的山林脚下进发,这一路十万骑兵外加五万步卒精锐,一共一十五万大军,负责截断赵军北面的去路。 而在这只秦军的主力的更北方的山区密林之中,零星的、数以千计的赵军已经散落其中,正在各个山间小路上探寻着。 视线往南,一直到上党郡与河内郡的分界——界牌领,秦军王骑已经率领五万步骑死死地钉在那里,甚至左右各有数千秦军已经延展开去,随时可以对赵军南路的三万偏师形成包围。 更有一只五万人的大军正在准备增援南面战场的路上,绕过赵军南面偏师,秦军很快便能抵达西岸壁垒,对赵军形成合围。 最后,也是白起的最重要的杀招,是在赵军的后方,胡伤所带领的两万五千精锐。正缓缓向丹水东岸的赵军韩王山营地和东岸壁垒,伸出触手。一旦此处得手,赵军西撤之路随即将被彻底切断。 于是一个北起长平关,南至界牌领,西起光狼城,东至丹水东岸壁垒的巨大包围圈已经悄然形成! 白起缓缓踱着步,脑海之中急速地运转着。 此役的关键有三点: 其一在于胡伤所部能否在大军发动后,迅速抢占东岸壁垒,打乱赵军的阵脚,截断赵军东逃之路; 其二在于南面王骑所部大军在围困赵军南路偏师的同时,迅速穿插到位,率先对赵军西岸壁垒发起进攻,并夺取之,彻底关上东面大门; 其三便是王龁、嬴摎所部能否顶住赵军的攻势,将赵军彻底关在自己的包围圈中。 第一点尚不成问题,毕竟如今赵军大部已然渡河,以胡伤两万五千大军攻破韩王山和东岸壁垒绰绰有余,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时机问题,不过这个问题,自己麾下斥候和飞鸽,加上胡伤的洞察能力,显然是能够很好地解决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却是不太稳妥。虽然自己又补充了五万大军过去,可是围困住赵军南路的偏师便需要数万大军,而西岸壁垒虽然在刚刚过去的一战之中破损颇多,但显然想要攻破它,还需一番折损。 保守估计,参与攻击赵军西岸壁垒的军力只有七万已经到了极限了。一番攻击的消耗下,拿下壁垒后估计可战之兵不足三万,即便东岸胡伤全军来援,恐怕壁垒易手后的守军也不过五万军力,且都是师老将疲的五万大军。 还有布下重兵的北面,虽然自己几乎将家底都托付给了北面,可是平坦的地形就注定了秦军引以为豪的步卒干不过骑兵,而自家的骑兵在壁垒之前已经验证过,相距赵军骑兵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但这十五万大军,却也是白起能给出的几乎所有了。 迟疑一会儿,白起咬咬牙,终究还是下令道:“蒙骜!” “末将在!”一名年轻的都尉当即出班答道。 “汝擅马战,随嬴摎一道,往北面阻敌!”白起吩咐道。 “是!”都尉蒙骜当即领命。 既然无法再行增兵,那边加将,把自己手底下最能打、最擅马战的将领都拨付道北面。白起恨恨地想着。 不放心的白起又看向王龁和嬴摎以及刚刚被点将的蒙骜,缓缓说道:“赵军东逃不成,定然不计代价强攻北路,尔等要在我壁垒大军推进至前,死死守住赵军北逃之路。此役能否全歼赵军,全看汝等三人了,明白吗?” “是!末将明白!”三人齐齐地回答道。 解决完北面的问题,转过头,白起却又看向了刚刚回营的司马错。 六月的天,刚刚点兵归来的司马错,迎面就撞上了白起有些阴霾的眼神,心中顿时一阵的突突,不知不觉间背后竟然赶到丝丝的凉意。 不是吧……司马错在心中哀嚎着。 “司马将军。”白起没有丝毫的犹豫,但些许的不好意思地再度点将道。 “末将在。”膝跳反射般的,尚未搞清楚状况的司马错立即答应道。 随即,司马错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结结巴巴地说道:“武安君,光狼城真的不剩啥了,一滴都没了!” 那神情,仿佛被操劳了一夜的男子,委委屈屈地控诉这床边的美女。 只可惜,他面对的不是渣女胜似渣女。 白起丝毫没有理会司马错的告饶,反而问道:“本将问你,守住壁垒,你需要多少兵力!” 司马错闻言,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红里终于透了黑——薅羊毛也不用盯着一只羊薅呀!司马错在心中怒吼道。 可惜,这个话,打死他也不敢在武安君面前说出。 深深吸了几口气,稍稍冷静下来,静静地思考了起来。 他知道,白起既然有此一问,那定然是发现哪里的布置不够精密,需要更多的兵力进行补充。而自己的这个回答,不吝于一份军令状!既不能夸大其词,更不能一毛不拔,实事求是是他唯一的选择。 说多了,那武安君那边无法将兵力最大化利用,而这在一场围歼战中几乎是致命的,要知道秦军主力本就必赵军多不了几万人。可要是自己说少了,一旦光狼城壁垒防线由于兵力不足而被赵军攻破,那便是千刀万剐了自己也不能赎罪了。 不再多想,司马错随即便在脑海之中,细细盘算着每段壁垒所需要的最少兵力,还有轮换的兵力,作为预备队的兵力。 白起倒也没有催促,司马错这样严谨认真地思考、计算才是他所想要的。 良久,司马错终究咬了咬牙,双手抱拳,皱着眉头说道:“若全是百战精兵,至少需要七万!若是带着刚刚的五万新兵,则至少还需要五万精兵,共计十万大军!” 长平之战 第063章 再调精兵为攻垒 白起知道,司马错已经尽力了,这么长的壁垒,对面又是二十多万赵军,十万精兵已经是极限了。 可是,就是这点兵力,白起也无法给他。 除却已经派出去的兵力,白起手中所剩下的只有一十五万五千人马,其中五万是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短期内根本无法上得战场,另外五万多人则是从河内刚刚征发的民夫,妥妥的新卒。 也就是说,白起如今的兵力刚刚好够司马错守卫壁垒,再留出一部作为战略总预备队的。 但显然,白起还得抽兵。一场战役之中,预备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白起显然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预备力量。 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继续抽调司马错手中的壁垒守卫力量。可是司马错刚刚才将自己的三万锐卒派了出去。 “光狼城中从战场退下的老卒尚有五万,减去因伤不能归队的应该至少还有四万的战力。留下两万做为战略总预备队,其余尽数归于你指挥。抽出三万军,不,两万五千卒于我,如何?”白起又是稍稍盘算之后,对司马错问道。 闻言的司马错都快哭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五万新兵加五万老卒已经是极限的极限了!还要缩减? 咋听之下,两万换两万五千卒,好像也没有相差那么多。可问题是,五万老卒之中真正归队的能有多少?四万,那是最好的结果了,更大的概率是三万,甚至一个不小心发生伤寒事故,归队不足泰半也有可能。 到时候,战略预备队肯定不能动,那自己就用两万多老卒领着五万新兵去硬抗赵军二十多万大军?若果真如此,恐怕自己就要步了西岸壁垒的后尘了。 更何况,壁垒之战随时可能打响,而伤兵归队之期却是遥遥未知,司马错是说什么也不想答应的。 司马错不敢赌,也不能赌,他必须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和城内真实的情况反映给武安君白起。 “上将军容禀:光狼城中虽有五万余伤兵,但一来据医师所言,其中能痊愈者不足六成,二来即便能够痊愈,也尚需时间。而壁垒的攻防战随时可能打响,胜负只在一瞬之间,七万精兵尚且战战兢兢,若再减少兵力恐怕……” 司马错故意停顿了一会,说道:“末将无能,恐壁垒失守累及三军!” 白起没有说话,他在思考,他知道司马错所报的数字可能还留有一定的余量,但余量不多,不会超过五千人,但自己想要的更多。 两万五千人,必须凑够至少两万五千精兵增援给南路军!这样一来,减去战损之后在赵军侧后便有八万大军,才有把握防守住那破损不堪的壁垒!等候大军的围攻。 可是如此一来,守卫光狼城壁垒的就只剩两万五千精兵和五万新兵了,当然还有那五万残兵,若是以六成的归队率来看,则是只有三万的精兵可以归队。除去自己的预备队两万人,总计交到司马错的手中的兵力大约是八万五千人。 八万五千人,如何能够守卫者偌大的壁垒呢!须知在丹河西岸壁垒之战中,除却后撤的两万伤亡,仅仅壁垒的攻防中就伤亡了六七万之巨。 而如今,兵力只有八万,精锐程度还不如之前,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放水,防御器械更甚一筹!这样的兵力、战力能挡住吗? 能!必须能!实在不行,自己的预备队也可以暂时地顶上。只要其他地方不出纰漏,顶住了赵军前几波的疯狂进攻,大事可定矣。 想至此处,白起随即对司马错说道:“以目前赵军行进态势,非五日不可至我壁垒之下,故,决战尚有时日,如此伤兵归队则不成问题。另,战略预备队便设在光狼城中,若事有不谐,则精锐尽出,将军可放心矣?” 司马错闻言,随即在心中暗暗算起了这笔账。 而白起接下来的话语则彻底地将司马错套牢在了自己的船上:“本将来前,我王赐锐士五百,皆交于将军指挥,以固壁垒之防。如何?” 司马错闻言,心中一惊,秦军锐士,那可是秦军锐士啊,号称能够以一敌十的秦军锐士。总人数也未超过千人的秦军锐士,王上居然让武安君带来了泰半之数。 有了这只精锐,司马错大可以组织一直灭火似的军团,随时增援壁垒薄弱之处,即便兵少卒弱,司马错也有信心坚守到大军合围。 当即,司马错便抱拳领命道:“遵武安君之令。” “好!”白起抚掌叹道。之所以白起一定要得到司马错的认可,不仅仅是对于司马错这位功勋卓著的将军的尊重,更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光狼城之战,再没有比驻守此处数月的司马错更合适的主将了。而论及对光狼城防线的了解,也再没有比司马错更高的。白起虽然杀伐果断,却不是个刚愎自用之人。 而司马错既然敢答应了下来,白起知道,那他便有守住的把握。如此一来,三个问题终于在自己的一番调配之下,终于迎刃而解,而赵军也终将陷入自己密不透风的大网之中。 “只是。”一员裨将有些吞吐道:“武安君容禀,不知这两万五千精兵要派往何处?” 心情大好的白起也没打算瞒着众将,毕竟如今大势已定,倒是无需再多保密。 只见白起手指向那舆图一指,说道:“往南,加强南方集团攻打西岸壁垒之力量,务求尽快完成贡献壁垒,并在合围部队抵达前,死死顶住赵军的反扑。” “将军,南方集团已然集中我军十万大军,围困住赵军南部偏师也不过三万军足矣,攻至西岸壁垒后,又有胡伤将军所部补充夹击,应是足够拿下才是。”一名裨将弱弱地说道。 “倒是北面。”又一都尉缓缓说道:“北面地形平坦,极其有利赵军之骑军,将军也说赵军必冲北面而突围之,不若将此兵力补充至北面?” 长平之战 第064章 嬴摎出言众将彩 面对诸将的疑问,白起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有些欣慰,这才是他想要的军议,各抒己见,在讨论中碰撞出火花,在火花中锤炼,在锤炼中脱颖而出。 白起微微一笑,甚至还止住了想要替他回答的王龁将军,转过头看向了裨将嬴摎,问道:“嬴摎,你以为如何?” “末将。”突然被点名的嬴摎微微一愣,随即便脱口而出道:“末将以为,这好不容易腾出来的两万五千兵,应派往南面,加强攻击西岸壁垒之力量!” 静…… 针落可闻的静。 闻言的众将齐齐地看向了嬴摎,显然众人都没有料到身为北路副将的嬴摎居然会将兵力往南路推,搞得本来还颇有把握的嬴摎顿时涨红了脸。 好在,白起仍在,挺摎依旧。 “哦?这是为何?大胆说说。”白起脸上的笑意几乎都溢了出来。 就连王龁、司马错等老将也是一脸欣慰地看向嬴摎。显然嬴摎被白起锻炼出来的全局意识,已经有些征服了在场的老将们。 “末将以为,原因有二。”嬴摎得了白起的支持,当然也不虚了起来。 “其一,我大军之中,骑兵之数只十万而已,已尽数派之北面,则此两万五千兵卒,应皆为步卒也。”嬴摎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司马错将军。 司马错点点头,又继续问道:“步卒又如何?” “诚如将军所言,北面多平原,适合骑兵之战,故北面之战以骑兵为主,而五万步卒,足以封锁山间通道。若两万五千步卒向北,其用也大弱也,并不足以改变任何局势,徒令光狼城中空虚,此为其一也。”嬴摎不疾不徐地答道。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认同。 “其二如何?”白起继续问道。 “其二,南部之军,攻陷壁垒或是不难,难在坚守。”嬴摎继续侃侃而谈道:“西岸壁垒作为赵军后撤之锁钥,以赵括之谨慎,必有大军防御,我军虽有夹击之利,却也需付出较大代价方能攻破之。 而攻破之后,我军意图彻底暴露,壁垒将越发破损不堪,赵军倾力东向之下,若无足够兵力,恐难完成武安君之关门任务。 因此,末将以为,此两万五千卒应往南面军团增加其攻击力量。”言毕,赢摎微微拱手,退回位置上。 “彩!”不知何人悄悄为嬴摎点上了个赞,众将也跟随着为嬴摎喝起彩来,显然嬴摎有理有据的解释也得到了在场秦国诸将的认可,而这样的认可,显然对于嬴摎之后的“仕途”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稍驻,白起问道:“众将可还有其他疑问?” 闻言,末座之上蒙骜都尉忽的站起身,指着丹水东岸说道:“将军,为何我军不把包围圈设的稍微大一点,现在丹水东岸壁垒几乎不设防,若在我北路胡伤将军破袭东岸壁垒后,我南路大军东渡丹水,一起防守东岸壁垒如何?” “对呀!东岸几乎没有赵军,攻下壁垒后,壁垒的损毁几乎可以忽略,如此一来不是更利于我军的防守吗?” “我军一开始的包围策略不就是在东岸设防吗?为何要强攻壁垒啊!” 众将又议论开来! “此为吾之疏漏!本以为赵军兵锋应直指我光狼城,若是如此,我北路只需数万步卒坚守要隘即可,大军自北向南徐徐压上,从而迫使赵军渡河攻我东岸壁垒或界牌领。 却不想赵括分兵数万北上,打乱了吾之部署,如今北面需以兵力防御,且仍有被夹击攻破之风险。为了避免在北部形成对攻的局面,我军不得不加速包围的进程,因此西岸壁垒我军势在必得。”白起主动承认错误道。 如此大规模的会战,对方又不是傻子,哪能完全按照设想进行。真要如此的顺利,反而要担心自己是不是中计了。战役至此,除了北方的三万孤军,其余一切几乎都是按照白起的设想的进行,已经很不容易了。众将自然也什么好说的。 白起继续说道:“此时,若我军仍根据旧之战术,在丹水东岸进行合围,则赵军可以一边整修西岸壁垒,一边加速攻击我蒙武军团,届时我南部军团有丹水阻隔,一时无法攻破西岸壁垒,而我中路兵团与蒙武兵团又无法形成夹击之势,则全局陷入被动,甚至形成了与赵军北面对攻决胜负的局面,即便获胜,也无力全歼赵军。” 众将对着舆图一看,便立刻明白了白起的意思! 一旦南部大军渡河占领东岸,便算是自断了与自家主力之间的联系。赵军有西岸壁垒在手,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压力,东面、南面的压力顿清,而仅仅靠着西面的光狼城和北部军团,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配合,在北部平原地区想要消灭赵军更是不易! 此战之要,在于夹击,在于迫使赵军分兵抵御,进而穿插、分割、包围——最终予以歼灭! 见众将渐渐明白过来,也没有更多的疑问,白起随即长舒了一口气,下令道:“传令!” “在!”在场诸位将领齐齐答应道。 “各军、各将,各司其职。北上南下之军,于今夜子时时分开始动身,昼伏夜出,大胆穿插,务必于三日之内,赶到既定位置。守卫壁垒之军,立即进行重新整编,尽快重新熟悉防线,提升战力。斥候营,倾巢而出,不惜代价,密切注意赵军行军情况,随时汇报中军。”白起朗声下令道。 “是!”诸将再度齐齐应诺道。 将令即下,整个光狼城随即动了起来。 最先离开军营的是赢摎和蒙骜所率领的十万骑兵,为了尽可能地避过赵军的斥候,掩盖自己的包抄意图,他们要先向西北,待接近山林之后,转而向东,直插赵军于连接长平关之间的山林外,纠缠住发现异常后的赵军向北的骑兵。 紧接着,王龁也带着五万步卒,缓缓向东北部进发,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在嬴摎截住赵军的主力骑兵之后,直插山林,守住山道,不放赵军一兵一卒入林。 长平之战 第065章 光狼城中调兵忙 眼见着十数万大军已经奔腾而出,然而,缺月之下,光狼城壁垒中秦营的热闹却是丝毫不减。 而其中最为忙碌的莫过于司马错了。 从自己的精锐大军之中剥离出大军,又将自己部分的大军与来自河内的新卒进行混编,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剥离大军倒也还好,以营为单位,逢三抽一也就是了,成建制地划归过去,也算是在最大限度上保留着大军的战力了,到时候归建也好归建不是。 什么?要擅攻不要擅守的? 不存在的,司马错表示自己手下战力很平均,再说了,自己守完了壁垒也是要推进的好伐,而且你们那边攻完壁垒之后便要转入守势,你确定不要擅守的营曲? 因此,为保持“公平、公正”的原则,逢三抽一,是最好的选择。 好容易忍着心疼,将自己的心头肉剥离出大半,紧接着更为头疼的一件事情摆在了司马错的面前——整编——将自己所剩不多(两万五千人)与来自河内的五万新卒进行混编。 没错,混编。 不混编是肯定不行的,毕竟那五万人之中,除了曲长以上的将领,几乎都是放过放下锄头的农夫,稍稍适龄一点的便被安排成了伍长,在强壮一点的就安排做了什长,会打猎的就编成了弓兵,会砍柴的就是步卒。 若是不混编,这只队伍的战力可想而知了。 可是混编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之所以困难,不是底下的将士们不听将令,而是这个比例实在难以掌握。 混入的精锐老卒多了,没错是可以更好地提升这只混编队伍的战力,可代价却是一直身经百战的老兵队伍的消失。 若是将两万五千精锐全数补充到这五万人之中,形成一直七万五千人的混编队伍,恐怕因为新卒的拖累,其战力还不如两万单独的老卒。 这就是典型的一加一小于一。 而或是混入的精锐老卒过少,便如同向大海中撒盐,根本毫无作用。 所以,这就很尴尬了,混少了不顶用,混多了更不值得。 好在,司马错作为战场宿将,这点子问题虽然有些棘手,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这也是白起敢于放手给司马错的原因。 在略略检阅过新兵队伍之后,司马错便算是心中有数了,随即便将麾下一万左右人马拆分加入新兵队伍之中,形成了一只六万人的战力。随即又将六万人分成了三部,以进行轮换。 至于剩余的一万五千精兵,则被司马错分成了三部,每部五千人,三班倒守卫重要壁垒的节点。 趁着明朗的月色中,司马错不断地游走在光狼城壁垒各部,整合新老兵卒,剥离南下、调动、换防…… 已而不知夜之既深。 相对于忙碌的秦军军营,龟缩在丹水西岸壁垒之下的赵军大营却是一片的寂静,连带着大粮山中的大军也一样的静谧。 因为廉颇在的缘故,尽管大粮山中被赵括“瞒天过海”藏起来的十万大军很是眼红弟兄们的战功,却也不敢造次。 而随着赵军主力全数开进丹水西岸,彻底步入秦军的陷阱,廉颇的新的使命也将到来,而今日则是廉颇最后坐镇大粮山战场的一日。 月悬中天,大粮山中军大帐之中,廉颇呆呆地站在帐门之外,目光所及正是丹水西岸的赵军大营。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廉颇的眼中闪着光,一眨眼的功夫,那点点的灯火又变幻成了漫天的火魔。 廉颇仿佛已经看到天亮之后,赵军被秦军包围、分割、屠杀的场面。前方大军,算上民壮共计三十四万大军,不知有几人能够回到赵国。 自己已经看不到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营帐外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换下跟了自己数十年的甲胄,换上士大夫的服饰,吹灭灯火,转身没入黑暗中。 月亮啊!你慢点儿走…… 白起还在舆图前踱着步子,绕着沙盘走了一圈又一圈,对方的能力已经在壁垒之战中得到充分的体现,自己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确保每个细节都没有疏漏。他站在每个角度去思考,思考每个可能性! 司马错依旧忙得马不停蹄,而光狼城中的守军整编工作也在一点点地完成,各部的防御范围已经重新厘定; 北面的包抄大军早已出发,南面的援军也随着光狼城中的整编完成而开拔; 还有,胡伤,应该也已经做好了突袭的准备。 很好,没有问题了,只待天明赵军开拔,我军四面合围,没有问题了! 太阳啊!你快点儿升起吧…… 然而时间并不会理会赵秦两军统帅的想法,铜壶滴漏中的水滴依旧固执地按照自己的节奏滴滴答答地计着数,而天空之中月亮还是如期降下,而太阳也依旧将照常升起。 “大粮山就交给你了。”廉颇看着匆匆从长平关赶来的田单将军,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没错,为了大粮山中大军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在最佳的时机出击,本在故关之中的田单,随着大军渡过丹水,也秘密赶到了大粮山军营之中。 倒不是放任百里石长城防线不顾了,田单敢来此,定然是做好了准备的。 一方面田单在分别之后的几日里已经全面梳理好了百里石一线的防务,短时间内绝不至于被攻破,另一方面秦军的绕后大军已经出现在了百里石长城与韩王山大营之间,而观其布置乃是向北防御、向南进攻,显然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重兵防御的百里石长城防线,而是几乎成了空壳的韩王山和东岸壁垒。 基于这两点的判断,田单这才敢秘密来到大粮山中。当然,这也是三人早早便商量好的。 “廉将军放心。”田单双手一拱,缓缓说道:“此去大梁,千钧重担便落在了将军身上,还请廉将军务必保重。” 廉颇也是微微一拱手,却没有再多言语。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转过了头,廉颇又看向了自己的心腹之将——周骐。 “务必听从田单将军之命,约束好众军。绝不允许私自行动。”廉颇嘱托道。 “是!”周骐赶忙领命道。 长平之战 第066章 千钧重担挑在身 临行细交代,一步三回首。 若是有的选择,廉颇定然愿意待在大营之中,可惜求援的任务只能由他去完成。除了他,不足以说明战事之艰,除了他,更不足以说服那魏国的君臣,除了他…… 可是他这一走,田单和周骐能约束好大军吗?尤其在西岸主力大军陷入重重包围之时,军中沸反盈天之时,身为他国降将的田单,加上一个刚刚提拔成裨将的周骐,能顶住那些骄兵悍将吗? 若是顶不住,不能在援军抵达之后再行进军,则自己与上将军所商量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而赵国又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想及此处,廉颇脸色微微变化,丝丝的汗水从额头慢慢渗出。 略略思索一番,廉颇似是想到些什么,随即从腰间解下自己的佩剑,长剑一横,清冷的月光照耀在厚重的长剑之上,即便隔着厚重的剑鞘,依然能够感受到长剑上逼人的寒意。 那是数十载拼死搏杀中,不断积蓄的尸骨与血水化作的丝丝寒意。 廉颇轻轻摩挲着这柄跟随了自己十数年的长剑,心中虽有不舍,但脸上却是一脸决绝。 “田将军。临别之际,无所赠予,仅以此剑,助将军掌控大军。”双手一推,廉颇严肃地对田单说道:“还请将军切勿相辞。” 田单看着廉颇抽剑,摩挲、递剑这一系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微微愣在当场。但很快,田单便明白廉颇的用意。 的确,自己虽然有些威名,但那点脑子威名都是在齐国打出来的。而自己作为一个齐国人,在赵国虽然有些年头了,却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空有都平君的名号,却在赵军之中并没有真正的威信。 而身边的周骐,勇则勇矣,打战或许是一把好手,但他的出身便已经决定了与将门世家们存在着隔阂,指挥麾下一两万大军尚可,想要十余万大军听从他的命令,显然有难度。 可是,田单也更知道,随身佩剑的意义,甚至有剑在人在之意。岂能轻易交付他人。如今,却是双手奉给了自己,无异于将自己的身前身后名托付给了自己,这已经不能用信任来表达了。 田单看着面前的长剑,不由慨叹:赵国有如此忠诚之将,确不该亡也。 一旁的周骐显然也是一惊,双眼不住地在廉颇与田单二将之间徘徊。他知道,廉颇递过的不是一把剑,而是赵国的希望,而这交接,也不仅仅是一场关乎十余万大军调配权利的交接,更是一份责任的传承。 接过这柄长剑,田单便再不是即墨城中火牛冲阵的安平君,而是赵国之国士——都平君了。 田单自然也明白此剑之重,故关之上,赵括对自己说过的话语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响。 “苟利国家死生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赵国的百姓,够苦了!” 咬了咬后槽牙,双眼静静看向了廉颇,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啪嗒!” 一双厚实而满是老茧的手,已然按在了长剑之上。 “苟利国家死生以,岂因福祸避趋之。”田单便说着便接过了廉颇的长剑。 廉颇看着田单接过自己的佩剑,口中不自觉地重复道:“苟利国家死生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两名老者相对而立,静静地看着对方,此刻,他们的心意是想通的。不知不觉间,一股子泪意涌上了心头,就连月色仿佛也在此刻凝结。 “一切拜托将军了。”廉颇放开双手,抱拳而立,随即不待田单再多言语,一撩身袍,便出营登车而去,再不走,他眼中的泪花便要不自觉地留下。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生离死别。 两人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子在接下来的恶战之中活下来。 廉颇顺利还则罢了,若是不顺,自己定然会被魏国当做“投名状”送给秦国,而在孤立无援之下,田单也不得不在西岸主力弹尽援绝前在极不利的条件下出兵抗秦。 即便是廉颇顺利请来的援军,面对数十万秦军精锐,即便一切都如设想的那般走下去,能够赢下此战的几率又有多大,能够活下去的几率又有多少? 没人知道。 但他们知道的是,对方和自己都会尽最大努力,哪怕因此身死道消。 趁着夜色,秦军营地之中调兵遣将忙得不亦乐乎。 同样在漆黑的夜色里,一辆遮蔽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伴着数十精锐护卫,已然悄悄驶出大粮山大营。 昏黄的月色下,山林之间影影绰绰的树木,熙熙攘攘的灌木草丛还有不时的蛙叫声声,成了他们最好的伪装。 出营门,入山林,循着蒲水的方向,一路向南…… 无论对于光狼城中的秦军,还是对于西岸壁垒下和大粮山中的赵军而言,这终究是漫长的一夜,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然而无论如何漫长的夜终将过去。 号角声伴着初升的太阳渐渐响起,壁垒之下赵军大营之中,数十万大军终于从美好的梦乡中逐渐醒来。 虽然是修整,但必要的操练还是必不可少。 稀稀疏疏的各部随即在各自伍长、什长的催促下走出了营地,开始了一天的恢复性训练。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军营之中焦躁之气渐少,而骄矜之气渐甚。 挥舞着的刀剑都被磨得光亮,甲胄被擦洗锃光瓦亮,甚至旗帜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哪里有半分恶战之后的模样,分明是即将凯旋班师的模样。 高坐高台之上的赵括自然将麾下将士的意气风发尽收眼底,他很能理解:壁垒之战一舒三年的郁闷,彻底打破了对秦军的畏惧,自信之心自然大增,尤其是追亡逐北之后,更是给赵军带来太多的信心,让赵军从上到下都认为此战定是摧枯拉朽,全军上下弥漫着骄矜之气。 可是,赵括很清楚,秦军真正的实力并未展开,而真正的恶战根本尚未开始。 骄矜之气,断不可留。赵括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眼光一撇,身旁的孙崮立即会意,当即以军法处置了数百懒洋磨蹭之徒,算是稍稍将此歪风邪气给压了下去。 长平之战 第067章 壁垒下赵军暂歇 只是,赵括也好,孙崮也罢,都清楚,这股子风气来时容易去时难,或许只有战场上的鲜血,能够真正地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保持敬畏之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将领都保持着乐观主义态度,北地骑军的几员都尉就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北地的军队常年与异族厮杀,都是从血与火中走出来的“杀神”,自然跟邯郸的军队有些格格不入。 于是几位感觉有些奇怪的都尉,在行军的途中不自觉地碰到了一起。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心里都有疑惑,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一位稍年轻的都尉打破尴尬,说道:“诸位兄长,小弟心中有些奇怪之想法,不吐不快。此去光狼城之战,本应兵贵神速,趁秦军立足未稳之际,追亡逐北,一举奔袭百里,不出三日可战而下之。可上将军不仅令我等追击三十里而止,更要步卒沿途修筑壁垒,今日大军还要修整一日。这不是……” 话至此处,都尉稍稍一断,算是对赵括最后的尊重了。但任谁都知道,都尉想说的无非“贻误军机”四字。 一旦有人起了头,本就满腹疑问的众将,瞬间讨论的话匣子便再也收不住了。 “不仅如此,大战在即,上将军竟未曾召开战斗前会议。” “我军连主攻方向、主攻军团都不曾知晓,只知目的地为光狼城,实在有些太随意了!”又一都尉抱怨道。 “所言及是,壁垒之战,上将军虽未召集我们一起商量,但也提前进行了说明,而后续的命令更是清晰无比,而如今,除了行进目标是光狼城,其余一概不知。是合围?是围三缺一?各自任务如何一概不知。” “然也,且全军皆无大战的紧迫感,我等北军尚好,邯郸来的大军似乎认为光狼城已经是囊中之物了!此骄兵,取败之道也!” “好在将军似乎已经在整顿风气,不然恐酿成大祸也。” 众将默默点点头,心中的郁结稍解,至少上头还是知晓轻重,不曾被暂时的胜利蒙蔽了双眼,然而对战事的讨论并未就此打住。 “诸君请细看我军之战略布局,前轻后重根本不似进攻之布置,倒像是防御之为。” “何止于此,按道理,大军出征,骑军应在两翼护卫,中军应该呈雁行或锥形阵进发。而如今,我北地骑军几乎全数集中在北部,而步卒却多集中在中路、南路,边筑堡垒边前进,抵达光狼城,秦军早有备矣。”又一将领不解地说道。 “还有军粮,大战前分发粮草也属于正常,但除非作为偏师远征,其余各营不会携带超过三日的粮草,而如今竟然带了半月的粮食,我营里的军需都乱疯了,从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战,因装粮车马不足,我的书佐都在抱怨了!” 此话一出,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倒是令众将间的抱怨少了几分,见惯了北方风沙与苦寒,忍饥挨饿惯了的北地军居然有一天会为粮草太多而烦恼。 “是否要提醒下上将军?毕竟上将军还年轻,或许因为奇袭壁垒一战对秦军的战力有了错误的估算?”一人正色问道。 言毕,现场却又陷入一片寂静。 倒也是人之常情,底下议论议论,相互之间吐槽一番是一件事,可要上报天听,跟领导闹变扭提意见,那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情。更何况,这位领导刚刚带领着他们拿下了三年都没有拿下的秦军壁垒。 这时候提意见,别说领导了,只是其余的将士的唾沫都能把你给彻底淹没了。 “上将军已然属意孙崮将军整顿营风,显然已经意识到些许问题。” “然也!上将军出人意表,或许此战之中另有其他计算,这才没有令我军一举而荡平光狼城。” “是极,是极。上将军来前,吾等可曾想过能攻之秦军壁垒?又如何能一战而下?此皆为上将军之筹谋也。” “既如此,诸君不可再枉议上将军,粮草之事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据说中军没有留下一颗粮食,粮官都编入战斗序列了。至于排兵布阵,上将军自有安排才是。” “吾等且归各营,约束麾下士卒,做好苦战准备,耐心等候上将军之将令即可!”一位稍年长的都尉总结道。 众人纷纷点头,一场北(代)地将领之间的小型军议就此打住。众都尉们随即慢慢地散开,倒是又有几个心眼活泛的找起了平素要好的都尉,重又聊了起来! “你小子麾下的骑兵损失不大吧!” “还好!就追击的时候损失了十几骑,甲都修好了,马力稍有不足,你的弓骑呢?” “也还好,编制都全着呢!” “那老样子,我中路突破,你两翼掩护?” “嗯!” 显然,短短几语之间,互相已经达成了共识,而这简单的交流背后是在代地与胡人搏杀中,十余年的知根知底与默契配合。 众将军的疑惑与担心,赵括自然都了然于胸,其中有些的确是赵括故意为之,比如前请后重的兵力布置,又如追击三十里即止和边修堡垒边进攻的“贻误军机”,都是赵括为了保存实力而故意为之的。 但也有出乎赵括意料之外的问题:比如军营之中弥漫着的骄矜之气。 打死赵括也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场壁垒争夺战的胜利,就让一向有些害怕的赵军居然就此来了个大反转。 这的确是赵括没有想到的。 不过,也好在赵括下令大军原地修整一日,而这一日的时间,足够赵括做很多的事情,包括将这股子骄矜之风给校正过来,也足够让有心的将领们慢慢猜度出自己的意图。 一日之间,丹水西岸的壁垒渐渐在许历的严令下,慢慢被修复着;主营之中,稍式修整过后,数十万大军又将营寨给翻新了个遍;北面山林之中,数只赵军精锐仍在山间小路上艰难地探寻着;大粮山中、百里石长城防线中的赵军也同样偃旗息鼓,变得格外的安静...... 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唯恐惊扰到了那熟睡着的婴孩。 长平之战 第068章 平地里惊雷已具 然而,赵军一系列近乎停滞的动作,却并未影响到秦军的步伐。 一夜的时间,秦军各部都已经出发。 北路秦军,嬴摎所部骑兵已经疯狂地向着西北防线冲过数十里,正在山林中稍事休息,只待天黑便要调转方向,直直向东,直插赵军北部;而王龁所率的步卒也已经抵达预定位置,再有两至三日的奔袭便可抵达山前隘口。 南部的秦军,因为少了被赵军发现的顾虑,白日里也行军依旧,先头部队最快只需再有一日半便可抵达界牌岭。 光狼城中,司马错熬了一夜终于将所部一一梳理,各自的校尉、曲长们正领着新兵们巡视着自己的防线。而令司马错振奋不已的是,伤兵之中已有三千余人经过治疗和休息,已经归队,虽然这三千人目前归属于战略预备队,但不管怎样,司马错对于守住光狼城一线有了更多的信心。 丹水东岸的胡伤所部,也在深夜接到了来自白起的将领,随即,两万五千精兵趁着夜色缓缓运动到了韩王山大营的周遭,甚至还有五千勇士,已然越过韩王山大营,悄悄在东岸壁垒附近埋伏。只待西岸围歼战打响,这边立时就要连下韩王山、东岸壁垒两道防线。 一切都在白起的预料之内。 至于赵军的停滞不前,白起只想说:赵括啊赵括!你来得再慢些,让我把四周的篱笆扎得更牢固些吧! 于是,无论赵、秦,都迎来了大战之中难得的平静,虽然这平静之中透露着不少的诡异。 而赵括虽然不知道白起会从何处杀出何处包围,但赵括相信,自己已然如同坠入蛛网的小虫,而那大蜘蛛随时将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除了攥紧拳头,步步为营,等候外力的救援外,实在没有更多的办法。 随即,这难得的平静的一日悄悄过去,而战争的进程就在双方的静默之中缓缓推进着,包围着赵军的蛛网渐渐显露出它的形状,最终的大战就要来临。 “呜......” 低沉的号角声再度响起,一如那旭日复又冉冉高升。 一队队精神奕奕的赵军,身着着同样整洁干净的甲胄,持着光亮的刀戈,踏着齐整的步伐,旌旗半卷,缓缓开出壁垒营地。 青山在身旁相伴,不时几许凉风吹过。 战马在前方开路,不时传来几声马嘶。 只是这快乐的行军路途却终究被赵括的军令给打断。 “战兵前出警戒,后军依山筑垒。” 于是,大军行一程,停一程,不过短短数个时辰,沿山而建的堡垒已经多达数十个,最大的可容下数曲之卒(千人为一曲),便是最小的也可屯兵数百之多。 每个堡垒依据大小不同,安排好防御的部队,却又不令其驻扎其中,只是令其熟悉位置,另以其堡垒大小,留下其中一伍或是数什之卒,以作看守之用。 当然,被留下的士卒是倒霉的,不仅要屈身在这小小的堡垒之中,更是失去了斩将夺旗的功劳。 因此,大多士卒并不愿留下。 只是军令如山,即便再不想留,军令一下也只得恨恨留下。 看着同袍们远去的身影,回想着临走前的调戏之语,被留下的众将士无不垂头丧气。 喧嚣过后,留守的士卒还未体会到孤独的滋味与失去立功机会的凄楚,便又迎来了赵军的后续部队,而他们的到来,也给留守的士卒带来了不一样的信息。 那是负责押送物资的殿后的辎重部队。 “来人,收货啊!”为首的校尉赶着车,朝着呆坐堡内的士卒高喊着。 “是。”虽然心有郁结,但面对校尉的命令,什长也不敢耽搁,一脚一个便来到了堡外,准备接受物资,毕竟自己留守下来已经够惨了,可不想再了饿肚子。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摆在他们面前的物资,会是如此之多。 一袋袋鼓鼓囊囊的粮秣,甚至足够一曲之人食之十数日的; 一捆捆锋锐难当的箭矢,怕是足够一曲的弓箭手数战之用; 还有一桶桶的金汁,甚至是好几架抛石车,以及存放饮用水的大缸...... 大量的物资军械,在留守士卒惊愕的眼神中,就这么从车架上卸下,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着这如同流水一般被抬下车的物资,显然上峰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浪费这么多的物资在这荒郊野岭。任反应再慢之人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除了“此处定有大战”之外,被留守下来的赵军实在也想不到更多的理由了。 至于为何此处会发生大战,却也不是什长和麾下士卒能够知晓的,毕竟他们所得到的消息实在有限。当然,这些本也不用他们去考量。 只是,若是此地会发生大战,那前方岂不是越发危险? 什长和麾下士卒相视一眼,显然都有些反应了过来,眼神之中有着几分的不可置信,更有着几分的庆幸。 没有丝毫的犹豫,什长便率着麾下的士卒与辎重部队一齐搬运起物资来。 而伴随着物资运输完毕,原本空落落的堡垒瞬间被占满了近乎五分之一的地盘,赵括准备之足,可见一斑。 辎重校尉又嘱咐了几声注意事项和保密事项后,随即便带着麾下将士,和漫长的车队赶往下个堡垒。 而堡垒之中的什长们哪里还能坐得住。 “二狗!带着你的人,再把堡垒加固一些,拒马刺多备一些,还有沟壑也挖深一些。” “三娃,给我把堡垒前面那片碍眼的树林给砍了!” “四喜,去把装水的大缸挑满,再去挖几个大坑,都给我灌满山泉。” ...... 什长显然是精通防御作战,一一吩咐着麾下的众将士做好着战前最后的准备,而经历过搬运物资的一幕,显然众将士也隐约知道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对于什长的安排没有一丝的反抗之意,随即便一个个忙碌了开来。 很快,赵括布置下的数十个堡垒,一个个地都渐渐长出了獠牙,半永久的工事里,一辆辆抛石车已经被调整好角度,随时准备给予来犯者致命的一击。 长平之战 第069章 旷世之战始在南 此时的秦军,对于赵军沿途埋下的一颗颗惊雷,却是毫无所知。 烈日之下,赵军缓缓地向着光狼城下逼近着; 月夜之下,又换成了秦军向着赵军的侧后奔袭而去; 日夜穿梭,时光轮转之间,三日的时间已然过去。 可是,最先打响着旷世之战的,却不是光狼城壁垒。白起到底无愧于他军神之称呼,战场的敏锐性与对局势的判断都远超常人:仅仅依靠着斥候发回的不多的信息,便已经对赵军的进程有了大致的判断。 随即,在赵军主力抵达光狼城发现壁垒之前,对麾下的诸军下达了收网的指令,如此一来,当赵军赶到光狼城外发现那延绵无际的壁垒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事实也正如白起所预想的那般发展着。 时至正午,夏日里的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好在依山而建的营寨,也算是有些阴凉,驻守其中的赵军,因为只有防御任务的缘故,一个个都懒洋洋的。 铮,那是宝剑出鞘的声音! 界牌领下,秦军南路统帅王骑已经抽出出了他的宝剑,高高举起手臂直至手中长剑与肩齐平,热烈的阳光滑过靓丽的剑面,在剑脊上闪出耀眼的光芒,终于点点的光辉随着手臂的举起渐渐汇聚在锋锐的剑尖之上。 剑尖所指,正是前方一里开往的赵军所驻扎之地。 长剑遥遥一指,王骑随即大喊一声“杀!” 随即双腿对着马腹重重一夹,无情的鞭子也落在了马背之上,战马吃痛之下,不管不顾地便向着前方冲杀而去,迎着呼啸的风声,身后三千亲卫骑兵和三万锐卒也随之冲杀出去,冲向远处赵军南路的军营。 围歼赵军的战役正式在战场南面打响。 身后擂鼓阵阵,马蹄声混合着破风声,阵阵脚步声伴着铠甲碰撞的声音,还有撕心裂肺的喊杀声,充斥着每个秦军锐卒的耳朵。 区区一里之距离,在精锐的秦军脚下,不过转瞬即至。 近了,更近了! 前方马背上的王骑几乎已经可以看到赵军营地里那白色的帐篷和红色的身影。 “提速!”马背上的王骑兵大喊着传递着命令! “驾!” “驾!” 三千骑军闻令,立即集体提速,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 他们是整个大军的锋矢,而便于行军的雁行阵随即变化成了便于攻击的锥形阵。 锥形阵的最前端则是由军中最精锐的骑士和最健壮的战马组成的“重骑兵”(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重骑兵),马匹被蒙上了双眼,外间又罩上了一层铠甲,每个骑兵手中都拿着两米多长的长矛,显然他们已经做好了撕碎一切的准备——包括赵军营寨的栅栏在内。 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骑兵手中持着的是不足一米的短矛,短矛虽短,分量却是十足,再加上精铁所制的矛头,一扔出去便立时是个穿肠而出。而在短矛用尽之后,他们手中的长剑,也将成为敌人最为可怕的噩梦。 短矛兵之后,则是更为长见而普通的弓骑兵们,也是最先进行杀伤的主力,在听令提速的同时,箭矢已经抽出,斜斜地搭在长弓之上。 还剩五百步了,营帐看得更清楚了,甚至还能看到赵军在营中“嬉戏”。 “放!”王骑举起的左右狠狠落下,一旁的大纛随即晃了三晃,而训练有素的弓骑兵们也随即稍稍放慢马速,端正好自己的坐姿,左手在前,右手在后,随着肱二头肌的逐渐隆起,手中的长弓也被拉开。 “嗖”的一声,泛着点点寒光的箭矢斜着向上四十五度角被激射而出。 噗噗噗的几声伴着哀嚎之声和尖锐的哨叫声,从赵军营帐传来。显然直至此时赵军也才发现秦军的来袭。 “敌袭!敌袭!”无数赵军惊恐的声音遍地开花! “御敌!御敌!快快快……”赵军校尉们纷纷走出各自的营帐,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指挥麾下的战士做好御敌准备。 可是如此匆忙的应战哪里会来得及? “长矛端平!眼罩放下!”说时迟、那时快,只待箭雨凌空,王骑的命令便再度下达:“加速、继续加速!“ 王骑身边的大纛,随即稍稍一横,那是急攻的信号! 身后的骑兵闻令,很快将绑缚在战马头之上的眼罩放下,复又调整好手中的长矛,身子随之伏低,几乎与马背平齐,一手持矛,一手紧握马缰,双脚接续发力,狠狠一夹马腹,加速向着赵军营门冲去! 赵军营地之中也非全然无用之人,最先反应过来的前营虽不是赵军之中最为精锐之属,但总算是在壁垒坚守过三年,基本的应激反应还是有的。 加之白日里视野清晰,倒不需要判断敌军的防线,随即前营千余士卒在曲长的指挥下稍稍整顿,组成一个并不规整的军阵,盾兵在前,刀兵在后便一股脑儿地往秦军来路的寨门上一顶,试图利用寨门挡住秦军的脚步。 刀盾兵之后,没有克制骑兵的长矛兵相助,显然这是一个他打得到你,你打不到他的局面,除了败亡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后营之中,正在修整的弓兵营紧随前军刀盾营,很快完成了集结。 随着弓兵营校尉手中令旗的落下,数以千计的箭雨顿时凌空而起,朝着尚在营外的秦军骑兵们便栽去。 没错,是“栽去”而不是“射去”。 慌乱之中成阵,急忙之间搭弓,仓皇之下射出,能射出营门不伤到自己人就算不错了,哪里会有什么力量,又哪里有什么准头可言。 近乎三分之一的箭雨在射出营门后便无力地一头栽下,落在身着甲胄的秦军骑兵身上,只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却是没有一星半点的伤害。 即便稍有力量的箭雨,也因为慌不择路,大多没入草地之中。 为数不多的既有准头又有力道的箭矢,由于密度不足,造成的伤害也极其有限,对于如风卷残云一般的秦军,根本没有多少威胁…… 长平之战 第070章 马踏联营南营破 赵军如此“给力”的防御没有给秦军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更鼓舞了秦军的士气。 秦军裨将王骑看着慌不择“兵”的赵军,心中顿时狞笑不已。 “杀!”一声怒吼,彻底点燃战场。 转瞬之间,秦军的骑兵已然接近赵军营门,没有预想中的拒敌的鹿角,也没有战场老冤家长矛兵,只有单薄的寨门与寨墙,以及在寨门后瑟瑟发抖的赵军刀盾兵。 还有比这更傻的吗?居然妄图用刀盾兵接骑兵的攻击,那之比营寨突出一点点的刀尖,是从寨门上长出了倒刺吗? “杀!” 见此情况的秦军骑兵继续爆发嘶吼之声。 阵阵嘶吼声中,原本还算牢固的营帐大门与寨墙,连带着寨墙之后的赵军,如同纸糊的一般,随即应声而倒。而秦军所付出的不过区区数十骑兵而已。 连人带马,数百斤的巨力无情地踏上赵军人肉坐成的垫子,底下的赵军士卒立时便是个骨断筋折。长盾之下,黄的、白的、红的瞬间流满了一地。 只一个冲锋,赵军看似坚固的营寨便已宣告被破! 然而,秦军的士卒依旧没有停滞住他们的进攻的脚步。 不待赵军部队的集结,数百短矛已经破空而来,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几个小型军阵,自然成了秦军打击的重点。 整齐划一的短矛,凭借着马速与臂力的加持,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曲线,随即伴着呼啸的风声,刺入赵军军阵之中。 精铁打造的锋锐矛头搭配上手臂粗细的硬木制成的短矛,挨到了便是连皮带肉的撕扯,更多的则是直接被短矛射了个对穿,又死死地钉在营地上,鲜血从破口处顺着短矛蜿蜒向下,缓缓汇聚成了一条血河。 短矛收割掉想要聚集抵抗的赵军,前方的战骑也再度发威。 借助马力,秦军骑兵端着长矛便向着残存的赵军刀盾兵冲杀而去。 长盾虽固,人力却又尽时,长盾刚刚碰触道秦军的长矛,一股子巨力便从盾牌席卷而来,饶是赵军士卒已经有所准备地站成了弓步,却终不敌战马的冲击力。 砰砰砰的几声,赵军盾兵连带着身后的刀兵一起向后连退数步,却终于一个踉跄,倒在了骑兵的巨力之下。紧接着,战马奔腾而过,踩着他们尚且活着的躯体。 而之后失去了长盾保护的赵军,更是如同泥塑蜡像一般,立刻就被秦军骑兵的长矛捅了个对穿,甚至连带着后续数名步兵,直接被穿成了糖葫芦。 唯一值得赵军庆幸的是,由于穿透了太多的人,一根根的肋骨将长矛死死卡主,抽不出又进不动,加上数人的重量,长矛显然已经成了鸡肋。为了保持马速,秦军的骑兵没有丝毫地犹豫,长矛放手之际,腰间的秦军长剑已然握在了手中。 左劈右砍之间,阵不成阵的赵军被砍瓜切菜一般地砍杀在地,骨碌碌滚落在地的头颅将前寨的黄白血污和中军内的血河连成了片,而整个赵军营地也彻底陷入地狱之中。 被蒙住双眼的秦军骑兵战马似乎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变得更加狂躁起来,几乎不需要骑士的催促,战马便如同发疯似的向前奔去,几乎是遇人撞人,遇营闯营,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刚刚攻破营寨的骑兵,已然彻底冲散赵军前军,随即突入赵军的中军之中。 而面对刚刚被秦军骑兵给冲散的赵军前军,秦军显然也不会给予他们任何再度集结的时间与机会。 仅仅片刻的功夫,跟随着的步卒虽尚未抵达,但他们的箭雨却已经杀到。不同于骑兵的弓箭,步卒的弓箭来得更加的密集而锐利。漫天的箭雨几乎将赵军的前营全数笼罩,尚未来得及庆幸一二的赵军士卒,随即便由在这漫天的箭雨中消散了生命。 而即便是邀天之幸,逃得箭雨的袭杀,然而,挥舞大剑的秦军锐士又已经来到了面前。 长剑挥舞,无数人头飘向天空,手起刀落之间,赵军的前军已然几乎全军尽没。 而直至此时,赵军后营的弓兵才终于整顿完毕,第二轮箭雨也终于姗姗来迟,遮天蔽日般的箭雨,显然比之第一轮有着天壤之别。然而,箭雨急切,可面对的敌人也已经换了一茬。 如今在前营之中的,不是毫无防备能力的秦军骑兵,而是兵种齐全、甲明盾亮的秦军步卒。而擅用弓弩的秦军,自然也有一套应对箭雨的办法。 面对着破空的箭雨,秦军步卒也早有准备,只见盾兵几乎毫无延时便已经将长盾撑起,十人一组,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庇护所,而周遭的秦军也几乎在长盾撑起的同一刻,钻入了其中。 而随着最后一名秦军的后脚跟刚刚缩入盾阵之中,赵军的箭矢便如倾盆大雨一般,洒落在前营之内。 然而,叮叮当当的箭盾相击之声,已经很是形象地说明了这漫天的箭雨的功效——微乎其微。 秦军的骑兵也在零星的箭雨中,继续向前突进。 因为前营中几乎不存在的抵抗,导致赵军中军也根本没有做好防御的准备。比之前营,中军之卒虽多了一些,但却更少了营寨的庇护,无阵型可守,人再多,也不过是骑兵蹄下亡魂而已。 中军帐中,负责此处的都尉尚在指挥组阵之中,便被一马当先的王骑一剑斩于马下。 长剑一卷,随之一横,中军帐外,高悬旗杆之上的红旗大纛连带着长杆,一齐倒落在地。而随着赵军中军大纛和掌军都尉双双被秦军王骑斩落,上万人的南路军营,顿时赵军乱作一团,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再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破营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饶是在如此绝境之下,后营的弓兵营中却再度爆发出不一样的战力。 在大纛倒下的前一刻,后营弓兵又发出了他们又一轮的箭雨,而目标正是秦军骑兵和步卒的结合部…… 长平之战 第071章 南营被破北路危 显然这一击打到了秦军的软肋之上,盾兵无法护住高人大马的骑兵,而骑兵的穿插也限制了秦军步卒的行动速度,因此,经过数次调整的弓兵营终于建功,终于对秦军主力造成了“较大”的伤害。 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倒在秦军箭雨、长矛、利剑之下的赵军已经是无计其数,更重要的是,大纛已倒,主将已没,再多的杀伤,面对如今的境地,也都已经为时已晚。 便是再愚蠢之人,看见大纛的倒下,也当知道,此营赵军已经完了!而能够迅速集结自家弓兵的后军校尉,自然更明白大纛倒下意味着什么。 眼见着自家中军已经陷入无尽的混乱,而秦军骑兵也正试图穿过混乱的中军营帐,向着后军,也就是自己所在之地奔袭而来。 校尉终究也顾不得什么了,大喊一声:“撤!”,便一马当先带着亲兵们向北面撤退。 只苦了下面的将士,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有战马的立刻骑上战马往北方逃去,几个脑子活泛的曲长和百将,组织麾下的弟兄且战且退,往西边丛林而去。 好在,中军的混乱倒是绊住了秦军的脚步。也给了后军之中的赵军稍稍喘息之机。 但终究,赵军南部军团的突出一部,近万人的大营,在秦军雷霆般的攻势之下,仅仅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全线击溃。 更令人绝望的是,秦军从来想打的就不是击溃战,在赵军营寨的北方,早已有一只秦军包抄了过去,正翘首以盼地等待着逃亡的赵军自投罗网。 于是,逃向北方的赵军除了几个单独跑的幸运儿,几乎一股脑儿地全都被北方以逸待劳的秦军偏师给截住、格杀,包括那最先逃跑的校尉。 倒是各自逃命的骑士和往西边撤退的几百步卒得以逃脱。 侥幸逃过一劫的赵军骑士疯狂地抽打着马匹的屁股,丝毫不顾及马匹,向着赵军大军行进方向冲刺,他们知道必须及时将秦军进攻,南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南路军大营中。 因为南部赵军,所承担的本就是防御的任务,因此在主将李杰的安排下,倒也没有将五万主力大军集中到一处,而是按照赵括的指示前倾后重地布置着。 只是,令赵括和李杰都未能想到的是,负责监视界牌领秦军,并承担着南路大军预警职责的重要一营,上万人的大军,居然在秦军的攻势下,败得如此之快,而又如此之彻底。若非那数百躲入丛林之中的败兵,及时将消息带回,恐怕南路大军还要吃大亏。 而秦军方面,这边刚刚解决掉赵军突出部,大军转头便向着丹水西岸壁垒冲杀而去,而与此几乎同时,北面迂回绕后的秦军也终于被赵军北路大军给发现。 曲折蜿蜒的大道上,奔腾的战马激起漫天的灰尘,几乎将整个天空连带着高悬着的太阳一齐遮蔽,透过不算清晰的阳光,行至丘陵之上的赵军斥候们,几乎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自己不过奉命扫荡北路秦军斥候,谁成想却是见到如此情形。 望着不见边际的行军队列,赵军斥候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秦军主力不该在光狼城吗,怎么跑到北路来了?还是如此靠近丹水的北面? 而就在赵军斥候对着秦军大军发呆之际,秦军显然也透过层层的尘土发现了立在丘陵之上的赵军们。 秦军可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数处的秦军便有了行动。 “恐怕此军不下十数万也!”一个赵军斥候喃喃自语道。 斥候屯长闻言,终是反应了过来:秦军主力聚集此地,定是有所图谋,必须速速回禀中军,否则大军有倾覆之危。而脚下奔袭而来的秦军也似乎在印证着屯长的判断。 “全速后撤,速告上将军:北面发现秦国大量骑军,数目不下十数万。”最先发现秦军奔袭而来的斥候屯长朝着麾下怒吼道。 正说着,对面的秦军已然向着这小股的赵军斥候合围而来,虽然合围总攻的命令已经接到,大部兵力已经到位,即便被赵军发现也问题不大,但显然,为了万无一失,秦军仍是想要继续拖延赵军发现自己的时间。 既然如此,那这小股的赵军则必须一个不放地留在此地。 好在,斥候屯长显然也是久经沙场之人,不仅立即判断出自己探查到的消息的重要性,更是从秦军两处分兵而来,便已然清楚秦军的打算。 而他更清楚,仅靠自己这一曲之众,根本不是秦军的对手,很快会被驱赶着进入秦军的包围圈。 自己麾下这几十号人马交代了不要紧,可是秦军主力骑兵出现在北部的惊天消息,却不能随着自己所部一道沉沦。 数十万大军或许就因这个消息,有不一样的命运。 便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消息传回中军,传给上将军。 而面对实力悬殊的对战,自己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便是——分散突围! 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斥候屯长便再度怒吼道:“分散突围,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带回消息。” “是!”众斥候也很快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边拨转着马头,一边应诺着,双腿一夹马腹便跟随着屯长冲刺了起来。 一场竞速赛很快在北面打响。 前方,数十赵军斥候沿着所在的丘陵顺着南面的缓坡冲刷而下,很快将马速提了起来,而在后方的秦军因着先发的优势,马速已经起来,见着赵军南逃也随即兵分数路,沿着丘陵的外延包夹而来。 很快赵军斥候所部已然冲下丘陵,避免了被秦军围困在上的窘境,然而危急却并未就此解除。 刚刚奔下丘陵的屯长,略略回头一望,只觉得头皮发麻,原本尚在大路之上的烟尘,已经在自己身后扬起,几个跑得最快的秦军距离自己甚至不足百步之距。 别看只有区区几人,可一旦被他们纠缠上,被后续的秦军赶上了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长平之战 第072章 探军情赵骑南逃 搭弓射箭。 一气呵成。 斥候不愧赵军骑兵中精锐之属,而屯长更是勇武果敢过人。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在看到身后秦军的一瞬,斥候屯长便已经做出了反应。 “嗖嗖嗖”的三声,屯长居然是三箭连发。 应声而来的便是三声沉闷的倒地之声,与此同时,屯长身边的赵军斥候也反映了过来,或是侧身,或是仰卧,手中弓箭随即被拉满。 根根利箭再度破空向着跟随其后的秦军袭去。 锋利的箭矢或是穿脖,或是射眼,或是中额,皆是直直地奔着秦军的命门而去,赵军斥候精锐之威可见一斑。 随即,只听得“砰、砰、砰”的又是几声物体倒地的声音,冲在最前方的秦军甚至没有来得及哀嚎几声,便被赵军斥候精湛的骑术与射术给撂倒在地,再不能动弹。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军斥候屯长,稍稍偏头,余光一扫,后方近处虽已无秦军跟随,但后方的秦军却仍在加速向着己方冲杀而来。 转过头,屯长复又看向前路,只见众军卒已下丘陵而至平原之上。 “分!”屯长没有丝毫犹豫地大吼一声。 随即,原本齐整的雁形阵随即一分为二,分向东南和西南方向冲杀而去。 眼见着赵军即将分兵,秦军校尉果断下令进行弓箭压制,试图用箭雨逼迫赵军回拢一处。 漫天箭雨袭来,赵军斥候阵营稍后的几骑也随即应箭倒地,然而因为距离的关系,更多的箭雨却是落在了赵军骑兵的后方,直愣愣地插入了泥土之中。 尽管赵军损失了数名战力,但分兵的意志却是没有丝毫的动摇,在秦军的逼迫下,赵军成功一分为二。而不待秦军再度做出对应的调整,二分的赵军骑兵又再分其兵,各自以伍为单位,分作十余路往南面奔去。 秦军校尉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得一搅。 他知道,对方如此分兵,不啻于自寻灭亡。平原之上的骑兵作战,最忌讳的就是分兵。 高速的运动过程中,空气的阻力不再是微乎其微的影响,尤其在矛头的位置,将承受最多的风阻,也最容易消耗体力。因此,行进过程中需要不断有人担任锋矢之位,以保证大军始终保持最快的速度前进。(详情可参考电影《破风者》) 一旦分兵,尤其是分到以伍为单位,不仅因为风阻的因素不能保持高速的转进,甚至随着个人体力的下降,箭矢失去准头之后,很快也将失去进攻的能力。(高密度的箭雨可以无视准头的问题)。 可以说,赵军屯长的这一命令,无异于将麾下大部将士直接送上了绝路,甚至十之八九的士卒都将死于逃命的路上。 但,这样做也有好处,唯一的好处——因为兵分多路,而个人的想法又是千奇百怪,终究会有那十之一二的人逃过追击。 而那十之一二的幸运儿,就是赵军屯长所想要的,甚至作为全屯殿后的屯长,根本不在意那十之一二不会有自己的任何希望。 其心之狠,其信之坚,其命之果,其行之速,都令秦军校尉为之一恸。 尽管知道想要全歼这股子赵军斥候已经不太可能,但秦军校尉却也没有因此放弃:赵军面对绝境能如此果敢,我秦军将士面对不可能也不会屈服。 随即,秦军校尉也立即进行调整,打出旗语言,令麾下分头进行追击。 只是,秦军兵多,分兵之令虽速,却不及赵军之运转迅速。一番命令之下,即便再精锐的大军也不可避免的需要反应一二,而这延迟的一二分时间,随即便变成了战场之上的十数步。而这十数步的距离也便成了赵军逃离的契机。 这边一部部的秦军开始分而追击,那边赵军再变其阵,连最起码的“伍”的编制也不要了,数十人分作数十个方向便行四散而逃。 而随着队伍的解散,赵军也彻底陷入了“逃亡”的序列。 干粮、旗帜被第一时间甩在了身后,紧接着,长弓、箭矢也被一把拗断丢到路盘,再接着,铁甲连带着帽盔也被扔到一旁,最后的最后,连手中的长刀,也被赵军无情地扔掉。 马战之中,尤其是在追击战中,弓箭显然比之长刀更加重要,也是更为常用的防身武器。但终归到底,更多士卒还是将长刀作为自己最为贴心的武器,也是最后的保障。 而随着长刀的丢弃,也显是意味着,赵军彻底地放弃了一切反抗的可能。而这样做的目的也只能是一个:想尽一切办法减轻着马匹的负重,以期能够脱离秦军的追击。 当然,即便是在败仗之中,如此丢盔弃甲,甚至连保命的长刀也丢弃的情况倒也少见。甚至若非他们的方向一直是向南面赵军营地而去,简直要以为他们这是要从战场上彻底逃离。 秦军虽然对赵军“丢盔弃甲”的举动有些意外,但对于他们的彻底分兵逃亡,却也是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当即,秦军也再度分兵而去。 哒哒的马蹄声在旷原上不住地回响。 前面是赵军的单骑疯狂舞动手中长鞭,后面是十数乃至数十的秦军穷追不舍,间或还有几只箭矢袭来。 即便赵军的士卒再多挣扎、更多狠辣,却终抵不过自然的法则——人力终有尽时。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风力的阻隔下,前方溃逃着的赵军,或是因马儿的体力不济,或是长时间的精力集中后,不由得稍事疏忽,终于渐渐落入了下风。 后面的秦军依然紧追不舍,不时便有赵军斥候殒命在秦军箭矢之下,而完成自身追击任务之后的秦军,稍稍拨弄马头,便朝着相近的赵军围追而去。 后有追兵,前后堵截,赵军士卒的结果可想而知了。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随着第一个赵卒的倒下,越来越多的赵卒被围杀。 四蹄奋,新泥飞溅, 箭雨急,寒芒点点, 倏忽,热血洒碧天, 仅留,一抹鲜红,天地间。 长平之战 第073章 南北报至壁垒现 丢盔弃甲的赵军之中,斥候屯长显然是个例外。虽然也将盔甲丢弃,但手中长弓和腰间长刀却是未曾弃之。 即便如此,屯长仍未被秦军给追上。 靠的便是胯下那来自代地的一身毛光水滑、膘肥身健的枣红战马。 然而,即便是百里挑一的优良战马,也经不住如此烈日之下的亡命狂奔。 小半个时辰之后,身下枣红色的战马已经气喘吁吁,一股股的热气从战马的口鼻之中呼出,可吸入的却又是已经被烈日暴晒了大半日,极其焦灼的空气。 热量,不断在马腹中积聚。 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马腹、马头上渗出,又在奔跑的剧烈运动之中,被狠狠地摔落在地,残存在皮肤之上的少许汗水,也很快在热辣的阳光下晒干。带走马儿丝丝热意的同时,也将马身之中的盐分带走。 无尽热气,大量缺水,盐分流失。 每一样都足以致命,而这些都在战马的身上发生着。 可惜,马上的主人却丝毫未觉,心急如焚的屯长依旧挥鞭不断,催促着战马的前行。 “啪嗒啪嗒......” 战马依旧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奋力地向着南方奔跑着。 “噗呲......” 一根箭矢从后方射入了马儿的屁股,刺痛之下,战马再度爆发出最后的生命力,一个箭步,便冲出去数米之遥。 一步、两步、三步...... 战马越奔越快,眼见着就要甩开秦军,屯长尚来不及欣喜,意外再度来临。 随即战马的喘息之声愈烈,而奋蹄之声渐弱。 终于,一个响鼻之后,战马前蹄不堪重负,一个趔趄,便连人带马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之上。 好在屯长也算是反应快速,顺着前进的方向一滚,这才没有被硕大的马身给压住。又是一个弹身,便站了起来。 在这旷原之上,失去战马意味着什么,屯长心中最为清楚不过了。 “无非一死而已。”被战马摔落在地,复又站起身子的屯长,此时心中无比的平静。 早在他下令分散突围的那刻起,斥候屯长便已然预料到了此时的场景。 只可惜,身后的箭矢随着战马的摔倒而倾覆一地,若是前去拾取那定是来不及了。看着远方依旧在南逃着的同袍,听着越来越近的秦军马蹄之声,屯长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抽出腰间佩刀。 嘭的一声,屯长将身后长弓的弓弦给割断。 随即长刀竖握,凛冽的刀尖直指即将到来的秦军骑兵。 显然,屯长已经决心用他最后的热血为同袍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惜,秦军的骑兵并没有给屯长更多的机会。因为秦军从没有过抓活的想法,对于秦军而言,死去的敌人才有价值。 就在屯长想要助跑向秦军发起反冲锋之时,秦军漫天的箭雨已经出现在了屯长的头顶之上。 左突右斩,屯长尽可能地腾挪着自己的身躯。 可惜,武功再高,也怕箭矢。 赵军屯长用生命生动地诠释着这句话。 即便是屯长已经将手中长刀舞成了花,也难于抵挡那密集的箭雨——先是左腿,立时将屯长腾挪的本事去了三成,再是左手,长刀舞动的频次随即变低。 急速而来的箭矢,深深地扎入肉里,因为倒钩的缘故,无论屯长再怎样吃力地舞动双手,箭矢也不会掉落。再接着,舞动的刀光不再密不透风,而他所面对的却是几乎密不透风的箭雨。 转瞬间,一根长箭已经突破了屯长的防御。 紧接着便是第二根、第三根...... 越来越多的箭矢穿透过屯长强壮的身体,带出一股股的黑血,缓缓滴落在路途之上。 身中十数箭的屯长,也终于扛不住血液的流逝,长刀早已停滞了挥舞,最后一只箭矢射来,顺着箭矢的巨力,硕大的身躯砰的一声便倒了下来,再无力阻止秦军骑兵从他的身边穿梭而过。 而随着屯长的倒地,这只赵军斥候所部也几乎被十数倍的秦军消灭殆尽。 仅仅数人,或是钻入山林,或是甩掉秦军,从而躲过了秦军的屠刀,并把北路遭遇秦军主力的消息成功带回中军之中。 然而,等北路的消息传至中军之时,已又是半日之后,而此时,南路一营之军败亡的消息也急速地传递到了中军。 众将大惊之余,也不免有些疑惑——怎的南北两路都出现了秦国的大军?秦人哪里来的兵力?秦军又是想要做些什么? 面对南北两路几乎同时传来的噩耗,赵括既是欣喜又是感叹,甚至是心颤。 欣喜的是,白起果然出手了,除了东面尚未传来噩耗,其他方向上的情况几乎与自己所料想的一模一样,这也就意味着战略上看似秦军尽占优势,实际上主动权已经渐渐易手到了赵军,严格地说到了大粮山中田单所部十万精锐的手中。 感叹的是,白起不愧是战略战术大师。南北两面相距不下百里,如此之距离之上,秦军所部几乎是同时发动进攻、同时暴露在自己的视野之下,恐怕东岸的行动也正在进行之中,若非自己是穿越人士,便是此时知晓了白起的想法,也根本无济于事了。 南有关隘(界牌岭),北有强军,西有壁垒,东有丹水,合围之势已成,更加之粮秣断绝,求援无望,数十万赵军已然困死在了丹水西岸,根本无处可逃。 如此之人、如此之局,即便赵括早知有此一幕,也不觉间要为白起强大的战场把控力,秦军强悍的战场执行能力而心惊胆战一番。 好在,赵括乃是穿越而来,对白起之能、秦军之威以及自己即将面对的危局,早有心理建设与预期。 但即便赵括什么都清楚,面对着麾下将士的疑问,赵括却是什么也没有回答。或者说根本不需要再多的回答。 接下来斥候营带回来的消息,已经足够回答所有的问题。 阳光的照耀下,土黄色的光狼城上覆盖着一层亮黑,那是秦军遮天蔽日的旗帜。无数的秦军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那,静静地等待着赵军的到来。而更令人绝望的是,光狼城外左右延伸的不知边际的黑色壁垒,宛如一双巨手,将赵军死死地囊括在内。 长平之战 第074章 斥候再传噩耗现 只见高达三丈,厚重无比的壁垒,几乎与光狼城融为了一体。 城楼与壁垒之上,无数的黑衣秦军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正在驻足观望的赵军斥候们。 “彼其娘之!”一众赵军的斥候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壁垒怒骂道。 夏日的阳光,正是热辣的时候,策马奔腾了许久的赵军斥候却在此时,只觉得“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了,这儿是不是到了丹水壁垒了!?”几员斥候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幻想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走到了自家所占领的西岸壁垒之前。 可是,在那猛烈的午后阳光下,迎风招展的墨色军旗,无情地打破了他们所有的幻想——这是光狼城,秦军所在的光狼城! 秦军何时在光狼城也筑起了如此雄伟之壁垒,就算是比之丹水西岸壁垒也不遑多让啊! 区区几日时间,竟有如此伟迹? 显然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秦军早有准备。 想到此处,赵军的众斥候们不由觉得喉咙发干,后背发凉! 尽管此时正值午后,而夏日的阳光也正是最为毒辣的时候;尽管他们才刚刚奔波至此,胯下的战马正喘着粗气;尽管...... 最先从震惊与难以置信中反应过来的还是斥候的首领校尉(斥候为精锐所属,虽带同等兵力,但官职较之普通兵士要高上半级到一级)。 “吴齐,你们一队留下监视秦军动向,尽可能查明壁垒防守军力情况。”校尉立即着手布置起来,他知道,壁垒之上的秦军不会给自己太多的时间。 闻言,被点将的赵军斥候屯长有些为难地看着校尉,那意思仿佛在说:“如此之长的壁垒,咋查啊?” “其余人马迅速归营。为避免秦军阻截,兵分三路各自回程,记住无论背后发生何事,不许迟疑,不许回头,务必将壁垒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回中军!请上将军早做定夺!”没有理会为难的吴姓屯长,首领校尉继续吩咐着手下的斥候们道。 听着斥候校尉的话语,众斥候也终于明白过来,他们所探查出的消息的重要性。 然而正当中斥候们纷纷调转马头之时,那黑色的、犹如怪兽一般的壁垒却是先行开了口,几道小门忽地便打开,黑洞洞的门口突然之间便杀出了一群跟着一群的黑衣骑兵,如同似在映衬着首领的话语一般,直直地便冲着赵军的斥候所部而来。 “吴大脑袋,速率所部沿南北两向查探壁垒长度!其余人,各自屯长带队,速速归营!”情急之下的校尉首领也顾不得更多,竟直接喊出了吴姓屯长的外号。 斥候们都是百战精兵,见前方城门洞开,哪里还知道如今的局势。 随即纷纷拨转马头,向赵括所在行进中的主力奔去。他们很清楚:能够早一刻让上将军知晓壁垒的存在,上将军就能多一些思考的时间,大军就能少走一段的冤枉路,或许就能多一分的胜算。 来不及多加思考,众斥候随即在各自屯长的带领之下,各自领命而去。 转瞬间,只剩首领带着本部的人马还在原地。 斥候首领拨转马头,对着麾下将士说道:“诸君,前方壁垒非一日之功,我军自蹈西岸或已成瓮中之鳖,而我斥候营未能及时查探出秦军壁垒,陷大军于如此险地,吾等皆万死莫赎之罪也!今秦军悍勇,若任由其追击,恐无法将信息及时送达上将军!” 说着,首领拔出战刀,继续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我们,将追击之秦军阻挡下来,为同袍们争取片刻之时间!以赎我斥候营上下之罪于万一。” 首领再次拨转马头,刀指前方,吼道:“诸君,谁愿随我赴死!” 铮、铮、铮……一柄柄战刀出鞘! “我等愿意!” “我等愿意!” 赴死之声响彻天地…… “目标秦军骑兵,斥候营,雁行阵!”首领再次青筋暴起地怒吼道。 众所周知,骑兵成规模地冲击一般都是采用的锥形阵。大军呈现一个三角的锥形,尖端越是尖锐便越容易刺穿敌军。而采用这样的阵法,显然能够以最小的代价下,凿穿敌军阵线,进而给予敌军最大的杀伤。 而雁行阵,顾名思义,如飞行之大雁一般,呈现出不规则的半圆形,因为各自分担风阻的缘故,可以最大限度地节省体力,一般多用在行军途中,在对战之中使用,则是在兵力充足,准备对敌军形成迂回包抄时才会采用。 但此时斥候所部,不过区区百人,显然既不是在平安的行军途中,也不是准备要包围秦军。甚至赵军留驻的斥候兵力还要明显少于出城的秦军,如此情形之下,采用雁形阵,无异于自取灭亡! 当然,斥候校尉并不是错下了指令。 因为雁行阵除了行军和包围之外,还有最大的一个好处——在人数有限的情况下,控制住了醉的的攻击面。赵军别无选择,他们不能让秦军分兵去追击自己的袍泽,所以,雁形阵是最好的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秦军短短一刻的停滞和尽可能多的伤亡。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斥候营的士兵很快将战马的眼睛蒙上,自发地按照首领的命令很快两两结成组合,随即又一齐组成了雁形阵。 “斥候营,目标秦军骑兵,出击!”首领一马当先边冲边喊道。 “杀!”其余斥候也纷纷拍马跟上,鱼贯而出! 只一瞬间,光狼城壁垒之前,赵军主力之间的碰撞正式打响。 赵军虽仅百十人,却爆发出根本与之完全不相匹配的气势,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彻在秦军壁垒之前。 秦军的骑将见此情形,却也是丝毫不虚。尽管城中只有自己麾下这三千骑兵,但这也已经是自己眼前的这是斥候部队的数倍了,更何况向自己杀来的仅仅只有区区百人,自己所有之战兵几乎十数倍于赵军。 “杀!”秦军骑将也不遑多让地嘶吼道。 长平之战 第075章 为复命百骑断后 明知不敌,也要正面冲击。为同袍争取时间和空间。 秦军的骑将校尉自然一看便明白赵军斥候的意图,心中不由得生出敬佩之情,但敬佩归敬佩,该杀却还是得杀,所谓各为其主,大抵如此。而这几乎送上门来的功勋,秦军的骑将即便自己不想要也挡不住底下立功心切的将士们啊。 随即挥舞令旗,变行军阵列,数个阵列组成了数个尖锐的锋矢,又在行进之中汇成了一个巨大的锋矢阵,势要撕碎前方赵军的雁行阵,让赵军的骑军好好感受下匈奴经历过的无尽恐惧! 行进、 提速、 冲刺! 一气呵成! 若说北面的赵、秦骑军大战乃是一边倒的追击战,那么如今在壁垒之下,赵、秦这两股当世强军终于又碰撞在了一起,虽则实力稍有悬殊,却一点不影响其精彩,或曰惨烈程度。当的是:刀剑挥舞,血花飞溅,人头翻滚。 这是红与黑的第一轮正面交锋,说话间,一轮骑兵对射已经完成。 秦军以量取胜,而赵军则以准头和娴熟的马技为凭,两相抵消之下,在中距离的对射之中两军竟然战了个平手,各自有十数人中箭倒地身亡。甚至略略细数之下,被赵军伤到的秦军还要更多一些。 这就令秦军的校尉大人很是不爽,自己足足多出数十倍之人,竟然跟你打了个平手?这样子的战绩以后还怎么在秦军中立足。 当即,秦军校尉杀心大起。 当然,之所以秦、赵在这样的对射中,能够上演奇迹般的平手,其原因还就是赵军的人员太少,秦军太多。 赵军射出的箭矢几乎不需要瞄准,往对面一射那就有,而秦军虽众,但能够接触到赵军并进行射击的也就前方的数百人而已,即便这样,还有不少的弓箭在空中打架,未及伤到赵军便自己掉落了下来。 当然,秦军的校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显然不再会让这样的“奇迹”再度上演。 因为接下来的短兵相接,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靠“硬实力”了。 一边是被落了面子,杀心大起的秦军; 一面是心存死志,绝无偷生之念的赵军。 只一个回合,两军便已经打出了真火,可谓是针尖对麦芒。 尤其是赵军的斥候们,一个个都抱着杀一个够本,多杀一个赚一个的念头,刀剑相击之间,那根本就是不避不让,不惜以伤换命。随即便凭借着高超的马术,上演了空手接白刃,以胸迎白刃等一系列骚操作。 两军教汇,人数明显呈现弱势的赵军却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冲过几乎无边无际的黑甲秦军队列,留下一地的尸体。 细细查看,赵军竟然又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胜利”——地上倒伏的黑色衣甲的秦军明显多过红色的赵军。 然而,代价便是:还能突出秦军阵线的赵军不足二十人,而去各个带伤——断臂的、胸腹豁口的,甚至被开膛破肚的。 就连首领校尉也不例外,饶是以他的身手,左肩处伤口也正汩汩冒着鲜血。而更严重的是,在行进冲刺过程中受到的内伤,导致口中,眼中,耳中,七窍皆留着鲜血,显然巨大的反作用立已经伤到他的内脏了。 “斥…候…营…”首领还想下达命令,可不断从口中涌出的鲜血让他的话语变得含混不清,一道血线缓缓从他嘴角流下,而鲜血的溢出更是将他本就不多的气力再次消耗,糟糕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说话了。 但他并没有放弃,天地之间仿佛一下子都静了下来,无论秦赵的将士,似乎都在等待着他的一声令下。 咬紧牙关,一股气息从丹田升腾而起,到胸腔,再到口腔、鼻腔。 “杀!”首领校尉奋力吼出这个字,一大股的血水混杂着口水一齐喷涌而出! 左手握缰,右手挥刀,双脚一夹,校尉再次想着秦军冲锋而去! 身旁十余骑纷纷催动胯下战马闷声跟上!铮亮的赵刀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血的光彩,那是军人最后的荣耀! 嗡...... 那是铁器与铁器的究极对抗。 秦军骑兵一剑斩在了首领的头盔之上,头盔不堪重负地跌落,一头黑亮的长发也随之被打散开来,赵军校尉没有犹豫,反手一刀将对手砍下马去!长刀划过脖颈,带出一道血色,鲜血飞溅,正中首领脸庞,却把眼睛也被糊住了。 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赵军校尉宛如恶狱归来。 但,秦军显然并不害怕下地狱,更不怕地狱恶鬼归来。就在赵军校尉意识地想用左手将糊眼睛的血液擦去之时,另一名秦军的校尉瞅准时机,眼明手快地挥舞长剑就要直取赵军首领的项上人头。 咔...... 那是铁器与傲骨的相互致意。 赵军校尉的左手被秦军校尉砍了下去,连带着面股之上也被削掉了一块,森森的白骨露出,没来得及反应痛苦,首领靠着右眼睁开的一点点小缝隙,加上身经百战锻炼而成的身体本能,右手反握长刀,猛地向左一挥! 噗...... 那是铁器与肉体的无情交割。 长刀横过,碧血洒落,而欺身而进的秦军校尉也随之人头落地! 两军再度交错而开! 第二次正面交锋,秦军付出了四十余名精锐骑兵的代价,其中还包括了一名被赵军首领阵斩的校尉。 而对应的,赵军斥候校尉麾下一百余精锐斥候骑兵已经消耗殆尽,连带着还有自己的左臂和头盔,以及曾经俊朗的面庞。 孤独地站立在三千铁甲的对面,赵军校尉一脸冷峻,无悲无喜之间,却是一面白骨骷髅,一面红色血污覆面,端得是诡异异常。 将长刀咬在嘴中,任由鲜血从嘴角的缝隙不断涌出。仅剩的右手稍稍将眼前的血污渍抹去,已经不用回头望了,校尉知道,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而对面,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无边无际。 好在,秦军似乎没有提前发起进攻的想法,就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赵军校尉整理着自己的形容,静静地等候着他发起最后的冲锋。 或许,这便是对英雄最后的尊重吧。 长平之战 第076章 百骑赴死战报传 烈日烧灼之下,战场显得越发地沉闷。 就连赵军校尉座下久经战阵的战马儿也显得有些焦躁不已。 许是被战场浓烈的血腥味所感染,或是感受到了同伴们的不断离去,又或是终究感受到了来自主人的死志。枣红色的战马,四蹄不住地在原地踱着,发泄着心中的焦躁。 首领用仅剩的右臂拍了拍座下的战马的脑袋,战马如同通灵了一般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响鼻仿佛在答应着主人,随即右前蹄一起一落,又似在为最后的冲锋坐着准备。 首领单手解开了已经被砍断的马缰与嚼子,让马儿畅快的呼吸,又将自己散乱的头发往后捋了捋,从怀中掏出一封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帛书,那是上将军廉颇亲自给他发的晋升书,他一直贴兄收藏着,那是他一生的骄傲! 然而,今天,因为他的疏漏,将大军陷于险地。 所以,他只能用性命来稍稍纠正这一疏漏! 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影子,又看了看远处已经不见踪影的同袍。校尉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而自己也可以完成那最后一步了。 只见首领稍稍将帛书一卷,便用它当做了束带,将自己的散发稍稍扎好。 好了,衣冠已正!从容赴死! 对于一名军士而言,还有比这更好的结局吗? 没有了! 紧咬着长刀的嘴角不由得咧开了一条缝。 那是比哭更可怕的笑。 做完一切的校尉,缓缓从口中抽出长刀。 对,没错,是抽,而不是拿! 为了避免血液大量流失带走最后的气力,首领没有将嘴巴张开,而是紧咬着牙槽,用手将长刀从牙齿紧紧的咬合中抽了出来。 长刀与牙齿的摩擦,发出“吱呀呀”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终于,长刀在手! 而在校尉对面的秦军将领也静静地看完校尉的一切,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刀。身后数千骑兵也随着举起戈矛。 轻夹马腹,马儿瞬间启动,驮着主人奔向死亡! “杀!” 三千骑兵倾巢出动,浩浩荡荡的马蹄声,算是为英雄送行最美的赞歌! 阳光下,黑压压的一片,再无半点红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斥候首领麾下百人近乎自杀式的反冲锋,成功地给其余的斥候兵们争取到了宝贵的逃命的时间与空间,而其余众斥候也不负所托地成功撤回到中军之中。 回营途中,摆脱掉秦军追击的几位斥候屯长,很快又在疾驰中汇聚了起来,包括探查壁垒的吴齐所部。随即众斥候一边往大军的方向狂奔,一边便商量开了。 “吴齐,秦军壁垒情形如何?”一名屯长试探着问道。 年轻的吴齐校尉刚要回答,却被一声“住口”生生把话给呛了回去。 刚刚打断吴齐出言的正是斥候中年资最老的费姓屯长:“此事岂能乱言?”说着费屯长又忙扫了一眼周遭。 “此时兹事体大,当面呈上将军也。”一个屯长也忙附和道。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秦军有所阴谋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但为了大军军心,这个消息必须进行保密。至少在上将军赵括有所决断前,自己等人不能外传。 “然也,校尉以命相护,此消息非比寻常。”又一名屯长接着说道。 “归营之后,各部皆集中一处,各部屯长亲为看管,上将军有令前,皆不许独自走动。吾与吴齐、老周三人等一齐请见上将军。”费姓屯长很快拿出了具体的办法。 众屯长也以为其提议甚好,底下人不知轻重,万一暴露了情况,自己定要吃挂落。 至于汇报上将军,唯一知道秦军壁垒详情的吴齐自然是要跟随的,而费姓、周姓屯长二人皆是军中颇有威望之人,一齐请见,互相也有个监督。三人之数也刚刚好,人若再多一些,或被人看出意外来。 于是,在奔忙的战马之上,众斥候便将求见汇报之事商定好了。 转眼间,斥候营主力已然回到正在行军中的大军主力之中。众将士在庆幸自己终于逃过一劫的同时,立即向上峰说明了首领已然牺牲,且有绝密情报需要面呈上将军,随即被选出来的三名屯长,很快被带到了上将军赵括马前。 “见过上将军。”三名屯长齐齐跪下说道。 “免礼!”假赵括说道,“首领为何阵亡,又有如何绝密信息,且速速报来。” “诺!”为首的费姓屯长说道:“我斥候营于今日卯时出营向光狼城方向进行查探,行进至距光狼城约十余里处,发现……” 屯长吞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发现秦军已经构筑了一道壁垒,斥候首领见此情况,急令末将等人回转传递信息,只身率领本部人马阻击秦军。而今已无消息,恐怕,已经身陨。至于秦军壁垒。” 说着费姓屯长扫了吴齐一眼,吴齐会意,当即补充道:“末将奉首领校尉之命,向南北探查秦军壁垒,得见其壁垒南北走向,长约十余里,城高壑深,相较于丹水西岸之壁垒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上驻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单轮驻防之兵力不下五万之众,且滚木礌石、金汁箭矢并床弩等一应俱全。” 说完,一揖到底,等候着上将军的雷霆之怒。三名斥候屯长也是纷纷低下了头。 如此完备之工事,自己这边居然毫无察觉,不得不说这是赵军斥候营所部的极大失误,便是赵括当场斩杀了他们,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同情。 当然赵括显然不会这么做,因为他知道,秦法严苛,想要从秦军占领地打探消息有多么的不容易,再加上武安君白起的严令,恐怕换了谁来当这个斥候校尉首领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更何况,如今斥候校尉已然殉职,也算是用命在偿还自己的“失误”。 见上将军蹙着眉头,众斥候的心思越发不安了。 “上将军,此事尚未外传。末将等深知兹事体大,故回营后立即将所有斥候人等笼到一起,由各自屯长看守,吾等三人亦是马不停蹄赶至此处,未曾接触到其他人。还请上将军决断。”费屯长又是一揖到底。 长平之战 第077章 偏师出丹水合围 乍听之下,费屯长此言,乃是继续告知情形,而实际上却也是给自己斥候营所部争取一些分数,以抵消之前的失误。 当然更重要的是,身为屯长,费姓已是资深,却也正说明其前途无亮。世无祖德,无所荫佑,身亦非奇壮之属,能在上将军面前禀告的机会并不多。费屯长自然也想给赵括留下个好印象,毕竟谁不希望有一个“懂事情、知轻重”的下属呢? 但很可惜,赵括只是淡淡地看了下首答话的费屯长,却并不曾理会屯长的言外之意。 大战在即,赵括根本不想浪费自己的感情在一个屯长身上,即便赵括手下的确缺人,而这样思虑周全又有上进之心的寒门也的确是赵括想要的。但赵括更知道此战的凶险,大军陷入重围,三十万大军能存活下来的有几何,赵括也不知道。 甚至自己会不会命丧此战,赵括都没有把握。 也因此,赵括实在没有必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到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屯长的身上。 怎么说呢? 先活下来吧。 “好的!此间消息,本将已知之,尔等且先下去吧。倒是无需再行保密了!”赵括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 “诺!”三名斥候屯长如释重负,纷纷应诺而去。 一个小插曲过后,赵括随即传令,曰:“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埋锅造饭,中军升帐,召众将议事!” 显然,秦军如今已然图穷匕见,赵括也该跟麾下众将有所交代才是。 ...... 而就在赵括升帐议事之时,丹水东岸的大战也悄然开始。 只是相较于光狼城壁垒下,斥候所部的悲壮战斗,丹水东岸的战斗就显得有些枯燥无味,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战斗。 一触即溃,或许是东岸守军,尤其是韩王山大营守军们的最好形容。 丹水东岸,原赵军主力所在地——韩王山大营。 说是大营,其实早已人去楼空,除了依旧耸立着的营墙寨门与平整而光尽的地面,里面几乎空空如也,甚至整个营寨的防御之卒也尚不足一曲之兵,还多是杂兵、辅兵的配置,几乎可以说是聊胜于无。 而为了一举拿下韩王山大营,仅有两万五千部卒的胡伤,仅在第一轮的进攻之中便已是拿出了近万人的队伍,分从东西两路,浩浩荡荡杀向韩王山大营。 其结果可想而知了,两路大军都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只一个冲锋便已冲到了韩王山大营内部,而营中留守的那曲赵兵,早在秦军声势浩大的进攻声中消散不见。 面对一触即溃的赵军,便是进攻的秦军也有些懵圈,望着空空荡荡的营地,与安安静静的环境,秦国大军甚至不自觉地减缓了脚步,生怕自己陷入了赵军的埋伏之中。 但终究,占领全营,想象中的埋伏并没有出现,甚至连赵军的影子都没见着几个。 硕大而锋利的秦剑刚刚出鞘,甚至没有来得及饮血,便又得收回鞘中。 面对轻易得之的韩王山大营,胡伤所部如同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险些把自己给闪了一下。 但总归,战略目的是达到了的。 而韩王山大营已占,东岸壁垒便很快会得到消息,紧接着西岸壁垒也会有所察觉。因此继续进攻势在必行。 稍稍调整好情绪,胡伤随即传令埋伏在韩王山大营与东岸壁垒之间的五千劲卒,会同刚刚作为预备队的一万大军,向丹水东岸壁垒正式发起进攻。 东岸壁垒虽然高耸,但防御的方向从来是面向的丹水,而在韩王山一侧,却是险少防御之物,再加上壁垒之上赵括留下的兵卒也就不过千人而已,面对延绵数十里的防线,这点子人根本算不上是在防御。 果然,几乎又是兵不血刃,秦军轻易便再度攻上了壁垒之上。 而赵括留下的千余兵丁,面对十数倍于己的秦军,立即便做了鸟兽散,只有数十穿插其中的赵括亲兵,忠实地履行着赵括交代给他们秘密任务——点燃狼烟,放火示警。 没错。 留守的赵军除了示敌以弱外,最大的任务便是放火示警。 这火不仅是放给西岸壁垒上的许历所部看的,更是放给大粮山中的田单和周骐所部看的。 西岸壁垒自不必说,虽然被包围那是迟早的事情,但赵括仍需要以壁垒之险,尽可能地消耗掉秦军的兵力,而给大粮山中的报信,则是在告诉田单,大战已经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大军受困,必须严格控制要营中的十万大军,不能让秦军发现任何的异常。 数条狼烟,悠悠荡荡地从东岸壁垒的十数处缓缓升起,碧蓝的天空中,灰黑的狼烟显得那样的粗壮而清晰。 便是十数里之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大粮山大营内,高居瞭望塔之上的田单自然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而他也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赵国主力即将被秦军彻底包围,三十万大军将在绝望中苦苦挣扎,而自己麾下十万生力军却只能在这营寨之中冷眼旁观,直到南面的好消息传来…… “廉老将军!要快啊!”田单将军目光投向平静的南面,在心中默默想着。 狼烟袅袅升起,田单可见之,其身后诸将自然也是清清楚楚,能做到将军的位置,又能让赵括特意留出的,自然不是无能之辈,只消稍稍推算一番,立即便看出那滚滚狼烟升起之地,不正是自家的壁垒所在耶? 秦军攻回来了?还是…… 一时间,种种的推测一股脑儿地袭杀昂心头。 “将军,壁垒有失,末将请以轻骑探查情况。”一名校尉对着田单一礼,便开口请战道。 “将军,斥候营请战。”有一名校尉从其中抱拳而出道。 为了掩人耳目,大粮山中虽有精锐十余万,但却没有多少高级将领,裨将只周骐一人,都尉也不过两三人,校尉倒是成了其中高阶的将领了。这也是频频而出的只有校尉而无更高级别将领的缘故。 长平之战 第078章 壁垒失田单锁寨 当然,这些校尉却也不是普通的校尉。 一个个的,都是赵括与廉颇细细选拔的,可以说都是战场上的宿将。不仅敢战,而且能战,更是愿战。既然要保存实力,这样的将领自然是第一要保存的。当然,这样不可避免地再度削弱了赵军主力的战力。 而面对紧急的军情,这群校尉也不负赵括和廉颇所选。 “将军……” “将军……” 一时间,众将纷纷请缨而出。 田单看着那一个个视死如归的青年面孔,心中一阵阵地自豪——有此众将,何愁秦军不灭? 拢了拢手上护腕,田单稍稍按下心中的凝重与激动,冷声下令道:“传令。” “在!”众将齐齐应答道。 “传令大军:缇骑斥候速速归营寨,四门封闭,无本将将令,任何人不得踏出营门半步,违令者,斩!”田单随即下令道。 此令一下,回应的却不是如往常一般的应诺声,而是一片的惊疑声。 “什么?” “关闭寨门?” …… 众将皆是面面相觑,如今丹水壁垒有难,大军屯驻大粮山,为的不就是此事?此去不过十数里之遥,此去不消数个时辰便可解之,如何关闭寨门?甚至连那缇骑斥候也都收回?这是要作甚?作茧自保焉? 一时间,众将脑海中什么样子的想法都有。 甚至,怀疑田单用心之人都有,毕竟田单姓田,田氏代齐的田,祖上的名声就不咋样。 看着麾下将士有些怀疑的目光,更有几人已经有些义愤填膺,准备出班答话了,田单知道,不容让他们再胡思乱想和议论下去了。有些话语,一说出来便是祸患。 随即便朝着一旁的周骐点了点头。 周骐作为廉颇和赵括特意留下帮助田单掌控全军的裨将,自然明白田单的意思。 没有任何的犹豫,便一个闪步便来到了众将面前。对着田单将军微微一礼,随即看向众将,拍了拍手。 一旁的亲兵赶忙将一物捧上。 掀开覆盖其上的锦帛,一柄阔剑正堂而皇之地躺在红木雕刻的剑架之上。 周骐双手捧起长剑,高高在众将之前举起,众将凝目观之,此剑正是廉颇廉老将军常年之佩剑也。 正待诸将疑惑之时,周骐的话语随即响起:“田单将军奉上将军赵括,将军廉颇之命,掌大粮山全营之军,廉颇将军因故离去,特留此剑,言:但有不从者,悉以此剑斩之。” 说着,周骐又捧着长剑原地缓缓转了一圈,好让众将都将长剑看清。 众将对于廉颇将军的心腹——周骐自然是颇为熟悉,而对于他的言语,众将自然也是信任的,只是…… 在众将惊讶之际,周骐又冷声说道:“众将还不接令。” 闻言,诸将稍稍对视几眼,随即齐齐抱拳应诺道:“末将领命。” 田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眼神便又望向了廉颇离去的南方。 其实即便没有廉颇的佩剑,田单也自有办法令诸将听命而行,无非借上几颗人头罢了,毕竟军令如山,这点子问题,身为宿将的田单原也不放在心上。即墨城中的遗老遗少们,不知比这些直来直去的丘八要难办多少,田单也照样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过,廉颇留下了此剑,与其说是省去了田单不少的功夫,更多的还是保护了麾下的“刺头们”。 这边田单弹压住麾下众将,大粮山军营再度陷入沉寂之中,那边仅仅一丹水之隔的西岸壁垒,自然更快地看到了东岸壁垒上的狼烟。 “东岸上这是怎么了?” “好好的,怎么点起了狼烟了?” “走水了吗?” “狼烟十余处,应该不是走水了……” 西岸壁垒之上,还在忙碌着修复壁垒的赵军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唯独没有人想到那个最大的、也是最危险的可能——秦军攻来了。 倒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刚刚参与过追击的他们,记忆之中全是秦军如何如何的狼狈之景,而在他们的想法之中,秦军已然溃不成军,前军主力正在追击中,哪里会想到秦军会在自己这大后方出现。 然而随着东岸壁垒之上一面面红色的“赵”字旗帜被丢落在地,一面面黑色的“秦”字旗帜冉冉升起,西岸壁垒彻底陷入了惊异与混乱之中。 “秦军如何会在东岸?” “秦军反攻了么?” “前线怎么毫无动静?” …… 正在诸将士混乱无措之际,壁垒主将许历,也站上了壁垒城墙之上。 看着身前的狼烟袅袅,听着身后的混乱糟糟,许历心中却是胸有成竹——一切都在上将军的计划之内。 “传令!”许历转过身对着身后乱糟糟的一众赵军喊道。 洪亮的声音如同大吕洪钟,直击壁垒赵军的心头,只一瞬间,数万赵军便又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安静了下来。 当然,许历知道,这份安静仅仅是暂时的,而他最先要做的便是安定军心。 “东岸狼烟起,此上将军意料之中之事,不然我军修此壁垒作甚。”许历淡定地向众军解释道。 没错,许历将赵括的布置直接说了出来。 不仅因为到了如今的时候,两军几乎已经是在打明牌了,再隐瞒也没有必要,当然了,这个话在赵军心中有稳定军心之用,但即便传到了秦军耳中,秦军也会认为这是赵军掩耳盗铃的说法而已,毕竟包围圈里数十万赵军的事实不会骗人。 可,偏偏,赵括就让这三十多万赵军说谎了。 “传令:号角身起,大军全数进入壁垒之中,轮作三班,各守其位,内外壁垒,皆需要防范,尤其西侧,趁秦军未来,集中加固西侧之垒。”见众将士稍稍安心,许历当即下令起来。 “是!”壁垒上众将士齐齐应诺道。 随即壁垒之中号角再起,擂鼓渐鸣,五万赵军分从各路依次进入壁垒之中。 “西侧?”一个声音在许历的耳旁小声地嘀咕道。 “没错,便是西侧。”许历却是头也不回地回复道。 长平之战 第079章 四面围困赵军危 “前有丹水阻隔,秦军无论偷渡也好,或是绕道而行,东岸之军必不为主力大军,能有两三万精卒已是尽力。”许历指着眼前的丹水缓缓说道:“而又有此丹水为凭,以壁垒之高耸,秦军自东岸来攻,本将丝毫不惧。” “只是。”许历稍稍顿了顿,转过身看向身后道:“壁垒本就对西侧防御较弱,虽则经我军之加固,却也不似东侧坚固高大,此我军之短也。此壁垒为秦军所筑,则其必知之,知之岂有不攻之理?” “西侧壁垒,且去监督之。”许历解释过后,随即继续下令道。 身后的都尉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当即领命而去。 而随着赵军这面轰轰烈烈地备战之时,秦军南路主将王骑兵所部近九万人马已经自界牌领出发日久,很快就将抵达西岸壁垒。 东岸上胡伤所部,在占领东岸壁垒,清缴完毕壁垒残余的赵军,扑灭狼烟之后,也随即开始为渡河进攻做号准备。 又一场壁垒争夺战即将开打。 而在数十里开外的赵军主营之中,赵括正坐在主位之上,麾下孙崮将军正在沙盘之上为其余诸将领们简要地描述着如今的情形。 “据斥候营拼死送回消息:西面,秦军已据光狼城筑又南北向长约十数里之壁垒;南面,秦军数万已破我先锋之寨,正向北而来;北面,秦军约有十数万精骑并部分步卒,意图封锁我军与长平关之联络。” 言毕,孙崮随即退到一边。 不待赵括说话,底下的赵国的将军们便已经炸了锅了。 南北皆有战事,西面还有延绵之壁垒,这妥妥的是钻到别人家里去了啊。 怎么办? 攻还是撤? 攻? 又一场壁垒之战,损失惨重不说,南北秦军更是不会坐视,尤其北路秦军骑兵,不消半日时间便可驰援壁垒,即便自己派出阻击,也不过拖延几日而已,更何况还有南面秦军。 三面受敌之下,自己能够坚持多久? 撤? 那壁垒一战的功勋便化作乌有,甚至一个不小心被秦军趁胜追击了,便是连东岸的壁垒也未必能保。 没错,赵军之中,不少的将领还想着要保存西岸壁垒之胜,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所为的壁垒之胜根本就是秦军的一个套子。 当然了,面对着生死攸关的危境,理智还是稍稍战胜了欲望。 壁垒一战的优势与功劳不保自然可惜,被秦军尾随而击虽然有些许的威胁,但也不过是壮士断腕而已,总好过被秦军包夹的情形。 撤,必须撤! 叽叽喳喳的赵军将领们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听着一个个的“撤”字从一个个赵军的高阶将领的嘴中说出,赵括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即便他对此情形早有预料。 当然,明知不可为而撤,并不算是懦弱,趋利避害,也本就是一个高阶将领应该具备的基础技能。 但身为赵军的高阶将领,面对困局,连试上一试的勇气都没有,确实还是有些许的失望的。 毕竟,秦军的壁垒强度如何,壁垒之中秦军多寡,还有秦军南北对进的力度如何都还没有显露出来,如此便丧了胆,确实有些不该。 至少,也该试试面前的壁垒能否攻破吧? 万一眼前看似无边无际的壁垒只不过是秦军临时建立起来的,是个一触即溃的纸老虎呢?毕竟今日之前,大家可都还认为秦军已离彻底败亡不远的。他们又没有如同赵括一般的来自后世的讯息知晓秦军的图谋。 而一旦突破光狼城防线,任凭秦军如何南北对进,战场形势也将彻底逆转了啊! 当然,即便有人提出要进攻光狼城,赵括也是只有否定的,毕竟光狼城的成色,根本无需印证,白起不会给自己任何的可见的可趁之机。 进攻壁垒,除了徒费甲兵之外根本毫无意义。 但,我可以否定,你不能不提议啊! 略过心中稍稍的不爽,赵括继续看着底下的将领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既然已经决定了是要撤,那么唯一的问题便是从哪里撤了。 那还用说? 自然是尚无战事的——东面,丹水壁垒了。 “孙将军,丹水方向尚无战事否?”一名都尉小心地问出了在场诸人都想要问的问题。 闻言的孙崮悄悄瞥了一眼赵括,见赵括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这才将之前赵括的分析一一说来:“虽无战报报来,但想来南面对进之军应是往壁垒封堵而去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军应速速回军才是!” “对极……对极……” 孙崮的话语再度将众将拉入深渊之中,南北强敌对进,西有高墙,就连唯一的生路东面丹水也有秦国强军在侧,这整个都被包圆了啊! 当即,便有都尉出班抱拳道:“上将军,还请速速下令,大军回师壁垒,先行撤过丹水,以观后效,方是完全之策。” 显然,除了后撤,众将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赵括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南路败军穿山而走,行进缓慢,断不及秦军之快马加鞭,如今败报至中军,那秦军恐怕已距壁垒不远,此时我军后撤,定与秦军交汇一处。” “如此,正好携壁垒之军,夹击秦之南军,破而渡丹水而去也。”那名都尉接着赵括的话语说道。 赵括却仍是摇头,说道:“我军夹击秦军,而秦军亦在夹击我军也。北路、南路、西路之秦军,待我军后撤,定尾随而击,是我军先破秦,还是秦先破我?” “况那秦军主将,岂会为此无把握之围?”赵括站起身子缓缓走到沙盘之前,指着丹水防线,继续说道:“若是我为秦军,则必遣一偏师,不需多了,只一两万人便可,渡丹水而控东岸壁垒。则可彻底锁死我军。” “若我强渡丹水,则前有壁垒之防,后有尾随之军,滚滚丹水则为我三十万儿郎之坟墓矣。”赵括闷着声,终结着话题。 长平之战 第080章 溺水之中一稻草 一时间,军帐之中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绝望的沉默。东西南北各有敌军,如同一张巨网将自己在内的三十万大军死死困在其中。 至此,赵军众将也终于明白过来,壁垒之战,根本就是秦军的诱饵,引诱自己进入包围圈的一个毒饵。 可惜,自己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面对着偌大的沙盘,赵军的将领们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黑衣秦军一层一层又一层地将他们包围、分割、消磨殆尽。 而自己,则如同待宰的羔羊,有一个算一个的,终究在痛苦的绝望中被尸首分离,魂散他乡。 看着在场耷拉着头颅的众将,赵括很能明白他们心中的感受。 几分悲切,几许悔恨,还有几分对于自己这个上将军的怨恨。 虽然知道走到如今的地步,不能全然怪罪于上将军赵括,毕竟上将军至少还是冷静的,也没有任何的指挥失误,或许怪只怪对方实在是太强了。 显然,面对如此的强敌,除了被动挨打,赵军将领们根本毫无办法。而被动挨打的最终结果,自然只能是全军覆没。 于是,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之下,帐中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可这,正是赵括想要的结果——置之死地,方能后生,黑夜之中的光亮最是隽永而明亮,而人只有在绝望之中才会盲从,只有快要溺亡之人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抓取身边的一切,哪怕那明明是一根稻草,哪怕明知这根稻草根本不足以承受自己的体重。赵括接下来的话语与布置,便是那刺破黑夜的唯一的光亮,那湍急的河流里唯一的一根稻草。 事已至此,无论前路是悬崖还是陷阱,赵军的将士们只能循着这点光亮,奔忙而去;无论这根稻草是否结实,赵军也只能伸出双手努力够探着这唯一的希望。 “诸君不必气馁。”赵括见时机已到,随即打破沉默道:“诸君难道忘记我大军这来的一路上,所修筑的堡垒焉?” 赵括的话语一落,便如同一根利箭瞬间划破诸将的心弦。 是呀,怎么忘记了一路上所筑的堡垒了! 有此堡垒在,便是秦军想要彻底吃掉我军,也要他付出成倍的代价! 当时只是上将军步步为营,担心秦军临时的反扑。如今看来,似乎上将军对此早有预料与打算? …… 众将显然都是一点就透之辈,只凭着赵括的一句话,便已经在心中勾勒出了无数的画面。当然,这也少不了前面铺垫的绝望的感情的功劳。 可是,赵括对他的诸多布置,却止于此处堡垒,并不打算继续将他的计划说明清楚。不论是大粮山中的藏军,又或是已经赴魏的廉颇,赵括都不打算暴露,至少不在此时暴露。 或者说,赵括也不能暴露他全盘的打算。 怎么说,说你们都是吸引秦军的炮灰?说我准备牺牲你们换取赵国的胜利? 显然不行,即便赵括身在其中,即便赵括自己也是赌注,也是所谓的“炮灰”一个,但失去理智的将士们并不会听从这样的话语。 他需要给予诸将士以想象的空间以及生的希望。 “堡垒”一句,足够给予诸将无穷的想象,而想象带来的则是信心与希望。 见在场诸将似乎都已经get到自己的点,情绪也逐渐激动了起来,赵括明白是时候趁着机会下达具体的命令了。 “诸将听令!”赵括复又走到主位之上。 “末将在!”诸将迅速排好队列,双手抱拳应诺道。 “战场共分三块,其两块为守,分为壁垒之战与南守之战,另一则为北地之决战。 壁垒之军,共计五万人马,由有许历率领,令其坚决顶住秦军攻垒之军,为我大军决战争取时间。三日之内,壁垒不失,则为其功,三日若失,提头来见。三日战罢,可自行突围而去。”赵括说着抽出案几上一枚令牌。 “是。”一名传令兵赶忙出现双手接过令牌,便往帐外传令而去。 “南面主守。”赵括随即看向孙崮道:“孙崮将军。” “末将在!”孙崮立即出班答道。 “我军之中,尤以你为擅守,本将倒要看看是否名副其实。许汝以我军主力步卒,计二十万大军,以沿途之堡垒而守,各堡之中各有粮秣之属,需依堡而战,迟滞秦军进攻锋芒,并依据地利给予秦军最大之杀伤。”赵括又抽出一枚令牌道。 孙崮赶忙上前,双手捧令道:“末将领命,必不负所托。” “记住:兵力要前轻后重,梯次配置,并保留充分的预备队。”赵括递过令牌,又继续嘱咐道。 “是,末将明白。前轻后重,梯次配置。”孙崮重复赵括的嘱咐道。 赵括闻言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看下其余众将道:“北面地势平坦,适合我骑军驰骋,故本将选定为决战之所在。调集全军八万骑卒并一万精锐步卒为我进攻军团,由本将亲率,与秦军骑卒决一死战。建功立业便在此时,诸将且勉励哉!” “是!”众将闻言也是热血沸腾地齐齐应诺道。 也怪不得众将纷纷热血沸腾。从赵括的安排看来,赵军与秦军之战,根本不是所谓的被包夹,而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攻,甚至赵军还占有一定的优势。 先是用堡垒和壁垒以及赵军并不算太精锐的步卒挡住秦军引以为傲的步卒,造成赵军精锐骑兵与秦军骑兵几乎是一比一单挑的局面,简直就是一场非典型性的“田忌赛马”。 若不细加分析,甚至会认为赵军胜算不错,毕竟赵边骑的实力在壁垒之战中已经得到过验证,而三年的对峙也充分表明在有防御工事的情况下,秦军并不能奈赵军何。 然而,实际的情况呢,却是远远没有如此乐观,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盘外招,赵括如今所有的布置不过是在做无意义的垂死挣扎罢了。 除了能够换掉不少的秦军精锐之外,也就能够稍稍拖延赵军的覆没时间。 而秦军,显然并不缺乏这点子时间。 长平之战 第081章 三十万军搏命去 先说众将给予厚望的西岸壁垒。 且不说它经过一场大战之后已经破损不堪,即便赵括调集了数万大军连续作业进行修复,也很难修旧如旧,完全恢复原本的防御力。 就算退一万步讲,壁垒已经修复的七七八八,单单是壁垒对内防御欠佳的先天问题就注定了它守不长久。 更何况,秦军的攻势可是两面夹击,而壁垒之上的五万大军有近三万人马却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民壮之军,虽然经历过第一次的攻垒之战,但相较于精锐的秦军,显然还是存在不小的差距。 也因此,赵括给许历的命令只是守住三日。甚至若是按照赵括的本意,守不守住三日都无关紧要,只要能够尽可能多的杀伤秦军便已经足够;三日之期,更多的是说给众将听的安慰之语。有了这三日之约,才能给众将士吃下一颗定心丸,也才能让他们放心的去防守堡垒。 当然,以壁垒之坚,许历之能,守上三日应该也不成问题。而三日,也基本到了壁垒之军的极限了。 三日之期一到,壁垒一破,几乎所有的压力都将压到那临时修筑的上百堡垒之上。 虽然每个堡垒都是依地形而建,也算是险要之所,但到底比不及壁垒之险,壁垒尚且只能守上三日,区区堡垒能坚持个一两日便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可是,堡垒虽小,但其数量之多又为其加了几分,再加上赵括暗暗的战法布置,便是秦军想要一个一个的拔出,也很是需要花点子功夫。 但终归到底,壁垒也好、堡垒也罢,改变不了战场的根本局势。 而赵括集中战力的北路呢?能否逆转局势呢? 恐怕也不能。 因为赵括手里根本没有八万骑兵!甚至连五万都不足。更多的骑兵早就换到了大粮山军营之中。 甚至即便赵括手握全部的战力,也是根本无法突破秦军北线的包围的。 因为对手白起早在赵军最可能的逃生路线——北路上,布置了足足十万骑兵外加三万精锐步卒,即便赵军的骑兵能够跟秦军的骑兵打个有来有回,剩下的步卒也无力突破由三万精卒组成的防线。 而且,一旦赵军撤离光狼城防线,彻底将兵力投入在北路,秦军在光狼城中的兵力也就解放了出来。十万大军随时可以支援北路,挡住赵军北逃之路。即便赵军再翻一倍的兵力,也很难突破。 至少成建制的兵力突围,那是基本不可能的,更别谈什么打败秦军了。 因此,被众将给予厚望的北路,赵括实际上也根本没有打算能够突围出去,也没想过能够逆转战局。 显然,赵军已经陷入了白起精心布置的死局,一个赵军不得不钻的死局,一个钻了就不得解脱的死局。 而赵括所布置的一切,从始至终也只有一个目的:钻入秦军套中,尽可能保存自己的实力的同时,尽可能杀伤秦军之有生力量。 非钻入秦军套中,不可诱使秦军全部实力; 非逼出秦军实力,不可切实杀伤秦军战力; 非杀伤秦军战力,魏军不会出面搅乱局面; 非保存自身实力,不得领最终胜利之角色。 当然,事已至此,结局如何已经不是赵括所能控制的了。但,不得不承认,即便最终的结局再糟糕,因为大粮山的偷天换日,秦军也不可能如历史上一般将四十万赵军屠戮殆尽。 身在丹水西岸,赵括唯一能做的只是凝聚三十万大军的意志,坚决地给予秦军狠狠一击。至于最终的胜利,要看廉颇能否及时请来援军,还要看大粮山的精锐出击的时机…… 如同一场豪赌,丹水西岸的这三十万大军,连带着赵括自己在内,都只是一张门票,甚至连筹码都算不上。 好在,在赵括的一通“先抑后扬”的表演下,赵军的将领们不说信心百倍,也至少重拾了部分的信心,而带着这样的心情投入战斗,已是足够。至于剩下的,鲜血会是最好的课堂。 见众将无所异议,赵括随即下令大军再度行动开来。 巧合的是,赵军中的骑兵部队刚好就集中在北面,而步卒则多集中在南部,倒是少了很多的混乱。 可是,这样的巧合在众将眼中却是上将军早有预料的最佳佐证,当然这实际上也根本不是巧合。 不管怎样,近三十万赵军很快在距离光狼城壁垒外十余里处缓缓掉头,一部以骑兵为主,向着北路就猛的冲杀而去,主力则是后队变前队,朝着沿途的堡垒缓缓退去。 赵军这一退,自然瞒不过秦军的耳目。其他人都还好,只是光狼城主将司马错,直接懵在当场。 “老子熬了好几个通宵,好不容易将防线调整到位,你倒是来攻上一攻,试上一试这壁垒的成色啊!万一这里只是座空城呢!”司马错不住地在心中哀嚎道。 倒也怪不得司马错的错愕。自白起抽调大军北上南下之后,司马错可谓是殚精竭虑了,整编新卒老兵,调整防御措施,事必躬亲,几天几宿都没有睡觉,甚至因为预备队的事情甚至没少跟武安君白起闹别扭,为的就是壁垒的防御兵卒能再增加一曲一伍之力。 你居然就不打了? 你对得起我吗! 司马错的脸色由白转青,显然对于这个消息有些难以接受。 别说司马错了,就连武安君白起,初听到赵军全军转向的消息,也是愣在了原地。 是我高估了赵军的统帅赵括,还是低估了他? 刚刚得到我军在光狼城筑有壁垒的消息,就果断下令回转? 战场嗅觉就这么的灵敏吗? 说好的莽夫没经验呢? “真不知该夸那赵括谨慎小心,还是该骂他胆小如鼠。”白起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心中不住地腹诽道。 不过,白起到底是久经战阵之人,很快从惊愕中缓了过来。 “也罢!赵军不攻,倒也更少了些意外。”白起看着司马错稍稍安慰道,随即转过身对着众将下起令来。 长平之战 第082章 围歼之战风渐起 “传我将令!”白起朗声说道。 “在!”众秦将,包括司马错在内,纷纷振奋精神,齐声答应道。 “传令:南路王骑所部立即继续进攻赵军南路偏师,迫使其无法回援,主力大军并偏师胡伤所部,迅速穿插到位,不惜一切代价,尽速拿下丹水沿线壁垒,切断赵军东逃之路。”白起拿起一枚令牌,朗声吩咐道。 “是!”一名传令兵立即接令道。 “传令:北路王龁、赢摎所部,务必层层设防,封锁所有向北之道路,务必将赵军主力困在北原之地,等待大军合围。”白起再度拿起一枚令牌。 “是!”早有准备的传令兵立即接过令牌。 “传令:留军两万驻守光狼城壁垒,其余大军立即前出,尾随赵军,伺机击其侧背,进而穿插、分割、包围之!”白起再度下令道。 “是!”众将齐齐应诺道。 不多时,原本安宁的光狼城壁垒防线如同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一只只信鸽扑闪的翅膀,迎着热辣的阳光,分向东、南、北三面而去,而地下的营寨之中,一架架床弩被拆下,一捆捆箭矢被背下壁垒,一队队的黑衣秦兵浩浩荡荡开出壁垒,旌旗半卷,向东方…… 因为赵军不战而走的缘故,光狼城壁垒中的秦军是一丝丝的战功都没能捞着,这让视战功如命的秦军们如何能够善罢甘休,尤其是这样的围歼战的战功。于是,开出壁垒的秦军们纷纷都狠狠地憋着一口气,恨不能立即赶上赵军狠狠给他们一击! 相对于憋着一口气的秦军士卒们,赵军的士卒们则显得有些惶惶然。 无他,随着大军转向,秦军在光狼城修筑壁垒的消息,不可避免地在行军的途中蔓延了开来,而这样的消息一经传开,稍稍有些军事常识的人立马便明白其中意味着什么,随之而来的便是充斥着恐慌与不满的怨言。 “中计矣!” “我就说秦军壁垒哪有那么好拿下!” “秦老将军守了三年都没有攻破,哪能让上将军一上来就攻破?!” …… 好在,赵括已经给中高级的将领们打好了预防针,而赵军能独抗秦军数载,也算是强军之属。而强军之所以是强军,军纪的严明是首要的条件!在各都尉、校尉的联手解释与压制之下,怨怼之言很快被压制下去了,甚至阴差阳错地更添了几分战斗的决心。 而其中的佼佼者当属北地的骑军,早在行军之前,北地诸将就已经有所察觉不对劲,甚至还悄悄在归营途中以玩闹的形式开了个小会。 如今的处境,虽然众骑军将校也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总归是早有所准备。上将军应该早就料到了,不然怎么会一反行军常规,将骑军全部安排在北方,这一转向,能省多少事儿。 只是不清楚上将军还有怎样的后手来力挽狂澜。 但,显然,相较于其他的将领们,北地的骑将门要更加的信任赵括这位料敌先机的上将军。 既然信任上将军,那么没有什么好说的,按将军的将令去做就行了! 相视一笑之间,跟随着拿到银白色的身影,一路向北! 短短数日的时间,战场形势已然天翻地覆,猎人和猎物的位置互换,而赵、秦二军攻守之势也彻底互易。而就在赵军主力回转,秦军穷追不舍之际,丹水之上,西岸壁垒之战又再度打响。 然而最先对西岸壁垒发起进攻的却不是王骑的南路大军,而是人仅两万五千的东路偏师——胡伤所部。 连胜两场、连续占领赵军韩王山大营和丹水东岸壁垒的胡伤,并没有预料中的那般兴奋,甚至有些愤怒。 原因无他,唯失落尔。磨刀霍霍,准备十分充分的他恨恨地冲杀过去,那边的赵军却是落荒而逃,连起码的抵抗都没有。就,就很乏味你明白吗! 看着西岸壁垒上忙碌的赵军,憋着一股子劲儿的胡伤所部正愁无处发泄,随即向西岸壁垒发起攻势,试图趁着赵军准备不足之际,打个措手不及。 数百秦锐士,穿上赵军的衣服,口叼着长刀,泅水而渡,试图尽量地靠近壁垒,为大军登陆进攻开辟战场。 可惜,他们身后的狼烟早已将他们占领东岸的事实给出卖,已经有了警觉的赵军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渡河而来。 很快地,在诸军泅之丹水中段进入赵军弓箭射程之后,漫天的箭雨很快将此部秦军给射成了刺猬,鲜红的血水顺着水流从根根箭矢的创口流出,整条丹水很快被一片红色所覆盖,而失去了生机的尸体,也逐渐漂浮在水面上,随着鲜红的浪花逐渐东去。 当然,数百秦军精锐并未就此全部被消灭在河流之中,即便赵军的箭矢已经很是密集了,仍有那既警觉又深谙水性之秦兵,在箭矢到来之际猛地扎入水中,水中巨大的阻力成功地化解了箭矢的杀伤力,而这十数精锐也随之潜泳到了岸上。 可惜,饶是付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西岸,他们依旧没法建功,因为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了,少到根本无法建立有效的防御屏障。而赵军也并不打算“纵虎为患”,军中神射手早有准备,水中秦兵刚刚探头,就被赵军的神射手狙杀当场,尸体尚未站稳便又滚落滔滔的流水之中。 不过片刻的功夫,数百秦军精锐便命丧丹水之上,甚至连西岸壁垒的外墙都没能够摸到。这个结果,是胡伤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站在壁垒之上,看着面前渐渐消散了红润的江水,以及随着丹水越飘越远的袍泽兄弟,胡伤简直要将面前栏杆拍断。他知道,正是他的轻敌才导致了这数百精锐的无效死亡。显然韩王山和东岸壁垒的接连胜利,给胡伤和他麾下的将士们带来了一定的错觉——赵军不过如此,可速胜之的错觉。 大意了! 所以,败了。 战争有着他的法则,任何人不尊重他的法则的人都将受到他的严惩。 赵军如是,秦军亦如是。 长平之战 第083章 贪功强渡反失机 历史上,赵军不顾战争的法则,全军轻敌冒进,导致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而今日,也几乎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方式,同样的轻敌,秦军也付出了他该有的代价。 当然,秦军这数百精锐的损失,即便在胡伤所部也算不得伤筋动骨,更不用说在有着四十多万大军(战损十万多了)的秦军了。 这点损失,根本不值一提。 赵军主力被围,战场的主动权也依旧牢牢地把握在秦军、白起的手中。 吃一堑长一智的胡伤,不再贸然进兵,随即按照武安君白起的指示:整顿兵士,静待时机。 两万生力军随即在壁垒之内等候着命令,而胡伤也紧紧盯着西岸壁垒,等候着南路大军先行在西岸发起对壁垒的进攻。 南部的王骑所部也没有让胡伤久候。 数只秦军,数万人马,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壁垒之后。在壁垒赵军目力所及之处,又再度分作数十部,向着壁垒猛然发起冲锋。 “御敌!” “御敌!” 号角再度呜咽,金钟被敲得响亮,伴随着曲长、校尉们的声嘶力竭的吼声,一队队的赵军飞快地调整着自己的站位,准备迎接来自秦军的洗礼。 摩挲着手中长矛,滴滴汗水不住地从指缝中渗出,显然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夏日天气炎热的缘故。敌军人虽尚未至,其肃杀之气已先到壁垒,饶是上有烈日当空,背上却也不禁汗毛倒立。 饶是赵军已经有所准备,面对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秦军,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壁垒之下,数万秦军如同一群群黑色的蚂蚁,排着整齐的队列,错落有致地向着糖块——壁垒冲杀而来。一队之后,无需十几步,便又是一队,放眼望去,满眼皆是黑色的秦卒,黑色之后仍是黑色,竟似无边无际的黑潮。 “秦军这兵力恐怕不下十万了吧!” “就凭这壁垒,能挡住秦军这无边无际的攻势吗?” 壁垒之上,每个赵军的士卒都在心中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而这,就是秦军南路主将想要达到的效果——以恢弘之势,压垮赵军的心理防线。 王骑所率南路军,经过多次整补,总计约一十二万五千大军。除留在南路牵制赵军南路军和驻守界牌领的两万五千人马,其余十万余大军被王骑全数带到了这壁垒之外。 不仅如此,为了造大声势,王骑所部的行军路线也是颇为曲折,先事全军向东北而行,已最快的速度逼近壁垒,在抵达壁垒末段之后,随即大军转向正北,铺展开来,待大军全数到位之后,这才兵分数路,齐齐向东,向壁垒发起总攻。 虽看似简单的行军调整,却是秦军严整军纪与强悍战力的集中体现——令之所至,行之所止也。 甚至为了让赵军充分感受到绝望,王骑在战场布置上也是颇下了一番功夫:除了一万多防御侧后,与一万中军充作预备队,其余八万大军,几乎全部在正面展开,这也就造成了战场正面秦军无边无际的假象。 当然,这样的布置并不是常规意义上最好的进攻策略。 首先秦军的全面进攻,势必导致没有重点可言。这可不是“平安格勒战役”,秦赵的战力比例也远没有达到八比一,在军械方面因为长途转战的缘故更是少的可怜。没有重点的全面进攻,实际上是分摊了秦军的战力的。就像是切肉,若是气力足够大,当然可以直接将肉碾成肉末,但在力量不那么足的情况下,用一把锋利的刀子显然是更好的办法。 其次,壁垒虽广,但适合进攻,或者说能给云梯立足的地方却不是随处都有,即便是在这个广阔的正面战场上,八万大军一次排开,实际上也是有些拥挤的,这在无形之中又将力量稍稍地浪费了不少。 当然,王骑也不是蠢蛋,这样看似“蛇皮”的走位与战场布置也的确给壁垒之上的赵军带来了极强的心理压力。 而这样的压力之下,最直接的问题便是拦截的箭雨稍稍迟疑了几分,别小瞧这迟疑的几分,少说也减少了秦军数百人的伤亡。 “杀!” 这不转瞬之间,秦军的先锋已经在赵军愣神的功夫里,冲杀到了壁垒之下。 更重要的是,王骑知道,他并不是孤军作战!这边他的八万大军齐齐亮相,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势必将赵军的注意力给吸引到壁垒西侧,这样一来,就给秘密潜伏在丹水东岸的胡伤所部创造了极佳的偷袭机会。 也因此,王骑所部在想壁垒发起进攻的同时,三道狼烟也在后方冉冉升起。 这是给予东岸胡伤所部进攻的信号。 可惜的是,因为丹水的阻隔和西岸壁垒的阻挡,王骑根本不知道早在小半个时辰前,胡伤不知是因为立功心切还是因为战斗太过顺利的轻敌,已经小小地违背了武安君白起的进攻顺序——派出了数百精锐对西岸壁垒进行了“火力侦察”。 好巧不巧的,这次的火力侦察还被赵军给截获了。 因此,赵军不仅知晓了东岸已经被秦军占领,更知道了东岸的秦军随时准备偷袭自己。即便壁垒西侧打得如何如火如荼、叫苦连天,守御东侧的赵军却是纹丝不动,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丹水东岸。 于是,在这个美丽的“巧合”之下,王骑的布置便显得有些多余而丑陋了。 但显然,事到如今即便王骑得知了胡伤所部偷袭不成的情况,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八万大军已经展开,先锋之卒已经抵达壁垒之下,若是后撤反而是一场更大的损失。 同样处于窘境的还有在东岸厉兵秣马的胡伤,偷袭那是不可能的了,强攻是唯一的办法。虽然胡伤也并不知道王骑想要将主攻的方向给到自己这面。但夹击之势已成,岂有不动之理。 于是在狼烟冉冉升起之时,东岸壁垒,随即门洞打开,胡伤所部两万大军,各持兵刃盾牌,分赴丹水而去。 长平之战 第084章 东西夹击攻壁垒 “战!” 一声怒吼从壁垒东侧吼出。 已经看到秦军渡丹水而来的赵军,随即按照各自校尉的指挥,开始阻敌前进。 先是弓兵压制,再是骑兵扰敌。一如当日秦军阻击赵军过丹水的模样。然而,秦军渡河的情况却远与赵军不同。 先是时间的关系。 赵军选择的是大雾的清晨,能见度极低,别说数百步外的丹水之上,便是壁垒之下也难看清。秦军虽然发现了赵军渡河的企图,可是想要阻击赵军,便只能依靠密集的箭雨将几处可能渡河的位置进行覆盖,其中箭率可想而知。 而秦军如今,却是在大太阳下进行的渡河,哪里人多哪里人少,赵军那是一目了然,对着射击,准头自然也足了许多。只弓箭一项,便令秦军损失颇重。 不是秦军将领不识天时,而是秦军不能等,一刻也不能。 拿下西岸壁垒就意味着彻底截断了赵军东逃之路,秦军知道,赵军也定然知道。在秦军的视野中,他们所能利用时间差就那么一点,一旦赵军回转,那么两军定会战成胶着,甚至好好的围歼战便会成了击溃战,甚至是平局。 这是秦军上上下下所无法接受的。早一刻拿下壁垒,便早一刻关上围困赵军主力的大门,而为此付出些许兵力的损失,也在秦军上层包括武安君白起的意料之内。 然而为难着秦军胡伤所部渡过丹水的问题却不止是天时加持下的赵军箭矢攻击。 还有骑兵! 秦军这面,因为绕山而走的缘故,缺乏骑兵那是肯定的。本希望在韩王山与东岸壁垒一战中,多少斩获一些,可谁成想那韩王山和东岸壁垒的库房之中,像是进了耗子似的干干净净,就连粮秣都没多少。 这也就导致了如今的东岸秦军营之中,就没有几匹战马。 因此,东岸大军想要渡过丹水,只能靠士卒的两条腿。两条腿,能跑多快?还是在水流之中。 还是因为没有战事紧急,截断丹水的人员都尚未到位,如今虽是夏日枯水季节,丹水水位算不上深,却也足以没过膝盖,再加上缓缓向东南的流速,无形中又给秦军的渡河平添了几分难度。 上有箭雨覆盖,下有丹水阻扰,中间却只有一双腿,秦军行进之难可想而知了。 相较于赵军有战马相助的渡河速度,秦军的行进速度几乎可以用龟速来形容,而龟速的前进又给壁垒上的赵军弓兵们提供了发挥的机会。 一通箭雨之下,少说百秦兵饮恨当场。 而倒下的尸体又成为了后续兵卒前进的阻碍,不得已,秦军的士卒只能忍着心中的悲痛,用长矛将同袍的尸体拨弄开。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尚未登陆西岸,胡伤的两万大军便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但饶是如此,秦军还是以他们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在付出了近三千的伤亡之后,成功在丹水西岸登陆。 然而,他们的噩梦并没有因此而结束,更大的伤亡才刚刚开始。 原因还是骑兵。 东岸的秦军没有骑兵,但赵军有啊! 几乎在秦军士卒登上西岸的同时,西岸的壁垒之下便已经有门洞被悄然打开,随即,一匹匹搞头大马便从中杀将而出。 其实赵军壁垒之中骑兵也不多,加上许历将军的亲兵在内也只不过区区一千五百骑。但就是这一千五百骑兵,却是令秦军吃了好大的亏。 刚刚完成列阵的秦军弓兵,尚来不及拉开手中长弓,一股凉风便迎面而来。 眼前亮光一闪,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丝丝的凉意便从脖颈处传来,低头看下,正看见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双眼之间只剩血红一片…… 人去如风,刀快如电。 面对赵军的骑兵,步卒先天便有着几乎难以弥补的劣势,再加上登上西岸的大多是弓兵所属,兵力还只有寥寥数百人。无论是兵种克制关系,还是兵力的多寡,再加上渡河的消耗,战力的减损,即便胡伤所部皆是秦军精锐中的精锐,也实难以抵挡住赵军的骑兵。 无可奈何,一个个的秦军精锐或被斩杀,或被射杀,或被驱赶落入丹水,又被随后而来的箭雨袭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陆上防线,几乎一瞬间便被赵军的骑兵们给摧毁殆尽。 唯一的好消息,或许便是因为西面进攻的缘故,赵军虽然有所准备,但对付东面之敌的战力毕竟有限。 但越是如此,越是令胡伤难以接受——损兵数千,却一功未建。 主将胡伤几乎要将后槽牙给咬碎,他自然也知道并非麾下将士不尽力,稍稍思索一番,胡伤随即做出调整,将渡河顺序进行了一番调整,由弓兵在前换成了刀盾兵在先,弓兵紧随。 不仅如此,胡伤甚至亲自提过长刀,率领麾下亲兵投入到渡河之战中。 当然,这并不是胡伤的义气之举,胡伤也并不是那样容易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将领,否则白起也不会在诸多将领中安排他率偏师远渡了。 胡伤很清楚,如今西面大军已至,若是自己不能尽快渡过丹水,对壁垒形成真正的夹击,那么西面的损失将会更多。 而这也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若是自己不能尽快形成夹击,一旦赵军主力回援,那么武安君的全盘计划都将打乱。 虽然胡伤并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打草惊蛇导致了自己失去了极好的突袭机会,从而导致战局的被动,但胡伤知道,自己必须立即做出突破。 怎么突破? 用命去填——用最精锐的步卒前出,在西岸建立防线,掩护后续大军的渡河登陆。显然,在缺乏长矛兵的情况下,最精锐的步卒只能是自己和自己的亲兵们。 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胆怯,胡伤随即看着麾下众将道:“诸将士听令:建功立业就在今日,且随本将一起,杀!” “杀!”东岸秦军随之呐喊道。 漫天的喊杀之声随即从东岸传遍丹水,甚至穿过高耸的壁垒,直直往西面秦军阵营而去。 长平之战 第085章 渡丹水胡伤持剑 正在从西侧攀爬壁垒的王骑所部的秦军很快也听到了那带着浓浓秦腔的喊“杀”声。 那是自己人的声响! 来自壁垒的那一侧! “胡将军已至,且随我杀上壁垒!”秦军的曲长校尉们当即鼓舞着战心道。 闻听此言的秦军,眼中战火腾地一声便再度雄雄冒了起来,连带着登城的速度与手中挥刀的速度也不自觉地快了几分——那可是先登之功,可不能让给了他人! 壁垒之上的赵军猝不及防之下,居然有好几处都险些被秦军给突破了。 若是此时胡伤所部也在壁垒的另一侧,两相齐齐发力,向着对方而去,恐怕立时就能将赵军给杀个对穿,而壁垒也将随之告破。 当然,这样的“若是”并没有发生。 登上壁垒的秦军,目之所及,皆是鲜红一片,哪里有自己人的身影。 “来迟了吗?”秦卒暗自伤感道。 正感伤之时,数只箭矢突然袭来,愣神的秦军或是被射杀当场或是直接摔落壁垒之下。 很快这波由东岸喊杀声带来的西面秦军的小高潮,也终究因为独木难支的缘故,在壁垒上赵军弓兵及时的发威下,被狠狠地压制了回去。倒没有让许历派出预备队。 但即便如此,也是让一直高处观战的许历惊出一身的冷汗:夹击之势尚未完成,仅仅凭着几声呐喊便有此奇效,若是一旦形成夹击,前后呼应之下,又该是个怎样的光景? 第一次的,许历对守住三日的军令有些忐忑。 当然了,心中无论如何的忐忑,表面上许历依旧是稳如老狗,继续面不改色地俯瞰着整个战场。 只是,自觉不自觉的,许历看向东侧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不少。 东面,提着长刀的胡伤,一个刀花,十数支射向他的箭矢随之被扫落在地。趁着赵军弓兵更换箭矢的空隙,胡伤带着麾下亲兵赶忙踏浪而行,短短一瞬竟然已经走出十数步。 紧接着,破空之声袭来,胡伤随即大吼一声:“御!” 众秦军之中盾兵闻令立即向前高高举起手中长盾,将身后同样收到指令缩回手脚的同袍们给牢牢护住。 然而能够迅速反应并完成操作的秦卒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则是在完成动作的途中便已经被箭雨射中。 但饶是如此,半起的盾牌,与半缩的身子,也至少减少了许多的受伤的可能。也因此,秦军的伤亡随着胡伤将军的加入而大幅度的降低。 当然,胡伤自己自然是不需要的,手中长刀舞得密不透风,已是最好的屏障。 就这样,东岸的秦军三五步一停,虽然速度依旧如同龟速,但伤亡却明显降低,更多的秦军士卒眼看着就要登上西岸。 最前方的,自然是胡伤和他的亲兵们。 这样的情况,正关注着东面战场的许历自然也是看在了眼中,只不过他并不着急,也并没有加大对于东面战场的支援。 “放上岸来又如何,吾自有骑军收拾他们!”许历心中微微一哂。 正想着,许历的目光随即又被西面的战火所吸引,而等他再度观瞧东面战事之时,战场局势已经打算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战场从来是公平的,它有着铁一般的法则,那就是无论是谁都需要为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 历史上的赵括因为轻敌付出了全军覆没的代价; 丹水东岸的胡伤因为轻敌拱手将战场主动权向送,更是为此付出数以千计的代价,如今不得不亲冒锋矢,为大军开路恕罪。 而许历自然也不会例外。 壁垒之上,赵军的弓兵还在有条不紊地对着渡河的秦军攒射着弓箭,壁垒之下,刚刚将秦军赶下丹水的骑军再度集结,准备对即将登陆的秦军再度赶尽杀绝。 可惜,同样的招式终究无法击败“圣斗士”,而战场之上也从来不存在“一招鲜吃遍天”。 在不经意间,身着精甲的胡伤已经带着麾下百余亲兵成功登上了西岸,而赵军的骑兵也如期而至,几乎在结阵的同时,上百赵军的骑兵转瞬间便已经出现在秦军士卒面前。 秦军的士卒们甚至已经能够看到赵军骑士那一脸的狞笑。 可惜,这笑容也将永远地停留在那赵军骑士的脸庞上。 只见赵军的骑士如同往常一般,挥舞着手中长刀准备收割掉眼前秦军的生命。 却听得“当”的一声,那是金属相交的声音。 紧接着,没有预料中的丝滑,反而一股巨力从长刀上传来,直达手臂,尚来不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长刀已经压得虎口生疼,吃痛之下的赵军骑士下意识地稍稍松了松虎口,就这一刹那的功夫,长刀随即便脱手而出。 脱手的长刀尚未落地,赵军骑士刚想奋力重新抓取之际,“吱呀呀”的声音从胸口传来,那是长剑与铠甲摩擦发出的令人齿酸的声响,紧接着一股剧痛便从那声响发出的胸口蔓延开来。 低头一看,那精甲竟然已被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中几根白骨正从破口处跳脱出来——连带着肋骨,也被一齐斩断了。 “好大的气力!” 那是倒伏在地的赵军骑兵最后的想法。 就这样,只在一剑之间,赵军赖以成名的赵边骑便倒在了这丹水西岸。 然而做完这一切的胡伤,却是连看都不希的多看一眼,双手发力,长剑又找向了下一个受害者。 一人一剑,竟然生生地将赵军百骑来去如风的攻势给遏制下。 身后的亲兵们也趁着自家主将争取到的时间,迅速形成阵线,以盾为基,长剑为矛,很快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赵军的骑兵想要再如同砍瓜切菜般杀戮,却是不可能了。 好消息是:胡伤再强也不过一人,所顾之地不过百人之阵,赵军所损之卒亦不过数十而已,更多的秦兵却依旧被赵军的骑兵给赶下了丹水。 坏消息是:秦军在胡伤将军的亲自带领下,已然在丹水西岸立住了脚跟,虽然登陆场不大,但随着秦军不断地补充,战争实际上已经顺利地过渡到下一个阶段。 长平之战 第086章 东西夹击攻壁垒 胡伤将军,用他的实际行动为之前的错算买了单。 站在壁垒之上的许历,终于又将目光投向了东面战场,而此时,胡伤已经带着麾下的亲兵成功地建立了一道防线,后续秦军也不断向着胡伤所开辟的登陆场进发着,眼看着人数便要突破千人。 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明明看到了在丹水之中有强将加入,自己却没有立即处置。若是能够重来一次,许历一定亲自带着骑兵将这股秦军斩杀当场。 但现在,防线已经建立,即便自己抽调兵马前去,也不一定能够攻破,甚至会打成焦灼之势。自己身为壁垒主将,显然不能长时间离开,否则,那更为重要的西面战场要怎么办? 显然,许历心里清楚,如今错已铸成,若是不能亡羊补牢,那么最重要的便是不能因此错上加错。 “传令:骑兵放弃进攻那已建立好之一垒基地,转而进攻秦军其他渡河位置。调一曲弓箭手,给我压制住那处登陆之地。”许历冷静地下令道。 “是!”身边一名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许历的将令很快得到执行,原本还想再冲一回的骑兵随即掉头往其他秦军方向进发。 原本已经做好了防御姿态的秦军,见赵军的转向,纷纷暗自庆幸不已,毕竟对上骑兵,即便自家有胡伤将军在场,也仍旧出于劣势。 只是,他们的庆幸尚未持续一瞬,空中传来的破空的呼啸之音直接将他们的笑意吹散,壁垒之上,新调上来的一曲弓箭手已然对着他们发难。 因为他处的登陆场尚未开辟的缘故,数量庞大的秦卒都挤在了胡伤所开辟的登陆场上,密集的箭雨下,秦军的损失一下子就起来了。 但是,这样的压制虽然给予了秦军较大的损失,但却再也无法阻止秦军登陆丹水西岸的步伐。 赵军所能做的无非是迟滞秦军登陆和进攻的锋芒而已。 这点,许历清楚,胡伤也知道。 也因此,胡伤并没有带着自己的亲兵们去支援和开辟新的登陆场,反而带着亲兵就地将脚下的登陆场再度扩大。 “只要有一曲弓兵登上来,便可对壁垒形成压制了。”胡伤将军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显然,对于“千羊在望不如一羊在手”的道理,胡伤很是明白。 战至此时,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数个时辰,原本热辣的阳光也垂垂老矣。 这边胡伤所部迟迟无法突破,那边的王骑显然也明白了突袭计划的失败。 “既然突袭不成,那便变成车轮战吧!”知晓自己计划失败的王骑却也没有丝毫的气馁,本来嘛,即便自己掩饰得再好,东岸的突袭想要成功,也还是需要赵军的配合,只要赵军不放松对东面的防御,那自己的计策便不可能成功。 怎么说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能突袭得手那是最好,实在不行,自己也依旧能够依靠硬实力拿下壁垒。 既然要靠硬实力拿下壁垒,王骑便知此战已成焦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早在胡伤所部发出怒吼,却没能登上壁垒之刻,王骑将军便立即对大军的攻击进行了大范围的调整。 其一,加固了大军后方的防御,并向西撒出大量斥候,严防赵军东撤直接打到自己门口; 其二,原本如同撒芝麻一般撒出的八万大军,收回五万,立即进行休息,分别准备在夜晚和明日白天接替进攻,以形成对壁垒之敌的不间断进攻; 其三,分出主攻的方向,针对自己撤离壁垒是所留下的破绽处猛打猛攻。 于是,随着东岸秦军的登陆,西面秦军的战略调整,两面夹击壁垒的攻势已经基本形成,除了两面作战,许历也根本没有任何好的办法,而真正血腥的壁垒之战随即拉开序幕。 当然,为了形成这样的两面夹击的局面,光东面胡伤所部的秦军便在丹水之上伤亡了不下五千人,南面一战,秦军的全面而软弱的攻势下,损失也在八千以上。 可以说,壁垒之上的赵军在大战的第一日便狂砍了秦军一万三千多人,而自身的损失尚不足三千人。 这样的结果令壁垒之军很是开心不已,包括许历。 只是,许历知道:这样的成果不会再有了,接下来的日子将更为地难熬。 唯一的好消息是:上将军赵括所限之三日之期已经过了一个白天,即便秦军日夜轮战,时间也已经过了六分之一了。 说话间,壁垒上下,炽热的篝火已经被点燃,数以万计的火把直接把天空照的透亮。 “果然,秦军要日夜轮战。”许历在心中默默感慨着赵括曾经与他说过的秦军必日夜鏖战的话语。 没有丝毫的犹豫,许历随即下令,第二批战卒开始轮换。 没有错,赵括对于秦军迫切拿下丹水西岸壁垒的想法有着十足的把握。也因此在许历接手后营防务之后,赵括单独留下许历谈话,那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麾下的大军分成数个部分,轮流迎战秦军。 因此,即便在东西面战斗面临最危险的时候,许历也没有动用手中的预备队和正在休息的队伍。 生力军的出现,再度压制住了刚刚从登陆战缓过劲儿来的秦军东路偏师胡伤所部,就连悍勇无比的秦将胡伤也不免被赵军的锐矢给充分照顾道,精良的铠甲上,两只带着倒钩的长箭,显得那样突兀。 月已深,壁垒之战终于从酣战之中稍稍解脱了些,虽然东、西两面战场上,秦军的攻势依然在继续着,但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体力还是精力,两军都已经达到了一个极致,也因此秦军攻垒的强度也慢慢下来了。 但无论秦赵之将都很明白,下一次的战斗高潮势必在轮换之后,那时,壁垒也将彻底沦为血肉磨坊。 这面壁垒之战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在遥远的北疆,数万赵军骑兵也正枕戈待旦,准备给予挡在他面前的秦军骑兵一个狠狠的教训,南面和西面的堡垒中的战斗也已经悄然打响。 丹水之西,处处兵戈不止。 长平之战 第087章 北路骑军初开战 星月轮转之间,清脆的马蹄声踏破宁静的清晨。 坐在中军高台之上,赵括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万马列阵在前,听号角呜咽,擂鼓齐鸣,声声马嘶不断; 大军开拔在即,观旌旗半卷,无数令兵穿梭其中,带起尘烟无数。 “报:我南路之师连遭秦军界牌领之军偷袭,已被连破三寨,另有都尉一人、校尉三人殉职,损兵达一万五千余!” “报:我丹水东岸韩王山大营与东岸壁垒为秦军偏师所袭,相继沦陷!守军尽没!” “报:我军西岸壁垒遭遇秦军主力与丹水东岸秦军偏师之夹击,总兵力约在十万以上,西岸壁垒守将许历将军报曰:两面夹击之下,壁垒防守压力颇大,将率麾下五万士卒效其死力,为大军争取三日之期,请上将军早做打算。” “报:孙崮将军报:秦军光狼城中主力倾巢而出,已黏住我军后军,正向我军侧后运动,我军正依托堡垒之利,节节抗击。请上将军速速决断。” 北路的大军尚在整备之中,可一个接着一个的噩耗便已经传来,只是面对秦军的咄咄相逼,赵括哪里能有什么更好的决断。 “传令:孙崮主力,依据堡垒及其有利地形,节节抗击秦军,务已消灭其有生力量为要。告诉孙崮并转全军:能一换一便是无过,能一换二便是有功!”赵括冷声下令道。 “是!”一旁的传令兵闻言当下便是心下一凛,却也立即应诺,随即领命而去。 “传令许历:撤固守三日之令,改命曰:务以歼敌为第一要义,依据壁垒之优势,灭之五万秦军即可自行撤离也。”赵括继续下令道。 “是!”又一传令兵领命答道。 不待赵括继续思量身后的情况,眼前的传令兵又匆匆赶来。 “报:前军所属三万骑军列阵完毕!” “报:后军所属两万步卒布防完毕。” “报:中军所部五万步骑合阵完毕。” ...... 赵括冷着眼默默听着传令兵的汇报,心中默默盘算着兵力和时辰。 抬眼望去,远处秦军黑压压的一片,其兵力绝不在自己之下,赵括知道,这是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鏖战。但凡还有其他办法,赵括是绝不希望做这样的捉对厮杀。 火攻?茫茫草地,天干物燥,倒确实可以烧起来,可烧起来之后呢?若是能同归于尽倒也不错,可惜此地往东便是丹水主河,四仰八叉的沟渠途径此处,再一同汇入丹水,没等火势起来呢,那边秦军早用溪水、河水给你浇灭了。 火攻不行,那水攻呢?你不是水多可以灭火吗? 显然也不行,如今正是酷夏,枯水季,就连来水量最大的丹水,如今的水位也只不过是刚过膝盖,其他的小沟小溪,更是清澈见底,根本形不成毁天灭地的洪水。 而一望无际的平原,既是有利于赵军骑兵的驰骋,也从另一个角度断绝了赵括“以奇胜”的可能性,想要伏击啥的,也基本不可能。 所以,剩下的只有一个办法——拼硬实力。 但显然,赵军虽然有骑兵之利,硬实力却实际远不如秦军。 余光略略扫过正在刺破云雾缓缓升起的太阳,赵括在心中默默定了定神,随即站起身子,气沉丹田,缓缓吐出一个字:“战!” 随着“战”字出口,高台之上,赵括身后的大纛随即翻滚起来,连带着高台四周的旗帜一齐舞动起来。 “大纛传令:前军出击!” 高台之下,一匹匹飞马随即伴着呜咽的号角声奔腾而出,一边飞马而去,一边大声传告着赵括的将令。 “咚、咚咚、咚咚咚......” 紧接着,前军的战鼓响起,由缓变急,似在催促着前军的行进。 长刀出鞘,前军的先锋将赵韦(第四十七章收下的猛将兄)缓缓将长刀举起,高过头顶的长刀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那是前军三万骑兵所共同凝视的目光。 “咚!” 一记重锤落下,战鼓发出沉闷的响声。 主将手中长刀随即从空中划落,直至与肩平行。 “杀!”前军赵韦大吼一声,随即双脚齐齐发力,对着马腹重重一夹,吃痛的战马随即驮着主人往前冲杀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同时的,主将身后骑兵立即跟随其后。 一层、一层又一层,如同一层层的浪花,三万骑兵颇有秩序地跟随着主将冲杀而去。 若是细细观察之,一排排的骑兵之间虽然不似阅兵时那般的横竖一条线,但两骑之间,不论前后、左右,都刚刚好间隔了一个半的身位。而这样的距离,既不会影响到前后之间的动作,又在关键时候能够迅速提升马速进行增援。 显然赵军的骑兵是很有一些东西的,数万人的集体出击,不仅丝毫不见慌乱之景,反而是出乎意料的严谨而规整,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美感。 赵之边骑,一生不弱于人。 随着赵军之中号角、擂鼓齐具,秦军虽遥,却也在第一时间知晓了情况。 没有犹豫,主将王龁坐镇中军,骑兵主将嬴摎当即领命前出。 黑水一般的秦军随即朝着那火焰一般的赵军奔涌而去。 “左右两翼,弓骑兵,散!”行进中的赵军前军先锋赵韦不忘观察情况,趁着马速尚未提起来,当即下令左右展开。 “是!”身后的传令兵随即摇动手中大道,以旗语通知左右各部分散开来。 而之所以赵韦要左右散开,一则是为了各军之间拉开足够的距离,利于骑军的腾挪,同时弓骑兵主要还是以远程射杀为主,绕道而行也可以从时间和空间上双双避开不必要的白刃战,以减少不必要之伤亡。 显然,在赵括身边十数日,赵韦已非昨日吴下阿蒙,当然,更重要的是出身北地的赵韦,对于骑兵战术的运用,那早已是了然于胸的。 又行进了几步,前方秦军黑色的身影已然在望,赵韦稍稍用余光瞟了一眼两侧的弓骑兵们,果见其已然按照自己的要求分散两边而去。 长平之战 第088章 精甲骑兵迫秦军 当即赵韦不再犹豫,再度对麾下大吼着下令道:“全军加速,冲刺!” 说着,长刀横握,双腿发力,战马随即加速狂奔起来...... 公元前260年夏,上党的北部,那一小块的平原地区里,战国中最强的两股战力,第一次彻底地爆发出他们全部的威力。 那是红与黑的最强碰撞,那是血与刀的直接对话。 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骑兵对轰,在这个没有马镫的年代,全靠骑兵的个人能力,双脚夹不住马腹,立时就是一个斩落马下,腰部不够坚韧,不能随心起卧,立时就是个骨断筋折。这个年代的马战,虽然较之马镫时代少了很多花里胡哨的马技,但却更着重于基础技能的掌握。 在这方面,显然整日与胡人打交道的赵军边骑有着更多的优势,即便秦军之中有不少来自义渠(义渠草原,自宣太后之后,已并入秦国),因为缺少厮杀的缘故,个中技巧与力量却较之赵军要弱上不少。 有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何况秦军的骑兵的落后,几乎是全面的。 于是,甫一交战,饶是秦军出战者有五万余,几乎倍于赵军的三万人马,却也不免落入了下风。 赵国骑军,跑在最前方的,约有三千骑左右,其高头大马明显比之后续之军要壮硕了不少。赵韦身先士卒,亲为锋矢,又以三千精骑为伴,作大军之锋锐,意图很明确,便是要一举而破秦之阵线。 显然,这三千余锋矢乃是特别挑选的,不仅是个个马壮人壮,更是精甲覆身。不仅骑士全身覆甲,就连马匹的口鼻、胸前也有铁甲覆盖,除了一双马镫,甚至已然有了后世重骑的模样。 除了全身的精甲,其人的武器也与大多骑兵不同,除了一柄厚重的砍刀之外,左手之上还有一面小盾,而在身后背着的,却不是弓矢,而是数枚短矛。 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如此精甲骑兵,在赵韦的带领下,已经加速冲锋起来,宛如一道钢铁洪流,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尚未就近接战,秦军的弓兵率先发难,只是秦军的弓矢在高速运动中的精甲骑兵面前,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几声响动,箭矢在精甲骑兵的铠甲上飞速擦过,除了冒出一丝丝的火星,再没有更多的建树。 趁着秦军一轮攻击的间歇,两军的距离又被拉近,赵军的骑兵这才不慌不忙地从身后抽出短矛,随即身子崩直略略后靠,微微侧身,以偏目测距,随着前方主将一声“投”字令下,猛地扭转身体,手中短矛随即脱手而出。 几乎一瞬间,数千根短矛立时朝着秦军骑阵呼啸而去。 秦军之中,或有武力高深者,如嬴摎等,舞动手中长剑将来袭的短矛一一击落,或有运气上佳者,堪堪与短矛擦身而过,但更多的却是迎面便撞上了短矛。 短矛并不算短,也有一臂之长,更有两指之粗,后为硬木,前端却是精铁。借着马速和身体扭转的力量,短矛的速度虽然无法与箭矢比肩,其威力却不是只有一指粗细的箭矢能够比拟的。 即便身着精甲的秦军精锐,被飞驰中的短矛击中,少说也是个骨断筋折,若是马术稍差,或是稍有松懈,被一举击飞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身着普通铁甲的秦军士卒,除了破甲而穿之外,别无他的可能。 果然,随着短矛入阵,不时有“噗噗噗”的铁器入肉与“砰砰砰”的人仰马翻的声音从秦军阵线中传来。 当然,短矛袭来,被抵挡的,未集中的,也不在少数,千余短矛,真正能造出杀伤的也不过千余之数而已。而这千余的伤亡数量在秦军五万骑兵之中,简直不值一提。 因此,伤亡并不是最为严重的问题,更为严峻的问题在于短矛造出的人仰马翻的情况,极大地影响了秦军行军的队列。 更要命的是,相较于搭弓射箭的繁琐,短矛的拿取用度无疑更为方便,也正因此秦军尚未来得及回击,赵军的第二轮短矛攻击便已经袭来。 听着破空之声,惊异之下,秦军的将士也顾不得其他,纷纷模仿着将军的样子,双手松开缰绳,舞动起手中的长剑来,试图将短矛挡在外头。 果然,因为短矛的速度终究不似弓弩箭矢般锐利,秦军的将士一通乱舞,居然真的将不少短矛击落在地。赵军第二轮的短矛袭击显然较之第一轮的突袭的成果差了一个档次不止。 只是如此一来,弓弩反击那是别想了,更麻烦的是,秦军士卒双手离开缰绳,对于战马的控制也弱了不止一个档次,在加上沿途的袍泽倒地造成的障碍物,一时间,原本规整的阵线变得坑坑洼洼了起来。 不待秦国骑军的将领们调整阵线,赵军骑兵第三轮的短矛进攻已经近在眼前,无奈何地,众秦军将士也只能挥舞长剑再做抵挡。 自开战以来,秦军率先发难,一轮齐射,却是收获寥寥,毙敌不过百数,紧接着便彻底来到赵军的回合,三轮进攻,总计杀伤过两千,近乎十数倍于秦。 单论战果而言,秦赵战力之差已然一目了然。 不过区区两千人,秦军倒也还能接受,然而,赵军的目的显然不仅仅是这两千人的战损。随着不断有秦军受伤倒地,再加上疲于应付赵军的短矛攻势,秦军前列的阵线已经如荣被狗啃过一般,歪七扭八。 而这样的混乱,也如同波浪一般,一直延续到秦军后续大军之中,知道足够长的队列将这些波澜一一消除。 然而,前军的数排混乱已经足够赵军发挥了。 没错,赵军的短矛,杀伤秦军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要打乱秦军的前进的脚步,从而为后续大军的冲杀创造条件。 三轮攻势之后,两军相距不足百步,几乎是骑兵转瞬即至的距离了。赵军骑兵们纷纷重新提起长刀,准备接下来的短兵相接。 长平之战 第089章 乱秦阵线突斩杀 说时迟那时快,因为中矛的缘故,那处秦军已经倒地不起,而后续骑兵却没能第一时间进行补位,如此一来,一个空缺自然而然地就暴露在了赵军的眼前。 而身为赵军的骑军先锋将,赵韦自然很快发现了这个机会。稍稍拨转马头,瞅准秦军的薄弱之处便一马当先冲杀而去,身后赵军也颇为默契地跟随而进。 长刀在手,身形微低,快马而入。 只听得“噗呲”一声,赶上来补位的秦军骑兵便已经饮恨在赵军主将的刀下...... 抽刀出身,往身前一横,挡住另一秦兵刚刚攻来的长剑,随之一推将长剑压回,双手齐齐发力,借着马速以刀压剑、剑入身,又一秦兵饮恨刀下。 而主将身边的数名赵卒也相互配合,各有斩获,反应不及的秦军阵列,很快被赵军的精甲骑兵给撕开一个大口子。 赵国骑军,当世最强,果然不负盛名,刚一亮相,便给了秦军沉闷一击。 秦军引以为傲的军阵在赵军骑兵精锐面前如同纸老虎一般,被轻易撕破。 刀剑相接,仅仅一个回合,秦军随之又付出了上千人的代价。 眼看着赵军就要向着秦军中阵凿穿而去,一旦被赵军精骑凿穿阵线,后果不堪设想,这五万大军极有可能全部交代在这儿。 秦军到底不是无能之军,在危急时刻总能爆发出更强的战力,也总用“英雄”般的人物挺身而出。骑军主将嬴摎便是这样的人物。 面对如此危急时刻,嬴摎当机立断,带着麾下的亲兵便奔着赵军的精甲骑兵而去。 而赵军精甲面前的秦军们也用他们的生命成功拖延着他们的马速,很快,嬴摎已经与赵韦对上了,两相较量之下,人高马大的赵韦竟然处于弱势(与典韦类似更擅长步战),但凭借着亲兵们的配合,一时间两军倒是打得有来有回。 而随着战斗的继续进行,赵军的马速也慢慢地降了下来。 速度,是赵军骑兵们赖以生存、克敌的关键! 一旦战成焦灼,那便是失去了与敌的优势。 立于中军高台之上的赵括显然也很是明白这个道理。此战已占了很大便宜,若是再打下去,恐怕于自己大军不利。更何况,日已中天,是时候修整一番了。 当即,大纛传令:鸣金收兵。 随即,叮叮当当的声响从赵军后阵传来。 赵韦听闻此声,当即猛然发力,又扔出短矛数只,逼退嬴摎及其亲兵,随即指挥着大军,徐徐后撤。 大战第一个回合,战约一个多时辰,终以赵军损兵两千,而秦军战没约六千卒告终。 两军各自归营用饭自不必说,只是王龁与嬴摎看着手中的战损,心中不由得一疼。半日时间,损兵五千有余,这可是全军最为精锐的骑兵啊! 自己还是以多打少。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担忧之情。 “直接上吧!”王龁轻叹一声道。 嬴摎当然明白王龁所说的是什么,只是这才半日就要亮底牌吗? 稍稍沉吟一会儿,嬴摎终究还是双手抱拳领命道:“是,末将这就去安排。” 没错,王龁想要出动的便是秦军的赖以成名的底牌之一——车弩! 车弩其实就是床弩的简配版,虽然没有床弩般变态的射程与威力,却比床弩要轻便许多,可以随时进行调整。而又因为是绑缚在战车上的,后坐力有战车来承受,所以又比一般的弩箭要厉害得多。 而车弩的最强战绩,还要数历史上蒙恬与匈奴的一战,车弩千载直接将十万匈奴斩于马下,其威力之大可见一斑。 当然,如今的车弩相较于蒙恬时期,无论是数量还是威力都要逊色不少,否则秦军也不会珍而重之地把它当成底牌来用了。 对于此时便出底牌,无论王龁还是嬴摎其实都是不愿意的。因为底牌出的越早,也就意味着他的效果越差,赵军在得知自己的变招之后定然会想方设法地进行调整,以期令自己的底牌失效。 之所以,王龁还是提出,嬴摎也终究认可出车弩以抗敌,原因倒也很简单,因为车弩对于刚刚大出风头的赵军精甲骑兵,有着天然的克制!近乎于无解的那种克制。 若说车弩对于一般的骑兵,无论弓骑兵或是轻骑兵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克制作用,毕竟骑兵来去如风,车弩再方便也是赶不上的。唯独对赵军这样的已经相当接近重骑兵的精甲骑兵,却是有着相当的克制作用。 赵军的精甲骑兵虽然厉害,但他的局限性也是相当的明显! 一是由于身披重甲,无论战马还是骑士在战斗中其实都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的,即便战马和骑士都是优中选优,却也依旧不耐久战,这也是赵括鸣金收兵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是精甲骑兵虽然速度不慢,但因为重量实在太重,因为惯性的缘故,一旦确定方向很难在中途进行变道,远不如轻骑兵来得灵活,在其上的作战之中,赵军的主将也只能是稍稍拨转马头进行方向的微调,却无法忽左忽右来去如风。 这样的缺点,尤其是第二点,直接就导致了弩车对它的天然的克制作用。如战车一般,虽然不比轻骑兵,但也算调整灵活,速度一点不比骑兵的调整慢。 只消在赵军精甲骑兵进攻的路线上,摆上弩车一排。 如同钢铁洪流般的赵军精骑却终究不是现代的钢铁巨兽,一旦在他行进的路上遇到那手臂粗细的弩箭...... 秦军的精甲连短矛都不易防御,赵军的精甲岂能防哉? 其后果,想想都美丽。 本来王龁与嬴摎还想藏一藏这样的大杀器,等决战的时候给赵军来个“惊喜”,可没想到自己的骑兵跟赵军的骑兵一碰,竟然碎成了渣渣! 或许有人问为何不学赵军的战术? 战马精甲的挑选或许很快能够凑出来,但战术的培训练习却是需要大量的时间的。 不要小瞧扔手矛这项技术,腰、身、臂同时发力,还是在颠簸的战马之上,这还不是最难的,千余手矛能够集中扔向一个区域,既不会互相打架,也不会留有大片的空白,这才是困难所在。 更何况,赵军熟稔的战术,即便学了过来,难保赵军早有破解之术。那样一来可就更加完蛋了。 既然赵军的战术不能学,那便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去应敌。而自己手中所剩不多的底牌便是——车弩,刚刚好还克制住了赵军的精甲骑兵。 不出此牌,都有些对不起自己和麾下众卒了。 长平之战 第090章 车弩出而精骑困 车弩也的确不负所望,在午后的战斗之中,很快展现出他的威力。 但可惜的是,赵括深知秦军强弓硬弩的威力,更是拜读过蒙恬千载弩车破匈奴的故事,哪里会再将自己宝贵的重骑兵们聚在一出成秦军的靶子呢。 占完便宜还不溜,那是傻子。 因此,午后的大战里,赵括力排众议,将大部精甲骑兵给扣在了手中,就连骑军先锋将赵韦也不得出战。毕竟赵韦可是自己的典韦般的存在,赵韦在,自己便算是多了一条性命。如此重将,岂能轻陨? 赵括如此的指令自然遭到了众将的一致不同意,便是心腹赵韦也颇为不解,但随着战场上秦军车弩的一轮齐射过后,而原本愤愤不平的众将,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除了“上将军远见”之外,实在想不出更多的话语来表达众将心中的震惊之情。 那是怎样的一轮齐射啊! 小臂粗细的弩箭,前端三角形的精铁泛着寒光,嗡嗡的几声闷响过后,晃晃悠悠地便从弩车激射而出。离弦的弩箭在空中一字排开,空气仿佛也被弩箭自带的肃杀之气所凝聚。 早在壁垒之战中,赵军便已经见过了秦军那床弩的利害,虽不知秦军如何将那笨重的床弩搬上了战车,但如今复见此光景,怎能不心生惧意,随即举起手中小盾,试图阻上那弩箭一阻。 可是,厚重的城门都能射穿的床弩,即便威力稍减,也绝不是一面小盾能够抗衡的。 “嗡嗡”的破空之声随即在赵军阵线中响起,硕大的弩箭径直地破甲穿人而过,威势竟然丝毫不减,依旧直挺挺地朝着下一个赵骑而去。 “砰砰砰”的数声,弩箭连穿数人,终于没入一匹战马体内,不再复出。 一轮齐射,弩车不过百辆,然而赵军骑兵却是直接损失了大几百的战力,而其中更有百余精甲骑兵,若是赵括未曾阻止精甲骑兵的上场,恐怕此时,赵军的一大王牌主力已然消耗大半,需知赵括手中全部的精甲骑兵也不过三千而已。 前线的赵军很快变阵,利用骑兵来去如风的特性,转而对秦军的弩车进行攒射攻击。一番纠缠过后,第二次交手随即在两军的默认下悄然落下帷幕。 而在这一来一回之间,赵秦两军第二次战斗竟然战了个平手,赵军损失了上千骑兵,包括一百多精甲骑兵,而秦军也则损失了近两千骑兵,并且暴露了弩车这样的大杀器,当然这两千损失,不少还是为了诱敌深入时损失的。 两相战罢,赵军再不敢轻易动用精甲骑兵冲锋去撕碎秦军的防线,而秦军也不敢随意使用弩车消灭除重骑外的赵军,因为一是箭矢有限,用一只少一只,另一个也是怕赵军在出奇兵对弩车发动突然袭击。 所以,北面的骑军战场成了轻骑兵与弓骑兵的主战场。 可惜的是,赵秦两个都长期跟北方游牧民族打交道,赵国有胡服骑射,秦国则直接把义渠国纳入版图,论到骑术与马上功夫,两国骑军是谁也不服谁。虽有些许的参差,倒也不足以撼动全军,更何况秦军还有着兵力的优势。 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弓箭攻远,近战刀剑! 一时间,战场乱成了一锅粥,赵秦两方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只是偶尔出现的赵军精甲骑兵也给秦军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创伤。 原本应该快、准、狠的决战演变成了无奈何的相持战,而这样的局面显然是愈发对赵国不利的,至于秦国,却是很乐意见到此等情形——时间终究是站在秦国这一边的,至少目前来看的确如此。 如今的情势: 北面战场:秦、赵的骑兵乱战成了一锅粥,谁也奈何不了谁。 西、南两面:秦军壁垒之军会同南面界牌岭之军(留守之军各一万左右),已经追上了赵军的脚步,正在对赵军数不甚数的堡垒进行逐一的清理。 东面战场:赵军仍然死死地握着丹水西岸壁垒,暂时避免了北部大军腹背受敌的可能。一旦西岸壁垒失守,南面之赵军也好,北面之赵军也罢,其侧背都将彻底地暴露在了秦军的兵锋之下。 只是如今的壁垒却正遭受着东西两面的夹击,能守多久,谁也不知道。更何况,依据赵括的最新将令,壁垒之战不再以坚守拖延为目的,而是以杀伤秦军为要旨。 所以,留给赵军的时间,不多了。 这样危险的讯息,赵括并没有瞒着众将领,或者说即便想要瞒着也没法瞒。 而面对这样的危局,想要人心不散,赵括便必须拿出切实的办法来,否则,即便大军不发生哗变与叛逃,也会因此战力急剧下降,而这对于之后的布局却是有着极大的影响的——不拼到精疲力尽,不把秦军拼到山穷水尽,援军是不会出现的。 “传令:北路十万大军,明日卯时造饭,三刻起行,。 吾意,以千骑精甲,五千轻骑,调出秦军车弩,并以步卒两万,直捣秦军车弩; 随后大军全数压上,不计一切代价,依据地势,投入饱和兵力,与秦军决一死战!” 赵括冷声对着麾下众将下令道。 众将士显然也充分意识到如今情势的紧急,当即不再过多言语,抱拳领命道:“是!” 众将不知,但赵括心中却似明镜一般,明日之战,胜是不可能的,虽然自己安排得看似妥当务必,但实际上却是漏洞百出。 不说其他的,自己能将精甲骑兵分批投入,秦军会不留后手? 若是秦军留了后手,自己一点点地投入战力,与添油战术何异? 而凭借着这样的添油战术,想要战胜秦军?若是秦军如此好胜,还何必做这么大的局?陷自己于险地? 胜虽然不可能胜,但败,却也败不起。甚至还要靠着这场战斗激起赵军的斗志,让他们在之后的绝望之中依旧保持着旺盛的战斗欲望。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没有其他的办法! 只有,流血...... 长平之战 第091章 以命换车赵军悍 流足够多的血,足够红的血。 赵括的将令很快被各营的将领们带回,所有人都知道明日便是决战之日,整个赵军的营地安静得可怕。 只有磨刀霍霍的声音不住地在营地的上空回荡着。 西岸的壁垒上鏖战仍在继续,东面的秦军又在太阳下山前攻陷了一座壁垒,可随着日月的交替,攻守之势也随之掉了个个儿。赵军居然趁着天黑,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对白日间被秦军所占领的堡垒发起了反攻。一夜之间还真的被他夺回去不少的地盘。 这当然是赵括给交代下的妙招,目的也很简单: 一来当然是为了迟滞秦军的进攻节奏。秦军白日进三步,晚间却又需要退出两步,一日下来,推进之速可谓是相当之缓慢; 二来,更重要的乃是杀伤秦军,别看晚间的零敲碎打,只要时间足够,积小胜为大胜不是问题,量变终究会引起质变。 但这个道理,显然武安君白起并不懂,而这样局部的动荡也并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在白起的眼中,如今顶顶重要的是迅速拿下赵军的西岸壁垒,从而彻底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只要西岸壁垒拿下,即便其他战场出现什么意外,赵军也已彻底锁死在了自己的包围圈里。 至于白起其次关注的,才是在北路战场上的主力对攻,此战虽然不似西岸壁垒之战一般关系到整个战役企图是否能够实现,但却能极大地左右最终的战果与战损问题。 若是北路战场能胜,哪怕是小胜,则赵军再无突围之力,大军大可果断穿插分割赵军,从而尽速结束战斗;可若是小败,则恐怕只能等赵军粮秣耗尽了,这之间无疑秦军还将接受赵军的数次冲击。 至于大败,武安君表示这个可能性几乎不可能,无他,这是对于自己麾下秦兵的最起码的信任。北面战场几乎一马平川,根本无奇谋可出,凭着麾下十余万战力,根本不存在大败的可能,即便赵军突然将所有大军调集到北路,白起也相信王龁和赢摎能够把赵军给挡住数日。 正是出于这样的战场判断,白起的目光几乎锁死在了丹水西岸的壁垒之战中了。 倒是赵括这边,说不重视西岸壁垒吧,赵括甚至为了壁垒之战改动了他的军令,要知道“军令如山”可不是闹着玩的,可要说重视壁垒之战吧,赵括却只放了五万大军,其中还有三万的“杂牌军”。 还有东、南面的防守之战,三十万大军又一多半被赵括留在了东南面,更是亲自进行战术指导,后世的坑道战、堡垒战、冷枪冷炮战术教了个遍,可要说重视呢,他人却是在北路…… 但不管怎样,双方将领都在为最后的作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又是一日的清晨,还是北面战场,秦、赵双方再度整备完毕,又一场大战随即展开。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赵军仍以精甲骑兵开道,很快攻破秦军的一道防线,而在防线之后,秦军的大杀器——车弩也随即露出狰狞的面孔。 “嗖嗖嗖”的一轮齐射,数百精甲已经殒命当场。 只是,稍稍出乎秦军意料的是:后续的赵军并没有如同昨日一般绕秦军车弩而走。 “贴上去”骑兵校尉大吼道。 趁着车弩换弩箭的功夫,数千赵军骑兵向着弩车便冲杀了过去。 可惜,赵军的马速虽快,弩车更换弩箭重新上弦的速度却也不慢,不待众骑兵赶至近前,车弩便又再度发威。 “嗡嗡嗡”的几声响动,因为距离实在有些近了的缘故,在车弩弩箭的巨力之下,奔在最前面的赵军骑兵竟然被连人带马一齐被射翻在地,红的、黄的、白的瞬间流满了一地。 然而后续的赵军骑兵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或是稍稍拨转马头,反而重重一夹马腹,径直朝着弩车冲杀而来。 这是要用骑兵的命换掉秦军那些碍事的弩车啊! 见此情形,在场的秦军纷纷明白了过来,可是明白归明白,对于赵军这样不要命的打法,秦军却是办法不多。周遭的骑兵被赵军两翼的弓骑兵纠缠着,根本无法救援,而弩车本身,又因为太过笨重(相对于骑兵而言),想要转个弯都不太容易,更别提立即后撤了。 没有办法,秦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军的骑兵越来越近,当然,弩车上弦的速度也在这生死时刻发挥到极致。 “嗡嗡嗡”的几声,弩车再度发出怒吼之声,而弩车之外,又是赵军骑兵与战马一齐倒落在地。 只是,弩车之中的秦兵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只听得噗呲一声,被弩箭射穿的战马骑兵所喷射出的鲜血混杂着各种内脏物体,一股脑儿溅满了整个车身,又顺着车身洒在了光着膀子正在上弦的秦兵身上。(因为天热,上弦又是个气力活,加之又车的保护,因此,除了指挥者,秦兵大多光着膀子) 原来,赵军的骑兵已经这么近了吗! 这是很多操控弩车的秦卒脑海中最后的一丝念头,而下一刻,赵军的长刀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操作弩车的秦卒身上根本连个阻碍的布片都没有,瞬间便成了赵军刀下的亡魂。 而正在上弦中的车弩,也因为秦卒的倒下,而被空放(为了防止意外,大型弩箭都是先上弦,再防止弩箭。),牛筋制成的弓弦,陡然空放,其对弩的破坏那是毁灭性的。(弓弩都是严禁空放的,若是没有箭矢卸去力道,这些力道都会被动用在弓弩本身上,可以说弩的威力有多大,空放的危害就有多大。) “咔嚓咔嚓”几声,硬木制成的弩架很快随之破损开来。 而即便是逃过了着“空放”一劫的车弩,也很快迎来赵军骑兵的无情杀戮,割断弩弦,斩断弩架,一气呵成。 很快,秦军的弩车多则在射击四五轮过后,少则在射击三轮之后便被赵军的骑兵们给一锅端了,当然为了秦军的弩车,赵军也损失了三四千的骑军战力,尤其是为了引诱出弩车,更有一千精甲骑兵命丧弩车之下。 长平之战 第092章 稍占优势鏖战中 但无论如何,赵军已经将秦军的弩车消灭殆尽了不是! 欢呼声很快从赵军前军向着全军蔓延开来。 士气大振的赵军很快重整旗鼓,与秦军的骑兵厮杀到一块。而渐渐的,秦军虽有更多的兵力却不出意外地渐渐处于下风位置了。 左右两翼的弓骑兵明显被赵军压着打,中路上,随着赵军手持长矛的步卒加入,弥补了赵军为了消灭弩车而付出的兵力,而赵军在兵力上步卒足,也直接导致秦军的损失也逐渐大了起来。 一时间,三路战场处处告急! 中军之中的几名秦军校尉们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是高台之上,负责此战的主将赢摎,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仿佛眼前死去的并不是自己的同袍,而陷入被动的也不是自己一方一般。 “赢将军!”终于,一名校尉还是忍不住,冲到赢摎面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请示道:“还请将军允我弩车出战,以挽回颓势。” 赢摎淡淡看了一眼,却随即收回目光看向焦灼的战场,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道:“不许!” 校尉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赢摎又对另一校尉下起了将令:“左路有急,且率三千弓骑兵,助之。” “是!”被点将的校尉当即领命道。 “赢将军!”那单膝跪地的校尉闻言,却越发不解道:“将军如此部署,枉顾前线危急,不恤战士性命,更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与那庸医何异哉?” 此言一出,高台之上,噤若寒蝉。 当面驳斥上将,还以庸医作比,简直就是指着嬴摎的鼻子说他是庸将了。如此犯上之语,这在秦军之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赢摎闻言,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可以忍受手下的不平、不敬,却绝不容许有人敢于挑战秦军赖以立足的军法。 定眼看去,那人虽单膝跪地,然一股子不服、不屈之色已然跃然面上,观其颜色,不是孟姓族人还是何人(孟、西、白,秦国老牌氏族。),怪不得有此底气敢在此放肆不已。 众将看了看脸色有些发青的嬴摎,又瞅了瞅不服不屈的孟姓校尉,当即齐齐起身,一边拖着孟姓校尉后撤,一边向嬴摎告饶不已。 嬴摎见此情形,却也不好再多追究,说到底还是自己资历太浅,换了不说武安君白起,就是王龁或是司马错将军在此,旁人敢多说一句话?好在,众将也算打了个圆场,赢摎也便放下了杀戮之心。 可是赢摎不欲追究了,却有人来追究。 “怎的,武安君都看重的将军,却入不了你孟校尉的眼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从高台一侧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发须皆白的雄壮的身影缓缓登上了高台之上。 众将,包括赢摎在内当即起身拜道:“见过王将军。” 原来本应坐镇后方的王龁,见着战局不利,虽然对赢摎有着信心,却也还是想要就近查看下具体的情形,没想到刚刚登上高台便听到了孟校尉的为难之语。 王龁可是知道白起是准备将赢摎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的,如今却在自己所掌的北路军受了气,这还了得? 身为北路主将又是老资格的王龁可不准备轻轻放过那孟姓校尉。 不待孟校尉申辩一二,王龁便已经断了案:“孟肪不敬上将,着鞭笞五十,降爵一等。带下去。” “是!”几名秦兵当即出列,向孟肪走去。 那边孟肪也是如丧考妣,可面对王龁,他这个年纪轻轻的校尉根本没有资格扑腾,当即微微一拜,虽秦卒往高台下领罚而去。 一场风波也随即在王龁的强硬压制下告一段落。 换上一副和煦的面容,王龁随即走向赢摎,一把握住赢摎的臂膀,缓缓问道:“没问题吧!” 赢摎当然知道王龁问的不是孟肪之事,而是眼前的战况——为何还不派出弩车挽回颓势,甚至之所以王龁会出现在此也是因为战况的不利,而不是特意为自己来站台的。 但眼前人多眼杂,嬴摎自然也不能将心中所有打算和盘托出。 “王将军放心。”略略思索一番,嬴摎缓缓继续回答道:“末将自下壁垒之后,武安君特意告诫末将:慈不掌兵,一切皆是为了秦国,为了最终之胜利。” 说着嬴摎躬身微微一拜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此言一出,王龁目光流转,似在回忆那场损兵颇重的壁垒之战,随即立马便明白了赢摎的意思——这是要效仿武安君的做法,让赵军先亮出底牌的样子啊。 想通这一层,王龁当即扶起赢摎,并转向在场诸将说道:“此战由赢摎将军指挥,乃武安君与本将共商之结果,赢将军之令即为本将之令、武安君之令,诸将且听命而行之。若再有微词者,军法从事。” “是!”在场诸位秦将显然听出了王龁话语中的严肃之意思,当即齐齐应诺道。 见众将答应,王龁也随即拍了拍赢摎的肩膀,缓缓说道:“好好干,后面有我。” 王龁此语,无疑是给赢摎再度卸下了包袱。“后面有我”,那意思可不仅仅是他在后营之中,而是让赢摎放开手脚去打,即便是败了,也有他兜底。 其爱护之心,可见一斑。 言罢,王龁随即带着亲兵往后营而去。 恭送王龁离开之后,有了王龁将军的支持,赢摎也算是彻底掌握了话语权。又是几个将令下达,依旧是如同添油战术一般的填补战力,手中的王牌被赢摎死死抓在手中。不过此事却在没有人敢于反对。 而随着秦军的不断添油加醋,量变终于引起了质变,赵军兵力不足的问题终于还是暴露了出来,而原本岌岌可危的阵线也奇迹般地被秦军给稳了下来。 相较于秦军这边又是质疑,又是鞭笞的,赵军这里就显得要安静的许多,只不过这份安静,却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手一挥,白色的披风随风飞舞。 长平之战 第093章 亲上战场为哪般 本该坐在高台之上的赵括,已经将盔甲穿戴整齐,一层布甲,一层皮甲,外面再一层精铁打造的铠甲,护心镜,护臂、绑腿一一整备完毕,一柄长刀也被亲兵磨得锃亮不已,最后系上那白色的披风。 “破秦,便在今日!”重新站上高台的赵括,接过一旁亲兵递过来的长矛,高高举起,对着高台下的两千精甲骑兵与三千锐卒高声说道:“诸军,随本将破秦去!” “杀!”场下诸将士纷纷举起手中兵刃,随着赵括一齐高喊了起来。 没错,赵括要上战场了!亲自搏杀的那种!(赵括继承了身体,武艺还是在的。) 尽管诸将苦苦劝阻,言说如今大军形势有利,即便要完成对秦军的最后一击,也只需将精甲骑兵调出便是,根本无需上将军亲自上场。 “时间。”赵括淡然地回答这众将道:“时间已经不站在我军这边。壁垒虽在,陷落是迟早的事情,又兼道途已断,我军虽屯有粮秣,也不过能支撑二十余日。必须尽速拿下当面之敌,不论就此北归也罢,或是趁胜南下也好,解决当面的秦军都是必须且急迫的。” “大军苦战数日,非本将亲自上阵不足以激发全军之斗志,非激发全军斗志,不足以速胜当面之秦军。”赵括继续补充道。 一时间,众将倒也哑口无言。 当然,这些话语都只不过是欺骗之语罢了。 真正的目的,只有赵括一人知晓,便是身旁的赵韦也不知其中用意。 “要保持赵军在绝望之中的斗志,只有流血,流大量的血,流足够红的血!”(090章末)赵括很清楚,只有自己的血才是足够的尊贵,足够的红,只有自己亲赴死地走一趟,赵军上下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完全听从自己的命令,接续战斗。 当然,这也是赵括收拢人心,为未来做打算的重要的一步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穿戴整齐的赵括,很快带着赵军最后的生力军——两千精甲骑兵、三千轻骑兵和一万步卒,缓缓登上了战场。 先锋之军依旧是精甲骑兵,赵括和赵韦却是在三千轻骑兵与精甲骑兵之间,赵括很是清楚知道待会儿要面对的是什么,自己上战场可以,送死却是不行。 赵括这边的大举动,自然也没有逃过一直在密切观察中的赢摎。 直觉告诉赢摎——赵军出牌了。 当即没有丝毫的犹豫,赢摎唤来负责弩车的校尉,令其将全军所剩之弩车全数往中路集中,却又在二道防线之后。 显然,不到最后一刻,赢摎仍是不愿意亮出这些车弩。 这边秦军快速地行动着,那边赵军的行进速度却也不慢,尤其是奔腾起来的精甲骑兵,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很快成为战场上一道亮丽的光芒。 “果然!赵军果然还藏了不少。”赢摎看着战场之上肆意驰骋的赵军精甲骑兵,心中一阵大定。 随即,赢摎下令道:“预备兵全出,全军迎战!” “是!”众将齐齐应诺道。 说着,赢摎便领着众将一齐下了高台,各往自己所率部队而去,只待赢摎一声令下,便要杀将而去。 只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赢摎却是眼睛微闭,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只有两只耳朵,竖得老高——他在等候自家弩车发射的弩箭破空之声。 而此时,赵军的精甲骑兵在战场之上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横劈竖砍之间,数千秦军已经被砍翻在地,而秦军前方的两道防线也随之瓦解。 正待赵军准备一鼓作气凿穿秦军本阵,活捉秦军主将,终结这场大战之际,意外不出意外地发生了。 “嗡嗡嗡”又接着“嗖嗖嗖”的几声响动随着热辣的空气传到了赵军精甲骑兵的耳中。 尤其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精甲骑兵们,对这样的响动再熟悉不过了。 只一瞬间,冷汗已经爬满了赵军骑士的后背——那哪里是什么弓弦颤抖的声音,也不是什么箭矢破空的声音,分明就是死神唱响的死亡之音。 只是可惜,车弩的箭矢虽不及音速,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比之音速也慢不了几秒,等赵军骑兵们听到那声响,反应过来,便已经来不及了。 “噗噗噗”的又是几声响动,那是长长的车弩箭矢穿破赵军骑兵的声音。 一瞬间,刚刚还所向披靡的赵军骑兵们边损失惨重。 “传令:北路骑军,全军压上,不计一切代价,给本将撕开一道缺口!”赵括的声音几乎与箭矢破空之声一同传出。 “是!”身后的亲兵立即答应道。 随即手中大纛狂摇,而身后的号角与鼓点也随即想作一片。 那是赵军总攻的讯号! “出击!”闭目养神的赢摎闻听自家的弓矢之声与赵军的号角之音,也瞬间睁开了双眼,抽出腰中长剑,朝着天一指,怒吼道。 紧接着,秦军这边也随即大纛狂摇,擂鼓与号角共鸣。早已准备好的最后的两万大军随即跟随着嬴摎一齐向赵军的方向杀奔而去。 将令一下,北地所有的赵国骑军都知道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了,包括顶在最前端的精甲骑兵们。 身后便是上将军,精甲骑兵们根本没有丝毫地犹豫,顶着车弩的攻击继续进行冲锋,势要用自家的性命为后续大军撕开出一条血路。 不仅精甲骑兵们,整个北面战场上,无论弓骑兵、轻骑兵,甚至是以方阵前行的步卒们,都不要命地开始进攻了起来,近乎疯狂地进攻了起来。 车弩在赵军精甲骑的自杀式袭击下,损失颇重,而赵军随后的轻骑兵居然把破损的重骑战甲捡了回去,重有批在另一员骑兵身上。虽然破了一个洞,却也能防御到大部分区域,照样横冲直撞。即便已经破损不堪的战甲,几幅甲胄拼一拼,又是一副好甲。 显然,赵军这样做有些“不讲武德”了,毕竟你的铁甲可以拼一拼,弩车这种东西被毁了可不是拼一拼就又能用的啊! 好家伙,秦军见此“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抠门情形,也是直呼好家伙! 长平之战 第094章 轻骑抵命秦军急 当然了,其实秦军完全不必过多地担心这些,毕竟战甲可以拼一拼重新披上,但战力却不会因为一件战甲而得到暴增。毕竟再好的武器也需要相应的战法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的。显然后续的赵军骑兵们并没有多少真正接触过精甲骑兵的战术战法。 但即便如此,随着弩车与赵军精甲骑兵的相继对子而亡,依旧会令秦军陷入慌乱与被动之中。 已经迫近战场的赢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更是心知,赵军已经下了死手了,如此下去必然秦军必然会被赵军所破,自己也得拼命了! “传令,车弩发射间隙由轻骑兵冲击,阻隔赵军重骑去路。” “诺!” 啥意思?就是车弩发射后,轻骑兵立马顶上去,用自杀式的冲锋减缓赵军精甲骑兵的冲击,直至他们完全停下! 听起来很简单很美好不是!轻骑换精甲骑兵,血赚不亏啊! 但如果您想象下:要用一个个人的血肉之躯去顶住疾驰的汽车,你便明白其中的问题。 不是一换一,也不是三换一,而是五换一,甚至是十换一! 秦军校尉接到命令,也是明显一愣,轻骑撞那精甲骑兵,这不是找死吗! 但显然,这不是在搞笑,而是切切实实的命令用士兵的命换弩车的命。 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跃马当先,校尉随即率领着麾下的骑军护卫在车弩之前。 “嗡!”车弩发出他的怒吼。 “第一队上!”几乎同时,校尉下达了命令。 几乎在车弩发出怒吼的同时,一队的轻骑兵便已经呼啸而出,迎着赵军的精甲骑兵就冲了上去! 车弩射杀了一员重骑,而身后的重骑又冲了上来,躲过车弩的精甲骑兵哪里会把迎面而来的轻骑看在眼里! “碰、碰、碰……”轻轻松松撞飞几员轻骑。 可是战马在吃痛之下,速度也不由得慢了下来,需要知精甲骑兵的速度慢下来,那神通便少了一多半,饶是能多抗几刀,架不住人家轻骑兵多啊,砍翻了几个,自己也受伤颇重。 蚁多咬死象,说的便是如此! 更危险的是,秦军的车弩兵正在争分夺秒地重新上弦! 不一会儿,一队的秦军轻骑或被撞弱,或被斩杀,已然消散于无形,可也正是此时,之听得“嗡”的一声,赵军精甲骑兵缓缓倒下。 秦军的车弩再度发威了! 不待赵军反应过来,秦军之中又是一队的轻骑兵跟随着弩箭的脚步便冲向了赵军精甲骑兵队列之中。 如此反复几次,尽管赵军的精甲骑兵损失惨重,秦军的车弩也被保存了下来。看似秦军占了大便宜,但实则两军依旧在博弈之中,甚至赵军还稍占便宜。 毕竟这样的互换赵军还是乐于接受的,毕竟对手用的乃是五倍乃至十倍于己的损失来换自己的精甲骑兵,两千精甲骑兵,换他两万轻骑,不亏! 而如今秦军的兵力优势,也在一日的鏖战之中,一阵阵的磋磨之间,消散得差不多了,一旦秦军的兵力优势没了,甚至是赵军的兵力占了优势,即便秦军保有弩车,也是无法对付自己轻骑兵的,毕竟那来去如风的攒射可不是笨重的弩车能够阻拦的,而周遭平坦的地形,也实在利于赵军的轻骑战法。 很快秦军的校尉们显然也看出了这个问题,以轻骑换精骑兵,二换一、三换一都能接受,可五换一,加上自己弩箭的误伤,甚至到达十换一的地步,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啊! 可是,接受不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加快换箭的速度? 车弩的弟兄们已经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人员也是轮换过一班了,可这玩意儿最快也只能这样了。 似乎一切都陷入了死循环之中,可是秦军到底不愧为当世强军。 弩车方向没有办法,校尉们更是一筹莫展,可偏偏在秦军最底层的骑兵们却是想出了办法——不是说轻骑兵上去就是歇菜,一个个极其容易被逐个击杀吗? 无非是止住赵军的马速而已。 那好,我直接给你来个大的! 直接三匹马绑在一起,重量还嫌不够众,那每个骑兵怀里再抱上一块大石头,没有石头?抱着尸体,绑上尸体冲! 咱也不从车弩旁边出发,退后一点,给马儿留出加速的空间! 于是乎,西方几百年之后才能搞懂的动量守恒定律,却在公元前260年的长平战场上,被几个目不识丁的秦军底层的轻骑兵们给运用到了实际之中。 将马匹拴在一起,加上石头和尸体,那就是在增加整体的重量; 腾出加速的空间,那就是在提高整体的速度; MV相乘,便是动量,质量和速度双双的提高,动量不就上来了,而赵军的精甲骑兵所依仗的也不过是巨大的动量所转化成的冲量而已! 如此一来,秦军还真就用这土方法生生地克制住了赵军的精甲骑兵部队。 当然,这样的土办法也并不是完善的,甚至可以说漏洞百出。 一是自身防护的问题,两军相碰,皆是携有巨大的冲量,赵军那边好歹还有精甲抵挡一二,可秦军这边确实纯靠肉体硬抗,这千斤巨力是肉体能抗住的吗?立时就是个骨断筋折。 只是这股子秦军本身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能减少自身的损失,同时能达到遏制赵军的目的,那便足够了。 其二则是,秦军这样的捆绑,虽然极大地增加了重量与冲击的威力,但在同时也将几乎所有的机动性给丢掉了——两匹战马还好,想要控制三匹急速奔跑的战马却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赵军精甲骑兵虽然同样不擅左右横摆,但相较于秦军的大块头,显然要好上不少,因此,在受过几回教训之后,赵军也很快能够通过稍稍调整方向和步伐将那横冲直撞的大块头给躲避调。 但无论如何,秦军的士卒依旧凭借着他们的天才般的想法,为他们身后的弩车和袍泽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和生存的机会。 长平之战 第095章 战已启廉颇入魏 只是可惜的是,战争,依旧有着它铁一般的法则。因为一枚钉子而失去一个王国的故事,从来只会出现在故事之中。 强就是强! 弱就要挨打。 战至黄昏,赵军两千精甲骑兵,用近乎全军覆没的代价成功地消灭了近乎一万两千人的秦军轻骑,更是将秦军的数百车弩消耗殆尽。可以说,已经给之后的轻骑兵们扫清了几乎一切的障碍。 赵括知道,该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正在他对面的,便是秦军新晋当红辣子鸡——嬴摎将军! 随着夜幕的降临,两军却也丝毫没有退军的意思,点火夜战似乎是双方共同的选择,秦赵双方都知道,这是一场几分胜负也决生死的搏命之战,容不得半点退缩。 “当”的一声巨响,两位将军的刀剑已经磕在了一起,火花当即四渐。 ...... “大爷,来玩啊......” 大红的灯笼下,靡靡之音不断从阁楼中流出。 一身文士打扮的廉颇正端坐在车辕之中,周遭尽是灯红酒绿之色,耳边皆是莺莺燕燕之声。 大梁城,他们终于到了! 为了躲避秦人耳目的缘故,廉颇和他麾下的十数亲兵,扮做商贾,沿着河内绕了一个大圈,直至今夜方才抵达魏国国都——大梁城中。 交过几个大钱,马车随即通过雄壮的城门,驮着廉颇缓缓驶入了“繁华”的大梁城中。 目之所及,皆是繁华异常。 廉颇尚好,毕竟也是赵国重臣,什么样的繁华没有见过。 只苦了那几个从北地而来的厮杀汉子,见惯了北地风霜与血火交加的他们,如何见过此等场景,纷纷如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东瞧瞧、西看看好不奇异。 城中坊巷市井,买卖并朴,乐楼歌唱之声不绝于耳; 巷内影戏烛光、铺面笼亮,灯红酒绿之色渐迷人眼。 或许自家的都城邯郸如今也是这番模样吧。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古今皆如此吧。 廉颇见此情形,心中却是千般感慨,万分的难过,当即轻咳一声,将沉迷颜色之中的士卒们唤醒,冷声说道:“大家(在外不方便称军)尚在艰难之中,不可贪恋繁华,且速速前行。” 众人闻言,纷纷脸色一紧,赶忙收敛心神,稍稍应诺一句,便又目不斜视地赶起车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廉颇一行人便已经离开了那繁华的闹市街道,转过一个路口,来到了一座深宅大院面前。 那院墙自外观之,足有三丈之高,便说是堡垒也无异议。 其数丈之墙也,很好地阻挡了城中各处视线,即便在全城最高的城门也无法看清内部的布局,更是以长约一掌,厚有一寸的青砖所围砌而成,其坚固程度,更不必说。 硕大的前门上钉着铜钉九九八十一枚,而门前两座硕大的石当更是彰显着主人身份的尊贵与不凡。 抬头看去,匾之上赫然写着“信陵君府”。 信陵君者,姓魏,名曰无忌,乃如今大魏王之胞弟,史称战国四君子之一也。 历史上,就是他在赵国长平战败,邯郸危亡之际,行“窃符救赵”之举,后续更是趁着秦国白起死后战将青黄不接之时,带着六国之兵,饮马函谷关外。 如今,赵国想要得到魏国的救援,赵括几乎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信陵君。 当然,赵括之所以选择信陵君,也不仅仅是因为在历史上就是他来救援的赵国,更重要的是,根据赵括的分析:信陵君是一个“想做事”、“能做事”的“聪明人”。 首先是“想做事”,更具体地说他是想为自己的魏国做事。从他历史上广纳门客,数次犯颜直谏,到后来的不惜“窃符救赵”,甚至用“鸡鸣狗盗”之徒也要逃离大梁奔赴战场,足见其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同志的。 而从其在赵国八年的郁郁寡欢,与果断接下六国帅印、不计前嫌为国抗秦的表现来看,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信陵君归根到底是一个爱国者,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魏国变好的爱国者。 其次是“能做事”,这一点倒无需赘述,在战国后期还能打到秦国函谷关的,他也是独一份,即便是在秦国青黄不接之时,即便他是率六国之军,不管怎样,能把六国拢在一起就很不错了。 最重要的,信陵君是个聪明人,魏国王室之中为数不多,深切明白“唇亡齿寒”这个道理的聪明人。 而这样的聪明人,如今的日子却也不太好过,魏王似乎对一个男宠情有独钟,更是赐封“龙阳君”(没错就是龙阳之好的龙阳君),还许他参赞政务。 好死不死的,这位龙阳君的大多想法还与信陵君背道而驰。 即便信陵君和魏王的感情还算不错,但王室之中的感情哪有那么纯粹,再说了,再多的信任又岂能抵得过源源不断的枕边风呢?更何况这位魏王也好,龙阳君也罢,甚至整个魏国的朝堂之上,都是些不那么聪明的人儿。 于是,信陵君这位聪明人,在一众不太聪明的魏国君臣之中,显得就越发有些不那么聪明了,而朝堂的局势也随之变得有些不堪了起来。 所以,信陵君他需要一个舞台,一个必胜的舞台,来展示出他卓绝的政治和军事天分,重新赢得朝堂的局势与魏王和百姓、朝臣的信任。 而长平之战,精疲力尽的秦赵两军,显然是信陵君最好的舞台。 晃晃悠悠之中,廉颇脑海中不断涌现着赵括对于信陵君的分析。 “到地方了。”一名互为小声地对廉颇说道。 微闭双眼的廉颇随即起身下车,而为首的护卫也早已站在了侧门之前(微服而来,为掩人耳目,自然入侧门),正“砰、砰、砰”地敲着门。 不一会儿,从侧门之后传出一个声音:“何人敲门?有何要事,深夜而来?” “赵国平原君府中家臣,奉夫人之命,特来拜见信陵君,另有夫人之口信一封。还请家老予以禀告。”护卫首领当即按照早已规划好的台词说道。 长平之战 第096章 大梁城初见信陵 说着,首领还不忘递上平原君夫人所给的信物——玉珏一只。 平原君赵胜的夫人正是信陵君之姊,在王室之中,也与信陵君关系甚好,嫁至赵国后更是长期与信陵君保持着书信的往来。 因此,想要接近信陵君的廉颇,干脆伴作平原君的家臣,这样既能在最快的时间见到信陵君,又能在一定的程度上掩人耳目,毕竟秦国的黑冰台可不是吃素的。 战事吃紧,嫁至赵国的姊妹遣家臣来向兄长问计,说到哪里都是通的。 果然,门后之人听闻是平原君夫人派人来了,赶忙打开了一旁的侧门,接过玉珏一看,果然和自家老爷经常佩戴的那块天然一对,这下哪里还有半点的怀疑。 当即变出门迎接道:“原来是夫人派人前来,自上党(长平之战更多为后人所述,长平实际只是战场的一小部分,故此处说是上党之战)开战以来,君上无时无刻不为夫人的安危担忧,屡次请命前往赵国探望,均未被我王允准,整日忧心忡忡,如今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门房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边说边将来人往里让。 首领自然是微微点头,随即为廉颇让开道路。 廉颇随即一脚跨过门槛走入府内,随后便对着门房说道:“君上可曾休息?有些要紧话要跟君上细说。” “君上刚刚从宫中回来,正在书房之中,我已令小厮前去通知君上,这位家老请随我到厅中等候,其余诸位旅途劳顿,门内小厮带大家前去沐浴休息。”门房笑着说道。 不得不说,门房还是有眼力见儿哈,一下子就看出了廉颇将军的不同寻常,嗯,也是,一群壮汉中独独一个老汉,他不是主心骨谁是!只是,门房还是看差了,只以为这花白了头发的老者是平原君府上的管家家老,却不曾看出廉颇乃是赵国一国之元勋家老。 “好,听凭吩咐。”廉颇也不分辨,甚至乐得门房误会,随即一口便回应道。 当即,廉颇便在门房的带领下,移步来到了会客厅中。 坐定,立时便有新鲜茶水奉上,袅袅的水雾从杯中缓缓升起,又在空荡的客厅之中消散于无形。 廉颇微微打量起客厅中的陈设,相较于外墙的雄伟壮丽,这客厅大则大矣,却是有些,有些“朴实无华”——几张桌椅,两扇屏风,一面软榻便是全部的家当,而那桌椅、软榻、屏风,虽是红木所制,却也无繁复的雕刻,只是简单地勾勒了几笔,以增意趣。 观其景,倒不像是个文臣巨擘之宅,反倒像是武将功勋之室。 只一眼,廉颇便知道,自己和赵括没有找错人,不论信陵君是真务实而不在意用度之物,还是假寒酸营造务实之气,至少可以断定:信陵君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物。 得到这个结论的廉颇已然心满意足,索性变微闭双目,默默地在心里演绎起待会儿的台词来。 不一会儿,一阵声响从后堂传来,想必是信陵君来了。廉颇虎目一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演戏真麻烦! 得知因上党战起,书信随之断绝,许久都不曾联系到的姊姊如今派家臣捎来口信,信陵君即是高兴,又是惊喜,当即放下手中的笔就往客厅走来。 “我家姊姊可还安好!”信陵君人未到,声先到。 “见过信陵君!”廉颇双手一拱,微微一礼,淡定地说道。 信陵君心中一愣,啥情况,姊姊那的人这么不懂礼数吗?作为平原君的家人,平原君夫人就是他的主人,而我是夫人的兄弟,也算是半个主人,不说跪下见礼,也不说一揖到底,稍稍屈身弯腰作个揖是起码的吧! 怎么就双手一拱,就算是平辈也不会这么没礼貌啊! 虽然心中有所疑虑,但信陵君不愧是战国四君子之一,更是以礼贤下士闻名,这点子城府还是有的。 不理会眼前之人或是有心或是无意的无礼,信陵君快步上前,笑意连连地说道:“老丈一路…辛…苦…了…” 信陵君越是靠近,越是觉得不对,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对,这气息太不对了,太彼其娘之的霸气侧漏了,不是那种嚣张的气势,而是那种睥睨天下、不怒自威的气质。别说平原君家臣,就算是平原君本人也没有这样的气势啊! 还有,这花白的须发,姊姊就算是再无人可用也不至于让这样的老头千里捎口信的,万一折在路上事小,口信还怎么传? 最、最、最重要的是,这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彼其娘之的,他,见过!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信陵君竟然生生将其咽下,不是因为旁的,只是身后还有家老、侍女,显然当面之人夤夜造访,又假托阿姊家臣之名,自然是不想让旁人知晓了去。 当即咽了咽口水,稍稍稳住了慌乱的心神,。 “老…老丈,这边请。我们书房谈!”信陵君点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廉颇,不由分说便拉着廉颇往自家书房走去。 而在去往书房的路上,信陵君更是特意转过身对自家的家老小声地嘱咐道:“喊几个可靠的家将把住书房四周,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 闻言的家老也是一惊:啥情况,不是走走亲戚、传传口信罢了吗。有必要这么神秘吗?还是说,来人...... 似乎想到了什么的家老也不敢再多想下去,忙答应道:“是!” 已经一直走在前方的廉颇,虽然没有回头,却凭借着耳听八方的本领,把这一切都听在了心里。这一切,也在悄悄地佐证着赵括对于信陵君的判断,而廉颇的心中也更有底了。 管家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几员大汉已经把住了书房的四角,廉颇才到书房门口,信陵君就瞧见四周已经安排上了自己的心腹,于是连忙将廉颇将军让进了书房之中。 转身,关门。信陵君稍稍犹豫了一下,复又把窗子给关上了。 长平之战 第097章 书房秘见诉前情 书房里不算亮,尤其在门窗俱闭的情况下,只有书桌上和桌子的两旁点着几盏灯。转过身,廉颇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若影若现,再加上不清不楚的来意,浑身上下仿佛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迷雾,说不出的诡异。 即便是在夏日里,也不自觉地令人心生寒意。 饶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信陵君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抖,他知道,今晚怕是要出大事了。 慌忙从衣袍中掏出火折子,想要将房中的灯火都点亮些,只是心中虽是强压镇定,但耐不住手中哆哆嗦嗦的动作却将心底的恐惧暴露无疑。 看着手抖得厉害的信陵君,廉颇有些无语,自己有那么恐怖吗?至于这么害怕吗? 若是信陵君知道廉颇心中的吐槽,定要大声地吼道:“当然有!当然至于!” 这能怪我吗! 你是谁呀,廉颇啊!赵国第一大将,七国里也是相当当的人物。 我是谁啊,说好听点叫做王弟,不好听点那就是王位的不顺位继承人。 你倒好,不动声色、不请自来地到了大梁,你说你到了也就到了,你去找大王去啊,来找我作甚?找我也就找我吧,还夤夜而来,甚至还是假托我平原阿姊的名头,摆明了是要掩人耳目啊! 王上若是知晓了会怎么想? 如此大费周章掩人耳目,掩谁的耳目?在这大梁城中,无非是本王的啊! 那掩人耳目却是要做甚呢? 一个王室之人,一个他国主将,悄悄“勾结”起来,还能做甚? 除了勾结赵国图谋魏国,王上还会做其他想法?还会听你辩解?而一旦这个“里通外国”的罪名坐实了,轻则斩首示众,重则株连全府...... 换了是你,在不知当前之人来意之前,你也慌! “看来信陵君已经知道本将是谁了!” 廉颇伸手接过信陵君手中的火折子,转过身,一边帮着信陵君点燃油灯一边缓缓地说道。 本将!? 是他! 果然是他!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去王上那里自首还来得及吗? 听到这两个字的信陵君如遭雷击! 只一瞬间的失神,信陵君到底不愧是战国四君子之一,城府之深、应变之快却也不是一般人可及的。即便面前之人来意未明,即便继续谈话生死未知,信陵君还是压制住心中疑惑与忐忑,对着廉颇将军微微一礼。 “原是廉老将军当面。”信陵君起身,再次稳了稳心神,说道:“廉老将军深夜亲临寒舍,本君当是受宠若惊,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老将军海涵。” 说着,信陵君便伸出右手,示意廉颇将军入座。 “君上客气了。”廉颇自是淡定入座。 于是,一方小桌旁,两人相对而坐,四目直直相对,却无一人愿意先启话头。彼此也都算是老江湖了,自然明白两相博弈,先按捺不住开口者便已经输了一半。 廉颇携命而来,身负四十万赵军乃至整个赵国的生死存亡,其压力之大可见一斑。然而越是如此,廉颇越是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的差错,一步都不能。 反倒是信陵君,虽然明知廉颇夤夜悄然登门必有所求,但问题是不知其所求为何啊?若是单纯的为赵国请兵,似乎、仿佛、也许并不用如此伪装而来才是。 未知,从来是最大的恐惧。 信陵君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随即朗声一笑,既算是服软,也算是自我的掩饰,对着廉颇便笑着说道: “廉老将军亲临,本君受宠若惊啊!” 随即眉眼一低,信陵君再度开口说道:“只是不知廉颇将军不在上党军前,缘何至此焉?” “哦?信陵君还不知吗?”廉颇神色有些低沉,又有些疑惑,终究又似想到了什么似的,颇有些灰心地说道“也是,长平对峙,交通阻隔,信息自然传递不畅。”、 几个起承转合之间,廉颇便将被罢职之后的郁闷,未能被人得知的不平以及对于此趟差事的担忧之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谁说廉颇是大老粗的?!蔺相如第一个不答应好吧! “愿闻其详!”信陵君显然也被廉颇的演绎给吊起了胃口,赶忙接话道。 廉颇见状,却是没有立即答话,而是不慌不忙地将面前的油灯稍稍挑亮,乳白色的灯芯被廉颇缓缓挑高,火焰也随之变得旺盛,小桌附近一下子变得光亮了许多,而飘忽的火光之中,廉颇脸上的风霜之色也更加显眼。 “我王诏令:拜马服子赵括为赵国上将军,顶替本将为长平主将,至今已有十数日矣,而廉颇如今不过一不甘沦落之赵国平民尔!”廉颇很是有些落寞地说道。 “马服子?赵括?此为何许人也?如何能顶替廉老将军?”信陵君有些惊异地问道,虽说赵国不缺名将,可能跟廉颇比肩的除了田单之外,倒也没有再听说过他人。更何况,“赵括”这个名字,好似根本从未听过啊。 霎时间,信陵君心中运转飞快,倒不是怀疑廉颇所言的真实性,毕竟这种事情只要稍稍一打听,立即就能验证。心念飞转的信陵君不断地在自己的脑海中搜寻着关于“赵括”、“马服子”着两个关键词的信息。 因为赵、魏长期战略合作的关系,信陵君又是身为魏国公子,同时还又是赵国平原君的小舅子,对赵军的人事情况,不说是了如指掌,也是知晓个八九不离十的。 很快,信陵君便从浩如烟海的人员信息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有用的关联点:马腹、将军、赵姓。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马服君赵奢,赵将军。 不待廉颇回答,信陵君便复又自答道:“赵括?可是已故马服君赵奢,赵将军之子?” “然也。”廉颇点点头,却不做更多的评价。 “此子。”信陵君顿了顿,似在唤醒脑海中对于赵括为数不多的记忆,随即说道:“此子,本君道也有所耳闻。言其熟读兵书,深得兵家精髓,每每阵棋推演,便是其父也难胜之。” 长平之战 第098章 说战况信陵君惊 话至此处,信陵君又稍稍停了一下,眼神看向脸色已经有些不虞的廉颇,当即又继续补充道:“虽其乃是将门出身,但到底年轻气盛,经验不足,纵有兵书傍身,却无大兵团作战之经验,为数万之偏师主将尚可,如何能担当数十万大军之主将,那上党、赵国岂不危矣。” 说着说着,信陵君也不由得急了起来。 也由不得信陵君不急,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人都明白赵国临阵换将是多大的忌讳,况且换上去的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家伙,任谁都会认为赵国——彻彻底底地完了。 一旦赵国,这个唯一能稍微跟秦国掰掰手腕的国家彻底完了,下一个该轮到谁,那都不需要再说了。魏国与秦国,既有累世之仇,又有地利之争,更是秦国东出的必经之路,不打魏国,信陵君自己都不信好吧。 只一瞬间,信陵君便清楚——魏国的国策必须要变了——原先想要让秦赵两相厮杀,魏国好坐收渔翁之利,如今看来,赵军危殆就在眼前,可能秦国还是无伤的那种,这是魏国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想明白这点,信陵君也当即似乎明白了廉颇夤夜乔装而来的用意。 “廉老将军放心,本君这就面见我王,陈明厉害,再由我王法国书与赵王,务必让廉老将军重掌军权!”信陵君拍着胸脯保证道。 廉颇闻言,却是无奈地摇着头,叹息一声说道:“晚矣!本将卸任后本欲回转邯郸与我王沟通一番,试图当面说服我王。可是不待我赶回邯郸,上党之战场已经发送天大之变化,致使我便是飞回邯郸也无任何意义。” “稍作思量之后,本将这才决议改道前来魏国,如今之计,只有魏王出兵,或能就我大赵于万一之境也。”廉颇目光灼灼地盯着信陵君,言辞更是颇为恳切。 而廉颇所述说的一切,也基本符合事实,当然却不是事实的全部,用部分的事实述说一个谎言,这个谎言才会更加逼真。 果然,信陵君对廉颇的话语没有丝毫的怀疑。 “长平战场发生了何事?致使老将如此失望!难道壁垒被攻破了?”已经被吸引住的信陵君虽然没有立即答应廉颇的要求,但其言辞之中的迫切已然出卖了他的内心。 信陵君迫切地想要知道长平,或是说上党战场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当然,这也在廉颇和赵括的意料之中。 “与我交接后,赵括马不停蹄便撤换所属将领,麾下周骐,不可多得之骑将,竟被明升暗降前去看守粮秣,改换军将倒也算了,未几日间,赵括便悍然下令:全军西渡,兵分三路,攻夺丹水西岸之秦军壁垒。” 廉颇所言依旧全部都是事实,却不是事实的全部。 周骐是被明升暗降,但目的却是为了偷梁换柱隐藏十万赵军主力,当然这样的事实,只有寥寥数人知之,廉颇也根本不可能告知信陵君。 而因着由周骐明升暗降的前科在,赵括接下来的举动就会更显得“无理取闹”了。 “可是被秦军击败了?”信陵君赶忙问道 “若是如此,倒是好了!”廉颇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若是能为秦军击败,哪怕遭受些许重创,无非是损失一些军力,主力可从容退回东岸壁垒,哪怕情况再遭一些,秦军尾随而击,也无非壮士断腕,留出一部兵力留守壁垒,主力退守百里石长城防线罢了,只要我军主力尚在,秦军就占领不了上党一线。” “既然未败,那又是怎么了?难不成秦军还能在丹水壁垒一线全歼赵军之数十万大军不成?”信陵君有些疑惑道。 “据最新的战报:我赵军突袭秦军西岸壁垒,耗时一昼夜,夺丹水西岸秦军全线壁垒,杀伤秦军步骑共计约十万余人,而我军自身伤亡不足八万!”廉颇也不瞒着,当即将丹水一线的战况详细地说了出来。 “哦?”信陵君作为一个铁杆的联赵反秦人士,听到赵军将秦军壁垒攻下,还杀伤秦军十万余人,顿时兴奋了起来。当然,赵军损兵八万也当浮一大白。 “这不是大胜仗吗!”兴奋之余,信陵君却又想到了廉颇将军的来意,不由得再次提出了疑问。 “打胜仗?!信陵君,若秦军真是一个突袭就能够击败的,我赵军何至于在丹水东岸防守三年有余不敢西渡一步?若秦军羸弱到防守伤亡却别攻击方更多,我山东六国何至于在函谷关前屡屡碰壁?”廉颇嘴角微微一扯,颇为不屑道。 “这……” 信陵君顿时有些语塞,脑子再度飞转了起来。 廉颇所言,却有其道理。秦军之军纪、战力,那是诸国所有目共睹者也,不说日夜枕戈待旦,但也绝不至于会有疏于防守的情况发生。 还好巧不巧就给了刚刚上任的赵括这么大的机会? 即便赵括所率赵军乃是突袭,长达数十里的壁垒防线又怎会如此轻易易手。就算是易手,又岂会只坚持了一个昼夜就丢失了全部的壁垒? 慌乱、僵持、反击,这才是秦军该有的反应啊?至于那丹水西岸的秦军壁垒,怎么说也得坚持个三五天吧! 见信陵君陷入怀疑之中,廉颇当即继续分析道:“更要命的是,我军攻下壁垒之后,仅仅稍作休整,便继续西进,目标直指光狼城!” “廉老将军,您是怎么判断的?”信陵君显然已经有点儿相信廉颇所谓赵军危急的说法。 他对赵括并不十分了解,但对于老对手、老冤家的秦国,却是有十分的研究——在秦国,丢地如丢命,壁垒失了,秦军不想着如何夺回,反而让赵军长驱直入,直达光狼城? 太反常了! “我判断,此为秦军诱敌之策。”廉颇很是肯定地说道:“秦军之意,乃已光狼城及上党之境,诱使我军全军渡过丹水,全力进攻光狼城,再行分兵断我军之后路,遂困我军主力与丹水西岸也。” 长平之战 第099章 暂摆事实说信陵 “光狼城?”信陵君问道:“若是能攻破此城......” “绝无此种可能。”廉颇断然道:“虽然本将尚不知晓道秦军对光狼城做了怎样的改造,但,本将确定秦军显然对于守住光狼城有着绝对的信心,否则我军行进途中不可能如此顺利,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骚扰与阻击。” “此言有理,新败之军,若无守城之把握,理应迟滞敌军,以换取加固城池,等待援军之时间。”信陵君点点头同意道:“此有开门揖盗之嫌也。” 廉颇也点点头,显然对于信陵君的延伸阅读能力很是满意。 随即,廉颇以指代笔,以茶代墨,在那方小桌上比划了起来:“若秦军果以重兵驻守光狼城,同时吸引我军攻击光狼城,再遣一旅之偏师,或从南面至界牌领而北上、或从北部小东仓河而南下,又或是南北对进,奇袭那已经破烂不堪的西岸壁垒,不出三日,壁垒必为秦军所夺。” “如此一来,我大军孤悬西岸,后路被断,粮道断绝,援军无望。秦军或缓缓收缩包围、或是大胆穿插分割,我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全军覆没便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廉颇做了一个合围的手势,神色很是低沉地继续分析道。 而一旁一直虚心听教的信陵君,是越听心中越凉,能够编撰出《魏子》这样的兵书,信陵君显然对于战事还是颇有研究的,而越是有研究、有功底,却越发地觉得,廉颇所言,却有其理而几成事实也。 若是一切果然如同廉颇将军所猜测的那般...... 信陵君简直不敢再往下想,原本因听得入迷而站起的身子也一下子重新跌坐到了椅子上。 这也怪不得信陵君。毕竟廉颇所述,除了那大粮山中的十万大军被隐瞒了下来,其余几乎就是全部的事实。 而按照如今的情形继续发展下去,赵军全军覆没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很大。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夸大其词和含糊不清的地方,比如秦军围歼赵军的难度,又如赵军究竟能够坚持多久,这些讯息,显然廉颇是有意往后放一放的。 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先谈出兵,再论何时出兵。这是赵括反复交代过的。 此时的信陵君脑海中虽然信心庞杂,却依旧在飞速地运转、思考着。而他首先要确定的便是面前的廉颇将军口中所述的真实性有多少? 细细回忆一番,从客厅相见的第一句话,第一个神态,到后续分析的每一句词,赵军的每一个动向,信陵君都在脑海中捋了一遍。最终得出的结论:廉颇将军应该还是可信的。 廉颇作为赵国大将,一贯是长于战事而短于政事,长于谋战而拙于谋身,至于纵横捭阖之术、夸夸其谈之语,更是不会,乃至不屑。 退一万步而言,即便赵国想要将我魏国拉入泥潭之中,好减轻相应的压力,也不该由廉颇将军前来劝说。毕竟前线主将不宜轻动,否则,这边能够说来援军尚未可知,那边前线就先崩盘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换个大夫来不香吗? 更何况,即便我大魏国出兵,那廉颇将军作为诸国公认的名将,而魏国正缺名将之属,岂能不随军而行。而一旦战场上情势不对,我军势必先拿廉颇将军祭旗。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换是我,漫说只是出兵援助,就是用十万大军来换,也换不了自家的上将军啊。 既然廉颇将军所说为真,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大魏国要不要出兵助赵了。 不出兵? 等着秦军围歼灭赵之主力,进而得上党地区,实力进一步增加,这是我大魏国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秦所灭赵,即或邯郸得存,这世间也再无可抗秦国之军矣。 只需一两年,待秦消化了上党地区,定要再度东出。而秦之东出之路,我大魏国必然首当其冲。只需十余万甲兵锐士,一面沿河内南下,一面自河西而出,两路夹击,直奔大梁,则我大魏国危矣。 可是,若是出兵? 可与赵会击秦军,突入战场,既解赵军之困,又重创秦军,此自是最佳。然秦军仍有脱逃之可能,则秦脱逃而战力未损,势必迁怒于魏,则恐罢上党之兵而战于魏,此乃为赵过火中取栗也。智者所不取也。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要不要出兵助赵? 信陵君心中不断盘算,终究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者——还是要出兵。 出兵至不利的情况也不过惹怒秦军,赵军受我恩惠,若是秦国发难,当不至于袖手旁观,否则他日再难有他国愿相助之也。 而不出兵,则于赵、于魏皆有亡国之危也。 因此出兵是一定要出的,但尚可商榷,也必须确定的问题的关键是:自己什么时候出兵! 出得早了,秦军跑了,赵军独吞了上党,那是定然不许的;出得晚了,赵军主力被灭,而秦军修整完毕,自己又会撞在枪口上,必然也不行。 信陵君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是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 “廉老将军,若果真如你所言,恐怕此刻赵军主力已然陷入了秦军的包围之中啊!”信陵君故作叹息状。 “然也,故老夫星夜赶路,前来拜见信陵君,望信陵君引荐魏王,并助我说服魏王,立即派遣大军赶往长平战场,共击秦军。”廉颇一脸痛心疾首却又期盼不已地说道。 此话一出,廉颇也终于图穷匕见。而这看似憨厚、耿直的如实诉说的背后,却是赵括与廉颇一齐设计好的层层诱导、步步深入。 而为了彻底打消信陵君心中的疑惑,廉颇还必须做好最后一件事情,给出来找信陵君而非魏王的理由。 “久闻君上道义高尚,更能帮助别人解脱危难,对各国之情形也是洞若观火,魏国诸臣之中,若尚有一人知之唇亡齿寒者,必为君上也。”说到了激动处,廉颇随即站起了身来,双手抱拳对着信陵君便是深深一礼,道:“还请君上以两国存亡为念,务必助在下说服魏王,出兵上党,攻伐暴秦。” 长平之战 第100章 层层引魏国入彀 “老将军快快请起!”信陵君连忙双手扶住深深拜下的廉颇,好一通温言之后,两人方才重新落座。 显然,廉颇老将军的马屁也算是拍到了信陵君的心坎里头。 自古“名利”二字,重来最能打动人心——道义高尚,助人脱困是名;维系邦交,抵制秦国是利,即便是信陵君也逃不过这二字。 而至此,信陵君心中再无半点怀疑,若非到了十分的危亡时刻,岂能令赵国上将廉老将军折节相拜? “廉老将军,魏赵两国份属同源,理应互帮互助,且面对虎狼之秦,更是唇亡齿寒。而吾之阿姊更是嫁与赵平原君为妻,于情于理,在公在私,我都不应该袖手旁观”信陵君颇为耐心地说道。 “是极!是极!”廉颇赶紧点头,承认魏赵两国的友好合作战略伙伴关系:“两国份数一家,自古皆然也。” “只是,我军屡败于秦军,朝中上下,军中上下皆恐秦久矣。且此战乃为赵而战,胜则赵之胜,独取上党之地,败则魏之败,必引秦国迁怒于魏。则我军胜无益处,败有危害,本君实难以因私情而劝谏于我王啊!”信陵君忽的话风一转说道。 倒不是信陵君改了主意什么的,听话听音,什么胜则赵胜,败则魏败,说白了,就一句话:战后利益要怎么划分?没好处,魏国就不去。 当然,以信陵君的身份而言,为魏国争取战后的利益,也是当然之事,虽然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倒也无可厚非。 按照信陵君的想法,如今赵军已成累卵,自己便是直接索要上党之地,赵国也只能就范。只是,魏国与上党之间还隔了河内郡,对魏国而言,不拿下这河内郡,上党便是飞地一块。 而好巧不巧的是,河内郡的青壮因为秦王的缘故,其大部已经被抽调到了上党战场之上了。若是拿下上党之战,再拿下河内郡便几乎如同探囊取物。 因此,信陵君的想法显然已经跃然纸上了——赵取上党,魏得河内,两相得意,各自欢喜。 信陵君明白,廉颇作为行军大将自然更是对山川地形成竹在胸。而几乎在信陵君索取好处的一瞬间,廉颇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按照廉颇的想法,反正是慷秦国之慨,便是答应了也无妨,但廉颇也深知道,自己私下联络魏国已经是大大的僭越了,若是再以赵国之名许下承诺,恐怕,便是上将军一力当之,也难保下自己了,甚至连上将军自己也要遭殃,即便最终长平之战胜了…… 王权之冷,从来如此令人心寒。 好在,从一开始,廉颇给信陵君树立的便是一个“不通政务,只晓战事”的莽汉的形象,如今面对这样的两难情况,倒是不妨再大老粗一些。 于是,廉颇索性装作听不懂信陵君含蓄的索要国家好处的用意,于是仍旧从军事角度孜孜不倦地劝说道:“信陵君,我军主力若被秦军围歼,则我三晋再无与秦军对战之力,且秦取上党之地后,既可直攻邯郸,亦可南下而攻大梁,此腹心之患也,不可不察,不可不除也!” 果然,廉颇的回答令打惯了机锋的信陵君很是不适应。 我的廉老将军啊,我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跟咱解释出兵的必要性吗?咱都说了咱们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咱还不会知道秦军全取上党的危害吗? 你也看看咱为啥把都城从安邑迁都到大梁,还不是因为被秦军胖揍了一顿,被夺了河西之地。首都被秦军直接威胁的难受,咱不比你熟悉些? 信陵君在心中稍稍有些烦躁,头一次,信陵君对于自己的话术能力产生了动摇,说好的舌灿莲花呢? 也罢,直人便当直来直往。 信陵君稍稍调整好自己的心情,随即稍稍组织了下语言,对廉颇说道:“廉老将军,你知道的,我王,嗯,怎么说呢!纵然是唇亡齿寒,没有足够的好处,我王也不会愿意出兵相助啊!” 说着说着,即便是人老脸厚的信陵君竟然有些脸红,实在是太久没有说过如此赤裸裸的话语了。 信陵君已然将话头挑明,廉颇当然也不能再装傻充愣,但回应归回应,答应却是不可能答应的,甚至连一句有用的承诺都不能留下。 当然,拒绝人也是有讲究的,尤其自己还有求于人的情况下。 所谓欲终拒之,必先予之。 廉颇当即大胆承诺道:“哎,我军粮草俱在东岸,如今恐已沦陷,而国中粮草积蓄在三年对峙中早已消耗一空,纵然想为魏军提供粮草,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啊。当然若是魏国想要金器宝物,纵是和氏璧,吾亦可替我王答应。” 显然,自“负荆请罪”之后,廉颇跟着蔺相如也是学到了不少,不论是对于朝事的把握,帝王的心理,又或是舌战的技巧,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一通话语,不仅将自己的赵国再度摆上了弱者的位置,同时更是用和氏璧这件珍稀至宝来充分地说明了自家的诚意。 你看,我连我家上卿(蔺相如)拼死守护下的珍宝都愿意劝服我王送出来,够不够兄弟?兄弟这么困难了都还这么有诚意,你还好意思再要其他吗? 只是,这和氏璧说是珍宝也确实是珍宝,可终究不过一块玉器而已,既不能富国,也不能强兵,秦国想要了,自己还得巴巴地送过去,倒不如就给了魏国。廉颇也自认便是答应了魏国,赵王也只有高兴的份。 当然,大魏王若听此言或许会欣喜不已,毕竟大魏王爱的就是珍玉宝器之物。但信陵君不会,起码现在的信陵君不爱,否则信陵君也不会广撒钱财、广招门客了。 当即,信陵君便否定道:“古语有云:君子不夺人所爱,贵国上卿不惜以命相抵之物,我王岂有觊觎之理。” “上党之地?”廉颇继续虚以逶迤地问道。 信陵君闻言却还是摇头...... 长平之战 第101章 赵魏细论分秦地 信陵君也不再兜圈子,继续说道:“上党于我魏国而言仅仅是一块飞地,而于赵国而言却是都城邯郸之屏障,故赵国不会轻易割让上党,即便割让于我而言也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徒增盟友之提防,而是联盟存隙,此实非智者所为。” “这……”廉颇闻言,却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说道:“君上,若是上党之地,本将或许还能向我王进言,其余赵国之地,皆祖宗所遗留,赵国虽危,却是宁折不弯,祖宗土地一寸不可让也。” 说着,廉颇的脸色也涨红了起来,仿佛收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几欲起身离开。 见此情形,信陵君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心中不由感叹“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的同时,也当即起身对着廉颇就是一礼,连忙解释道:“将军勿怪,皆是在下言辞不确。在下绝无贪图盟友土地之念。” 说着,信陵君又立即补充道:“在下之意:乃赵取上党,而吾魏得之河内故土。老将军以为如何?” 廉颇闻言,怒色稍散,却依旧一副愁容,似在思考,又似在纠结,良久方道:“君上容禀,今秦军未去,战事未明,胜负未分,而谈取上党、乃至河内之地,此不可取之一也; 其二,秦国何其强也,纵你我二国合力败之上党,已是极限,战之上党,本将有七分之信心,战诸河内,本将实无信心,若言为魏国取河内之地,此乃诓骗君上之言,本将之所不为也。” 当然,廉颇还有一句话却是没有说出口,那便是他身为赵将,哪里能够代替赵王答应续攻河内之事。 信陵君对此倒也不甚在意,甚至对于廉颇的如实表达还颇为的满意。 只是,信陵君显然对于战场也是有所了解的。 “将军何其自谦焉?据本君所知,秦王为上党之战,尽征河内郡一十五岁以上男丁。只待上党战毕,攻取河内不过易如反掌尔。”信陵君继续说道。 廉颇闻言却是沉默不语。 “将军不会连战胜上党都没有信心吧!”信陵君故意激将道:“若是如此,我大魏如何能够将那倾国之兵交付于将军之手,奔赴与上党战场哉?” “上党之战,本将自然是有所把握!”廉颇也适时地抢答道。 信陵君听到廉颇的抢白,自然是非常满意。 廉颇自知失言,稍稍又顿了顿,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可奈何道:“至于河内之郡,实非吾可左右之,还需禀明我王方能......” “若只需将军率我魏军入河内郡,可还需赵王允准否?”信陵君笑着看向廉颇说道。 显然,这已经是信陵君的最后底线了,打败了秦军,也不要你赵国出兵,只要你这个主将出马,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你廉颇千里迢迢来我魏都大梁寻求援兵,咱其他要求也不多,就要你来做个主帅,这样的要求既有利于两国合兵抗秦,也是对于拟廉颇的看重,总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廉颇闻言当即明白信陵君的这个想法,若是领魏兵而往,倒也并无不可,甚至大战下来,魏兵还能有几个,都还是未知之数。到时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就不了了之了,廉颇自然也乐得卖个空头人情。 只是廉颇不知道的是,信陵君实际上要比他看起来更腹黑一些,而他所想要的也比廉颇所想到的还更要多一些。 除了河内郡,对于廉颇这样忠心王事而又能力非常的将军,信陵君也更是垂涎三尺,尤其是如今的魏国,自吴起、庞涓、龙贾等将出走的出走、战死的战死以后,魏国已经好久没有名将了。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相较于十室九空的河内郡,廉颇这位老将才是信陵君的攻略重点。 信陵君很清楚,廉颇如今私服而来魏都求援,定未曾告知其赵国王上。当然,事情紧急,回报邯郸不仅时间上来不及,甚至能否通过也是未知。因此事急从权倒也无非厚非。 廉颇的行为在普通人眼中确实是忠君爱国的表现,但在赵王的角度来看,却是不从王命、不服管教、必须严惩的典型。 当然,因着上党之战的由败转胜,这一行为赵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但到底会在心中狠狠地扎上一根刺。而若此时,再传来廉颇更为魏军主帅为魏国而取河内一郡之地,你觉得赵王会作何感想? 再加上自己在赵国的一番操作,彻底将廉颇留在魏国也不是不可能! 而若是能将廉颇留在魏国,就凭着这一夜的深谈,不愁他不倒向自己。试想一下,自己前有助赵败秦之功,后有廉颇并魏军之支持,即便是魏王...... 嗯,不对,我只是想要在大魏国走向更好的明天而已。 嗯,就是这样。 一边这么想着,信陵君的嘴角越发地勾了起来,一抹笑意是怎么也藏不住,或许是对魏国光明的未来的欣喜吧。 只是,若是赵括知晓了信陵君的想法,定要为他感到悲哀。 因为从头到尾,廉颇都在欺骗着信陵君。而用一堆错误的条件所引导出的结果,自然也是错误的,而再用一个错误的结果去指导之后的行为,也只能是错上加错。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的廉颇见状,也不做扭捏之态度,若是再行拒绝,恐怕倒是弄巧成拙了。况且廉颇也深知魏军“兵强将弱”的状态,若是由魏将领兵,还怕他们受限于能力无法与我军相互配合,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因此,廉颇当即抱拳而道:“若是魏王与信陵君信任,本将当然欣然愿往。” “既如此,事不宜迟,赵军正在长平苦熬,本君这就进宫劝谏我王!将军稍住,如无意外,明日我王便会召见将军。” 随即,信陵君送廉颇将军去往东面厢房至后,便连夜乘车来到魏王寝宫之中! 一场魏国君臣的秘议就此展开。 长平之战 第102章 信陵入宫见魏王 月已中天,昏黄的月色将整个大梁城给笼罩。 入城时喧嚣的夜市已经不见了踪影,偌大的中央大街上,一辆孤独的马车正朝着大街的尽头——大魏王宫所在地缓缓前进着。 深夜的迷雾中,“吱呀呀”的车辙声伴着马车前叮当作响的铃铛声交相呼应着。 大街上,不时有几个巡逻的兵卒擦身而过,却不见一人敢前来探查,甚至老远便已经双手抱拳肃立一旁,显然,那明晃晃的“魏”字灯笼早已深入众军士的心中。 哪些人能查,哪些人碰都不能碰,显然,这些大梁城的底层们有着他们赖以活着的方法。 当然,这些事情,坐于马车之中的信陵君却是浑然不知。 “快些!”信陵君焦急的神色已经跃然于面,一个劲儿地催促着车夫道:“再快些。” “老爷坐稳了!”壮武的车夫没有更多回答,很快用手中皮鞭如实地履行着信陵君的指令。 于是,铃铛的叮当声与车辙的吱呀声,越发地急了! ...... “何人闯宫?”宫门前侍卫横刀拦下了已经渐渐停下的马车。 “本君!”信陵君一个健步便跳下了马车,从怀中掏出一枚入宫令牌,冲着面前的侍卫一摆。那是信陵君得势之时,魏王亲颁之入宫令牌,倒无甚先斩后奏之能,唯独这入宫见驾却是一路畅通无阻。 “见过信陵君。”几个侍卫赶忙见礼道。 “本君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见我王,速速通告。”说着变一手持着令牌一边就往宫内走去。 信陵君如此风风火火的做派,加上手持入宫令牌,侍卫们哪里敢拦,随即分作两部,一部赶紧为信陵君开门引路,另一人则赶紧向宫中宦者令保信而去。 ...... “我王!我王!” 未几,宦者令便在魏王的帘幔之外轻声呼唤道。 “何事扰我王清梦?”一道清丽却又中气十足的嗓音在帘幔内响起。 宦者令微微低头,回道:“信陵君夤夜入宫,言说有十万火急之事需立即面见我王......” “信陵君?”清丽的声音显然有些疑惑,又有些恼怒,但到底还是没有更多言语。随即,帘幔之中,稍作彳亍一番,一个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 “信陵君所来何事?” “禀我王,信陵君并未告知,只说是十万火急之事,现已至前殿之中。”宦者令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如实描述着信陵君的所为。 “嗯!”魏王心中虽有不爽(任谁被从睡梦中拖出也会不爽的),但还是起身收拾,赶忙往前殿就赶去。从这方面来看,魏王也算是个合格的君王,至少没有因为自己的义愤而耽搁事情。温柔帐中暖,军国大事急,孰轻孰重,他也还算是拎得清的。 只是令信陵君颇为意外热无奈的是:他见到的不仅仅是魏王,还有一个他最不想见到了人——一身青衣难掩傲骨,半点倦色不盖姿色,比女人更添几分刚毅,比男人又多几丝柔美——龙阳君。 显然,刚刚在帘幔中答话的正是此人。 “见过我王。” “嗯。” “见过信陵君。” “龙阳君。” 三人一番见礼,分主次坐下,大魏王自然是端坐主位之上,信陵君则堂而皇之当仁不让地坐在大魏王的右手侧,而龙阳君也不意外,迤迤然做到了大魏王下手的左手侧。 魏王倒也没有沉迷美色,甫一落座便问起了信陵君的来意。信陵君当即告罪,顺带着将廉颇如何乔装打扮来到自家府上,自己又如何与廉颇虚以逶迤,最终与廉颇达成初步一致的情况一一诉说了起来。 魏王旁的没有听到,什么私见外臣呐,什么私下盟约呐,还有什么“夤夜入宫,惊扰王上”啊,都如同浮云一般。甚至连信陵君说要坑廉颇入魏也是充耳未闻一般。 脑海之中,唯有“河内郡”三个烫金的大字熠熠生辉。 河内郡呐!那可是无数魏国人心心念念的河内郡呐!号称表里河山的河内郡啊!物资之丰,人口之盛,自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这既是秦军东出的咽喉,也是魏国都城大梁的屏障之所在啊! 自伊阙之战后,魏国门户洞开(韩、国也一样,甚至更惨),都城大梁无时无刻不处于秦军的兵锋之下,一如当年的安邑一般无二,可如今的魏国,可在没有地方,也没有国力再行迁都之举。因此唯一的办法,便是在都城大梁囤积大量的兵力,以随时应对不测之事。 如此一来,大梁民壮被迫加入军备竞赛之中,而大魏国如今本就不富裕的民力随之又被削弱了一大截。 若是能将河内郡重新拿回到手中,那无疑是将秦国东出的触手给狠狠斩断,而对于大魏国,无论是民力、国力,都将有一个质的飞越! 祖宗土地重归我手,光是想想都令人激动不已! 眼睛都红了有木有。 “信陵君所言是真?”大魏王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所听见的消息,再一次确认道:“河内郡?你是说可以拿回河内郡?” 信陵君显然有些无语,自己的一番运筹帷幄的精华,显然都被眼前的大魏王给无视了。信陵君真的好想告诉大魏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亲!什么河内郡,无非就是六十多座城池罢了,有廉颇在,至少可保大魏十年平安啊! 十年平安!自己能做多少事情?好像商鞅变法之期,也不过是数年而已。大魏国能否重回荣光,或许就在此人啊! 可惜,信陵君什么都不能说,就连自己有心变法也不能透露半点。“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个道理信陵君还是清楚的。 顺着魏王的意思,信陵君接话道:“若是运筹得当,应该不成问题。” “好呀!” “好!” 得到肯定答复的大魏王,当即脱口而出两个好字。 “此事便全权交托信陵君,一定要为本王拿回河内郡。”兴奋之下,魏王当即便要对信陵君委以重任。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一左一右齐齐阻止魏王道,却是将魏王给吓了一跳。 怎地,两人还一起反对上了? 长平之战 第103章 双双反对魏王异 要说龙阳君反对,那是自然,毕竟如此大事全权委托给了“政敌”信陵君,心里有不舒服是正常的,反对也自然是应有之意。 魏王当然也知道,甚至大魏王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补偿”和“shui服”龙阳君了,毕竟事关“河内郡”的与夺,乃是魏国一等一重要的事情,来不得半点失误,即便自己想要平衡朝堂,即便自己心向龙阳,但也不会、不敢在此事上搞平衡。 可是,你信陵君反对,那就很不正常了,甚至有些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日夤夜前来,不就是为的此事吗? 怎么面对“全权处理”的大好局面却是退缩了呢? 信陵君当然不是退缩。相反,对于此事的主导权,信陵君势在必得,而信陵君想要的也远比此事的主动权要更多! 信陵君深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若是此时应下了此事,主动权虽然到手,却也仅仅是去完成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而已。办成了,那是魏王英明神武,没办成,那是自己愚蠢透顶。 当然,信陵君自信,凭着自己的政治能力,加上廉颇将军的军事才能,办砸应该是不会的,但即便是办成了,却终究对于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延伸自己的政治手腕,效果有限。 甚至于即便最终拿回了河内郡,也难免有人眼红自己独吞功劳,随之而来的一定是一堆的糟粕事儿,自己自然不绌,但也是相当的恶心。 不如分润一些功劳出来,同时也彻底将这件事情扩大来,扩大到足够自己去影响一批人,动摇一批人,拉拢一批人,排斥一批人的地步,也算是事尽其用。 因此,迎着魏王探寻的目光,信陵君却是早已有了一番说辞。 “我王容禀,上党一战关系重大,河内郡之取舍更是关系大梁安危。有道是一人技短,两人技长,不若召朝中两千石以上公卿及王室重臣共议之。”信陵君颇为坦然地说道。 此言一出,不说魏王,便是龙阳君也不禁要赞上一赞信陵君的大公无私。 那可是“全权处置”啊!事关河内郡归属、上党大战的的“全权处置”啊!可以说,此令一下,信陵君便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个魏国都将围着他转,不正是排除异己,根植亲信的最佳时机吗? 龙阳君所想确有其理,但信陵君显然想得更多些——所谓登高易跌重,热火烹油般的繁华,往往都只是昙花一现。 反倒是细如流水,润物无声,方能源远流长。 也因此,信陵君果断地拒绝了,不带一丝的犹豫。 当然了,从龙阳君的角度来看,信陵君此举,或许意在雨露均沾,好给群臣? 但稍稍一想,却又不是,若是一二人或许是卖好,这将十数人统统召来,却不似施恩卖好之意也,有谁会在意谁提议的共同商议呢?显然不会。甚至最后的处置权,都不一定能轮到信陵君的手上。 在龙阳君看来,信陵君此举,端是有些故作慷慨之嫌。 自然的,他也乐得接受这一慷慨。 当即,龙阳君也对大魏王说道:“信陵君所言,即是本君所想,收复故土之事,乃告慰祖宗之大事,旁人不得参与也就罢了,若是无王室之人,却是有些不妥。” 信陵君闻言,却是嘴角微微一哂,果然,装女人装多了,连思维也跟个妇人似的——头发长见识短——一点点的蝇头小利便足以令其忘乎所以。听其所言,竟然似乎是还想要更自己争夺此事的主动权? 就凭你也配!? 别忘了,我信陵君,也是王室中人,如今大魏王的亲弟弟。 论爵,自己乃是君上之尊;论亲,自己乃是王室胞弟;论位,自己乃是众臣之首;论理,此事乃是自己提出。 因此无论从哪里来看,这个经办的总负责人只能是自己。 当然,最重要的是:廉颇还在自己府上呢!换了其他人,你看廉颇将军会配合你不。 信陵君对此信心十足! 魏王看了看左边的龙阳君,又瞅了瞅右手边的信陵君,心中不由得老怀大慰:果然国事当前,自己的心腹重臣们都能一起团结起来,即便日常中有再多的龃龉。 当即,激动莫名的魏王下令,召朝中重臣入宫共商大事,随即又与信陵君、龙阳君一起,一边等候着众臣的到来,一边再度商议起入上党的细节来。 很快,黑衣的宫城卫士敲开了几个重臣的府邸,好在战国时候没有锦衣卫的存在,却有“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陋习,几个重臣对于宫城卫士的到来倒也并不慌张,稍事修容一番,以作清醒之用,随即便登上宫城的马车之上。 哒哒的马蹄再度踏破宁静的大梁城,巡城的士卒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纷纷躲到一旁,静静地看着一辆辆黑色马车频繁地往返于王宫与重臣府邸之间。 夜已经深了,就连昏黄的月亮也渐渐在找寻着回家的路途,漫天的星星更是早已没了踪迹,但大梁城魏王宫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魏国最为顶尖的几只老狐狸,正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在长平之战中败秦军,弱赵军,而取重利、壮魏国。 因为魏王的想法已然很是明确,在场诸人也恍然沉浸在收复河内的惊喜之中。 只不过,有的是为了自己魏国复兴有望而兴奋不已,有的则是为了自己再添权柄而喜不自胜,更有的已经再为如何攫取更多利益而苦恼了。 “我王,既取之河内,不若一鼓作气,直下河东,逼秦回那河西之地,彻底斩断其东出之路。”一名贪心不足的重臣缓缓说道。 此言一出,宛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立时就有人补充道:“不若趁此机会,再战河西之地,一举将秦军赶回函谷关内!” “若是可能......” 还不待那人说完,就被信陵君一把打断,再不打断,恐怕这群人,彼其娘之的要打到咸阳去! 长平之战 第104章 魏宫里众臣论战 即便老辣如信陵君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应该、或许、也许是失误了,这群人,根本就属于竖子不足与谋的。 “诸君稍安勿躁,廉颇将军早有言在先,上党之战且八分把握,入河内作战则把握立减两分,若再作他想,则恐惹秦国报复之决心,举国而战,吾等悔之无极也。”信陵君假托廉颇的名义,将众人劝下。 只是,这一番话语,停在龙阳君等人耳朵指中国却很是刺耳。 “什么叫做廉颇将军有言在先?” “是不是我堂堂大魏国还要全听一个败军之将的?” “让廉颇来统军可以,论政却是不可。” “最关键的是,廉颇只有你一人见过,那还不是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那我们岂不是在为你做嫁衣?” 一瞬间,龙阳君的心头千念百转。 正觉着不太对,想要出口反对什么之时,话语却又堵在了嘴边——是呀,反对什么? 正此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瞬间令大殿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既然,拿下河内郡尚且不过五六成把握,我大魏又何必出兵为那赵国火中取栗?”一位大臣缓缓说道:“不若令其继续相争,待赵军兵败,再行处置。” 此言一出,在场诸大臣终是恍然惊醒。 自己刚刚都在说些什么啊?是疯了吗?还河东、河西、甚至还函谷关? 自己是怎么敢的啊! 那赵国的对手,可是秦国啊!虽六国之盛无可进函谷半步,集六国之矢不可撼函谷一砖的秦国啊。 旁的国家不知道秦国的厉害,咱大魏国可是吃够了亏的。 自打那卫鞅叛国给秦人变法之后,咱大魏国跟秦人干仗就没赢过!公子卬、公子卬被俘了,龙贾、龙贾被杀了,连带着河西、河东、河内甚至是曾经的故都安邑城都被秦人给占领了。 占了还不够,从车英(河西第二、三次大战后,出使过魏国)到张仪再到范睢,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在朝堂上羞辱过大魏国。 怎的,没几年时间,全忘了?! 恍然间,众臣仿佛又回到了被秦国大军吊打后,又在朝堂上被其使者压制的雅雀无声的场景。 “王上,今赵、秦相争,若两虎之争也,若我军冒然而进,则恐引虎伤身也。不若趁此我军仍掌握着主动权之际,暂且观望一番,待其虎弱,再行出手,可获之利而全身退也。”龙阳君见状赶忙顺着那朝臣的话语往下说道。 “龙阳君此言,实乃老成谋国之言也!”一位龙阳君阵营中的魏臣立即附和道。 龙阳君说的有错吗? 显然是没有的,等下去,等到秦赵都精疲力竭的时候再上场收玉米,那是最为保险,也是最为有利的。 可问题是如今的赵军主力已然危在旦夕,随时都有可能被秦军包围,就等着魏军续命呢,哪里还有什么等下去的必要。 可以预见的,若是真的应了龙阳君所请魏国继续坐山观虎斗,唯一的结果便是坐视赵军主力被围歼。然后就更没有然后了。 赵军尚在时且不敢出兵,如今赵军主力尽没,又岂敢再撩秦军的虎须?甚至到时候,众臣不仅不会反思,反而会倒打一耙说:你看吧,秦军之威,即便强如赵军也被全歼,若是当初出兵援赵,恐怕魏国也填进去了。 一旦这样的想法占了上风,便是秦国行灭国之举,赵国有亡国之危,魏国恐怕也不敢再有出兵之念了。 赵国既灭,魏国又岂能独善其身? 就在信陵君心中一顿无奈之际,场中局势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刚刚还嚷嚷着要达到咸阳老家去的众人,如今又似“恐秦症”犯了,纷纷劝着魏国再等等、再看看、再议一议。 而他们的说法也出奇的一致:河内郡虽美,可大梁之安才是最为重要的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自己好不容易将一众人自大的心理给打压下,转过头,却又看见众人已经奔向了那避战的一面。 眼看着这抗秦的大好机会就要在众人的集体恐慌中付诸流水了,信陵君知道,自己必须发声了,也必须阻止住众人避战的想法。信陵君明白:此战或许便是魏国重新崛起的最后的机会了。 “龙阳君此言!”信陵君轻咳一声,话语声音也随之提高了几分,刚好压制住在场嗡嗡嗡乱语的众人:“倒也有理。” 话音落,众臣再惊! 怎的?自己幻听了吗? 刚刚是信陵君在说话吧!他居然同意龙阳君的话语? 提出援赵抗秦的是信陵君吧?怎么就打退堂鼓了?自己还准备好好跟信陵君辩驳一番呢! 就连端坐在主位之上的魏王也是惊诧莫名。 说实话,魏王对于众人一窝蜂的说此战不可其实是有点不认可的。原因很朴素,却也很真诚——河内郡是从他的手上丢的,魏王比之在场任何人都想拿回这片故土。 如今的形式,魏王心中也有数,不说秦赵已经大战数年,师老兵疲,光是廉颇答应为魏将兵,就已经是增加了很大胜算了。魏王知道,错过了这次,再想要如此机会可就难了。 当然,龙阳君所说的,包括众臣所提醒的秦军战力,也时刻拉扯着魏王脆弱的神经。究竟能不能战,该不该战,魏王实在也陷入了极大的迷茫与纠结之中。 此时,“始作俑者”的信陵君居然再度力挺龙阳君之言,这着实令还在纠结中的魏王好难接受。 当然,信陵君接下来的话语,很快将魏王的疑惑解开。 “细析龙阳君之言,其意有二:其一,赵国之必救也,不救则唇亡齿寒,赵亡魏危也;其二,救赵需待秦赵之战,精疲力竭也,不可令我军自蹈死地而救赵也。”信陵君环视众人,单从字面的意思解释着龙阳君的话语:“龙阳君,不知本君之解,确否?” 龙阳君闻言,脸色也是一变。 信陵君的解释对是对,可自己只不过是想要拖延,然后不了了之,可这样的话语显然摆不上台面。 长平之战 第105章 破局需待赵粮尽 看着魏王探寻的目光,被逼到角落的龙阳君随即只能硬着头皮答道:“确也。” 主位之上的魏王,闻言也是心中一轻,原来龙阳君也是支持出兵的,只是出兵的时机问题,那么河内郡…… 魏王与众人的目光随即看向信陵君,似在等待着信陵君进一步的说法。 “既如此。”信陵君得到龙阳君肯定的答复,显然心中已然是智珠在握,随即缓缓说道:“此事易也!我王可以派遣一员大将,先行整军备武,陈兵边境,一旦时机成熟,便可直接杀入战场。至于何时方为时机成熟。” 信陵君又是稍稍一顿。 这一顿却再度将在场众人包括魏王、龙阳君的注意力给彻底吸引住了,显然众人都已经将解决自身安全与攫取利益之间矛盾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信陵君的身上。 信陵君知道,只要自己能在此战中给魏国带来足够的利益,那么未来将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住自己带着魏国大踏步前进的脚步了。 稍稍平复下心中的激动,信陵君继续平缓地答道:“赵军粮尽之时,便是我军入局之日!” “赵军粮尽,或与秦军决一死战,或直接投降!若此时无我军参与,则以赵军新任上将军赵括之能,恐难于制下,赵军或成群违命而降秦亦未可知也。而如果此时,我魏国大军出现在战场一侧,复有廉颇将军之名,则赵军必归心而与秦军决一死战!”信陵君随即继续解释道。 话音落,便是龙阳君,也对于信陵君的话语无有更多的指责,或者说他也根本无法指责,因为信陵君完全就是按照他的话语接着说下去的。若是要反驳,要么你就是否定了自己提出的观点,要么就要你来提出何时才是时机成熟。 显然,否定自己的观点那是不可能的,至于何时才是时机成熟,不说龙阳君能否提出更好的建议,单单这提出之后所需要承担大压力就足以令众人望而却步——若是按照你的时机进行,错了,恐怕便只有一死以谢君王了。 当然了,信陵君的提法确实也算是合理,粮草对于战争的重要性,便是完全不懂军事之人也略知一二。 只是,信陵君有些小瞧了赵括对于麾下赵军的控制力。当然,在绝境之中,赵括作为一个新上任的主将,控制不住军队才是正常。 但历史有些时候就是那么不讲道理,即便在大输溃败的真实历史之中,赵括也从始至终将四十万赵军的指挥权牢牢控在手中。直到自己中流矢而亡,四十万大军这才降了秦军。 不得不说,这简直有点儿像是个荒诞的奇迹。 当然,历史从来就是个任人打扮的小菇凉。更有学者称,长平之战,秦军损兵也达到数十万之巨。若此为真,赵括真的败了吗?若此为真,赵括还真的是“纸上谈兵”吗? 但历史究竟如何,如今的赵括却是对于赵军的掌控力,便是较于廉颇也有过之无不及。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的魏国君臣们迫切的想知道的是:赵军到底何时粮尽? “然则赵军何时粮尽呢?”心情急迫的魏王终究发问道。 而魏王此问一出,虽然没有明言采纳信陵君之提议,也算是默认了此事。 龙阳君闻言却是有些失落,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还是落回到了信陵君的手中,美目流转之间,不知又在思量着些什么。 或许这就是绝对的实力与智力的碾压吧,再妖娆的身段、再魅惑的面容,终究抵不过一颗充满智慧的大心脏。 在场诸大臣却恍若未觉信陵君与龙阳君之间的争斗,他们也迫切的想知道赵军何时才能粮尽。 信陵君闻言,自然高兴不已,当即抱拳而答道:“此事自然要问住在本君府邸的廉颇廉老将军了。” “如此关键信息,廉颇将军怎会轻易告知,须知他定不会愿意自家兵卒受损过重的。”一名大臣皱着眉反问道。 对于这样善意的质疑,信陵君却是丝毫不在意,当即为人解惑道:“此事易也,且拖延告知其我军之出兵时间。大战在即,其必然心焦,若再故意夸大出兵所需时间,其必然不肯,那便需要向我等证明为何不能晚些出兵,粮草不济当是其最好的原因。吾再稍稍引导一番,以廉颇之莽撞心思,心焦之下必口不择言也。” “嗯!”魏王满意地点点头,赞道:“信陵君果然思虑周详!” “我王谬赞了,只是为国尽忠尔。”信陵君立即谦虚道。 一时间,“思虑周全”、“老成谋国”等词语一股脑儿地被套在了信陵君的头上,夸赞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宫殿,随即又晃晃悠悠地挤出宫殿之外,直把那孤月给夸下了梢头。 东方既白,语声稍歇。 “晋鄙!”魏王挥了挥手,打断众人的恭维之词道。 晋鄙者,魏国最后一名还算能打之将领。曾为龙贾之副将,颇受器重,后河西战败,奉命突围,龙贾亲为之断后,便是要为魏国留下这一当打之将。 只是龙老将军的一片苦心终究没有被太过辜负,魏王虽然有些自私,也更喜欢任用私人,但他也知道,晋鄙才是真正能打的将领。随即在几场大战之后,晋鄙便被魏王推到了前台。 但即便如今的晋鄙已经算是进入了魏国的中枢,但出身寒门便决定了他注定没有多少话语权,若非魏王力排众议,他根本不可能立于此地,与重臣们一道讨论着决定魏国未来走向的大事。 也因此,晋鄙成了孤臣一枚。 “末将在!”一直在角落里悄然隐身着的将领赶忙上前答道。 “令你为帅,先行集结十万大军,陈兵赵国边界!”魏王霸气地说道,说着掏出了一半的虎符交给晋鄙。 “诺!”晋鄙双手接过虎符应诺道。 “信陵君可还有其他交代?”魏王随即看向信陵君问道。 信陵君也当即挺身道:“王上,还需令晋鄙将军尽速查明长平战场的情况,以供参详出兵之时机!” 长平之战 第106章 梦战罢五国来朝 “可!”魏王闻言,随即对晋鄙下令道:“晋鄙,集结大军后,立即撒出斥候,将最新的战报给孤带回来。” “诺!”晋鄙又是一揖,干脆利落地回应道。 随即后退两步,转身便往殿外走去。来去匆匆,倒也有几分名将之风。 信陵君看着晋鄙离去的身影,也是颇为欣赏地点点头。 有人问,信陵君如此爱才之人,为何没有将那孤臣晋鄙收入囊中,甚至历史上为了夺权,还不惜以手下击杀之,将魏国最后的一根骨头给生生敲断。 难道信陵君也有门第之见,看不起出身寒门的晋鄙。 当然不是如此。 怪只怪,魏国能打之将就晋鄙这么一个而已。 魏王虽然明面上有些糊涂,但对于军权的执着与敏感性,那是身为君王与生俱来的。晋鄙作为魏国之中唯一还算能打的将军,身为王弟的信陵君,既为文臣,自然要跟武将们保持距离,这既是在保全自己,也算是保全晋鄙。 当然,又因着信陵君本身也算能文能武之辈,所以,当只效忠与魏王的晋鄙不肯轻易交出兵权之时,信陵君也会毫无顾忌地将晋鄙斩杀当场。 若是再想深一些,或许,即便晋鄙见到虎符之后,立即双手奉上兵权,信陵君也不会放过晋鄙吧。 不是担心晋鄙就此归魏告自己的刁状,毕竟魏王没有派人追来,便已经是默认了信陵君携军而援赵的事实了。 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晋鄙一失,魏国便失去了最后一个能打的将军,一旦魏国面临外部危机,自己或许便是唯一能助魏国脱困之人,这样也就给自己“窃符救赵”八年之后的回归魏国提供了某种可能。 当然,这些不过是基于历史的某种臆测罢了。 说回当下,随着晋鄙退下,朝议也告一段落,望着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天空,信陵君也随即告退归府。 然而,信陵君却是没有去找那已经等了一夜的廉颇,却是稍稍与家老嘱咐几句后,径直便往后厢房中,悄悄地自顾自地睡起大头觉来。 或许是太过劳累的缘故,又或许是因着兴奋的缘故,信陵君几乎一挨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朦朦胧胧的,信陵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横刀立马将数十万秦赵两军的尸骨踩在脚下,满地皆是黑色的旗,红色的血以及皑皑白骨,万千尸骨所堆砌的高台之上,只有一面红色魏字旗帜正迎风舞动。 画面一转来到熟悉的魏国大梁城中,此时的大梁,已是处处张灯结彩,声声欢歌笑语,荣耀几乎写在每个魏人的脸上,酒肆的老板将一缸缸的魏酒拖出,尽请过往之人痛饮,鲜花铺满了整个中央大街。 迎着万千热辣的目光,自己率着得胜之师自北门而入,在无数的欢呼声中,缓缓来到宫门之外、宗庙之前,一个个秦将被绑缚着献给祖宗灵牌。 一团团象征着国运的祥云在大梁的上空凝结着,最终化为青鸟的模样坠入那王宫之中。 画面再转,一座高台之上,身着黑色衮龙袍,头戴九旒冠冕的魏王,正捧天子之胙,为天地祷告,宣之魏之复兴,重为诸国之伯! 高台之下,齐、楚、燕、韩、赵诸国皆相来庆。 众臣朝拜之际,那九缕流苏之下,隐隐约约却是另一番面孔…… 这边信陵君正梦着不可描述的事件,与其只有几道墙壁相隔的东厢房中,廉颇却是坐卧不定,当然,这其中倒也不全是廉颇假装的。虽然在与信陵君的谈话中已经基本将出兵援赵的事情谈妥,但信陵君到底只是一个君上,却不是魏王。到底信陵君能不能说服魏王,廉颇心里没有底。 而相对于廉颇的坐卧不定,与之千里相隔的北面战场之上,赵括就显得很是有些焦躁不安了。 北面的攻伐之战已经整整持续了一日一夜。 赵军之中,上至上将军赵括,下至普通骑卒步兵,都已经迫近极限,虽然自黄昏之后,赵括已经有意识地令诸军减缓攻击力度,适时地轮转休息。但长时间的战斗,依旧无情地消耗这赵军士卒的体力,以及战斗的热情。 秦军之中,情况倒也相差无几。赢摎早早便已经在战斗的第一线,而且是哪里危险便往哪里去补救,若非体质惊人,怕是早已倒下。而本就不占什么优势的秦军,随着兵力的减损,也越发地艰难了起来。 可以说,两军都已经到了自身的极限,就看谁能坚持住最后的五分钟。 赵括很想继续跟秦军这样僵持下去,毕竟这样的对攻,自己这边损失虽然多,但秦军的损失却也不少,很是契合自己消灭秦军有生力量等待外力介入的战略决策。 可惜秦军并不愿意以这样的对耗的方式结束上党战役。 而这个破局点,秦军毫无意外地选择在了丹水西岸的壁垒之上。 昨夜入夜之后,就在廉颇缓缓敲响信陵君的大门时,司马错便带着三千五百精锐悄然绕开了赵军广阔的堡垒阵地,自东往南,再向西北,来到了线壁垒的前线。 一到壁垒西侧大营中,司马错随即出示武安君白起的手令,接管了王骑和仍在东侧强攻壁垒的胡伤所部。更是在充分了解战况之后,以带来的飞鸽传书通知了胡伤所部,并约定好了进攻的重点。 如此一来,原本因为胡伤与王骑互不统领而导致的各自为战的情况得到很大的缓解。 胡伤与王骑倒也没有什么矛盾,只是两位同为偏师主将,又都是平辈之人,自然互相不服。按理说王骑兵多,胡伤兵少应该配合王骑才是,可偏偏,胡伤所部尽是精锐,而且已经很好地完成了武安君所交付的任务——攻占韩王山大营和东岸壁垒,至于着西岸壁垒却不是胡伤的主要任务。 继续进攻西岸壁垒,这是胡伤作为一个秦国将军该做的,可继续进攻不意味着就要听从王骑的安排,自然王骑也没有这样的奢求。 因此,各自为战也就不奇怪了...... 长平之战 第107章 强兵之属秦锐士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这样的各自为战的局面也跟两边隔着壁垒无法很好地交流有着不小的关系。 至少在开战初期,如果两军能够很好地沟通,胡伤所部能够静静等待王骑所部将西岸赵军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再行攻打东岸壁垒,从而从东面对西岸壁垒进行突袭,或许赵军早已自溃。 可是,历史从来没有“如果”这么一说。 好在司马错的到来,便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论资历,胡伤也好、王骑也罢,都跟着司马错入过蜀,是他们的老上级了;论职位,司马错还是大军的副将,除了白起和王龁之外,就是他了,更何况司马错还有白起的手书。 没啥想的,听命便是。 不过,想要攻破着西岸壁垒,仅仅靠着一个司马错协调两边,显然还是有些不够。毕竟白起的命令可是尽快突破,从而绕道北面战场进行支援。 能让白起下达如此之令,甚至让司马错奔袭百里来援助,也从一个侧面反应出了北面之战有多么的激烈。 而对于攻破西岸壁垒,白起也好,司马错也罢,将他们的赌注全都压在了司马错所带来的这三千五百精锐之上。 可不要小瞧这区区三千五百精锐。 这只部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上党战场中,秦军内最为精锐的三千军了,饶是这只部队乃是临时拼凑而来的。 三千五百卒,其中三千人乃是白起与王龁及司马错的亲兵所组成的。 能做上将的亲兵,那都是从各军之中优中选优而来的,骑射弓马无一不精,刀枪棍棒也是烂熟于胸。更兼守护主将的职责,其精盔细甲,便是一般的百人将比之也有所不及,配合着密不外传的军阵,十人之阵,便是一屯之兵来攻,也轻易破之不得。三千之卒,便是上万精锐也能硬抗! 至于这另外的五百兵卒,却是这三千亲兵也不敢轻捋胡须的存在。 名曰:秦锐士! 没错,便是与齐技击、魏武卒与赵边骑并称为战国四大强兵的秦锐士! 齐国技击之士是为齐技击,乃齐国以金银爵位而召集的武功高强,善于骑射的“武林高手”,兴于春秋,盛于孙膑时期,而衰于田氏代齐之后; 赵边骑便无需多说,由赵武灵王建立,初为对抗胡人所立,为代地骑兵之长; 而众人最为熟知的要属魏武卒了,乃是魏国名将吴起所训练的精锐重装步兵,多年里魏武卒随吴起南征北战,创下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不分胜负)”的奇功伟绩。 阴晋一战中,五万魏军,破秦五十万众,至此魏武卒名动天下! 魏武卒的选拔要求,则是: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意思是:士兵穿上身﹑髀部,胫部的铠甲,能开十二石之弩,每人背五十只弩矢,拿着长戈或铁戟,腰带利剑,携带3天的作战粮草,连续疾行一百里,能立即投入激战。 正是因为如此严苛的选拔方式才保证了魏武卒的彪悍战力。 秦锐士的出现,正是依托于魏武卒,甚至或许可能就是被魏武卒给打怕了,这才促使秦国的上层精兵简政、砸锅卖铁也要练出一直能打败魏武卒的强兵来。 于是,秦锐士在魏武卒选拔、训练的基础上,要求更高的负重、更强的体力、已经付出更为残酷的训练,上马为骑、下马为步、单兵作战与团队协作无一不精,甚至可以说是赵边骑与魏武卒的混合版。 而以秦军自商鞅变法,全国只重“耕战”,其兵力之盛无需多言,常年有数十万大军在编,可偏偏这数十万大军,就选不出哪怕区区三千锐士,秦之锐士在最高峰时期也不过一千六百人。 正是如此宁缺毋滥,才更显其威力。 伊阙之战中,打得魏军最后魏武卒仓皇而逃,率先突入伊阙城,打开城门的便是秦锐士; 平巴蜀之战,爬山钻林为主力铺路架桥、扫清障碍的是秦锐士; 鄢郢之战里,秦锐士更是在白起的率领下,几乎横扫楚国大地,一举夺下楚国鄢郢之地,楚王甚至只能迁都以避锋芒。 哦,对了!武安君白起,便曾是秦军锐士中的千人队长。 其战力之盛,可见一般。 而如今,秦王所派出的五百锐士(秦锐士由秦王直辖,便是虎符也无法调动),又被武安君白起全数调到了西岸壁垒,其重视程度,不许多言矣。 三千五百人,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势要在这黑夜之中,将那壁垒彻底撕碎…… 深夜里,匆匆赶到的三千五百精锐已经稍事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也到了与东面胡伤所部所预定的时间。 只见三千五百精锐,全副武装,各持剑戟弓弩,趁着黑夜,秘密运动到壁垒中部。 正此时,壁垒的东面响起了漫天的喊杀声——那是胡伤所部依令在东面率先发起佯攻,吸引赵军主力的注意。 说是佯攻,实际上连胡伤将军本人都已经亲自上场,大有不拿下壁垒势不收兵的架势。 赵军主将许历,对于这样的厮杀似乎已经司空见惯,随即不慌不忙地派遣出一只只预备队前去东面阵线增援。 而这边赵军的增援一动,西面王骑所部也随即派出数万的生力军,对着壁垒猛攻而去,声势比之东面还要高上不少。 只有那三千五百精锐,却隐没在黑暗之中,静静地等候着王龁将军的命令。 赵军方面,许历见状,嘴角已经微微扬起,果然,鏖战之后两面的秦军已经有了相互的配合,只是这样的配合想要瞒过本将,却有些草率了——声东击西的把戏有些儿戏了。 随即许历便率着自己的亲兵往西面,堵截秦军而去。 没错,许历想的是秦军在经历过各自为战的痛苦之后,终于学会了相互配合,妄图以东面的强攻吸引住自己,再从西面彻底攻杀而来。 因此在东面告急之时,许历只是派出了麾下的预备队,而自己最后的王牌亲兵却不曾撒手。 只可惜…… 长平之战 第108章 秦军锐士乱壁垒 只可惜,秦军真正的杀招并不是明面上的两只部队,而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把匕首,务求一击毙命的匕首。 眼看着,东西两面的攻势就要被压制住,王龁判断,对手应该已经竭尽全力了,随即中军下令,三千五百精锐立即展开突袭。 随着一阵锣鼓之音传来,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瞬间在战场上爆裂开来。 咔哒几声,数架云梯几乎是摸着黑挂在了壁垒的城头,巡城的赵兵反应已经很快了,几乎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便看向了那黑暗之处,只可惜还是晚了。 一名浑身黑衣黑甲的亲兵已然立在了墙头之上。 原来,云梯在搭上城头之时,便已有一名秦锐士,凭借着高超的平衡能力,沿着不断起伏着的云梯,拾阶而上。而下方举云梯的众锐士,也生生凭借着超人的臂力,硬生生将前段挂着一个人的云梯给搭上了壁垒。 因此,云梯刚刚搭上,秦军的锐士便已经到了云梯的尽头,快走两步再一个小翻,便来到了壁垒之上。 这样的配合,这样的能力与臂力,这样的时机把握,诸多的情节,哪怕有一丝丝的错漏,都无法完成。而对于这样几乎是杂技一般的行为,赵军是根本没有见过的,猝不及防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发现秦军的巡城赵军刚刚喊出一嗓子“敌袭!”,一把利刃便已经横过了他的喉头。 好消息是:赵军的士卒终究还是完成了他的使命,将敌人来袭的消息给爆了出来,而收到消息的众赵军也纷纷赶来,形成阵型准备将秦军赶下壁垒。 坏消息是:就在赵军纷纷赶来之时,面前的秦军已经从一人变成了五人,正组成圆阵,封堵着赵军前进的路线,而在黑暗之中,还不知有多少的秦军正试图通过那刚刚搭好的云梯登上城头。 目前的情况是:秦军五人组面对着的却是赵军近乎百人的围攻。 说实话,赵军心中是并没有什么害怕之类的情绪,甚至还有些小兴奋,即便秦军已经登上壁垒。毕竟这偌大的壁垒,秦军只要运筹得当,总有间隙可趁,偷偷渡上来十几二十人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了。赵军所需要做的,也就是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之际,迅速集中优势兵力,将他们赶下去也就罢了。 这样的故事,在这条壁垒之上已经发生过无数多次了。 但这次,赵军的士卒们显然有些小瞧了眼前这群秦兵了,尽管他们只有一伍之人。怪只怪他们没有能够看到这群秦兵是如何悄然而快速地登上城楼的。 赵军的进攻很快展开。 因为兵力的足够优势,赵军甚至没有喊身后的弓兵们的支援,十几打一,还要弓弩兵增援,这说出去像什么话?更何况,十几人打一人,眼前的秦军区区数人,几乎与那白捡的功劳一般,如此之功,赵军的屯长可并不想与更多的人分润功劳。 长盾在前,长矛在侧,赵军用平推的方式向着秦军近发着,试图以人力生生将前方的秦军和可能随时上来的秦军增兵们给退下壁垒。 显然,赵军虽然从战略上藐视着秦军,但在战术上,却还算是重视秦军的,至少没有想着分割包围这样的骚操作。平推过去,稳得很! 自然,也快得很。 赵军的屯长很清楚,自己需要迅速地解决战斗,因为不定前方的友军还需要自己的增援,自己不能被这点子的蝇头小利给绊住了脚。 而面对赵军几乎无解的一力降十会般的打法,那边的秦军却仍旧是微微一笑,根本不尿。无他,这点子困难根本难不倒他们。 五人小组随即开展一系列的骚操作,中央为首之人迅速抄起手中盾牌,做防御之用,前方两人身子微微低下,几乎将整个脑袋和身子藏在了盾牌之后,依旧是再作防御状。 而这样的防御状态,对于赵军的平推显然是没有用的。 五个人的气力,即便是再大,也不可能是百人的对手,一味的防御只会让赵军利用盾牌彻底将好不容易登上城楼的五人给退下壁垒。 至少赵军的屯长和他麾下的赵军士卒们便是这样想的。 然而就在盾牌相接,众赵军士卒们随即发力试图将秦军一举推下,然而就在此时,风云突变。 藏在后头的两名秦军忽然一个向前,一脚踩在举盾的同伴的肩膀上,一个翻身,便跳入了赵军的阵线之中。 因为赵军的阵型呈现出一字排开的情况,并没有什么纵深可言,秦军一个助跑远跳便已经越过赵军高高举起的盾牌与长矛,轻松地落在了赵军整个阵型的后侧。 长剑横握,借着转身的力量,长长的秦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反应不及的赵军士卒立即被秦军从后方开了瓢。 这一切都发生在了电光火石一般的时间内,也根本容不得赵军有所反应。 而等赵军反应过来,已经陷入了秦军的前后包围之中。没错秦军以五人之众,包围了赵军五十多人! 若是在一般的情况下,赵军凭借着人数优势,不说立即将秦军赶下壁垒,至少不至于如此狼狈,可坏就坏在了秦军向前平推的阵型——盾牌、长矛等可以隔开秦军,限制秦军单兵作战能力的武器一股脑儿地被堆在了正面,侧后方只有手持长刀的普通甲兵,再加上猝不及防,哪里会是精锐的秦军的对手。 而跳后的秦军更是反应迅速,几乎不需要任何地协同,连个眼神的交流都不曾有,便立即一前一后组成一个小型的圆阵,旋转着、轮换着向赵军屯长处攻去。 赵军后阵受到秦军锐卒的侵袭,若是屯长能够稍稍冷静分析,就能得出此时最佳的处置方案:不惜代价,先将当面的三名秦兵推下壁垒,再来解决剩下的后方的两名秦军。 可惜,面对着死亡的威胁,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泰然自若地处着,进而进行冷静地分析。 而赵军的屯长显然也不是那样的人。 于是,赵军阵线彻底地乱了! 而这,正是秦军所希望的。 长平之战 第109章 死战壁垒拼秦军 感受到秦军锐士的强度,面对着直直向自己杀来的秦军,屯长做出了普通人最直接的决断,却也是最为愚蠢的决定——撤回盾兵和矛兵,围绕自己周围,组成圆阵,再行推进! 可是,从平推到圆阵的阵型转换,不可避免地需要时间,更会给当面的秦军以可趁之机。 果然,这边赵军刚刚以令而行,原本密不透风的阵线瞬间出现了几个小小的缺口,说是缺口,倒也有一柄长矛堵在其中。 可是区区一柄长矛哪里会是秦军锐士的对手。 秦军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赵军顺利完成变阵。当即三名秦兵便各自顺着眼前的“缝隙”,一挡一刺之间,斩杀当面之敌人,钻入了赵军阵线之内。 随即,刚刚打入赵军内部的三人,又齐齐向着赵军屯长处杀去。 很快地,再又继续斩杀了数名赵军之后,五人小组终于在赵军屯长处再度汇合,没有丝毫的悬念,在秦军五人的默契配合之下,赵军屯长当即饮恨西北。而直至此时,秦军的无名锐士之中也不过只有两人负有轻伤而已。 在斩杀掉赵军屯长后,赵军一时间再难形成有效地合击,而秦军五人则如同五瓣花瓣一般,在赵军红色的海洋里翩翩起舞,肆意地挥舞着长剑,收割着赵军的生命。 然而赵军却也没有就此放弃阵线,即便屯长阵亡,即便自己远不是眼前敌人的对手,即便…… 无他,唯死战尔! 所有的赵军都知道,一旦这段壁垒失守,会意味着什么! 没有丝毫的犹豫,年资最深的什长很快接过了指挥权。 他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联络后方弓兵,立即对所处区域西侧城墙进行箭雨覆盖。而后方的弓兵也在第一时间发出密集的箭雨支援壁垒。 随着几声惨叫与重物砸地的声音,很明显,弓兵建功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几名秦兵冒着密集的箭雨已经登上了壁垒,甚至已经向着赵军贴了过来。 情况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越发地糟糕了。 “死战!”什长发出了他接过指挥权后的第二道指令,也是他的最后一道指令。 说着,什长已经带着他的袍泽弟兄们往秦军剑口上撞去。没错,他们几乎是用自杀式冲锋的方式,用自己生命和肉体为代价,为袍泽们争取到重创乃至杀伤秦军的机会。 噗呲一声,长刀入肉。 中剑的正是刚刚喊完话的什长,汩汩的鲜血立即从创口流出,但只看那赵军什长不退反进,长剑立即穿透什长的身体,内脏随即被刺破,大股大股的黑血顺着什长的七窍缓缓流出。甚是恐怖不已。 可是也因为内脏的破损与大量血液的流逝,什长虽然已经贴近了秦军,甚至都能感受到秦兵呼吸的急促,却再也无力挥舞手中的长刀,终于在秦兵近乎惊恐的眼神中缓缓垂下了头颅。 对面的秦兵见状显然是大松了一口气,对于赵军如此自杀式的贴近方式,即便是身经百战的秦锐士也有些手足无措,但秦军尚未来得及庆幸一二,却猛然地发现,自己似乎、好像、也许、应该是危险了。 出于本能的缘故,秦军锐士下意识地就想抽回长剑,但刺入什长身体内的长剑却似在什长的身体中生了根一般,锐士费尽全力也没能顺畅地抽出长剑。 随着“吱呀呀”的一阵令人牙酸不已的声音,秦军锐士瞬间明白,那是赵军用自己的骨头生生地卡住了自己的兵刃。 那是怎样的硬骨头啊!居然连精铁打造的长剑都无法割断它; 那又是怎样的精气神啊!居然能忍者剧痛,将长剑生生地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俗话说: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面对如此不要命的赵军,即便是身为天下精锐的秦军的锐士心中也有点儿慌。但锐士到底还是无负其精锐之名。 只一瞬间的功夫,秦军锐士便立即判断出如今的危险,几乎毫不犹豫地便将手中长剑弃之不顾,随即身子团成一团,在地上一个骨碌,堪堪躲过了数名赵军的联手致命的一击。随即半蹲在地,从脚上拔出短匕,反手横握着,挡在胸前,成防御状态。 只是,即便秦军已经算是反应极其迅速,更是竭尽全力去躲避赵军的攻击,然而,那一瞬间的迟疑,还是给了赵军的长矛手机会。 一道狭长而狰狞的伤口出现在了秦军锐士的后背之上,汩汩的鲜血正不要钱似地从长长的伤口处涌了出来,那是被长戈狠狠划过的痕迹。 好消息是:因为背甲的护卫,长戈没有伤到肺腑内脏; 坏消息是:因为自己和长戈的相向运动,这道伤也由浅及深,几乎是斜斜地横跨整个背部,尤其是在最后肩部,长戈几乎已经嵌入骨头之中,若非最后翻滚的动作快速且猛烈,整条左臂或许就被切下来了。 赵军什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秦军的锐士的重伤。 刚刚做好防御姿态的秦军锐士,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伴着火烧一般的感觉,直冲脑门,豆大的汗珠一瞬间就下来了,那是大脑中枢在警告着秦军的锐士:你自己受伤颇为严重,必须要立即处理。 但在这壁垒之上,环顾四周,同伴们也都在众多的赵军士卒中苦苦挣扎着,哪里能护卫自己进行包扎处理,而后面的袍泽因为箭矢的压制,一时间也上不来,甚至几个赵军已经慢慢摸过去,想要烧毁云梯了。 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秦军锐士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左臂受伤,左手已经不能发力,右手虽然完好,但却只有一柄短匕作为武器。 为今之计,最为要紧的不是处理伤口,而是抢到一件更为趁手、更长一些的兵刃。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自己手中的短匕显然无法抵御多个戈矛的进攻。 说时迟那时快,正待秦军锐士挑选想要抢夺的长刀之时,赵军几柄戈矛已经刺到了秦军锐士的眼前…… 长平之战 第110章 一人倒而十人进 当! 眼疾手快的秦军锐士奋力用手中短匕格挡住了两柄戈矛。 可是,短匕终究还是太短,另一柄长戈眼见着就从左路直奔秦卒的心脏而来。千钧一发之际,秦卒右手发力,借着对面赵军的反推之力,秦卒遂一左腿为轴,就此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身。 然而,秦军的锐士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赵兵的长戈。 就在秦卒刚刚完全背过身,就要躲过赵军一击之时,赵军的长矛却已先至,只听得噗呲一声,长戈矛头尽数没入秦锐士的肩窝之中。 吃痛之下,秦锐士再度发力加速转身。 而赵军士卒也顺势将长戈向上一抽,准备回兵防御。 两相用劲之下,秦锐士的左臂竟然被生生拗断,长戈收回之际,断臂随之被抛向了空中,顿时断口处几道血柱喷薄而出。 临近的几个赵兵都被淋了一脸,这也导致了围攻的几名赵兵出现了短暂是失明与失神。而这短暂的失神在战场上,几乎就是致命的,尤其对面之人还是秦军精锐中的精锐。 失去一臂的秦卒状若癫狂! 他知道,失去一臂的他必不可能再待在锐士之中了,甚至这一战或许就是他的最后一战。而一旦失去秦锐士的身份,家中产业尤其是占了大头的职分田(可以想象成现代的工资,只不过是以田地的方式给予)将被收回,再加上自己这个“废物”(耕作能力下降)加“饭桶”(身体所需吃得多)的拖累,家中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唯一的办法,便是在此战中尽可能的建功!建足够的功勋,以期在战后获得爵位和相应的田地,哪怕为之付出生命!甚至,已经残废了的自己,或许死在这壁垒之上会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很自然的,秦锐士疯了! 比之之前的赵军什长还要疯狂! 转过身的秦军,右手中的断臂凌空换成了正握,直直地便向斩断了自己左臂的赵军刺去,长戈固然杀伤力强大,可也因为它的体积巨大,远不如短匕来得便捷,加上鲜血糊脸,赵军士卒根本来不及进行防御。 短匕随即没入喉咙之中,赵军眼神瞬间灰暗下来。 一击毙命,干脆利落! 秦锐士却没有再试图抽回短匕,因为如今的短匕既救不了他的命,更换不来足够的功勋。只在短匕没入赵军咽喉的一瞬间,秦锐士便已经脱手,并迅速地向下一抓,长戈已然被抓在了手中! 五指用力一转,又是一提,配合着脚下的步伐,笨重的长戈的矛尖便已经转在了赵军的士卒们。 手掌再度用力,长戈随即配合着前出,直直地就将一名赵军刺杀当场,紧接着,秦锐士手臂一架固定住长戈的末端,脚下再度发力,从左至右,自地而至腰,扭转之间将力气传导之手臂,最终到达长戈。 长戈当即跟着秦锐士的身体一通扭转,“噗噗噗”的几声,接连划破数名赵军士卒的咽喉。 “不更”到手!(不更者,秦二十等爵位中的第四级,不更者,即可免充更卒(轮流服役的兵卒)之意。) 秦锐士表示很满意。 然而,这位悍勇得有些癫狂的秦锐士的表演,也就此告一段落了。 背部的重伤与左臂的断裂,不仅严重地影响到了他的战斗力,更是无时不刻不在大量地消耗着他的体力,连续地一番作为,只是他奋起最后的勇气,肾上腺素最后的爆发。而在长戈再度被赵军士卒挡住的那刻,便也就是他走到尽头的时刻。 “噗呲”又是几声利刃入肉的声响。 只是这次,利刃换到了赵军守卒的手中,而那被刺之人却是那已经身负重伤的秦军锐士。 奋起最后的勇武,秦锐士再度发力,长戈向左横摆,刚刚刺入利刃的赵军慌忙撤手,这才看清,两柄长矛、三柄长刀已经彻底将秦锐士的身体洞穿。 五个窟窿之中,鲜血不断地涌出,在带走秦军锐士身体热量的同时,也将他的气力渐渐消磨。 因为大量的出血,造成了秦锐士脑部的供血已经严重不足,眼前更已经是一片的朦胧。而因为内脏的破裂,鲜血甚至从锐士的七窍中流出。见惯了生死的秦军锐士心中很清楚:自己已经不行了! “杀!”秦锐士再度怒吼着,奋起最后一丝丝的气力,将手中长戈抛出。 只听得“当啷”一声,被抛出的长戈在空中划过一道并不怎么优美的曲线,随即掉落在了正慌忙退后中的赵军面前。 战争依旧有他铁的法则,失血过多的秦军即便是曾经的锐士,所扔出的长戈也不足以击杀任何人。 而随着长戈落地,秦锐士那铁塔一般的身躯也随之轰然倒地。 有些可惜,那最后一击没能再斩杀一个赵狗,否则,自家的弟弟入军之后便能更轻松些了,或许不用多久就能当上“大夫”爵(秦二十等爵位中的第五级),甚至是“官大夫”…… 若是如此,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吧! 不过,也还好! 刚刚斩杀的赵狗,再加上往日的功勋,换个“不更”爵还是够的,有了“不更”爵,免了那些不能升爵的徭役,家中日子也会好过不少!有了“不更”爵,弟弟也能讨个好媳妇了吧! 好啊!真好…… 仰面朝天的锐士,静静地看着不见五指的黑夜,目光中却是无数的繁星,煞是夺目而耀眼! 他用他的生命,为家人带去了生的希望。这或许便是“向死而生”了吧! 当然,他的负伤与牺牲,也成功拖延住了赵军的脚步,趁着他与赵军纠缠着的时间,那边云梯之上,又已经上来了十数锐士,已然组成了队列,向着斩杀他的赵军逼近。 赵军虽然也很快发现了赶上来的秦军,但为了围剿刚刚的锐士,阵型早已打乱,如今慌忙调整,又哪里是那新晋的秦军锐士的对手呢。 当当啷啷的兵器交接之声随即响起。 秦军很快占据上风,踏着锐士的尸体。 赵军无奈后撤,秦军步步紧逼,踏着同袍们的鲜血…… 长平之战 第111章 壁垒乱战秦终破 一处、两处、三处…… 壁垒之上,越来越多的地方被秦军锐士带着三名将军的亲兵们给踏破。 而在壁垒西侧一夕被攻破破,东面自也不可守,连带着东面胡伤将军所部也随即登上城楼。 当然,秦军锐士所按下的底牌毕竟还是太少,登城的云梯即便全搭上,也不够王骑数万大军一齐登城的。犹如一条条的毛细血管,是根本无法容纳住那汹涌澎湃的动脉血量的。 想要彻底拿下壁垒,秦军显然还需更多的努力。而如今要做的,便是继续按照预定计划,两头并进,将一小块一小块的突破地连成大块,以方便更多的秦军登上壁垒,从而形成对赵军的碾压之态。 当然,这段扩张的时间也是赵军最后的机会,一旦登城的地盘成功扩大,那么赵军将再无回天之力。 很快地,许历便已得知中段被突破的消息。 身经百战的他自然也明白这样的突破意味着什么,没有丝毫的耽搁,附近最强的战力就被调到了壁垒之上。 一面是秦军,以锐士为锋矢,两面对进,洞穿赵军阵线,彻底将突破地掌握;一面则是赵军精锐,源源不断地从壁垒下方增援而上,更是从中心开花,试图将秦军重新赶下壁垒去。 秦军有锐士之利,赵军却有局部兵力之盛,秦军的箭塔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集中在这段壁垒之外为秦军护航,而赵军也悄悄集中了大量的弓弩兵对秦军进行压制。 壁垒之上,秦赵两军,可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段不足二百步的壁垒上,秦、赵两军交杂在一处,矛对矛,盾对盾,打得不可开交。 殷红的鲜血顺着壁垒流下,几乎将黑色的壁垒给染红浸透,一个个士卒倒下,被乱军踩在脚下,又一个个新鲜的生命复从壁垒之下登上城头。 尸山血海里,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秦军稍稍压制住赵军,连向前奔走几步,尚未来得及喘口气,那时赵军的精锐复又杀上,将好容易扩充的几步又生生地逼了回去。 一时间,竟然打得有些难解难分,而在这难解难分之后,却是无数的生命在快速地消散着。 可惜,无论时间亦或是战力,终究还是站在了秦军这一侧。壁垒之上,秦军越来越多,而赵军则越来越少。 秦军的锐士自然也在其中发挥着不小的作用,作为锋矢的锐士和亲兵们,无情地收割着赵军的生命,终于在半个多时辰的鏖战之后,在付出近半的伤亡之后,成功撕开赵军的防御阵线,将登城地彻底打通。 此战之惨烈,可见一斑。 然而此时显然不是哀悼的时候,只一瞬之间,数十架云梯已经搭在了壁垒之上,而壁垒之下,等候多时的王骑所部主力大军,随着校尉的一声令下,蜂拥着冲上云梯,冲向那还在负隅顽抗的赵军们。 “成了!”身在后方的王骑高兴地双手握拳,狠狠地互砸了一下。 倒是一旁的司马错很是淡定,或许是这样的胜利他已经见过了太多次了吧,但一想到:拿下壁垒之后,赵军即将陷入的绝境,而赵军沦陷之后,六国将再无秦国之敌手,哪怕是六国集体来攻也是如是。 即便老辣如司马错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就连连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没错,此时的司马错已经是相当的困意了。 先是部署壁垒之战,一通拆东墙补西墙,熬了好几个通宵堪堪将阵线调整完毕,那边赵军却是扭头跑了!这也就算了,随即又被武安君给抽了壮丁,带着三千五百精锐部队奔袭百里抵达西岸壁垒,随即便马不停蹄地布置起了战斗。 便是铁人也该困了。可是司马错依旧在坚持着。 “战斗仍在继续!赵军还在反抗!”司马错不住地在心中警告着自己。 连日来的奔波虽然令司马错疲惫不已,也让司马错终于看清楚了一件事情——秦军断层了!除了自己和王龁,武安君手底下几乎就没有一个可以独挡一面,可以从容指挥十数万大军完成一场大型战役的人选。 王骑,人如其名,擅长马战,尤擅平原对攻,对于攻城略地之事,那还是差了不少,否则此间战斗也无需自己亲自上场; 胡伤,虽可谓偏师之主将,然其将兵,五万或已是极限,再多即便不处于混乱,也至少是无法发挥出威力。 而这两位将军几乎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了。 佼佼者尚且如此,更何谈他人了。或许只有那北方的嬴摎了吧!司马错似乎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武安君白起为何对赢摎如此关注、关爱的原因了——既有壁垒步卒之守,如今再去那北路与赵骑兵在平原进行对攻。 他,嬴摎,或许不是武安君为自己找寻的接班人,而是为我大秦数十万虎狼而找寻的接班人啊!而这也解释了为何武安君弃王骑不用,而用嬴摎为北路骑兵主将的原因。 想着想着,司马错的目光逐渐便移向了更远的北方——那里,嬴摎一定在血与火之中痛苦地挣扎着吧! 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试炼,才能掌控这数十万的虎狼啊! 司马错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穿山走林的少年模样,刀光剑影中,少年郎提着长剑在蜀都的城墙之上仰天长啸。那时候的他,恰如此时的他! “传令:吹角,全军出击,以最快速度拿下壁垒!”司马错目光微微凝结,缓缓说道:“拿下壁垒之后,休息一个时辰,汝速领五万大军往北面而去增援。” “是!”一旁的王骑当即领命,但却有些迟疑地问道:“将军,我军攻垒损失不小,若是末将再带走五万大军……另外,此战之后,我军疲累,是否多休息些时日,再行北上?” 王骑的迟疑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说其他,这大战之后立即抽兵而走,显然并不是什么好招,人毕竟不是铁打的。 但显然,司马错的指挥调动也自有着他的道理。 长平之战 第112章 天明赵军欲突围 “无碍,南面赵军已经筑垒而守,其主力骑兵也全部集中在北路,不会再来攻垒,便是剩下的大军,也会稍事休整后投入对南面赵军的围歼之中。”司马错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显然,因为赵军的变局,武安君白起对于麾下兵力的运用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至于战后休息的问题!”司马错略作沉吟,终究还是狠了狠心,说道:“北面战事焦灼,你早到一刻,北面王龁和嬴摎便少一分压力。汝之速至,便是不投入战斗,也给北路军平添了数万的战力!” 话说到此处,王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全军一盘棋,当即领命道:“是,末将遵命。” 随即一撩披风,便是传令而去。 壁垒之战随着秦军的大面积登城,逐渐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倾斜而下。 许历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担忧。 庆幸的是上将军及时地改动了他的将令,没有再强令自己坚守三日,否则如今这种情况,坚持了不到两日便将壁垒给丢了,自己恐怕只有自刎以谢天下了! 担忧的是,这西岸壁垒一旦丢了,上党境内的三十万赵军就彻底地落入了秦军的包围之中,虽然许历也知道赵括还有后手,可是魏国的军队是否能来,又何时能到,谁也不清楚。这边大门一关,那边援军不至,赵国三十多万大军便如那案板之上的鱼肉毫无二致。如何能不忧心忡忡? 稍稍晃晃脑袋,许历随即从沉思中醒来——大局上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揣测的,上将军与廉颇将军、田单将军细细商议了数个时辰,定然已有了全盘的打算,自己还是做好上将军所交代的任务为先。 对,任务——阵斩秦军五万人。 许历稍稍计议着这一日一夜以来的斩获,粗略算来也当有四万多了吧。还差上少许?那便再与秦军做过一场! 打定主意的许历看了看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天空,随即下令道:“传令:其一,速以侦骑向上将军报信曰:壁垒已失;其二,全军向秦军做决死之冲锋,一刻钟之后以营为单位自行突围,目的地:百里石长城防线之故关;其三,壁垒中骑军备战,随本将在一刻钟后自泫氏突向东岸,目的地仍为:故关。” “是!”一旁的传令兵立即领命而去。 如今的丹水东岸,虽然韩王山和东岸壁垒都已失去,但大粮山军营仍在,而之所以许历舍近求远,直奔几乎倍途的百里石长城的故关,而不是大粮山,其目的当然是为了避免将大粮山军营暴露在秦军的视野之下,毕竟那里可是囤积着十万赵军精锐,关系着这场战争的最终走向。 当然,许历所部跨大粮山而走的行为也从一个侧面向秦军证明了大粮山中赵军根本无兵驻守,否则哪有弃近及远的可能。 而事到如今,壁垒之上的赵军,也或多或少地明白此壁垒已经不可守,只是严谨的军纪约束着他们,爱国的热血激励着他们做着最后的拼杀。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来到,校尉们、曲长们随即按照将领最后的生力军给调出,准备为自己和麾下的将士们拼出一条生路。 然而一夜的鏖战,能够在秦军强大的攻势下,坚持到此时的赵军却是根本没有几营了,更多的是两三营的残兵聚集到了一块,这才勉强守住一个重要的节点。而在此时还能保有为投入战斗的生力军,除了在泫氏的主营之外,也没有太多的营有如此战力了。 但突围的号角却不会因为赵军战力的无力而作任何的拖延。 一刻钟至,呜呜的号角声随即西岸壁垒中断主营之间传开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的喊杀声与马蹄阵阵! 一马当先的自然是壁垒主将——许历。 “冲啊!” “杀!” 自东岸胡伤所部秦军登陆之后,便被许历雪藏起来的两千多骑军,在此时爆发除了他们的最强音! 没错,许历一直将这只部队最为底牌死死地扣在手中,能否突围,能突围出去几人,许历把宝全都压在了这只人数并不算多,战力也不算是精锐的骑兵的身上。 哪怕是在壁垒最危险、最困难的时候,即便是许历自己亲自上场作战,哪怕是骑军将领在自己面前磕头磕出了血,许历都不曾放出这只精兵,甚至连秦军都已经忘记了登陆前的那只可恶的骑军的存在,而这一切的一切,为的就是现在,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两千六百多赵军骑军,自东岸截杀归来,便一直在修整,说是修整,实则与煎熬无异,喊杀声不断从两面交替传来,滴滴的鲜血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帐篷之间,眼见着同袍在壁垒之上浴血奋战,自己却不能伸出援手,甚至还被迫要闭眼休息,其中憋闷不想可知。 现在好了,困虎的牢笼已经大开,而手中的长刀也早已饥渴难耐! 得令之后,两千六百多赵军骑军,纷纷如同那猛虎下山,嗷嗷叫着,挥舞着手中长刀,一举便冲破了当面的秦军,云梯、箭塔甚至冲城车一一被骑军斩于马下(或是火烧之),至于被战马踏翻在地的秦军士卒更是数不胜数。 所遇之处,几乎无一合之敌! 可以说,赵军的这次突然袭击,是结结实实地攻到了秦军的腰眼上了。 其实司马错对于赵军的狗急跳墙式的突围不是没有预料,可是无论时间、地点、方向,司马错似乎都算错了。 倒也怪不得司马错,实在是这壁垒实在太过重要,一旦壁垒失去,数十万赵军便算是被关门打狗了,司马错知道,他也更相信赵军壁垒的守将也十分清楚这点。 按照这样的想法推断,如今赵军在壁垒之上虽然是节节败退,但十数个关键的节点都还在赵军的手中,赵军根本没有理由在并没有完全绝望的情况下放弃壁垒而逃。 至少按照司马错所知晓的“好义”的赵军不会如此将袍泽陷入死地而逃命去。 另外,赵军的突围方向,不该向着赵军主力所在地突围吗?至不济你也该往北面密林突围啊,从泫氏突围是个什么意思? 看不起我们秦军? 长平之战 第113章 赵骑夺路东逃窜 “传令胡伤,立即退出攻城序列,全力阻击东逃之赵军!” “传令王骑,速派出有力一部,接管胡伤所部攻击阵线。” “传令本将所带援军,退出攻城序列,转向尾击东逃之赵军。” 面对赵军突然的东逃,司马错立即对所属队伍进行了调整,不能料敌于先机,但至少也算是亡羊补牢了。 然而,司马错的调整虽然很快,但赵军的长刀显然更快! 面对着准备明显不足的秦军,当然或许也跟胡伤所部长途跋涉,连克韩王山、东岸壁垒,又在线壁垒强攻一日一夜,战士体力逐渐不支有关。 赵军骑兵哪会管你这些,趁你病,要你命才是正途。 转眼之间,赵军骑兵已经如同风卷残云一般,一路推进到了泫氏渡口附近,而真正的考验也随之开始。 前有丹水相阻,后有秦军追兵,赵军的骑兵们在此时,却没有如同当日西渡一般,凭借着马速快速过河,反而拨转马头,兵分左右两路,向着追击的秦军迎击而去。 没错,渡不渡过丹水,能有多少兵力渡过丹水,其实许历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能消灭掉多少秦军,尤其是见识到那只特殊的秦军的战力之后,许历便动了将他们彻底留在丹水壁垒的心思。 壁垒之上打不过,可换在壁垒之下,以有心算无心,以骑兵对步卒,显然赵军有着极大的优势。 尤其是在秦军追杀正起劲的时候,斜斜地杀出一只本应已过丹水的骑兵,其一击之下,威力可想而知。 而事情也正如许历所预料地那般,即便秦军锐士战力爆表,却也已经是战斗了数个时辰的强弩之末了,对付一般的赵军当然不在话下,可面对有着兵种克制,手中又没有长兵器,真可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快马奔过,立时就是一阵腥风血雨。 而这令人无比心痛的一幕,正巧就被刚刚登上壁垒监视战场的司马错给看到了。 只一瞬间,司马错的眼睛就红了。 赵军骑兵一击之下,近百秦军锐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连带着还有数百精锐不足。要知道这可是秦军数十万大军之中优中选优的锐士啊,放到一般的军中,便是当个曲长也是绰绰有余。 其战力之强,即便是在刚刚极其惨烈的壁垒之战,五百锐士鏖战了数个时辰,所有的损伤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三十余人,可就刚刚的这一个冲锋之间,便被赵军给拿下数十人的性命,怎能不令司马错心疼不已。 “弓箭手迅速压制赵军,长矛兵迅速下城补位!”来不及感伤,司马错再度下令调整战术道:“胡伤所部,立即渡河,回防东岸壁垒。” “是!”身边传令兵当即领命而去。 司马错下令得快,长矛兵行动得更快,只是即便他们再快,也需要时间,这么短暂的功夫也足够赵军的骑兵再来一趟的冲杀了。 好在下方的秦军锐士们也很快做出了调整,及时变追击的雁行阵为防御的圆阵,就地防御等待着援军的加入。 没有长矛的圆阵,显然对骑兵的克制也是有限,但赵军骑军虽勇,想要破阵却也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而壁垒那边匆匆的脚步声与喊杀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许历:秦军不会给他以破阵的时间。 长刀横握,各自斩杀掉圆阵外围的几人,两千多骑兵随即浩浩荡荡杀向了丹水东岸。 而泫氏渡口侧,赵军的步卒也没有等着骑兵,各自在屯长的率领下便渡河而去,而在他们的不远处,一只只秦军的队伍也开始渡河东去。显然那是秦军胡伤所部增援东岸壁垒的队伍。 但因为骑兵反杀的缘故,秦军的增援队伍明显要落后赵军一大截,甚至赵军已经成功登陆,那边秦军才刚刚过了河中。 没有丝毫的迟疑,赵军随即继续对东岸的壁垒发起进攻。 壁垒之中,尚有千余秦军精锐,目前大部约八百人也已经集中到了泫氏附近。只要他们能够顶住赵军前两轮,不,哪怕一轮的进攻,等到后续增援部队抵达,赵军这数千参军便插翅难逃了。 但很可惜,壁垒之中的秦军没能顶住赵军哪怕一轮的进攻。 不怪秦军不用命,这东岸壁垒的近八百人,几乎全军尽没在了此战之中。 原来,因为秦军胡伤所部几乎在拿下东岸壁垒之后便立即投入了战斗,根本来不及对壁垒进行全方面的检查,几个赵军留下的暗道自然也从未被发现。 而此时,这几条暗道,便成了要命的通道。 赵军分作数路,各自举着盾牌,快速地通过了滩涂之地,眼见着就要攻击壁垒,壁垒的秦军显然也做好了拼死拖住的准备,可略略一望,却不见赵军的云梯箭塔,紧接着,冲到壁垒之下的赵军眼睁睁地就消失在了壁垒之下。 上天无路,只有入地有门。 壁垒上的二五百主心中立时警声大作:不好,有暗道。 随即指挥着众将士就要往壁垒之中退去,希望能在赵军突入壁垒之前截住他们。 可惜,秦军的速度依旧很快,但赵军的暗道显然更多,刚刚发现了一个,正严阵以待地等着赵军杀出,却不想后方还有一个暗道的出口。 嘭的一声,土墙碎裂,溅起一阵的尘土,眼睛微眯,正要警觉前方赵军的出现,一把红色的利刃却从背后将自己刺穿,赵军居然从自己身后出来了。 秦军再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无奈之下,八百秦军一退再退,几乎挨着壁垒的东面城楼下与秦军作着最后的拼杀。可惜失去地利的他们哪里是数倍于己的赵军的对手,不过盏茶的功夫,便变赵军屠戮一空。 自二五百主以下八百余秦军,悉数战死,无一人生还,更无一人脱逃。 而此时,秦国的援军才刚刚过河! 面对着洞开着的壁垒和迅速窜入壁垒的赵军,秦军意识到自己的阻击已经失败。但秦军依旧不放弃地向着赵军在河中以及滩涂之上的残留兵马发起夹击。 如此的夹击,只能说是一个心理的安慰,聊胜于无。 长平之战 第114章 各损五万战稍止 相较于泫氏地区主力部队的顺利转移,其他各个节点的赵军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虽然为了追击泫氏区域的赵军,司马错将秦锐士给抽调了回来,但即便是普通的秦卒,也不是他们能够对付得了的。 更要命的是,随着中路泫氏地区的围歼任务以失败而告终,秦军上下,自司马错以下,皆是憋着一股子的怒气。 还能咋办? 全部发泄到剩余的赵军身上呗。 于是,赵军剩余各节点的士卒们,显然承受了他们不该承受的苦难,而这些苦难所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便是成建制的突围几乎不可能了。 赵军的校尉、曲长们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随即下令麾下将士:趁着晨间雾气,各自分散突围。 很快,成建制的防御也宣告告一段落。 可惜,吃一堑长一智的秦军,随即在东岸壁垒之上增加了近万人的兵力,城上有守卒,城中有巡逻,还特意有千人的力量在不断地寻找着赵军留下的暗道。 因此,能成功分散突围的赵军少之又少。 而随着早起的阳光高高升起,很快丹水水面上最后的一丝雾气也消散无形。 如此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再突围,简直是不可能之事,被迫无奈,赵军只得三三两两转回西岸壁垒,在自己熟悉的位置,做上最后的挣扎。 不是赵军没有考虑过投降的问题,问题是秦军向来不要俘虏,更何况如今的秦军已经杀红了眼。与其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不如杀一个够本,多杀一个还赚一个呢! 时至巳时,成规模的抵抗几乎已经不见,但数十里的壁垒之上,几乎每隔上几十步就有赵军埋伏其中,随时准备对着不备的秦军的腰子给来上一下子。 谁也不知道这壁垒之中还藏着多少的赵军,又会给秦军带来多少的杀伤。 不过司马错也当机立断,令王骑率领五万大军往北路增援而去,算上伤亡的五万多人,司马错守护壁垒的兵力甚至已经不足两万人马。这也导致了秦军清理残军时格外的小心与缓慢,这还是基于秦军对于西岸壁垒很是熟悉的情况下。 于是,零星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时分,而即便秦军已经小心翼翼,但还是被赵军的残兵给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战后结算:西岸壁垒一战,赵军防守总兵力约五万余人,除了从泫氏地区突围而出的一千五百骑兵与大约不到四千步卒之外,趁着薄雾而东逃的兵力不过寥寥千余而已,而最终抵达故关之总数,只余不足七千人。 相较于赵军的损失,他们的战果可谓辉煌。 秦军两面夹击之下,却依旧损兵近六万人马,尤其胡伤所部,因为强行登陆和冒险追击的缘故,两万五千精锐,战后已然不满万数。 而这还不是司马错最为心疼的,却是秦锐士的损伤,五百锐士出征,战后一点验,所剩不过二百二十人,半数还多的的锐士被交代在了壁垒之上。 近乎一比一点二的战损比,司马错真的很难接受这个结果。即便这个结果实际与当日秦守赵攻时候的战损比已经很接近了,毕竟那日的秦军可是根本没有援军支持的,也拿下了同样数目的赵军的。 只是,那日的秦军也没有面对两面夹击的问题。 怎么说呢?赵军终究还是挣了! 但之所以赵军能够在兵力明显弱势的情况下取得如此战果,一方面自然是要归功于地利的缘故,但另一方面,秦军这面的轻敌之举,包括夹击过程中的两军失配的问题,也是导致前期自身战损颇大的原因之一。 当然,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赵军自主将许历以下,皆是敢想敢打敢拼,甚至不惜以命相拼,比秦军更豁得出去的缘故。而赵括临时修改的军令——只论杀敌数量,不求守住壁垒,更是壁垒守军敢想敢打敢拼的前提保证。 若是没有赵括将令的修改,赵军迫于无奈只能固守待援,许历还敢果断下令麾下的骑军主动出击吗?麾下的将士还能打出如此精彩的配合吗?赵军又如何能打秦军若干个措手不及?而最终壁垒之军又岂能弃壁垒于不顾,专心逃命而去呢。 若是没有底下士卒的拼死反抗,秦军锐士早就撕破了壁垒的防线; 若是没有许历宁愿亲上战场也不动用骑军,哪里能保持骑军大部的战力; 若是没有骑军大无畏的冲锋与折返,赵军主营哪里能够突出秦军之重围; 若是没有在东岸壁垒上提前做好手脚与暗道,赵军哪里能快速突破已经被秦军占领的东岸壁垒。 可以说,壁垒之战的胜利,是赵军从战略到战术的一次彻底的胜利,即便这个胜利并不算大,甚至在明面上看来,秦军虽然付出一定的代价,却也实现了战略上的彻底主动。 最重要的是,壁垒防御战的结果告诉了整个赵军:只要安排得到,在占据地利的情况下,赵军即便面对着两面的夹击也依旧能够坚守阵地,甚至能与敌军打出一比一乃至一比一点二的战损比。 这样的讯息对正在堡垒之中鏖战的赵军无疑是一份兴奋剂,甚至对于秦军即将完成的战略包围都是一种削弱——包围又怎样,你又打不进来,想要打进来至少也耗你个半死。 与此同时,二次的壁垒之战也充分暴露了秦军的诸多问题:比如高层将领的青黄不接的问题,又如因为军功而导致的默默争功而造成的相互不愿配合的问题,又如对对手准备不充分、认识不清晰的问题。 若是秦军能够通过这场规模并不算很大,损失也不算惨重的战役,发现并解决掉军中的问题,那么或许,秦军还要赚得更多些。 可惜的是,虽然司马错对于锐士的消耗心疼不已,即便胡伤也对所部损失惨重的问题多有感伤,但无论司马错又或是胡伤、王骑,甚至到一个普通的秦军士卒,都不认为此战他们败了,更遑论从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了。 而这,才是最可怕的……问题…… 长平之战 第115章 焦急等待蜡坐中 黄昏下,司马错穿梭在尸山血海之间,指挥着麾下的将士们打扫战场,收敛敌我双方的尸体,重新筑好壁垒(防止赵军突然反扑)……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红色的血丝已经蔓延在司马错的眼眶之中,他实在太累了,几日几夜的操劳奔波,在加上锐士的损失,如同一把把大锤,狠狠地敲打这他的心弦。 但他知道,他还不能倒下,还不能休息,秦国还需要他…… 那边踩着血水,嗅着腥臭的司马错几乎累到瘫倒,这边信陵君却枕着美人臂,盖着绫罗缎,闻着若有似无的体香,在舒适中悠悠转醒。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真的不能比。 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只精美的绢扇,正一上一下地为信陵君扇着风。 扇子的主人也正是那玉臂的主人,见信陵君悠悠转醒,当即笑着停下手中的扇子说道:“君上!您睡好了。” “嗯。”信陵君淡淡说道,随即坐起了身子,转过头看了看还算明亮的窗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该是酉时了。”一旁的玉人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臂膀,小声地答道:“君上可是起身?” “酉时了。”信陵君喃喃自语道,似乎在考量要不要就此起身,略略思索一番之后,吩咐道:“起吧。” 得令的玉人,很快起身,唤来外间的侍女,开始伺候信陵君起身。 盥洗、洁面、漱口、整衣,一通操作下来,日头又偏西了不少,眼看着就要栽落到了西山之下。 而就在信陵君有条不紊地慢慢起身洗漱之际,廉颇却已经在那前厅中颇有些不耐烦了。 原也怪不得廉颇没有静气质,任谁被撂在了客厅中整整一个白天也会焦躁起来的。自辰时起,廉颇便等在了客厅之中,信陵君府上的家老倒也不敢怠慢,茶水已经换了一遍又一遍,茶点也是换着花样地上,似乎是唯恐廉颇给饿着。 可唯独就是没有信陵君的消息。 “君上进宫未归,还请将军稍待。” “君上嘱咐我等好生伺候将军,将军可曾腹饥?庄子上摔死了头牛,来些牛肉可好?”管家倒是热情,嘘寒问暖不断,甚至还拿出牛肉这种稀罕物来招待,不可谓不用心。(古代需牛耕种,食牛为罪,只可食病牛、老牛和伤牛。当然这并不能拦住贵族们吃牛的心,毕竟这么多庄子,哪天摔死头牛也不算个事儿,对吧。当然,即便是贵族,牛肉也不是常常能吃的。) 照顾虽周,可就是对于信陵君的行止,家老是只字不提,尽管信陵君实际就在宅中安寝,但无论廉颇如何询问,只要提及信陵君,却只有“稍待”二字的回应。 但家老没有想到的是,他对于廉颇的称呼——“将军”,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已经将他的君上的行止给出卖了! 回想信陵君得知来人是自己——赵国的将军廉颇时,脸色是何等的惊诧与诚惶诚恐,又是带自己书房密谈,又是交代家老派人把住书房,唯恐他人知晓了自己的到来。 如今呢,自己却从家老的口中轻易得之了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什么情况下,信陵君才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家老?而家老又会毫无顾忌地对着自己连称“将军”二字? 只有一种可能! 信陵君已经见过了魏王,并且已经将自己所求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魏王,甚至已经得到了魏王的许诺,这才会令机警小心的信陵君放下心中戒备,坦然告知家老自己的身份。 只有信陵君坦然告知,家老也才会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将军”二字。 至于为何信陵君已经得到了魏王的默许,却是令家老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着自己? 想来不过是抻着自己,让自己心焦不已。 心焦则乱,乱则生祸。无非是想让自己在急切之下自乱阵脚,失去思考的能力,从而被迫签订更多不公平条约罢了。 但换句话来说,魏国应该已经大体上达成了统一的意见,即出兵助赵,只是或许想要从赵国这边得到更多好处罢了。 嗯,能出兵就行! 至于出兵之后,老夫会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战场的凶险的。 显然经过一夜的思索,廉颇对于为魏国拿下河内之地倒也有些一些打算。 而既然魏国君臣想要演戏,廉颇也当即就决定让魏国的君臣都好好领教下,什么叫做演员的自我修养,谁才是演戏的鼻祖。 毕竟,廉颇的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可是获得赵军君臣上下一致好评,更是流传为千古的佳话! 于是,廉颇坐在位子上,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不时地表露出焦急的心态。 一边大口吃着牛肉,一边唉声叹气,边饮着茶水,边望着门外,不时地嘟囔着:“信陵君怎的还未归来?” 像极了一个等待着丈夫归来的痴儿怨女。 “廉颇将军今日状况如何,可曾出门?”已经穿戴整齐的信陵君随即唤来了家老,细细询问着廉颇的情况。 “中午时候似有想要出门之意,却又不知为何终是在堂前忍住了脚步。”家老小心地回复道:“当是怕君上突然归来,见不到君上。” 信陵君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没出去就对了,这大魏,除了自己,再没人能帮到赵国了,显然,那廉颇也意识到了这点。只是,信陵君稍稍回想了一番夜间激烈的朝堂辩论,心中还是一番慨叹不已。 一叹满朝文武,尸位素餐,可用之材何其少也; 二叹自己孤战群舌,手中可用之人,何其少也。 “那廉颇将军如今之心情如何?”信陵君稍稍调整了心态继续地问道。 “应是相当的焦急,自午时吼便在厅中是不断地踱步,如今更是每隔盏茶的功夫便要一遍遍地问小的——君上可曾归来,何时归来。”管家一脸邀功似的说道:“小的均以君上仍在上官回涩之。” “你倒是机灵!”信陵君不吝夸赞道。 显然,信陵君需要的就是这样食不甘味、焦急不耐的廉颇。 长平之战 第116章 信陵回府探廉颇 整装待发的信陵君,正要抬腿往客厅走去,却又突然地停下了脚步。当即却在笑房子中快跑了两圈,直至颗颗汗珠出现则信陵君的额头。饶是如此,信陵君仍嫌不够,但考虑到时间的紧迫,信陵君也不好再令廉颇就等,于是干脆,沾点洗脸水,往脸上、脖子上一弹。 一个大汗淋漓的信陵君就此红火出炉。 嗯,白里透红,挥汗如雨,妥了!好一个急急赶路而来的的翩翩君子! 从后门出,马车绕过一圈,又从正门而进,又作势快跑两步,人未到声先到。 气喘吁吁,却中气十足地喊道:“廉老将军、廉老将军!” 已经用完牛肉,正一边闭目用舌头剔出牙齿中碎肉,一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战事的廉颇,猛的睁开虎目,心中暗道:人生如戏啊! 随即,廉颇急忙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三步两步赶到大厅之外! 只见气喘吁吁的信陵君正撩起襟袍,一路小跑着奔向自己。见对手,戏瘾如此之强,廉颇当然不能示弱,赶忙再上前两步,扶住了气喘吁吁的信陵君。 “廉老将军,本君来晚了,来晚了!恕罪恕罪,实在是大王那边,哎……”信陵君欲言又止道。 “小样,你接着装哈。我配合你演出还不行吗!”廉颇心里虽是一片清明,脸上却是一片焦急之色。 “怎么了?信陵君,你倒是说啊!魏王如何回复?”廉颇颇为“急切”地问道。 “水……”急跑了两步的信陵君是真的有些口渴了。 一旁家老见状,赶忙从大厅中拿来茶壶茶杯,就要给信陵君倒上一杯。 却见信陵君一把就接过了家老手中茶壶,对着壶嘴就是一嘬,吨吨吨地就将半壶茶水灌下了肚中,一时间,就连廉颇也分不清这信陵君到底是真的渴了,还是演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廉颇唯一能确定的是:信陵君手中的哪壶子茶水,正是刚刚自己喝过的那壶。自己曾经对着嘴吹的那壶。 而如今,似乎、仿佛、好像信陵君也在对着嘴吹?吹完了,还不忘感慨一句:“美!” 此情此景,不由得,廉颇老脸一红。 好在,夕阳西下,又是在深宅之中,灯火未上,倒也不愁旁人看见自己的脸红之色。随即廉颇赶忙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继续问道:“信陵君,魏王怎么说,何时可以发兵!” 信陵君看着越发焦急的廉颇,很是为自己的演技感到很满意,这一小圈没有白跑! 而廉颇将军接连的询问,显然搔到了信陵君的痒处。 信陵君一手把住廉颇的臂膀,一手做请的姿势,说道:“廉老将军莫急,且到书房,听我慢慢道来!” 看着信陵君颇为亲昵的动作,再加上刚刚共饮一壶茶的误会,又想起魏国龙阳君的传说,魏王和信陵君可是亲兄弟啊。 不觉间,廉颇感觉自己的某处居然有点凉了,心中更是在无声地怒吼道:“咱能不去吗?就在大厅里说不行吗!” 可惜,这话廉颇终究说不出口。而信陵君也终究没有给廉颇有说出这话的机会。不一会儿,有点懵的廉颇便被拉到了书房之中。 “廉老将军啊,我可是花了老大功夫了!” 老惯例了,信陵君的诉说继续以卖惨开场。 廉颇如同一个乖宝宝,两眼怔怔地看着信陵君,似乎在说:“你快说啊!我都等不及了!”既表现出自己对下文的好奇与渴望知晓,又不曾打扰信陵君表演兴致。可谓妙矣。 “昨夜本君便夤夜进宫,将赵秦之事面呈王上,王上听后大为触动,也是认为赵国非救不可。于是,天亮后,召集了几位重臣一起商议。”信陵君继续诉说道, “结果如何?”廉颇知道,变故应该快来了,随即适时地发问,让信陵君更好地继续下面的话头。 “嗨!”信陵君轻轻一叹,随之一顿,双眼看向一旁的廉颇,只见原本还算坦然的脸色随着自己的叹息之后明显一紧。 嗯,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信陵君表示很满意。 若是廉颇知道信陵君的感受,一定会在心中补上一句:“大佬,您满意就行!” “旁人倒还好说,都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也纷纷站边支持我王出兵抗秦,唯独。”信陵君又是一顿,紧接着又是“嗨”的一声叹息,随即尴尬地说道:“此事本是我朝私密,然本君一力促成魏赵联盟。也罢,廉老将军也不是外人!” “唯独这龙阳君,虽不通政事,却颇的王上看重。其言赵秦战事如何,还需打探清楚,不可偏信一家之言。你看看,这叫什么话,廉老将军亲自求援,哪里还能假的了!”信陵君又看向了廉颇缓缓说道。 廉颇闻言,虽然不知信陵君此言是故作试探,还是为下文做什么铺垫,但回应还是要有的。 当即故作思考状一番,回答道:“龙阳君此言也是稳妥之言,吾毕竟已离开战场有几日了,战场变化不可能尽在掌握,但凭借多年掌兵经验,大体情况应该相差无几,派出斥候刺探最新情况也是应有之义,君上无需恼怒。” 一通话有理有节,信陵君对廉颇的来意更是深信不疑了,当然,信陵君下面的话语也就更容易说出来了。 “廉老将军真君子也。然龙阳君却因此细枝末节,建议我王暂缓出兵,待查明战场情况后再行定夺!”信陵君接着说道。 明明是信陵君说要等赵国粮尽再出兵的,可如今信陵君明显是把黑锅给扣在了龙阳君的头上。说是不得已也好,说是权宜之策也罢,总归这口锅,龙阳君算是背上了。其人与赵国之后的关系,也可想而知了。 好人信陵君做了,黑锅龙阳君背了,赵国得了实际,信陵君此举倒也有点双赢的意思,只有龙阳君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虽然不知道这黑锅是不是龙阳君主动背上的,但在廉颇这里,就必须是龙阳君背上的,只有有了共同的敌人,才能促进联盟的稳固,这一点,廉颇在于蔺相如联盟之时便想得很清楚。 长平之战 第117章 三日之粮十日期 明白敌人所在的廉颇当即怒斥道:“这可如何使得?王命从大梁出发,少说两日方可到达秦魏边境,而从秦魏边境派出斥候抵达长平战场又是两日,斥候回报,王命回复,即便途中无所耽误,则又是四天。查明情况后,王命下达大军,至少也是十日之后,大军稍作整备,四五日之时间便又去了,大军开拔,主力抵达长平战场又是两至三日。”。 “这一来二去的,少说二十日,我军军中缺粮,日常仅带三日之粮,哪怕以最低口粮分配,也决计拖不过五至六日,即便杀马而食,至多拖延一至两日,八日至十日间,若无援军,我军必全军覆没,二十日后,秦军早已吞并我军,还何谈内外夹击!”廉颇掰着手指细细为信陵君分析道。 显然,廉颇是要给信陵君提供足够的普通人难以获知、难以明确的军事讯息,好让信陵君依据这些讯息去打击他想要打击的对象。 巧合的是,信陵君所想要的东西也在廉颇无意之间给泄露了出来。 “嗨,厮杀汉就是厮杀汉,沙场建功是一把好手,政治斡旋是半点不通啊!才几句话啊就被我套出了赵军的底线——十日必溃败。”信陵君心中暗暗惊喜道。 没错,廉颇的讯息实在太详细了,从赵军携带着的口粮,到最多能够坚持的时间,廉颇都做了一个详尽的说明与分析。 只是,信陵君不知道的是,在这份看似再清楚不过的讯息之中,廉颇对于口粮的讯息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 赵军所携带的口粮远远不止三日之粮,不说每个堡垒之中所存放的粮秣,就算是以营为单位的部队所随军携带的军粮,便有十二日之多。这也是北路骑军抱怨运粮的驽马不够的原因之一。 若是在加上壁垒中的粮秣,赵军三十万大军,甚至不需要太过省着吃,也随随便便能够坚持个二三十天。 这,正是赵括除了大粮山藏兵于寨之外的第二招——藏粮于兵。 只是,因为廉颇向来的“实诚”,而刚刚的讯息又是在无意之间套出的,信陵君自然对此深信不疑。 而已经套出赵军老底的信陵君,随即有些意兴阑珊了。他可是为此精心准备了数个方案,甚至还准备跟魏王唱一场双簧呢!没想到一招都还没有出完,廉颇这么快就和盘托出了,颇有点令信陵君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当然,信息虽然是套出来了,但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地做一下的,话题总得有始有终吧,否则让廉颇看出来自己在套话那就不好了——影响魏、赵友谊! 信陵君当即有些不愿相信地傻傻问道:“怎会如此,赵军战力强悍,不至于如此快就陷入崩溃吧!” 信陵君这明知故问的话语一出,廉颇当即便明白了信陵君的用意来。 你一个公子,还是名满七国的公子,会如此不知兵事,即便不如将军般了解透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样浅显的道理,会没有学过。 唯一的解释便是信陵君在故意装傻、明知故问。而信陵君明知故问的必是他最为着紧的——赵军何时崩溃? 之前一阵阵的谈论,为的也就是探查出自家大军还能坚持多久,如此才能在自家大军差不多失去战力之时介入战场,好获取最大的利益——秦赵互弱。 明白了信陵君的想法,廉颇的应对则是更加从容了,无他,谎言早已掺在真话里一同喂下。 于是,廉颇将计就计,耐心地科普着将兵的心得来:“信陵君有所不知,粮乃兵之胆,有道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粮草断绝后不仅仅气力的不继,更是士气的低落,是军令的不畅!人饿极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一个不好便是营啸之灾啊!” 信陵君当然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否则也不可能在真正的历史上编纂出兵书《魏公子》,更是率六国之军跃马函谷关了。 知道归知道,信陵君却是依旧装作谨受教的模样,甚至有些着急忙慌地回道:“将军此言有理也,是本君之错,不知兵事之急,不同人性之饿。本君这就进宫,要我王无论如何要早日出兵。” 说着信陵君便站起了身子,随即一脸真诚地看着廉颇,微微一礼道:“还请廉颇将军一道随我入宫见驾,以说服我王。” 若非知道信陵君是在故意地在套自己的话,看着信陵君真诚的眼神与彬彬有礼的行为,廉颇简直真的被他忽悠了。 只是,若论演技,廉颇也是不服输之人。 “固所愿不敢请耳!”廉颇亦是一脸真诚地积极回应着信陵君。 言罢,两人相互一礼,随即共乘一辆马车,缓缓来到宫门之前。 一通检查后,廉颇被带到一座稍远些的偏殿,等候魏王的传唤。 至于信陵君,则是径直被带到了主殿,主殿之中之中魏王和几员重臣,包括龙阳君在内也早已等候在此,虽然信陵君到得比预想中要晚了许多,但却没有一人想要离开半步,毕竟谁也不愿缺席魏国重新崛起的每个重要节点。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崛起之间,无数的利益。 “十天!十天……” 依旧是人未到,声先到; 依旧是快趋两三步,急急讨水喝; 依旧是夺壶而灌,只是这壶茶水,嗯,好像是龙阳君的…… 信陵君将在廉颇面前演得非常成功的一幕,再度搬到了魏王大殿之中,好在,龙阳君并没有对嘴吹的习惯。 一壶水后,信陵君环视四周,看着众人探寻而又渴望不已的目光,信陵君知道自己的表演又成功了。 双眼缓缓定焦到魏王身上,不待魏王发问,便双手抱拳,说道:“臣下已经从廉颇将军处探听得知,赵军仅携带有三日之粮!” “三日,刚刚不是说是十日吗?”一位重臣不待信陵君说完便开口质疑道。 信陵君狠狠地剜了这位重臣一眼,敢抢信陵君的话头,估计不久这位重臣就要变轻了,然后渐轻渐远渐无痕了! “容本君慢慢道来……” 长平之战 第118章 括为锋再战秦军 “赵军所携三日之粮,若是精打细算,每日仅用最低的量,应可坚持五至六日。”信陵君故意停了停,似乎在等着其他人再度打断。 眼睛不自觉地便瞟向了右手边的龙阳君,心中一个声音呐喊着:“问我啊!问我怎么又出来个五六日,你倒是问啊!” 但显然,龙阳君可不是傻子,刚刚说了十日,又有个三日,这五六日的数字明显就是个过渡的,虽然龙阳君对军事不算熟悉,但龙阳君对信陵君却是十分的熟悉——没有十足的把握,信陵君会老远就喊话? 不可能的! 因此,从一开始,龙阳君就不打算在此事上为难信陵君。而他龙阳君却也不是枯坐一日,无所事事的,如何对付信陵君,龙阳君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见无人敢在打断,信陵君心中一阵失望之后,又是一阵得到尊重的自豪感。随即继续说道:“然,赵军之中骑兵不少,其马也多。马肉虽僵硬苦涩难以入喉,却在危急时刻亦能饱腹充饥,如此一来又能为赵军延命三至四日。故我之所言,赵军极限为十日!” “彩!” 一通并不算高深的解释,却是让一众重臣纷纷喝彩道。而这喝彩之声,既是在拍信陵君的马屁,同时也是在为魏国“光明”的未来喝彩。 在他们的眼中,似乎只要有了这个时机的把握,魏国出兵便一定能打败秦国,一定能重新走向复兴之路。 相较于在场诸位大臣的“乐观”心态,信陵君还是保留着最后的一丝丝的理智的。 “王上,廉颇已至偏殿,还请王上召见于他,作出为难状,任其如何言说,仅回复还需商议,令其回府等候即可!”信陵君转头又对王上说道。 “孤明白。”魏王也是兴奋地摩挲着手中美玉,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欣喜之情,点点头对宦者令说道:“来人,传廉颇将军!” …… 不多时,带着满脸的遗憾与满心的欢喜,廉颇离开了魏王宫。 满脸的遗憾是给魏王、信陵君以及魏国众臣看的; 满心的欢喜是廉颇基本确定魏国已经被河内郡的利益蒙蔽了头脑,若是不出意外,不出十日,魏国必定出兵助赵抗秦。 一场演技炸裂的大秀就此告一段落,无论是廉颇,抑或是信陵君都在其中献出了宝贵而精湛的演技。而双方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而自廉颇走后,魏王宫随即便成了欢乐的海洋,沉浸在喜悦之中的魏国君臣们,似乎已经看到恢复河内之地,看到了魏国的军旗高高飘扬在故都安邑,而魏国的霸业也随之重现荣光...... 魏国的荣光是否能够再现,谁也不知,可北面战场,却是终于要见胜负了。 得到壁垒已失消息的赵括,当即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攻下壁垒之后的秦军定然会马不停蹄地抄自己的后路,一旦壁垒的秦军赶到,自己这面势必陷入两面夹击之中,除了龟缩回南边的堡垒群外,自己将无任何其他的办法。 趁着秦军援军未到,与当面的秦军展开最后一战,不求撕破战线,不求能从北路送出多少战力,只求...... 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赵括知道是到了自己的时间了。 “传我将令:全军出击,不计一切代价,依据地势,投入过饱和之兵力,与秦骑兵决一死战!令步卒以长枪兵为前导,见缝插针,突入秦阵!” “务必打出一道缺口!”赵括手中长刀一指,双腿重夹马腹,一马当先便冲了出去:“跟我冲!” 身边的赵韦当即跟上,挥舞着双刀,紧紧跟随在赵括的身后。 经过累日的大战之后,赵括手中的兵力已经锐减到了不足七万人马,整整三万多人马倒在了这片土地之上,所剩不多的战力之中,其中骑兵也不过三万多人马,而最为重要的精甲骑兵更是只剩下了数百骑。 而对面的秦军也不好受,原本十五万大军,除了堵住山林隘口的两万步卒不曾动作过外,其余十三万大军全数被投入了战斗之中,而秦军的损失更比赵军多了不少,整整四万多近五万人马饮恨于此。 尤其是秦军的十万骑兵,也只剩下了六万多人马,近半数的人马交代了在战场上。 因此,如今的战场之上,赵、秦双方的兵力比已经来到了七比八,一个十分接近的数字。当然,为此,赵军的底牌几乎被消耗了个干净。 至于剩下来的战斗,秦军虽有兵力的优势,但赵军也有单兵能力更胜的优势,所拼的无非就是谁能坚持住最后的五分钟。 自赵括的将令下达,赵军上下便知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 仅剩的数百精甲骑兵,紧紧跟在上将军赵括和他的大纛之后。 旭日下,赵括和赵韦以及举着大纛的亲兵组成了最前方的锋矢,数百精甲骑兵紧随其后,呈现锥形布阵,再往后,便是普通的轻骑兵,或是持矛,或是持刀,整体呈现出一个越来越大的锥形。 再之后,则是一个个呈方阵的步卒,盾牌已经背负在身后,长矛已经被端平,一个个小方阵,在各自校尉的指挥下,踏着越来越急促的鼓点,脚步也逐渐加快。 而在轻骑兵与步卒方阵之侧,则是弓骑兵们扈从左右,保证着行军对列之中,大军左右两翼的安全。 作为整个阵线的锋矢之尖,赵括一身铁叶攒成铠甲,腰间是赵母临行前给系上的红绒勒甲条,头上一顶耀日盔,一点红缨点缀其中,手握精铁长刀,迎着最烈的风,感受着来自两千年前的波澜壮阔。 狂风下,白色的披风被鼓动得猎猎作响; 阳光下,锋锐的刀尖闪烁泛着点点寒光; 奔走中,鳞甲随着身子的起伏奏出乐章; 一张俊朗而刚毅的面孔下,藏着着不属于他的成熟、沧桑、冷静,以及一点的残忍; 是“纸上谈兵”的骂名继续遗臭千年,还是“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提前上演,都在此战了! 长平之战 第119章 以我之身葬秦军 迎着夏日里狂浪的热风,死死的燥热透过厚实的铠甲传到赵括的心中。 身为赵国上将军的他,本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坐镇中军,静静等候着战局的结束,无论胜或是败......才是他,一个上将军该做的事情。 无论如何,带头冲锋不该是他,一个上将军所该做的事情。 而身为穿越者的赵括,有着太多的理由与借口,可以安稳地渡过这段黑暗的危险时刻;无论是用替身,又或是缩到堡垒之中,赵括有着太多的办法离开这最为危险的战场。 但他没有,不论是逃离的借口,还是离去的办法,赵括都没有费心去找寻。 一如当日尚在邯郸城中的他,义无反顾地投入这几乎必死的长平战场一般; 一如那些从四行仓库上毅然决然地跳下,炸开小日本子的中国士兵一般; 一如那些穿着单衣,端着简陋的武器,忍饥挨饿,爬冰卧雪,无怨无悔地在异国他乡抛头颅、洒热血的中国人民志愿之军一般。 不仅没有,身为上将军的赵括反而冲杀到了大军的最前方、最危险的锋矢位置。 不是他不懂帐中安全,不是他不知如何逃脱, 不是他不念养育之恩,不是他不思家中老母。 不是他只想要青史留名,不是他只爱战铁马金戈。 而是如今的局势,身为上将,胸怀家国,他必须站出来,为自己、为麾下三十万士卒、为赵国四百万黎明,搏上一搏。 站出来,给麾下三十万大军做个表率,告诉他们面对绝境该如何地以命相搏! 站出来,给四百万赵人打个样,告诉他们:面对强寇,他们的上将军没有怂! 站出来,堵住悠悠众口。 不论此次冲锋胜负如何,赵括的行动,都可以激励赵军残军继续战斗,直到弹尽粮绝、全军覆没,或是援军到来、反败为胜。 唯一的代价,或者说唯一的赌注,便是赵括的性命! 余光扫过一旁的赵韦和那面红色的大纛——大纛所指,全军所向。 若是真死了,便用此大纛裹了自己的尸体吧!能以赵括之名,改写长平之战,也不负来此一趟。 只是,若是还能给自己多一点时间与机会,或许,自己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惊喜,给这里的人民带来更多的,一种名叫幸福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赵括越发地握紧了手中长刀。 风声呼啸,白色的披风和红色的大纛在风中交相呼应着。 近了,近了,越发地近了。 不远处,秦军也已经发动了全军的出击。 一点、两点、三点...... 点点的墨色终究汇聚成了一股黑色的洪流,汹涌着咆哮着朝着红色的浪花冲杀而来。 加速! 已经无需赵括下达指令,两军交战累日,早已熟知该何时加速才能在互相照面之时达到最大的马速。 长刀划下,轻夹马腹,众骑军势如奔雷;大纛微倾,后方的步卒方阵,也随即加快了脚步。 刹那间,原本晴朗的天空被四溅而起的尘土给弥漫。 近了,更近了,对面的模样都已经能够看清,后方的弩箭也在空中相遇,似乎是在提醒着己方的骑士们——该进入最后的冲刺了。 长矛(刀)端平,精甲骑兵身子微屈,目视前方,随时准备给予来敌致命的一击。 紧紧跟随着的轻骑兵与弓骑兵们,也随之提速、提速、再提速,或长刀微垂,或侧身挽弓,鱼贯而出,或紧随其后,或分左右两路,护卫侧翼; 之后则是行动迟缓的车兵和大量的步卒,盾牌早已收起,长矛依排次而倾,各成方阵,宛若一个个小小的刺猬,迈着整齐而急促的步伐,跟随着前方的轻骑快速前进。 最后则是弓弩兵等远程攻击力量,在步兵的包围与保护下,不疾不徐地向前移动着,行进之间还不时地射出箭雨,掩护前队的攻击。 七万大军,除了五千步卒依托营寨防御来自西岸壁垒的秦国可能之援军外,其余六万多兵马全部被赵军摆上了赌桌之上。 各兵种梯次配置,前有骑军冲击,中有轻骑扈从,后有步卒补位,空中箭雨攻击,两翼轻骑袭扰,形成了立体式的复合打击。 面对赵军倾其所有的进攻,秦军主将嬴摎显然也不敢大意,随即也在这场豪赌中压上了自己几乎所有的筹码——八万秦军。 而嬴摎的对地策略也只有一个——码人,硬刚! 事实上,事到如今,秦赵之间也都别无选择了,除了硬刚之外。 没有花里胡哨的计策,只有血与肉的碰撞,拼的就是赵军先攻破秦军阵线,打通北上的去路,还是秦军顶住赵军的攻击,成功等到来自壁垒的援军,从而对赵军所部完成彻底的分割包围。 只是这看似旗鼓相当的一战之中,实际上却是秦军拥有巨大的优势。至少在心理上,秦军便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不败,对于秦军来讲就是胜利。 而对于赵军来说,不仅要胜,还得大胜、速胜。 非大胜不足以以残破之军再攻守卫隘口之两万多秦军,非速胜不足以摆脱壁垒秦军即将来援的噩耗。 一旦,攻不破隘口的秦军,等那壁垒之秦军到来,赵军随即便会陷入彻底包围之中,再无突围而胜的可能。而随着包围与缺粮的问题发酵,赵军的士气、战力都将会迎来断崖式的下跌,到那时,秦赵两军变成了刀俎与鱼的关系了。 所以,赵军上上下下都清楚,这次的进攻,或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当然,除了赵括。 从一开始,赵括便知道此战必败无疑。 而他也依旧盼望着奇迹的发生,也为此投入了全部的心血,便是自己的生命也被赵括毫不犹豫地压上了场。 目标早已明确: 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获取全体将士的爱戴! 用最为壮烈的方式,激起赵军抗击到底的决心! 用最合理的方法,让赵军失去主心骨,让秦军从此掉以轻心! 带头冲锋,向死而生! 没有犹豫,没有后悔,赵括明白,他的性命便是这场埋葬秦军的盛宴的入场券。 长平之战 第120章 刀在手,跟我走 他必须快一些,更快一些。 如此,这样才能在秦军反应前冲进敌阵,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斩杀更多的秦军,才能在赵军主力将士到来时,让最多的人,看到他血染沙场的悲壮结局。 所以,那就,杀吧! 过三关,斩六将,这是赵括给自己定的目标! 凭借着身体自带的骑术,赵括很是轻易地躲过了迎面而来的第一轮箭雨袭击。 好,第一关算是过了,尽管耳畔传来身后跟随的骑军的惨叫声与堕马声,赵括心中却是没有丝毫的波澜,脚部与手上的动作更是没有丝毫的迟疑,单手抽鞭,重夹马腹,继续想前冲杀而去。 紧接着便是第二关,那是刀与剑的最直接的对话。 叮的一声,赵括手中的长刀已经将面前秦军手中的长剑击落,再一个横拖,秦军骑兵随即被赵括刮落马下,因为身体的不平衡,甫一落地,便立即摔倒不起,紧接着就被战马踩踏而亡。 第二个、第三个...... 赵括并没有停住手中的长刀,砍瓜切菜一般如入无人之境。 短短几个回合,便有数名秦军被赵括斩落马下。其中赵括本身的战力自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而赵括身上的精铠与特制长刀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毕竟秦军长剑砍不破锁子甲,赵括的长刀却能在三击之下斩断秦军长剑。 这就很难搞了。 但再难搞,秦军也不会有任何想要放弃的想法,因为越是难搞,一般来说功劳也就越大。而一席白色披风,连破数人的赵括,自然成了战场上最靓的仔,也随即被诸多的秦军所关注到。 就凭那精致的鳞叶甲与帽兜上的一抹红,再加上外罩的拉风的白色披风,想都不用想那一定是条大鱼啊,不是副将也是个裨将啊! 那还有啥说的。 干就完了! 几名秦军的曲长,相视一眼,根本无需多言,抄起手中长剑,各自稍稍拨转马头,便分从数个方向,往赵括处杀去。 危险即将降临,而赵括却依然在突进之中,长刀横握,左劈右砍间所又是数名秦军,沉浸在杀戮之中的赵括哪里会知道,他已经被数名秦军曲长给盯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当的一声,赵括的长刀被两柄秦军的长剑给格挡住,赵括眉头一皱:联手? 不待赵括进一步作出反应,突然间,便又有两名秦军出现在了赵括的侧后方,眼看着两柄秦剑便要分从赵括的左右两侧近距离地刺入。 饶是赵括精甲在身,也顶不住秦军曲长大力地近距离的突刺。 而此时的赵括即便想要防御,却也是不可能的,长刀还在两柄秦剑上搭着,即便赵括反应再快,也势难在侧后的秦剑抵达前收回长刀作防御状,更何况一旦长刀收回,当面的秦剑岂有不追之理? 一瞬间,刚刚步入战场,不过盏茶的功夫,赵括便宛若陷入死地。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赵括虽然不能有效防御,但他的亲兵又不是死光了,更何况,还有个如同典韦一般存在的赵韦,时时护在赵括的身旁。 只见赵韦见此危急情况,当即左手一刀将临近自己的那名秦军曲长砍翻在地,右手一刀横空拦住了另一侧想要偷袭的秦军的长剑。 一旁赵军另外的亲兵也很快反应过来,又是一刀,结果了右侧那名秦军曲长的性命。 至此,赵括侧后的威胁解除。而赵括正面应对两名秦军曲长倒也游刃有余,抽回长刀,手腕一转,长刀便向着左边横过,迫使左侧秦军离开赵括的攻击范围,而在半路之上,赵括身子又猛然向右一转,双手齐齐发力,将正向左面逼近的长刀生生调转方向,向右边而去。 右面的秦军正想趁着赵括向左攻击的机会欺身上前结果掉赵括,却不想赵括的长刀竟在半路上朝着自己来了,猝不及防之下,只得以无力之长剑稍作抵挡。 只是这无力之剑哪里能挡住赵括势大力沉的一击呢? 随即连人带剑被赵括砍飞了去。 至于左面的秦军曲长,刚刚逃过赵括的长刀,尚未来得及缓口气,却见赵韦的长刀已经架在了自己头顶。 连忙举刀相抗,可哪里还来得及。 长刀滑落,一丝血痕自上而下贯穿了秦军曲长的上半身。 嘭的一声,失去生命气息的秦军曲长,很快被奔跑中的战马甩落在地,只是由始至终,他的长刀依旧被紧紧握着手中。 数个回合下来,赵括不仅安然无恙,秦军更是连损四名曲长,虽然下面的屯长很快接替了曲长的指挥权,也竭力控制着阵线,可是战力的缺失,缺失无论一时间难以弥补过来的。 很快,赵军便以此为节点,撕开了秦军阵线的一道口子。 只是秦军的嬴摎到底也不是浪得虚名,就在秦军四名曲长被赵括和他的亲兵卫们阵斩的同时,嬴摎变已经敏锐地感知到了。 调整部署的将令也很快下达,就在赵军稍稍撕开一个口子,准备进一步深入之时,秦军的赖以成名的弓弩已然发射,精确地覆盖了赵军所撕开口子的前端。 紧接着,一只由盾兵与长矛兵所组成的阻击方阵出现在了赵括的眼前——第三关到了! 面对盾矛组成的方阵,正面硬冲显然不是办法。 只见赵括右手一挥,后方所剩不多的精甲骑兵中瞬间飞出数十根短矛,同时左右各一骑飞出,直直地加速便撞向前方的长矛方阵。 赵军的短矛瞬息即至,秦军的几员长矛兵也应声倒地,同样倒下的还有他们手中的长矛几根。而后方的秦军虽然意识到要进行补位,可两条腿哪里会是已经有所准备的四条腿的对手。 就是趁着这个空档,刚刚脱队而出的两员精甲骑兵,已经狠狠地撞向了方阵的空档所在,由于长矛和兵员的缺失,失去了足够的杀伤力与阻力,在前方阻敌的盾兵瞬间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飞起! 两员精甲骑兵的骑速却只是稍缓,随即不由分说地便继续往阵中冲去,只不过骑士稍稍各自偏移了马头方向,分向两侧踩踏而去——眼看着,方阵便要告破。 长平之战 第121章 骑军战之王对王 方阵与圆阵不同,圆阵是面向四面八方皆有长矛驻守,防御力拉满的同时,进攻那就别想了,想象一下就明白,防着侧后方的人,如何准确地斜着倒退?各个方向的防御,导致了圆阵几乎难以移动。 而方阵则在进攻方面较圆阵有着绝大的优势,毕竟全阵都朝着一个方向,想要调整、移动显然都不是难事。但这样导致了方阵的防御力相较于圆阵差了一大截。尤其害怕来自侧后方的进攻。 因为在那些个方向上,方阵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御能力。 也因此,赵军精甲骑兵突入阵线之后便立即改变方向,绕开长矛林立的正面,从侧面给予秦军方阵狠狠一击。 果然,拨转马头过后,从秦军侧方杀入,精甲骑兵如入无人之境,左砍右劈之间,又是十数秦军倒地不起。 这区区十数秦军的倒地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十数秦军的倒地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因为附近的秦军被冲散,导致方阵前方的兵力得不到补充,赵军的骑兵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眨眼间的功夫,又是数名骑兵跃入了阵线之中。 赵军骑兵间默契的配合,一掷一突之间,秦军军阵很快被撕开了一个缺口。 正在此时,一席白袍的赵括也已经杀到了阵前。 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了盾牌与长矛的阻挡,只有一个个手持长剑的秦军步卒。 骑对步,无矛戈,那还有啥说的,杀便是了。 赵括狞笑一声,挥舞着长刀,继续加速冲锋,如同热刀切黄油般,丝滑地凿穿了秦军方阵,收割秦军的生命。 随后的精甲骑兵也随即跟上赵括的速度,试图从已经打开的缺口处继续进行突击,彻底地撕碎面前的秦军军阵。 只要快速地撕开这道军阵,后方再到秦军中军之间,没有准备的秦军,几乎是一路的坦途,若是能攻入那中军之内...... 赵军的骑兵们显然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了,纷纷卯足了劲儿,犹如一台台的重型坦克,势要碾压眼前的一切,撕碎着秦军的防线。 就在赵括带着麾下仅剩的精甲骑兵们就要洞穿秦军的阵线时,一柄长长的秦军长剑挡住了赵括的去路。 来人黑衣黑甲黑披风,黝黑的脸庞中一副浓眉大眼,整个就是个陕西农夫,只有那双臂鼓起的肌肉,无声地宣示着他的武力。 不是秦军的骑军主将嬴摎还能有谁? 只一个回合,赵括便领教到了秦军主将的威力,刀剑相交,反震之力几乎让赵括握不住手中长刀。 不敢大意,赵括很快换上了双手握刀,拼尽全力又是一击。 “当”的优势一声,势均力敌之下,两马错身而过,谁也没奈何得了谁。 可赵括知道,他毫无疑问地输了,因为他用的乃是双手,且用尽了全力,而对面之人虽也是双手,但明显还留有余力。 虽然赵括继承了原主不算弱鸡的武力,但相较于真正的顶级猛将,无路是经验还是气力,赵括都还是存在着一定的距离,毕竟赵奢故去之后,赵括便再没有了上战场的机会。能保持着如今的身手,也是赵括日夜苦练换来的。相较于其他的纨绔子弟,赵括真算得上是自律自省的好男儿了。 但,若是赵括能与那些纨绔多厮混一些,或许这长平的重担也就不会落在他的身上了,他也就不必殒命长平,而那千年的污名或许也就与他无关了。 而就是这样一位兢兢业业的将门虎子,却是被历史的浪潮推到了台前,最终饮恨长平。世上事往往如此,你所认为对的事,却不一定会带来最终的好结果。 所以,还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 当然,如今的赵括却已经有了打破宿命的机会。而赵括也迎来了自开战以来,第二次的生死危机。 毕竟只是独自的磨砺,哪里能够及得上战场上的血与火的洗礼。练刀千遍,不如血里趟过一回。 即便有家传武艺在身,赵括又怎么可能是常年在战场厮杀的赢摎的对手。而赢摎显然也不会放过赵括这个耀眼的“弄潮儿”,两马相交之后,随手砍杀了两名赵骑,拨转马头便又向赵括杀来。 已经称量出赵括水准的嬴摎很有把握将赵括一击打落。 狞笑着,嬴摎便拍马而去——斩杀赵括,夺之大纛,这是嬴摎挽狂澜于即倒的办法。 只是,他的想法也自然被赵括的亲兵看在了眼中。身为亲兵副首领(首领是许历),已经交过手的赵韦一眼就将那赢摎给认了出来,连自己在马上都不是对面秦将的对手,更何况是上将军了。 赵韦没有丝毫的犹豫,一马当先便将赢摎给截了下来。 左手挥刀,迫使嬴摎撤刃回防,同时右手再接续发刀,嬴摎也不愧秦军中数一数二的战将,赵韦势大力沉的接连两刀竟然没能破开他的防御。 一剑双刀就在空中僵持了起来,而赵括也趁着机会从嬴摎的剑下溜走,继续砍杀其他秦军而去。 这显然却也正中了赵韦的下怀,只待赵括安全之后,赵韦随即突然扭动身体,双手配合着发力向外一卷,绞着嬴摎的兵刃就往马下走。 猝不及防之下,嬴摎又不肯轻易放弃手中长剑,很自然的,一个翻滚,嬴摎便被赵韦一起带下了战马。 步战!此才是赵韦最为擅长的对战方式。 站到了地面之上,赵韦仿佛找到了自己的根,有道是力从地起,显然站在地上对战的赵韦比之之前,要强上不至一个档次。 双手随意地挽了个刀花,狞笑着便朝那同样落地的赢摎而去。 嬴摎对于赵括的离去虽然有些惋惜,但刚刚的一记拼杀,已经让嬴摎充分感受到了来将的实力——不能有半分的大意。 当即双手握剑,呈防御状,准备迎接来自那赵军的攻杀。 “杀!”赵韦率先发动进攻。 双刀随即被舞成了花,左攻右挡,连续地向嬴摎输出着武力。 长平之战 第122章 长刀攻嬴摎重伤 嬴摎这边也是横握长剑,眼疾手快地将赵韦致命的一刀又一刀给接下。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刀剑相碰之间,两人竟然斗得难舍难分,而旁人想要参与,也几乎不可能,那密集的刀光剑影,根本容不下第三者的参与。 这边嬴摎与赵韦斗得如火如荼,那边赵括和麾下的精骑也与嬴摎所带来的亲兵们厮杀到了一起。只是,因为嬴摎被拖住的缘故,秦军少了绝对的核心,随即被赵括所带的赵军给狠狠压制。 眼看着就要不支。 不仅眼前,甚至整个战场之上,几乎处处都是赵军占据着主动,秦军尽管兵多,但在赵军的攻势之下,也不得不将自己的阵线一退再退。 这或许就是赵括带头冲锋所带来的士气加成吧。 事急矣!嬴摎的心中闪过一丝阴霾。 余光瞟过战场之上,嬴摎知道必须做出改变与突破了,情况正向着他绝不想要的方向滑落。 可是,战争依旧有着它铁一般的法则。 急,恰恰是战场之上最没用的办法。 心情有些急躁的嬴摎当即一口气连出三剑,剑剑逼向赵韦的命门,剑锋之快、威力之狠,较之刚刚的比斗显然有一个质的提升,而这也几乎是赢摎的杀手锏了。显然嬴摎是想要通过自己的绝招尽快地解决掉赵韦,从而扭转战局。 可是,号称“猛将兄”的赵韦岂是那么容易被解决掉的。 只听的“当当当”的三声,嬴摎三剑连刺的绝招,却全被赵韦给挡下了下来。 之所以称为绝招,不到万不得已不出的绝招,除了威力巨大之外,消耗颇大也是其原因之一,一旦被防住,自己也势必陷入被动之中。 如今的嬴摎便是如此,一口气连刺三剑,还都是极高水准的刺剑,其耗费心力之巨可想而知。短时的失力那是必然的了,而这便是赵韦最好的机会。 赵韦显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双刀抡圆,照着嬴摎的面门便是一阵地抢攻。 嬴摎连忙双手举起长剑,一击一击地迎接着赵韦的反扑。 极富节奏的“叮叮”之声随之响起,宛如那铁匠铺的打铁之声。只是铁匠手中拿的是锻材的铁锤,而赵韦手中拿着的是要取人性命的长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刀更比一刀重,刀刀皆是要人性命。 借助这身体扭转的力量,赵韦手中的长刀越发狠辣,每一刀下去,相互碰撞的刀剑之上都要蹦出一个小口子。 终于,“叮叮当当”的响了五六声之后,一直处于下风的嬴摎再也抗不住这一刀更比一刀重的攻击,或者说是嬴摎手中的长剑再也经不住赵韦双刀的轮流摧残,尽管嬴摎已经有意识地不断调整长剑相接的位置,更是不惜用自己的肩铠卸力。 可终究,还是赵韦大力出了奇迹。 随着“当”的一声脆响,嬴摎手中精铁所制的长剑终于不堪重负,在完成最后的使命之后,在赢摎的头顶断成了两节。 “将军!” “将军!” 看到此幕的秦军士卒们无不为他们的嬴摎将军捏把汗,因为赵韦手中的长刀并没有因为嬴摎的长剑断裂而有丝毫的停留。 好在,因为长剑的阻隔,导致赵韦手中的长刀威力减弱了大半,更是令其轨迹有了一个大的偏离。 “呼”的一阵风从嬴摎的脸颊吹过,那是赵韦的长刀划过所带来的烈风。 红色的鶡冠(秦国将军的头冠)被一分为二,满头的青丝随之披散开来,而长刀刀势不减,斜斜地就砍向了嬴摎的右肩之上,好在护肩继续发挥着他的作用,成功地避免了右臂被一刀两断的惨剧。 即便如此,长刀依旧在嬴摎的右肩和右臂上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一下子便喷涌了出来,直直地便射向了当面的赵韦。 沐浴在敌军将领鲜血之中的赵韦,却是更加兴奋不已,甚至都不惜得去抹一把满是血污的脸庞,径直顶着鲜血就要继续进攻。 拿下秦将,为上将军拿下这场该死的战争,是赵韦心中唯一的念想。 只是,赵韦手快,一旁嬴摎的亲卫们也是不慢,一个二个便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前面两个用命拖住那宛若地狱恶鬼的赵军将军,后一个让出马匹给嬴摎将军,后续的护送将军回营疗伤。 一通操作倒也算行云流水,组织有方。很快披头散发、身受重伤的嬴摎便骑上了战马,往后营奔去。只是为了掩护嬴摎的离去,不可避免的,成百上千的秦军士卒,倒在了赵军的长刀之下。 于是,秦军的缺口越发地大了。 “赵军万胜!” “赵军威武!” 见敌军主将狼狈而逃,赵军骑兵们随即发自肺腑地呐喊着!而随着一声声的呐喊,赵军的士气再度达到顶峰,而秦军的士气随即陷入谷底。 狼狈而退的嬴摎听见赵军的呼和,心中一阵悲戚,不甘心地在奔腾的战马之上回望战场:我大秦,要输了吗?! 还在杀敌的赵括此时也有些懵圈,这,这是要赢了吗? 不应该啊!自己的赵军有这么能打?那咱还想那么多办法干嘛?直接硬刚正面就是了啊! 秦军当然不是这么脆弱,之所以北面战场能打成如此地步,实在是赵括所部几乎将“地利、人和”都给占尽了。 地利方面,此战乃是平原作战,那是最适合赵军骑兵的作战地域,不大不小的战场又限制住了秦军大量步卒的发挥。 人和方面,赵括如今对战的可不是武安君白起,甚至连王龁都不是,对于武安君而已,此战不过是用来锻炼嬴摎的,而赵括在白起的眼中,不过是个经验宝宝。至于兵力,秦军引以为傲的弓弩兵大部被布置在了光狼城中,根本没有投入全力。 如今北路秦军的战力,最多只能算是秦军中的中马,再加上地形的克制,以及守御山间林道分出部分大军,秦军中马的部队却也只能发出下马的战力。 可赵军这边呢,不仅骑军精锐尽出,更有贵为上将军的赵括亲自带头冲杀,那底下的将士们还不嗷嗷叫地往前冲啊!妥妥的上马中的上马。 于是一场以上马对下马的战斗,赵军能够占据优势也就不算奇怪了。甚至说,即便在如此优势之下,赵军也只能是稍占优势,已经足以说明秦军的能力了。 当然,赵军此时便要宣布胜利,显然更是天荒夜谈。 只是,这些道理,嬴摎不懂。 在他的脑海之中,拔之不出的只有“输”这一字。 不知不觉间,嬴摎的双眼已经赤赤红…… 长平之战 第123章 弩车出而战场乱 双目赤红的赢摎,满心只有复仇,只有站着死的念头,不顾依然还在流血的右臂,左手抽出亲兵的长剑,拨转马头就欲重新杀回战场。 “将军!” “将军不可!” 亲兵们哪里还会不知道自己将军的想法,当即就勒住了嬴摎将军的马头,死死拦住了嬴摎的去路。 嬴摎怒吼道:“只有站着死的秦将,哪里有落荒而逃的秦将。” 说着,便要挥剑斩开勒住马头的亲兵们。 正此时,一个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嬴摎的身边。 “随本将来!”一声粗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嬴摎的耳畔响起。 嬴摎定睛一看,不是王龁还有何人? “末将,末将。”嬴摎胸中似有万千之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王龁却没有再理会嬴摎,拨转马头,面向战场,手中长鞭一指,随即重重落下。 随即秦营之中号角声突然响起,紧接着数以百计的车马宛若天降一般,从秦军营地开出,之往前线而去。 不多时,前方厮杀正酣的赵军突然一道一声不该听到的声音,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嗡……” “嗡嗡……” 一声接着一声的破空之音相继传来,赵军士卒们终于确定,那噩梦般的武器,它终于又出现了,在他们正在欢呼自己即将取得胜利之时! 不错,来者正是秦军的大杀器——车弩。赵军精甲骑兵几乎用全军覆没的代价,才算清理完毕的车弩!它,又来了。 显然,狡猾的秦军也藏了一手。 而藏这手的人不是他人,正是老而成精的王龁。因为守备山林要道的缘故,王龁提前就抽调了一批的车弩,但数量却只有百余。而随着军中车弩被毁的消息传来,王龁不仅没有将手中的车弩送至嬴摎手中,却是令后营工匠于山间伐木,临时增造车弩。 王龁深知道自家的骑兵对上赵军的骑兵并不能占到便宜,唯一的杀器便是这车弩,而赵军近乎疯狂的毁坏车弩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王龁将计就计,在主营车弩用尽之时,并不增援,迫使赵军相信秦军已无车弩,从而大胆穿插用兵。 而得到赵军攻破防线,嬴摎亲往迎战的消息之后,王龁随即马不停蹄带着新老车弩近三百架,兵三千精锐接管了主营的防务。 也因此,在嬴摎受伤而退的一瞬间,王龁便如同救世主一般出现在了嬴摎的面前。 在王龁看来,嬴摎在此战之中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对于自己兵卒单兵作战能力不足的问题及时地进行了调整,面对敌军的精甲骑兵这样的杀器应对的也算妥当,加上面对危局数次亲自上场力挽狂澜的勇气,整体下来打个优良不过分。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瑕疵,最重要的就是两点:其一,在敌军情况未明之时,便将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导致最后的决战中赵军占尽优势;其二,便是太过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武力能够力挽狂澜,没有意识到大兵团作战,个人的勇武终究是渺小的。而在失败之后,又有些头脑发热,不肯认清现实。 前者好改,至于后者,却只能让他慢慢悟了。 而观战,便是最好的开悟时机,这也是王龁带着还在流血的赢摎前往观战的原因。 什么?拖延救治可能会废了一臂。 你看看刚刚说什么来着:个人的勇武永远是渺小的。为万人敌易,为十万人敌、百万人敌,难矣! 作为数十万秦军未来的统帅,脑子永远是第一位的,若是能用一臂换来一个清醒的头脑,你信不信王龁甚至立马会把嬴摎的手臂给斩咯,白起还会在旁边拍着手说:“斩得好!”。 这边王龁一片苦心暂且不谈,前方战场因为车弩和王龁将旗的到来也瞬间变了个模样。 没错,车弩和王字的将旗,共同改变了战场的格局,甚至王龁的将旗的树立,其功效并不比那车弩援军的到来要差。 王龁将旗的树立,意味着王龁已经接管中军,而有了王龁这位主心骨,秦军上上下下顿时放下心来。这就是老将,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无需过多言语,只要坐在那里,便是胜利的保障。 当即,伴随着秦军车弩的不断咆哮,秦军也发起了全面的反攻。 在车弩的面前,精甲骑兵也好,轻骑兵也罢,又或者是重装的步卒,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都是连人带马一起洞穿、撕碎。 一柄弩矢足足撕碎了两员精甲骑兵,才狠狠地扎在了第三员精甲骑兵的身上,停住了他罪恶的脚步。 仅仅一个照面,仅剩的三百精骑便损失过半,连带着倒下的还有上千的赵军士卒。显然,秦军车弩的突然出现狠狠地打了赵军一个措手不及。 更令赵括和赵军上下感到绝望的是,秦军士卒的士气似乎逐渐地在恢复,不少地方更是跟随着车弩的步伐,逐步地恢复这阵线。 “果然,这才是秦军该有的实力。”赵括看着步步紧逼的秦军,心中一阵感慨。 当即,赵括似乎也意识到了,或许,此时便是最佳的时刻了。 没有犹豫,赵括继续摧动战马,向着不远处的弩车阵狂奔而去。 凭借着精湛的骑术,与诸多亲卫们舍生忘死的挡刀,赵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车弩的攻击,闯入了车弩阵中 长刀一横,一辆弩车便碎成了渣渣——新造的弩车就是不结实,一刀便分崩离析。马不停蹄,赵括随即又转向了下一辆弩车。 很快,一个弩车阵中数十辆弩车便被赵括和他的亲兵们给消灭干净。 可问题是,这样的弩车阵,秦军足足有十余个。 而在赵括率领亲兵们连砍了数个弩车阵之后,赵括猛然发现,还能跟随着他的,也只剩下赵韦了。 更要命的是,因为连番地砍杀车弩,不可避免地,马速逐渐的慢了下来,而不远处的秦军已经如同嗅到甜味的蚂蚁一般,蜂拥着向赵括包围而来。 长平之战 第124章 我为赵括不后悔 没有丝毫的停留,即便身边已经没有了袍泽的扈从,赵括依旧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下一个弩车阵。 邀天之幸,赵括居然真的有惊无险地冲入了这个弩车阵中,虽随着长刀挥舞,弩车和其上的秦兵一道被赵括斩于马下。 只是,此阵破后,赵括也被无数的秦军给团团围住,再也无法冲击下一个弩车阵。 主将被困,后面的赵军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 尤其是近在咫尺的赵韦,恨不能立即冲入包围圈中,可是就在赵韦即将往赵括处冲杀之时,一个阴霾般的眼神彻底将热血上头的赵韦惊醒。 进发之前,赵括便交代过赵韦:先破弩车阵,即便自己陷入重围也不许先救自己。 无奈何,赵韦当即奋起双刀,杀向秦军最后的几个弩车阵。 而赵括也在秦军的包围之中,苦苦支撑。 每次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如同镰刀划过麦秸秆,一片血雾飞起,几条性命被收割。 秦军的步卒也试图挥舞自己的长矛与长剑,叮叮当当地与铠甲碰撞,激起星星点点的火花,却只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 显然,赵括身上的精甲,再度救了赵括的性命。 但即便如此,再精致的铠甲也架不住人多啊,杀退三人,又来五人,浅的印记在不断的敲打下变得深了,深的印记又变成了浅浅的缝隙,缝隙最终变成了破洞。 蚁多咬死象,说的便是如此。 而那件颇为拉风的白色的披风如今已全然变成了血红之色,当然,其中秦军兵将的鲜血显然占了绝大多数。 但慢慢的,赵括自己的鲜血也慢慢洒落在了自己的披风之上。 眼见着自家上将军陷入无边无尽的围困之中,后续的赵军也纷纷红了眼,一个个恨不能立即出现在自家上将军的身边。一队又一队的赵军向着赵括所在处推进着,各个赵卒皆是如疯如狂,不惜一切地以伤换命,以命换地,不要命地向着他们的上将军靠拢! 无他,君待之以国士,臣自当以国士报之! 他们的上将军为他们身先士卒,为他们撕开了口子,为他们正在流血! 那是指挥几十万大军的上将军啊! 上将军尚且在搏命拼杀,叫吾等又何惜此身?无非是为国尽忠,为上将军尽义罢了! 大纛所指,全军向前! 一时间,赵军便如同一股股地浪潮一般,不断地向赵括所在的区域翻涌这波涛。 这边进了三个,那边又漏了一队。 即便秦军已经把“篱笆墙”扎得很牢固了,却依旧被不要命的赵军不时地被突破,眼见着涌入包围圈的赵军便越来越多了。 更可气的是,涌入包围圈的赵军,一个个的根本就是不要命地在为赵括挡着戈矛,盾牌不够长,就用长刀,长刀不够用就用身体。 一句话:哪怕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让赵括再受一点伤。 赵括的威信,在此一战中已经彻底打响了! 很快战场之上,又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秦军包围着赵括和一小股的赵军,外围的赵军疯狂地往包围圈里钻着,试图解救出赵括。 若只是这样,秦军显然很乐得接受,这是典型的围点打援的办法,甚至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消灭掉最多的赵军。 可问题坏就坏在赵韦和他所率的这只骑兵上了。 他们不仅没有去解救他们的上将军,反而一门心思就去破坏弩车,而弩车为了配合“围点打援”,几乎没有太多的余力去防御赵韦所部。 于是,钓鱼者变成了被钓者。若是等赵韦那只队伍将弩车阵毁坏一空,还未能结束掉对赵括的围歼,那么秦军势必又要陷入被动之中。 王龁可没有撒豆成兵之能,手中却也再没有另外的弩车可用。 摆在王龁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派出强兵,拦截住赵韦那只专门针对弩车的队伍,保证最后的数十架弩车的安全,以继续对赵军骑兵形成压制。 要么…… 王龁眼睛微微眯起,显然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拿我弓来!”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多时,正面战场上,仍在策马鏖战之中的赵秦二军突然便听到“铮!”的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 那是三石以上的强弓所发出的箭矢在空中划过的声响。三石强弓,足以洞穿一切坚固铠甲的,三石强弓! 紧接着,一根细长的箭矢穿过秦、赵数以千计的兵将,直直地便射向了场中的焦点——赵括。 “将军!” 几个赵军将士显然发现了秦军的暗箭,纷纷奋不顾身的扑上去,试图挡住、哪怕是稍稍改变一些那箭矢的防线。 但很可惜,三石强弓所发出的箭矢,比之弩车所射要细上不少,等能够看到发现之时,其实已经晚了,根本不是人力所能追赶得到的。 这也是秦军选择用强弓射杀,而不是用威力更大的弩车直接射杀的原因。 只听得“噗!”的一声,箭矢毫无意外地破甲刺入赵括的身体之中。 静! 喊杀声!怒吼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刹那间仿佛都停滞了。 只剩箭矢入肉后,尾羽轻颤的“嗡嗡”声,每一声都似敲打在赵军士卒的心弦之上。 还在奋力劈砍的假赵括,突然觉得自己的气力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抽离,手中的长刀仿佛欧千钧之重,马腹也变得光滑务必,难以夹住,而眼前的秦卒也出现了的重影,胸口一阵阵的疼。 低头一看,哦,原来自己中箭了,好粗的箭啊,起码是三石的弓发出的吧,该死的秦军怎么还暗箭伤人呢! 头好晕,好想睡一觉,上将军啊,我完成任务了吧? 廉颇将军,田单将军,我所能做的,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靠你们了! 只是好想看看这长平之战最终会是个什么模样?赵国,能胜吗? 而后世之人该如何评价自己呢?应该不会说自己是“纸上谈兵”了吧。 邯郸城里少年郎,兵书为伴武不辍; 三年对峙国堪亡,危难关头挽狂堕。 故关城中激老将,翻云覆雨天地阔; 大粮山中藏精兵,壁垒鏖战自入彀; 以身为赌怒秦将,木秀于林终为祸; 一席白袍冲敌阵,战死沙场岂是过。 纸上谈兵千年冤,少年壮志不可否。 待到七月援军至,笑看沙场谁为垢? 嗯,挺好,真的,总算不辜负穿越来这一趟,总算有故事让后人看! 那就,就到这吧。 真的,挺好! 长平之战 第125章 上将陨而赵军疯 “砰”的一声,受创的赵括四肢无力,很快从马上摔落了下来,溅起尘土四散。 便如那一滴小小的水滴,滴入滚烫的油池之中,瞬间翻了锅,沸腾起一阵水花与油星。 “上将军!” “上将军!” 战场似乎也因赵括的中箭而暂停,紧接着又因他的倒地而彻底沸腾。 无数赵卒呼喊着他们的上将军,试图唤回他的灵魂。 无数赵军赤红着双眼向着他们的上将军倒下的地方前进,根本无视秦军的长剑弓矢,敢有挡路者,立斩之。 赵军彻底的疯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直至遍体鳞伤、血流如注,哪怕断臂失足,便是爬着也要往他们的上将军倒下的地方而去,直到留尽最后一滴血,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他们的上将军的身边,如此便能在阎罗殿中继续护卫他们的上将军了。 生,未可与君同生;死,自当与君同命。 如今的赵军,想的已经不是如何获胜,如何突围的事情了。全军上下唯一的一个念头:抢回上将军的尸首! 没错,随着赵括的倒地,无论秦赵都认为赵括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希望,毕竟三石强弓的威力,懂的都懂。 但是,有些时候吧,你得信邪! 说是无巧不成书也好,说是赵括幸运也罢,就在箭矢袭来之际,赵括刚好自然地回刀,而这一回,刚好就磕在了还在空中的箭矢之上,虽然没能将其斩落,但却是稍稍将箭矢的方向改变了少许,本应直出咽喉的箭矢随即微微向左下便宜了一些。 咽喉左下,那正是心脏所在! 按理说,依然是个必死的局面,可好死不死的,赵母临行之前给赵括备上了护心镜,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厚实的护心镜虽然仍不足以抵消掉三石强弓所发出的箭矢的威力,但那便是蚊子站了上去也要打滑的光滑镜面,加上中间厚四周薄的设计,却是再一次将改变了箭矢的方向。 于是,箭矢几乎是擦着心脏的下方射入了赵括的体内。 当然,这样的细节,若非抵近了细细观察,却是根本看不到的,甚至若非专业的医师也根本察觉不到这样的差别。 毕竟箭矢穿体,血流入柱,其况煞是可怖。 赵括也凭借着最后的意识,使自己靠着右侧倒下,这才没有再倒下的过程中造成二次的伤害。 饶是如此,赵括已然受伤颇重,摔落地面一动不能动。 随即,赵军之中根本无需各个都尉的下令,各个校尉,各个曲长,都指挥着麾下的士卒往赵括处出靠拢,没有章法,不计代价! 面对已经疯狂的赵军,即便强如秦军也有些招架不住,毕竟“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而如今的赵军完完全全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那“不要命的”。 这样以命换命的打法显然不是如今的秦军愿意看到的。如今赵括已经倒下,秦军实在没有必要跟赵军硬拼这一时之气。 当然,亦或许是出于对这位上将军的尊重,王龁纵观全局后,果断下令:全军后撤,让出道路。 并赞之道:“括之为上将也,上无愧君王社稷,下不愧于臣民士卒。其临时掌军之气概,突袭壁垒之果敢,布局战场之严密,临机对敌之机敏,鏖战沙场之英勇,皆令吾自叹弗如,比之廉颇也不遑多让。吾等阴谋换将之举,实误也。 如今身死战场,马革裹尸,非战之罪也,此等英才,吾施冷箭而杀之,已是不义,不可再以其尸骨为晋升之资,致使英魂无法归故里,则恐为诸国仁人志士所唾弃也。且令放开防线,任其亲兵取回其尸骨,以归葬故里,以全吾军之义!” 秦军众将闻言皆叹而服之。 服的不仅是王龁嘴中的所谓全义之言,更是对赵括在接手赵军这个烂摊子后的种种表现的叹服。 只身入得军营,虽有王命旗牌,却终是临阵换将,一夜之间,不仅夜晚压服廉颇这种置王命不顾的桀骜将领,更是稍作手腕便瓦解了廉颇十数年来建立的班底; 一日之内,明升暗降,将数十万大军掌控于手,随即转守为攻,一日之内便已探明水情、山脉、地形,并迅速阻断丹水,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组织各军发动壁垒突袭;攻防转换之快,令人咂舌。 接着壁垒攻防、战后追击,不疾不徐,愣是让秦军付出了近十万大军的代价,这才全军渡过丹水; 而在攻下壁垒后,赵括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骄狂,更没有轻敌冒进,反而如同一名沙场宿将一般,保持着高度的冷静与绝对的谨慎。 北面,派兵打通与北方百里石长城的联系,使得秦军不得不耗费大量精锐兵力在北面进行阻击; 南面,修筑无数堡垒,步步推进,步步为营,根本不给自己的秦军抄后路的机会; 就连那西岸的壁垒,居然也安排五万大军进行修复和驻守,好好的一个围歼战,前期却被迫打成了攻防战。 北面平原一战,赵括不仅展现出极其强大的战略素养,利用地利人和,尽一切可能为自家大军提高胜算,更是展现出对于战术的把握,将自家的新锐战将赢摎打得丢盔弃甲。 而在最后的最后,面对突入其来的弩车,几乎是必败的局面中,赵括依旧不服输地想着办法,无畏无惧地冲向弩车,试图力挽狂澜。 纵是兵家孙武复生,也不过如此吧。(正躺在地上的赵括表示:都是巧合啊亲!都是导演安排的,请不要戴高帽好伐。) 尽管对于赵括将军,秦军的将领们也算是心存敬意的,但这并不足以令秦军主动后撤。 秦军从来,对,是从来都不是什么仁义之师。 第三次河西大战(秦献公时期),便是趁着魏国陷于中原泥潭(与韩赵两国浍之战)不能自拔之际,“趁人之危”发起的进攻的; 第四次河西大战(商鞅变法后),又是趁着魏国桂陵大败之机,狠狠地给魏国的后院烧了一把火; 第五次河西之战,还是趁着魏国兵败马陵,主力全军覆没之时,出兵彻底夺下的河西之地。 长平之战 第126章 秦军暂退赵括醒 由此观之,秦军趁人之危简直是历史悠久的传承,这也解释了秦军对于“暗箭伤人”这样的事情毫无心理负担的原因了。 因此,秦军后撤唯一的原因只能是为了避免与疯狂的赵军换命。 毕竟如今赵军几近陷入疯狂,与其跟个疯子死缠烂打,不如把它所想要的给他算了,反正一具尸体而已,或许得到尸体之后还能更好地挫伤赵军的士气。 而且让开防线也好,归还尸首也罢,都是时间啊!尸首归还后,赵军不得祭奠一二吗,又是时间啊!而时间是站在秦军这边的。能拖得一时,赵军的战力就会消耗一分,何乐而不为呢? “叮、叮、叮……”鸣金之声随之响起,身着黑甲的秦军依次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有序地退去。 其实倒也不用秦军再退,赵韦挥舞着双刀眼看着就要杀到了赵括的身边。 看着缓缓退去的秦军,无论赵韦也好,其他赵军也罢,都没有想要追击的意思。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秦赵两军仿佛默契般,一方退却,一方站在原地,直到秦军将赵括所处的位置彻底让出来,赵军这才蜂拥着涌往赵括。 “上将军!” “上将军!” 一声声急促、悲戚而粗粝的声音在赵括的耳畔响起。 迷迷糊糊中,赵括努力睁开了眼睛。可是倒地已经有些时间了,大量的出血带走了他太多的热量与气力,如今的赵括甚至连睁开双眼的气力都没有。 而见上将军毫无动静的样子,众将士们更加确定了他们的上将军已然战死的事实,一个个悲从中来,恨不能立即提刀与秦军拼个你死我活。 好在,抱着赵括“尸体”的是赵韦,虽然外表粗犷了些,心思却还算细腻。赵括若有似无的呼吸,随即被赵韦给发现。 “上将军!”赵韦有些惊喜地吼道。 “速,退,营,守。”赵括也在此时拼尽全力,蹦出几个字:“孙,将,代,守。” 虽然赵括的话语断断续续,混杂着口中鲜血更有些模糊不清,但“守”字重复了两遍,显然是被赵韦给捕捉到了。 守? 守哪里? 怎么守? 先别想那么多了,把将军救回去才是正事! 而赵括断续的话语与起伏的胸腔也自然地落入了围着的赵军士卒的眼中。 “上将军!” “上将军没死!” 一股子兴奋之情,瞬间弥漫开来,而赵括未死的消息自然也传播了开来。 赵韦知道,必须立即撤离,否则让秦军反应过来追杀而来,那就不秒了。 当即,赵韦便以亲卫副首领的名义下令道:“盾兵、矛兵殿后,骑兵开路,速速归营!” 众将士闻令,当即行动起来。 而一旁的老医师也被众将士带到了赵括的身旁,见上将军还活着,老医师也是老泪纵横,当即稍稍坚持过伤口,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祖传的上好的金创药,狠了狠心,还是将那密封的塞子拔出,二话不说,不要钱似的往赵括伤口上倒。 这可是老医师几代相传的金疮药啊!价虞黄金不说,几味药材那是可遇不可求,如今却是全洒在了赵括的身上。 而这金疮药也不负其名,随着药粉一点点的洒下,一点点的浸透,慢慢的伤口的流血居然止住了。直至此时,老医师这才止住了倒药的手,而满满一瓶的金疮药却只剩下了小半瓶。 但似乎,这剩下的小半瓶,老医师也不准备留着了,随即又指挥着亲兵,将赵括的嘴巴打开,剩下的小半瓶药粉,一点没糟践,全都倒进了赵括的嘴里,随即一口浊酒为赵括送下。 内服外用的金疮药,很快再度发挥起了作用,赵括原本煞白的脸色,随即竟然微微有了一丝的血色,虽然不算红润,但至少已经有了人该有的温度(不是回光返照哈)。 国产金疮药,就是牛! 而在另一边,一个用衣甲搭起来的简易担架很快制作完成。赵括也被小心地侧方在其上,几个葛衣撕成的布条夹着两块木板将赵括稍稍紧固,防止运动中带来二次的伤害。 随即四名亲兵一人一个角便提起了担架,赵韦提刀护卫一旁,在众军的簇拥中,就要归营。 服用了金疮药的赵括,再度悠悠转醒,双眼也缓缓睁开,一旁的赵韦见状,赶忙凑了上去,焦急地问道:“上将军,你感觉如何?您坚持一下,马上就回营地了。” 赵括闻言,却是缓缓摇头,吃力地说道:“不回营寨,以放弃营寨,以营寨之生力军殿后,全军立即向南!” 赵韦微微一愣,问道:“将军,您的伤?” “勿要多言,全军即刻向南!会师孙崮。”赵括狠厉的语气令赵韦也心中一惊,但这句话一出,也几乎消耗掉了赵括所有的气力,随即脑袋一歪,昏睡了过去。 没错,向南。自己此战的目的:其一,大量杀伤秦军——十万秦军,损失恐怕过半;其二,以己之身,激励赵军与困境中自守。 显然,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若是在固守营寨,那便是等着被秦军歼灭的份。只有南下,与孙崮所部汇合,固守连绵的堡垒,等候援军的到来,才是自己和麾下将士们唯一的生路。 一旁的老医师见赵括再度昏睡,赶忙上前,又为赵括把了把脉,随即说道:“需尽快将此断箭拔出,否则……” 赵韦闻言,内心却是无比的纠结。一道两难的选题摆在了赵韦的面前:是听从赵括将军之令,全军南下,还是回营之中,为将军疗伤? 按理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理当遵循上将军的指令率军南撤才是,可是刚刚医师的话语已经很明确了,若是不归营中,不速速拔出箭头,恐怕上将军会有性命之危。可若是归营,秦军再度包围,恐怕这数万大军都将插翅难逃…… 赵韦看了看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赵括,又放眼望了望一望无际的正在有序撤退的赵国大军,心中终是一横,下令道…… 长平之战 第127章 全军南下会师去 “传上将军之令:大军绕过营寨,全速向南,留守营寨所部,为全军殿后。”赵韦颇为悲壮地宣布之赵括的将令。 “将军,上将军的伤。”老医师赶忙插言道。 “上将军之意,不可违抗。”赵韦虎目含泪地答道,他知道,以上将军的性子,若是上将军醒来,知道是因为自己受伤而耽搁了大军的行程,当是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上将军就拜托老先生了。”赵韦对着老医师便是深深一礼。 “将军,快快请起。”老医师慌慌张张地扶起赵韦,虽然他并非战卒,但观上将军之英勇,显然也明白上将军断然不愿因为自己而耽搁了全军,当即轻叹了口气,答道:“老朽尽力便是。” 虽然众将对于南撤的将令有些不意外,但在得令之后,却也丝毫没有耽搁,立即就整队而去。 这边赵军的一系列动作,秦军那边自然也是尽收眼底。 而王龁在得知赵军转而南下之后,差点没有把那栏杆拍断——因为在之前,他便从赵军一阵的欢呼中大体得知了赵括或许还活着的讯息,但王龁却并没有因此而下令秦军追杀。 因为在王龁看来,为三石强弓击中,即便顿时不死,也撑不了多久,最差也是个重伤。而重伤就需要医治,医治则需要一个安全、安静的氛围,而这边,王龁已经拿到了壁垒之战的战报。王骑所率五万增援大军,即将在数个时辰之后抵达。 也就是说,眼前的数万赵军,即将在数个时辰之后被重重围困。而这群即将被围困的赵军,实在不值得自己跟他们换命死磕。 可是,没有想到,赵括的嗅觉是如此的灵敏,居然拖着重伤的身体果断下令大军全数南撤。 在主将重伤的情况下,只有赵括能不顾自己的重伤,下令大军奔波南撤,也只有赵括的将令调得动这数万赵军精锐。换了其他任何人,哪怕是廉颇突然出现在军中,恐怕也是调之不动。 而赵军这一南逃,无疑又令自己失去一次极佳的分割围歼赵军的机会,同时数万大军与南路之军会合之后,势必又将大大提高南面围歼战的难度。 当然,事到如今,后悔已是无用,眼见着赵军已经绕过其寨,而寨中之卒也已经做好了断后的准备,此时便是放兵去追,无异于攻其营寨,所获不过赵军留守断后之卒,所失却是自家精锐之卒。 大可不必也。 今丹水西岸壁垒已占,北路只要稳稳守住,赵军便再无脱逃之可能,只需缓缓进军,慢慢磨去赵军粮秣,一场大胜便在眼前,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些许蝇头小利而冒风险,丢了自家战卒的性命。 于是,日薄西山之下,赵军所剩不足四万人马,扛着一面面残破的军旗,缓缓向南后撤,残阳如血,赵军的身影被拉得老长老长。 一场血战,终究以两败俱伤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北路秦军,骑步共计一十五万大军,大战过后,仅剩下了不足六万人马,近十万大军丢在了这血腥的战场之上,其中大部还是秦军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骑兵,损失之大,便是见惯了伤亡的王龁也不由得咋舌。 但,王龁认为,这是值得的。不足十万大军的损失,成功地粉碎了赵军决战北疆的企图,成功地堵住了赵军突围的路线,从而将三十多万赵军彻底封死在以“光狼城”、“丹水”、“界牌领”所组成的三角阵型之中。 此战过后,秦军的兵力也从刚开战斗的近五十万大军,锐减到了如今的三十万左右。 其具体分布为:北面王龁所部六万人马,王骑增援之军五万人马,界牌领与光狼城守卒个一万人马,壁垒守军两万五千人马,以及南面正与赵军堡垒纠缠着白起的主营(包括从界牌领回援的部队)的一十五万多人。 赵军方面,在北面的战场上共计投入兵力达十二万多人,南归者不足四万人马,骑兵更是只剩下了不足两万人。那最为精锐的,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的精甲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在了此役之中。 更重要的是,赵括,赵国上将军,被秦军冷箭偷袭,险些战死沙场。 至此,赵军的兵力也从刚开战的近五十万大军(其中包括十万青壮),锐减到了如今的步卒二十八万人马。 其中近十万大军在大粮山中,百里石长城防线之中,仍有一万七千多人(包括壁垒逃出的兵力)。而在真正前线,南路堡垒也在秦军的消磨之下仅剩下了不足十二万大军,而且其大部都是青壮所充,再加上南归的四万人,便是赵军对抗秦军正面的全部了。 经过十数日的交战,秦赵两军尔虞我诈之际,两相互换之下,战损居然相差无几。 其实两次壁垒之战,再加上刚刚结束的北面对攻,赵军实际上都占得了一些便宜。 但在南面战场,自王骑所部出界牌领突袭开始,赵军便一直处于绝对的被动之中,即便赵括留下了无数的堡垒进行防御,可是因为南面兵力不足,且战力较弱的缘故,即便占有地利,又哪里会是秦军精锐的对手。被压着大,有如此大的损失也就很正常了。 当然,这样的战损比,也是符合双方的预期的。 甚至对于赵括而言,这样的战损已经是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毕竟他所带到丹水西岸的兵力中有十万余那是纯水货。用四十万大军,对阵秦军五十万大军,还能有近乎一样的战损比,已经是个不小的胜利了。 当然这十万青壮实际参与的战斗并不多,除了追击战外,便是壁垒和堡垒的防御战,而南面的堡垒大战,实际上并没有大规模地启动。 至于秦军,对于这样的战果,自然也是能够接受的,毕竟他的军队之中也有来自河东的新卒数万,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自己虽然也不过是四十万对四十万,经过一系列的操作,自己虽然损失了十几万人马,却是将赵军四十万主力大军给留在了丹水西岸。 长平之战 第128章 败报四散赵廷乱 对于秦军而言,这显然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于是,目前的形式则变成了,一十六万多赵军,被近乎三十万秦军给包围在了丹水的西岸。 而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了。 秦军只要缓缓收拢包围圈,等待赵军的反扑,然后等着赵军弹尽粮绝,或是收降、或是…… 当然,赵军的想法,也很简单——等待。 等待国际风云的变幻,等待秦军的进攻,等待援军的到来…… 很自然的,赵括重伤,赵军被困丹水东岸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飞快地向着六国都城传递着。 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继续。而随着赵军被围,围绕着长平之战,一场激烈的政治博弈也就此展开。 败报最先传到邯郸城中。 那是以田单的名义上报的军情,在将情况介绍清楚之后,便是以田单名义提出的建议:速派使者,联络齐楚,攻秦救赵!当然,大粮山中的情况,那是只字未提的。 这当然不是田单真正的建议,也更不是田单背后的赵括真正的想法。 说白了,齐楚不过是掩护魏国的幌子而已。 而田单在通报之中也详尽地阐述了请齐楚的原因:燕国近秦不可图,韩魏羸弱,不足抗秦,唯齐楚者,大国也,可联而抗之。 这话倒也不算是全假,至少燕国近秦与韩之国的羸弱是真的,只是魏国近些年厉兵秣马却有了不小的进步,妙就妙在伊阙之战韩魏两国乃是联军,一同被秦军大败,如今韩之国暗弱,常理推之,魏国也当差不多。 而之所以要将齐楚拉进来,若是能够劝得二国进兵那是最好,没有也没关系。他们的作用一是掩护真正的救援军——魏军,二则是给予秦军压力,迫使秦军向“无力反抗”之赵军堡垒发起进攻。 败报至,龙台宫中,一阵鸡飞狗跳。 “赵括丧师辱国,请我王遣使而立斩之。” 楼昌适时地提议道。 闻言的平原君当即吓了一跳,当日赵括走前,便是请斩楼昌,此子果然…… 眼见着赵王眼中出现一抹厉色,平原君刚想出班为赵括辩驳两句,却被一旁的老者给抢了先了。 “咳咳……”老者出班,轻咳了两声,原本热闹的龙台宫瞬间安静了下来。老者威信之重,可见一斑,就连平原君也不敢轻掠其锋。 “上卿可是有话要说?”赵王眼中厉色一闪,换上温和的眼神,说道:“来人,给上卿赐坐。上卿且慢慢说来,寡人洗耳恭听。” 出班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重病缠身行将就木的赵国上卿——蔺相如。 因着身体的缘故,蔺相如蔺上卿已经经年不过问朝事,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好看的摆件了。这样就导致了当日换下老友廉颇将军之时,蔺相如未能到场力挽狂澜。而如今赵括败报一至,蔺相如竟然是拖着病体强自上朝。 在众多朝臣的眼中,蔺相如在此时接话,显然是要为廉颇廉老将军狠狠出口气的,毕竟蔺相如与廉颇的友情,那是众所周知的。 而一旦蔺相如开口,即便赵括不死,恐怕也要脱层皮了,平原君赵胜也不由地暗自懊悔,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出班为赵括申辩几句。 只是,蔺相如的话语,却是令在场诸人皆是意外不已。 “楼大夫此言。”蔺相如谢过王上的赐坐,却是没有坐下,反而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楼昌,直到把他看得浑身不适,这才继续说道:“可诛矣。” 可诛? 谁可诛? 赵括,还是……楼昌? 众人一时有些不解蔺相如的话语之意,倒是楼昌很是开心,却是认为蔺相如是在认可自己的建议,当即上蹿下跳地就要附和着请诛赵括。 蔺相如眼睛微眯,眼中精光随即聚集,宛如当日秦廷之上抱摔和氏璧之时。 “吾请所诛之人,大夫楼昌也。”蔺相如淡淡地说道。 短短十一字,却是令楼昌如坠冰窟之中。什么情况,怎么跑自己身上了?不该为你的老友打抱不平吗?我跟你才是一头的啊! 楼昌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蔺相如会将屠刀举向自己,明明自己是在为他和他的老友打抱不平啊。 也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如何能够明白什么叫做“苟利家国生死以”,更永远也不明白什么叫做“大公无私”。 “上,上卿。”楼昌的话语有些哆嗦:“上卿,误言了。” 上头赵王也有些不解地说道:“上卿,此事乃是论罪赵括,何论楼大夫焉?” “我王容禀:楼昌所言,祸国殃民也,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弥军心也。”蔺相如缓缓一礼说道:“且不论此战之罪是否为赵括,亦不论赵将军身先士卒,身负重伤,生死未知之壮举,微臣对楼大夫只有一问。” 蔺相如随即又看向楼昌,低沉的嗓音再度开口道:“吾且问汝,大军孤悬,深陷重围,汝不思如何解救之,却谏言斩杀主将赵括,是汝欲往军中接替之,还是汝欲将我大赵十数万大军拱手让于秦军焉?” 赵廷众臣闻言,也纷纷恍然大悟,若说当日以赵括替换廉颇将军已是错误,那如今斩杀赵括那便更是错上加错了。 诚如蔺上卿之言,此时斩杀赵括不仅于事无补,更可能将大军彻底陷入死地。想想看,刚刚跟自己一道出生入死的将军却被一纸王命给杀了,士卒们不哗变那才怪了。即便士卒们不哗变,失去军心、失去指挥的大军,还能突出秦军的包围圈吗? 即便是要处置赵括,也要等此战彻底结束之后啊!临阵斩杀自家上将军,还是重伤中的上将军,这不是在玩闹吗,用十数万赵军士卒的生命在玩闹! 而随着蔺上卿的提醒,楼昌之前所提出的秦赵和谈,导致赵国再无援军的事情,以及在赵括换将时候的上蹿下跳怂恿赵王的事情,也随即被众人记起。 不由得众人看向楼昌的眼神有些不对了,这人当不会真的是秦国的间客吧?! 楼昌一看众人的表情,顿觉局势不妙,当即向赵王表忠心道:“微臣思虑不当,还请我王责罚!” 长平之战 第129章 龙台宫里说赵王 “知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这点道理楼昌还是懂的。 眼见着众人不善的目光聚集,楼昌若是还不懂求饶自保,那也无法在赵国朝堂上安然立足这么久了。 赵王虽也觉得楼昌的站位有些不太对,倒也不愿就此处置了一位重臣,到底还是轻轻放下道:“楼大夫此谏确有不妥之处,尚需斟酌一番。而为今之计,当以解决长平诸军为先,诸卿可有解救之法,速速报于寡人,寡人当不吝尊位钱帛。” 意思很明白了,我知道楼昌的屁股可能有点坐歪了,但现在还不到处置他的时候,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为国家提建议,这么处置他会寒了其他人的心。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想办法吧长平的军队给救出来。 所以,你们就提意见吧! 无论对错都行,楼昌这样的建议我都没处置,你们还怕什么。 有赵王此言,楼昌倒也放下心中大石,却也不敢继续出主意,随即退至班中。而赵王“不吝尊位、钱帛”之语,倒也激发了朝中重臣的想法。 “我王:不若调代地之军入上党解救?”一名大臣壮着胆子建议道。 不待赵王思索可能性,平原君赵胜就立即出班阻止道:“万万不可,代地之军乃备战胡人之用,轻易不可动之,否则代地百万百姓必遭胡人之殃也。” “平原君此言有理也,况且若我军尽起代地之军,则恐秦军动用蜀地之军,则此战规模再度扩大,我军实难担负矣。”平原君话音落,立即便有大臣出班响应道。 “若是调回廉颇将军,能否力挽狂澜?”又一名大臣建议道。 “难也!”蔺相如继续接话道,甚至开始为赵括美言起来:“若是换将能够解决,田单将军不会在军报中不作陈述,而观之赵括接管大军之后所作所为,并无失误之处,便是廉颇为之主将,也不过是如此而已了。” 这个话旁人是说不得的,说了也无人信,唯有蔺相如,作为廉颇老将军的好友,才能站在客观的角度对廉颇和赵括的能力做出比较客观的评价,也只有蔺相如说换将不行,才更有说服力。 只是,蔺上卿的一番话语,显然是为赵括开脱了不少。而这样的话语出自蔺相如,不由得令平原君有些惊讶,甚至有些不解——这赵括何时走通了蔺相如的门路,能得之铁面无私的蔺相如的回护? 而蔺相如说完此言,也在心中默默想着:老兄,你交代的事情,我可是做到了,就不知道这位上将军是否如你书信之中所言的那样,天纵其才。 没错,经过故关密谈之后,廉颇便已经被赵括的透彻的思维与大局观给说服了,因此躲至大粮山中之后,想到日后计划实行后,赵括可能会面临的非议与质疑,便立即手书一封,以心腹快马秘密递到了远在邯郸城中的蔺相如手中。 信的内容很简单:信括如信颇。 信很短,根本无法得知那年轻人是怎样打动的廉颇,也不知赵括与廉颇布下了何等壮阔的一个局,但蔺相如却还是是相信廉颇的眼光,即便自己被换都不曾派人来打扰,却是为了一个年轻人,不惜千里传信。足见其在廉颇心中的重要性。 再加上“信括如信颇”的评价,便是庞媛之流也不足以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吧。 而从田单发回的军报之中,蔺相如也隐隐感到一丝丝的不妥,虽然军报之中将情况分析得极为透彻而危险,却丝毫没有说赵括为将中计秦军的问题,倒是从兵力对耗情况中暗暗在为赵括开脱。 至于换将之言,更是只字未提。 显然田单也在回护赵括此人,而能得两位当世名将的回护,这赵括可能是弱者吗? 更深一步地想,秦军的计谋并不算十分高明,无论是廉颇抑或是在百里石长城的田单,即便一开始没有发现,也该在大军进入丹水西岸后有所察觉,而从廉颇的手书与田单的军报看,两人与赵括的关系一定还算不错,两人会不提醒赵括? 若是赵括是那刚愎自用之人,不停劝阻继续进军,两人又岂会继续回护,至少田单的军报之中,也该有此一节,至少给自己撇一撇关系。 可是田单没有! 想及此处,蔺相如突然发现一个重要的盲点:廉颇呢?自交接之后,便应该回到邯郸才是,可除了一封手书,再无其他讯息。军中也定然没有,那廉颇去哪里了呢?游山玩水去了?显然不会,长平之战正酣,廉颇又哪里能放下呢? 田单军报之中也似乎特意地忽略了廉颇的踪迹,显然只有知道廉颇的所在,才会故意隐去,而这故意隐去的手法,再加上两人对于赵括的态度,这就不得不令蔺相如有个大胆的猜测:赵括、田单、廉颇,三人在密谋搞大事情! 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大事情,要将赵军数十万大军陷入绝境之中,倒是楼昌的行为,让蔺相如稍稍明白了为何三人会有密谋。 但不管怎样,想通这一层,蔺相如心中却是豁然开朗。既然他们已经有了全盘的考量,自己所能做的便是按照他们的想法推上一把便是了。 正此时,赵王面对困局却是有些出离的愤怒了,随口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十余万大军要如何办?” 已经打定主意的蔺相如当即出言道:“禀我王:如何处置,都平君(田单)已在军报之中明言也,我王何以置之不顾焉?” “上卿之意?”赵王心中微微一动,似乎在考虑田单所书联齐楚而抗秦的可行性。 蔺相如见状,当然明白赵王心中所想,当即说道:“我王,可一面联络齐、楚,央其援军,一面出使秦军,既拖延进程,亦求之和谈。至于此事能否功成,微臣尚不知也,微臣所知者,此或许乃是我大军生还至唯一希望。” 闻言,赵王心中又是一动:的确,成不成,做了再说。左右不会比如今的情况更差了。 随即,赵王点头道:“上卿所言有理也,不知哪位爱卿愿为寡人走上一趟?” 长平之战 第130章 使者四出求援军 见赵王已经采纳了自己的谏言,蔺相如当即也便退了回来,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是深藏功与名的好。 至于出使这种事情肯定轮不到如今的蔺相如,不论是职级还是身体,都不允许蔺相如再做使者之用,尽管曾经的蔺相如乃是赵国乃至七国中最为出色的使者。 很快,在赵王的重赏之下,出使的人选很快定下。 不过稍与赵括设想的不一样的是,赵王派出的使者却不仅仅是齐、楚两国,韩、魏、秦甚至燕国,赵王都派出了使者,求援的求援,求和的求和。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味。 当然,攻略的重点还是齐、楚两国。说实话,赵王这样的行为倒也情有可原,而对于赵括的计划而言,倒也影响不大。 因为可以预见的,这求援的效果并不会很好。 先说燕国,且不说燕国能不能出兵,就算答应出兵,使者从邯郸出发,赶到燕国蓟城,燕国再从蓟城集结兵马出发,等燕兵赶到上党,黄花菜都凉了。更何况,如今邯郸空虚,守卒不过万人,你真敢让燕兵自邯郸过境?万一燕兵一个不小心把邯郸给端了呢? 更何况如今的燕国可是一直以秦国的小老弟自居,甚至历史上还在秦国班师后主动进攻了赵国,虽然最终还是被廉颇以残破之军狠揍了一番,再也不敢跟赵国呲牙。此时面对赵国的求援,没落井下石都是好的了。 至于为何此时不在赵国后院作乱,响应秦国?燕人也不傻,虽然是小弟,但也无利不起早,如今乱了赵国,赵国随时由被灭国的风险,而赵国一灭,下一个危险的不就是自己了,秦国得利太多,而自己的风险也太大了。 燕国如此,韩之国更是如此,你赵国、秦国如今打的地界可是我韩之国的上党郡呐!怎么好意思让我出兵援助的?我要有那能力,至于交出上党郡吗? 两个最弱的国去掉,剩下的呢?恐怕也不好办。 齐国呢?虽然依然号称大国,可是自从五国攻齐之后,尤其是将田单赶走之后,整个国家从上到下都陷入了颓唐之中。国人只知商贾易货之事,朝堂尽享繁华笙歌之福,却不思强国强兵之途,几乎是过一天快活日子便算一日,昔日号称战国四大强兵的齐技击也彻底地消失在了历史舞台。 如何能救,又如何会救? 倒是楚国,一直都算是赵国的盟友,对于秦国那也是世代之仇了,几乎不可调和。这也是在开战之初,楚国愿意出兵来救赵国的原因。 可偏偏赵王自己脑袋抽抽了,人家楚王都准备兴兵了,赵王却在楼昌的怂恿下,跟秦国搞什么和谈、甚至联盟,生生就将楚国给卖了。如今黔驴技穷,又要人家来援,世上哪有那么轻易的事情! 便是楚王愿意,下面的臣子也不愿意啊!谁知道会不会又遭到赵国的背刺呢! 但,即便如此,在赵括的计划中,倒也没有想过这些国家能够来救援。只要有一两个国家含糊其辞,甚至赵使出得邯郸的一刻,赵括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果然,午后时分,烈日当空,邯郸城四门齐开,数名使者带着赵王和朝臣们的全部希望,携着无数的金帛美玉,各往他国而去。 而在诸多使者离去之前,邯郸城上空便已然放飞了数只白鸽,那是秦国间客们放出的紧急信鸽,在诏命尚未传达之际,他们便已经知道了赵国即将求援的消息,而赵国的使者尚未出门,他们便已经将讯息发回了咸阳。 不得不说,秦国能称霸战国,黑冰台的间客们功不可没。 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赵国的使者们还在风餐露宿奔赴他乡之时,秦王便在襄阳宫中收到了来自邯郸间客的最新消息,一同抵达的还有武安君白起关于已经围困住赵军主力的最新战报。 “相国,你是怎么看的?”待范睢看罢,秦王嬴稷随即问道。 范睢放下手中帛书,将其与白起的战报并排放回托盘之中,微微沉吟一番,这才答道:“恭喜我王,得偿所愿矣!” 秦王闻言,却不见喜色,反而问道:“相国何出此言,若是他国来援,恐怕功亏一篑矣。” “大王谬也。”范睢哈哈一笑说道:“若是十日之前,我大秦或许惧之他国来援,而如今赵国已然为我军围困,其粮秣短缺之下,不出十日,战力即损,而赵国如今方才求援,即便有国来援,集结、跋涉,非一二十日不可也,那时我军早已为赵军收尸矣,又何惧他国之军焉?” “唯一可惧者,诸国齐力来攻罢了!”范睢又补充道。 “相国可有何策破之?”秦王继续问道。 范睢点点头说道:“何须我大秦出力哉?韩魏暗弱,无兵可出;燕国附秦,必不出兵;齐国独善,亦不出兵;唯一可虑者,曰之楚国也,然以楚国一国之力,站至此时,已无力颠覆也。” “若楚出兵鄢郢,韩魏联合而北上,又当如何?”秦王不愧是当了数十载的王,对着事物的发展显然有着自己的思考,并没有光听范睢的话语便无限自大,反而提出了一个最为可能,也最为不利秦国的假设。 的确,韩魏近在咫尺,单独成军或许不成,但联合出兵再加上楚国联军,却是极有可能,一旦四国联盟达成,韩魏加上赵国的残军拖住秦军的主力,楚国的大军再西进收复鄢郢失地,秦军将南北受攻,从而彻底陷入两难的被动之中。 但这样的问题却也没有难倒范睢,当即便答道:“四国之盟,确有其利,然破之,也易哉!韩魏之国也,其惧秦久矣,可遣使以恫之,不求其不赴联盟之约,但求能暂缓其进军之速,若能得之十余日之期,我大军自可横扫赵军所部。到那时,赵军已失,战力损之泰半,即便韩魏与楚国来攻,我军只需遣一偏师拖延住一方,而以主力迎战一方,各个击破之,不愁拿不下着三方联军。” 长平之战 第131章 收官在即待时机 秦王闻言,微微点头。 的确,四国联盟之所以危险,险就险在赵军主力未尽,而联军复至,则我秦军主力必然要屯据上党,且因为赵军的缘故,极其可能赵、韩、魏三国之军打成焦灼,那么南面的楚军势必乘虚而入。 可若是赵军已然尽没,便是三国再有联手,没有了赵军,秦军自可以如同那伊阙之战一般迅速消灭韩魏联军。 所以,最为稳妥的办法便是迅速拿下包围圈中的赵军主力。 可是,军报之中称:赵军多筑堡垒而守,我军破之不易。若是强令白起进攻,恐怕会导致大军损伤颇重啊。 秦王刚刚还算晴朗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纠结与犹豫。 范睢何等人物,便说是秦王肚中蛔虫也差不离,当然明白秦王在纠结些什么,当即出言开解道:“我王容禀:速灭之上党赵军,我军即处于不败之地,徐徐图之,或可避免军士之损失,却有不小之风险,一旦联军达成,则我大秦数年功夫将毁于一旦,而我大秦东出之路也将夭折,再想染指上党等地,恐怕......” 一句“东出之路”,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在秦王嬴稷的胸口砸下。 “东出”,那是他的父王、王兄所日夜期盼、上下求索的国策,嬴稷绝不容许此国策在他的手上夭折。 相较于大秦的稳定的东出之路,士卒的性命,就显得有些渺小了。 几乎瞬间,一抹厉色在秦王嬴稷的脸上一闪而过,显然,范睢的话语正中秦王的七寸。 而范睢之言,虽然有其道理,但却也不是完全为了秦国所考虑。 范睢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白起——这个从始至终的政敌。 如今看来,上党一战,白起这旷世功勋如今看起来是势必要立下了,但并不妨碍范睢在这旷世的功勋中掺点水,还是有点儿毒的水。 军报中称,几番大战下来,秦军的损失已经不小了,若是再能加点损失,自己再暗暗拱火一番,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形象显然并不难树立起来。这无疑是在挖白起赖以起家的军中根基,甚至白起的“军神”之称也将成为他的拖累。 烈火烹油繁花似锦时倒没什么,可一旦事有不协...... 而这一番话妙就妙在范睢所有的话语都是从秦国为出发点,即便是以秦王之老辣,也丝毫挑不出其中毛病,即便秦王或有察觉。 很快,秦王便做出决断。 “速以飞鸽传书通知武安君,赵国已联络诸国相助,命其......”秦王刚要下令,却又被范睢打断。 “我王!”范睢颜色一正,缓缓说道:“只需如实告知武安君情况即可,相信武安君会做出最为正确的决断。” 秦王闻言,怔怔地看着范睢,只一瞬便明白了范睢之意,这是要白起给自己背锅啊! 左右踱了几步,秦王再度深深看了范睢一眼,忽的一笑,说道:“寡人堂堂大秦之王,岂会让麾下将士背锅?” “王上!”范睢还要再劝。 却见秦王大手一挥,随即下令道:“传令:河内、河东两郡所有十五岁以上男子,悉数发往上党军中听令。告诉武安君:迟则生变,十日之后,援军至而赵军粮尽,即行对赵军展开围歼,务必尽快歼灭赵军所部。” 秦王显然对范睢的心思已然洞若观火,文武对立的局面正式秦王所想要的,但前提是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不能过火了。 “诺!”身后宦者令立即答应道。 见秦王王命已下,范睢也不再多言,双手一拱便告退而下,只是告退而下的范睢却并无劝谏无用的沮丧,嘴角之间反而隐隐有一丝的笑意。 于是,在多方的配合与巧合之下,赵括所希望的,秦军转困为攻的指令终是下达。一切似乎都在赵括的计算中有惊无险地进行着,一场波澜壮阔而精彩绝伦的棋局终于要走向的收官阶段。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最终的一幕徐徐拉开。 魏国的君臣在等待着,等待着十日之期,等待赵军与秦军的两败俱伤; 秦国武安君白起与他麾下的秦军在等待着,等待着赵军粮尽,等待着大王的援军到来进行分割包围;而秦王也在等待着前线的好消息,等待着东出之路的彻底打开。 田单在等待着,等待着战场的变换,等待着赵括的召唤,以及最佳的反击时机; 廉颇在等待着,等待着魏王、信陵君的召唤,等待着带着魏国的大军,重回长平沙场; 赵括也在等待着,等待着廉颇的喜讯,等待着魏军大加入战场,等待着——活下去! 还有秦军包围圈里的赵军,也在等待着,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以及包围着赵军的秦军们,已在等待着,等待着总攻的时刻。 当然,等待的日子并不好过,无论是谁。 最难受的要数包围圈里的赵军,不仅时刻担心着秦军发起最后的攻击,更要时刻担忧着粮尽之后的惨状。想要突围,毕竟万一能投突出重围呢,可偏偏他们的上将军严令:只许手堡,不得轻出,违令者斩。 于是,赵军只能眼睁睁地等着,看着秦军在不远处不断挑衅与逡巡着。唯一的好消息是:原本以为最为担心的粮食问题,竟然似乎好像根本不成问题。 比赵军好一点的是包围着他们的秦军,却也时刻提防着赵军在某处发起的突围或是自杀式的袭击。尤其是得到了秦王的将令之后,大批的秦军开始对赵军的整线进行穿插、渗透,试图找寻出赵军的关键节点以利于之后的突破。 后方营寨中田单虽然是没有生命的危险,也被麾下的校尉们骚扰得烦不胜烦。他何尝不想就此冲杀出去救出那些袍泽弟兄们,可是理智告诉她,就这么冲出去,不仅救不出自己的袍泽,还会彻底将计划搅乱,连带着整个赵国都可能被搭进去。 而相较于在战场上吃糠咽菜、时刻担惊受怕的将士们,廉颇的生活显然有些过于美好了! 长平之战 第132章 紧要关头魏王怂 山庄里不时地摔死头牛,加上魏王屡屡赐下的琼浆,廉颇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 可是越是如此,廉颇过得越是不开心。因为他的心从来是属于战场的,再甘甜的琼浆玉液也不如与自己部下共同畅饮的浊酒一觞,再好的佳肴,少了军营里不干不净的马勺的一通搅动,总少了番滋味。 于是,原本还算淡定的廉颇也无来由地担心了起来,一日两催到一日五催,心情也从假装的焦急也演变成了真切的焦急。 或许唯一心情舒畅的便是魏国的君臣。夜夜笙歌里,仿佛已经回到了魏国制霸中原的那些年。除了廉颇的屡屡请缨,没有秦军扣门的日子,再舒适也没有了。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十日之期,一切也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偏偏,这局棋的最后一环,却又在不该出问题的地方和时机,出现了问题。 魏国大将晋鄙已经整兵前往魏国边境,斥候营已经摸到了上党战场的边缘,然而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一个比一个令人沮丧。 赵括所部南下第二日,前线来报:“丹水西岸壁垒被秦军所夺,赵军五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 第三日,报曰:“赵军北路大军对攻失利,上将军赵括受冷箭相袭,生死不知,全军向南龟缩。” 第五日,报曰:“赵军近四十万主力被秦军围困与丹水西岸,突围无望。” 第七日,报曰:“秦军自河东、河内两郡调集三万卒增援上党,日前秦军已经开始逐步收紧口袋,准备穿插围歼赵军。” 一条条消息,或者说是一条条的噩耗,彻底将魏王给整蒙了,尤其是赵括生死不知的消息,更如同一盆凉水,将魏王刚刚燃起的复兴之火给瞬间浇灭。 一国之上将军就这么一战就差点被秦军给杀了? 四十万大军都被秦军揍成了这样吗? 秦军这么厉害的吗? 那我大魏真的还要去惹秦军吗?万一给逼急了,秦军调过来头来杀向我魏国可咋办!就晋鄙那两下子,再加上自己这十几万军队,杠得过人家秦军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既然不能,那还打啥啊!撤啊,赶紧撤! 刚刚还在做着出兵上党、制霸中原的美梦,下一刻魏王便整个人缩了起来,一个声音高叫着:撤兵,老子不打了,坚决不跟秦军打! 做大事而惜身,说的或许就是魏王之流吧。 信陵君都快哭了出来了! 魏王啊魏王,你咋光听赵国的损失,秦国的战利,你也瞅一眼秦军的损失啊!光是复夺西岸壁垒,秦军就丢进去好几万的性命,北面的骑兵大战更不必说,秦军胜也是惨胜。 你以为秦王干嘛要再派援军啊,还不是前线兵力不够了! 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秦军主力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还被赵军给绊住了脚,两面夹击之下,秦军焉有不败之理?除了秦王增派的三万大军之外,几乎就与之前所预想的一模一样,就这样的情况下,你跟我说不打了? 还有,这边老子累死累活,搜刮一通,好容易将军需粮草都准备妥当了,那边晋鄙将军十万大军都已经陈兵边境了,随时就能突入上党战场收割胜利了,这种时候,你跟我说不打了? 毁灭吧!真的。 赶紧的,爱谁谁! 但终究,信陵君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苦口婆心地劝说了魏王一整天,这才勉强将那道撤兵的王命给拦了下来。 可是,魏王的好基友龙阳君随即又来作妖了:“兵既出,若不战而归,恐影响军心,若战,恐不敌之。不若取其中也,在赵魏边境巡视一番,一则圆助赵之义,二则防御秦军之偷袭。我军占据地利之优,料想秦军见我军军容亦不敢来犯。” “不敢来犯?”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信陵君听说了龙阳君的打算后,头都是晕的,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好想叛逃的念头。这到底是怎样的人才啊! 不趁着人家打仗无力回顾的时候给他一个闷棍,反而大张旗鼓地陈兵边境,这是在搞笑吗?打又不大,走也不走,十几万大军挂在别人家门口,换谁去打邯郸也不能放任魏国十几万大军在自己侧后方呆着啊这不是逼着秦军消灭赵军主力后来找魏国的麻烦吗? 可就是这么浅显大道理,信陵君硬是更魏王和龙阳君讲不通。你说咋办? 一肚子气的信陵君回到宅院中,对着廉颇就一阵输出。 酒酣胸胆尚开张,几番推杯换盏,廉颇看信陵君脸色潮红,很明显有点喝多了。 赶紧问道:“这么说魏王不准备出兵了?” “哎,应该是的,我苦口婆心说了一个下午,利弊分析、得失判断地说了一通,王上就一句话:你打得过秦军吗?我好想说我能啊!可是……”说着,信陵君又端起酒杯续了一盅。 “我能啊!”廉颇赶紧说道。 “我也向王上举荐了廉颇将军的,但王上说,廉老将军年事已高,恐不是秦军对手,在空仓领一线的战斗已经有所证明。” “我那是……” 没等廉颇解释,信陵君打断道:“本君自然相信廉颇将军的能力,可是如今没有王上的虎符,谁也无权调动前线的十万大军,更别感受让这十万大军服从指挥了。” “真就没有办法了吗?”廉颇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了……朝中重臣大都已经倒戈,支持出兵的已经寥寥无几了。也是,阵斩上将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信陵君端起手中酒杯,又是一饮而尽,随后自嘲似的说道。 廉颇望着杯中美酒,心中苦涩极了,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了,离成功就剩最后一步了,却没想到魏王的胆子也太小了点。这还没打呢,就怂了。 事情变得有些一发而不可收拾…… 苦恼的廉颇饮尽杯中之酒,清澈的酒水之中,一轮明月熠熠生辉,恍如当日故关之月,只是今日之人却非昔日之人矣。 突然间,廉颇突然仿佛记起了什么...... 长平之战 第133章 信陵君需要理由 遥想当日,故关之中,沙盘推演,犹在眼前。 廉颇和田单将军执黑子为秦将,赵括执红子为赵将。眼看着红色的赵军已经被黑色的秦军围困在了丹水西岸,一如当前的局势。 一股红色的战力突然从战场的角落杀出,定睛看去,那从角落悄然杀入的红色旗帜之上,赫然写着一个个大大的“魏”字。 “魏军?”廉颇有些惊异地喃喃自语道:“哪来的魏军?我王?” 边说着,廉颇边转过头看向田单,显然是想在田单处得到一个确认的眼神,毕竟田单也是从邯郸而来,若是赵国与魏国结盟,田单不当不知也。 然而,可惜的是事实上的赵王只会将盟友越推越远,而田单自然也只能以一个迷茫的眼神回应着廉颇的问询。 交换过眼神的二人,随即将所有的疑问抛向了“始作俑者”——赵括。 赵括,倒也不疾不徐,将手中握着的已经有些打滑的指挥棒交给了一旁的许历,稍稍活动活动了手腕,这才对着廉颇说道:“能否请来魏军,就看将军的了。” “本将?”廉颇听着赵括之言,眼皮都不自觉地跳了一跳。 一旁的田单也是被吓了一跳,论说排兵布阵、冲锋陷阵廉颇自然是一把好手,可是,论到舌战群雄、说国结盟,却绝非其所长啊!否则也不至于在赵国的官场上如此混不开了——除了蔺相如这个负荆请罪而来的莫逆之交外,几乎就没有文臣的盟友了。 当然了,田单自己实际也差不多。 赵括对此当然早有预料,不待廉颇拒绝,便稍作解释道:“前面已言之:诸国不会坐视我赵国之灭亡,否则秦之东出将无阻矣,却亦不肯与我军齐心合力攻秦,以壮我国之力也。是故,非我赵大败,其不肯出兵也。” 田单与廉颇都点点头,示意赵括继续。 “廉老将军,那便是赵军大败的最好作证。”赵括笑着说道:“若非无计可施,一位名将怎会千里迢迢前往请援?又还有什么比曾经的赵国大军主将亲往讨要援军更加能说明赵军的危殆吗?” “这?”廉颇有些迷茫了。 倒是一旁的田单已经明白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有一丝担心。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田单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括,随即又转向廉颇说道:“便是吾,也是赵王以十五城才换来的,若非情不得已,赵国岂能放将军往他国。因此,将军出现在魏国之时,魏王便会信了七分,至于剩下的三分,若是以上将军之策执行,稍稍结合前线的军报也便会信了。只是,如此一来……” 说着,田单的眼神又看向了赵括,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将军行外交之事,此乃大忌也。上将军可曾将此计报之王上?” 赵括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说道:“本将答应出战之时,曾向我王及平原君提出要求:请斩附秦之大夫楼昌,以复赵、魏、楚三国之邦交,可惜……” “自那时起,本将便知,联络他国之事不可为朝中所知。否则,必为秦国所止,如此,则再无翻盘之机会矣。”赵括颇为老实地交代道。 田单闻言,既是愤怒又是无奈:“如此一来,只怕即便打胜了此战,也会遭朝中所忌……” 论到功高盖主,田单显然已是吃过闷亏的,也怪不得会对此比较敏感。而随着田单的话语,廉颇的心情也变得十分的沉重,脸色更是变得阴晴不定:能不能与该不该的问题在脑海中反复地、绕着圈地拷打着自己。 能不能去?意思是自己能否扮演好这样一个从未做过的角色,为数十万的赵军带来援军,以田单和上将军所言,应该是问题不大; 只是,自己该不该去? 明知没有王命,自己身为一个将军,却越权去行使外交的权利,按照田将军的话语,即便最后胜了,恐怕这也是自己最后的一场战役了吧,甚至家族也会因为自己的这一冒险举动,变得岌岌可危…… 国家、民族、家族在此刻交汇在了一起,如何抉择,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极难的问题。 当然,这样的纠结显然都在赵括的预料之内。 “将军且放心!”赵括显得有些淡定地说道:“本将虽未曾向王上直言索要外交之权,却在答应出战时,要平原君代向王上索要此战之绝对指挥之权,即只要能终此战事,可无所不用其极也。” “况,本将既为上将军,也为此战之主将,廉颇将军所作所为皆是出于本将之军令也。即便是战后王上怪罪下来,本将亦一力担之!”赵括说着,转过头深深地看向廉颇与田单,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说道:“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廉颇的眼前,昨日的自己,似乎便是今日的信陵君。一样的热爱着自己的祖国,一样的踌躇满志又有些犹豫不决,一样的似乎都缺少一个理由。 一个让自己奋不顾身的理由,一个让自己拼死一搏的理由。 那日的赵括用“苟利家国生死以”,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今日的自己是否也能用“岂因福祸避趋之”,给面前的信陵君一个理由呢? 只是,有了这个理由之后,又该如何办呢? 正向着,对面的信陵君又是举杯敬酒,廉颇赶忙从回忆中抽身,举杯相碰,却不想动作过大,酒爵倾覆,竟是将自己的胸前衣襟湿透。 “锦囊!”廉颇顿时想到赵括临行之前赠与的锦囊,言说非到万不得已不得轻启。于是自己一直贴身收在怀中,如此怕不会被酒水所浸染吧。 慌忙间,廉颇立时拂去胸前酒水,又从怀中掏出锦囊一个,见酒水已浸湿外袋,廉颇哪里还管得了其他,赶忙便拆开了锦囊来。 却见一封帛书,正静静趟在其中。 取出帛书,细细辨认之,上书四个大字——“窃符救赵!” 有办法了! 长平之战 第134章 魏军开拔至上党 一切,似乎都在赵括的预料之中。 廉颇对于赵括的神通广大越加的佩服了。 聪明人从无需多言,于是,“窃符救赵”的故事再次上演。 赵军被围第八日,信陵君召集门客紧急磋商“窃符”之策,门客侯赢献计:为王之如姬报杀父之仇,继而请如姬窃符于夜。 信陵君闻而从其言。 是日也,信陵君使三千门客遍寻大梁之地,时至黄昏,方才于酒肆之中得如姬之仇人之踪迹,遂使门客者三斩其头,敬献于如姬。 如姬观之,遂泪如雨下,叩首拜信陵君于北面,曰:“杀父之仇既报,君上但有吩咐,妾无有不尊者也。” 信陵君使者乃告知以信陵君欲北上救赵,而却秦国之所图也,并阴求如姬窃王之虎符。 如姬应其言,夜盗虎符而与信陵君。 信陵君与廉颇并众门客,连夜而出,并依鸡鸣狗盗之徒骗开城门,奔赴魏赵边境。(窃符救赵的故事,实在太深入人心了,这里就简略过掉哈,大体都是一样的,写多了怕你们说我水字数。) 赵军被围第十日,信陵君众人奔波两日后,方至魏军中军,矫魏王令代晋鄙,晋鄙合符,见廉颇至,虽心有疑惑,知无计,未曾言,交接后率亲军回转大梁。因廉颇之所在,信陵君亦未曾为难晋鄙,纵其归魏。 待晋鄙回转大梁,魏王始知虎符被窃,然前线大军已然开拔,或已与秦军交战,王无奈,只得放任信陵君施为。更以晋鄙转运粮草,并统锐卒两万,入信陵君军中效力,以备不时之需。 以此观之,魏王倒也不是全然不可取之人。至少没有“宁予外寇,不予家奴”的龌龊,倒颇有些“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境界。 当然,魏王倒也不全是为了信陵君。这两万大军和晋鄙将军,虽然是妥协之举,但也不乏掺沙子和分润功劳的作用。 甚至这掺沙子的举动,还有些明显。 但即便如此,信陵君却也不好拒绝,毕竟自己也算是理亏在先。如今魏王不仅为自己圆谎,还增派军士,不论大军是否知晓信陵君“窃符”之举,在诸多魏军将士的眼中,无疑是魏王形象比之信陵君也高大了不少。 能将魏国几乎全部身家交付给信陵君,此等胸怀足以令不明究竟的将士们钦佩不已。 更何况,如今有廉颇在侧,信陵君也需要晋鄙这个知兵的“自己人”与廉颇这个赵国的大将做个平衡。 略过这点小插曲,信陵君总算是将一十二万魏军掌握到了手中。随即将廉颇推为大军主将,晋鄙为副将,而信陵君则为督军。 廉颇自然弗辞,慨然而任之。殊不知此番一任,却是他自己的危难之始也。 随即,为隐蔽起见,廉颇率领魏军沿丹水北上,准备在泫氏与界牌领之间,悄然西渡上岸,直插秦军包围圈的侧后。 直至此时,赵军已经被包围了整整十二天了...... 按照之前的预计,赵军此时已经弹尽粮绝,也因此,廉颇所部行动也算是迅速,仅仅一夜之间,十二万大军已经跨过边境,进入上党境内。 可即便如此,魏军依旧来得有些迟了!秦军最后的围歼战,早在三日之前便开始了。 没错,白起在得到秦王从河东、河内调集的三万大军的增援之后,果断地发起了对残余赵军的试探性的进攻战。 这一战之下,赵军的羸弱战力立即便彻底地暴露在了秦军的眼前。 当然,赵军战力急剧下降的根本原因,自然是因为那十万青壮的掺杂,即便这十万青壮跟随着大军,已经算是经历过大战(壁垒之战和追击之战),也算是闻过了血腥味,可半路出家到底不及那些与胡人厮杀过、与秦军对峙过的正规军。 尽管有着地利的优势,羸弱的赵军却依然阻挡不住秦军的脚步。 这样肉眼可见的战力下降,在秦军眼中却是另一番的原因——缺粮! 那是赵军缺粮之后,士气急速,体力、战心、士气急剧下降导致的战力降低。 当然,若是细细查看,秦军当不难发现他们所斩杀的赵军虽然也有些面黄肌瘦,但绝没有到断顿的地步。 甚至赵军面黄肌瘦的表现也是赵括刻意控制士卒进食的缘故。 尽管已经赵军已经被包围了十二天,后方的运粮更是在一十五日前,秦军攻占韩王山大营之时,便已经断绝。 换言之,赵军已经至少有一十五日没有补充了粮秣了。按照一般的军需配给制度——行军途中,各营只携带当日之粮,中军主营携带三至五日粮草,赵军早已断粮——这是为了主将对于下面部队的绝对控制。 因此,秦军有此判断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从一开始,赵括就知道自己会被狠狠包围,因此,赵军从一开始就备下了足够的粮草。仅仅各营随军所携带的军粮就足够三日之用,而在各个堡垒之中又存放了五日之粮草。而在主营之中更是有着七日之粮。 细细算来,秦军发起进攻之时,正是堡垒存粮殆基本殆尽之时。因此,秦军攻破数个堡垒之后,发现其中果然已无多少军粮之用,随即越发地肯定着自己判断。而实际上,每日黄昏都有军士悄悄给予配给。 这配给当然不多,仅仅足够堡垒之中的兵士一日一餐之用。不是赵括抠门,实在是谁也不知道魏军究竟什么时候能到,更重要的是,若是麾下将士一个个吃得饱饱的,秦军疯了才会看不出来。 当然,这样的赔给自然对军心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但一日、两日、三日,源源不绝的粮秣配发下来,并没有再作缩减之举,赵军士卒们也随即不再过多担心粮食的问题了——虽然吃不饱,却也饿不死——这便已经足够了。 相比于粮食的问题,赵军的士卒们显然更担心他们的上将军赵括,如今身体究竟如何了。 长平之战 第135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军粮,从来都是一只军队的绝密,更是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这一场战争的走向。 以上种种,不论是赵括的提前布置,还是运气的恰到好处,终究导致了秦军对于赵军粮秣的一再误判,自然而然地,秦军从而对战场形势也形成了严重误判——赵军已经因为缺粮而无力再战了。 看着眼前面黄肌瘦的赵军尸体们,听着手下一个个对于赵军战力的描述,细细分析着手下拿过来的军报中的战损比。即便是神算如武安君白起,也不得不相信赵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阶段。 那还有啥可说的,进攻便是了! 随即在赵军被围的第一十二日,在魏军已经悄悄赶到战场周边之前,秦军一改试探性进攻的模样,对包围圈内的赵军发起了全面的进攻。 仅仅一日,赵军外围十余座堡垒易手,近万赵军被就地歼灭...... “报!” 一声急切的声音几乎同时在赵、魏两军营地之中响起。 来将急匆匆地闯入大帐之中,一阵热风随即跟着那火红色的身影闯入其中。大帐之中,精细的沙盘依旧摆在其中,只是将军的大案却已经搬离,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张简单的床铺。 一名面色惨白的将军正半躺在床铺之上,一张薄被覆盖着下半身,上半身则是披着一件干爽的葛衣,葛衣之下则是那重重的纱布,而在那纱布之下,又隐隐地透出一滩的血色。不是重伤的赵括还能是谁? 一名发须皆白的老军医,正在半坐在床边,为赵括切着脉,再外围则是赵韦等赵军的中高层们。 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一众将士们,如今却是屏气凝神,唯恐惊扰了医师的诊断,一双双虎目紧张地盯着医师。 可那医师切脉也有段时间,却是越诊断越是眉目低垂。 正在医师轻轻叹气,欲要收回切脉的右手,开始论断开方之际,那斥候正巧闯入其中,将众人惊了一跳。 “何事如此惊慌,不见军医正在诊脉乎?” 不待赵韦训斥,一旁的赵军裨将便开口训斥起了来将。不仅如此,帐中十数双虎目随即颇为怨愤地看向了前来报信的斥候。 那可都是血里火力滚过三滚的厮杀猛将啊!帐中的气温也随即低了好几度。 一下子被这么多猛将给盯上,即便如今正值盛夏,斥候也不由觉得身体一凉,冷汗也在一瞬间爬上了后背。 “医师,还请继续。”又一名裨将开口道,众人目光随即又看向了医师,就连单膝跪地的斥候也不觉暗自松了口气。 正此时,半躺在床榻之上的赵括,强自撑起腰身坐直,对众将说道:“军情要紧!且报来。” “是!”斥候闻言,双手抱拳应诺道,却是根本不敢抬头看向那些冷冽的目光:“禀上将军:今日辰时起,秦军数十万四面出击,连攻我军堡垒,至酉时止,我军一线堡垒十余处,丢失殆尽。” “什么?!”赵括闻言,心中骇然,一口老血就要喷出。 也怪不得赵括情绪如此激动,布局良久,又是筑垒又是存粮,自己更是亲上战场重伤而归,为的就是稳住军心,激励麾下守垒以待援军。 可如今,军粮不缺,士气未损,你却告诉我一日之内丢了一道防线堡垒十余处?!要知道赵军所筑堡垒虽多,却也因为地形和时间的缘故,真正所筑不足百十余处。秦军只这一日白天,就拿下了十分之一还多?那岂不是,五六日之后,自己就将全军尽没? 不要说一日之内夺了十分之一,赵军还可以守十天,那是完全不懂军事的蠢话。随着自己的堡垒数量的减少,相互之间的配合减少的同时,自家兵力也将与秦军的兵力也将拉开更大的差距,到时候堡垒被破的速度将会倍增。 若是按照今天的损兵能守五六日,那已经是保守的估计了,实际情况只会更糟! 赵括强自咽下口中喷薄欲出的鲜血,一把掀开薄被,双脚触地面,就要站起,可是身体却实在无力,眼看就要一个趔趄倒下。 身边的赵韦眼疾手快,及时地扶住了赵括的右手,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上将军。”声声急切的问候在赵括耳边响起。 赵括右手撑着赵韦厚实的手掌,左手略略抬起,在空中稍稍摆了两下,示意众人安静。而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已经让赵括耗费了大量的气力,冷汗不住地从额头冒出,又钻入葛衣与纱布之中,胸前的一抹红色越发地鲜亮了。 而众人的眼眶随即变得有些湿润了起来。 深呼一口气,赵括指了指不远处的沙盘。一旁的老医师,举起的手随即又放下,只是眼中深深的忧虑,却是怎么也化不开。 他知道,一个重伤之人轻易移动会造成怎样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而这样的疼痛又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 但他更清楚,一个视死如归的将军,是不会听从他的建议的,因为他不会让自己死在病榻之上。 身旁的赵韦显然也看到了老医师的欲言又止,但他更清楚地知道他的上将军的脾性,只得强忍下心中的悲恸,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赵括来到沙盘之前。而众将也随即让开一条通道,护送着赵括来沙盘前。 “啪啪”两声,赵括摆脱掉赵韦的手臂,双手撑在沙盘厚重的木框上,微弱的声音随即响起:“标出来。” “快,快!”赵韦立即传达道:“将今日战况在沙盘之上标出来。” “是。”斥候慌忙起身来到沙盘旁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消息给自己的上将军带来了多大的痛苦。斥候更清楚自己越快、越清楚地讲完战况,才能越快地让上将军休息。 随即,斥候开始简要地复述起今日的战况来。 从北至南,又从西向东,斥候几乎将整个沙盘绕了一个圈,而斥候的每次停顿,便从那沙盘之上取走一枚代表赵军的红旗,换上一面代表秦军的黑旗。 长平之战 第136章 生死存亡战书出 很快,中间赵军所占领的地盘小了整整一圈。 斥候随即退下,赵括站在沙盘之前,看着自己布下的迷局,正被秦军一点点地撕破,颇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心中不住地呐喊着:“我的廉颇廉老将军啊,你到哪里了啊?再不来可真要给我收尸了!” 或许,自己不该将十万精锐屯在那大粮山中; 或许,自己不该让赵王如此紧张,让秦王催促白起进攻; 又或许,自己该让廉颇早些前去魏国求援...... 刹那间,无数的念头涌入赵括的脑海之中,引得赵括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自觉地用右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已经有些隆起的两侧太阳穴。 这一行为,也自然落在了在场诸将的眼中。而刚刚斥候的所述代表着什么,在场之人也是心知肚明。 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想这一天来得这么的快! 但众将军仍是一脸焦急却又期盼地看着他们的上将军,期盼着他们的上将军能够带领绝望之中的他们突出重围。 只有一旁的赵韦赶忙上前搀扶并劝道:“上将军!切莫太过伤神。” 赵韦的话语成功将胡思乱想中的赵括拉回到了现实。 赵括也很快意识到,自己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或许就会给众将乃至全军带来极其坏的影响——动摇军心。 与其懊悔过往,不如布局今日。 线下最重要的,不是想援军什么时候到,而是自己如何尽可能地多坚持一日! 想要麾下将士多坚持一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士气问题,尽管自己已经用自己的性命唤醒了赵军全军上下的复仇之心,但显然必死的复仇之心还远远不够,还有给予大军希望——胜利的希望。 赵括环视周围,看着众人期盼而紧张的眼神,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传令官,记录。”赵括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 当即,一名传令官领命而出。 “括以弱冠之龄,初承王命,为大军之上将。 意与更新战事,挫败秦国之用也。 括之至也,历经数战,破秦壁垒与丹水之西,败秦精骑于上党之北,此皆二三子舍生忘死、拼死效力之所致也。 然,括也愚钝,误入秦军奸计之中,致使全军陷与困顿之属。 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欲以区区之身而为大军开北上之途。不期为秦军暗箭所伤,致使身残而无力北进。 今秦军迫进,意欲杀我大军,屠我赵国城池,欺我赵家姊妹,灭我赵国烟火,而终毁我赵家文词。 退一步,则有家老身死、姊妹罹难之祸; 守一日,则有一日之机,胜天半子之时。 此诚危急存亡之境,而退无可退之地也! 夫愿以残破之躯,再携二三子,为我大赵续一日之命,为我父老寻生存之机! 我死国存,何惜此身? 噫吁嚱,战哉!” 赵括断断续续将心中所想的话语缓缓念出,而身后无论是记录着的传令官,或是倾听着的赵军将领们,无不泪眼婆娑。就连不晓军事的老军医,也暗自抹着泪。 此文虽非雄壮开阔之文,却是质朴之极,便是一般的赵军士卒也听之不难。 先是将自己的来历大概说了一番,随即又将大战之中将士们的表现给予充分的肯定,随即将如今的困境归结到了自己身上,当然同时也将自己是如何带着大军奔波奋战突围一一描画。令跟随着赵括经历过连番的大战却仍幸存着的赵军士卒感同身受。 试想一下那个画面——破丹水壁垒,攻秦军精骑。 那床弩与车弩发出的怒吼仿佛就在耳畔,那流血的壁垒,滚滚的丹水与断壁残垣仿佛就在眼前,还有漫天的箭雨、如林的长矛......一切宛如昨日般清晰再现。 紧接着,将如今的情形简单描述,却将战败的后果做了重点的升华——谁不爱那故乡土,谁又愿将他乡作故乡。 赵军的身后已经不是上党、不是丹水,而是邯郸,自己的家乡,以及家乡里自己所珍视的家人们。 曾经的战友已经倒下,就连上将军也身负重伤...... 也该是时候到自己了! 对家人的爱,便是抗秦最大的理由。 于是一封声情并茂的战书新鲜出炉。 “照发全军。”赵括的眼神逐渐深邃,继续缓缓说道:“告诉二三子,且为本将在阎罗那里占个好位置,本将随后就到。” “诺!”众将齐齐应诺道,但见众将眼中少了几分迷茫之色,却是多了几丝慷慨赴死的悲壮。 赵括知道,自己准备的这封“战书”的效果达到了。 但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 赵括看着拱手离去的传令官,随即又扫视了众将军一眼,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是时候告诉他们部分的真相了,嗯,部分的真相。 “诸君!”赵括放下右手,缓缓说道。 “在!”身旁众将领以为赵括将要进行具体的布置,随即齐齐应声答道。 “莫要慌张。”赵括微微笑着,又环视了众将一番。 淡淡的笑容出现那张惨白的脸庞上,却令人心中一阵的安心,众将静静地听着赵括的后续。 “吾有一书信,可助诸君破敌之用,诸君且观之。”赵括说着,往自己的床头一指,一方木盒正端端正正地摆在枕头旁边。 赵韦会意,当即三步并做两步,将木盒拿到手中,双手给赵括奉上。 可此时的赵括哪里还有气力打开那木盒,哪怕那木盒根本算不上沉重。 “打开。”赵括淡淡地说道。 赵韦闻言,当即将木盒放在沙盘的木框之上,随即双手小心打开木盒。在场诸位将军纷纷伸长了脖子,似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封书信,竟能解赵军如今之困局? 只见方正的木盒之中,只有两物:一为上将军之虎符,而那虎符之下便是小小的帛书一封。 帛书很小,全然展开也不足半掌之大,且有曲卷之质,显然那是飞鸽传书。 “莫非是王上的飞鸽传书?” “有援军矣?” 众人心中默默思量着...... 长平之战 第137章 示之书赵括画饼 赵括也没有卖关子,说道:“此乃本将今日所得,廉颇将军之飞鸽传书。诸位久在廉颇将军手下,当识得廉老将军字迹与私印。且传而阅之。” “是!”赵韦领命道。 赵韦身为赵括的亲卫副首领,自然知道今日根本没有什么飞鸽传书传来。当然,赵韦也自不会去说出。 随即慢慢从虎符之下抽出帛书,小心展开,略略观之后,便交到了身边的孙崮将军手中。 孙崮作为廉颇的心腹,也算是为数不多的知道些赵括和廉颇将军的计议之人,却也不知廉颇将军有此飞鸽传书。虽然心中隐隐知道其中关窍,但孙崮当然也自不可能说出的。 只见帛书之上,几笔淡墨下,清晰地写着:“十日之内,援军必至。” 当即,小小的帛书在赵国诸位将领之间来回地传阅着。 “没错,是廉颇将军的字迹!” “廉颇将军的私印,吾见过的,就是此状,右下角有个小磕。” 众人纷纷肯定着帛书的真实性。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帛书是真,那飞鸽却是假的。 漫说廉颇已经在魏国军中,放鸽子很容易遭到来自魏军不必要的怀疑,根本不可能为之。即便廉颇是在魏国大梁城中,廉颇也不可能携带着信鸽去往大梁求援啊。 这封并不存在的飞鸽传书,实际是赵括让廉颇离去前留下的帛书。为的就是在赵军陷入绝望之时,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抛下。 当然,稻草从来救不了人。而赵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若是没有胜利的希望,即便自己一封“请战书”下去,效果恐怕也持续不了太久,三两日或许就是极限了。随即赵军就将被绝望的黑暗再度吞噬。 只有稍稍划破这片黑暗,哪怕是一抹不清不楚的朦胧月色,也足以激励赵军奋勇当先。 自然,这法子也有着致命的缺陷——十日之内,赵军士气飙升,但十日之后,若援军不至,赵军恐怕有不战自溃的风险! 但,如今的赵括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先挺过这十天再说吧! “只是。”一名裨将欲言又止道:“廉颇将军上哪取得的援军呢?” 赵括瞥了一眼,自己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援军从哪里来的?”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得说明廉颇如今所在的地方,而一旦廉颇所在地大梁暴露,那么更多的疑问也就随之而来,大梁城如何有飞来我军的信鸽,若是邯郸转送,那此十日,还是彼十日焉?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万千个谎言来支撑。 显然,赵括并不想、也不能很好地圆上这个谎言,只是若是当即拒绝回答,这封看似很真的“飞鸽传书”,其可信度立时就要下去一多半。 好在,在场诸将之中,还有孙崮。心中已经有了成算的孙崮立即明白这个问题上将军是回答也不好,不回答更不好。当即,孙崮便挺身而出,怒斥刚刚提问的裨将道:“援军何来,自是机密之事,汝要为秦军刺探一番焉?” 众将闻言也纷纷怒视刚刚问话的裨将,眼神之中仿佛再说:“你是在怀疑我们对帛书的确认呢?还是在怀疑上将军和廉颇将军?” “末将不敢!”那裨将闻言,心中也是一凛,当即抱拳告饶道:“末将失言,上将军恕罪。” 赵括轻轻摆摆手,算是就此揭过此结。眼见着诸位将领的情绪已经被自己调动了起来,随即对诸将说道:“此消息尚在绝密之中,可想麾下校尉稍作透露,以激励士气,不可再多外传,明白吗?” “是!”众将再度领命。 解决掉士气问题,赵括随即开始布置起具体的战略、战术来。 战略很简单,拖延!拖到十天之后,拖到援军到来! 至于战术,赵括决定利用现在还算宽广的纵深,教秦军打一场“淮海战役”...... 盛夏的酷热将身缠纱布的赵括热出了一身的汗,而在汗水刺激之下,赵括的伤口上的血色也越发明显。 众将士几乎是含着泪水领取着各自任务,看着已经被红色沾染的葛衣,众将心如刀绞,恨不能立即就让上将军去休息。 可是一直到深夜,赵括才将全部的战术布置妥当。看着众将包括赵韦一一领命而去,赵括这才在亲兵的搀扶下,重新坐回到了床榻之上。 心中不住地念叨着:廉颇老哥哥啊,你可要快着点啊! 赵括心中焦急不已,在魏军之中的廉颇何尝不是如此。虽然名为主将,廉颇却深知若无信陵君的首肯,自己根本调不动一兵一卒。 可偏偏,明明秦军就在眼前,几乎半日可至,信陵君就是硬生生地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进兵。十二万魏军精锐,生生地被压在了这崇山峻岭之间。 甚至,信陵君对此还振振有词。 “廉老将军,我军长途奔袭前来援助贵国,却不是来为贵国火中取栗的。如今我军已运动至秦军侧背,随时有可能被秦军发现,到那时,秦军必会集中力量先行对付我军。还请廉颇将军给我等一个合理的交代。”信陵君发难道。 “若依信陵君所言我军当如何行止呢?”廉颇抬起几乎埋在舆图中的脑袋,心中颇为不爽,语气却是依旧淡定地说道。 这是一个将军所必须的素养,战场之上,冷静从来是最为重要的。 “当然是,先攻界牌领,占领界牌领后,进可攻,退可守。如此一来我军便立于不败之地也。”信陵君信誓旦旦地说道。 “界牌领,地处险地,依山而建,关隘高达三丈,城墙宽可跑马。即便突袭,我军需要花费几日时间来攻破此关?而此关一旦受到攻击,无异于告知秦军,我魏军来了!”廉颇摇摇头指着舆图说道。 “一旦我军暴露,那么秦军势必改变战术,或直接放开赵军包围圈,或提大军堵截我军,无论何种方式,我魏军再不可能与赵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形态,而既无突袭之意外,又无夹击之优势,我联军何以破秦?”廉颇继续侃侃而谈道。 长平之战 第138章 救赵并非需败秦 “且耽搁时日,我赵军极有可能在无粮之境投降秦军,须知我赵军一杯围困十二日了,以我之推算两日之前我军已经全面断粮了。若非上将军赵括以命相搏,血洒战场,恐怕此时赵军已然崩溃。”廉颇的语气明显已经有些不善了。 “可是……”信陵君还想争辩,廉颇却打断道:“若我只为解赵军之围,只需率魏军前往河内迫使秦军回军即可,这样一来,魏秦才真正的必有一场血战!” 信陵君看了看地图,确实,典型的“围魏救赵”。这个他再熟悉不过了!毕竟自家魏国曾经的中原霸主的位置,就是被孙膑的一场“围魏救赵”给打落下来的。 不知是被廉颇说服了,另有其他打算,信陵君倒也没有反驳廉颇,反而恭敬地问道:“若依廉老将军之意,我军该如何行止焉?” 廉颇闻言,当即趁热打铁,指着舆图说道:“我军距离主战场不过三十余里,半日即可抵达战场。” “以本将之意,当连夜行动,于辰时许抵达主战场外围,辰时一刻便可趁秦军进攻赵国大军之时,自东南部斜斜插入,夹击秦军主力,会歼秦军主力,随后......”廉颇刚想画下大饼,却被信陵君无情打断。 “廉老将军,且慢。”信陵君也走到舆图之前,淡定地说道:“将军之意,要与赵军合击秦军?” “那是自然!”廉颇回答道。 “本君自然是相信廉颇将军的战法的,两军合击也的确是破秦最佳的战法。”信陵君稍稍停顿一番,随即转向廉颇,颇为不客气地问道:“若是廉老将军亲为赵军主将,本君自然是放心不已,但如今的赵军主将仍是那赵括之流。廉老将军也切莫怪罪本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君岂知如今的赵军主将,见魏军来援,是立即出兵相助,还是就地等待、祸水东引?” 一番问话,倒是令廉颇很是不好回答,因为现下实际的情况就是赵国要魏国来顶雷,虽然方式与信陵君所想的有着些许的差别。 面对信陵君的问询,廉颇总不能说他相信赵括吧?那就与一直以来所立下的“与赵括不合”的人设矛盾了。 至于说什么此乃任何一个将军都会做出的正确选择,为了打败秦国,赵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出,配合魏军。可是,这样的说法,显然根本不具有说服力。 这可是战国啊!可不是那“知礼仪”的春秋了。能从春秋里杀出的七国,哪个国家没有把“背信弃义”这四个字参详透彻。 可是,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呢?总不能自己悄悄潜回去掌控赵军来获得信任吧?那样一来,你倒是放心我了,我还不放心你呢——万一我在那边吭哧吭哧地备战,你这边迟迟不动怎么办? 正待廉颇思量如何解决这个难题之时,那边的信陵君却又步步紧逼地继续发问了:“更重要的是:如今赵军困顿已久,据斥候消息,就连赵括将军也重伤濒死,如此之下,不知赵军可还有一战之力哉?” “信陵君此言何意?”廉颇转过头,平静地看向信陵君。 信陵君也毫不示弱,静静地看着廉颇,缓缓说道:“本君率十余万魏卒前来,为的是重创秦军,一雪前耻,所思所想皆为败秦之事。但,若是没有重大之把握,本君却是宁愿魏军白来这一趟!” 话音落,营寨之中静得可怕。 话已至此,廉颇自然明白信陵君的意思:想要魏军加入战场,必须赵军先打起来,并且还要跟秦军打得有来有回,让魏军有机可乘才行。 可是,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前期攻打壁垒、北地血战,军中一定伤亡颇大,再加上大粮山中藏着十万赵军的精锐,如今围困的赵军之中,恐怕一多半是那青壮之属,战力可见一斑。 主动进攻,还要攻得漂亮! 难! 更难的是,自己这边的要求根本传达不到赵括的耳中。原本的计划中便是赵军受困,等候魏军来救,随着秦魏大战,甚至要两败俱伤之后,赵军围困之军与大粮山中精锐再双双齐出,里应外合以求重创秦军,拖垮魏军。 如此一来,胜利的果实才会落入赵国的手中。 可这话哪能告知信陵君呢? 面对着信陵君的问题,廉颇根本无法作答,甚至无法去做任何事情以改变信陵君的认知。 廉颇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事到临头信陵君居然如同那魏王一般打起了退堂鼓。 一旦信陵君果然死死按兵不动,廉颇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便是赵军携带的粮秣再多也有耗尽的一日,到那时,是坐视包围圈内的赵军被分割包围消灭,还是尽起大粮山中精兵,与秦军再战一场?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即便最终将包围圈中的赵军给救了出来,恐怕不仅上党的战果不一定落入赵国口袋之中,甚至连带着赵国国力也将从此大衰,因此便退出了争霸的舞台也说不准。 面对着信陵君的突然背刺,廉颇心中虽是翻起了惊涛骇浪,脸色却不曾有过些许的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信陵君,似乎欲在信陵君的脸上寻找到一丝丝可能的破绽。 可惜,他面对的不是战场上的敌人,而是政坛上的老油条,认准了的事情,又岂会因为廉颇的注视而产生任何的波动与变化,更不会将破绽摆在脸上,任人参观。 当然,信陵君的言语对于廉颇和赵军而言,自然是明晃晃的背刺无疑,但对于魏国而言,却是无愧于魏国公子之尊。尤其是信陵君窃符救赵而来,若是不能立下功勋,等待着他的恐怕即便不是牢狱也是冷藏了。 面对如此之境,信陵君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客观地评估着战场形式,将魏国的利益建立在自己个人的利益之上,单单这份爱国之情与冷静之心,便足以秒杀一众的王公贵族。倒也果然无愧于战国四公子之称。 长平之战 第139章 败报至廉颇退让 在信陵君看来,如今的战况已经与廉颇所描述中的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赵括的重伤,尤其是魏王的耽搁,造成赵军陷入重围多日,士气低下,已经严重地降低了赵军或存的战力。从斥候带回的消息来看,赵军似乎已经是困兽犹斗,根本无力反击了。 面对着并不确定的战事,信陵君宁愿只是带着十二万魏军出得国门转一圈,徒耗些许的粮草,也绝不愿意将这一十二万大军投入危险之中。 魏国,已经再也输不起了! 当然,信陵君的保守与魏王的怯懦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前者乃是审时度势的冷静判断,后者却是患上了恐秦症的缘故。 然而不管是保守还是怯懦,展现在廉颇面前的却是一样的难题——既无法回答,又无力改变的难题。 或许,唯一的办法,便是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对方,等候着对方的妥协。 正在二人对视谁也不肯退让之时,斥候却从营外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也带来了前方秦赵两军作战的最新消息。 “秦军几乎倾巢而出,十数堡垒,近万赵军被秦军一日之内一扫而空。” 如此劲爆的消息随即在两人耳畔炸响,两人先是一愣,显然无论是信陵君又或是廉颇都未曾想到前方战况变幻是如此之巨,又是如此之快。 然而震惊之后,两人心中却是各有一番思量。 信陵君自是越发坚定心中所想——秦赵不血战一场,魏军绝不轻出。秦军敢于倾巢而出,显然是对于赵军的战力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而事实也验证着赵军如今的战力已经无限危殆。如此情况下,甚至信陵君都有带兵远去的想法。 当然,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毕竟十几万大军迢迢而来,不到最后一刻,信陵君是真的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信陵君也更十分清楚,赵军可以落败,赵国却是不能亡的,至不济,自己也要帮赵国守住百里石长城一线。 所以,逃是不可能逃的,但转换战略——将败秦与护赵分割开来,以保障赵国本国国土不被秦国占领,似乎是一个更好更符合魏国国家利益的战略目标,似乎更符合魏国的实际以及利益。 廉颇闻听此等噩耗,脸色自是随之大变。然而这变幻的脸色只是给信陵君看得,实际廉颇心中却是一阵的笃定,信陵君所需要的反击,或许就在明日! 无他,唯信尔! 廉颇相信,面对秦军咄咄逼人的攻势、赵军如此巨大的损失与迟迟不到的自己(援军),赵括必定会想办法,也一定能够想到办法,给予骄狂的秦军以沉重一击,既挽回赵军的士气,也拖延住秦军进攻的脚步,从而坚持到自己(魏军支援)的到来。 因为,若是他为赵军主将,就会如此施为。他相信,赵括只会比他做得更好,虽然廉颇也并不知道赵括会采取怎样的办法。 但他依然坚信,他会,且能! 那么如此一来,信陵君所想要的激烈交战,不就有了吗! 想及此处,廉颇心中大石顿时放下。当然明面上却是不能让信陵君看出破绽,否则以信陵君之谨慎,未必不会怀疑自己于赵括之间的关联。 轻轻叹了一口气,失落之色逐渐爬上了廉颇的脸庞。 “既如此,便依君上之言。”廉颇终是无奈的让步道,只是随即又转而慨然道:“若是我赵军,再战秦军与水火,君上又何言哉?” “若是赵军再度鏖战秦军,我大魏一十二万大军,断无袖手旁观之理。”信陵君见廉颇让步,当即也画起了大饼。 当然,这样不全是画饼。毕竟,信陵君窃符救赵而来,若是说尚有一个魏国人想要这战打起来,那人必是信陵君无疑。 只是这出击的时机与最终的目的地,信陵君却是必须牢牢掌握在手中的。 “只是,廉老将军。”信陵君稍稍有些狐疑,试探着问着廉颇道:“您当真认为,赵军还能......” 不待信陵君说完,廉颇便挥挥手将其打断,信陵君想说的话道:“我赵国军人向来只愿站着生,从来不愿躺着死,宁可似在冲锋的路上,也绝不会饿昏在床榻上任人宰割。不出三日,我军定然放手一搏。只望到时候,君上不要再阻我增援才是。” 言毕,一双虎目随即盯上了一旁的信陵君,那吃人般的眼神仿佛在说:“但有半个不字,休怪我翻脸无情。” “如此甚好!”信陵君当然也没将廉颇的威胁放在心上,毕竟十万大军到手,倒也不怕廉颇那犀利的眼神。但显然,信陵君也不愿将关系弄僵,当即对着廉颇便承诺道:“老将军放心,一旦战事焦灼,一十二万魏军必倾巢而出,到时候还要将军勉励指挥,运筹帷幄才是。” “君上放心便是!”廉颇不以为意地说道。 于是,在廉颇的让步之下,两人总算对于魏军的进击有了初步的统一意见。 为了后续执行的顺畅,廉颇随即将之后大军的进攻步骤与方向,掰开了揉细了给信陵君详详细细地演说了一遍。 而这一说,便也是一夜。 相较于赵、魏两军的彻夜难眠,今日大获全胜的秦军就显得惬意多了。 “今日本将可是亲自斩杀了赵军十余人!” “吾也斩杀十人由余,其中还有赵军校尉一人!” “吾所斩杀不多也,不过吾一人拿下了赵军两座堡垒。” “彼其娘之的,明日,本将要再下两垒!” “就惦记着那几个堡垒,有没有点出息。” “是也!明日,吾等也该试着往赵军中心突破一番,分割包围才是正途!” 营中诸将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耀着自己的攻击,述说着明日的计划。白起坐在上头,倒也没有阻止,毕竟赵军已成瓮中之鳖,即便是反击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白起倒也不怕什么骄兵必败,甚至他也需要这样的骄狂来保持秦军一往无前的锐气——前段时间打得太苦了,需要让他们发泄出来。 长平之战 第140章 轻落子赵军显威 白起不知道,此时的骄纵也好、骄狂也罢,上天早已暗暗为它标上了价格。 兴奋的秦军众将,匆匆在白起处领取了明日的进攻方案,随即便带着无限的憧憬,回到各自营地中呼呼大睡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梦中与周公谈笑着秦国霸业之时,他们的包围圈内的死鱼——赵军们,正在聚集、感动、调整着。 一股肃杀之气在每个赵军堡垒的上空凝结着,而赵韦和几名裨将也带着中军内仅剩的几万精锐大军,连夜开始强行军来。 观其方向,正是壁垒所在的西面。 太阳照常升起,秦军的全面进攻也随即继续展开,而今次的秦军分得越发地散了,昨日还只是同时进攻十座堡垒,今日却直接增加到了二十座。 然而,今日之赵军早已不是昨日之赵军。 赵括的一封声泪俱下的“战书”之下,赵军上下已存死志,再加上都尉大人们明里暗里透露的援军已在路上的讯息,赵军上下已经是嗷嗷叫着要跟秦军决一死战了。 带着轻视之色的秦军遇见了嗷嗷叫的赵军,这一碰之下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当然,一夜之间,便是赵括,也无法将那些从未演练过阵法的青壮们变成配合默契的精锐士兵,但却能让一只稚嫩的军队变得悍不畏死,即便这只掺杂着大量青壮,只参加过寥寥几场战斗的菜鸟军队。 那便已经足够了,赵军本就处于守方,依靠着还算坚固的堡垒,只要能将秦军挡在堡垒之外,守卒其实根本无需太多的阵法。 拿起身边的滚木礌石往下砸就是了,只要石头够多,砸得够快,总能砸死秦军的; 至于那弓弩压制、倒油、点火的技术活就自然而然地交给那些为数不多的老卒便好了; 受伤了?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与敌同归黄泉。 当日壁垒之上,秦军的死士营带给了赵军的新卒们太大的震撼,尤其那高喊着“大秦万年”的忘我的纵身一跃,犹如一幅图画,深深地烙印在众赵军将士的脑海之中。 而今日,便是他们有样学样的时候了! “我死国存”的民族大义,或许那些普通的士卒并不明白其中含义。但“为了父母、妻儿、姊妹不受其辱”的微小道理,每个赵军的士卒心中却都是明明白白。 秦军的暴虐,秦法的严苛,秦民的厄难,再机上累世的仇恨,赵军的士卒们绝不能允许自己赵家的土地沦落到秦人手中。 堡垒之上,第一个重伤的勇士毅然抱着眼前的秦军滚落云梯,随着一声“大赵万年!”,赵军瞬间变得一发而不可收。 “大赵万年!”的声音很快此起彼伏了起来。 就连一贯好勇善战的秦军精锐之属,也不由得稍稍后撤以避其锋芒,甚至不少人更是不住地在心中嘟囔着:“赵人都疯了!” “换一个够本,换两个赚一个”的思想,如同瘟疫一般在赵军之中蔓延了开来。 有道是“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尽管秦军有着更好的纪律,更为默契的配合,还有更为突出的单兵作战能力,但他所要面对的赵军却是一群真正意义上的“亡命之徒”——便是手脚断了也要用牙齿咬下敌人一块肉的亡命之徒。 而在这样近乎疯狂的打法之下,赵军原本岌岌可危的堡垒防线,竟然奇迹般地被这群乌合之众给生生地守住了,即便是最难守住的北面堡垒。 不仅因为北面聚集着秦军最为精锐的部队,也因为在北面秦军切切实实地被赵军一直压着打,心中怒气可想而知。 可即便秦军带着满腔的怒气,嬴摎更是亲上前线指挥,这半日之间,依然没能攻破哪怕一座赵军的壁垒。 当然,为此赵军所付出的代价却也不小。不过半日时间,堡垒之中几乎人人带伤,阵亡的人数更是几乎达到了三分之一,而其中绝大多数的阵亡都是带着秦军同归于尽。 虽然赵军已经竭尽全力地阻挡着秦军的进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赵军即便再是凶狠,人数的降低也着实大大降低了他的威力,而秦军则凭借着默契的配合与强悍的战力,终究慢慢占据了战场的上风。 然而,就在秦军将要逐渐掌控战局走向之时,赵括的第二手落子也随即显现了出来。 午后,最是一天最为炎热的时候。长时间未能攻破赵军的防线,更是令秦军烦躁不已。饶是如此,秦军的主将却仿佛赌气一般,并未鸣金收兵,反而催促着已经有些疲惫与烦躁的麾下继续对赵军堡垒发起进攻。 当然,炎热的天气同样考验着赵军的士卒们。 这其中却是不包括赵军裨将所率的躲在密林之中的赵军们!奔波了一夜,赵国的一万大军已经在茂密的丛林中修整了好几个时辰。 一批批的斥候探马,悄然出林又悄悄入林,时刻在向自家裨将汇报着前方数里处堡垒中的战斗情况。 而最新的秦军并未鸣金收兵,反而派出生力军接续进攻的消息也很快传至了赵军裨将的耳中,裨将知道,是时候出击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上万赵军悄然出林而去,迎着秦军的侧后方便冲杀而去。 为了隔绝秦军的耳目,赵国大军只能隐身与密林之中,只是这密林距离秦军的营地却仍有数里的距离。数里的路途,说远不远,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能赶到秦军侧后,但是要说近却也不近,若是秦军稍稍警醒一些,或许就能及时发现赵军的动静。 然而,很可惜。 因为赵军的突然爆发,秦军将领的心思全然放到了那该死的堡垒之上,哪里有空去顾及其他。更重要的是,如今的赵军已然是塚中枯骨,而在他的眼中,也根本不可能再翻起什么浪花,更别说还有绕后这一说法。因此也自然不会派出斥候查探周遭的形势。 于是秦军就这样因为自己的自大错过了他们最后的救赎的机会。 而赵军精锐的爪牙却在秦军最为虚弱的时刻,无声无息地伸向了秦军。 长平之战 第141章 赵军分兵失战机 一只只预备队被秦军将领派出,一只只疲惫不堪的军队被替换回来修整。 甲胄在归营的第一时间便已经脱下,单衣上的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终究在黑色的葛衣上留下了点点白色的盐渍,若非怕军容不整,就连这身葛衣恐怕也会被秦军士卒们剥去。 手中长剑与戈矛也被集体堆积在各自帐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便换上了打饭的陶盆,一股脑儿地涌到了取水处,半盆冰凉的井水下肚,半盆凉水从头淋下,将所有的暑气统统浇灭——一个字:爽!那是由内而外彻底的凉爽。 这边领完凉井水,往右几步便是领取饭食的地方——黍米的香味已经充斥了整个营寨,不由得令刚刚驱走热意的甲兵们食指大动。 只是,他们已经来不及领取属于他们的“美味”午食了。 赵国的精锐大军已经悄然运动到了他们不足一里的地方,而站在高台上瞭望的秦卒,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尖锐的哨叫很快从南面的辕门响起。 “敌袭!敌袭!”辕门之上一个声音高叫着:“快关寨门!” 很快敌袭的报告便递到了秦军主将处,看着不远处的烟尘滚滚,秦军裨将很快意识到,麻烦大了! 不过,秦军的裨将倒也反应迅速,一边命令刚刚归营卸甲的士卒立即重整阵线应击赵军,一面命令攻打堡垒的大军立即撤回营地,同时还不忘给自己的顶头上司胡伤报信。 没错王骑所率主力北归于王龁手下后,赵军南下,而司马错也随即回到中军白起手下,这西面的攻防战便交给了胡伤。 尽管秦军裨将的反应已经很快,但赵军的兵锋已经近在咫尺,而归营的士卒都迫不及待地卸甲交刀,饮水而去,仓促之间,哪里能重新列阵,至于那攻垒的生力军,堡垒的赵军眼见着援军到来,又岂会给他们任何回首的机会。 可以说如今的秦军本营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阻挡赵军的能力。只要赵军集中兵力,一力突袭,秦军的大寨势必一促击而下。 然而,赵军的裨将面对如此大好的机会,却如同癔症了一般,竟然分出了五千余精卒,前往增援壁垒作战。 看着正在分流的赵军,秦军的裨将心头压力顿时松了不少,甚至感动得都快哭了。 慌忙间,秦军的裨将便带着自己的亲兵们,前往南面挡住赵军的进攻,为其他部队重镇阵线赢得时间。秦军将领,终究为他的轻视付出了代价,血的代价。 刚刚还是赵军在堡垒之上以命换命,这会儿倒是换到了秦军这边的裨将和他的亲兵精锐们以命相抵。世上事往往就是这样的“妙不可言”。 当然了,战场铁一般的法则不仅适用在秦军,也同样适用在赵军的身上。 因为突击兵力的减少,五千精锐赵军一时间竟然无法秦军裨将组成的临时战线,而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秦军士卒将手中饭盆随意一放,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自己的铠甲便急匆匆拿着长剑戈矛,到南营之中集结抗敌。 当然,因为兵力不足、战力危殆的缘故,秦军依旧被赵军几乎压着打。 而那边的堡垒之下,秦军的生力军们听到了后营的鸣金之声,正在疑惑何以自己刚刚顶上来没多久,眼见着就要破垒了,却被召回。 只是严苛的军纪还是令秦军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来。 回头一望,赵军一部已经在截杀着自己的归路,而堡垒之中的赵军也越发地兴奋而疯狂地黏上了秦军,试图将秦军彻底留在壁垒之下。 只可惜,堡垒之中只有不到三千人了(战损一千多),即便加上背击的五千赵军,总数也不过是八千人马,而进攻着的秦军却足足有五千人。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显然如此兵力,并不足以将秦军困死在营寨之外,更何况,这只秦军大多乃是刚刚换上的生力军,若论战力比之刚刚抵达的五千赵军还要强上几分,毕竟秦军从来以步卒见长。 因此,秦军校尉当机立断,分以一部约么千人拖住堡垒之中和背刺之赵军,主力三千大军迅速绕道自北面归营。 面对着秦军的“壮士断腕”,赵军在无法对秦军形成歼灭的情况下,果断决定配合堡垒之中赵军将这两千秦军彻底吃下。 随即战场变成了三块:一块是秦军本营之中,五千赵军猛攻尚不足两千五百秦兵据守的营寨;第二块,则是堡垒之下,三千堡垒军与五千精锐合围两千秦军精锐,第三块则是三千秦军生力军自东而向北,绕道转回本寨。 仅仅过了盏茶的功夫,急行军的三千秦军便赶回到了本寨之中,随即马不停蹄地便加入到了营寨保卫战之中。这也标志着赵军突破秦军本寨的行动的彻底失败。 当然,赵军的进攻依然在继续,但力度已经明显降低,显然,他们为的不再是攻破营寨,而是迫使秦军无力增援堡垒下的两千孤军。 两千断后秦军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依旧坚持到了最后的一兵一卒,可奈何赵军上有堡垒之地利,下有夹击之攻势,中间还有旺盛之士气与数倍至兵力,再加上午后那恶毒的日头,不多时秦军之中便出现了中暑的现象...... “天时、地利、人和”,全部的战场条件都站在了赵国一边,这两千孤军被消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弹尽、粮绝、人无”,一个多时辰之后,堡垒之下,随着最后一名秦兵的倒地,整个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秦营之外,围营的赵军如同潮水般离去,身中两刀的秦将砍杀掉最后一名来不及撤退的赵军士卒,斜倚着已经崩口的长剑,静静地看着眼前如同潮水般退去的赵军与远处终究倒下的秦军黑旗,心中重重叹息,既是羞恼又是有些稍稍庆幸,甚至无来由的,心中还有一丝丝的怪异之感。 长平之战 第142章 忆淮海围点打援 羞恼的是自己所率八千多锐卒,竟然被赵军一击之下,损失近半,营寨之中只剩下五千左右战兵。这无疑是一场大败。 庆幸的是赵军的一招分兵之举,让自己成功地守住了营寨,也避免了自家大军全军覆没的后果。能够在上万赵军精锐的突袭之下,保存下主力大军,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至于那一丝丝的怪异,秦军裨将却是遍思整场战斗过程,却怎么也寻不到着丝怪异的由来。 随着热辣的太阳逐渐偏西,秦赵双方逐渐偃旗息鼓。秦军占有营寨,已赵军如今一万多兵力,想要破之,却也困难,而赵军呢,却好似也不准备与那秦军决一死战一般,静静地与秦军对峙着。 没错,对峙着。 这就很令秦军裨将紧张了,你这不攻不退的是要做什么?有什么阴谋吗?又或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准备挑灯夜战? 当即,秦军营寨中由继续地忙碌了起来,拒马、滚木、礌石等等物件从后营之中搬了出来,寨墙之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唯恐再被赵军钻了空子。 然而,此时的赵军精锐们,实则已经悄悄撤离了战场之中。 除了给堡垒中补充了又一日的粮秣和五百兵卒外,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大营立在堡垒的一侧,无声地威慑着秦军。 没错,赵军撤了!撤得很果断,很迅速,也很隐秘! 这当然跟秦军被偷袭打怕了不敢探查有些关系。而之所以赵军撤得如此果断和迅速,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还有任务! “奔袭百里,建筑工事,阻敌增援。” 这是裨将昨夜从赵韦手中硬生生抢下的任务。 今夜子时之前,他和他麾下的一万精锐,必须出现在北面一座叫七峰山的隘口,挡住秦军北上南下的去路。 在赵韦将军麾下三万主力完成对南下秦军的围歼之前,不许放一兵一卒进入战场。 是的。赵括真正的落子不是打秦军一个出其不意,那样做无非只是耗费秦军几千战力罢了,对于拥兵数十万的秦军而言,根本连个像样的感冒都算不上。 赵括想要的是秦军真正的伤筋动骨,要狠狠缓上好几日,重新对战局进行评估与布置的那种伤害。因为这样的机会,以白起之能,是不可能再给自己第二次的。 敌强我弱,却还想要大大削弱敌军的战力。淮海战役,如同一道闪电在赵括的脑海之中闪过。 那年的淮海战场,一样的敌强我弱。 从兵力看,华野、中野两个野战军加上配属的山东等地军区,解放大军总人数不过六十万,而国军方面则是包括整编第74师,第10军、18军等在抗战中立下赫赫功勋的王牌部队,七个兵团,共计八十万人。 从武器装备看,粟总的华野算是富裕的了,但也不过就是比兄弟部队们多了几挺机枪,几门口径并不算大的火炮而已,至于另一只主力——中原野战军,因为千里挺进大别山的缘故,原本还算不错的装备(挺进前中野是最肥的,没有之一)被迫丢弃,人员更是缩水了一半多。眼前的中野,那几乎是跟叫花子也没多大区别,甚至不少战士手中的枪弹不足五发。 反观国军呢,上有空军掩护,下有大炮轰鸣,中还有坦克开路,几个主力部队,更是全副的美械装备,仅仅整编74师一个师的火炮就几乎与华野整整一个野战军的火炮数量相当了。 怎么看都是一场实力极其不对称的战役,就连委座也放下豪言道:“优势在我!” 可就是在这样“优势在敌”的情况下,粟总硬生生地一点点将那八十万国军给吃下,吃得干干净净。 当然,这不得不提到淮海地区五省人民的支持。 但,单单从战术角度去看,粟总的每次战役都堪称艺术,而若是稍稍归结一番,却是能发现其中大致的规律——在局部集中绝对的优势兵力,对敌军一部形成围歼。 这个战法之中,一是自身的行动要秘密而迅速,能够随时出现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而比之更难的,还是调动敌人——只有让如同铁板一块的敌军前后脱离,形成突出部,才有我军的可乘之机。 而想要调动敌人,“围点打援”显然是屡试不爽的套路。 赵括作为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向英雄的前辈取取经,套用一下,想必粟总不会介意的。嗯,好像现在的赵括应该是后世的祖先...... 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围点打援”的套路的执行。 首先是选择围困的点,必须是秦军必救的点。 什么是必救之所在,就是一旦失去了此点,赵军主力极有可能就此逃窜的点。 如此一来西面、南面的点便被排除在外了,因为无论是更西面的光狼城还是更南端的界牌岭都足以继续挡住赵军的去路。 所剩者无非,东面与北面。 北面自不必说,一旦突破,便可钻入林中,重归长平关,但问题是整个北面乃是秦军兵力最为雄厚,战力最为强悍的一面,想要从中突围?只要脑子不被门夹过,显然不会做如此想法。 最后就只剩下东面了,虽然也东面有两道壁垒,还有丹水阻隔,但累次大战下来,西岸壁垒已经残破,东岸壁垒虽然已经被梳理过,但谁也不敢保证赵军还有没有留有后招,丹水的水位更是卷个裤脚就能过。 当然,最重要的是,东面的秦军是最为薄弱的,自王骑所率五万大军北上之后,东面的秦军兵力不足三万,虽然后续秦王援军到后又往东面派驻了一万大军,但无疑东面的防御依然十分薄弱。 所以,这个“围点”的“点”,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东面——最为靠近壁垒的那处堡垒。 选定了点,那就要考虑围困之事了。 因为时间急迫,慢慢的围困显然是不行的,所以,只有“以打代围”。 打,狠狠地打,必须得把对方给打疼了,这样对方才毫不迟疑地去求援。 长平之战 第143章 援自北出赵军伏 要打,可又不能太过,把点直接给破了,那自然更是不行的。未尽全力,还不能让被攻者看出破绽来,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这也是赵括不将此战交给赵韦的缘故。就以赵韦的本事,若是不破秦寨,那才怪了。秦军将领势必起疑。 因此赵括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裨将前去攻打这个壁垒。 依然是因为如此,赵军裨将的临阵分兵,不是自己自信心的爆棚的错误决断,而是赵括反复的交代——此战目标不在攻破秦军营寨,而在于将秦军打疼,以使秦将迅速向他的上级求援。 “点”已经围了,援也已经求了。 接下来便是要“打援”了,而这其中关键便是zha这援军从何而来的问题了。 赵括手中的兵力有限,能用的精锐之兵更是只有这区区五六万人,中军还得留下两万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赵括所能出动的兵力的极限便是四万人。 这样导致了围点的一万精锐,在将秦军唬住之后,便要迅速回撤,并且急行向北,参与到接下来的打援之中去。 同样的,也是因兵力的短缺,赵括必须准确判断出援军的来处,这才能以这四万人马围歼来援的秦军。 那么,秦军会从哪里调兵呢? 若论远近,自然是东面另外一座堡垒之兵和壁垒之军距离所围之点最近,可胡伤敢动吗? 显然不敢。胡伤所部总计也就四万人马,若是赵军果然主力来攻,壁垒才是最为紧要的,胡伤得到消息首先要想的不是前去解围,而应该是固守壁垒,防止赵军突围。自然不可能抽出兵力前去解围。 若是东面之军不足以解围,胡伤势必向他路之军求援。 而能救他的,或者说能够尽快进行救援的只有北面! 南面兵力只有五万,自保有余而增援他路不足。且其兵力多为河内郡临时征招的守城之卒,战力较之一般的秦军还要差上一些。若是抽调一万兵力增援,则恐不足以解围,若是抽调两万兵力,则南面自身兵力将严重不足。 西面那是白起的主营所在,自然是有足够的兵力前来救援,但那是西面,想要来增援,就要横跨赵军整个防御地区,等他们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当然,有一个办法是从南面调两万并增援东面,再从西面调集兵力补充到南面。 只是,想要完成这样的操作,不仅对秦军的配合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稍不注意就会给赵军以各个击破的破绽。 当然最重要的是,斥候保信到西面的时间,便足够北面的大军赶到东面解围了。 那么北面的秦军,有能力解围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王龁与嬴摎所部本就是整个秦军战力之最,即便与赵军大战之后,依然有着六七万的主力大军,再加上王骑攻下壁垒后带去的五万大军,如今的北面聚集着一十一万多兵力。 其战力也多是军中老卒,匀出一两万大军前去解围,根本毫不费力,也对北面的布置没有任何的影响。 因此,赵括判断,胡伤一定会第一时间相北面的王龁所部进行求援,同时也派出斥候向白起的主营说明情况。 于是,赵韦所率三万精锐赵军,自然而然地运动到了北面秦军南下的必经之路上。 至于说王龁所部会不会来,会来多少人,这却不是赵括所能预料的了。若是少了,就怕打不疼秦军,可若是多了,以赵军三万大军,即便是伏击,恐怕也难以消灭,一旦形成焦灼,周遭秦军来援,势必造成大军深陷重围。 不过,赵括的判断,以秦军如今骄纵的模样,势必将赵军此次的出击当成一次报复性的进攻,北面秦军定然会出兵增援。而无令调动兵马,即便是王龁恐怕也不敢调动太多,两万卒或许就是极限了,自己四万大军伏击两万秦军,十拿九稳。 而事实正如同赵括所预想的那般进行着。 收到前方赵军反扑,营寨岌岌可危的消息后,胡伤第一时间便做了两件事情:其一,撤回所有可以联系到的秦军,共同守护壁垒;其二传信主营与北面王龁所部,求取增援之军。 接到求援的本路将军是将军嬴摎,本着锻炼嬴摎的想法,王龁在一次出手击退赵军之后,便重新“深居简出”了起来,全部的担子再度压在了嬴摎的肩膀,包括王骑所带来的五万大军,悉数归于嬴摎统领。 自然,求援的斥候也将那求援的讯息告知了嬴摎。 年轻的嬴摎顿时就怒了,赵军居然还敢反击?!当即便点了麾下一万五千骑军前去解围救援。 对于嬴摎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洗刷败绩的机会。 北陆一战,终究还是在年轻的嬴摎心中留下了几乎不可磨灭的阴影,即便他已经表现得出乎预料的好了,可惜他碰到的是赵括,一个既有着古代兵事知识,又有着现代军事理论的怪物。就连白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瞧了赵括。 也因为这一战,嬴摎需要一场酣畅的胜利来证明自己,向全军证明,也更是向自己证明。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他根本无需向他人证明什么。 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为了一些不必要的证明,不惜豁出性命。 信是未时发出的,兵是戌时三刻开拔的。期间相差不过四个时辰,可以说秦军的速度很是迅速了。只是秦军做梦也想不到,他们高速运转的机制,这一次居然会是送他们上路的罪魁祸首。 一万五千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一万五千骑兵,足够将赵军反击的一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可这一万五千骑兵,也恰恰好好能被赵括的四万大军给吃掉。 趁着还算清晰的月色,嬴摎带着麾下一万五千大军在山间奔驰着,前路之上,山色渐渐隐入黑暗,朦朦胧胧的一条曲线蜿蜒着奔向远方。 远方,那月色所照射不到的地方,四万赵军(包括从东面退回的一万大军)已经张开了大口,静静地等候着秦军的到来。 长平之战 第144章 嬴摎率军入山中 茂密的树林中,赵韦所带的三万大军已经潜伏了一整日,好在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将夏日的暑气挡去了大半。 即便如此,赵韦心中依旧有些烦闷,就连晚饭都没怎么用。这其中既有对远在中军赵括的身体的担心,也更有对与面前这场战斗的担忧。 按照赵括的指令,若是明日午时之前未能蹲守到增援东面战场的秦军,自己和麾下数万大军就当即行撤退。而这也就意味着此次“围点打援”作战的失败。 一旦此次的行动失败,秦军势必进行一番调整,再想要找到这样的机会,几乎不可能了。换句话说,赵军将彻底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这是包括赵括在内的赵军将士们所万万不想接受的。 可如今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半,别说增援的秦军了,就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抬起头看了看已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又往自己的右侧远处望去——七峰山隘口里,不时的几只飞鸟掠起,攻打秦军的裨将所率的一万大军已经赶到,正忙着整顿士卒。 或许,留在堡垒外,将那数千秦军彻底吃掉,才是最佳的选择。 赵韦有些懊悔,若是自己前去,一定能够拿下秦军营寨的,如此一来,即便此次伏击没能成功,八千秦军的损失也足够告慰昨日大军的损伤了...... 倒不是赵韦不信任赵括的安排,实是赵括自己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也不会下令赵韦若是明日午时秦军不至就要撤离的命令了。 只是,这世上就从未有过后悔药。 正想着,一匹探马悄无声息地进入林中,很快来到了赵韦的身边。 “将军。”探马压低了声音,小声而坚定地汇报道:“五里之外,发现秦军踪迹,恐怕不过半个时辰,便要路经此地。” “哦?!”赵韦心中一激,果然还是被我上将军给算定了。 当即起身,拍醒一旁的将领们,说道:“速速备战,秦军很快就到!” “是!”悠悠转醒的众将闻听赵韦的话语,立时就兴奋了起来,答应一声之后,随即提着刀,往各自防御区域而去。 那里滚木、干草、火油早已备齐,挨个小心唤醒着已经熟睡着的士卒们,整装代发之间,原本寂静的山林瞬间变得有些躁动,但很快又在各自校尉曲长的压制下平复了下去。好在,山中鸟兽早已被大军抓尽,便是他们想为秦军报信也无法办到。 “传令七峰山备战!”赵韦继续向一旁的传令兵下令道。 七峰山,名曰七峰,实际乃是“奇峰”的谐音,又或许是山峰之上更有数个鼓包,便被当地之人称之曰:七峰。 其峰也高,其路也陡。中有山谷相通,宛如刀劈斧凿一般,左右皆为其峰,近乎垂直的角度使得两侧几乎无法攀爬。出谷只有一个通道,道口却也不算宽广,并排四辆马车便已经是它的极限,便是再多一人都过不了。 可偏偏,这山谷,却是秦军南下的必经之路。 人数无需太多,只要数千人,往那出口一堵,便是有千军万马也难以轻出。因此,赵韦将这段较为容易的防御交给了匆匆赶回的裨将,毕竟长途奔波之后,战力势必有所损失。 而在七峰口的前端,山势突然减缓,虽然依旧延绵不绝,却无陡峭之势,而赵韦所带的三万赵军精锐便是藏于着延绵起伏的山脉之中。 很快的,这边赵军士卒们刚刚从梦想中缓过了神,而秦军的前锋也已经抵达不足一里出,微微的风声中甚至已经隐隐有了秦军铿锵的马蹄声。 于是,山里越发地安静了,就连那蛙叫、蝉鸣也通通消逝了踪迹。 若是嬴摎再细心一些,或许就能察觉出山路中的异常,毕竟蛙鸣蝉叫集体消失的唯一可能便是埋伏的存在。 很可惜,嬴摎并没有察觉到。 不仅因为哒哒的马蹄声将他的耳朵填满,更因为复仇的烈焰已经将他的脑海填满——尽快赶往现场,击败敢于来犯之赵军是此时的嬴摎心中唯一的想法。 “全军加速!快速通过谷道!”嬴摎一边催动着胯下战马,一边对大军下令道。 虽然嬴摎心中焦急不必,恨不能立即飞到东面战场,但将军基本的素养却也没有丢掉,面对不利于自己的谷道,至少还是知道要加速通过。 可是,这也更暴露了嬴摎心中对于赵军的轻视——明知谷道之中容易中伏,却一没有提前派出斥候探查,二不肯改道而行,只是按照兵书所载命令全军加速谷道。殊不知,前方七峰山的路口一堵,再快的速度也冲不过去。 甚至,因为过快的行军速度,不可避免的,秦军的队列变得密集了起来,而后军也更快地进入到了赵军的伏击圈中。 若是赵括在此,定要趁机将那“纸上谈兵”的名头冠到那嬴摎的头上。 当然,事实上来说,嬴摎下令加速通过的命令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错漏,毕竟早一刻离开谷道也就早一分脱离危险。退一万步讲,即便嬴摎不下此令,其麾下所属一万五千骑,难道就能逃离掉这场悲剧吗? 显然并不能。从嬴摎匆忙带兵而出的那刻开始,便已经注定了悲剧的发生。 谷道很长,延绵欺负足有一里多长,蜿蜒曲折之间,却是足够将嬴摎所部漫长的行军队列给全部装入。 一马当先的嬴摎,眼看着前方不远处高耸的山峰,心中突然有些悸动,如此险峻的地势,若是赵军在前方堵上一堵,那...... 嬴摎简直不敢多想,摇摇头将那份惶恐深埋心底,自我安慰道:拐过前面那道弯就出去了,没事的,赵军远在东面战场,哪里会到这北路来,而且,此处距离大营不过两个多时辰的路程,若是...... 正在自我安慰着的嬴摎,很快已经转过了那道最后的弯路。 不知何时,头顶的乌云已经被悄悄地拨弄开,冷白的月光瞬间洒满大地...... 长平之战 第145章 一路向北冲赵阵 冷冽的月光照耀下,苍茫的大地也显得生动了起来,抬眼望去,明月之下,两座绝壁赫然挺立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从绝壁上伸展出来,几只略显干枯的树杈,竟似将那轮明月悄悄托起的样子。 端是鬼斧神工之作。 只是嬴摎尚来不及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却猛然发现,那雄壮的绝壁之下,隐隐错错竟是一滩的黑影晃动不已。 绝壁、黑影、晃动...... 嬴摎很希望那只是山间的林木摇曳生姿,可惜,身旁微微吹过的风告诉他,它根本无力将那么高壮的林木吹得左右直晃。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嬴摎的心渐渐沉入了冰窖之中。 就在此时,仿佛在印证嬴摎的判断一般,明朗的月光突然被遮住了光线,那是遮天蔽日般的箭雨来袭,精铁打造的箭头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渗人的寒光。 「敌袭!」嬴摎还是第一时间喊出了这句话,这句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话音刚落,密集的箭矢便如同雨水一般狠狠砸入了秦军的阵列之中,哀嚎声瞬间充斥着整个队列。 好在,嬴摎身边的亲兵反应也是及时,或以手中小盾或以自己身躯,总算是将嬴摎保护了下来。只是,为了躲避突如其来的箭雨的缘故,嬴摎不得不「跃下」战马,身形稍稍有些狼狈。 紧接着,后方不远处的盾牌手也立即跟上,将嬴摎四周紧紧护住。 盾阵刚刚建立好防线,赵军的第二道箭雨便已经抵达秦军的头顶,嗖嗖嗖的几声,箭雨复又杀入秦军尚未停滞的队列之中。 显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续进行箭雨的侵袭,对面的军队显然是训练有素,战力不俗的。 与此同时,赵韦所部三万大军,也同样打破静默,开始行动起来,一块块巨石、一条条滚木顺着山坡便冲向了山谷中的秦军,一捆捆的干草,浇上火油,浩浩荡荡地落入秦军阵列之中,紧接着火箭齐发,整条谷道瞬间被点燃。 盾牌之外,叮叮当当的箭矢撞击之声与秦军麾下将士不住的倒地哀嚎身响成了一片。 嬴摎知道他必须迅速做出决断,是从正面冲出一个缺口,还是立即后撤,从来路撤回。 显然这两条路都不好走。 进?赵军显然埋伏已久,前方那两道绝壁屹立之下,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要打开一条缺口,其难度不言而喻。 退?且不说是否会造成全军的混乱,后方之军,想也知道赵军定然是重兵守护,想要杀出重围,也是困难重重。 但如今的秦军已经不能再等了。 因为一股子烤肉的肉香味已经传到了嬴摎的鼻中——显然赵军已经开始了惨无人道的火攻,在这个天干物燥的夏日里。 若是再耽搁一刻,恐怕秦军就要全数葬身火海了。 嬴摎一咬牙,狠狠道:「全军上马,一路向南,我亲为诸君打开一条血路!」 说着,一把推开围在自己身边的盾阵,重新骑上战马,双腿一夹就往远处赵军冲杀而去。 其实事到如今,无论嬴摎选择从北面的来路撤退,还是决定从南面的七峰山隘口突围,都已经无济于事,又或者说都是正确的。只要他有所决断,那便是最好的决断。因为无论选择那条路都是九死一生,而犹豫原地却是十死无生。 嬴摎最终选择直冲七峰山隘口,或许有些一些英雄主义影响的缘故——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绝不死在撤退的路上。但也不仅仅是如此。 站在嬴摎的角度,自己无令出兵,身中埋伏,致使全军陷入为难之中,已经是万死莫赎之罪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用自己的命拼一拼,为 麾下大军杀出一个生存的机会。虽然前方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隘口,但也正因为如此,或许赵军并没有放置太多的兵力在此也说不定。 说干就干,转眼间嬴摎已经骑着战马狂奔而出,而嬴摎的亲兵们反应也是很快,当即便骑上战马随着嬴摎而去。 榜样的作用无疑是巨大的!尤其那个舍生忘死的榜样还是他们的主将! 再接着,后面还在狼奔豸突着的秦军士卒们见状,也有样学样地跟随着他们的主将一起冲杀而去。 只可惜,他们面对着的,不是一百,不是一千,而是整整一万的赵军。 仅仅一个拒马长矛阵,便足以将秦军的希望狠狠摁灭,更合快,空中几乎不停歇的箭雨,更不是吃素的。 短短百米的距离,本该一个冲锋就能抵达的距离,在此时此刻,却宛如天堑一般。 尽管嬴摎的身上穿着的乃是最为精致的铠甲,尽管一旁的亲兵们舍生忘死地为嬴摎挡着箭雨,试图护送着他们的将军冲出重围。 但显然,在那仅仅够四骑共过的狭长通道里,密集的箭雨根本避无可避。而随着距离的一步步拉近,箭矢的速度、密集度以及杀伤力都成倍地在增加着。 叮叮当当的,箭矢终于突破层层的阻隔刺破了嬴摎的铠甲,虽然因为铠甲的阻隔未能刺透嬴摎的身体,可因着附带着倒刺的缘故,随即挂在肉中,随着马儿的奔跑一颠一颠的,羽翼的摆动严重影响着嬴摎的视线。 嬴摎左手随意一拔,将那箭矢连同一大块的血肉一同拔出,丢到路旁,随即,面不改色的嬴摎继续催促着战马继续前进。 秦之猛将,果然凶悍已极。 然而,嬴摎可以悍不畏死,视受伤如无物,可他胯下的战马却是不能!战马也更没有精致的铠甲与亲兵的护卫。 密集的箭雨早已刺透他的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又被上下摆动的箭矢扬在了空中。但它仍旧奋力的奔跑着,不是它不知疼痛,它只是想为它的主人尽最后的一份力。 可马力终究有限,一只羽箭终于从他高昂的脖颈射入,刹那间,冒着热气的鲜血便从那羽箭出喷薄而出,而战马的全部气力也在一瞬间消散不见。 只见战马前蹄一软,当即便跪了下去,连带着马背之上的嬴摎也被战马摔落了下来。 「主人,对不起......」 长平之战 第146章 火烧秦军山谷里 血泊之中战马已经倒下,就连一直高昂的马头也已经偏向一侧贴在地面之上。腹部、胸前、脖颈甚至是七窍之中,不住地有鲜血流出。 真的难以想象,刚刚的它是怎样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还在奋力奔跑着的。一双无助而哀伤的大眼紧紧盯着自己前方的主人,丝丝泪水伴着血水一道从战马的眼眶中流出。 用尽最后一丝的气力,向着它的主人嬴摎打了最后的一个响鼻,仿佛在说:「对不起,主人。再见了,主人!」 可惜,不待它的主人触摸到它,跟它做那最后的道别,又是几根「罪恶」的箭矢从天而降,嗖嗖嗖地没入庞大的马身之中。 战马瞬间没有气息。 战马倒下,它的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失去战马的嬴摎很快成了箭雨的活靶子,一个骨碌,嬴摎便重新站立起来,右手长箭横卧,快速舞动几个刀花,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几声动静,数根箭矢已经被长剑击落在地。 只是仍有那不知好歹的箭矢,角度刁钻地竟然直直地射入了嬴摎的腿部。 刺痛的感觉再度袭来,不用看,左腿伤了。如此一来,嬴摎几乎彻底地失去了行动能力,看着就在不远处的赵军阵线,嬴摎却是哪里肯放弃。 不知从何处又拿到了一柄长剑,左手随即持剑为足,右手横空舞动长剑,向着赵军阵线便要继续杀过去。 可是,面对着赵军的阵线,便是全身完好也难讨到好处,更何况如今已是伤势重重的嬴摎。更多的箭矢无声地突破着嬴摎的防御...... 再好的铠甲也挡不住如此近距离的强弓硬弩的袭击,再强悍的汉子也守不住这如同暴雨般的侵袭。 「将军!」 身后的秦兵们呐喊者,冲刺着,试图与他们的将军会合。 「砰」的一声,巨大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狠狠地摔落在地面之上。 「杀!」铁塔般的身影在倒下前发出了最后的一声怒吼! 或许,嬴摎将军的确不够成熟,用兵也远没有白起、王龁等老将那般老辣,甚至还有些冲动和上脑。 作为战败之将,有太多的贬义词可以用在他的身上,甚至是那遗臭万年的「纸上谈兵」。 但在绝境面前,他的勇敢、无畏与血性,足以洗刷一切,马革裹尸而还,他已经将他的全部献出。 你可以不原谅他,但不该侮辱他。 就像历史上的赵括一般,战败是他的责任,但用一句「纸上谈兵」去侮辱一位为国捐躯的战将实在不该。 老成持重自然稳妥,可他们却永远也打不出「封狼居胥」的旷世之战。因为「封狼居胥」所需要的绝不仅仅是稳妥的计算,更重要的却是一往无前的信心,甚至是舍我其谁的骄狂! 没有这份自信与骄狂,何以在千里荒漠上踽踽独行,何能在一遍又一遍的质疑中力排众议,我行我素。经验,可以给人带来很多稳妥,但同时也带走了更多奇迹的可能。 因为一句「纸上谈兵」,中华大地漫漫千年之间,少了多少霍去病? 嬴摎的倒下,秦军的进攻却没有因此停滞,无数的秦兵跟随着嬴摎的脚步向着赵军阵线发起决死的冲锋。 黑色的大纛已经被秦军的鲜血给染红,却依旧死死地矗立在赵军的阵前。一个旗手倒下,又一个旗手继续举起——大纛所指,全军所向! 可是,即便秦军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地冲到了赵军阵前,他们将要面对的却又是如林般的长戈盾牌。 好不容易付出近乎十倍的代价,砍杀掉一层的赵军,稍稍破开一个口子,放眼看去,如林的长戈之后,依旧是漫无边际的赵军士卒。 这不得不令 秦军的将士们心生绝望之情——怎么打,没法打!赵军太多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嬴摎的倒下,也终于显现出他的后遗症,加上前线迟迟无法突破赵军——秦军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乱了。 北面,秦军后阵,眼见着前军哀嚎之声不断传来,而两侧赵军箭雨频频,校尉也果断下令向北突围。 可惜,这个路口虽然平缓,可却是赵韦亲自带兵驻守,更是在后方架设着数架从壁垒上拆下的秦军床弩以备不时之需。 看似生路的北面,生生被赵韦以手中双刀给生生斩断。 仅仅一个会合,带头的后阵校尉就被赵韦斩杀当场,紧接着一阵箭雨侵袭,直接将秦军打得节节败退。 紧接着,几个硕大的火球顺势从山坡滚下,很快将山道上早已堆积好的落叶干草给点燃,硕大的火墙彻底地封死了赵军北撤的道路。 南北撤退之路皆断,而山谷之间,也已经是烟雾缭绕。秦军随即开始各自以营、曲为单位就地朝着山坡之上的赵军发起进攻。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声声口号随即在山谷中回荡。 可惜,骑马而上坡,那简直就是赵军弓弩手的活靶子——目标实在太大了,赵军的弓弩手甚至都懒得进行瞄准,只要大致方向正确,一箭过去,不中其人也中骑马,中其人则人亡,中其马则马摔,人亦亡。 很快,秦军将士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当即弃马步战。 可埋伏已久的赵军又岂能没有准备呢?更多的滚木礌石被砸下,连带着更多的浇满了火油的茅草枯藤也被点燃后一齐滚落山坡。 这一滚,沿路随即便火势催发,一起熊熊燃烧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火球被推下山坡,整条山谷随即彻底地燃烧了起来,远远看去,宛如一条条火龙在群山之间遨游。 山坡之上,赵军早已挖好了隔离带,火焰虽旺,却也无法突破隔离带对山坡上的赵军形成威胁。 只是,山坡之下的秦军,彻底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面对赵军,秦军还能悍不畏死地发起进攻、冲锋,可面对这无形无状而又威力惊人的火焰,没有准备的秦军却是根本毫无办法。 长平之战 第147章 焰冲天秦军危殆 随军的水车早已干涸,没有水源的浇灌,仅仅凭着士卒的扑火,哪里能将如此浩大的山火扑灭? 更何况,头顶上赵军的箭雨就一直没有断过,间或还有根根火箭伴着一捆捆浸润着火油的干草被扔下,刚刚被扑灭的火星子,几乎瞬间便又被激发了起来。 夏日的阵阵微风吹过,给山坡上的赵军带来一丝丝的凉意,可对于山坡之下的秦军而言,却简直是要命的风了,即便是微弱的风势,也足以催长着火焰越发地威武了。 很快,火焰将山谷整个填满,而阵阵烤肉的焦香也随之不住地飘荡在山谷之中。 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用的地方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赤红的火焰又如同一个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将所到之处都漆成了黑色。火海的下方烟雾弥漫,仿佛浸透了乌烟的七月的浓云降到了地面一样。 吃人的火焰足足燃烧了一个多时辰才缓缓消散,山坡之下的秦军或是死于赵军的箭雨之下,或是似在烈焰之中,当然还有因为浓烟而窒息的。火焰消散的同时,一万五千精锐秦军骑兵,也随即几乎全部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赵军,却没有想要下去补刀的意思。甚至早在一刻钟前,赵韦便已经下令,大军准备回转。随着火焰渐渐退去,已经确定秦军生者寥寥之后,赵韦果断下令,全军撤回。 原因嘛,也很简单——秦军的援军快要到了。 山谷之中这冲天的火焰,加上滚滚的浓烟,在这晴朗的月色之下,即便是数里之外也是清晰明了。 这情况自然也被秦军的探马侦知。 联想到晚间刚刚出营而去的嬴摎所部,秦军的探马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出大事儿了!当即马不停蹄地就将情况报给了王龁。 闻言的王龁心中顿时就是一激灵,当即就带着闻讯而来的众将登上了望塔。 这放眼,王龁的心中顿时一片惨淡。只见南面十数里外,皎白的月色下,一片火红之色在数个山峰之间蔓延着。 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打破——这不是意外的山火,而是明显的人为控制的山火,确切地说应该是埋葬自家大军的火焰。 若是普通的山火,不可能只蔓延到山腰便生生截断,却横着蔓延开来。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在山腰挖了防火带,这才阻挡住了山火的向上蔓延。 「啪!」 王龁的布满老茧的手狠狠地拍在了护栏之上,颇为恼怒地转向诸将问道:「调兵东援之事,何其重大也,为何无人来报?」 身后的几个秦军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总不能说:不是将军您说的军中大小事务悉由嬴将军决断的吗?更何况,现在谁不知道嬴摎在您老心中的地位,谁敢来打嬴摎将军的小报告? 但这话显然不敢跟王龁将军明说,否则不是让领导难堪吗! 于是,众将只能是低头不语。 王龁轻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重要的是把人救出来。 没错,是救人,不是救人们! 而王龁所焦急的原因,也不只是一万五千精兵,更重要的反而是嬴摎!这个被自己和白起寄予厚望的年轻将领。 王龁心中清楚,如此的火势之下,那一万五千精兵根本没得救了,唯一希望的就是嬴摎!希望他的亲兵们能将他的嬴摎将军给护下来。 「嬴摎啊嬴摎!你可千万坚持住!」王龁心中怒吼道。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尤其是如今秦国高层将领正处于青黄不接的阶段。王龁可太 知道嬴摎的重要性了,可以说嬴摎不仅仅是白起的继任者,更是白起乃至整个秦军的传承者。 所谓传承者,承上启下者也。 为了锻炼他,从白起到他自己乃至整个秦军,都付出了太多太多了,从壁垒之战到北路之战,一守一攻,明明都有更好的将领可用,可无论白起还是自己都义无反顾地将指挥权给了嬴摎,为的就是锻炼出他。 可以说,武安君是以秦军数万兵卒的性命为代价来磨砺和提升着他。 若是嬴摎此战有损,秦军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稍稍冷静了一会儿,王龁随即又看向远处的火焰,默默计算着赵军的兵力,按照赵军队列长度,兵力当在两三万左右,若是保险起见,当还有五千左右的预备队,因此赵军此次行动的总兵力当不超过四万人马。 判断清楚赵军的实力,王龁果断开始下令道。 「传我将令: 其一,速拟军报告知武安君,嬴摎将军中伏之事,曰:赵军曰四万大军设伏于北面山谷,我军一万五千精骑恐已遭毒手,嬴摎将军生死未知,望武安君早做打算; 其二,将军王骑,率骑兵两万为先锋,火速向嬴摎将军靠拢,接敌后不许入谷,待后军至后一齐行动。我自督军三万步卒为中军,紧随其后进行解围。 其三,其余诸军原地待命,无本将或武安君将令,不得轻动,若有赵军挑衅,只许就地防御,不可出寨迎敌。」 「是!」众将纷纷躬身领命。 不得不说,王龁还是真的有两把刷子的。仅仅凭借着远处的惊鸿一瞥,就真的估算出了赵军的真实实力,仅仅这一手,不是常年浸润疆场之将,就根本学不来。 而王龁的布置也不愧老手之称! 速报武安君自然不必多说,发生如此大事,尤其涉及秦军传承之事,定然要第一时间报于十分看重嬴摎的武安君。 对于麾下所剩的十万五千人的布置也是极其的谨慎。五万大军是他所能派出的极限,而对面的赵军敢以不到四万人马深入北面战场,定然是赵括手中精锐中的精锐,因此,王龁将所剩不多的骑兵全数带上,并以擅长骑战的王骑为将,进一步强化战力。 为了避免嬴摎的悲剧再度发生,王龁更是以命令的形式嘱咐王骑不可轻敌冒进,一定要等步卒跟上再行入谷,当然待步卒抵达,王龁一定是以步卒先行上山的方式展开,而这自是后话了。 对于驻守的五万五千多人,王龁也是千叮万嘱要紧守营寨,防的就是赵军调虎离山的一手,尽管自己此去不过是数个时辰的路途。 王龁深知:战场之上,从来容不得半点的侥幸。简短的战术布置中,方方面面王龁几乎在瞬间便考虑完全,尽显大将之风。 但显然,这个关键的知识点,王龁并未来得及传授给嬴摎。 长平之战 第148章 山谷焦尸诉险情 虽然王龁将军的布置已经算是精妙而全面了,但到底王龁将军的一系列指挥操作,只不过是对于嬴摎将军错误作为的补救措施而已。 但就像是衣服上的补丁,即便再艺术,也不能改变衣服破洞的事实。 等王骑所部赶到山谷之外时,谷中早已是焦尸一片,即便站在谷口也能轻易闻到那股子焦臭的味道,而山坡之上的赵军却是早已消失不见。甚至是在秦军从营地开拔之前,赵军便已经踏上了归途,不待丝毫犹豫的那种。 王骑随即向山林间放出探马,尽管探马告知林间赵军已无踪影,王骑依旧听命不敢踏入山谷一步,无他,怕这又是赵军的一个陷阱,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赵括此次「围点打援」的成功。 又是小半个时辰之后,这才终于等到王龁率着三万步卒缓缓到来,在问明情况之后,王龁随即部署步卒沿山脊线搜索前进,同时骑兵缓缓进入山谷中,搜寻幸存者。 众人刚刚拐过谷口的那道弯,便被其中的景象给惊呆了。 那是怎样的一副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啊! 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被火魔的爪子略过,翠绿便成了墨,肥沃的土地被热浪烧得龟裂,灌木、草皮早已不见了踪迹,只有一具具干尸横七竖八地倒伏其中,细细看去,几乎每张面孔之上都写满了绝望的挣扎。 寥寥青烟从龟裂的土地与焦褐的尸体上慢慢爬升,慢慢在山谷的上空郁结,又被清晨的凉风悄悄吹散。 顺着青烟慢慢往上看去,半山坡上,无数焦黑的「雕塑」静静耸立,无声地诉说着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火魔肆意地伸展的魔爪,襟袍已被燎着,黑色的铠甲与手中长刀也在烈火中烧的烫手;烟尘四起,直直地就往鼻孔、心肺里钻,浓密的黑烟更是将眼前的一切遮蔽...... 然而,就着在这样的情况下,手中长剑已然紧握,大口张开,试图多吸收一丝丝的空气,身体依旧保持着冲锋的姿态,试图以手中剑为后来者刺破赵军的围困。可惜无情的箭矢却又将他的胸膛刺破,终究在烈焰中化作一具冲锋的焦尸,矗立在天地间,无声地诉说着秦军的英勇。 一路走,一路看。 一路血,一生仇。 焦臭的尸体在山坡前堆成了山,即便秦军的士卒们早已见惯了死亡,但看到如此的惨状还是不由得悲从中来,不少承受能力稍弱的秦卒甚至直接哇哇地吐了起来。 「赵军之心,何其毒哉!」 「必斩那赵卒,以雪此仇也!」 「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也让赵人俘虏尝尝着烈火焚身的滋味。」 身后的秦军士卒们一个个都义愤填膺,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赵军。就连跟随着的秦军将领们也是恨得牙痒痒。 「将军,我们追吧!」 「是呀将军,赵军跑不快的,我军马快,一定能追上的。」 「将军......」 「将军......」 一名都尉开口之后,众多的秦军将领们纷纷围在王龁身边请战道。就连王骑也是一脸希冀地看着王龁,尽管王骑的心中十分清楚:显然现在追击不是个好的提议,且不说能不能追上早已撤离的赵军,追上了,又能如何,难道不怕这又是赵军的一个陷阱吗? 王骑依旧希望从王龁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只要一个点头,王骑便当亲率骑军一马当先追击而去,哪怕他知道此去并无成功把握,因为他心中却有成仁之决心——死也要拖住这只赵军! 但很可惜,王龁比之王骑还要更加的谨慎与小心。 王龁不心痛吗? 当然心痛,这样的大火之下,嬴摎生存的几率已经 无限为零了,王龁甚至恨不能以身代之!怎会不想为其报仇雪恨。 只是,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大火熄灭后落下的烟灰之上根本没有脚印落下,而那些被大火烧焦的秦军尸体上也根本没有任何补刀的痕迹,种种迹象都表明,大火熄灭后赵军甚至没有安排兵力下来查看补刀。 既然未曾在大火后补刀,那么赵军定然不会在山坡上坐等大火的熄灭。 换言之,在大火熄灭之前,甚至只是彻底点燃山谷之时,赵军便已经从容地撤离了,即便是以最保守的时间计算,赵军也至少已经撤离了三个多时辰了。 三个多时辰,足够赵军彻底地拉开与自己的距离,甚至只需要一两个时辰,赵军就会与他们的堡垒相遇。 因此,此时追击,除了被赵军击退甚至做局之外,根本毫无意义! 「骑军占领隘口,防御外线,步卒迅速收敛尸体,寻之幸存者,详询其中经过,报与本将与武安君,诸军无令不得追击,违令者斩!」不顾身边诸将的请战之言,王龁依旧冷静地下达着命令。 见王龁一脸铁青地下达着将令,众将自然也不敢违背,纷纷领命而去。 五万大军很快依令行动了起来,随着一具具的尸体被清理出来,王龁的一颗心也随之渐渐沉入水底,一万五千精骑兵,清理已过半,却仍未发现一名幸存者,更没有嬴摎将军的踪迹。 而此时,王龁将军送往武安君白起处的军报也终于抵达。 听着眼前传令兵简单的复述,武安君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就要站立不稳。手中竹简忍不住就往案头狠狠一拍,心中愤懑之情这才稍解——能令白起如此失态,这还是第一次。 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嬴摎实在太过重要,白起为他投入了太多的资源。 「如此轻浮,如此妄为,怎堪大任!」白起在心中不住地暗骂着。 但这愤懑与王龁的心情却还有些不同,对于白起而言,怒其不争要比哀其不幸更多几分,当然,这愤懑之外,更多的却是对赵军、赵括的无限仇恨。 好在,武安君白起从来不会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影响他对战场的判断,也更不会因为某个人而置大军安危于不顾,哪怕那个人是自己! 长平之战 第149章 赵括反击惊众人 但,仇不能不报! 白起缓缓坐下,思考着自己的错漏——没错,自从北面战场遏制住了赵军,西面壁垒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后,尤其是前一日对赵军堡垒的成功扫荡,让自己有些轻敌了。 自己明明知道那只北疆劲旅,能够压制住自己的精锐骑兵的赵军还在赵括手中的,可自己却被赵军粮尽的现状给迷惑到了。也因此,在大战之后,没有及时地调整兵力配置,导致出现了东面的缺口,而让赵军有了可乘之机。 白起深呼了一口气,心中情绪逐渐安定了下来。找到原因就好,一万五千精锐的损失虽然有些心疼,但对于三十万大军而言也不过是个稍大点的损失而已,能用一万多人弥补掉包围圈的漏洞,值得! 更何况,此战赵国虽然是胜了,但却也彻底地暴露了其最后的战力情况。 以如此连环之计,却执着于歼灭嬴摎的区区一万五千人马,若是战力足够,当立即趁着我军不敢轻举妄动之时,连攻西岸壁垒,从而打通生命线。而如今的东面战场却是祥和一片,赵军应该是打一战就撤。 这样的战法,只有一种可能:赵军战力不足,只够发起小规模的战斗,无力支撑大规模的战斗。换句话说便是:赵军缺粮的状况并没有解决。而这才是白起最为关注的。 当然,赵括之能再度被此战给证明,这也令白起下定决心要将这位「明日之将」给彻底留在上党战场! 至于,嬴摎...... 白起咬咬牙,心中还是有些不愿接受嬴摎阵亡的消息。却也只能稍稍安慰自己:目前尸体还在搜检,还有希望。即便是嬴摎最终......自己还有时间,足够给大秦再挑选、培养出下一代的接班人。 只要,此战能胜过赵国,秦国东出的步伐就再无国可阻。自己也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为大秦的未来做准备。 对,只要战胜赵国。 「传令诸将,中军议事!」心中已有成算的白起随即下令聚将。 这边白起为着嬴摎中伏之事调兵遣将,准备予以强烈迅速之报复,而那边探马也将昨日秦赵大战的情况悄然带到了信陵君和廉颇将军的面前。 「赵军还真反击了?」信陵君在心中泛起了嘀咕:「还直接阵斩了秦军两千多人,秦军这是在做些什么?」 当然,信陵君也不是抵触赵军的反击,相反他也十分渴望赵军能够进行反击。只是昨夜才刚与廉颇就赵国如今战力的问题吵到了半夜,今天就有人告诉自己赵军开始了反击。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甚至都有些巧合得不真实了。 冥冥之中,信陵君甚至感受到似乎有一把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一切的进行着。 这一切,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援军不肯出线,是碍于秦军战力的可怖,而面对咄咄逼人的秦军,赵军势必予以回击,当然,这回击的力度与方式,因为来自二十一世纪赵括,一不小心偷师了粟总的缘故,有些强劲而快速。 而闻听这个消息的廉颇,心中虽然也有些错愕,但更多地却是窃喜与自豪。 错愕的是赵括的反击来得是如此的迅速,但又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毕竟毙敌两千的数量,在多达数十万大军的大决战中,显得有些太过渺小了。 从故关短暂的交流之中,赵括那步步为营的布局能力令廉颇与田单那都是叹为观止的。显然是在前来上党便已经做好了全盘的打算的。以此推之,赵括当是谋定而后动。而以赵括所展现出来的谋略与布局能力,若是反击,不当只是让秦军吃这么点小亏才是。 但不管怎样,能在秦军重重围困之下,迅速地捕捉到战机,给与秦军反戈一击,也足见其能力。 既然 赵括已经出手,那廉颇自然不能让赵括白白出手。 廉颇看着一脸懵圈的信陵君,心中更是乐开了花——昨天咱可是说好了的! 「君上!」廉颇笑着说道:「我赵军之战力如何,似乎已尽在不言中,我军何时进发,还请君上给个准信儿。」 信陵君闻言,心中暗道:坏了。 昨天更这老匹夫打赌来着,一旦赵军反击得手,自己就要答应全军出击。可信陵君发自内心地是真的不想要此时出击啊。 一个声音在信陵君的耳畔高喊着:再等等,接着等等! 等,等到赵秦精疲力竭之时,才是魏军加入的最佳时机。这个道理信陵君明白,可一旁的廉颇更是清楚。 若真的等到赵秦精疲力竭之时,信陵君方才答应大军开拔,这无疑就将两国之间并不算牢固的信任给彻底摧毁了:廉颇还会不会好好指挥?打败秦军之后廉颇还会不会履约带兵攻打河内?甚至自己做出这样的背盟之事后,信陵君还敢信任来自赵国的廉颇吗? 显然,这样做只会让脆弱的联盟彻底分崩离析。 有人说,魏军既有信陵君,又有晋鄙,完全可以抛离廉颇,自主决定如何战斗。信陵君表示:上一个抛弃廉颇的人就在秦军的包围圈中,你要不要去问问他后不后悔? 在得知秦军主将是武安君白起的那一刻起,无论是信陵君抑或是晋鄙,都对大军主将的位置没有一丝丝的留恋,他们都十分清楚,能够硬抗秦国武安君的,只有眼前的老叟——赵国老将廉颇。 所以,信陵君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点,一个既不会令赵军主将廉颇感到羞辱、愤而离场,又可以尽量减少自身的伤亡的平衡点。 但显然,歼灭区区两千兵力的军事变化,却并不是信陵君所乐意的平衡点。简单来讲,赵国打得不够疼,只有赵国把秦国打得够疼了,秦国的军队才会恼羞成怒地攻向赵军,也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信陵君所想要的平衡点。 「廉颇老将军谬矣,区区两千秦兵,哪里能算是什么反击,便只是局部的冲突中,赵军稍稍占了上风,而已。」信陵君颇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意思了,当然这项技能显然是一个成熟的政客所必备的基本素养。 长平之战 第150章 时机至魏军出兵 显然,赵括的反击力度,或者说秦赵之间互攻的力度还没有达到信陵君所想要的程度,因此,信陵君是准备食言而肥了。但偏偏,面对着信陵君这近乎无赖的发言,廉颇却也是颇为无奈。 能咋办?吵一架?还是撂挑子不干了? 这些都不是一个成熟的将领该做的事情,可「摆事实、讲道理」这一套,能叫醒得了一个装睡的人吗? 可是,若是此时都不肯进军,那还要等到何时? 廉颇自然是不能答应信陵君如此的做法的,可一时间却也不知要如何说服于信陵君。两人都心知肚明兵是必出的,可偏偏一个希望在赵军损失少一些的时候便加入战场,而另一个则是希望在秦赵战斗更加激烈时加入战斗。 两方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而双方又是各有所求于对方,廉颇自不必说,那是要求着魏军来解围,而魏军虽然也希望由廉颇带领拿下河内之地,但到底没有廉颇求援那般迫切,但偏偏信陵君乃是窃符而来,若是加上信陵君个人所求,刚刚好差不多将双方拉到了同一个平面上。 于是,互有所求变成了互相羁绊与制约,谁也不肯松嘴的同时,谁也不敢跟对方彻底翻脸。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妥协的艺术吧。 只可惜,双方都暂且未能找到令双方都满意的结合点。 于是,中军帐内,信陵君与廉颇隔着舆图,两两相望...... 「报!」一声急促的保信声从帐外传来。 紧接着,身着红衣的魏军斥候,闯入了二人对峙之中。冷冽的眼神瞬间聚焦在来人的身上。斥候小卒哪里见过这阵势,慌忙下拜,哆哆嗦嗦不敢言语。 「何事?」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禀君上、将军:前线来报,昨夜赵军夜伏秦军增援之骑兵于北路途中,以火烧山谷之计,毙敌一万五千余众。秦军震怒之下,数十万大军正倾巢而出,四面而攻赵军。」斥候连忙将讯息稍作整理,简明扼要地禀告道。 「什么?」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地惊诧道,言罢又是相视一眼:「一万五千?还是骑兵?」 这一眼里有着太多的含义。 信陵君此时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这不刚刚还在嫌弃人家费了半天劲儿才吃下两千秦军,不想人家反手就是一万五千骑兵的战绩,将自己的脸狠狠打肿。 倒是廉颇的震惊背后,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老怀大慰模样,这才是他所认识的赵括,那个谋定而后动,动则石破天惊的赵括! 随即二人迅速将目光再度聚集在斥候的身上。细节,他们需要更多的细节!赵军是怎么打的,秦军又是如何应对的。因为他们恍然发现,这似乎就是他们二人所一直追寻的双方都满意的节点。 斥候闻言,赶忙将前线所探知的消息详细描述给信陵君和廉颇听。 为了避免被秦军发现的缘故,魏军所能探查到的消息很是有限,但这并不妨碍廉颇自行将所有的讯息进行串联想象和补充,于是很快的,赵军此战一系列「围点打援」的手法大抵都呈现在了廉颇的脑海中。 于乱糟糟的围困局面中敏锐的察觉到秦军的薄弱点已是不易; 而抵住诱惑,果断放弃掉攻破这个最为薄弱的点的利益,击而不破之的决断却更非常人所能做到的; 至于,利用着个薄弱点吸引秦军、调动秦军,从而造成另一个薄弱点的战法,更是只能用天马行空、精彩绝伦来形容。。 相较于以上两点,最后的山谷灭敌,反而是最为平淡的一环了。尽管,此节贡献出了最为震撼的视觉效果。 扪心自问,廉颇自觉发现秦军东面兵力的薄弱不难, 可要果断放弃掉这个可一举破之的薄弱点,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至于以薄弱点为诱饵,人为制造薄弱点的战法,廉颇更是想都从未想过。 轻轻抚摸自己颌下长须,廉颇顿有年华易逝,岁月难饶,江山带有才人出之感。 对面的信陵君显然对于赵括「围点打援」的战法并没有那么深刻的理解,自然也尚未觉察出其中奥妙之处,相较于秦军是怎么没的,信陵君显然更关心秦军的报复行动。 廉颇自然也不会提醒些什么,这样的战术廉颇可不想被旁人学去。 当即也命斥候速速言明秦军如今的行止。 斥候自然知无不言:「秦国自巳时起,兵力调动频发,东西南北四面各有兵力调动,其中以东、北两面为最;随后秦军三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分从东、西、南、北四方而进,骑兵穿插,步卒攻垒,正逐步向赵军本垒推进。」 「倾巢而出」四字一出,明显廉颇和信陵君眼中皆是一亮。 果然,秦军果然展开了报复性的进攻——全面的进攻!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无论廉颇还是信陵君都意识到如今就是介入其中的最佳时候。 轻轻挥挥手示意斥候下去,信陵君随即又看向了廉颇,无需更多言语,眼中那抹藏也藏不住的光亮,已将全部心思说明,一切尽在不言中。 「传令,聚将、升帐!」廉颇当仁不让地下令道。 为了隐蔽待命的缘故,魏营之中并没有响起该有的擂鼓之声,仅能通过传令兵一个个去传唤,即便如此,魏军的将领到的却也一点不慢。 原因无他,他们的长刀早已饥渴难耐。 尽管他们也知道,等赵军与秦军多拼一会儿,可以大大减少自己的压力,可是建功立业之心加上与秦人的宿仇,却又令他们不得不想尽快前往那战场上痛宰秦人。 是以日夜磨刃,只恨夜长。 如今终于得到了召唤,自然是快马加鞭而来。 时尚未至黄昏,诸将到帐,帐内,廉颇端坐主位之上,而信陵君则坐其右手侧,以示尊重。 众将稍稍一番见礼过后,灯火点起,帘幔放下,军议正式开始,而首先讲话的便是信陵君。而信陵君也毫不含糊,站起身来,一开口便是王炸! 「出兵时机已至!」 长平之战 第151章 倾巢而出秦军攻 「请廉颇将军颁布进军之将令!」言毕,信陵君便退到一旁,将主角的位置交还给廉颇。 廉颇也不客气,轻咳一声,掩饰住心中激动之情,随即开口下令道:「诸将!」 「在!」众将领齐齐应答道。 「本将令:今夜子时二刻,全军开拔,趁夜行入上党境内。与赵军会击秦军。」廉颇下令道。 「是!」众将领再度齐声答道。 如今已近酉时,军议之后,各营主将赶回也需时间,也就是说魏军只剩下三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进行开拔前的准备,这个时间显然是有些赶的。 但廉颇不想也不敢等了。 他可是知道赵括如今手里都是有些什么烂牌的,秦军倾巢而出,能坚持多久,廉颇不知道,但想来每一刻每一分都是煎熬。 若是魏军在子时二刻不能出发,那么就意味着魏军不能在夜间完成战略转进,也就无法在天亮后突然出现在秦军侧背,给予秦军突然一击。 而一旦魏军的出现失去了战术上的突然性,那么夹击秦军的效果势必要大打折扣,魏国大军更会因为提早暴露在秦军视野中而遭受惨重损失。 信陵君是绝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那么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准备匆忙一点,今夜子时二刻出发,要么准备充分一点,明夜子时二刻出发。 这里外里就是一整天的时间,赵军能多顶住这一天的时间吗? 或许可以,但廉颇不想赌,也不愿赌,多一日的独自面对,那就意味上成千上万的伤亡。显然最终廉颇成功地说服了信陵君,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恐吓之举,但不管怎样,魏军两巨头总算是达成了一致。 见众将没有异议,廉颇随即继续下令道:「晋鄙将军。」 「末将在!」站在廉颇左侧的晋鄙当即出班答应道。 「与汝三万军,为我大军先锋......」 就在廉颇有条不紊地对魏将们下令之时,上党战场上的赵军正在经历着开战以来最为艰难的时刻。便是赵括也已经无计可施,唯有死守而已。 战场之上的秦军显然都已经杀红了眼,在白起的指挥下,昨日还有来有回的战斗便的一边倒了起来。 战场从来有着他铁的法则,他所考验的便是一支军队,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的韧性,谁更能坚持,谁便是最后的赢家。秦军前日刚来了个「一日破十垒」,赵军反手就是个「围点打援」灭掉秦军一万多精锐大军,而现在,显然又到了秦军的回合了。 手持长剑的重甲步兵出现在了攻垒的最前线。 要知道,重甲步兵乃是秦军常规力量之中最为精锐的部队了,仅次于骑兵,其兵也壮,其甲也厚,其剑更是比之一般的长剑还要宽厚也更长一些,因此也被他国之军称之为「大剑士」。这样的兵种一般都是在紧要关头派出,用来一锤定音的。 今日白起却是将这些兵力摆在了最前线,显然就是要用这只宽厚的长剑彻底地砸碎掉赵军的堡垒。 不仅「大剑士」,曾在壁垒一战终留下赫赫生命的「死士营」也被白起全数调出,更别说秦军引以为傲的弓弩兵,更是全程护卫左右。 床弩、车弩、连带着攻城所用的云梯、箭塔、冲城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白起调了出来。 可以说秦军的全副家底都亮了出来。 无他,白起想要赢下这场该死的战争,将可恶的赵人一屠干净,因为王龁那边传来了确切的消息,嬴摎身中数箭,虽有亲兵扈从,未受火灾,却也失血过多而亡。 接到帛书的一瞬间,白起明显老了数岁不止。 而秦军的进攻也因此变得犀利 而残忍了起来——不要俘虏,这是校尉们偷偷给秦军将士们传达的密令。 大剑士开路,弓弩兵护卫,死士营攻坚,骑兵队护翼,秦军不顾一切又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 反观赵军,战力本就不足,更兼沉浸在昨夜的喜悦之中的缘故,防守简直漏洞百出。 不出一个多时辰,来自东、西、北三面便各有一座堡垒被攻陷。 更令赵括感到郁闷的是,尽管赵军有堡垒可守,可战损比却是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二,占据防守优势的赵军居然损兵更多。 赵括是真的有些后悔将那秦军惹怒了,生气的秦军,当真是「恐怖如斯」。 赵括知道自己的「围点打援」之后,秦军势必辉耀展开报复,可没想到秦军报复居然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强劲。 尽管赵括为此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准备,赵韦所率的四万精锐部队,早在归来之时,便被赵括分成了四部,分别往四个方向加强防御。可四万精锐的进驻,却依旧没能改变些什么,依旧时时处处被秦军强大的战力给碾压着。 好在巨大的伤亡之后,倒也逐渐地激发出了赵军的血性。「悍不畏死」的性格,绝不是「纠纠老秦」的专属,一番反冲锋之下,秦军在连破三座堡垒之后,一时间倒也没有继续再扩大战果。 尽管如此,前线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战力上的巨大差距岂是一时的血勇之气能够弥补的,更何况,秦军也从不缺那「血勇之气」。赵军虽然已经拼上了老命,却依然在各个方向上被秦军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堡垒继续被破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而赵括的手中,只剩下了最后的两万机动兵力。 可以说赵括已经无牌可打,即便将这两万精锐撒入某个战场,也如泥牛入海一般,根本无法挽回战局。 很快,一个时辰过后,北面和东面几乎同时传来噩耗:各有一座堡垒被攻破,堡垒之中兵卒无一幸免。 依旧躺在床榻上的赵括,手中药碗微微一抖,随即一仰脖,将那黑黢黢的微凉的药水,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嘴间绽放。 这药虽苦,却也苦不过赵括的心思——廉颇老大哥啊,你到哪里了啊,兄弟我真的坚持不住了!看在赵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啊! 拉兄弟一把啊! 长平之战 第152章 为拖延赵括寻计 强自压下恶心的感觉,赵括知道:他不能乱,他乱了,赵军就完了。 「一定,一定还有办法!坚持住,我可以的!」赵括在心中不住地给自己打着气:「只要再坚持几日,廉颇将军一定能带着援军赶到的,一定!」 当然,若是赵括知道廉颇已经抵达距离他不足百里的南面,甚至明日就将投入战斗,恐怕也就不必那么急了。 但很可惜,魏军的斥候无法渗透到赵军内部,甚至廉颇也不敢将这样重要的讯息交给斥候带走。 于是,一个因为讯息不畅而导致的误会便形成了。 在赵括的心中,他必须自己想办法再让麾下大军多坚持几日! 而目前秦军的攻击尚未过去两个时辰,便有五个堡垒相继告破,若是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要不了三两天,秦军就要彻底完成对自身的分割包围了。 一旁的赵韦显然也看出了赵括的忧虑,当即上前谏言道:「上将军,不若由我率军给秦军来上一下子?」 赵括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摇着头。手里能用的牌只有赵韦和两万精锐,剩下的十三万大军都已经撒出去了。这最后的两万部队是万万不能再动了,那是配合廉颇将军的最后底牌,援军不至,绝不轻动。 见上将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的想法,赵韦也不恼,随即肃立一边,等候着赵括的召唤。 赵括也随即陷入沉思之中——首先重新捋一捋现在的情况。 两万后备军动不得,那么也就是说要从撒出去的一十三万大军中自己想办法。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集中优势兵力歼敌一部的办法已经不能再用,因为白起已经对此作出了调整,横穿攻击间隙之中的骑兵便是为防自己这招而设置的,一旦我军兵力集结,攻其一出,则附近的一部骑兵便会立即驰援,虽然可能依旧不是自己所集结的优势兵力的对手,但拖延一二却是没有问题的。 而这拖延出来的时间,便足够秦军后续部队以及周边的部队围拢过来,反而对我军形成优势兵力。 这不经令赵括想到了侵华日军华北地区军队首脑岗村宁次的所谓「网格化」的战法,即以精锐重兵占据铁路、公路等重要隘口,以「清乡」活动为先导,步步为营,准确找出敌军所在,再已精锐重兵进行「铁桶合围」。 如今的秦军的阵型,虽略有不同,但大致却与之无异。 没错,就是这样! 赵括似乎抓住了什么。敌后抗战那么艰难尚且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自己兵力虽然短缺、战力虽然羸弱,但差距总大不过拿着鸟铳跟敌人的三八大盖、歪把子、掷弹筒拼杀的先辈们吧。先辈们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坚持就是胜利!」 「没错。」赵括心已经有了成算:「廉颇将军现在一定已经开拔前来增援,只要自己再多坚持几日,胜利就一定属于自己。而坚持,最好的办法,就是豁出性命,打乱秦军推进的脚步,设置更多的障碍,延误秦军推进的速度。」 「传令!」赵括轻咳了一声。 「末将在。」赵韦当即出声领命道。 「各堡垒之中,留下三分之一之战力,其余各部,打乱建制,步卒与弓弩并混编,以百人或二、三百人为单位,各依山形地势,于有利地形,就地构筑防御,形成节点,并依堡垒为支点,全面迟滞秦军进攻。」赵括冷声下令道。 「这?」赵韦有些为难地看着赵括,打乱建制,就地防御,这是哪门子的战术战法? 赵括却不理会,继续说道:「在秦军进攻节点或支点之时,节点与节点之间,节点和堡垒支点之间当相互配合,利用局部的地理优势以及我军对局 部地理的绝对掌握,困住秦军,进而杀伤秦军。」 「上将军。」赵韦看着因为终于想出对策而一脸潮红的赵括,还是决定将心中疑惑说出:「若是如此,我军兵力岂不更加分散,若是秦军以重兵一个个拔出,我军根本无法形成有效之配合与增援矣。岂不令秦军各个击破焉?」 「吾要的就是秦军的各个击破。」听着赵韦的话语,赵括的脸色越发的红润了:「想想看,我军一十三万大军,刨除堡垒之军,前线的节点当多达二三百个,秦军想要一个个拔除,且费点功夫,如此一来,我军拖延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是?」赵韦还欲说些什么,但却被赵括无情地打断了。 「告诉将士们:不要在意节点的得失,节点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秦军攻击,利用好各自的节点,大量杀伤秦军,迟滞秦军进攻的锋芒。」赵括颇为认真而严肃地说道:「告诉将士们:坚持就是胜利。」 「是!」赵韦立即领命道。 赵括自然知道赵韦想要说些什么,他的战法的弱点,赵括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兵力的分散,导致每个节点之中兵力都不足,秦军一旦集结重兵前去进攻,节点几乎必被突破,无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而此时的秦军显然已经杀红了眼,如此作为无疑是令秦军更加地烦躁,烦躁之后,秦军的所作所为不想可知——被攻破的点几乎就约等于要全军覆没。 这也就要求,麾下的将士必须人人抱着必死的决心,与秦军抗争到底。 当然,还有最后也是最为要命的一点,因为兵力的分散和编制的打乱,将领们对于手下兵卒的控制力,将下降到一个可怕的地步,一旦士卒哗变或是逃跑,将领们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办法的。 所以,此策的关键在于,赵军是否能在没有军令束缚的条件下,依旧保持着抗战的热情,依旧不惧牺牲地与秦军决一死战。 历史上,这样的战术只存在在拥有着极其强大的基层组织的我党我军——朝国战场,189师,种子山之战。 长平之战 第153章 死战不退作钉子 没错,这个战法正是偷师于自我们伟大的人民志愿之军。 遥想当年,因为补给线拉长等问题,加上李奇微的「磁性战术」的运用,五次战役后期我入朝诸部,被迫放缓攻势,逐渐从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御,而养精蓄锐多时的联合***则是在我志愿之军逐步退守的情况下,发起了猛烈而突然的反攻。 与以往的反攻有所不同,联合***到底也是经历过二战的血勇之师,在经历过我志愿之军的穿插噩梦之后,居然偷偷的将我军引以为豪的战术给学了过去,甚至以大规模的装甲集群部队所形成的迂回穿插,其势头要来得更快、更猛。 战场依旧延续着他那铁的法则,在联合***的突然变招面前,志愿之军显然有些猝不及防,于是很快便吃了大亏,志愿之军第3、9、19兵团,个师,共计约40万人,被迫全线后撤。 联合***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战机,随即出动6个军17个师又3个旅,共计约34万人,对我志愿之军所部穷追不舍。 为了给我后撤军团赢得转进和布防的时间,63军临危受命,在铁原奉命阻击锋芒正盛的联合***。 铁原,不仅是三八线上我军最为重要的交通枢纽,囤积着志愿之军几乎全部的物资。一旦铁原有失,我志愿之军数十万人不仅将面临被围歼的窘境,更是会有弹尽粮绝的危险。 于是,摆在63军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死守住铁原。 而189师便是63军摆在最前面的队伍,也是这铁原阻击战中最为英勇而悲壮的队伍,他们得到的命令——死死守住种子山,至少三天。 189师,眼前要面对的是以美军骑一师、25师以及加拿大25旅等大致4个师近五万人的武装力量,而其火力方面,单单火炮就有一千多门,坦克也有187辆,制空权也是完全掌握在联合***的手中。 在这个正面约20多公里的正面战场之上,平均每公里要承受联合***两千多人外加近60门火炮和8辆坦克的冲击。另外,范弗利特弹药量了解下? 至于参战的联合***的战力问题,别的不说,骑一师,侬晓得吧!能用「一」作为番号,其战力之恐怖、战绩之辉煌,根本毋庸置疑。 可以说此次穿***攻,联合***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的,显然,这是瞄准这志愿之军的大动脉而来的,反观防守的189师,却是在行军途中突然接到阻敌的命令,纯纯的仓促应战,根本没有丝毫的准备。 兵力方面,因为连日的大战,全师上下,有一个算一个,满打满算兵力不过9400人。敌我兵力比达到了恐怖的5比1。更要命的是,因为189师乃是临危受命,急行军赶到种子山,全师上下人困马乏,甚至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了。 武器方面,189师是我入朝志愿之军中典型的轻装步兵师。 嗯,说人话就是要炮没炮,要坦克没坦克,行军全靠腿,几门口径不算大的山炮和掷弹筒、火箭筒就是全部的重火力了。面对全副武装的联合***,简直不能用简陋来形容。 阵地方面,189师所防守的种子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一个坡度并不是陡峭的小山包,坦克可以轻易沿着山坡开上去。山上呢,要纵深没纵深,要工事没工事,要补给没补给。 一面是要啥啥没有的阵地,一面却是强悍如斯的敌军,可以说189是能坚持住敌人的一个冲锋便算是奇迹! 然而这样的奇迹,189师硬是让他存在了三日之久。 而完成这一切的,189师师长蔡长元,采用的就是这样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异想天开般的战术——「拔钉子」战术。 简单来讲,就是将多人原地解散,以连排为单位,如一颗 颗钉子一般,散布在这宽约20多公里,纵深20公里的战场,犹如天女散花一般,用一个个的血肉之躯构筑出200多个简陋的阵地。 没错,每个阵地之内,少则30人,多也不过百人,如此分散兵力,简直与找死没有区别。可这,在一无火力,二无纵深,三无增援的情况下,却是189师拖延住美军进攻脚步的唯一办法。 用蔡师长的话说:「两百多个大小阵地,就算是一个个拔,也要让美军拔三天!」 自5月30日起,联合***前线总司令范弗利特一声令下,联合***随即不计成本地向189师的种子山阵地狂轰滥炸,4000多吨的炮弹,成就了「范弗利特」弹药量的威名。 毫米口径的榴弹炮,依次在种子山阵地上炸响,炮弹所至之处皆是地动山摇。即便是威力最弱的105榴弹炮,一砸下便是一个大坑,连带着十米内的物体全数掀飞。几乎瞬间,阵地上火焰与尘土交织在一起,遮天蔽日。 再将种子山整体削平了数厘米之后,范弗利特这才心满意足。联合***随即对189师的阵地发起冲锋,说是冲锋,用我楚云飞楚师长的话来说,那叫:「冲上去,收玉米!」 可惜,给云龙兄煮了一锅钢铁肉汤的楚师长终究没能收到云龙兄的玉米,而联合***也没能收成189师的玉米。 数个小时的炮击,耗费千吨炮弹,美军兴冲冲地冲上我189师的一线阵地,又经过十几分钟的激烈战斗,终于占领了第一个阻击阵地。 可是,令范弗利特无比沮丧的是,那阻击阵地简直简陋得不像样子,什么堡垒什么机枪阵地、永固工事通通没有,一条并不算长的战壕,几个躲避炮火的猫耳洞便已经是它的全部了。更无语的是,这一线的阻击阵地之中,只有30多名步兵,还是轻装的,里头甚至连门迫击炮都没有。 而就是这区区30多人,拿着几乎可以说是已经可以丢进垃圾堆的武器,在接连数个小时的重炮的不断轰击中煎熬着、忍耐着、坚守着阵地,最终虽然丢了阵地,却还在乱战中硬生生地拼掉了联合***数十人。 说句虽败犹荣毫不为过。 望着延绵十数里,并不算陡峭的山脉,范弗利特第一次心中有些悸动。 当然,范弗利特也不是傻子,很快根据志愿之军的情况调整了战术。 长平之战 第154章 种子山上洒热血 在连续攻下数个阻击阵地之后,老范显然发现了我军装备极其落后的情况,于是,战场杀器——坦克被出动了。 按照老范的想法:你一个轻步兵,阵地多又如何,没有反坦克武器,我直接用坦克给你压平! 可惜,范弗利特再度低估了志愿之军的战斗意志。 没有重武器?那就用炸药包!没有丝毫的犹豫,我们伟大的志愿之军战士背其炸药包,顺着山坡一个骨碌便滚到了敌人的坦克下面,轰隆隆的一声便与敌军同归于尽。 身后的战友甚至来不及悲伤,一把便抓起了另一个炸药包,双眼死死地盯着另一个企图上坡的坦克。 尽管志愿之军战士们以其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成功地爆破了一辆又一辆的坦克,但更多的战士却是倒在了滚落山坡的途中。 而随着一个个战士的倒下,一个个的阻击阵地也随之易手。 几乎每隔二十多分钟,189师师长就会接到前线的战报:「一号阵地丢失,二号阵地丢失......三十七号阵地丢失。」 丢失,对,只有阵地丢失的报告,却没有伤亡数字的汇报。师长知道:只有阵地上最后一名战士彻底倒下,这个阵地才算是丢失。 截至6月2日,战斗已经进入第三天,蔡长元所构筑的200多个大小阵地,已经丢失了一半以上。恼羞成怒地范弗利特再度增加火力和兵力,再度对扼守公路的种子山制高点发起强攻。 这制高点的重要性,显然不言而喻。驻守此处阻击阵地的志愿之军也多达100多人,武器装备也是全师最好的。可两天两夜几乎不间断的战斗,阵地之上已然弹尽粮绝,就连猫耳朵都已经被炸毁,守无可守之下,战士们随即拿上仅剩的手榴弹、炸药包与敌军同归于尽。 巨大的轰鸣声提醒着师长蔡长元——种子山制高点不能丢! 数个外围的阵地被放弃,调回的兵力加上师部仅剩的警卫、参谋甚至是炊事班,以及受伤较轻的伤兵们,一起组成敢死队,对种子山制高点阵地发动反击。 站前的动员很简单,更像是命令的宣布:夺回种子山制高点,守住它! 「有没有问题?」嘶哑的声音从蔡长元的口中说出,连续的作战,几乎不停歇的命令,不仅消耗着蔡长元的脑力心力,还有他的嗓子。 「师长,能发个土豆不,实在太饿了。」敢死队中,一个腿部受伤拄着拐杖的战士轻声地说道。 只一瞬间,泪水已经充斥着蔡长元的眼眶。这是多好的兵啊!蔡长元绷着嘴咬着牙,甚至不敢去看面前的这群战士,身为师长,他更不能让泪水流下。 这是多好的兵啊!面对生死,所求不过一个土豆。 蔡长元何尝不想让他的战士们吃饱了再去打仗,就连他自己也已经三天粒米未尽了,此时蔡长元多想从自己的肚子里抠出一个土豆,甚至哪怕是一粒米,可惜他没有,一个土豆、一粒米也没有。 这是多好的兵啊!蔡长元没有回答战事的话,嘶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丝的颤抖,「狠心」的蔡长元终究还是下令道:「出发!」 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过身,战士们便朝着种子山走去。 远方的火炮依旧在轰鸣着,炮弹伴着碎石在身旁四散开来;头顶的机枪已经架好,密集的枪弹如同雨点一般砸落在身旁。 冲锋的号角已然吹响,敢死队的战士们三三为组,呈战斗队形,向种子山高地发起着决死的冲锋。 「冲上去,拿回高地!」那是战士们心头唯一的念想。 然而,在敌军重火力的压制之下,没有了地利的敢死队战士们几乎处于绝境之中。 饶是如此,敢死队依旧凭借着 大无畏地牺牲精神,以损失过半的代价,成功夺回了阵地。只是,尚未来得及修整一番,联合***的下一轮进攻又重新发起。 一时间,种子山高地陷入了反复的拉锯之中。 而这一锯,便又是一个昼夜。终于,在种子山制高点仍在反复争夺的过程中,在蔡师长决心亲率最后的敢死队夺回高地时,军部撤退的命令终于到来...... 而此时,已经是6月3日。拥有师此时的兵力已经锐减到只剩1000多人,而1000多人依旧坚守在阵地之上。也就是范弗利特用了三天的时间,天量的弹药,却终究没能突破189师的阻击。 而189师的身后,志愿之军的兄弟部队们已经构筑好了防御工事,189师成功地完成了他的阻击任务。可以说,英雄的189师用一位位烈士的生命与血肉,成功地延缓了敌人的进攻速度,为全局的胜利作出了卓绝的贡献。 问君何能尔? 面对如此的危局,完成如此的壮举,靠的不是其他,就是我伟大志愿之军战士们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与极其顽强的战斗意志。 巧合的是,如今的赵军显然也面临着类似的局面——一个根本守不住,却又必须守住,守住就是胜利的危险局面。 一样面对着极其强大的对手——三十多万秦军,两倍多近乎三倍的兵力,将赵军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一样是自身战力严重不足——十万青壮临时成军,战力甚至不如三五万老卒,战将可用者也是寥寥,一个多时辰里,被寄予厚望的堡垒便被连续突破了五座。按照这样的速度剩下的堡垒,恐怕连一两日都难以坚持。 一样的希望——赵括深信,援军已经在路上,不日就能赶到,只要自己能再多坚持几日。 而同样的,因为赵括自己的一系列操作:前有「战书」一道,时时激励各军,中有赵括有意无意透露的援军就在路上的消息慢慢传播,后有「围点打援」之胜利写照映入现实,以及秦赵之间已经解不开的世仇。 如今的赵军,战力或许依旧贫瘠,但其与秦之战中的战斗意志,却已经是与我天朝志愿之军也一般无二了。再加上赵括当日身先士卒地对秦军发起进攻,并未秦军暗箭所伤,更是令赵军士卒在面对秦军时无不奋勇争先。 那还有啥说的...... 战吧! 长平之战 第155章 钉子战术再演绎 如今的赵军,既有牺牲之精神,又有死战之意志,自然而然地,赵括便想到了蔡师长曾经功成的战术——「拔钉子」战术。 更关键的是,如今的赵军也已经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拖一日,那边算一日,哪怕为此需要付出绝大的牺牲,赵括在所不惜。 很快,赵括的将令便传遍了军营,没有丝毫犹豫,赵军开始分兵,因着堡垒之中本就已经混编过一趟,这次的混编无非是把大蛋糕一一切小而已,倒也没有造成什么意外。很快的,一队队的战兵便从堡垒之中走出,又缓缓消失在山林之间。 反观秦军对于赵军如此突然而又大规模的调动,一时间虽不至于慌了神,但一想到那山谷的焦尸,还是不免加多了些小心,甚至不少地方因此还暂停了进攻的步伐。这样的作为,对于赵军来说倒是意外之喜,不仅拖延了少许的时间,同时也让出堡垒的赵军们有了更多的时间构筑防御阵地。 很快,两百多个阻击阵地已经悄然形成,每个节点之中多则三百人,少则五六十人,各按比例配置步兵、弓兵,像是一颗颗大大小小的钉子,看似随意地洒在那阵地上。 阵地不大,长不过三十公里,纵深也只有不过三十公里,可若是秦军小瞧了这一颗颗的钉子,冒然进入其中,很快就会受到各个单位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令其痛苦不已。 在确定赵军并无更多阴谋之后,秦军所部很快继续发起了更为凶狠的进攻。明显的,秦军感受到了堡垒的战力的下降。 于是,秦军越发地兴奋了! 「报!东路大军破赵军堡垒一座。」 「报!南路大军破赵军堡垒一座。」 「报!北路大军破赵军堡垒两座。」 一封封捷报飞快地传递到秦军的中军帐内,而随着一座座赵军堡垒的被迫,压在一众的秦军高层头顶的阴霾也渐渐消散——赵军的败亡已经近在眼前。 唯独白起,双眉依然紧皱,一些还是在为嬴摎之死而痛惜,但更多的却是对赵军举动的疑惑。 如此大规模的调动,要说没有阴谋,打死白起也不信啊! 可偏偏,传来的都是破敌的「好消息」,这「好消息」在白起听来,显然并不怎么动听,甚至还不如干脆点来些坏消息。 「登高易跌重」,这个道理,白起很是清楚。 可白起能做什么吗?显然并不能。在不明确赵军意图的前提下,妄自改变战法,只会令自己的麾下陷入混乱之中,反而会给赵军以反击的机会。 「传令各军,按计划进军,不得单独冒进。骑军加紧巡逻间奏,不得给赵军以任何可乘之机。」无奈的白起只能用这样的命令提醒着麾下的大军小心行事。 「是!」传令兵当即领命而去。 这边帷幄之中的白起还在揣测着赵军的意图,前线刚刚攻下几座堡垒的秦军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儿,便又陷入郁闷之中。 他们终于发现,在堡垒之后不远处,赵军已经又建立了一个防守的阵地。 十几个心急的秦军已经丧命在阵地前的陷阱之中,更有数十秦军被赵军的箭矢压制在了阵地前沿,眼看就要被消灭了。 曲长当机立断,指挥着全曲之兵就要前去营救那数十秦军。 数百精锐一拥而上,赵军阵地之中,仅有的两百多战兵立即就有些吃不消了,眼看着这颗小钉子,刚刚露出一些些的锋芒,便要被彻底摁入土中。正在此时,秦军的左右两侧,突然间热闹了起来。 茂密的梳理之中,数百赵军突然从林中沙出,直直地就向进攻着的秦军杀去。瞬间,秦军由进攻者变成了被围攻者。 有道是「双拳难敌 四手」,更何况如今的秦军乃是突然间被三面夹击,虽然赵军的兵力并不比秦军多上多少。但很快,被围攻的秦军便左绌右支,节节败退,最终不得已,丢下了上百具尸首,这才慌忙撤退。 第一次地,这是秦军在发起总攻之后,第一次地被赵军几乎以同样的兵力正面打败,虽然损失不大,但却也足以迟滞秦军进攻的脚步。更何况,这样的情况,如今正在战场之上不断地重复地上演着。积少成多之下,秦军损失居然也有数千! 而即便秦军调整之后,调集数千战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赵军那该死的阻击阵地给掀翻了,猛然一看,那其中的赵军只有二百来人。 攻破阵地的喜悦瞬间化为乌有。 三千人打两百人,还损失了一百多,加上前面试探性进攻损失的,总计加起来损失有三百多,居然比赵军损失的兵力还多。 十五个打一个,还被反杀一个,若是怒吼天尊在此,定然要问一问秦军的将士们:你丫的到底会不会玩? 而更令前线秦军感到难受的是,这茫茫的山林之中,还不知藏了有多少个这样的阻击阵地。 刚刚还形势一片大好的战场,才一会儿的功夫,秦军就损失了好几千人,其中多数还是的精锐大剑士! 前线的指挥官们对此无不扼腕痛惜。尤其是率军南下,重新负责南面攻势的王骑将军,在经历过那如同地狱一般的山谷之后,显得尤为的谨慎了。 为防万一,王骑急急地就叫停了进攻,几个突入赵军阵地又被杀退回来的曲长也很快被带到了王骑的帐前。 「你们怎么搞得,怎么一会功夫,数千的兵力就损失殆尽,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就算是几千头猪,赵军抓半个时辰也抓不完吧!」王骑立在帐前,对着几个正单膝跪地见礼的曲长就是一顿怒喷。 几个曲长闻言,自是羞愧难当,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到底还是自己轻敌了,这才导致的大军的失利。 只是这王骑将军的话语也有些太过严厉了,简直就是点名道姓地说自己几个人是蠢猪式的指挥。这令一直心高气傲的秦军曲长们如何能够接受?一个个都涨红了脸,甚至其中一个急性子的,急吼吼地就要加入死士营戴罪立功! 长平之战 第156章 既知企图不足惧 王骑当即也不惯着他,一脚就飞了过去:「打了败仗还有理了,还反了天了!」 那急吼吼的曲长闻言顿时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生生受了王骑一脚,随即彻底地蔫了。的确,秦军之中,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输了就是输了。当即,几名曲长全部肃立一旁,再不敢说话。 「吼、吼个屁吼,去不去死士营,自有军法,老子喊你们过来,不是看你们羞愧的。」王骑继续说道,随即看着不敢说话的几人,这才缓了缓语气,问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赵军刚刚还被我军全面压制,怎么一会的功夫就强悍如斯了?赵军还藏了精锐不成?」 几名曲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刚刚急性子的曲长出班抱拳答道:「禀将军,我军攻破赵军堡垒之后,随即率军继续向北部挺进。不想尖兵组尚未走出数百米,便又遇到了赵军之阻击,猝不及防之下,尖兵数十人被困其中。随后末将组织麾下前往营救。」 曲长顿了顿,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王骑,随即继续诉说道:「本来倒也无碍,只以为是赵军游勇而已,却不想我军正要突破赵军之防线时,突然从我军左右两侧各自杀出一只约么数百人的赵军,我军进无可进,左右又遭夹击,无奈之下,只好断腕而撤。」 「其余诸军为何不救?」王龁冷冷问道。 此话一出,顿时现场的温度都冷了好几度。秦法有云:见危不救者死之。尤其在战场之上,若是友军陷入重围,自己明明有能力救援却没有救援,以秦法之严苛,除了抵命之外,根本不作他想。 这可急坏了周边的几个曲长,要是把这个罪名给做实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将军容禀。」一名曲长当即出班答道:「非是吾等不曾相救,一是破垒之后我军四散而寻赵军之踪迹,故救援来之不及,二是及待我军相救,投入兵力不足,则复陷赵军的埋伏,若投之多,则赵军立即退去,转而攻我首尾之军,令我军首尾难以相顾。」 「具体说说赵军是怎样进攻的。」王骑继续问道。 「说来也怪,在撤退的路上,他们没有一个是堵在大路之上,都是从侧背突然杀出,兵力也不多,约莫千人,分割了我军一部分就进行围歼,也不追击我军的主力。若我军一旦回头,就有另一只赵军从我军侧背杀出,让我军首尾难顾。而我军稍稍耽误些时间,就又有一只赵军从侧背冒出。」曲长一脸恐惧地说着。 「仿佛,仿佛就如鬼魅一般!忽来忽去,飘忽不定。」曲长补充总结道:「主要还是我军对地形到底不够熟悉,又兼出兵急切,这才着了赵军的道。」 王骑的眉头都挤成了一团,鬼魂之说定是虚妄之言,可让一位身经百战的秦军曲长如此说法,可见赵军的战法有多厉害。 不过,略略思考一番之后,王骑也算是放下了心来。诚如曲长之所言,此战之失,主要还是己方的轻敌与对地形的不够熟悉,这才令赵军有了尾随而击的机会。 而从曲长们所言:「所遇到的赵军战力皆是一般」中不难看出,自己最为担心的,赵军仍藏着精锐大军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那么剩下的,地形不够熟悉,那就慢慢推进,甚至可以学着赵军一步一垒地进攻,无非是耗费些时日罢了。 随即,王骑派遣快马将曲长的汇报,一一报给武安君白起知晓,而南面的进攻步伐也随即恢复。 几乎同时,三面的最新战况被传递到了中军之内,白起与诸将随即一一听而阅之。 就在众将军纷纷苦恼于赵军改变战法之际,白起皱着的眉头却稍稍解开——原来赵括的用意在此?! 问:什么才是最恐怖的? 答: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就像黑夜 要比白天更加恐怖,就是因为黑夜里,一切都将因为视线的阻隔而变得未知。而一旦,未知变成已知,那么一切就都会变得简单。 现在的赵军便是如此。 虽然凭借着撒豆成兵般的本事,成功地阴到了秦军,也只是到此为止了,几千上万的兵力损失,白起根本不放在眼里。重要的是,赵括的打算已经很明显,就是要用一个个的据点尽可能地杀伤自己的步卒! 知晓了赵军想法之后,白起根本不惧,你分兵把手,那我就按部就班一个个地将你的据点给拔出掉,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将回归正轨——赵军被灭,秦军胜! 「既然你以堂堂之阵,要损我大秦之一臂,那我也愿如尔之所愿,让尔等看看,何为当世无一之强军。」白起的眼神渐渐飘向东方,正是赵括所在之地,而眼中肃杀之意越发地明显而犀利了。 「传令前线,集中力量,逐步推进。」白起深吸一口气,果断下令道:「各军全数拆分,以万人为一军,各配步兵、弩兵、弓兵、骑兵,轮番对赵军阵地进行攻击。告诉诸军,所谓一力降十会,不要怕拖延,不要怕牺牲,一个阵地一个阵地地给我拔出掉,一步步蚕食掉赵军。。」 「是!」又一传令兵领命而去。 随着武安君白起的一声令下,秦军很快再度行动了起来,只是这世上之事总是知易行难。虽然,白起在大方向上没有错,只要耗下去,巨大的伤亡终究会击溃掉赵军的军心,甚至无需十日,包围圈中十数万赵军便能一网成擒。 只是,这过程,却必然是痛苦的,对于参战的双方而言都是如此。 秦军依旧是三步走,先已弓箭、投石车进行远程攻击,接着弩车、弩兵在中近距离上,继续对阵地中的赵军进行压制性攻击,最后则是精锐的重甲步兵们上前「收玉米」! 但显然,赵军并不是随便就能收的玉米,而是一颗颗钉子,钉死在了阵地上;又像是一颗颗碎牙,崩了也要咬下秦军的一块肉。 长平之战 第157章 碎牙崩口戮秦军 死死钉在阵地的叫做「钉子」,而赵括又在其基础上发明了「碎牙」的战法。 就是在秦军集中兵力攻击赵军的一枚「碎牙」,附近的赵军碎牙便化身为一颗颗地利齿,在秦军周围疯狂地攻击,势要在秦军硕大的躯体上咬下些血肉来。 尽管秦军已经万分地小心,但还是挡不住已经那些颇为神出鬼没的赵军。 明明已经清理过的后路,突然就会出现几十个赵军的孤军;以为就要攻破阵地了,却见阵地内的赵军突然就如疯了一般从正面冲杀了出来;甚至地底,甚至树上...... 总之,你永远不知道,那些疯狂的赵军会从何处,以何种方式在何等不可思议的地方突然出现——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游击战吧。 其实倒也不是赵军太神,只是赵括的路子太野,而如今的赵军也有样学起样子来了——上将军能将十数万大军给彻底拆散,咱为何不能将这几百人拆散,这个树上埋伏两个,那个洞里头藏几个,只待秦军过后,就狠狠抄秦军的后路。 赵军这样抽冷子的游击战法,自然是令秦军防不胜防,虽然对于秦军数十万的数量,这点小偷小摸的偷袭所斩获根本伤不到秦军的筋骨,但不得不说,这也确实狠狠地恶心到了秦军,也更拖延了秦军的进攻节奏。 只是,这样的拖延,确实每个游击的赵军用性命换来的。 赵括只来得及教会他的麾下,如何分兵袭扰、如何恶心秦军、如何杀最多的秦军,却忘记了交给他们如何保全自己,如何在杀戮之后全身而退。 当然,或许,此时也并不是教会他们这些技能的时机。 于是,尽管两军的战力相差极尽悬殊,尽管赵军防守的兵力远不及秦军的攻击军团,但秦军每拔掉一个节点,都要付出与赵军几乎对等的战损。 而为了保证攻击军团的战力,白起不仅会轮换攻击军团,更在每个军团损兵千人之后及时地补充兵员。当然,这样子一来,前线围攻赵军的兵力自然是攻击力十足,但白起手中的预备队也越来越少了。 就这样,拔一个牙,补充点兵力,再去拔下一个…… 赵军在秦军四个方向的攻击军团无情扫荡下,阵地越来越小,战场上的「碎牙」也越来越少,而秦军的军卒也在赵军的「折磨」下,军心、士气以及战力逐渐地降到了冰点。 如果说前日嬴摎所部一万五千精兵被赵军调出,屠戮于山谷之间,已经向秦军展示出了赵军战力之强,那么今日里,赵军一系列的动作,都在向秦军诉说着它的坚韧——想要消灭我赵国,你长好牙口了吗? 自然地,秦军士卒虽然大多目不识丁,但任谁心中都有一杆秤,赵军不好惹的形象算是已经在秦军士卒心中立住了。当然,赵括想要的也远远不止于此,至于下一步,还是得等结束这该死的上党之战才行。 「拔碎牙」的战斗遍地开花,或好或孬得消息,一个个不停地向双方的主营之中传递着。 白起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大帐之中,面前的传令兵,一个换一个轮流不断地,上报着南部战场上的消息。 「报:北面攻击军团,攻破赵军阵地,阵斩赵军三百,损兵二百七十。」 「报:西面攻击军团,再破赵军阵地,阵斩赵军一百,损兵一百二十。」 …… 白起对这些数据毫无兴趣,再多的阵斩,再多的损兵只不过是案卷上的一群冷漠的数字,不过是战报上的一笔简单的功勋。 他只想知道赵军还有多少这些可恶的钉子,而自己和麾下的将士还有经历多久的「折磨」! 终于,随着白起亲自调动部署兵马,加上不时地对攻击军团的补充增援,「拔碎牙」的进程渐渐 快了起来,而随着秦军逐渐适应了赵军的打法,赵秦之间的战损比也一下子提升了上来,越来越多的赵军被更多的秦军联手屠戮。战损比最终稳定在了一比一点五至一比二之间。 面对越来越好的局面,武安君白起,这才渐渐彻底放下心来。他相信,只要继续下去,不消三五日,赵军或因缺粮的乏力、或因无援的绝望,都将渐渐失去战力,而这场实力的对耗,该死的「煎熬」也终将演变成自己最初想要的围歼战! 这是规律,也是战场的法则,不以赵括或是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铁的法则。 事实也的确如白起所想的那般,赵军很快会耗不起。就在黄昏时候,赵军之中,又一位都尉阵亡,这是继空仓领之后,赵军第一次损失都尉级别的高级将领。 原因很简单,这位都尉麾下的军队几乎已经全军尽没,仅剩的十数个亲兵也是个个带伤,或许在亲兵的扈从下他能突围出去,但他选择了放弃。 至于放弃的原因,或许是对战事的失望,又或是对于战死的麾下的愧疚,又或许单纯是延误了血腥的战场。 没有人知道,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尉依旧在奋力的拼杀!哪怕他已经身负重伤! 将绣有自己姓氏的军旗撕成碎布,再用这碎布条把已经骨折的左手绑好,正了正头盔,带着仅剩的亲兵,最后一次冲锋,最后一次挥舞长刀。 「杀秦狗!」 长矛刺穿他的胸膛,留下一地鲜红的血,一如那残阳下「赵」字军旗般鲜红如光。 或者,他不是选择了放弃,而是选择和自己亲爱的弟兄们一起长眠在这片热土之上。 只是可惜的是,只要他哪怕再多坚持一个夜晚,就能等到廉颇将军带来的援军,就能回到故乡和家人团聚...... 都尉尚欠难以存身,底下的士卒的艰难更是不言可知。 但赵括一点也不慌,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虽然前线的碎牙被拔得飞快,几乎一个阵地只能坚持一两刻钟的样子,可架不住它多啊!按照如今秦军的进程,没有个三五日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打破赵括在外围布置的「碎牙阵」。 当然,五日时间也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长平之战 第158章 黑夜中魏军出动 若是五日之后,魏国的援军还未抵达,自己和所剩下的两万大军也都得上前线当「碎牙」。若真的到了那个情况,即便魏军最终在自己倒下前到来了,缺少了自己的配合,恐怕也不会是秦军的对手...... 当然,眼下,赵括根本没有资格再想更多,能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太阳西落,秦军的攻势却依旧没有停滞。 按理说黑夜当是属于更熟悉地形的赵军的,可一来,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经让秦军逐渐摸索出了赵军的战斗方式;二来,随着赵军兵力的急剧下降,赵军已经渐渐没有余力再进行袭扰战。 战至子夜,又一位裨将在率军突袭时被秦军以优势兵力死死困住,最终突围无望,力战而竭,同行三百亲兵无一后撤,亦无一人幸免。 又一刻,赵军再损一员都尉。面对巨大的损失,赵括无奈叫停了并不算成熟的袭扰战,而那能崩人的碎牙,随即彻底变成了死守的「钉子」! 也从这一刻开始,白起便知:大局彻底定了——赵军已经彻底地回天乏术了。 只是,白起不知道的是,秦军的危机其实才刚刚开始——子时二刻,魏军悄然开拔! 原本朗照四方的明月,不知在何时已经悄悄地躲入重重的云影之中,连带着漫天的星辰也消失不见,天地间一片灰蒙蒙、暗沉沉。灰暗的天地间,苍茫的山势延绵起伏,郁郁葱葱的树林又为起伏的山峦披上了深色的外衣,彻底地与昏沉的天地融为一体。 错综无措的山林间,忽然间出现了一阵阵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山口处出现密密麻麻的身影,远远看去,竟好似那搬家的蚂蚁一般。 那正是趁夜而出的魏军。 只见暗红色的军服在黑夜里几乎融入黑暗之中,十二万魏军,口衔枚、马摘铃,马蹄被葛布小心包裹,马口也带上了嚼子,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安静地抵达既定位置。 只是因为缺乏光亮,又生怕造出大的动静,魏军的行动并不算快。好在老辣的廉颇早有准备,刚刚抵达山林是,廉颇便已经规划好了出击路线,更是命军中探马将前进的路途一一探明。有着探马们在前方指引,大军总算是按照既定的顺序,缓缓开出藏身的山林。 很快,苍茫的大地上,一条条黑色的墨线,缓缓延伸向了远方——那战火依旧纷飞的远方。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晋鄙将军和魏军之中最为精锐的部队——魏武卒。 魏武卒,乃是名将吴起所训练的精锐重装步兵,也是战国四大强兵之一。 有问形容之曰: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意思是:身上必须头戴盔甲,身着保护上身、髀部、胫部的铠甲,手执长戟,腰悬铁利剑,背着强弩和50支弩矢,携带三天军粮,在半天内能连续急行军一百里的士兵,才有资格成为武卒。 曾经辉煌的大魏,便是靠着五万武卒在河西之地平推了秦国五十万大军,更是在短短无年里创造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战平八场」的惊人战绩,也是凭借着这只精锐的武装力量,魏国也曾经一度,傲视群雄。 只是好景不长,随着魏王战略上的失策,放过已经濒临灭亡的秦国不管,任由商鞅行变法诸事,自己却跑去中原跟曾经的弟兄们打生打死。 这也就算了,用人还尽唯亲任之,于是随着桂陵之战、马陵之失,魏武卒损失泰半,魏国的大国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 而在早一些时候的伊阙之战中,煊赫一时的魏武卒被白起所率领的秦军锐士打得几乎全军尽没。 如今的魏武卒只剩下了三千人,还是魏国十余年来的不断积累得 来的。可以说,这三千武卒,是魏国最后的门面,最后的希望,也是最强的矛戟! 人言: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今日他们要改写这段屈辱,重现魏武卒的荣光! 信陵君跟随在队伍的中段,从大军开拔起,信陵君便没有在更多地干涉,甚至是以学生的姿态在廉颇身边学习着。尤其是当得知廉颇早有探马熟悉路途之后,信陵君知道,相较于这样真正在沙场上厮杀过无数回的老将而言,仅仅看过几本兵书的他,根本不够看。 战场之上,实在有太多的细节,太多要关注和提前布置的地方,根本不是一句「临机决断」所能概括的。 而正是这些细节,才真正地铸就了那些大将的声明。廉颇如此,名气更在廉颇之上的白起更是如此。 想及此处,信陵君甚至有些心疼起那被秦军包围着的赵括了。同样是初出茅庐,自己尚且还有廉颇指引,晋鄙帮衬,而赵括呢,却是裸对白起,能达成如今的模样,说实话,信陵君是有些佩服的。 当然,同情之后,便是一阵阵不可遏制的激动。 自己所率的大军,即将击败的可是秦国,数十年与魏作战,未曾一败的秦国啊!而他们的主将还是有武安君之称的白起,或许等自己归国,这「信陵君」的封号也便要换上一换了吧! 也亏得天足够的黑,这才没有让在一旁的魏军士卒和廉颇看到信陵君脸上的得意之色。而信陵君到底也不愧是信陵君,仅仅是一瞬的失态之后,立即便收回了脸上的荡漾之情。 信陵君自然是明白,战还未完,一切皆有可能,这样的神色是绝不该出现在一个合格的将军的身上的,不仅会给部下带去骄矜之气,更是对于即将流血牺牲的战士们的不尊重。 只是信陵君不知道的是,虽然他已经将自己的心情隐藏得很好了,但更多的魏国将军们却没有这份城府,在得知自己嘉奖与秦军拼命之后,稍稍动动脑子,也便知道了军队上层的想法。而一想到将要与赵军前后夹击秦军、并且极大概率将战而胜之,魏军上下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兴奋。 长平之战 第159章 闻战事进攻推迟 当然了,要进攻何人,如何进攻,显然对于大军而言是一个关键而秘密的事情。主将不可能、也不应该将如此机密之事泄漏给大头兵们。 事出反常必为妖,廉颇作为一军主将,即便所率的是魏国的大军,也不该如此失去对军队的控制力。这点从提前布局进军途径便可看出。唯一的解释,便是廉颇故意放出了消息,故意让魏军上下知道即将与赵军会攻秦军。 一来,可以稍稍治一治魏军多年以来的恐秦症,免得临上战场得知要与秦军死磕,心里头打鼓;二来,廉颇毕竟是赵国的将领,一个强大的魏国,对赵国到底也没啥好处。 即便是在最需要同仇敌忾之时,两国以及代表着他们的信陵君与廉颇也都互相算计着对方,这便是大国之间的博弈——全是技巧,没有丝毫的感情。 但不管怎样,廉颇总算是趁着夜色将魏军带到了指定的位置,距离主战场不足十里的又一片山林之中。 看着隐隐露出霞光的山头,廉颇知道旭日就躲在那头,而最终的胜利也就在那里。只是越到此时,廉颇却显得越发地谨慎而克制,随即下令,全军修整,随时准备迎战旭日突袭秦军。 只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很快刚刚坐下休息的廉颇便得到了秦军连夜进攻的消息。 可别小瞧了这一点点的变化,秦军连夜进攻,也就意味着秦军定然是进行着轮换进攻,也就是说始终有一部的力量保持着警醒。而自己本来是想要趁着秦军还在睡意之中,悄悄运动道距离秦军更近的地方,再借着晨曦的阳光,自东向西对秦军发起突然进攻。 而如今看来,这样的办法显然是没有实现的可能了,自己根本无法潜行到距离秦军更近的地方。 换言之,突袭虽然仍是突袭,但想要如同廉颇设想的那般,神兵天降般地出现在秦军的大帐之外,那是不可能的了。 「秦军轮换频次如何?」廉颇对着来报的探马问道。 「回禀将军。」探马略略思索一番,轻声回复道:「约么两个时辰轮换一次,三刻钟前刚刚轮换过。」 廉颇闻言,缓缓点头。随即对一边的传令兵下令道:「传令:全军就地修整一个半时辰,告诉晋鄙将军,以三柱烽火为号,全军即行出击。」 「是!」传令兵立即领命而去。 一旁的信陵君自然也听到了廉颇的命令,这显然跟自己出发前说的不一样,按照之前的布置,大军应该趁着晨曦尚未明朗缓缓向秦军运动,等旭日升起之时,接着旭日略略刺眼的光亮,自东而西,向秦军掩杀过去。 可如今的命令却是修整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之后,那可就是申时许了,虽说日头尚未居中,但也已经大亮了,不仅没有遮蔽自家军队新进的效果,甚至连「刺目晃眼」的效果也是不足。 更何况,前线刚刚告知秦军连夜进攻,心系赵军的廉颇不提前进攻的节奏就算了,反而押后了进攻的时间,这着实令信陵君很是不解。 但因为一路上廉颇的表现,可以说已经征服了信陵君。信陵君相信,廉颇之所以临时改变进攻方案,肯定有其原因,只是自己一时间却也想不到。 面对秦军的连夜进攻,廉颇当然是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即就带着魏军就杀出去。但理智告诉廉颇不能这样做,尽管秦军已经入彀,但那可是秦军啊!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确定就能打败秦军。 所以,廉颇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面对秦军的连夜鏖战,自己「神兵天降」的那一套已经是不可能了,那么廉颇就必须选择一个秦军最弱的时候发起进攻,以增加战胜秦军的成算。而什么时候秦军最弱,当然是前力已尽,而后力未 生的时候。 具体说,就是新换上的轮换部队已经经过了一定时间的消耗,斗志不再那么昂扬,战力不再那么精锐,而换下的队伍也已经填满肚皮,彻底放松,准备休息,甚至已经躺下却尚未入眠,战力未能恢复之时。 这样的时间,应该出现在轮换后的一刻到两刻钟的时间里。 显然这一批的轮换节点的最佳出击时间已经过去。有人说,现在刚过比最佳的时机过去一刻钟,有那么大区别吗?现在杀过去,赵军能少煎熬两个时辰,更能少不少的损失呢! 一刻钟,一十五分钟,真的差别很大! 科学表明,午睡一十五分钟就能给予一个人下午足够的精神,支撑繁复的劳作。当然,廉颇并不知道这样的科学,但他知道,只要给他饱餐之后一十五分钟的休息,精疲力尽的他,便能恢复至少三到四成的战力。 而这次的节点过去,当然只能等下一个节点,也就是约么一个时辰又五刻钟之后。而多出来的一刻钟,则是给大军的准备时间。 至于赵军的损失,廉颇表示:慈不掌兵! 看着身旁欲言又止的信陵君,廉颇却也不准备告知他其中关窍,无他,魏国多了一个能战的将军,对于赵国而言,显然并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现在的信陵君,对军事一知半解,刚刚好!虽有敏锐的洞察力与难得的大局观,却少了对战局以及敌我双方军队的细节的把控力,而这些细节,虽然细索,积少成多却也能成为他致命的弱点,尤其是日后对上了赵军的话。 天下,国与国间,从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岂不闻「围魏救赵」之故事?魏国可是曾经差点将赵国给灭了的。 当然,若是信陵君有问,廉颇自然会答。毕竟廉颇如今指挥着的是魏国的军队,若是信陵君想要阻止廉颇的指挥,想来廉颇也是调不动一兵一卒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是,要让信陵君拉下脸去询问,显然也不太实际,毕竟如今不比在大帐之中只有两个人,怎么说都没关系,如今的周边可全是大头兵...... 长平之战 第160章 再言突围者皆斩 在秦赵两军的鏖战中,在魏军战士的期盼中,那太阳终于晃晃悠悠地升上了空,原本昏沉的天地随即换上了金黄的外衣。 只是那金色阳光照耀之下,却并不是一片人间乐土,而是一汪绝望的血池。秦兵赵卒的鲜血从残肢断臂里流出,浸润着上党的泥土,终于在那低洼处相逢。然而两国的鲜血即便已经脱离了各自的主人,却依然不肯放过对方,呼朋唤友地就要将敌人赶出那低洼之处。 于是越来越多的鲜血注入了其中,而血池之中的两股势力竟然又斗得不相上下,甚至打成了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鲜血终究顶不住那热烈的阳光,纷纷败倒在了时间的脚下,慢慢干涸,被泥土吸收殆尽,却依然以另一种方式护卫这这片土地。 战场上的拼杀依旧在继续着。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胜利的天平已经渐渐向着秦军倾斜。「钉子战术」越是到了后期,便越会变得乏力,不仅是因为人员武器的减少,更是因为这样一成不变的打法,敌军再笨也会在不断的战斗中渐渐熟悉与适应的。 只不过,情况比之赵括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一些,虽然赵括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从物资到心理,但伴随着赵军之中大量中高层将领的阵亡,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赵军的军心。赵军想要再坚守五天,几乎不太可能。 但赵括已经无计可施。 一旁的孙崮将军将军情简要地介绍完毕后,随即单膝跪地,抱拳请罪道:「末将无能,致使大军颓唐,今事已不可为矣!还请上将军速速撤离为要。」 孙崮没有请赵括增派援军,因为赵括手中的兵力他再清楚不过。区区两万大军,根本无碍大局,即便填了上去,恐怕连拖延个半日都做不到。 秦军攻破防线也就在这几日了,而廉颇将军却仍是杳无音信,那飞鸽传书骗骗他人还好,孙崮却是知道的,廉颇将军根本不可能发出此信。援军不至而敌军至,为今之计,只有撤离,或许才能保住上将军的性命。 赵括闻言,心中虽惊秦军适应之快,反制之利,但他仍抱有一丝的希望,或者说,不到最后一刻,赵括绝不轻易放弃。 而且想要突围,哪有那么简单。 西、南各有天险就不说了。 北面是群山,进去容易,要活着出来可就难了。 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移动都困难。甚至连让人背起走都可能导致伤口的迸裂,只能两人抬着走。这样的办法在平路上还好,在茂密的山林中简直就是噩梦,不出盏茶的功夫,秦军就能撵上自己。 到时候怎么办?壮士断臂?自己又有多少臂膀可以断之求生? 东面,旁的不说,两道壁垒就是自己过不去的槛,除非,自己下令大粮山中兵力接应。而一旦大粮山军力被暴露,秦军势必不肯罢休,围上了继续打那是必然之事。 而魏军得知了自己在大粮山存兵,恐怕掉头便会离开——既然大粮山会存兵,其他地方呢?百里石长城呢?长平关、故关呢?你们先打着吧,打到邯郸咱再说。 于是,事情便会朝着最不想看到的结局而去——自己丧师辱国,秦军兵临邯郸。「纸上谈兵」这个笑话将再度冠在自己的头上,这穿越的还有啥意义。 所以,即便到了最危险最绝望的最后一刻,赵括也不能逃!保住大粮山十万大军便算是对自己的穿越生涯的一个告慰。 轻轻摆了摆手,赵括一脸决然之色。 「上将军!」一旁的赵韦看着赵括的脸色,随即也是单膝跪地,脸上一片焦急的神色,双手抱拳恳求道:「让末将率军护送您突围吧!」 而周遭一群的中高级将领也随即单膝跪地请求赵括进行突围。 赵括知道,或 许其中不少都是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身体吃不消,也有不少是对目前的战斗已经失去了信心,当然还有一小股的将领是自己想要逃离,却又不敢,这才借着劝说自己而逃离。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赵括都不能答应! 艰难地转过身,赵括刚想否定赵韦的想法,许是心绪的激动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痛瞬间从胸口袭来。 只是此时的赵括哪里能顾得了那些,不把这些人稳住,军心就彻底散了。 看着突然眉头紧皱的赵括,身旁一众将领刚想上前探寻,却被赵括的话语生生止住。 一手捂着受创的胸口,一手紧握着床第扶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赵括咬着牙坚持道:「传我令:大军按计划行事,静待廉颇将军率军来援,妄言撤退者斩!擅动预备队者斩!」 两个斩字,生动地诠释了赵括的决心。 「是!」闻言的众人相视一眼,随即不再多言,纷纷单膝跪地再度应诺。 见众将应诺,赵括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一松,随即便在一阵剧痛之中昏死了过去,捂着胸口的手随即放下,一片殷红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快,传医师!」最先反应过来的赵韦赶忙上趋两步来到赵括的床榻之前,见到那一抹的殷红后,便立即急切地唤道。 随即,中军帐中乱作了一团。 好在,孙崮将军仍在,很快将狼奔彘突的众人喝止住,留下两名得力的,剩下的随即便打发出去:「上将军重伤在身,尚且不言突围之事,今严令已下,望诸军勠力同心,不可辜负上将军之重托也。此处,有将军亲兵及医师料理,吾等且为将军阻敌而去。」 言毕,孙崮带头便离开了中军帐,往那前线而去。 「同去哉!」身后众将也纷纷领命,跟随着孙崮而去。 然而,战场之上,从来不会因为一人之言而强弱易位。虽有赵括之严令,孙崮之表率,众军之效命,然而赵军依旧处于绝对的被动之中,很快的,秦军主力又向着赵军核心地域前进了一大步。 一直在等候着时辰的廉颇,听闻了秦军再进一步的消息,心中简直要把栏杆拍碎,抬头看看日头——还不到时候! 长平之战 第161章 旭日升魏军出山 「再探再报。」默默闭上双眼,廉颇依旧稳如泰山。 廉颇知道,自己不能慌,不能急,胜利就在眼前,秦军虽然又进了一步,可距离赵军中心地带还有很长的距离,只要赵军不突然溃败,今日秦军绝对威胁不到赵军的生死。 可是,谁又能保证在最后的这半个时辰里赵军不会真的溃败呢? 自己还是到得太晚了!先是魏王的迟疑,白白浪费了数日的时间,接着又是信陵君的拖延,又是一日的耽搁,若是按照原先所计划的,此时的他们应该已经在庆祝战役的胜利了。可惜......魏国,哼...... 廉颇几度想要起身下令出击,却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躁动。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而几乎每一秒,都有一个乃至数个赵军士卒倒地身亡,被着重加强过的东面与南面的秦军,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要完成会师了。 也正是此时,也恰好到了轮换的时候。秦军很快进行战兵的轮换,试图以此生力军再度对赵军阵地形成突破,从而完成东南面的合围。 「报:禀将军,秦军开始轮换。」一名探马飞快地跑到了廉颇的面前,快速而又清晰地传递着最新的情况。 没有犹豫,廉颇当即下令:「全军备战!」 很快,在各自曲长、屯长的大脚下,众军纷纷从困顿中醒来,相互整理好甲胄、箭矢,按照预定的阵型,在林间做好最后的准备。 魏军到底曾经经历过数代名将的调教,即便如今战力寥寥,但总归还是有些底子在的。不过盏茶的功夫,十二万魏军便已经全部从昏沉的睡意中彻底地苏醒了过来,甚至爆发出了强烈的战意。 这着实令廉颇既惊喜又有些担心。若为友军,有此战意,自然再好不过,可若是来年,互为对手...... 不过,显然廉颇也有些过于担心了。魏军也不是见了谁都打鸡血的,唯独对这秦军,尤其是知道自己能够战胜的时候,说句悍不畏死也不过分。 秦魏近百年的恩怨纠葛,可以说秦国的崛起史就是魏国的衰退史,从河西到河东再到河内以及如今的大梁,哪家魏国人祖上没被秦军给杀戮过。说是血海深仇也丝毫不为过。怎么说呢?就像是要你去打小日...... 子过的不错的那个国家,你不得嗷嗷叫地就往上冲啊!想想族谱、县志、头香......犹豫哪怕一秒钟都是对祖宗的不尊敬。 眼见着魏军已经整装待发,廉颇也没有更多的动员,当即继续下令道:「点燃三柱狼烟!」 「是!」一旁的传令兵当即领命。 这里的狼烟就很有说法了。当然,这并不是要给秦军提醒,实际上一旦大军出了山林,只要秦军不是傻子,马上就能发现,与点不点狼烟,几乎没啥差距。 它的主要目的,或者说明面上,自然是点燃给前方的晋鄙将军,令其率前锋军速出山林,直逼秦军的。毕竟只有后军准备妥当,前锋出发后才能立即跟上,才不会造成兵力上的空窗期。但实际上,若是以快马通知晋鄙,倒也并不会耽误事。 因此,狼烟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那就是给被包围中的赵军看的——你们的廉颇将军,带着援军来了!从而激励赵军继续奋勇杀敌,也提醒赵括,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然而若是你再香的更多一些,你会发现,一旦秦魏接战,赵军立即就会知晓,虽然会慢一点,但狼烟的信号也有可能是秦军的诱导不是? 所以,这狼烟,实际上是给远在丹水东岸的田单所部看的。 简简单单的狼烟,明目张胆地当着众魏军魏将的面把消息传递,更是将整个上党战场全部串联了起来,不得不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接到狼烟讯号的晋鄙当即抽出了腰间长刀,朝着天边一指,怒吼道:「杀!」 当即,三千魏武卒,迈着整齐的步伐,率先跨出山林之间。作为魏国曾经赖以崛起的利器,魏武卒当得如此荣耀,而魏国的崛起之战,也当从魏武卒的重降于世开始! 紧随其后,数千骑军自魏武卒左右两侧鱼贯而出,悄然护卫者魏武卒的侧翼安全,再接着,普通的魏军步卒与弓弩兵也跟随着魏武卒的步伐前进。 再后面,则是廉颇与信陵君所统帅的八万中军主力,最后则是一万魏卒押送着军需粮草作为殿后之军。 那三柱冲天而起的狼烟与行进途中的魏军,也自然也被秦军的探马所侦知。 「报:东路主将胡伤将军报曰:魏军突然出现在我军侧后,正自东南向西北进发,意图凿穿我军军阵。胡伤将军所部刚刚进行过战力轮换,一时间战力有所缺陷,恐无力阻敌,是撤回壁垒,或是留驻阻敌,请武安君速定行止。」 「报:南部主将王骑报曰:魏军自南面山林而来,已近我军侧后,约么一刻钟后接敌,然赵军突然反扑,大军为赵军所牵制,无法有效阻敌,请上将军速定行止。」 …… 一条条战报,如同泰山压顶般,在一瞬间便砸向了武安君白起,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强自压下跳跃的心神,白起知道他不能慌,麾下几十万大军正等着他的将令,甚至秦国的国运也正在等待着他的救赎! 「自己是中计了还是只是魏国派出了援军?」这是白起如今必须优先确定的。 这有区别吗? 当然!甚至是天壤之别! 中计了指的是赵军故意陷入自己的陷阱之中,再由魏军进行反包围,两相配合下,形成一个中心开花似的战法,自己不死也残了;若是如此那没啥说的,收拾包袱,赶紧撤,能撤出来多少算多少。 可若只是魏国派了援军来,那就是说赵魏并未合谋,只是魏军单方面的行动,自己便可从容应对,自己也不会吝啬再度教育魏军,甚至将魏赵两国各个击破也未可知。 长平之战 第162章 军情迭报魏军至 「应该只是魏国不愿赵国几十万大军就此被歼灭,所以出兵援助的。若是一早以来的计策,那么魏军不该在此赵军几乎被消灭的时候方才出山而来,而会在更早些时候出兵。」白起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在心中暗暗分析着。 「试想下,正当我军与赵军在北路鏖战之时,魏军突然出现在南部,那会是怎样的光景?即便魏军想要消耗一番赵军,也至少该在赵军分散兵力前动手,毕竟那时候,赵军重兵集团仍在,比之如今的散沙一盘,战力要强上不少,起码不需要重新聚兵了。」 「没错。」白起心中已经有了成算:「赵魏两军绝不是合谋而来,赵军的被包围不是他们预想中的结果,而是切切实实地中计被打败的。」 不得不说,白起的思路确实是有道理的。但他的所有推测与思考,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便是赵军不会明知故犯地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将自己推入死境,然后期待旁人的救援。但偏偏,赵国如今的上将军赵括,就是这样的一个怪胎。 说是怪胎,却又也不是赵括想要找死的,实在是面对白起,压力实在太大了,而拥有历史知识的它很清楚,自己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那有何妨将自己再往那深渊的边缘靠上一靠呢! 所以,赵括骗了自己、骗了廉颇、骗了魏国,骗了所有的人!而这场本该是没有任何希望的战役,却在赵括的欺骗中有了一丝丝的生机。 而带着一开始就错误的认知,白起所推导出来的结果也自然是错误的,结果的错误又势必导致白起最终的抉择的错误。哪怕,他是武安君白起,被称为人屠的白起。 「既然不是合谋,那必然有空隙。」白起心中稍稍安慰的同时,随即快步走向了舆图之侧,细细查看了起来:「如今赵军虽然没有被完全地歼灭,但也差不多了,其战力当仅剩下十万上下,且全部在自己包围圈中,几乎动弹不得。」 「赵军方面,以十万大军,当足以压制住,那么所剩下的问题,就是东南面的魏国大军了!只是,着魏国大军有多少人马,又由谁统领哉?」白起看着舆图右下角,那因为可恶的角落里,几乎一片空白:「讯息还是不够啊。」 「传令,速速探明魏军来将及其兵力情况!」白起下令道。 「诺!」探马立即领命而出。 看着退出帐外的探马,白起知道,探查还需要时间。 随即白起继续走到了舆图之前,再度细细思索了起来:「虽然不知道魏军的具体情况,但伊阙之战后,魏军主力大军已吾消减一空,即便是魏国倾全国之兵来援助魏军,恐怕也就十六七万人,更何况若真倾巢而出,大梁还要不要?围魏救赵的故事也没有过去几年,以魏王的魄力根本不可能如此施为。换言之,陈兵在东南面的魏军,最多也不过是十万左右了。」 「十万!我军目前尚有二十七万大军,留出十万大军压制住包围圈中的赵军,剩下一十七万,应该足够对付只有十万左右的魏军。当然前提是,自己这边要顶住魏军的第一轮的进攻。不能令魏军与赵军形成沟通,夹击我军薄弱点。」白起继续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兵力。 「只是我军连日苦战,尤其是昨日更是陷入赵军最新的战术中,损失颇重,而且连夜的大战之后,大军战力危殆,而且赵军极有可能在后方骚扰,造成我军腹背受敌的境况,如果贸然硬接魏军的一击……」白起摇了摇头,又否定了自己刚刚的盘算。 白起一拳砸在舆图之上,恨恨道:「魏军倒是有能耐了,居然能够抓住如此稍纵即逝的时机,只要再给吾一日的时间,吾定能将赵军彻底困死。」 显然,在苦苦思索之后,白起的心绪又再度起了波澜。只是白起不知道的 是,不是魏军长能耐了,而是他的老对手廉颇悄悄地在给魏军递答案。 白起很快摆正自己的思想,不去想魏军是如何开的窍,因为那样毫无意义,而是将全部的精神集中到破局上,双目紧紧盯着舆图,似要将那舆图看出一个窟窿。终于,紧蹙的双眉慢慢舒展,白起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拖住!」白起在心中暗暗打算道:「若是魏军果然只有十万左右战力,一切便都还能挽回,先用刚刚换下来的攻击兵团挡住来势汹汹的魏军,同时将正在进攻的部队撤下来,加固防御,给大军争取到一天乃至半天的修整时间,待我军缓过这口气,重整阵线,便是魏军的死期。」 不错,白起想的从来不是逃命,而是要反败为胜! 魏军的到来虽然是足够的突然,却依旧动摇不了白起取胜之心。 对于白起而言,他压根就没有觉得自己输了!哪怕如今魏赵军队的纸面实力,已经搞过了自己,白起依旧觉得自己的秦军只是略处于下风而已。 「我没去找魏国的麻烦就算好了,魏军居然敢捋我秦军的虎须,那就必须让他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足以令所有魏人从此闻秦丧胆的代价。」这才是白起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名将吧,即便是在常人以为的绝境之中,也依旧孜孜不倦地寻求着战胜敌人的一丝可能。 「报:经探查,所出现之魏军先锋约三万人,后有约主力中军八万人马。」又一员斥候飞奔前来汇报。 「十一万?加上后军恐怕有十二三万人马?虽然比预料之中多了两三万人,但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自己能吃的下!」白起暗暗摩挲着食指,脑海中急速地思考着:「如果真的是十三万大军,那么自己手上的兵力恐怕就不太够了!」 「也罢!你敢来夹击我秦军,就要有被我秦军反包围的觉悟。」白起渐渐下定了决心。 长平之战 第163章 司马错再上军阵 「传令:界牌领守军、光狼城守军、并丹水东、西壁垒及空仓领一线守军,共计五万人马,迅速脱离城池,向我中军靠拢,对夹击我军之魏***队实施反包围!」 「诺!」一员传令兵接过将令转身离开。 「武安君容禀,若是这四处军力全部抽空,若是魏军再派出偏师夺了去,我军便陷入了四面合围之境也!」司马错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白起对此不是不知,只是,魏军的兵力迫使他要抽调出足够的战力,好一举扑灭反秦的火焰,否则一旦战事打成焦灼,难免还有其他国家想要再来掺上一腿,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当然对于司马错的担心,白起心中也有所成算。 当即白起便摆了摆手,说道:「魏军自伊阙之战过后,军事实力已大为削减,河东、河内郡的丢失,更是将其重要产粮地夺取,极大地削弱了其战争潜力。如今,伊阙之战过去不过数年,即便魏王穷兵黩武,所拥之兵也不过十数万。」 「而从如今的情报来看,南面出现之魏军便已至少有十一二万之数,而魏国不可能不留一点兵力。因此这十一二万大军已经是魏国远征军之全部了。」白起耐心地继续说得到:「而想要彻底封锁住四面,非十万大军不可也。魏军显然没有这个实力。若其敢分兵攻我关隘,正是求之不得。分兵攻关即意味着我军正面之敌减少,一旦其正面主力被我军围歼,关隘的那点残兵,顺手便可灭之。」 众将闻言,皆是默默点头。 不得不说,即便在如此危急的时候,白起依旧保持着绝对冷静的头脑,对于魏军、魏国的情况分析得十分透彻,只可惜的是,白起忘了赵军。当然,在白起的眼中,赵军的主力已经被围困了起来,自然也不必再费心计算。 见众人没有异议,白起随即转过身,又看向自己麾下的将领们,刚想点将「嬴摎」,却恍然发现那道高大而年轻的身影已经不在,不觉间白起的心中又是一痛。若说此战最大的损失,或许便是嬴摎的阵亡了吧。 略略扫过去,帐内猛将虽多,可既有资历、又有能力独当一面的,看来看去,还是只有两鬓斑白的司马错。 看着年过半百已经尽显颓势的司马错,白起一时间也有些犹豫:自己真的要让他去打这场生死硬仗吗?万一……要知道,这场仗可是实打实的防御战,以少打多的防御战,甚至还有可能遭到赵军被刺的那种。 即便心如铁石的人屠白起,此时面对着自己并肩作战了十数载的老友,心中还是有些许的犹豫。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嬴摎战死在前日的缘故吧。 白起的眼神自然也被下手的司马错看在了眼中。面对如今的情形以及刚刚白起的布置,司马错当然明白其中关键点在哪——抗住魏军一日的进攻,为援军的到来、大军的合围争取时间。 司马错很清楚:王龁现在北面,隔断长平关与上党战场的联系,走不开;白起自己需要坐镇中军,离不去;那么能去挡住魏军的只剩下一个人了,那就是司马错自己。 微微一笑,司马错对着白起稍稍点了点头。 双目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司马错!」白起强自压住了心中的不忍点将道。 「末将在!」司马错当即没有丝毫的犹豫,出班抱拳答道。 「现下我军鏖战日久,战力危殆,诸地之军抵达也需时间,内有赵之残兵作祟,外有强敌魏军包围,此危急存亡之秋也。」白起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这话,显然不是更司马错讲的,因为以司马错的能力,根本无需这么多的话语。之所以这么说,实际是想借着给司马错不知任务的机会,给秦军众将说明如今的情况以及自家的应对。 司 马错当然也明白白起的想法,当即抱拳恭立当场,静听白起之命。 「刚刚我已下令界牌领和光狼城、丹水壁垒、空仓领一线的秦军前来增援,这样一来我们就形成了对魏军的反包围!」白起指着舆图,做出合围的手势道。 「只是此前提,却是需以东南之军,挡住魏军之进攻,待我驻守外围之军赶到,再行一举而歼灭赵魏之军。」白起指着魏军出现的东南一角继续说道:「本将身边,唯有将军,能控东南之军而挽天之倾颓也。将军,岂能战否?」 「末将定幸不辱命!十二个时辰内,必守住大军东南之角。」司马错闻言,点点头,双手抱拳向白起立下军令状。 这个军令状也不是立给白起的,而是给在场诸将和秦军上下听的。面对突入其来的魏军,就连白起也有些许的恍神,更何况下面的秦军士卒了。 而接下去的对战,不论是顶住魏军的进攻,还是最后的合围魏军,最重要的就是要重塑秦军信心。而司马错的这份军令状,就是在告诉秦军上下:没问题,守住,我们能赢! 白起上前抓住司马错的臂膀,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一切拜托将军了!」 司马错却是一脸轻松,笑着说道:「君上放心,魏军的三瓜两枣,想要破我秦军大阵还嫩了些。」 「将军切不可轻敌也。」白起复又嘱咐道,随即继续说道:「王上所赐秦军锐士,还剩二百之数,连带着本将的两千亲兵,一并交于将军,务必活着守住阵地。」 说着,把着司马错臂膀的手越发地紧了。 「是!」司马错也总算收敛住脸上的笑容,认认真真地向白起领命道。 司马错从未有过轻敌的想法,是从未!所有的轻松与淡定都是他所故意装出来的,目的自然还是给予在场的秦军将领们以安慰和信心。在他的内心深处,当然明白此去的自己的担子有多重,面临的危险又会有多大。 近三十万大军的秦军,能否反败为胜,全靠自己能否顶住来势汹汹的魏军以二十四小时。 长平之战 第164章 狼烟起秦魏交战 没有丝毫的耽搁,司马错领过令牌便出得大帐,骑上快马,将往那东面营地而去。 而此时的前线,魏秦双方的大军已经接上火了。 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刚刚躺上床板的秦军士卒被重新唤醒,尚且来不及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便被屯长推搡着列阵迎敌。 而向着秦军直冲而来的正是魏军绝对的主力——魏武卒! 最前方的武卒未到,后方的箭雨却先袭! 方阵后方的弓兵,依着地形的优势率先发起了对秦军的进攻,阵阵的哀嚎之后,遭受到密集箭雨袭击的秦军,这才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原来自己真的又在战场之上了。 紧接着,魏武卒所配备的强弩也瞬间发威。 嗖嗖嗖的弩箭破空之声,再度响彻秦军阵线,一片片的秦军随之倒下。魏武卒的近距离强弩,几乎避无可避,每箭必中。仅仅两个回合,秦军的伤亡便已在数千之上。显然秦军被魏军的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魏军的两轮箭雨过后,秦军的校尉河麾下的弓弩兵也总算是列阵完毕了过来,随即校尉赶忙招呼着麾下的弓兵、弩兵,引弓搭箭,一轮又一轮的箭雨,随即向魏军反击而去。 只可惜,当面的魏武卒对于秦军的强弓硬弩也算早有防备,随着魏军校尉「举盾」的一声令下。 啪、啪、啪……强弩掉落在地,魏武卒纷纷站定,随后从身子的侧后方取出盾牌。 随即长戟端平,一排接着一排,间隔有序地,魏武卒向着尚未成型的秦军阵线发起了冲锋! 叮叮当当,那是秦弩箭矢射在盾牌上的声音。 屡屡建功的秦弩第一次在战场上哑了火。而失去弓弩护持的秦军疲兵,哪里会是精锐的魏武卒的对手。手中的长盾虽然挡住了魏武卒的长戟,却被巨力的魏武卒直直地推向后方,即便他的身后还有两个长矛兵顶着。 于是,一个个的漏洞在秦军的阵线上崩裂开来,一旁训练有素的魏武卒当即从那崩裂的缝隙中插孔而入,长戟横扫,横向的刀刃瞬间从侧后方又解决掉数个秦军盾兵——秦军的防线也随之洞开。 随后,更多的魏武卒涌入其中,将秦军阵线彻底撕开缺口。 然而魏武卒并没有停滞他们的脚步,随即便从那硕大的缺口处向着秦军的纵深冲杀而去。 长矛兵、跳荡兵、刀盾兵,甚至是大剑士,几乎没有一个兵种是魏武卒的一合之敌,眼看着魏武卒便要杀入秦军弓弩兵的阵线了。 若说前面的兵种好歹还能跟魏武卒拼杀一二,那么弓弩兵在魏武卒的面前,那纯纯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待宰羔羊。 长戟或横或刺,弓弩兵手中的木质弓弩根本挡不住那长戟之威。而一旦弓弩兵方阵被破,便无法对后续的魏军进行压制,也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魏军攻入秦军阵线,彻底形成一个恶性的循环。 秦军校尉当然知晓事急矣,也不吝啬,当即调出了杀器——弩车! 只听得「嗡嗡嗡」的破空之声响彻战场,最前面的几排魏武卒应声而倒,即便强如魏武卒手持着长盾也扛不住弩车的威力啊! 不待魏军武卒反应过来,弩车的第二轮攻击又已展开。 紧接着,又是上百武卒饮恨当场。 先锋将军晋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那可是魏武卒啊,全国就剩下这么三千人了,他可不想在这么一战之中就全给报销了。 但此时两军已成犬牙之势力,即便晋鄙想要将那魏武卒撤出来也是做不到了,相反,若是此时抽离魏武卒,还会造成巨大的力量真空,甚至会导致秦军的反扑。那样的话,魏军损失更大! 所以,晋鄙只能指望前方的魏武卒 校尉能够尽快想到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 校尉看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秦军弓弩方阵以及那最前方一字排开的数十架弩车,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心中一阵阵地绞痛。 终于,再又付出百名武卒的代价后,校尉似乎想到了破敌之策。 「听我将领,前三排弃盾、留戟,直攻弩车!」校尉高喊道:「速!」 没错,校尉的办法就是扔掉一切碍事儿的家伙,只保留手中长戟,以求行动的迅速,瞅准弩车不易移动的缺点,迅速将其制服。 当然,少了长盾的护卫,防御能力大大降低,不仅弩车能破其防,就连普通的弓弩也能破其防而伤其身。但校尉认为,即便是能够跟弩车一换一,武卒也是赚的。 果然,在魏武卒悍不畏死的冲击之下,秦军的大杀器弩车根本躲闪不及,很快在魏军的长戟之下,饮恨当场。 在解决掉大部分的弩车之后,魏武卒当即就要继续挺进,彻底干净地消灭掉秦军的弓弩兵,却又被根根箭矢与匹匹战马从天而降。 那是司马错带着白起所给的锐士和亲兵,终于抵达了战场。 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随即在秦魏国之间开打。 这边秦魏的大战打得如火如荼,那边赵军的营地中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刚刚才被赵韦等人一番突围的言语所气晕了的赵括,却廉颇点燃狼烟后苏醒了过来。 「报:秦军南面发现狼烟三注!」 「报:秦军南面似有战事!」 。。。。。 挣扎着,赵括坐了起来,他知道,那是廉颇发来的总攻的信号。 赵括大呼侥幸的同时,胸口的伤也似乎不那么疼了。 「廉颇将军带着魏国的援军来了,传我将令:全军反击!」赵括的脸色有些潮红,兴奋地下令道。 「是!」一旁的传令兵立即领命道。 「赵韦。」赵括清咳一声,点将道。 「末将在。」赵韦答道。 「两万生力军,全数带走,按计划行事,明白吗?」赵括继续下令道。 「将军,可是您这儿?」赵韦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 「无碍,你越快拿下光狼城,我这里便越安全。」赵括摇摇头不以为意地说道:「急着要先向北,趁今日夜色再往西,迅速夺取光狼城,不得有误。」 长平之战 第165章 大粮山田单出场 「是,末将领命!」见赵括坚持,赵韦也随即领命,生怕赵括动怒又崩裂了伤口。 没错,赵括并没有想要让赵韦带着生力军出东门突围而去,而是让他先向北迷惑秦军,在突然往西,直取光狼城,彻底所思锁死上党地区的秦军。 至于秦军的其余三个方面上,北部有长平关所部严控密林之进出,而东面的两道壁垒和界牌领,则由大粮山中的田单所部负责。 大粮山中,三班轮倒的了望塔上很快将最新的情况向田单汇报。 当即,田单便召集了大粮山中所有校尉以上的将领,开始布置起最后的战役。 茫然不知却又忧心忡忡的赵军将领们闻听要出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田单也不废话,当即命周骐将赵括的计划和盘托出。 帐内瞬间就炸了! 打死他也想不到上将军居然是自捯死敌,更想不到魏军居然真的被廉颇将军给借到了,那还有啥说的,赶紧开拔,会同魏军一同歼灭掉秦军啊! 田单见诸将的情绪已经调动了起来,当即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周骐!」 「末将在!」下首的周骐当即出班领命道。 「命汝速速整备全军,于今夜戌时率先锋之军三万精锐,自大粮山出发,并在亥时之前,悄然赶到丹水东岸壁垒。」田单一边在沙盘之上挥动着手中的指挥棒,一边对着周骐下令道:「要以最快的时间,在东岸壁垒上打开缺口,随即督军两万,跨过东岸壁垒,立即对西岸壁垒发起进攻。」 「东岸壁垒由本将的后续大军占领和清理,你要做的是趁秦军反应未及,快速拿下西岸壁垒,在拿下西岸壁垒之后,麾下之骑军部队随即便会迅速丹水,与汝之三万大军会合。」 「不要管壁垒之上是否还有残敌,待骑军过河,随即率骑军两万,步卒一万,连夜长途奔袭界牌岭!」田单手中长长的指挥棒对着沙盘最远端的界牌岭轻轻一点,继续说道:「拿下它,守住它!」 「明白吗?!」收回指挥棒,田单从大案上拿起令牌一块,看着周骐问道。 「末将明白!」周骐双手抱拳点头,复诵田单的指令道:「整备大军,戌时出发,打通东岸壁垒,拿下西岸壁垒,会同两万骑军并一万步卒,连夜南下,占领界牌岭关隘。」 见周骐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诵好自己的命令,田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的令牌递了过去。 周骐立即双手接过令牌,随即退回原地。 田单看着在场的诸位将领,随即继续嘱咐道:「此战之目的,不是击溃秦军,而是要彻底困住秦军,歼灭掉包括秦武安君在内的秦军主力!此时我军虽占上风,却绝不可因此掉以轻心。」 田单随即复又拿起指挥棒,在沙盘指点了起来:「此战之要,一在隐秘,发起进攻前一定要保持静默,绝不可令秦军稍有察觉;一在迅速,破敌要快,转进要快,一定要趁着秦军反应未及之时,完成对丹水壁垒、界牌岭的占领,从而彻底锁死秦军。」 「因此,各部务必竭力约束麾下,敢泄露我军机密者族,拖延我军军速者斩!」田单双手握着指挥棒,恨恨地下令道。 「是,谨遵将令。」众将心中一凛,随即齐声答应道。 田单听着中气十足的回答声,脸上表情这才稍有缓和,随即对诸将说道:「诸君须知,此战乃上将军精心所布之局,耗时之长、付出心血之多,汝等皆可见之。为此上将军、廉颇将军皆亲赴死地。如今战机已现,吾等皆需以百倍之精神,奋力打好这一仗!本将在此拜托诸君了!」 说着田单对着众将便是深深的一礼。 众将也纷纷答礼道:「必不负将军所托!」 一番布置之后,总算是将战前的激励完成,田单能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接下来的战事,一看自家大军一月修整之后战力如何,能否势如破竹地攻破丹水东、西两岸壁垒,能否快速攻破有天险之称的界牌岭。其次就要看秦魏接下来的大战,能不能将对方往死里揍了! 随即田单又是立即飞哥传书给了百里石长城防线。令百里石长城防线所部归从许历将军同理,速往长平关集结,并以绝对之兵力,封锁长平关外,上党地区北部而出的山口。 当夜,故关所属部队便按照要求,急行军赶往了长平关,同时,长平关方向的赵军也随即开始阻止对山林的防御。 如此一来,战至此时,赵括几乎全部的战略意图都已经实现: 其一,自己方面,所带领的四十万赵军在上党地区成功调动联合***队,并且在战斗的过程中大量地杀伤了联合***、造成了消耗联合***极大的战力损失。如今即便还有十数万大军在被围之中,依旧表现得败而不愧,甚至还在内部留存下了反击的力量; 其二,秦军方面,上党地区五十万大军几乎被我军一锅端了——被消灭的消灭、被包围的包围,上党一郡也即将沦陷到了赵军的在手中,包括白起在内的所剩下的近三十万大军,已经是瓮中之鳖。 其三,魏军方面,成功地被赵军以河内之地为诱饵,挑动起了其与秦军之间的恶战,魏军已经撤无可撤,退无可退,除了与秦军死拼,别无他法。 可以说,面对一月前几乎难以撑下去的局面,如今已然改头换面,变成了秦军与魏军恶斗,而赵军反而成了作壁上观者,不仅没有了亡国之危,反而有将秦军一脚踩下去的机会。 而其中最大的功臣,自然当属赵括无疑,说句旷世之功也毫不为过。 可惜福祸相依,自古如此。 打发走麾下将士,一个人在帐中发呆的田单,却是陷入了担忧之中。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即将展开的战斗,而是为了他新交的老友——赵括。登高易跌重,担心的,就是赵括的这个「旷世之功」。 长平之战 第166章 战场魏军竟脱节 因功高盖主而惨遭「驱逐」的田单,太知道在战后将要发生些什么了。尤其是赵括还存在着瞒报军情,这样恶劣的行径。 什么?隐瞒军情是为了瞒住秦国,是为了打赢这场战役? 那是你的看法,在上位者的眼中,这样的行径简直恶劣无比,哪怕你刚刚拿下一场旷世大战,哪怕你的隐瞒都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这些隐瞒都会成为功高盖主的铁证。 甚至,这样恶劣的行径在上位者眼中,还不如干脆就败了。 至于赵廷会如何对付这样一位「功高盖主」的英雄,田单甚至都已经看到了。 首先,朝廷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宣称赵括这位年轻的爱国者,也算是对这位英雄的褒奖。以表明接下来的做法的公平、公正性。却绝口不提此战的过程,尤其是其未雨绸缪的布局,更是只字不提,以为接下来的布置埋下伏笔。 接着大粮山中藏兵的故事会被有心之人悄悄提起,人们会恍然间发现,自己心中那个「伟光正」的英雄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瑕疵? 再接下来,一群「正义」之士会掺杂在人群之中,要求给他们的「英雄」一个解释,要把这个污点擦去。可是在这群正义之士的「擦拭」下,渺小的污点会变成大滩的污渍。 而此时,长平之战已经褪去了荣耀的光环,人们对于苦难的记忆总是短暂的,因此,赵括「挽狂澜于既倒」的形象也在时间中渐渐被遗忘,人们记住的只有那滩令人生厌的污渍。民心就这样失去了。 随后,赵括身边的人便会被调查,比如许历,无论赵括保或者不保都会掉入挖好的巨坑之中。保了,那便是任人唯亲,枉顾律法;不保,那就是无情无义,枉为主将。羽翼也就随即被剪除了。 接着,案子会被按下,在赵括付出绝大代价之下。 但就在你以为从此可以相安无事之时,厄运便会突然降临...... 「驱逐」,或许对于赵将军而言,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尽管知道赵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田单却对此无能为力,他虽然有着望诸君的名号,但实际上他一个齐国人,哪里能真正进入到赵国的决策中心?更何况,武将从来在朝堂上说不上话,无论哪个国家!哦,除了秦国...... 或许与蔺上卿交好的廉颇会有所办法,可廉颇私往大梁,借兵魏国,蔺相如想要保住廉颇都不容易吧,更别提去捞赵括了。 只是,能够布下如此大局,甚至将久经沙场的武安君白起都套了进去的赵括,会不知道战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明知身前便是百丈悬崖,却毅然踏上路途,或许原因只有一个吧! ——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田单轻叹了口气,目光渐渐飘向西面的远方...... 那边阳光正好,透过层层的白云,洒在大地上,与热血一起交织在红色的泥土中。一阵急促的马蹄飞过,又将那深红的泥土踏碎! 鲜血混杂着泥土和碎肉,在空中肆意飘洒。 「当」,那是秦剑与魏戟相磕的声响。就在魏军武卒即将突破秦军弩阵之时,司马错带着两百锐士并自己和白起的亲兵四千,终于赶到了战场之上。 秦魏两军最强的战力,随即再度相遇。 上一次,在伊阙,魏军武卒几乎被秦军锐士打了个团灭,今日,魏军显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定要为三十年前的前辈们报仇雪恨。 两军相遇,当即就爆发出最强的战力。硕大的秦剑与沉重的长戟一次又一次地相遇,精铁打造的剑刃很快卷口,长戟之上也是处处伤口。 终究秦军锐士只来了两百人,虽然有着近四千亲兵的支撑,但战力到底不 是一个层面上的,而他们要面对的却是两千六百多的魏武卒。再加上长途赶来,立即投入战斗,体力方面便吃了大亏。 随着战斗的继续,体力不足的问题很快显露了出来,原本骄傲的将军亲兵被魏武卒打得节节败退,若不是秦军锐士拼死补缺,恐怕此时秦军的阵线早已被武卒洞穿。 但饶是如此,秦军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打得节节败退,更关键的是,几乎每次的救火,秦军都要损失一两名锐士。司马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总共才两百多的锐士,哪里经得起如此消耗。 但他没有办法,要拖延住魏军进攻的步伐,只能用人命去填! 好在,魏军武卒虽是战力彪悍,但其余的魏军战力却是平平,魏武卒的推进是快,可奈何其余地方的魏军不给力,在加上司马错的及时指挥,在秦军不断的骚扰之下,其余的魏军居然有些跟不上武卒的节奏。甚至出现了武卒突进太快,险些被秦军包了饺子,不得不调转进攻方向重新杀回来的情况。 没办法,魏军在吴起的影响下,从来奉行的就是精兵路线。精兵路线在战国的初期无疑是正确的,因为当时铁器才刚刚发展,青铜器的脆弱导致了国力的有限,而有限的国力则制约着军队的规模,在有限的规模下,提升单兵的素质自然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但随着铁器的发展,原本需要三四人才能完成的耕种任务,在铁器的帮助下,甚至只需要一个人了,生产力大幅度提升也就意味着国力的提升,国力提升之后,尤其是劳动力的富裕,军队的数量的提升也就是应有之意了。 这也就导致了战国进入中期之后,战国七雄之间的战斗几乎都是十几万十几万的对攻,甚至你要拿不出个十几万的大军,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一个大国。 原因也很简单精兵路线虽然能在一场战役中取得不错的成绩,但受限于兵力,很容易在战略的大方向上陷入被动——「围魏救赵」就是最好的明证。倘若魏国的兵力再多一些,哪怕大梁多上五万大军,哪怕不是那么精锐,庞涓又何必率军千里回援? 长平之战 第167章 错估形势三军动 显然经过此事魏国上层也逐渐意识到了兵力多的重要性,但河西之战五万武卒大胜五十万秦军的战绩实在太深入人心了。 于是魏国成为了七雄之中,最为尴尬的一个。 最先完成变法的它,有着最多也是最为深刻的经验,尤其是变法之一——魏武卒曾经的无限荣光,至今闪耀在魏人的心头脑海。在这样的情况下,精兵与暴兵之间的矛盾,在魏国几乎无法调和。 若是国力强盛之时,大不了双线发展,两手抓,两手都能硬——既有攻坚的核心魏武卒,又有平推的足够兵力。可随着河西、河东、河内三郡的一再丢失,魏国根本无力再维持两手抓的消耗。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尴尬的情况。 精锐的魏武卒,一直维持着数千的数量,比之秦军的锐士要多上不少,但精锐程度却有所降低,不足以在某个节点进行完全的压制与图片;但数千的数量,又不足以像往常一样在一场十数万兵力的大战之中决定战局的走势。 尖刀吧不够锋利,重锤吧不够力度,是进难攻、退无守。 怎么说呢?就很尴尬。 但这并无太多作用的数千武卒,却又分走了魏国本就不算太多的军事预算,这也就导致魏国发展不起更多的兵力,甚至跟一直是七国垫底存在的韩之国的兵力差不多,而且就连那仅有的十数万兵力的训练也是不足的。 于是,魏军在战场上有如此脱节的情况,也就不足为怪了。 可惜的是,魏国的上层是永远意识不到这点的,在他们的眼中,魏军是既有突进的尖刀,又有厚实的兵力,不说重回巅峰,但也绝对是不弱的了。若是打得不好,一定是主将的问题,绝不可能是曾经称霸过的体制机制不适应了。 不过战场从来不会惯着任何人,它从来是一面诚实的镜子,是骡子是马在上头走上一遭,也就全给照出来了。 但问题在于,将领能不能看懂,即便看懂了,又能不能将这样的问题反馈到高层,高层又会不会采纳。 当然,这些事情与廉颇毫无关系! 看着前方缓慢的推进,再看看几乎断档的前后衔接,廉颇立即就发现了魏军之中战力悬殊的问题。 跟司马错的处境一样,廉颇面对迟迟打不开的局面,虽然也是心急不已,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用命去堆! 如今的战场,已然没有了任何的计谋可言,拼的就是实力,就是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中军三万步卒正面压上,两万卒分左右两路袭扰秦军侧后!」廉颇缓缓下令道。 「是!」一旁的传令兵立即领命。 五万大军随即加速脱离中军,加入前线之中。而这五万大军的到来,确实是令已经有些头昏脑涨的晋鄙大舒了一口气——明明秦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可偏偏自己带着魏军最为精锐的三万大军,就是攻不破秦军的防线。 援军已至,魏军的声势大振,浩浩荡荡就往秦军杀去。 这边魏军援军赶到,那边秦军的进攻堡垒的部队也在这时间里终于撤回本阵,加入到防御之中,可是已经辛苦鏖战了半个多时辰的秦军哪里会是魏军生力军的对手,而且因为赵军的存在,退回的秦军有一多半还需要留在另一面,以防止赵军的突然袭击。 如此一增一减之下,即便双方都得到了增援,但显然魏军的支援要更加的雄厚,而表现在战场上则是:秦军便被魏军打得一退再退,眼看着就要被迫转入营寨的防御了。 当然,魏军主力的抵达与秦军攻击兵团的撤回,也宣告着这场耗时数个时辰的突袭战彻底被迫转化为阵地战。 若以战略的角度来看,魏军此次的突袭无疑是失败的。凿穿秦军 阵线,会师赵军的战略意图是一个都没有实现,更别提什么穿插包围秦军了。 但从实际的战果来看,此次突袭,成功地打乱了秦军的部署,并导致了秦军在正面战场和数个分战场上损失惨重,保守估计秦军至少有四万人马在此次突袭中饮恨当场,而赵魏联军的损失甚至不满万数。 四比一的战损比,放到哪里都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而且,秦军的损失还在时间的推移中不断的增多,只要内外夹击的局势不发生根本性的变化,那么剩下的秦军的消亡便是迟早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信陵君清楚,廉颇知道,白起更是明白。自然作为此战的「始作俑者」——赵括,更是清楚明了。 然而,对于局势的理解却是截然不同。 信陵君和晋鄙坚信,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倾倒向赵魏,只要其他国家的介入,或是秦王凭空调出一只数目及其可观的援军,秦军的战败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信?你看那不断后退着的秦军主力,还有那近在眼前的秦军营寨。 白起却是对自己的麾下有着绝对的信心,哪怕如今的情况已经崩坏,但只要外围的军队赶到,自己就能立即对魏军形成反包围,胜负仍是未知之数。 当然,不能说他们错了。 只是因为他们所掌握的情报有限,错误的认知导致他们错误的判断。 信陵君和晋鄙一是错估了对自己十二万魏军的战力,同时也对赵括所部有所误解。他们以为包围圈内的赵军很快会发动进攻,从而里应外合与自己会师,那么即便秦军从关隘调集了几万大军,也不过是抱薪救火而已。 而实际上,包围圈内赵军所剩不多的精锐战力,被赵括全数调去了进攻光狼城。甚至若不是怕魏军有所迟疑,连剩下战力的反扑,赵括也还想再等一等。 至于武安君白起,对于敌我双方兵力、战力的分析与判断,显然比之信陵君要准确不少,但他千算万算也绝算不到赵括战至如此绝境之时,居然还保存着一张足足十万精兵的底牌没有掀开。 长平之战 第168章 心理战中悄博弈 而这一切的一切,还算是赵括和廉颇所希望的。甚至魏军没能按照设想中那般迅速突破秦军的防线,对于赵军整体而言,也是利大于弊。 突袭战虽然能大量杀伤秦军的战力,但如同绞肉机一般的阵地战,才能令秦魏两军两败俱伤。 当然,危险还是有的,那便是一旦魏军崩盘,赵军也极有可能因为战力前出的缘故,瞬间崩盘,那么即便大粮山中大军能够将上党四周锁死,赵括和麾下的十数万大军也势必饮恨上党之中。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赵军继续安心守住堡垒,等候秦魏两军打生打死,自己坐等收其渔利。可按照如今秦魏两军的战力推断,魏军虽有突袭之利,秦军方面还需分兵守住赵军,可渐渐的肉眼看见的秦军已经在开始发动反击,若是赵军不出手,魏军恐怕很快便不会是秦军的对手。 魏军不能倒下,至少在大粮山大军完成包围之前,在赵韦两万大军攻破光狼城断掉秦军的粮草之前,魏军绝不能倒下! 「三日!」赵括有继续在心中暗暗设置好了倒计时。只要三天时间,赵括相信只要三日时间,赵韦一定能够抵达并攻破秦军的后勤总站——光狼城,而田单所部也一定能将东、南两面的门给彻底关上。 「传令西北面各军,抽调一半之兵力,增援东南;东南面各堡垒、各阵地,所部所有兵力,立即全线出击,不惜一切代价撕开秦军防线与廉颇将军会师!」赵括冷声下令道。 他知道,这一道无情的命令下去,前线的大军,数万原本或许不用死的将士,将会因此而丢掉性命。甚至就连自己,也会因为这道军令而陷入危险之中。 一旦失去堡垒和地利,掺杂着大量青壮,又经历数场恶战,战力危殆的赵军即便如今有着士气的加成,又岂是精锐的秦军的对手。 强自冲锋而出,除了巨大的伤亡之外,赵括根本想不到对于自身而言有什么的益处,甚至若是损失过重,秦军再顺势杀来,或许...... 可赵括不得不这么做!不论对内对外,他都必须表态! 对内而言,援军近在眼前,若是不出兵,定然说不过去;对外,更需要自己的士兵用性命安抚住魏军,令其继续与秦军鏖战。 「行百里者半九十」,赵括不想倒在这九十里处,便要用自己和麾下士卒的尸骨与鲜血铺就最后的十里路。 世人皆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谁又知道渔翁为了让鹬蚌相争起来,花费了多少的心思,耗费了多少心血,而在那得利的最后一瞬:渔翁又需要经历多少危险,等待多长的时间。 身上的箭伤刚刚结痂,赵括随即强撑着伤体,在亲兵的搀扶下,来到了前线的各个阵地之上。目的只有一个:激励将士,奋勇拼杀。 随着赵军的反击终于来临,司马错手下最后的预备军团也全数被逼了出来,而夜晚也终于到来。 这夜注定是难眠的一夜,无论秦、魏、赵三军任何一个人。 目前的战场形式是: 正面战场之上,司马错手握不足七万战力,硬抗着魏军一十二万大军以及赵军六万多兵力的两面夹击,已经东南面已经全线放弃外围阵地,退守本寨;西北面面对赵军,秦军倒还算是游刃有余。 秦军北面和西面的九万多兵力已经全数收缩,与赵军所剩不到三万军力隔空对峙着,谁也不敢轻易动作;而从光狼城、界牌岭、以及东西壁垒所抽调的四万大军,正向着魏军的侧后悄悄地三面合围而来。 再往外,则是大粮山中十万赵军,黑夜里,朝着秦军的命脉缓缓前进。 点燃篝火,正面战场之上,随着赵军加入战场的消息传到魏军之中,秦军的处境便越发艰难了。 「报: 营寨东南角失守!魏军三千军突入,请将军速作决断。」 「报:前军兵力不足,寨门危在旦夕,请将军速派援军。」 一声声急报响彻在司马错的帐中,一个危机尚未处理好,另一个危机便已经来到,面对魏军的强势压迫,如今的秦军变如同一个老旧的水管,几乎处处漏水。 司马错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大将,面对着如此情形,却也表现得不慌不忙,颇有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意味。 「锐士所属立即派出两千人,即行前往东南角,挡出来犯之魏军。」 略略思索一番之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司马错只能拆东墙补西墙,随即继续下令道:「赵军一侧再调一千五百军,会同五百亲兵,增援寨门。」 沉稳的声音瞬间传抵达众人的耳中,而这短短一句话,却不仅仅是一句命令,更是司马错淡定的心态。天知道,在如此激烈而彷徨的战斗中,一道笃定的指令对于众人有多大的鼓舞作用。 「将军好像看起来一点不慌啊!」众人窃窃私语道。 「那是!司马将军什么没见过,巴蜀知道吧!司马将军当年五千兵被巴蜀二十万联军给围了,最后,你猜怎么着?」不知从哪钻出个「万事通」,挑拨着众人的心弦。 「怎么着?」一人赶紧问道。 「我王早就派了一支五万精锐直插巴蜀军的老巢了,司马将军就是来吸引巴蜀联军的。」那人也不卖关子,悄然就将巴蜀之战改头换面地诉说了一番。 「是极,是极!吾也曾听说过!巴蜀联军得知老巢被袭击,慌忙后撤,却被司马将军五千军追击,狂屠一番。巴蜀一战而定也!」一旁的闲人也立即帮腔道。 「如此说来,吾等今日之战?」刚刚发问之人仿佛发现了什么,几乎要惊叫出来。 「噤声!此乃机密,岂可外传!」万事通立即阻止道。 ...... 很快,随着司马错淡定的几声将令,一股子信心也无形中传递到了军帐内的其他人,而中军帐的淡定如初,也如同水面上一道道波纹一般慢慢荡漾到全部阻击中的秦军之中。 就连传令兵也不像刚刚那般的急切,抱拳领命,昂然而去。 显然,心理战不仅仅是赵括会打。 长平之战 第169章 行百里者半九十 在司马错的不懈努力之下,秦军的阵线总算是稳定下来了。虽然几乎每时每分之间,都有数十秦军命丧当场,但司马错相信:只要继续稳住一日,胜利的天平就将重新倾向秦国! 至少,白起派人飞马传来的消息是如此的!三处的援军已经趁夜开拔,甚至向秦王再要援军的飞鸽传书也已经发出,坚持住,就能从更广阔的空间上完成对于魏军的包围。 事实也确实在想着白起所预料的方向进行着。 只是白起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外围有着更多的赵军,正准备趁着他抽兵的间隙,偷袭关隘,将上党战场彻底封锁。 有人或许会问,既然赵军可以通过壁垒、界牌岭和光狼城将秦军锁死,那么白起为何不直接撤退或是按兵不动,也将赵魏联军困死在上党地区。 首先说撤退的方案。 若是白起壮士断腕,直接带着东北部的十万兵力往光狼城中撤退,同时令西南两面之军,界牌岭方向突围,那么赵魏联军是挡不住的。 当然,秦军的损失也不会少。稍好一点的东北部大军,能有六万人马逃离便不错了;西南面就会比较糟糕了,能有三万人马最终逃至木的地就算不错了。 那么接下来呢?壁垒的一万多守军很快被魏军消灭,而界牌岭的队伍也会在赵魏联军强大的攻势下被迫后撤至河内之地。 虽然最终秦军能够保存下近半的战力,但上党境内,恐怕也就只剩下光狼城可守了。lu 而一旦界牌岭丢失,秦军重要的物资补给通道便被切断,想要守住光狼城就必须从河东郡,跨越空仓岭而来。空仓岭,那可是廉颇抵达上党郡之后布置的第一道防线,虽然王龁将军当时趁着赵军立足未稳,立即出兵打败了赵军。 但能被廉颇选为阻击秦军的第一道防线,其中险要更不必多说,而若是秦军需要长时间翻越此岭运输物资补给,其中损耗,不言可知。 反观赵魏方面,有了界牌岭在手,魏军可以随时通过走周王畿的平坦路线,对联军输出物资。赵国虽然已经被掏空了,可魏国到底是老牌强国,虽然现在是没落了,但从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知道魏国还有多少库存——表里河山的名号可不是盖得。 此消彼长之下,赵魏联军甚至不需要对光狼城硬碰硬,坐等秦军物资告急,秦军不退也要退。 若真战至此时,上党战役不败也败了。 这显然是武安君白起无论如何所不能接受的。 那么能就地驻防,困死联军吗? 显然也不行!无他,兵力不够! 不论是正面战场,还是三地的守军。正面战场上,秦军本还有二十万大军,但在魏军的突袭之下,战力损失很快也很大,而赵魏联军在大战之后还有二十万左右。更要命的是整个战场呈现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自家的兵已经鏖战日久,打同样疲惫的赵军自是问题不大,可要跟养精蓄锐而来的魏军过过招,显然不太够看;再加上兵力的短缺,以及战场被赵军分割,自己的增援难及等问题,显然秦军若是不动援军,在正面战场一定要吃亏,甚至是吃大亏。 而一旦秦军在正面战场吃了大亏,各处守军仅有万余,显然也根本挡不住赵魏联军,于是困军之策也不可能完成。 所以,除非白起认输,立即率兵灰溜溜地退回河东、河内,否则,但凡白起还有一丁点儿的争胜之心,摆在白起面前的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便是孤注一掷,调兵来援,调集所有的兵力,给魏军也来个反包围。 赵军方面,十二万大军,虽然不多,但却足以困住厮杀之后的秦军残部。 当然,前提是不能被秦军提前发现,否则, 驻守的秦军虽然只有万数,也足以拖住赵军一定的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飞鸽传书通知白起。而白起何许人也,一旦知道赵军还有一只生力军没有登场,恐怕立时就会下令撤退。 到那时,或许秦军依旧会撤离上党。 但秦军终究还是保存了大半的战力,以秦国的性子,恐怕没两年就会再起波澜,再攻上党!到那时,赵军是战还是不战? 而且,若是让秦军就此离去,保留了大半兵力的秦军势必死守河东、河内郡,若是魏军「邀」赵军共击河内,赵军应是不应? 若是应了,在秦军的地盘跟白起以及如同哀兵一般的秦军过招,赵括也好、廉颇也罢显然都没有这样的信心。一个不小心,全军尽墨也不是不可能。 可若是不应,一是道义上过不去,人家魏国可是来救你赵国的,二是,这上党之地的归属权,或许手握十万大军的信陵君就要好好地跟你赵国谈一谈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啊! 赵括在包围圈中,用自己和十万赵军的性命作赌注,亲临前线,只为铺就赵军走向胜利的最后十里路途; 大粮山中,十万的将士的注视之下,无形的压力悄悄投射到田单的身上。他知道,他的决断,甚至只是一时半分的差距,都将彻底左右整个战局的走向。 一如「火牛冲阵」的那个夜晚,只是他背后的国家却已经由齐国变成了赵国。 用他这样一个外来之将来决定如此重要的收官一子,田单也不经有些佩服赵括的胆量,尤其自己还曾经是他父亲——马服君的政敌,胸襟之大,便是蔺相如知道了也得自愧不如吧!一股子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萦绕心头。 只是,这一收官之子,着实不好下啊! 下好了,妙手回春;下臭了,虽不至于满盘皆输,但也会令前途彻底的晦暗不明了起来,不仅是赵国、赵军的前途,还有自己的!一月多的布局,就看自己的了! 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头顶的明月。 月已中天,摒除掉一切其他的想法,看着眼前灼灼的目光。 「报:......」 长平之战 第170章 大粮山中赵军出 一道急切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一名身着百姓衣衫的壮汉飞奔闯入军帐之中,众人对此却丝毫不感意外,甚至目光灼灼地盯着来人,仿佛就要将来人吞下一般。 来人正是田单所派出的乔装打扮的斥候,稳妥起见,田单撒出了无数探马,为的就是探查出秦军接下来的动作。 「讲!」上位坐着的田单淡定的说道。 「禀将军:壁垒守军已经开拔,余者不过数百。」来人双手抱拳,快速将消息一一道明。 闻言,军帐之中,赵军诸将先是一静,随即,一股热血的冲动弥漫开来,众将的眼睛瞬间全部转移到了上首的田单身上。连连抱拳而请命道: 「将军!」 「将军!」 「出兵吧!」 田单心中也是微微一震,果然白起不甘认输,秦军还是试着要搏一搏!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秦军还有没有其他阴谋的可能?比如调出我军? 不,不会,若是秦军已经发现自己,那么死守才是最佳的选择。 既然如此,田单环视一周,熊熊的烈焰仿佛已经在他的面前绽放。 「周骐将军,按计划行事吧!」田单稍稍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正身说道。 「是!」右手下第一人周骐当即领命道。 眼见着与自己齐名的孙崮,已经在上党战场上拼杀日久,立下了不世的功勋,自己却一直蜗居在大粮山中,自己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可偏偏自己还是知道上将军与廉颇将军的计议之人,不仅不能请战,还要帮着田单将军给开解请战之人。 其中憋屈简直不足为外人道也。 终于,他的舞台终于来了。 双手接过田单的将令,转过身,右手持令,左手握剑,对着在场诸将下令道:「左营校尉,孙溪。」 「末将在!」末位之上一名都尉当即出班答道。 「与汝三千步卒,即行前往韩王山,夺回大营,随后至壁垒会合。」 「是!」孙溪校尉立即领命道。 「后营校尉恒都。」周骐继续下令道。 「末将在!」又一名都尉领命而出。 「率军五千,即行开始转运粮草军械之用。」周骐下令道。 「遵命!」恒都校尉也立即领命道。 「骑军都尉、李凯,前军都尉、王邝,典军校尉、周昉。」周骐一连点下三名大将之名。 「在!」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答道。 「率本部军马三万军卒,随本将直插丹水壁垒。」周骐令牌一指,下达最后的指令。 「是!」出班的三人再度齐声应诺道。 随即转过身,周骐向着田单双手抱拳又是一礼,见田单微微点头,这才大步流星地领着刚刚点名的诸将,出了大帐之外。 「诸位无需懊恼,此战我军欲要与那二十多万秦军决死一战,苦战仍在后头。」田单稍稍安抚下未能成为先锋军一员的诸将,随即继续说道:「诸营备战,半个时辰后,全军开拔!」 「是!」在场诸将闻言,心情也是纷纷一振,当即领命道。 田单所言倒也并非虚言,毕竟以秦军的悍勇,即便是被赵军重重围困,即便是弹尽粮绝,恐怕也绝不会投降。尤其在绝境之中时,秦军往往还会爆发出绝强的战斗力,所以,即便是赵军完成了最后的包围,恐怕还需要接一场硬战。 这也是界牌岭方向只派了三万大军的缘故,有着天险支撑的界牌岭,显然是四个方向上最为安全之处。 当然,若是能够让魏军与秦军尽可能地两败俱伤,那是最好的了。 月 夜下,中央战场上,魏、赵、秦三国数十万大军依旧在乱战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战将那一隅之地彻底变为了血肉的磨坊。 激烈的混战彻底点燃了三***队的血性,谁也不肯后撤一步,因为一旦后撤半步,面对的,可能就是彻底的崩溃。因此寸土必争成了三军的共识,每一寸山河之下都是三军无尽的血肉尸骨。 即便是最为羸弱的青壮所组成的赵军,在经历过数次大战之后,大批的青壮倒下了,而能从激烈的大战中成功活下来的青壮,也在血与火的历练之中,渐渐地完成了从民到兵的蜕变,渐渐地,进退有了秩序,组成的阵法也终于似模似样。 加上赵括亲临战场,一杆「赵」字大纛高耸在众军的身后,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然印象深刻在众军的脑海,「肃杀」之气在众军身上蔓延,为了上将军的口号,如同一道闪划破这个寂静的黑夜! 听着赵军的怒吼,望着远方模模糊糊的高耸着的「赵」字旗帜,司马错知道:赵军这是拼命了! 「擒贼先擒王」的念头在司马错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以锐士为先导,亲卫跟上,直捣赵军腹地,生擒赵括。」的打算,几乎在见到那面大纛的一瞬间,便在司马错的脑海中形成。 一旦,当面的赵军被破,赵括或死或擒,赵军极有可能就此丧失军心,就此溃败也是有可能的。如此一来,原本四分的秦军便可以齐聚一块,而所要面对的敌人也只剩下了魏军十来万部队而已。 可惜的是,这场豪赌,司马错终究还是不敢压上筹码! 兵力,还是兵力! 一旦自己强行抽出充当救火队员的锐士和亲兵们,直捣赵军腹地,赵军势必展开殊死的抵抗,而且赵括肯定也不会就地等候。那边能不能突破不知道,能不能生擒或者击杀赵括不知道,击杀后赵军的反应是彻底疯狂还是就此销声匿迹,也不知道。 自己唯一能肯定的是:对面的魏军一定会趁机强攻自己,而失去最强战力的自己,根本无力抵挡魏军的进攻。 那么即便退一万步讲,自己就是这么好运,生擒了那赵括,魏军会因为一个赵国的上将军而停滞进攻吗? 恐怕魏军的主将只会巴不得自己将那赵括杀了泄愤吧! 廉颇的旗帜并未打出,前线只有晋鄙的旗帜,因此秦军并不知魏军的主将是廉颇,当然,即便是廉颇知晓了,想要停止进攻,信陵君也不会同意的。 而晚间武安君的快马已经来报:援军已经连夜赶来,守住就能赢! 所以,几乎一瞬间司马错便已经有了决断:稳! 长平之战 第171章 国运之战岂能赌 成败有时候或许真的就只在那一念之间。 如今的赵括身边的防御力量几乎可以用薄弱来形容,除了数百亲兵之外,几乎就没有了可用的兵力,就连亲军副统领赵韦都被赵括调离开了。而就算是这数百亲兵,因为跟随着赵括和赵韦数度出击的缘故,几乎人人带伤,更是疲惫不堪,战力可称危殆。 至于前线的将士们,在不断的进攻之中已经爆发出了他们几乎全部的潜力,即便是再疯狂,也不会是秦军精锐亲军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号称精锐中的精锐的秦军锐士打头阵。 因此,只要司马错狠一狠心,赌上一把,赵军阵线极有可能被他给捅破,而一旦赵括这个精神支柱失去,已经拼命良久的赵军极有可能在一瞬间情绪崩盘,从而彻底崩溃而逃。 到那时,主战场之上,那就是二十万秦军对十万魏军,二比一的战力比,足以再度激发魏军的恐秦症。 若是一切朝最利于秦军的方向发展,魏军甚至可能不战而逃!那么接下来的情况,便是二十万秦军会攻界牌岭,虽有天险,三万赵军显然也不会是二十万秦军的对手。而随着界牌岭的易手,秦军补给线重新打通,整个战场的主动权随即便会再度易手。而赵括所精心布下的局面也将随之被破。 即便魏军不溃不退,继续跟秦军硬刚,以秦军战力也是丝毫不虚的,而面对这样「秦强魏弱」的情况,大粮山出发的赵军势必也不再能置身事外,除了加入战场,会战秦军之外,别无他法。 而此时即使赵军加入战场,兵力也不过是二十万对二十万,虽然养精蓄锐的赵军可以压制住鏖战已久的秦军,但依旧精锐的秦军却也能压制住患有恐秦症的魏军。 此战结果,殊未可知。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即便赵军最终胜利,恐怕赵括好不容易藏下想要保存下的十万赵军种子,也要所剩无几。而这绝不是赵括所想要的。 没错,直至此时,几乎已经被包围了的秦军仍然有着绝地翻盘的可能。秦军之强、秦国之威,可见一斑。 好在,身为前军主将的司马错,终究没有敢赌上这一把。 不是司马错老了不敢赌了,当年敢以裨将之职,在朝堂之上公然反对如日中天的张仪张相国的国策,提出入蜀企划的少年郎,至死都不会缺乏一颗冒险的心脏。 或者说,地处西域,自古蛮荒之地的秦国,从来就不缺乏冒险的精神。 因为敢冒险,才能压上自己的国运,不惜得罪几乎所有的贵族与平民,进行商鞅变法; 因为敢冒险,所以才敢在一次又一次的战败之后,依旧敢于发动河西大战,将战国首雄的魏国拉下马来; 还有犬戎、义渠、巴蜀,几乎每次的领土扩张,秦国人都将自己的国运压上了。 听着是不是有些耳熟,没错,某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国家,也是如此。所以说,要说那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国家不是徐福带去的人繁衍出来的,我是不信的。 当然,相对于小日子不错的那个国家的盲目,秦国的豪赌,都是经过严密的计算之后,有了很大的胜算,确定了巨大的利益之后,才会压上全部身家的。也因此,秦国一步步地壮大,最终变成战国中最强的一国。 司马错的决断,显然依旧延续秦国这样的思维。这个险,从司马错的角度看来,利益不可预测,而危险却是实打实的,实在有些不值得。 当然,司马错没有错!秦国人的习惯性思维也没有错。 错的只是赵括的计划太过隐蔽,对自己、对他人都太过残忍。 于是,秦军最后一丝丝的反败为胜的可能,在朗月逐渐西沉之间,渐渐在血与火的硝烟中消散不见。 只是这 一切,都仿佛与西北面的秦赵两军毫无关系。 相较于东南面的打生打死的血肉磨坊般的主战场,仅仅距离不过二十里的西北面战场却显得异常的安静。 秦军早已停滞了无效的进攻,除了必要的防御兵力,其余的几乎全部的兵卒都在抓紧时间进行修整,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决战。 赵军这边,没有了秦军的进攻,自然也是乐得清闲,加固工事、重整兵力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想要去捋秦军虎须的意思,赵括很清楚,没有魏军牵制秦军的战力,自己的这群军队莽上去,那就是在作死。 朗月当空的夜里,十数万赵秦士卒枕着月色,听着数十里外若有似无的厮杀、呐喊与兵器交加的声音,慢慢陷入睡梦之中。 不是他们无情,面对同袍的浴血厮杀无动于衷,而是战争教会了他们——担心也好、同情也罢,根本对战局毫无作用。 今日同袍浴血,或许明日就轮到自己死战。这短暂的休憩的时间,就是同袍浴血拼杀的目的。闭上双眼,放松身体,静静地在被窝里恢复体力才是对同袍的浴血奋战,最好的支持。因为只有这样,轮到自己时,才能多杀他几个敌寇。 静悄悄的西北面战场数十里开外,阵阵马蹄声将蝉鸣蛙叫踏破,不算整齐的步伐中带着一丝丝地急躁,好在有朗月相照,这连夜的行军才算不那么的单调。 前方的战事已经如火如荼,自己能早至一刻,那便能多活下不知多少同袍。带队的都尉显然很清楚这个道理。 「快些!再快些!」都尉骑在高头大马上,不住地催促着麾下的前进。 想要一击即胜,武安君指示,三路援军必须以狼烟为号,一起从不同的方向发起对魏军的总攻。明日午时,便是抵达指定位置的最后期限!作为路途最远的一方,从光狼城而出的大军必须要比其余两处的援军付出更多的辛苦。 所有的干粮、包袱等物资早在出发的半个时辰后便被都尉下令抛却,可望着这延绵的山路,都尉心中还是不由得泛起了无力之感...... 长平之战 第172章 上党东门再易手 半日时间,要走完几乎一日的路程,还要立即发起进攻。这样的要求,对于任何一支军队而言,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即便是天下诸国中最为精锐的秦军,面对这样的要求,也是心生绝望。 但再绝望,也绝望不过此时正在遭受赵魏联军夹击的同袍们绝望。 都尉知道,自己和麾下的秦军将士们,此时已经别无选择。 非战斗减员从午夜时分便已经开始了,失足落下山谷的,剧烈运动心跳骤停的,还有体力不支倒伏在地的......然而,这些意外丝毫没有阻挡住秦军前进的步伐,甚至连一点迟疑都没有,就连那些倒下的士卒,依旧坚持向着目的地的方向爬着。等收容的后续部队赶到,那倒下的士卒早已体力耗尽...... 这是一只真正意义上的铁军! 白起是幸运的,因为这样的铁军,他的一切天马行空的指令才能得以执行,而正是那些天马行空的指令,才成就了白起的「武安君」之名! 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便是如此吧。 只是狂奔中的秦军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的北面不足数里的山林之中,也有一只队伍正向着他们的来路狂奔着。 那是赵韦所率领的丹水西岸上,赵军最后的一只生力军。赵括宁愿使用「拔碎牙」的战术也不曾暴露的两万精锐,整整修整了十余日的两万精卒。 如今,终于可以露出他们的獠牙! 只是,如今的赵军依旧见不得光。为此,赵军不仅进行绕远,更是将行军路线定在了更为茂密的山林之中,其行军难度可想而知。 可是赵军的行进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因为赵军的士卒们,虽然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往何方,但他们知道,他们即将最先吹响反攻的号角! 一想到这儿,原本热辣的胸腔仿佛也有了一丝丝的清凉,阴森的树林也没有了那么可怖,心中一团热火,只想尽快抵达目的地,与秦军好好做过一场。 就在秦赵两军在相距数里的路程上进行着「双向奔赴」的同时,秦军壁垒所部与界牌岭所部也已经开拔,只是相对于光狼城中的军队,他们的行军要显得更加的轻松些,按照如今的脚程,到达指定位置后,他们甚至还能有一到两个时辰的时间进行修整。 只是他们也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刚刚离开壁垒,消息便传到了大粮山军营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仅仅过了盏茶的功夫,三千赵军便出营门而北,向着韩王山的方向便去了,又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三万大军随即浩浩荡荡从营寨正门而出,骑军在前,步卒在后,直直地便向秦军刚刚离开不到一个时辰的壁垒而去。 再接着,又过了两刻多钟,近七万赵军主力全数开出,赵军隐藏了一个多月的杀手锏终于要亮出! 而赵军的反击,仍是从韩王山打响。 一如当日秦军胡伤所部杀入韩王山大营一般,赵军对韩王山大营的进攻,只能用轻易来形容。因为秦军根本也没留下多少兵卒守卫韩王山大营。 只是与胡伤所部不同的是,赵军显然对营中诸事物和山间通道等地要熟悉得多,三千精兵抵达韩王山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封锁——将一切可能出山的路口全部封锁。 此举当然是为了保密,毕竟秦军越晚发现这只大粮山中赵军的存在便对赵军越有利。 直到最后一个路口被围上,校尉孙溪这才领着剩下的千余战兵,不慌不忙地杀向仍在熟睡之中的秦军。 看守营寨的百余秦军,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已经被包围在西岸的赵军会在东岸展开反击,更没有想到赵军居然如此看得起自己,居然派出了三十倍的兵力进行围剿。 韩王山大营之中,毫无防备的秦军很快被赵军 一网成擒。随即校尉孙溪留下三百战兵留守营寨,其余兵力立即赶赴壁垒。他知道,韩王山的战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是自己行动够快,或许还能赶上那壁垒之战。 可惜的是,因为封锁山口的缘故,孙溪所部耽搁了太长的时间。等孙溪抵达壁垒外围,却发现东岸的壁垒已经被拿下,甚至周骐将军已经率领先头部队悄悄渡过丹水,正准备对沉睡中的西岸壁垒发动进攻。 是的,东岸壁垒之中,本也没有几个秦军的驻守,加上赵军对于自家壁垒的熟悉,因此周骐所部几乎是兵不血刃便拿下东岸壁垒。 随即,按照田单将军的指示,周骐所部三万人马分出部分兵力驻守东岸,余者以骑军为头阵,悄然便摸过了丹水。 直至此时,秦军的西岸壁垒之中依旧是一片寂静——显然赵军的行动并没有被发现。 倒不是壁垒之中的秦军偷懒,一则壁垒终驻守的兵力几乎已经被抽调一空,所剩的兵力不足千人,还多是伤兵之属,看一看物资没问题,可要他们巡城属实有些难为他们了;二则即便他们有所防御,也是向着丹水西岸才是。 在他们的想法里头,丹水东岸如今已经是他们秦军的天下,赵军早就逃到了百里石长城那边去了,更何况,东岸还有一条壁垒。 很可惜,东岸壁垒的兄弟们也是这样想的。 有着这样的想法,两道壁垒最终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数万赵军,沿着前两次壁垒之战后留下的缺口,分作数十股力量,悄然侵入到了西岸壁垒之中,很快发现了秦军的几处聚集地,一番弓弩伺候,随即长矛兵前往补刀,几乎又是无声无息地,整个西岸壁垒随即沦陷。 即便有几个秦军想要奋力的反抗,可面对着层层叠叠的赵军,反抗终究是无力的。 不过两刻多钟,渡河、入侵、斩杀一气呵成,上党的东大门彻底被赵军给关上,而最要命的是,壁垒之中的秦军无一人漏网,这也就导致了秦军的消息将再度滞后。 好巧不巧,两刻钟的时间里,田单所统帅的赵军主力也已经抵达壁垒。 空空的壁垒也没有什么需要交接的,随即按照原计划,周骐率领骑军再度踏上征程——这一次,他的目标是:界牌岭。 长平之战 第173章 界牌岭陷秦军危 这次的赵军没有再多做隐藏。 尽管壁垒之战,赵军很好地控制住了局面,将其中秦军全数斩杀,但田单依旧担心在某个未知的地方,或许就有秦军幸存下来,不需要多,只要一两个,自家大军的意图便将暴露。 而且即便没有秦军幸存,秦军也随时会因为物资等原因派人回来督促。换句话说,西岸壁垒的沦陷,随时有可能被秦军发现。 所以,抢时间是赵军唯一的办法。 即便秦军还有幸存者,他想要将消息传递到大军之中,需要时间,秦军得到消息之后,查证需要时间,判断也需要时间,反应在快速,也需要重新部署,部署仍旧需要时间,赶回壁垒和界牌岭又是时间。 而这所有的时间加起来,就是田单给周骐下达的:赶到界牌岭,攻下界牌岭的时间——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抢在秦军反应过来之前,拿下界牌岭,关上上党战场的南大门! 可以说,只要周骐做到了,那么这场仗秦军便再难起什么波澜! 那还有啥可说的,玩命奔呗!于赶往光狼城的赵军所不同的是,周骐所部尽是骑兵之属,也只有骑兵,才能来去如风,在三个时辰内抵达远在数十里外的界牌岭。 当然,骑兵攻城,显然是个问题。田单在赌,赌白起会孤注一掷,赌那界牌岭的兵力也如壁垒之军一般被抽调一空。 若是赌输了,恐怕界牌岭就要成赵军的伤心岭了! 当然,以赵军三万兵力的优势,又是突袭之下,即便是秦军仍在也是有机会突袭成功的。而想要功成,这个进攻的时间也就很微妙了。 如今正是丑时,三个时辰之后,便刚好是辰时,关隘开门之时! 早了,岭门未开,三万骑军,又无攻城器械,想要破关,难如登天; 晚了,消息已至,岭门一关,三万骑军只能在城下望城兴叹,徒呼奈何; 显然,这样的时间选择并不是巧合,而是田单精心做过计算的。当然,算得在准,设计得再巧,也需要人去执行。执行得好,那才是真的好! 好在,廉颇走时为赵括留下了两员能战之将!一擅守者孙崮,在赵括的身边,赵括昏迷的时间,全靠孙崮一力支撑,赵军才没有散了架;一擅攻者周骐,被赵括留在了大粮山中,而他也在巧夺壁垒之战中小小地证明了一下自己。 尤其擅长骑军的他,显然是攻破界牌岭的不二人选。 田单当然也有这样的能力,但一则年纪摆在那里,长途奔袭到底还是要绝佳的体力;二则壁垒这个底线,还需要田单坐镇;三则如今赵括被围,外围的军队只能悉数听从田单的调遣,而沟通南北与中军,田单作为主将只能在中路壁垒。 于是,进攻界牌岭的人选毫无意外地落到了周骐的身上!而出身北军的他,也丝毫没有辜负廉颇和赵括的信任。 一夜狂奔,未至辰时,大军便已至界牌岭不足二里之外。二里地,在步卒来看或许还需些时间,但对于骑军而言,几乎是转瞬即至。 前方的探马已经带回关门已开的消息,可惜关门之上,仍有巡逻之秦兵。虽是不多,但为了保险起见,周骐并未下令全军出击,反而换上了准备好的富商的衣服,带着三百精兵,分作数批,驾着数辆满载火油的马车,便怡怡然往那界牌岭而去。 显然,周骐的打算是先混入城中,再亲自以亲兵强占关隘之门,随即点燃火油,引诸军来攻,三百亲兵,足以坚持到大军赶到。如此一来,即便秦军主力未出,界牌岭也将被周骐一战而下。 可惜,界牌岭上的秦军并没有给周骐发挥的空间。 关隘之内的秦军主力早已在黑夜中悄然离去,如今的界牌 岭中,秦军总数也不过五百人而已。 刚刚进入城中,周骐变敏锐地发现了秦军兵力的不足,撕开外部的锦袍,露出里面的红衣铠甲,一个转身,藏在马车上的长刀已经握在了手中,左劈右砍之下,关门内几个秦兵立时就倒地不起。 城门顿时乱做一片,哭喊声、叫骂声还有呻吟与哀嚎响成了一片。 三百亲兵也纷纷亮出铠甲,从马车的底部抽出长刀,一部跟随着周骐护卫在关隘门洞之前,一部则是点燃了随行的马车,引众军前来。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越发地简单了,看到浓烟飘起,三万大军随即奋蹄狂奔,向着界牌岭便杀了过去。 只一个冲锋,界牌岭守军便已是全军尽没。 至此,上党战场之南大门也被赵军彻底关上。 与此同时,鏖战一夜的主战场上,秦军虽然在魏赵联军的强攻之下损失惨重,但到底没能被突破。 天一放亮,赵括知道,秦军的反击随时可能降临。 巧的是,赵军的战力也确实到达极限了。于是,赵括随即下令放缓进攻节奏,并且逐步收缩阵线,为即将到来的秦军反攻做好准备。 因为赵军的战力确实经过一夜之后已经处于衰退的阶段,因此赵括的战略转移倒也没有引起正在酣战中的秦魏两军的怀疑,。 甚至对于司马错而言,还算是个不错的消息。毕竟赵军再弱,也牵制了自己两万多的兵力。如今虽然不敢大张旗鼓地全部调到魏军这边,但稍稍挪两千兵卒还是可以的。 而这两千兵卒对于几乎已经到了绝路的东南面秦军而言,简直如同久旱逢甘霖,一滴! 没错,虽然两千兵卒对于紧张的局势稍有缓解,但魏军的攻势几乎延绵不绝,两千人的投入根本翻不起半点的浪花。 这还要多亏了廉颇将军的亲自指导。廉颇心中显然也清楚秦军势必反攻,因此廉颇并没有采用常规的三班倒模式进行轮流攻击,反而增加了每次进攻的人数,以两班倒的方式对秦军进行着攻击。 具体而言:一十一万魏军被廉颇分成了三个部分,其中原先的先锋之属约两万多人全数撤下来修整,并接管后营作为总预备队,其余九万人马则被拆分成了两个攻击军团,轮流对秦军发起进攻。 因此,天虽亮,而魏军的攻势却丝毫未减。 长平之战 第174章 午时至而援军现 战至此时,任何的伎俩已经不管用了。 司马错身边除了几个传令兵之外已经再无可用之兵,从白起手中带来的锐士和亲兵们也已经损失殆尽,而经过一夜的鏖战,本就疲惫不堪的秦国的士卒们如今更是困顿不已、战力危殆。 甚至可以说,秦军如今只是凭借自身顽强的意志力和已经深入骨髓的肌肉记忆,与魏军继续做着抗争。 这样的抗争注定需要付出绝大的代价! 秦军的阵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着,而司马错对此已经毫无办法。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战场的主动权已经彻底被魏军控制在手中,无论是身处前线的晋鄙还是坐镇中军的信陵君,都是一脸的喜色。 若不是廉颇拦着,信陵君几乎想要将那轮休着的,以及那预备队一股脑儿地投入战场,将当面之秦军彻底突破。 没错,战场的节节推进已经令长久未能获得过胜利的魏军将领们有些上头了。 迟迟不动的西北面的秦军,被他们自认成了赵军阻击的功劳;苦苦支撑的东南面秦军,被他们想象成了垂死挣扎;甚至壁垒、界牌岭可能出现的援军也被他们选择性的忽视了。 要不是廉颇死命要保留预备队,或许此时的魏军已经重演当日公子卬在河西之故事了。 好在,对于带领他们走向如今的「胜利」的廉颇将军,信陵君等魏将还是信得过的,对于廉颇所谓「秦军正面有限,大军施展不开,四万足以」的说法,稍稍冷静之后也随即认可了下来。 随即,魏军步步向前,秦军步步后撤,阵线越来短,而头顶的日头也越来越高! 终于,在痛苦的鏖战之后,终于迎来了日悬中天之时,随即三股狼烟冲天而起,而主战场之上,也突然想起呜咽的号角! 一声、两声、三声...... 如同丧音一般低沉的号角从魏军的侧背传来,北面、东面、南面,似乎每处都有!不经令还在进攻中的魏军毛骨悚然。 紧接着,炸雷一般的鼓点伴着骑兵「哒哒」的马蹄响彻整个战场!一面面黑色的旗帜,突兀地出现在血色的战场之上,宛如三条蜿蜒的黑色巨龙,向着仍在酣战之中的魏军席卷而来。 「杀!」无数的秦军高喊着! 「撤!快撤!」几个胆寒的魏将乞求着。 噗噗......一柄锋利的长剑将面前抖若筛糠的数名魏将斩杀当场,而那出剑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一直文质彬彬的信陵君。 「敢妄言撤退动摇军心者,皆斩!」长剑一横,信陵君恶狠狠地看着在场的诸将。 见诸将已被震慑住,信陵君这才转过头,向稳坐钓鱼台的廉颇微微一礼,道:「事急矣,请廉颇将军速速处置为上。」 不得不说,信陵君虽然或许战场的经验不足,对于战局的把握也存在稚嫩的一面,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显然隐隐表现出了一个名将才有的冷静与果断。 面对突然出现的秦军,信陵君既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反而在有人出言动摇军心之后迅速做出处置,这简单的一拔刀与一请教却是解决了廉颇的大难题。 说到底,廉颇到底还是个赵国的将军,魏国人不可能真正地服从他,面对那几个胆寒的魏将,廉颇除了言语的劝服,其实办法并不多,若是发生冲突,恐怕秦军还没到,内部先内讧了。 但换了信陵君就不一样了。不说明面上就兼任了监军一职,光是王室公子、信陵君这个招牌便足以震慑魏将——砍了也就砍了,谁敢多言半字?别说是几个普通的魏将了,就算是晋鄙,在历史上不也死在了信陵君的手上,后续大军之中岂有一人敢不听号令的。 这就 是身份带来的好处。、 而之所以信陵君会毫不犹豫地将那魏将斩杀当场,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如今前线的交锋已成焦灼之态,根本撤无可撤,其中不免还有来自信陵君自身的一些些想法——自信陵君窃符救赵而来,尤其自己还已经损伤了不少的战兵之后,信陵君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 必须胜! 信陵君比任何人都迫切地需要这场战争的胜利,否则,即便他贵为公子,恐怕也难逃圈禁的命运——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杀!必须杀! 信陵君必须把那撤退的想法扼杀在萌芽之中,可是处置几个胆怯的将军容易,想要对付那穷凶极恶的秦军,信陵君却没有把握。在替廉颇处置好军中纪律之后,信陵君心中也十分清楚:面对如今复杂的战场情况,自己还是得信任廉颇、依靠廉颇。 当即,信陵君便有了刚刚的一番表演。 那表演既是做给廉颇看的:大佬,不听话的我给出办了,你赶紧想办法! 同时也是表演给在场的诸位魏将看的:想投降、想撤退的先问过本君手中长剑,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老老实实听从廉颇将军的安排,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帐中鲜血犹存,其余魏将又岂敢再放肆,当即便肃立当场,聆听着廉颇将军的训示。 廉颇见状也是微微点点头,显然对于信陵君的果敢也是颇为意外,自己还在头疼要怎样整合魏军与秦军再战,如今看来,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当即廉颇也不再废话,随即对着众将打气道:「秦军虽有援军,然闻其鼓点,观其军阵,不过三两万而已,此为壁垒、界牌岭之增援之军,原就在意料之中,并不足为虑也!」 见众人脸色稍有缓和,廉颇当即下令道:「传令后军,立即展开阻击阵型,将后方秦军挡在战场之外。」 「是!」一旁的传令兵当即领命道。 「传令前军,武卒全线压上,加速攻破秦军阵线!」廉颇继续下令道。 「是!」又一传令兵领命而去。 「传令:修整之军备战,抽调一万大军为后军预备。」廉颇继续不慌不忙地下令道。 而随着廉颇一道道清晰的指令下达,魏军之中的恐秦症也终于好上了一些些,虽然或多或少对于秦军的来攻存在疑虑,但终究没有了轻易逃走的想法。 魏军的军心算是被稳了下来。 长平之战 第175章 狼烟起援军终至 战场依然有着它自身铁的法则。 强就是强,弱就是弱!尽管廉颇再信陵君的神助攻下,很快将魏军的军心稳定了下来,但战场的阵线却没能如同军心一般被稳下来。 魏军战力之弱再度刷新了廉颇的认知,明明昨日还在进攻战中有模有样地打得秦军节节败退,今天把那魏武卒一剥离,就现了原形? 明明已经有足够的修整,明明是背靠着营寨有着极大的防御优势,明明对面的秦军也不锁两三万人,比之自己的两万多大军也多不到哪里去,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军后军甫一接触到秦军的进攻,便被打得抱头鼠窜。 唯一还值得稍稍庆幸的是,魏军或许也明白自己不能崩盘,倒也没有就此溃逃,在一线阵地所剩无几之时,总算是奋起了最后的勇气与秦军搏杀起来。 只是仅剩的几个支撑点哪里会是秦军的对手,很快一线阵地几乎全线沦陷,魏军被破退守二线,与此同时一封封求援的信件伴随着阵线后撤的消息,从四面八方递到了廉颇的面前。 听着身前传令兵的汇报,廉颇几乎有些不敢确信。 「这?不是才接战不到一刻钟吗?怎么就全线告急了?!秦军兵力不多啊!就算是两万头猪,秦军要把它们全部赶出一线,怎么着也得个把时辰吧!」廉颇很是不解地看向了信陵君。 那意思在赤裸不过了:你们魏军就这? 看着廉颇探寻的目光,噌的一声,信陵君的脸就红了,但却也不知道要怎样回答。 魏军普通战兵战力羸弱的问题,信陵君不是不知道,但他也不知道能差到这个地步。尤其是在昨日的战斗中,魏军上下表现得可谓是可圈可点,更是令包括信陵君在内的诸多魏将对魏军普通战卒的战力有了错误的判断。 实际上,之所以昨日的魏军能如此「骁勇」,大部分的功劳恐怕还是要归结道那数千魏武卒的身上。是精锐的武卒们不断地撕开这秦军的防线,鱼贯而入的魏军根本不需要太多的阵型与配合,再加上一直压着秦军打的士气加成,这才造就了昨日魏军的辉煌战果。 打顺风战吗,就算是一群青壮也能胜任,君不见第一次壁垒之战后,赵军就在追击战中大胆启用了一群的青壮军,一样打得秦军节节败退。 可是,今天一战却不再是不用动脑的顺风战。虽然是防御战,按道理应该比进攻战更好打一些。但一来没有武卒精锐冲锋在前,二来攻守互换对于士气也是个不小的打击,于是魏军真实的战力随即暴露了出来。 似乎也看出了信陵君的无奈,廉颇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下令道:「传令:轮休兵团立即分出两万大军,增援后军。」 两万大军,几乎是所轮休的兵力的一半多了,如此一来后军便有了四万大军,比之进攻的秦军还多出了一万来。 不得不说,防守兵力比之进攻兵力还多的情况,在整个战国的诸多战役之中,还是蛮少出现的。当然了,军队的真实战力不仅仅是以兵力的多寡来区分的,训练的精锐程度、将领的指挥能力,等等也都是战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临时训练这伙魏军是来不及了,除了堆兵力之外,能做的,也就是调配一名更加优秀的将领了。 「信陵君。」廉颇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信陵君。 信陵君见廉颇突然看过来,心中也是一惊,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后军四万大军,几乎是所剩战力的五分之二了,必须要一员大将坐镇才是。如今晋鄙在前,廉颇自不可轻动,想来想去只有自己,或许是最佳的人选。 但信陵君心中却是有些迟疑,倒不是因为害怕往那兵凶战危的后军去坐镇,毕竟此时的信陵君还是对于战胜秦军有着信心的,信陵君担心的是,若是 自己离开了中军,那么就等于将全军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廉颇,万一...... 虽然从开战至今,廉颇的指挥能力毋庸置疑,若不是廉颇力排众议保证后军战力的充足,又令军团轮换休息,恐怕此时大军将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甚至已经被击破也说不定。 可以说,从魏国到上党这一路走来,除了关于出兵时机的问题,廉颇与信陵君之间稍有龃龉,其余时间,廉颇的所作所为堪称完美。 按道理说,信陵君应该给予廉颇充分的信任才是。 可惜,坏就坏在廉颇是赵国的将军!即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语尚未流传于世,但这样的思想很明显已经存在,尤其三晋之间,虽然互为弟兄之国,但这些年下来,谁还没背叛国对方几次。 若是廉颇与晋鄙易位,信陵君甚至不需要廉颇点将,早就请命往后军督战去了。如今要信陵君放下中军之位,去后军督战,哪怕后军的情况已经有些紧急,但信陵君一时间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着作沉吟思索状的信陵君,廉颇几乎瞬间就明白:对于魏军而言,自己始终是个外人,哪怕自己已经表现得很好,哪怕自己的指令乃是为了整个战事的胜利! 好在,廉颇的心中还有nb,或者说廉颇从一开始也就没有对信陵君和自己的nA抱有太多的希望。毕竟信陵君虽然在军事大局上表现出了超人一等的敏锐,但显然后军如今最需要的乃是对于技战术浸润颇深的战术大将。 观夫魏军之中,除了廉颇自己,也只有正在前线指挥的晋鄙将军了。 「看来,吾等要将指挥所前移了!」廉颇突然的话语将信陵君惊醒。 「后续须有大将坐镇。」廉颇不顾信陵君投来的探寻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道:「本将与信陵君亲自指挥前军进攻之战,调晋鄙将军守卫后军,信陵君以为如何?」 信陵君微微一愣,随即便知道,这或许是如今最好的办法了,当即表态道:「一切遵廉颇将军之命也。本君无有不从者也。」 长平之战 第176章 弃赵军而攻魏军 信陵君习惯性的不粘锅,令廉颇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于这样的信陵君,廉颇是不太喜欢的。毕竟这样的话语,说好听叫做「尊重专业」,说难听点就是「既要功劳,又不肯担责」的无耻行径。 但廉颇的不喜也只是一瞬间:又不是我赵国臣子,更何况,赵国之中这样的人还少吗?!随即廉颇又将注意力调整到了战事之上。 「还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君上允准!」廉颇继续说道。 「将军且令之,本君无有不从之理也!」信陵君见廉颇事事尊重自己的意见,不由得话语之间也越发地客气。 只是廉颇的不情之请确实令信陵君又有些纠结。 「本将观之今、昨两日大军之战者,我军非此战力也。」廉颇随即说道:「昨日之战,武卒在前,则全军争先,战力不俗,今日之战,无武卒之效,则若一盘散沙,战而无力。」 见信陵君并未否认,廉颇随即继续说道:「吾之意也,若能有一二精锐之军为后军之梁柱之用,或许,我军战力能提升不少。」 闻言的信陵君脸色随即一变,显然已经听懂了廉颇的言外之意。 精锐之军?除了那仅剩两千多的武卒,全军上下哪里还有什么精锐之军呢?除了护卫中军的亲兵们。 可是,那些亲兵多为信陵君好不容易才训练出的家将战兵,也是信陵君赖以立足大梁朝廷的底气之一,若是在此战之中耗损过多...... 但很快,理智再度占领了信陵君的头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保住了魏国,赢下了这场战役,自己作为督军而来,日后还会少了功劳、还会少了兵力的补缺? 念及此处,信陵君也不再纠结,当即便向廉颇回道:「将军且尽管吩咐,本君亦是将军麾下一名战事也。」 「如此,多谢君上了。」廉颇也不做作,当即道:「君上近三千亲兵,还需分出至少一千千五百卒来,给后军之骨梁,既做救火之用,亦为榜样之效。」 信陵君闻言,却是罕见地摇了摇头,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说道:「两千五百卒,交给晋鄙,巩固后防之用,留下五百精卒保护我足以。」 「君上高义气。」廉颇也立即送上马屁。 「传令:中军前移,接替前军进攻兵团指挥,调晋鄙将军为后军主将,率军四万兵亲兵两千五百人,全力阻击秦军进攻。」廉颇见信陵君同意,当即下令道:「告诉晋鄙:但放秦军一兵一卒入营,提头来见!」 虽然廉颇作为临时的主将,下达这道「死命令」显得不太合适,但廉颇依旧我行我素地下达着这道「死命令」。 没办法,廉颇很清楚,现下的情况要比信陵君等魏将们想象中严峻得多——秦军后部的援军既至,那么东北面的秦军,或许也就在行动的路上了,必须要让晋鄙紧张起来。 事实上,白起所率的东北部大军已经开始了「拯救大兵司马错」的行动! 白起深知道,仅仅靠着从壁垒等散出调来的三万多大军,与魏军进行对攻,实际上的胜算并不算大,他必须在天平的一端再放上足够的砝码。 东北面,经过一夜外加一个下午修整,九万大军已经逐渐恢复战力。而这九万大军,也随即成为了白起手中最重、也是最后的砝码。 如何布置,将直接决定这场旷世之战最终的走势。 而对于这九万大军,早在白起下令周遭来援时,便已经做好了打算。这九万大军,白起分成了三部分: 主力六万大军全力自西向东、自北向南,强攻赵括所部,若是能够突破赵军那是最好,如此便可彻底打通与司马错所部之间的阻隔,魏军再无回天之力,即便不能突破,也能对赵军的兵力进行足够的 牵制,从而令赵军无力增援更南面的魏军。 显然,赵军在之前的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韧性令白起印象深刻。因此白起并未将破局点放在已经疲惫不堪的赵军身上,反而将其放在了突然出现的魏军的身上。当然这也跟近些年魏军糟糕的表现不无关系。 因此剩下的三万大军,白起做出如下部署: 一部两万骑军,自北向东再往南,绕过赵军所在区域,直插魏军侧面,会同壁垒等处调来的三万大军齐攻魏军营寨; 一部一万步卒,自西而南在往东,同样绕过赵军所在区域,增援夹在中间的司马错所部秦军; 可以说,白起已经将手中不多的兵力发挥到了极致。而白起对于战场的嗅觉也依旧是敏锐的,放弃强弩之末的赵军而突袭生龙活虎的魏军,换了旁的将军,简直想都不敢想,可偏偏白起就这么做了,不仅做了,还压上了手中的全部。 而战场也正一步步印证这白起想法的正确性。 魏军虽然是生力军,但除了魏武卒外,其余战兵的战力却是相当一般。昨日临时加入战场,一来便势如破竹,「进攻、进攻再进攻」是魏军上下唯一的想法,至于防守,魏军根本没有准备。 即便在廉颇的督促下,魏军终于在午后开始建寨挖沟,但到底时间有限,比不上赵军的沟壑纵横,从上帝视角来看,弃赵军而攻魏军,显然是秦军最有把握,也最为容易获得胜利的方案。 没错,白起依旧是那个白起。历史上的白起能够察觉到泫氏地区的空虚,果断轻骑切入,隔断赵军与大粮山之间的联系,今日的白起也能感受到魏军的外强中干,果断重军投入,一举而破局。 只是,与历史上不同的是,如今白起要面对的敌人,不再是一个只读兵书的赵括,而是赵括、廉颇、田单甚至是信陵君、晋鄙的结合体,以及后世对长平之战的详细分析。 或许白起是毫无疑问的战国第一将,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哒哒的马蹄,继续在黄土地上驰骋着,黑色的旗帜依旧席卷着上党大地,只是阳光已经悄悄钻出了云层,缓缓地照耀这东方的大地。 「传令:全军突围!」 长平之战 第177章 秦魏备战赵军润 没错,赵括准备润了。 就在探子回报:北面的秦军一部约两万人马突然向东、西面秦军一部约万人突然向南之时。 此时再不润,那就真的润不了了! 即便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那北面突然向东的一部秦军和西面突然向南的秦军是要去干嘛。 去干嘛?能去干嘛,自然是围攻魏军而去了。而消停了一夜的秦军有此突然的行动,只有一种可能——壁垒和光狼城、界牌岭的大军已经、或是即将抵达魏军的侧后。 那么问题就变成了,是魏军与我们赵军一起先夹击攻破秦军呢,还是魏军或是自己赵军顶不住压力,被秦军攻破?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也是不言而喻。 先说自己这边,钉子阵地虽然还在,但自身的兵力已经眼中萎缩,出去开往光狼城的两万大军,所有阵地、轻重伤员加到一起,赵括甚至凑不出六万能战之军,而且几乎个个带伤,疲惫不堪。 这样短缺的兵力,这样危殆的战力,还要面临秦军十数万大军的四面围攻,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至于还能坚持多久,赵括真不知道。甚至,若不是昨日魏军的及时赶到,此时秦军或许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营门之外也说不定。 在说魏军那边。虽然赵括并不知道魏军强弱分明的特色,但从以往的战例来看,伊阙之战也好,华阳之战也罢,都狠狠地说明着:同样兵力的魏军,见到秦军几乎没有一战之力。 稍稍算一算秦军的兵力就不难发现,白起几乎是调集了十数万秦军去进攻魏军,那么魏军的兵力有多少呢?赵括在廉颇出发前便计较过,来援的魏军十万是底线,但十五万或许就是我魏军的极限了。 如此一来,一旦秦军抵达,魏军的失败几乎是必然的了。 那么接下来,唯二的问题就是魏军还能杀伤多少秦军,以及能够坚持多久了! 赵括掰起手指慢慢算了笔帐,自开战一来,自己前优后劣,但总算也用麾下二十多万赵军的性命,硬生生磕下了秦军二十多万大军,战损比几乎就是一比一; 昨日一战,魏军突袭秦军,自己这边也顺势发起对秦军的反击,效果也算不错,加上一夜的鏖战,秦军的损失恐怕也有数万之多。 今日之战,有廉颇在,魏军再弱,也该能从秦军身上撕扯下一块血肉,不要多,三五万足以。 那么如此一来,在上党的秦军总数恐怕就不会超过十五万了,而自己仅仅在外围的兵力就有近一十二万 即便自己这边突围而出的兵马暂时无法投入战斗,有十二万大军在外占据地利,秦军又是战力危殆,缺粮少械,在加上粮草断绝带来的士气降低,仅仅凭着十五万大军想要破围而出,简直不要太难! 换言之,赵军如今死守的意义——稳住魏军,随着秦军发动对魏军的围歼战,已经消失。虽然若是赵军留下继续配合魏军,很是能消灭掉更多的秦军,但这一切在外围大军抵达之后,也已经没有了必要。 甚至,赵括的存在,已经成为了秦军唯一的翻盘点。 所以,趁着秦魏大战!赶紧润,才是赵括要做的。 润是一定要润的,可不能润到非洲去啊!从哪里润,润到何处去,就显得尤其关键而重要了。 「传令:全军收缩,一路向北!」赵括一边在亲兵的帮助下穿戴好甲胄,一边对着身边的孙崮下令道。 向北!没错,就是向北,也只能向北! 向东、向南,虽然有魏军的对攻,但赵括不认为自己所剩下的这点子兵马能够突破秦军的阵线,否则自己也不用润了,更何况,即便侥幸凿穿了秦军,与魏军会合,外层还有秦军,赵括可不认为联军会师之 后便能爆发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战力。大概率会因为意见的不齐耽搁行程,最终被秦军各个击破。 东、南首先派出,那么西与北如何选呢? 若是论距离而言,显然是向西往光狼城方向前进是最近的,而且光狼城中只有两万精兵,赵括麾下六万大军虽然残破,但修整一下,也是战力。而且光狼城中囤积着秦军军械粮草,赵军能够第一时间得到足够的补充。 但也正因为光狼城的重要性,令赵括不得不放弃从这面突围的想法。 明知身后的光狼城乃是空城,还囤积着自家的粮草,白起还能让你突围过去?想都不要想,就算是把兵都拼光了,甚至调回南面的军力,也要阻止你去光狼城啊! 于是,也只剩下了北面了。 好巧不巧的,原本兵力最盛的北面,在一次又一次的抽调中,兵力竟然只剩下了两万大军,乃是四面之中兵力最少的一面。 这倒也不能怪罪白起疏忽,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围住赵军,避免被赵军「围点打援」,就必须尽量平均四面战力,使赵军无处下口;而随着魏军的到来,白起又不得不将主力集中到魏军所在的东南面。 西面如上所言,背后就是光狼城,白起不得不防上一手,也因此在西面多保留了一万多兵力,也仅仅是多出了一万的兵力而已,秦军兵力的捉襟见肘可见一斑。跟赵军硬拼掉数十万大军的后遗症慢慢显露了出来。 当然了,那边对魏军进行围剿,这边对赵军可能的突围,白起自然也不会是毫无措施。只是,缺乏兵力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令麾下大军贴上去,彻底地与赵军鏖战在一起,不给赵军集结突围的机会。 昨夜赵韦之所以能够钻空子,是秦军收缩防线,全军修整之故,一旦秦军展开,赵军再想瞒天过海,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北面的秦军终究还是太少了,而如今的战局,似乎赵括也已经不需要再行那瞒天过海的险招了。 既然瞒不过,那索性就不瞒着了! 摆明车马,拼的就是一个硬实力! 长平之战 第178章 秦军再至魏军后 强行突围! 就是趁你病,要你命! 东南面的军队,在晨曦旭日初升之时便按照赵括的指令转攻为守,便缓缓放弃外围阵地,主力向中心地带集结,因着一夜的进攻,赵军战力的降低秦军是看在眼里的,转攻为守和收缩防御,根本没有引起秦军的重视。 甚至秦军主将司马错还乐得赵军的退却,如此,便能抽调出这边的兵力去支援被魏军撕裂中的战线。 而随着日悬中天,狼烟燃起,秦军的援军从外围开始对魏军进攻,司马错随即下令反击魏军,可以说整个秦军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魏军这一侧,至于赵军,只要他没有动作,司马错就乐得将他们先放一放。 在司马错的视角里头,赵军已经是瓮中之鳖,只要不翻瓮,那就由着他! 只是司马错不知道的是,这只鳖不准备从他这一侧破瓮而出,却想着从另一边翻瓮而出。司马错这一放,成功令赵军完成了集结——也是突围前最难的一步。 而此时,主战场之上,随着廉颇的调整,晋鄙带着信陵君的两千五百亲兵和两万援军已经抵达后军,并成功地稳住了阵线,甚至逐步地向着秦军进行着试探性的反击。 前线,也随着廉颇的到来,技战术也随之上了一个台阶。 仅剩下的不足两千的武卒,在廉颇的手上爆发出了最强的战力。廉颇并没有用这有限的兵力跟秦军的精锐大剑士进行死磕,反而是用这把尖刀专捅秦军的薄弱处,哪里的秦军稍有疏漏,强悍的武卒便会专门出现在哪里,着实令秦军防不胜防。 虽然廉颇不懂什么「木桶原理」,但孙膑所谓「上马对中马、中马对下马」的战术,廉颇还是门清的。 而随着秦军薄弱处阵线被魏武卒一再地袭扰、切割,连带之下,周遭的秦军也只能相应后撤,连带着整个战线也随之缓缓后撤。 一时间,就连亲自指挥战斗的司马错也倍感压力,而一直在廉颇身边的信陵君也再度为廉颇将军的指挥水平所惊叹。 这样细致到千人队的排兵布阵,考验的就是一个将领的战术水平,不仅需要极强的眼力,能够洞察敌军的阵线,更要有足够的眼界与判断,能够分析出敌军的弱点,最后还需要极强的信心与胆量,才能应对敌军的薄弱点果断出击。 所谓落子无悔,古代作战可没有无线电,更没有手机,靠的无非就是一面面令旗和一个个的传令兵。在如此大战之中,细致到千人级别的调整,令旗显然是不够用的,只能靠传令兵一道道指令传达,可战马跑得再快,也要时间,再加上军队反应的时间,一道将令下达,到将令的执行,显然存在着不小的时间差,少说也有盏茶的功夫。 盏茶的功夫间,敌人的援军会不会已经将这薄弱处重新补强?又或许,另一端才是真正的薄弱处? 而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就必须将这可能的提前量考虑在内,换句话说:他所指挥的乃是盏茶过后的战场。 在战场上厮杀了大半辈子的廉颇显然对于这样的指挥那是家常便饭,便是司马错也得甘拜下风,或许只有白起能力压廉颇一头。 很快,秦军便被几乎同样兵力的魏军打得节节败退,这其中当然有秦军战力危殆的缘故,但不得不说廉颇在其中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随着后军阵线的稳固,前方阵线的逐步推进,包围圈内的秦军经过一日一夜的鏖战,总兵力已经不足四万,而且还在迅速地减员之中,一切似乎都朝着有利于魏赵联军的方向进发着,就连信陵君也对此战越来越有把握。 可惜,历史总在不经意的关头刹住了车。 两个多时辰里,魏军高歌猛进的同时,秦军的援军也在战场的边缘狂奔着。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奔波,秦军北路援军成功抵达魏军外围,又过了一刻多钟,秦军西路援军也悄然来到指定位置。 酉时三刻,如约,三柱狼烟,再度冉冉升起! 北面而来的秦军骑兵率先对魏军侧背发起猛攻,哒哒的马蹄伴着呜咽的号角与海啸般的喊杀声,响彻在魏军东北面; 紧接着,西面而来的秦军步卒,疯狂向魏军南侧进攻,试图突破魏军一角,与司马错所部汇合。 晋鄙的压力陡然增加。 尤其是那两万骑兵,那也几乎是白起手里最后的王牌了,纠缠着的阵型最是适合秦军轻骑兵的袭扰。 箭雨借着风驰电掣般的马速,更添了几分凌厉,在空中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之后,嗖嗖嗖地落入了魏军的阵列之中,立时,数百魏卒饮恨当场。 后方的魏军弓兵很想进行反击,可刚刚把箭搭好,抬头一望,眼前的秦兵变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眼前战马踩踏倒伏不起的小草和远处传来的秦军兴奋的怒吼,宣示着秦军的曾经到来。 秦军的骑兵充分发挥了来去如风分特性,不仅打了魏军个措手不及,更是令其连反击都不知该从何处反击。正在愣神的功夫,转了一圈的秦军骑兵,重又归来,却又对另一处的魏军肆意的屠戮着。 随着箭雨破空,成片的魏军倒下,进攻中的秦军瞬间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秦军前线的校尉当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令旗一指,麾下将士便朝着魏军薄弱处冲杀而去。 猝不及防的魏军立时又吃了个大亏。 数处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好在晋鄙也算是反应极快,当即一边调集弓箭手对入侵的秦军进行压制,一边从预备队中抽出部分,填补上前线的空缺,同时一封求援的口信也立时被传到了廉颇将军处。 其实,这求援的汇报倒有些多余。 在空中燃其三道狼烟之时,廉颇便已然猜到了秦军或又有军队来援,不论这只援军是出自自己所料想的西北面秦军,还是白起从哪里变出来的,廉颇清楚,此时的魏军也好,赵军也罢,已经退无可退。 长平之战 第179章 赵军突围在北路 就在晋鄙的传令兵刚刚离开之时,廉颇派来的援军便已经到了。 六千七百八十二人,看着这数量有零有整的援军,晋鄙知道,这是廉颇将军所能派出的最后的援军了。 三柱狼烟,不仅是给援军发起进攻的信号,也是在给包围圈内的秦军增加信心的信号。恐怕如今廉颇将军那儿的战事也不会太过顺利吧。能再挤出数千的援军,想来廉颇将军已经是费尽了心力了。 只是理解归理解,战场可不会因为一句理解而改变它的法则。晋鄙心力清楚:刚刚自己的兵力占优,尚且只能与那秦军打个平手,如今秦军增了数万的骑军,战力几乎翻倍,自己却只有不到七千的援军,如何能打得过? 可是打不过也得打! 外围已经全数落入了秦军的手中,便是想要突围也不可得。只能跟秦军硬杠,就看是廉颇将军那里先突破,还是自己这里先那秦军给被破了。 战至此时,晋鄙作为龙贾将军拼死护下的将军,又在战场厮杀多年,心中其实已经对此战的结局隐隐有了预料——魏军终究不会是秦军的对手,哪怕有着赵军的帮助。 而在晋鄙的视角中,此战失败的原因或许还是要归结到自身:因为自家大王也好,信陵君也罢,因为种种的缘故,导致自家出兵太晚,进而导致赵军的战力削弱太多,根本无力对秦军形成较大的威胁。 这样规模宏大的战斗,要羸弱的魏军担当主角来抵抗秦军,哪怕是鏖战日久、战力危殆的秦军,魏军依然不是对手,显然此战一开始,魏军从上到下就都有些过于的自信了。 但这些心思,晋鄙只能默默地埋藏在心底,不论是战败还是战败的原因,晋鄙都只能深埋心底——龙贾将军之死,晋鄙可不想重蹈覆辙——跟领导对着干,没有好下场的。 晋鄙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所能,为魏国几乎不可能的胜利,保留哪怕一丝丝的希望。 「传令:收缩防线!」看着远处不断攒射着的秦军骑兵,晋鄙颇有些无奈地下令道。 「是!」一名传令兵领命而去,随即后军之中蓝色的旗帜翻滚,众魏军闻令而退,很快将外围阵地放弃,整个防御圈收缩了一大圈。 晋鄙如此作为,尤其是面对骑军,实际上是有些反常识的。防御圈的缩小,不仅将自己本就不多的纵深拱手相让,平白少了一道防线不说,更是让自己军队的密度提升不少,这也就给了攒射的骑军更好的发挥空间。 当然,晋鄙如此做也自然有他的道理。 面对秦军的骑兵攒射,缺少骑兵的他不可能进行对攻,与其让秦军在更广大的正面随意地射杀我军,不如将军队收缩,从而缩小正面。如此一来,若是秦军骑兵来攻,因为空间的减少,我军的弓弩也随即有的放矢,虽然不能击退秦军,但总归还是能给秦军骑兵造成一定的威胁与损失的。 同时,兵力的收缩,也更有利于单兵作战能力较弱的魏军对秦军精锐进行阻击。 简单来说,晋鄙的打法就是用空间和魏军士卒的性命,尽可能地拖延住秦军攻破后营的时间。 不得不说,作为魏国最后的大将,晋鄙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表现出了一名大将该有的风范。可惜,他的对手是秦军,令六国侧目的秦军。 三柱狼烟,彻底地点燃了魏秦两军最后的生命之火,而就在魏秦在东南部的主战场的狼烟下打生打死之时,被围困在最中心的赵军也随着狼烟的号令而动。 没错,因为探马无法触及太远,赵括无法得知秦军的行程情况,担心秦军随时可能折返的赵括选择了一个最为妥当的时间——秦军对魏军发起总攻的时候。 而已如今有限的通讯手段,秦军想要一令而动,无碍 乎号角、旗帜和狼烟几种办法,而结合午时的狼烟,赵括判断秦军极有可能继续以狼烟为号,发起对魏军的进攻。 于是,「狼烟起,大军出!」的命令被传达到了每个赵军士兵的耳中。 当然,给赵军士卒的命令不是撤退,而是向北进攻,回长平关修整! 「打回长平关」这样的口号也随即被传了出来。只是在明眼人眼里,自然明白:大军这是要撤退了。当然,有这样心眼的人,自然也不会轻易将这些话语给说出来。 只是,赵括这样大张旗鼓地反攻秦军,显然将要遭遇秦军极力的阻击,损失之大,不战可知。 但赵括别无选择。 事急矣!只有牺牲掉一部分,才能保住另一部分,此事古难全。 近六万大军齐齐反扑,刚刚还处于进攻态势的秦军顿时有些懵了!赵军怎么还有这么多兵力?他们哪里知道,为了这一击,赵括已经将四面的战兵全部集结到了一起,这一击,便是最强也是最后的一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赵括很是明白。 一旦一击不成,以白起的老道,很快便会发现自己的企图,不需要去往南部战场的大军回援,只要西面的大军死死黏住自己的后军,那自己这六万的残兵,恐怕能成功逃离的不到万人。甚至连自己也得交代在这儿。 所以,防御是没有意义的。 要的就是趁其不备,集中全部的力量,以绝对的碾压的态势,杀出一条血路。等白起反应过来,想要派兵追击,也是来不及的。 而北面的地形也是赵括做出这一决定的重要因素,与东南面不同,上党的地势是越往北地势越是宽阔,宽广的正面,给予了赵军充分的展开空间,也令兵力短缺的秦军防不胜防。 令旗挥舞,伴着天边的狼烟与残阳,六万赵军呈六路,各依锋矢之阵,向着秦军便猛打猛冲了过去。 刹那间,声声战鼓闷如雷,万人嘶震寰宇,千人踏黄沙漫天,应是残阳、狼烟羞见,声色具丧秦军胆。 「速报于武安君:赵军突击北路!」 长平之战 第180章 鼓点动心秦军追 传令兵看着漫天的黄沙,哪里还敢有半分的耽搁,拨转马头便往西面而去。 可是四蹄的马匹再快,也快不过随风而去的声音来得快速。 「何处擂鼓?」尚在军营之中推演着战事的白起,突然闻听那阵阵的擂鼓,虽然声音不算大,但在白起的耳中却是如同炸雷一般——那急促的鼓点,分明是总攻击的命令。 总攻? 不对啊!自己的援军虽然已经发动了进攻,但魏军战力尚在,赵军更是如鲠在喉般卡在了自己于魏国之间,不解决掉其中一个,自己根本不可能下令总攻的!而南面的决战也用不到这总攻的鼓点啊! 若非己方的鼓点?那这鼓点来自何处?! 魏军?还是,赵军! 一股不好的预感逐渐萦绕上白起的心头。 随即大步流星走出大帐,三步并作两步,矫健地登上了望塔,放眼望去,己方阵前一片安静,显然不是西面的赵军发起了进攻。 白起忐忑的心情稍稍放下,不是冲着西面的光狼城来就好。只是,虽然面前的战线一片安静,但阵阵的战鼓声与喊杀声,以及呜咽的号角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入了白起的耳中。 因着站得高的缘故,这声音也越发的清晰了些。 稍稍分别方位,不是东南方向,而是北面的赵军!随即,白起的心中渐渐大定。 「赵军还真是会挑时候啊!」白起心中轻笑着。 显然,在白起看来,赵军这是在卖队友,用魏军挡刀了,趁着秦军收拾魏军的时间,不想着与魏军对进攻破自己的防御,反而向着魏军的反方向发起总攻的号角。 意图很明显了:从北面突围而去。 「赵括者,何其短视也。」白起喃喃自语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道:「赵军,何其幸运哉。」 短视,说的是赵括在战局未明的情况下,便置两国利益于不顾,自顾自地率残存着的赵军逃离战场。 如此一来,几乎是将胜利拱手送给了秦军;秦军甚至不需要做什么,稍稍阻击一下,然后占领赵军的营地,四方之秦营瞬间连成一块,司马错所部再无被夹击之忧,反而十数万魏军被自家重重围困。 而一旦魏军被歼灭,仅存的数万赵军又还能翻起怎样的浪花呢? 自己稍稍整顿一番,往长平关、故关方向平推过去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赵军如此对待魏军,将魏军的侧背后方,彻底地让给了秦军,这让他国怎么想,人家魏国可是来救援你的,你不仅不感激,反手就把人当替罪羊,试问这样的情况下,还有谁愿意去援助这样一个背信弃义、拿救援的盟军当垫脚石的军队? 幸运,则说的是赵军幸好有这样的将军,否则势必全军尽没在了上党这个囚笼之中。 但不管怎样,赵军想要逃,那是肯定的了。 你想逃,那就偏偏不让你的计划得逞。 「传令前军,试探进攻赵军阵地。」尽管已经判断出了赵军的意图,白起依旧没有轻易出动全军,而是贯彻着他一贯的谨慎小心。 见利而知止,光是这一点便足够大多数的将领学一辈子的了。 试探的前军的很快传来捷报:赵军阵地几无反抗,皆是空阵。 得到前军汇报的白起,不再犹豫,当即下令三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万人队,直插赵军侧后,尾随而击之;一路两万人破赵军营地之后,迅速转向南面,与司马错所部会合。 没错,白起仍旧将兵力的重心放在了魏军一侧。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单纯地魏军那边的兵力更多,战果会更大而已。至于北逃的赵军,前后两万大军阻击,后 有自己一万多精锐追击,即便是逃走,又能逃得了多少呢? 更何况,一旦自己拿下了境内的魏军,那么将再无人可以阻止自己拿下上党地域。而一旦上党为秦所有,则赵国便如同待宰之羔羊一般,随时可宰而杀之——或出兵阙与,隔断邯郸与晋阳之间的联系,步步蚕食掉赵国,或是之下邯郸,鲸吞赵国,皆由心而定尔。 而且一旦这只魏军被自己拿下,魏国最后的利爪也就被自己拗断了——三晋之中,韩之国已经是个废物了,赵国即将成为俎上鱼肉,剩下个魏国,若是再拿下,则秦国东出之路,再无阻挡矣。 反观若是发大军追击赵军,且不说能不能追到,即便是追上了,也不过是多杀几万本就必死的赵军罢了,而那魏军却有趁此机会脱逃的可能,那可就不太妙了! 因此,白起的决断显然是在已知的讯息中得出的利益最大化的决断。 只可惜,信息的不对称注定了决断的不正确。白起不知道的是,即便他将魏军团团围住,消灭殆尽,自己也逃不过赵军围困的噩梦,只有抓住赵括,或许能逼得赵军让开一条生路。 于是,秦军自救的最后一个机会,悄然溜走。 这边白起反应迅速,那边更近一些的司马错也很快发现了赵军的异常,略略思索一番之后,并没有安排兵力追击,反而将赵军一面的数千大军全数调到了对付魏军的一面。 他相信,他能发现的事情,武安君白起一定也能发现,追击不是他的任务,守住此地,拖住魏军才是他的责任。 司马错所部秦军的增兵,很快反应到了战力之上,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忽然间又变得坚强了起来,几次武卒的调动都碰到了秦军的大剑士,损失一下子就上来了。 着实令信陵君心疼不已,当然,这样的损失并不足以动摇信陵君对廉颇的信任,毕竟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而且天色已暗,廉颇紧绷着神经已经一日一夜了,有所疏忽是很正常的,而秦军瞎猫碰到死老鼠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廉颇对于这样的情况却是心如明镜——不是自己的疏忽,而是秦军增兵了! 长平之战 第181章 为赵军廉颇固守 增兵!秦军一定进行了增兵。 从自己连换数处进攻,皆尽失败的情况来看,秦军的增兵还不少。 可是自家的后军中,晋鄙将军仍在指挥着大军对秦军进行着节节抗击,并无大股秦军从自己的防线突入其中,换言之,秦军的增兵来自他们的自身或是东北方向。 而这两个来援的增兵,都共同指向了一个事实:赵军已经提前进入了战役的下一个阶段——突围了! 只是,得出这个判断之后,廉颇不仅没有对赵括突然的离开感到懊恼和疑惑,反而再度对赵括的战场敏锐度感到欣慰。 的确,按照当日故关所谋,赵括还应该再坚持几日,好让秦魏两军充分厮杀,消耗掉秦军的战力,既为之后的围困降低难度,也为突围之时更有把握。 可是,廉颇也好,赵括也罢,从未想过同属三晋之一的魏军,再面对秦军是如此的无力。一番突然袭击,廉颇可以说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位了,唯独就没有考虑到魏军的战力几乎就是靠几千魏武卒撑起来的。 于是,本该凿穿秦军阵线,随后让秦军花费大气力抢回去的意图根本没有实现,虽然也痛宰了几万秦军,但面对浩大的秦军数量,这点杀伤根本不解渴啊! 尤其在第二日的防御战中,魏军缺少武卒为骨干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糟糕战力,可是急坏了廉颇,虽然明面上仍是稳坐钓鱼台,但其实已经暗暗给魏军判了死刑了,心中更是焦急地想要通知赵括关于魏军的战力问题。 没想到,赵括居然在一夜的鏖战之后便敏锐的察觉到了魏军的战力问题,即行趁着秦军的调兵遣将的功夫,便提前发动了突围。 至于赵军能否在秦军兵力未曾大损之前突围而出,廉颇不知道,但他相信赵括。而赵军的突围也彻底让廉颇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块大石头,接下来廉颇要做的,便是尽可能「体面」地退出这场战斗。 战至此时,目前战场上秦国与魏赵联军的总兵力对比,除开赵军所隐藏的一十四万大军,大体上是一十五万对一十四万。 魏军原本一十二万大军所剩已经不足九万大军,除了一万的预备队外,其中三万多大军迎战秦军奔袭而来的六万大军,依靠这营寨沟壑,死死地守卫这大军后方,另外四万大军则向着司马错所部。 而被赵魏夹击中的司马错所部六万大军,经过两日来的鏖战,也只剩下了三万三千多人,面对廉颇亲自指挥的四万大军,尽管司马错将守御赵军的数千兵马调转过来,也依旧没能彻底止住廉颇延绵不绝的攻势。 好在司马错的身后,两万五千多秦军已经在白起的指挥下,浩浩荡荡地支援而来。 在更远的北面战场上,三万秦军正对六万赵军北堵南追,不求将赵军全数留下,也至少要赵军身上撕下一大块肉来。 看起来,赵军加上魏军的兵力与秦军相差无几,但很可惜,其战力的差距几乎是翻倍的。 赵军这边自不必说,鏖战日久,所剩下的六万大军几乎都是青壮之旅,若是没有堡垒的护持,加上「拔钉子」的战术,恐怕秦军只需要三万大军就能在数个时辰里剿杀掉赵军。 魏军那边虽然尚好一些,但只待武卒消耗一空,魏军的战力便将如同断崖一般的下降,好死不死的武卒还只剩下了一千五百多。所以,这魏军的九万大军,充其量也就是秦军四至五万大军的战力,这还是武卒能战至最后一刻的情况。 也就是说,如今的上党境内的战力,赵魏联军实际上只有秦军总战力的一半左右。 而在上党战场的外围,西面壁垒、南面界牌岭、东面光狼城以及北面走马岭的出口,已经被赵军十四万大军死死封堵,即便以如今秦军一十五万的战力,也是攻不出去 的。 所以,撤退是最佳的选择——无论魏军还是赵军。 廉颇很清楚,若是想要「体面」地离开,今晚或许是最佳的选择,因为明日旭日升起之时,便是秦军总攻之时。 看了看身边还茫然无知的信陵君,又看了看山边逐渐升起的朗月,廉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撤退」二字。 一则,如今赵军正在撤退,如果自己这边也撤退,秦军会作何打算,殊难预料,若是包围圈内的秦军在自己撤退之后,转过身去追击北面的赵军,那自己可就把上将军给坑了。 二则,人性呐,那是最难捉摸的东西。如今的形势虽然称不上一片大好,但击败不可一世的秦军的机会也不是完全没有,「窃符」而来的信陵君会同意此时撤军?即便信陵君同意了,下面的将领和士卒们呢? 不如,索性再等等! 至少,等北面的赵军已经突围而出,自己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当然,这一决定的代价,或许就是自己的性命。但廉颇无怨无悔。 打定了主意的廉颇随即继续投入到了指挥作战之中。 这面秦魏大战依旧互不相让,那边赵军的突围战,却也不是那么轻易。 枪立如林的秦军,面对着赵军的死亡冲锋,是丝毫不虚,盾牌一立,长矛一刺,爱谁谁,根本不理赵军来了多少兵力。秦兵的眼中,赵军只不过是一个个的移动的功勋罢了。 叮叮当当的密集箭雨下,秦军虽有损失,却是一步不退,静静地等候着赵军前来送死。 砰的一声,赵军的盾牌终于与秦军的戈矛相撞,与此同时,赵军的矛也终于触碰到了秦军的长盾,一瞬间的火花之后,便是双方将士的角力。 秦军的战斗经验显然要比之赵军丰富不少,戈矛总是出现在它不该出现的地方,透过敌我双方的盾牌,收割着赵军士卒的性命。 秦军赖以成名的强弓硬弩也在此时齐齐发射,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曲线,栽如赵军的阵列之中。后方的投石兵和短矛兵方正也齐齐发力,瞬间将手中石块与短矛抛出,混合这箭矢的攻击对一线的赵军造成大量的击杀。 作战经验欠缺的赵军,很快在秦军如此立体化的打击下损失颇重。 长平之战 第182章 悍勇秦军阵难破 唯一的好消息:秦军的床弩、车弩,却因为战事迁延的缘故,被白起集中统一使用,这才没有在这场阻击战中亮相。 饶是如此,赵军想要突破面前的秦军依旧困难重重。 到底还是战力差距颇大,赵军的进攻几乎都在秦军的意料之中,长刀所至,早有长剑相迎,长戈突刺,一柄盾牌树立当前,唯独那箭雨攻击,还能对秦军造成较大的杀伤。而秦军的每次反击,似乎都打在了赵军的软肋之上。 一时间,六万赵军竟然对两万的秦军无奈何。即便赵军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却依旧难以撼动秦军的防线,甚至每次的强攻,赵军都几乎要付出双倍的损失,才能勉强攻破秦军的防御。 更令赵军绝望的是,一只秦军刚刚被击溃,另一只秦军已经在他们面前集合成了防御阵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赵军士卒们的大驾光临。 明明自己才是兵力占优的那方啊喂,秦军哪里来的这么多兵力? 前线的赵军都快疯了,秦军延绵不绝的防御,令所有的赵军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强军,什么叫做绝望。 显然,北面的主将虽然名不见经传,也没有什么大局观,但对于局部战场,尤其是考验技战术的小型战役,秦军的任何一位裨将都有着独到的一面。 当然,这也跟秦军长期发动对外战争,所有的将领都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有关。 显然,赵括当面的这位秦军裨将,已经把有限的秦军发挥到了极致,几乎令赵军寸步不移。 坐在战马之上的赵括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留给他和麾下的时间不多了,白起不是旁人,自己的迷惑战术根本骗不了多久,或许此时追击自己的军队便已经出发。一旦追兵赶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望着前方延绵不绝的秦军阵线,赵括陷入沉思与纠结。 面对着越来越多的赵军士卒的倒下,而阵线却几乎不曾移动的窘境,赵括终于还是狠下心来:既然攻不破,那就不攻了!后路什么的,咱就不要了!偌大的平原,总有你秦军照顾不到的地方。 「传令全军,分出一部纠缠住当面之敌人,大军从秦军防御空隙中快速通过。」赵括冷冷地下令道。 传令兵虽然很是意外,但还是很干脆地应诺道:「是!」 随即,大纛摇动,前阵变换,六万大军迅速按照赵括的要求进行着调整。 没有人有丝毫地停顿,也没有人有任何的疑问。不是这命令有多么的英明,反而,这样的命令有些愚蠢。 这等于是放弃掉与敌纠缠的一部,而保住快速通过的一部。而想要纠缠住秦军,少说也要相当的兵力——两万多人,这便是将大军的三分之一的兵力给放弃了。 而且,即便大军主力顺利通过,以秦军之战力,清理掉兵力相差无几的赵军根本费不了太多的时间,赵军通过也需要时间,两相一减,赵军根本跑不远。一旦秦军清理掉被放弃的赵军,恐怕很快就会追上赵军,到时候怎么办?再放弃个三分之一? 此令一出,再愚笨的赵军士卒也发现了此战不是进攻,而是突围了!而留下来迟滞秦军,就基本上是个死! 但,那又如何! 赵军的士卒几乎是抢着想要留下,为他们的上将军守住逃生的通道。 赵括之威信,在此战中算是彻底地立住了。 大军很快一分为二,一部顶住秦军、护住路途,主力则从秦军的结合部中,快速通过。 秦军对于赵军如此的作为,显然也是有些懵——这不是找死吗!你冲我的结合部,冲过去了又如何,等我解决掉当面之地,甚至可以把你拦腰截断! 没有丝毫的犹豫,秦军裨将果断下 令,转守为攻,将北逃的赵军阵线拦腰斩断。 可惜,这样的指令,正式赵括想要的。 你想要攻击,那就不能再用圆阵防御,而只要你能从那王八壳子里头钻出来,咱就可以用人命来堆你。 没错,那从结合部冲击而入的数千赵军,并非要突围的主力,而是诱出秦军的毒饵。「心向死者生,心存侥幸者死。」赵括冷冷地看着变幻着阵型的秦军,口中喃喃自语道。 「传令全军,待秦军变阵,前军立即插入其中,直捣秦军中军!」赵括捂着胸口继续下令道。 「是!」传令兵心中一惊,果然上将军就是上将军,果然还有后手。没有丝毫地犹豫,传令兵便驾马而去。 秦军不愧是当世之强军,只见中军大纛迎风一甩,原本如同龟壳一般的圆阵随即变幻开来,一个个鱼鳞阵出现在了赵军的面前,最前方的数只秦军更是大摇大摆地摆出了锋矢阵,妄图以此切断赵军北逃之军。 事实上,秦军也确实做到了,几乎没有什么阻挡,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的顺滑,很快便将夺路北逃的赵军主力给斩成了两段。 就在秦军兴奋不已地想要将已经陷入本阵之中的数千赵军分割包围全数吃掉之时。 复又得到赵括将令的赵军却先一步行动了起来,秦军再强,终归还是人类,变阵之中,难免有快有慢,而这快慢之间,整体阵型便会出现空隙,而这一个个小小的空隙,便是赵军的机会。 没有丝毫的犹豫,原本负责贴住秦军、缠住秦军的两万多赵军,全数一跃而出,向着秦军的中军便冲杀了过去。 正想着要如何围杀的秦军,哪里反应得及,眼看着上万的赵军便已经冲入了秦阵之中,甚至连那被包围着的数千赵军也根本没有突围的意思,反而向着秦军的中军猛攻而去。 这一攻,瞬间又将秦军有限的兵力给牵扯住了,也为分散突入的赵军们创造出了机会。 当然,秦军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几乎出于本能,附近的几只秦军便结成了块,弓弩兵在内,盾甲兵在内,自主地便形成了一个立体的作战单位,迎着突入的赵军便冲了上去。 ...... 长平之战 第192章 廉颇妙计赚秦魏 一袋袋的粮食被魏军的军卒从营仓中拖出,又在营寨之后垒成了堆;紧接着,一罐罐的火油被肆意的泼洒在那粮食筑成的长垒和木质的营寨之上。 只要一点点的火星,木质的营寨便会与那粮草一道燃起冲天的烈火! 而这,就是廉颇的底牌,也是廉颇想要留下殿后和敢于留下殿后的依凭。 留下殿后,为的就是销毁掉这批粮食,不能让这批粮草落入秦军的手中,廉颇太清楚粮草对于一只军队的重要性了。 如今上党四门都在赵军的控制之中,但每处的兵力并不算多。若是秦军粮草充沛,自可以择其一出,徐徐攻之。甚至,就地待援也无不可。以秦国之国力,只要时间足够,或调集、或组建一只十余万的大军并非不可能之事情。 而以赵军如今的兵力,四处而守,每处至多三四万人,面对十余万秦军的猛攻,守之一时或可,想要长守却是困难。一旦包围圈中秦军得救,来年或许又是一场上党之战。这是赵国所万万不能接受的。 必须令包围圈内的秦军缺粮少药,秦军这才会急着破围而出,也只有这样,赵军才能趁着秦军因为缺粮而战力危殆之时,围而歼之。也只有将这只秦军彻底消灭掉,才能打掉秦国对于上党地区的觊觎之心。 如今,赵军占领四门应该已经有两日了,身为武安君的白起或多或少也该得到些消息了,精明如白起者自然也很快能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到他如今的处境,如此一来,白起也自然会知道这批粮食对于他和麾下秦军的重要性。甚至白起已经下令要夺魏军粮秣为己用了。 因此,秦军势必不会坐视这批粮秣被付之一炬。一旦廉颇点燃了粮食,秦军势必要奋力抢救粮秣,而这就给了魏军拖延的时间,也给了廉颇跑路的机会。 而这,就是廉颇敢于殿后的原因。 一切准备妥当,战场之上也越发的难解难分! 魏军在全军覆没的威胁之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意,自信陵君而下都清楚,不拼命就得死,因此在晋鄙将军的率领下,也随即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 反观秦军这边,连日的鏖战已经有些拖垮了秦军士卒的身体,加上收缴粮秣的消息不胫而走,更令秦军士卒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而弩车、床弩能重型军械的缺失更似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消彼长之下,外围的秦军竟然被魏军给打得节节败退。 不过王龁倒也不慌,因为他知道白起早有准备,即便魏军侥幸突围而出,等候在半途之上的王骑所部也会给他们一个惊喜。 当然,想要冲过他王龁这一关,不脱层皮那是不行的。 没有丝毫犹豫,面对步步前进的魏军,王龁果断将手中的预备队全数调上了前线。 倏忽间,魏军头顶的箭雨密集了起来! 刚刚砍下一个秦兵头颅的晋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抬头一看,密不透风的箭雨已经临头。 好在,身边的亲兵反应迅速,左右各有盾牌,堪堪在箭雨落下的前一刻,将晋鄙死死护在了其中。 饶是如此,晋鄙也不可避免地受伤了:一只箭矢透过盾牌的空隙,直直地插入其中。好在最后关头晋鄙一个侧身,箭矢随即扎入了左臂之中。 一股剧痛从左臂席卷而来。 咬着牙,晋鄙一刀将露在臂外的箭羽砍掉,随即对着身边的亲兵说道:「秦军预备队已出,速速告知信陵君,让其速派援军。」 「是!」一名亲兵立即答应道,随即转身向后阵中军而去。 「顶住!」晋鄙重新挥舞起战刀,对着身边的亲兵和武卒们怒吼道:「顶住就能赢!」 晋鄙知道,只要自己这边顶住秦 军预备队的这波的反击,等身后信陵君的援军抵达,战场的局势就将彻底倾向自己这边。 可是,面对着汹涌而来的秦军生力军,晋鄙深知其中艰难,心中直念着:「君上啊,您倒是快点啊!」 许是听到了晋鄙心中所念,不过盏茶的功夫,这边晋鄙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被秦军逼退之时,后方一大股的魏军已经涌了上来,接替了晋鄙进攻的锋线。 显然,这短短的时间并不足以让亲兵奔回本阵。 这援军,就是信陵君主动发出的。没错,信陵君也注意到了秦军箭雨的密集程度,当即判断秦军投入了后备的兵力,这也就意味着秦军的反击在即。 眼看着前线危急,坐镇中军的信陵君果断投入兵力,甚至连带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千余亲兵也一齐投入其中。 而信陵君这奋力的一搏,很快收到了效果。 秦军大编制的投入并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阵线不仅没能收复,反而又被接踵而来的魏国大军占去了好几个节点。 王龁知道,魏军这是彻底的拼命了。 秦军在此硬抗,或许终究还是能够抗住魏军的拼死进攻,但损失一定不小,而从白起关于收缴粮食、定量分配的命令来看,恐怕是光狼城和界牌岭出事了,也就是说,此战或许不是结束。 因此,不管是出于节省兵力,又或是出于对可能到来的后续战斗的考虑,继续死守硬顶显然不是最佳的选择。 倒不如,稍稍放过魏军残部,让埋伏在半路上的王骑所部去收拾他们。 说干就干,打定主意的王龁很快下令调整战役目标:不求阻击住魏军,只求尽可能多地杀伤魏军。 将令下达,麾下的秦军将士们也是心领神会。 当即放过正面战力强悍的晋鄙和他的武卒亲兵们,转而对跟随前进的魏军所部进行零敲碎打。 进展稍快的,脱离了阵线的魏军很快被秦军分割包围; 进展稍慢的,留在最后的魏军也很快被秦军一口吞下; 即便是不快不慢保持着阵型的魏军,秦军也要以反冲锋的方式创造条件,对魏军进行减员。甚至不少秦军藏身林间,放任前面的战力稍强的魏军前进,专门突然杀出对付后续战力稍弱的魏军。 总而言之一句话,放过战力强悍的,专挑战力薄弱的魏军下手。 。 长平之战 第193章 信陵突围廉颇守 不得不说,秦军之强,不仅在于其强弓硬弩,也不仅仅在于其极强的单兵作战能力,更在于其多变的战术,与执行战术的坚决与协调。 即便如今的秦军虽然因为长期的鏖战导致个人的战力已经危殆,但其灵活的战略战术改变,颇令魏军束手无策,随即魏军的损失也就上来了。 但不论是信陵君还是晋鄙,都对秦军精彩的战术调整熟视无睹,更是对于自己的损失充耳不闻。 无他,因为值得。魏军虽然损失颇多,但也在快速地向前推进着。而且以如今的战损延续下去,突破秦军阵线,损兵也至多一万多不到两万人马的样子。 相较于主力的安全逃离,一万多两万人的损失,显然信陵君和晋鄙都是能够接受的,更何况魏军如今损失的也多是战力较低的队伍。 只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突破秦军的阵线只不过是第一关而已。 又过了近两个时辰,时间已经来到了巳时二刻,日头已经渐渐高悬,可是却没有往日的**之感。 地面上,晋鄙所率的先锋军团终于迫近秦军外围,而白起所部也逐渐将防线推进到了魏军营寨前,原本被分割开的秦军逐渐连成了一片。 也就在此时,秦军对魏军营寨的进攻突然放缓了。 原来是白起收到王龁传信,了解到魏军即将破围而出的消息,随即迅速再度对战场兵力进行了调整:「其一,内部司马错所部即行放缓进攻,待王龁所部合围之后,两面夹击之;其二,司马错所部分出两万大军,王龁所部分出一万大军,准备对难逃之魏军进行追击,会同王骑所部,全歼南逃之魏军。」 很快,秦军做出调整,而廉颇所部也迎来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廉颇知道,平静过后,便是疾风暴雨,还剩一个时辰,而秦军也已经渐渐出现在自己的身后,想来信陵君他们应该已经快要突围而出了。 两个时辰不到,就快要突围而出,倒也有些出乎廉颇的预料。 「若是前两日能有如此战力,如今又何需狼狈而逃呢?」廉颇颇有些无奈地想到。 没错,在赵括和廉颇的设想中,最好的情况该是廉颇所率魏军突袭秦军得手,随即与赵括会合,随即十余万联军在上党与秦军打个你死我活,最后不论是联军惜败,还是秦军惨胜,都可以。 最终大粮山中大军出击,一举消灭已经奄奄一息的秦军。 如此一来,事情便少了许多的波折,赵军的损失也会被压缩到最低,至少,廉颇不用费劲心思的要将粮秣烧毁,而秦军可以转圜的余地也随之变少许多。 只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被寄予厚望的魏军,除了三千武卒战力还算不错之外,其余的兵卒的战力简直是一言难尽,面对着秦军不算宽阔的纵深,魏军却一直未能完成突破;而已经被打残,所剩的大军又多为青壮之旅的赵军,也更无力破围,这才给了秦军从容调遣重新合围的机会。 但优秀的战略之所以优秀,就是在于他的灵活性,能够充分地包容战术执行过程中的各种意外。 就如此时,赵魏南北对进的计划无法执行到位,但却也并不妨碍在战略上对于秦军形成的包围之态。只不过,为了弥补魏军战力不足导致的问题,赵军也好、魏军也罢都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因此,赵括需要趁夜行险,率军突围; 因此,廉颇需要甘冒奇险,想方设法也要将粮秣烧毁; 因此,信陵君只能带着残部,慌忙逃窜在即将消亡的路上; 甚至,之后的上党四门也尚需经历一场严格的考验——秦军的亡命一搏! 不过事已至此,廉颇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能将一场烂仗打到如今的地步,已经很是不易,与秦军交手了三年,廉颇太知道秦军的战力了。带着十万的拖油瓶,还能跟秦军拼杀到如此地步,简直恐怖如斯。 当然,一切等自己将那粮秣烧尽,就将为这场该死的战役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还有一个时辰!」看着已经渐渐远去的魏字军旗,廉颇在心底默默地告诉自己。 不待廉颇继续畅享,一个急切的声音已经传来。 「禀将军,秦军势大,前线请援!」一名传令兵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 「报:后军已突围而出,秦军合围而来,请将军速做决断。」又一名传令兵带来危险的讯息。 「将军!」一旁休息着的武卒校尉闻言立即请命道,作为魏军战力的天花板,虽然只有三百之数,但分到了廉颇手中之后便一直在修整,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吃好喝好睡好,却看着同袍们浴血,这显然不是武卒将士所乐意的。尤其在这危险的时刻 只是不待武卒校尉说完,廉颇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还不到你们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个时辰之后,本将要你们拿出最佳的状态来。」 「是!」武卒校尉闻言当即领命,显然几日的行军对战,魏军上下包括武卒们,对于廉颇这个赵国的将军还是非常的信任与认可的。 随即廉颇又对传令兵说道:「告诉一线全军,吾已经没有援军,务必再坚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军便有机会进行突围。」 「是!」两名传令兵也立即领命。 虽然不知道已经被包围的他们如何还有突围的机会,但传令兵没有问,魏军上下也没有怀疑,自出兵以来,廉颇将军从未失言过。而能留下与他们一道殿后的将军,他们也更愿意相信他。 当然,再坚守一个时辰,倒不仅仅是廉颇守信的缘故,廉颇也需要信陵君将外围的秦军调动开,调动到足够远的距离,如此一来,自己在放火之后才更有机会冲出重围。 只是这一个时辰,对于前线的魏军而言,显然是很不好过。 但不好过也得过,哪怕用命也要拖住。 这边的廉颇所部不好过,那边已经突围的魏军的日子也并不算太好过。 。 长平之战 第194章 以粮为刃破围出 三万多秦军的追击,倒也在信陵君和晋鄙的意料之中。毕竟以廉颇不足两万人的殿后之军,能将秦军的主力给拖住,只分出三万大军追击,而留下了十余万大军,已经算是尽了大力了。 只是信陵君和晋鄙根本不知道吸引着秦军主力的不是廉颇的两万不到的残兵,而是他们的本营,以及营寨之中尚来不及带走的粮秣军械。 而面对秦军的穷追不舍,回到指挥位置的晋鄙很快做出反应,说是反应,实际上到了如今逃命的阶段,还能有啥办法,也就是壮士断腕了! 每过一个隘口,多则留下千军,少则数百,不求能坚持多久,只要能稍稍将追击的秦军给拦上一拦,阻上一阻。 虽然被留下的魏军大都很不情愿,但碍于军法和在魏国境内的家人,也只能硬着头皮进行阻击。原打算做做样子等主力稍稍跑远就立即撤离的,却没想到追击的秦军似乎根本没把那主力放在眼里,反而是将目标锁定在了一只只断后的部队之上。 一上来就左右突击,接着就是个前后包抄,一口就将阻击的魏军给含在了口中。这还不算完,随即便是万箭齐发,四面围攻,非将断后的魏军给全部吃下才行。 如此一来,原本阻击的魏军变成了钓鱼的饵,还是有去无回的那种,倒是也起到了拖延追击之军的目的,只是这损失着实有点儿大了。 甚至在吃下了几个小饵之后,秦军很快掌握了技巧,面对小股的魏军,分出十至十五倍的兵力将其吃掉,剩下的大军继续前进,等前方再遇到魏军的阻击,便又停下来吃掉,而后续的部队则又赶了上了超过就地围歼的部队。 如此往复,秦军的追击速度立马有了质的提升,显然是将魏军阻击的效果降到了最低。如此一来,魏军如果想要继续阻击,要么就留下一大股的兵力,彻底拖延住,要么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秦军速度不减地一口一口吞下鱼饵。 好在,前几次的阻击总算是给魏军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而此时的魏军已经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无论信陵君还是晋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撤,越快越好! 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们逃亡的必经之路上,一只骑军已经占领高地,静静地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就在信陵君率领所剩不到四万的魏军即将踏入伏击圈之时,留在营寨之中的廉颇所部也只剩下了万人左右,而他们也迎来了最后的时刻。 一丈多高的寨墙已经被推倒,比手臂还粗的木头狠狠地砸落下铺满麻袋的地面之上,麻葛所制成的袋子立时就被砸出一个大洞,霎时间,混杂着火油的颗颗黍米从破口处迸射开来,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黄色的光。 「黍米!」 突入营寨的秦兵立即发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然而还不等他再多作查看,魏军的长刀已经临头,注意力被黍米吸引住的秦兵根本来不及做出防御,「噗呲」一声,长刀入颈,热血喷涌,饮恨当场。 鲜红的血液浇撒在破洞的麻袋之上,缓缓地向着更深处的黍米渗透着。 兵者,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战场上,任何一点小的疏忽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更何况这样的失神了。 只是,原也怪不得秦兵。 粮食,那可是粮食啊!几乎能与生命画上等号的粮食啊!尤其是在那灾年,一小把的粮食那便是好几条的人命。 这些年秦国虽然说强大了,但底层百姓的日子却也并不好过,饥一顿饱一顿那是常事,这也是为何秦军的士卒悍不畏死想要挣军功的原因——只有有了军功,有了爵位,家里人才不至于挨饿受冻。 可偏偏,这比人命还要精贵的黍米,就这样摆在了寨墙后,撒在了黄土中,怎能 不令秦兵惊诧不已,不伸手去捞几把揣在怀里已经算是训练有素了。 当然,一个秦兵倒下了,却又更多的秦兵从倒下的栅栏处冲杀了进来。只是这次的秦军在没有被地上的黍米夺去了心神,他们已经得到了校尉的指令:杀败当面的魏军,这些黍米就都姓秦了! 一时间,魏军竟然被秦军打得节节败退。廉颇也没有想到,一地的黍米居然还助长了秦军士卒的战力。 好在,廉颇早有所准备,甚至魏军的撤退,更有利于他的施为。 「放!」 随着廉颇高举的右手猛的放下,中军之内集中的两千弓兵瞬间对着寨墙处搭弓射箭,当然,射出的不是一般的箭矢,而是一根根燃烧着的火箭! 「轰」的一声,火箭几乎挨着就粮秣便着了,冲天的火焰瞬间将冲杀其中的秦兵包裹在内,因着火油的缘故,无论其中的秦兵如何挣扎、扑打,却也打不灭身上的火焰,很快变成了一个个的火人。 接着,一股子肉香伴着米香飘扬在战场的上空。 虽然秦军也损失了不少士卒,但看着几乎将魏军包围起来的火墙,秦军的将领们还有些意外,怎么魏军这是要玩火***吗? 很快,秦军的将士们变都明白了魏军在做什么? 因为空气中的黍米香气令众人迷醉其中。 「魏军在烧粮!」前线的秦军当即发现了魏军的企图。 「快、快、快灭火!」不待司马错下令,前线的秦军便自发地开始进行了灭火的行动。而司马错在得知魏军烧粮之后,也立即下达了救粮的命令。 司马错太知道这批粮食对秦军的重要性了,甚至可以说秦军十数万大军的生机便全靠眼前的粮食了。 然而,魏军烧粮的举动,也暴露出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魏军主将恐怕知道自家光狼城被围,即将缺粮的讯息。而一直在与自己鏖战之中的魏军,中途是无论如何无法得知自家大军的处境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占领光狼城的军队已经提前更魏军商量好了,一切都是一个局! 。 长平之战 第195章 为抢粮秦军放围 司马错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此战的细节。 先以魏军突袭我军后方,引诱我军调出周遭的兵力,再趁着四周城池、壁垒的空虚,派兵抢占,如此,便可彻底将我大秦之虎狼困在上党之地。 可是,这也说不过去啊! 若真的有这么多的兵力,完全可以南北对进,对我军形成彻底的包围,直接进行剿灭不是更好吗!? 如此施为,无异于添油战术,乃兵法之大忌。而能够布下如此大局之人,又岂会出现如此明显的疏漏? 一时间,司马错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了。 其实道理很简单,司马错钻入了一个牛角尖里头。并不是所有的人、所有的国家都会在危难时候放下一切的隔阂一致对外的。更何况对面的对手,还是来自不同的国家。 所谓的竭诚合作,从一开始都不存在,不论是魏国的信陵君还是赵括、廉颇,都是希望对方去顶住秦军,对方去付出更多,然后让自己一方得到更多的利益。 因此,也就有了魏军一再延后的进入战场,赵军投桃报李之下,自身之后的行动,包括赵括所部的突围与田单所部的反包围,也自然不会跟魏军有所交代。 当然,从一开始,赵括在大粮山中藏军开始,两军便已经不可能坦诚相见了。甚至可以说,从始至终哦,秦军的敌人都只有赵括与廉颇一方,至于所谓的魏军,不过是赵括和廉颇请来的工具人罢了。 添油战术损害的大都只是魏军的实力,对于赵军却无大碍。而在上述赵军掌控主动权的前提下,添油战术这样很不合理的战术也就变得合理了。 甚至这也是赵括必须的选择!否则,一旦南北对进,且不论战后的胜利果实的分配,在战场上协调好魏军便足够令赵括头疼不已的。如此,还不如干脆消耗掉魏军的实力。 当然,虽然心中有着疑问,这并不影响司马错下令抢救粮食的决心,不论对面的魏军知不知道自己缺粮的情况,把粮食抢下来再说总是没错的。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几乎同时,同样的命令也随即在外围的王龁所部中一起传递着。 于是,数万大军立即化身成了救火队,后营之中,一车车的山泉被送上前线,就连秦军随身的长戈也化身成了扁担,晃晃悠悠地就挑着水往那大火处浇,附近的松柏也遭了殃,蒲扇大的枝叶被无情地砍下,用以扑灭火焰。 可惜浇上了火油的粮食,大火一旦燃起,哪有那么轻易被扑灭。 看着转攻为守、忙碌着扑火的秦军,廉颇知道,此时不走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当即以最后的三百武卒为先导,每人身上都裹上一层布,再用凉水浇透,随即摆成锋矢阵便往着东面突围而去。 对于魏军的突围,外线主将王龁倒也已经有所预见,只是他判断的魏军应该是往南追随主力而去,而南面已经有足够的兵力进行追击和阻截,加上救火所需,王龁倒没有特意地布置阻击的部队。 可不想这只不到五千人的魏军,竟然反其道而行之,直直地就朝着东面而去。 因着秦军几乎没有准备的缘故,在突破火墙之后,魏军几乎势如破竹,不过一刻钟,廉颇所率的五千军,便已经完成了信陵君六万多大军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完成的事情。 面对向东而逃的魏军,王龁很是意外了! 东面,即便能突破丹水壁垒,也是步入赵国的势力范围,这只魏军不归国去,难道是要给赵军当差去吗? 只是如今的王龁没有心思再想更多,如何救出更多的粮食才是他的当务之急。至于魏军区区几千的残兵,说实话,王龁是真的没看在眼里,即便战场上在预见,自己麾下随便一个千人队就能给他冲得稀里哗 啦。 随即象征性地派出五千士卒对魏军进行一番追击,其余士卒则放下所有事情,全身心投入灭火救粮的大业之中。 骑在战马之上,突出了重围的廉颇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险啊!太险了! 若非秦军太过着紧那些粮食,若非外围的兵力已经被信陵君带走的一多半,若非自己死死扣住那三百武卒不肯出战,自己还真有可能就此葬身在火海之中。 秦军即便在几乎无所防备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极强的战力与战斗意志,要不是武卒拼死撕开一道缺口,还真有可能被秦军封死在营中。 而即便一切都按照廉颇所设想的那般进行,魏军依旧付出了绝大的代价。从突围开始到结束,所冲杀之距离不过二里,时间更不过短短一刻钟,可就这么短短的距离与时间里,廉颇麾下的将士再度从五千人锐减到了不到三千人。 秦军战力之强可见一斑。 嗯,当然了,魏军的弱也是肉眼可见的。 但不管怎样,廉颇总算是冲出来了,虽然后面还有一条小尾巴。廉颇对此却并不在意,前方就是自家军队,区区五千秦兵,甚至廉颇还想放慢些速度,将这条小尾巴缒的后边,已算是给壁垒的友军们一个见面礼吧!相信田单将军会很乐意收下这样的礼物的。 只是想到魏军的拉胯的战力,廉颇还是最终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没办法手里的家伙事不行,一旦玩脱了,自己恐怕也要被卷进去,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虽然不能将这五千秦卒吞下,但秦军想要灭火救粮却也是痴人说梦。 浇上了火油的粮食,再加上一圈的木头寨墙助燃,短时间内没有大量的水浇下,根本不可能灭掉。甚至若是一个不小心,将整个营地烧了起来,秦军的损失怕也不小。 正想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慢慢浮现在廉颇的脸上,既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对秦军即将面对的巨大损失的幸灾乐祸。 行至半路,追击无果的秦军只能谨遵王龁的将令,草草收兵回营,而看着秦军远去的身影,廉颇的心情越发的好了。 。 长平之战 第196章 老天佑秦不佑赵 此战之后,秦军当再无翻盘只可能矣! 若非还在行军之中,廉颇真想仰天长啸一番——三年鏖战,一月奔波,终于就要开花结果!而整个战国的历史,也将从此改写。这如何不令人兴奋不已。 下河内、战河东、攻河西,站上函谷关头...... 廉颇一边在马背上感受着夏日的风,一边畅想着未来的战事。 可偏偏,老天爷总喜欢在历史的紧要关头来一脚急刹车。 「啪嗒。」 一丝清凉从脸颊传来。 廉颇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凉了半截,左手缓缓往上抹去,入手的冰凉而润泽的触感再度说明了它的身份——雨水。 仰天望去,绵绵的细雨从空中滑落,毫不留情地流淌在了廉颇的脸庞之上。 倏忽间,一阵狂风略过,带来天边一大片的乌云,直接将那并不热烈的太阳全数遮蔽了起来,一丝丝的凉意也随着狂风钻入了廉颇的铠甲缝隙之中。只是不知是廉颇的心寒还是那无情的风更寒些。 紧接着,一道闪电掠过天空,轰隆隆的雷鸣之声由远及近,向着廉颇的来路滚滚而去。 绵绵的细雨,也随即切换成了豆大的雨珠,狠狠地砸向地面,砸向廉颇的心房。 晴朗了一个多月的天,终究迎来了夏日里的第一场雨。 这场暴雨,终究还是在它最不该出现的时间与地点,出现了。 而廉颇的心,也仿佛被这场大雨死死地揪住了。他知道,尽管火油凶猛,却也绝不是如此大的暴雨的对手。不用回头,廉颇便已经能够想象到那张牙舞爪的火魔在瓢泼大雨中婉转呻吟,最终化为一道青烟的模样。 「老天!何以,助秦,不、助、赵焉!」廉颇抽出腰间长刀,遥遥指向天际,昂起头朝着那雨水落下的方向,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天若有情,当知赵国有多不易,当晓为了此战之胜利,他、上将军赵括、还有田单谋划了多少,又历经了多少。 就差一点点!哪怕这场雨晚上一个时辰,不,哪怕是半个时辰,火焰便足以将所有的粮草烧毁,秦军便再无翻盘的可能! 可偏偏,就在烈火蔓延到最顶点的时候,就在最接近胜利的地方,上天以这样的方式将火焰狠狠拍下,也将赵军的所谓的胜利狠狠踩入泥土之中。 可以说,半刻钟前的廉颇有多么的兴奋,此时的廉颇便有多么的沮丧与愤怒! 可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天根本不会理会廉颇的愤怒,雨继续下着,延绵不绝地似乎要将前一个月所继续的雨水一股脑儿全都抛下。 拨转马头,廉颇几乎想要率军杀回营寨! 可是,看着那已经开始冉冉升起的处处青烟,廉颇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冲动。他知道,等他回到营地火焰早就被雨水浇灭了,自己这区区三千兵力除了给秦军增上几分功勋之外,根本毫无作用。 唯今之计,要速将此消息告知上将军,才好再做打算。 「此战过后秦军战力危殆,而上党四门仍在我军手中,优势依然在我!」廉颇稍稍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再度拨转马头下令道:「传令,全军张赵字红旗,目标:丹水壁垒,全速前进。」 「是!」刚刚还一脸担心的亲兵当即领命道。 随即,红底黑字的赵字旗被竖起,三千魏军浩浩荡荡地便向丹水壁垒而去。 这边廉颇心神大震,那边秦军却是欢声一片! 一个个被烟火熏得黝黑的面孔在瓢泼的大雨中尽情地洗刷着疲惫。就连一直不苟言笑的白起等将领看着眼前的大雨也不由得心中一轻。 「上天果然眷顾的还是我大秦 !」白起在心中默默笃定道。 随即长舒一口气的白起对麾下下令道:「迅速组织军力收集粮食,勿使大雨冲走粮食。」 「是!」身后的司马错立即答应道。 很快,大雨中,刚刚还在于火魔搏斗的秦军士兵,复又与水神抢起了时间。只是相较于刚刚的手足受限,现在的秦军显然要从容得多。 一捧又一捧的黍米在烈火的烹饪下早已成熟,又有雨水的一激,迷人的香气瞬间迸发,这让经手的秦军如何能够忍得住,嗷呜一声,一口便下去了。 一旁的校尉也知道这样的考验根本没法抵制,加上大军刚刚经历过大战,每个士卒都急需能量的补充,因此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军法在前,秦军的士卒倒也不敢太过,浅浅尝过一口之后便将手中的黍米装入了指定的袋子之中。 一袋又一袋的粮食被装上了马车,一辆又一辆的马车缓缓驶入营寨之中,而中军之内司马错正会同着军需官对粮食统一登记入库。 在十数万大军的共同努力下,魏军残留的粮食很快被整理完毕,只是这样的速度之下,却令白起心中泛起一丝丝不妙的感觉。速度快,也就意味着粮食的总量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多。 但不管怎样,能收集道如此多的粮草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然而福兮祸兮,殊难预料。 这边的秦军满心欢喜地感谢着大雨带来的粮草馈赠,那边,正在伏击中的王骑所部和追击的秦军却在咒骂着大雨带来的厄运。 本来已经将出逃南部的信陵君所部团团包围,骑兵们已经对魏军展开了进攻,而后续的追击部队也就要抵达彻底将魏军合围。 可就在此时,天空下起了大雨。 被雨水浸润的土地也立时变得湿滑无比,原本来去如风的骑兵,顿时变得寸步难行。而骑兵所擅长使用的弓箭,在大雨之中也难以发挥战力。 这就给了以步卒为主的魏军以绝佳的机会,信陵君和晋鄙也迅速抓住这个机会进行反击,可惜,归心似箭的二人没有选择好突围的方向,而王骑却准确判断到了魏军突围的方向仍是南面,因此亲自坐镇,堪堪将魏军杀了回去。 也正是此时,后续追击的秦军眼看就要合围上来,眼看着魏军就要无处可逃了...... 。 长平之战 第197章 大雨倾盆魏军活 可惜,战场从来不会偏向任何人。 那边秦军因雨而得粮,这边秦军便要因雨而失机——失去全歼魏军主力的机会。 雨,终究是越下越大,闪电雷鸣之中,乌云也越来越密,整个天地如同陷入黑夜一般,再加上雨帘的阻隔,整个战场的能见度飞速地下降着,最后的能见度竟然不到十米。 而这,无疑又给了被围困中的魏军以生的希望。 「往南是不行了!」晋鄙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贴近同样站在雨水之中的信陵君说道:「秦国的将军亲自坐镇,根本冲不过去。我带着武卒冲了两道,都不行。」 「那怎么办?还有其他路吗?」信陵君心中也是焦急,他很清楚,如今前后骑兵拦路,后有追兵堵截,若非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恐怕自己已经身首异处。 「回头向东可行否?」信陵君又继续问道。 「只怕不行!」晋鄙大声回道:「后路追兵更多,更突不出去。而且此时廉颇将军要么撤离,要么......」 晋鄙稍稍停顿下,显然对于廉颇将军的突围并不看好。绕过这个话题,晋鄙随即继续吼道:「现在我们若是退回去,极可能在半路被营地中的其他秦军截住,太危险了。即便是最后又突出去了,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想要在这么大的雨下,攻下壁垒也是做不到的。」 「晋鄙将军,你说怎么办吧!军事上你在行!」信陵君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听着轰隆隆的雷声,心中越发地焦急了:「要快啊!一旦雨停了,咱们就全完了!」 晋鄙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走东南面,绕远道,从咱们进上党的水路退回去!」 「水路?」信陵君有些迟疑。 水路当然可以走,可原本的渡船早已回了魏国,如今想渡河,临时征集之下,哪里能找到如此多的船只?加上大雨之下,水位暴涨,泅渡也是不可能的。 这水路如何能通? 但很快,信陵君就明白了晋鄙未曾说完的半句话——能带走多少兵就算多少,顾不得了。 没错,如今前路已断,后路已绝,往西而去是一片峭壁森林无路可走,只有往东,若是顺利,抢下足够的渔船,或者...... 的确,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行!就向东南走水路!」信陵君点头道。 随即达成一致的二人再度分工合作,向着东南的丹水一角冲杀而去。 大雨之中,秦魏大军再度厮杀到了一起,魏军显然不想恋战,撕开一个缺口就往东南逃窜,秦军自然是死追不放。 于是,两军在大雨滂沱中上演了一场追逐的戏码。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雨也渐渐消散,一场从「天黑」到天黑的追逐战,也终于在秦军丢失目标后,划上了一个休止符。 而此时,狼狈的信陵君与晋鄙身边,只剩下不到两万兵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丹水的水位并没有因为一场暴雨而骤然上涨。因此,泅渡南下还算可行,当然这也是信陵君所部唯一的办法。 黑夜里,信陵君和晋鄙所部终于踏入丹水之中,浅浅的河水已经漫上了众人的腰部,战马倒是在其中穿行无碍,而夏日的河水即便是暴雨之后也不算太凉,唯一可虑的只是上岸之后是否会着凉的问题。 值得庆幸的是,在决定入河的最后一刻,信陵君的亲兵成功为信陵君找到了几艘小船,避免了信陵君泅水而渡的困扰。 只是,十二万精锐出大梁,仅剩两万不到的残兵。 信陵君已经完全可以预料到之后的生涯了,不过能够侥幸逃出生天,信陵君已经十分庆幸。想想生死未卜的廉颇,坐在一叶扁舟之上的信 陵君,心头安慰了不少。 只是,秦国一旦控制了上党地区,那么东出之路再无阻隔。 向北直插阏与,切断可断赵国东西之联络。这次的直插可与多年前的那次不同,有上党地区作为粮秣支撑,不仅解决了后勤补给线过长的问题,更是大大地缩短了行军的距离,此战便是那马服君赵奢复生也打不过了吧。 甚至,若是秦军大胆一点,可以直接率兵继续向东,直逼赵国国都邯郸。 失了上党数十万大军的赵国,想要守住邯郸,恐怕也是困难重重,一旦秦国夺取了邯郸,即便是赵王成功脱逃,仅仅凭着赵国荒凉的西部,恐怕也是复兴再无希望,其实力恐怕连燕国都有所不如。 不仅如此,上党一失,魏国也好、韩之国也罢,瞬间成了秦军利爪下唾手可得之物。大军南下,不出三日便可抵达大梁城下。 如今的魏国,还能抵挡得住秦军的攻势吗? 信陵君暗自摇了摇头,挡不住!这场战役令信陵君彻底看清楚了魏军与秦军之间实力的差距,那真不是一般的大。 挡不住,怎么办呢? 坐等秦国一个个地收拾掉三晋之地,在一统六国吗? 不,还有机会! 信陵君继续盘算着:如今一战,虽然魏赵战败,但秦国也不好受,上党境内,秦军的损失,自己也是看在了眼里的。 屈指算来,原本近五十万的大军,在赵军的拼杀之下,所剩不足二十万。而自己的魏军虽然战败,但在开战伊始,还是占据着上风的,对于秦军的击杀也是不在少数。如今的秦军虽然依旧凶狠,但爪牙已经被磨平。 更何况,赵军或许还在抵抗,而此战过后,秦军即便获胜,也是惨胜。 惨胜过后的秦军,或许正是秦军以来最弱的时候!不论是继续向赵国发起进攻,又或是就地修整,消化掉上党郡,自己都必须趁着秦军在上党郡立足未稳之际做些什么? 一旦秦军消化掉上党的战果,天下将再无人可以阻其东出一统之脚步——便是诸国齐心合纵也不再会是秦人的对手。 可是,谁还能跟秦军一较高下呢?! 楚国?还是齐国?又或者一起出兵。 迷迷糊糊间,在摇摇晃晃的一叶扁舟之上,信陵君带着满腹的疑虑与思索,渐渐进入睡梦之中。而他的身边,两万魏军仍在奋力地泅渡着。 。 长平之战 第198章 战事情况入咸阳 当然,信陵君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费力地担心着秦国的独大之时。秦王却在为他上党的数十万大军担惊受怕着。 白起的战报已经被信鸽带回了咸阳。 深夜的咸阳早已寂静一片,已经睡下的秦王嬴稷被内侍悄悄唤醒,尚来不及发泄一番起床气,便有密封着的帛书递上。 万千的怒火也随之化为了喜悦与激动,数日前,军报至,言说已经对赵魏联军完成反包围,不日即可凯旋。如今深夜来信,莫不是已经完成对赵军的围歼?秦王有此激动倒也是应有之意。 不过,秦王仍牢记着一个王该有的矜持与泰然,尽管心中激动不已,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慌不忙,仔细查验过火漆的完整,秦王这才缓缓展开帛书。 只是,帛书的内容却是令秦王一阵的眩晕! 这不是报捷的帛书,而是求援的急信! 可是,明明前几日的军报之中还说的是一切进展顺利,不日完成对赵、魏联军的围歼,怎么忽然之间自家大军正处于危险之中。 何其荒谬,又何其怪异也! 再度查看字迹、印信、火漆,秦王试图从中找寻到哪怕一丝丝的破绽。 可惜,没有。 白起作战严谨,不给敌人任何逃脱的缝隙,而做事也一样,让人挑不出一丝丝的毛病。 良久,秦王终于相信了此信的真实性,而冷汗也随之流了下来。 秦王很清楚,白起何人也,那是心似大海的英雄,也是宁折不弯的犟种,能让这样的他主动放下身姿写信求援,恐怕前线的情况比之帛书之中所书还有危急。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更严重了,不仅是上党这块战略要地的得失问题,更有上党境内十数万大军的生死,甚至是秦国整个国运的存留! 秦王知道,秦国和他都将面对一个艰巨的考验,能顺利通过,那秦国还是那个凌驾于六国之上的强国,若是过不去......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扑面而来。 好在稍稍震惊过后,秦王嬴稷也不愧为王数十载的经历,还是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先祖筚路蓝缕,创下的基业,不能断绝在本王手中。」秦王晃了晃脑袋,努力摒除掉脑海中一切杂念:「没事的,还有机会。大秦关中还有部队,楚地也还有驻军,巴蜀之地也还有粮草,大秦不会亡!」 给自己打了一番气之后,秦王的眼神恢复清冷。 长长呼出一口气,秦王对着身后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内侍下令道:「传宦者令与相国内殿议事。」 「诺。」身后的内侍立即答应道。 未及,咸阳王宫之中,内殿之内被灯火照得通明,秦王正对着匆匆赶来的宦者令发泄着雷霆之怒。 「黑冰台是干什么吃的?」秦王拍着案几大骂道:「战场上突然多出十几万大军,我们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是哪国出的兵?」 「微臣该死!」宦者令五体投地跪伏在地,除了请罪再不敢有其他的言语。 身为秦王最为信任之人,秦国的最高谍报机构——黑冰台,一直是由他在掌握,对内监控重臣,对外收集军事情报,这些年也算是功勋卓着。 不论是外部的战争诸如鄢郢之战、伊阙之战、华阳之战中,还是内部对于魏冉等人的清扫工作中,都不乏黑冰台的身影。 而凭借着这一系列的功勋,宦者令以及他的黑冰台在秦王的心中的分量也越来越重,甚至就连相国范睢、武安君白起见到宦者令也是客气异常。 可如今,在关系到秦国命运的一战之中,自己所率的黑冰台居然错漏了如此重要的讯息,导致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几乎将秦国家 底掏空的上党之战,几乎就要功败垂成,也难怪秦王发下雷霆之怒。而除了磕头认错,宦者令根本不敢分辨哪怕半句。 「查!你亲自去!」嬴稷发泄一通之后,随即狠狠地对宦者令说道:「三日之内,若是没有一个结果,你也不用再回来了!」 「诺!」宦者令闻言立即答应道,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随即退出内殿之中。 与此同时,一阵急切的脚步也从殿外传来。正是被内侍从被窝中拉出来的秦国国相——范睢。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王上深夜召见,显然事情不小。一路上范睢也是三催五催,进了宫中,更是撩起长袍便一路小跑过来。 尤其是在宫门不远处听到了秦王大声的训斥之声,隐隐约约听着「兵」字,范睢的心中大抵猜到恐怕是上党的战事出现了反复,当即又加快了脚步。 刚好在内殿的门口堪堪与宦者令相遇,二人也来不及交流,匆匆一拱手便各自离去。 而殿门口的内侍也丝毫没有要阻拦范睢的意思,人至而门开,显然是秦王已经嘱咐过一番。 范睢,当即跨门而入。 只见跳跃的烛火之下,秦王正背对着门口,伟岸的身形稍稍躬下,对着面前的巨大的舆图好一番地比划。 见此景,范睢立即上前,双手抱拳深深躬身见礼道:「臣范......」 可不待范睢说完,秦王便一把薅住了范睢的臂膀:「相国可算是来了。」说着就往范睢往一旁的舆图处拖拽。 「睢见过我王。」范睢却坚持将话语说完。 「我的相国,私下并无他人,这时候就不要这么多礼了。」秦王一把拉住范睢不耐烦地说道。 「是。」范睢又是微微一揖,既算是应了秦王一切从简的要求,而在礼节上却又令人挑不出错处。 这边是范睢,一个油滑、圆润而细腻的聪明人。 当然,此时的秦王完全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拿过摊开在桌案上的帛书,便交给了范睢手中。 饶是范睢从之前的总总举动与宫门前听到的只字片语,已经猜到了恐怕是上党之战出了什么意外,心中也算是有所准备,但在看到廉颇的帛书之时,心中还是不由得大骇! 「怎会如此!」一贯冷静的范睢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 长平之战 第199章 欲谏言先立人设 「我王恕罪?」范睢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微微一礼以表歉意,当然范睢也知道秦王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尤其是在如今这么紧急的情况下。 没有更多的话语,范睢随即全身心投入到帛书之中,显然,范睢的打算便是如同那刚刚拿到帛书的秦王一般,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出帛书作伪的可能。 秦王看着一脸认真的范睢,却也没有打断他的做法,或许在秦王的心中,也仍是抱有那万一的希望吧。 范睢也不愧是白起的死对头,对于白起的研究已经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甚至比之白起本人还要更加了解自己。这也是范睢最终能够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生生搬倒秦国的擎天玉柱的原因。 帛书的材质,用墨的问道,字迹形状笔法,行文的风格乃至印章的缺角……范睢一一严谨地将其与印象中的模样核对。 可惜,范睢细致的行为注定是徒劳,而秦王万一的希望也注定只能是失望。 好一会儿,范睢终是抬起了头。而秦王也已经从范睢失望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 轻叹了口气,秦王缓缓说道:「说说看怎么办吧!」 范睢闻言,却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其实随着检查进行到一半,范睢已经能够确定帛书的真实性了,至于剩下一半的时间,实际是范睢争取来思考的。 果然,秦王在自己检查完了帛书之后即行发问了,而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范睢心中已经有了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只是,在说出这个办法之前,范睢还需另一番的操作。 范睢随即组织了下语言,随即说道:「微臣以为,上党之变,非武安君之过也。」 明明问的是怎么办,范睢却在答责任的归属,甚至还为白起说话? 闻言的秦王当即便是一愣,不仅是惊讶于范睢的答非所问。更是惊讶于范睢居然为白起开脱了起来,要知道,这二人可是势如水火啊! 也因为惊讶于范睢的态度,秦王倒是没有打断范睢的答非所问。 范睢随即继续说道;「上党之战,战至此时,就已知的情况便有魏国十数万大军加入战场,且是在我军与赵军拼杀月余,战力危殆之际,武安君能从容应对,更将十余万魏军反包围之,已属不易。」 范睢稍稍停顿,见秦王脸色并无异常,甚至还不自觉地稍稍点头,范睢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多半了。 随即范睢再度说道:「如今,又有兵力加入战场,趁我军反包围魏军之时夺之光狼城防线等地,以武安君所推测,其兵力又有十余万之多。俗语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武安君手中兵力对付当面之赵、魏联军已是极限。如今再有十余万大军进入战场,便是谁也无法预料而防范也。」 「若一定有错,错在微臣。」范睢随即躬身认错道:「微臣身为相国,不仅错估了如今各国之心态,更在魏国出军之示警后无动于衷,既未对诸国之外交之策未能及时调整,亦未曾派出使者及时掌握各国动态,以至这只来历不明的生力军突然地出现在了战场之中。此皆微臣之错也。」 范睢有错吗? 或许吧,身为国相,一场大仗的失败总是要分点儿锅的。但很显然,范睢绝没有如他所言一般「万般有罪,罪在其身」。 如果说范睢只是没有及时提醒调整对外政策就要负主要责任,那作为秦国的唯一决策者的秦王又该负怎样的责任?而负责战场与敌国情报的黑冰台,却既未发现魏国的异动,甚至连另一只军队来自何处都不晓得,又该负怎样的责任?还有作为大军主将的白起…… 更何况,魏军的抵达不过短短三两日,而范睢得知魏军抵达的时间也不过两日而已,即便要调整、即便 是立刻派出使者摸底,恐怕此时使者也还未出国境吧。 范睢的一番话,看似是在将罪责归结到自己,从而为武安君开脱,若是细细品察其言,不难发现,范睢话里话外却有些阴阳怪气。虽然话里头说着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没有在魏军出现的时候足够的警觉,但细细想之这个问题是否放在前线的武安君身上会更为妥帖呢? 换言之,武安君你明明知道魏军已经抵达,凭什么想不到或许还有国家也要参战?! 当然,白起自然是想不到的,因为任何一个稍懂兵事的人,设身处地地一想便都能明白:若是有二十多万大军,对手大可以一鼓作气对自家大军发起围攻,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地调动自己,如此分兵之举只会给对手各个击破的机会。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兵事,懂得兵事的人也未必会设身处地地从白起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人们更擅长的是从结果推导过程,从而得出过程中的问题。 显然,从最终的结果来看,白起的指挥实在算不上高明。 因此,范睢的话根本不是在揽责任,也更不是在为白起开脱。 同时,范睢也当然知道秦王想从他这里得到的是解决的办法,而不是其他诸如责任的划分问题。 但范睢必须这样说哦,这样说的目的只有一个——表明自己的态度,树立好自己的形象,从而为之后自己的办法做好铺垫。 果然,秦王将范睢自责的样子,当即摇头打断道:「此非相国之错也,若说错也是寡人之过,黑冰台之过也。」 范睢当即就又要为秦王开脱一番,却被秦王挥挥手止住:「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当务之急,乃是想办法,反败为胜!」 不得不说,秦人的骄傲简直是与生俱来的,即便面对如此的境地,秦王所想的不是安全地将所剩的兵力撤出来、体面地结束此战,反而想的是反败为胜。 当然,这或许也跟这些年,秦国走得太顺不无关系。自打嬴稷亲政以来,除了阏与之战吃了个亏外,其余诸战,几乎是百战不殆。尤其是白起出马,就从未败过。 秦国已经太久没有尝到过失败的滋味,以至于秦国已经不懂得该如何正确面对失败…… 。 长平之战 第200章 人设具范睢献计 可是战场不会怜悯不会正确面对的失败者,更不会因为你不想失败,就让你不败的。 好在,相国范睢这一生却是经历过太多的失败! 范雎者,本是魏国中大夫须贾的一名门客,却被须贾诬陷通齐卖魏,差点被魏国当时的相国魏齐鞭笞致死,后在好友郑安平的帮助下,潜随秦国使者入秦。 可谓是死里得活,费劲千辛万苦才抵达的秦国。到了秦国之后,范睢的日子依旧不好过,虽然得到秦王嬴稷的青睐,却跟穰侯不对付,知道秦王逐渐亲政掌权,这才渐渐显露锋芒。从此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开启了波澜壮阔的一生。 范睢太知道什么叫做过犹不及。 当即,范睢对着秦王深深一拜,说道:「禀我王,以我大秦之国力,对上东面三两之国原也不是什么问题,甚至六国来攻,我军也能从容应对。可如今却是不行!」 「三年丹水对峙已然消耗了我大秦太多的国力,若非我军支持不住,又何必行间计,迫使赵王换帅焉?」范睢继续说道:「若是此时,我军仍要反败为胜,势必只有增兵一途,且其数量当在十万以上,河东、河内、河西之卒已尽发、民已尽征,若要增兵必从关中、巴蜀及鄢郢三地抽兵也。」 说着,范睢也移到了舆图之前,手指更是直接点在了舆图上。 「调楚国故地鄢郢之军,则楚军势必趁机出兵复其故都,添上十数万秦卒性命,得之上党而失之鄢郢,当真值得焉;巴蜀新附之地,前次征楚已尽其民力,若再竭泽而渔,恐自此多生叛乱矣;关中之地,秦之根基也,一旦有损,则大秦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矣。更何况,武安君那边还能坚持多久呢?」收回手指的范睢,转过身对着秦王便又是一礼,道:「还请我王三思也。」 秦王看着面前的舆图,实际上在范睢到来之前,他也一直在纠结要从哪里调兵。 楚国千里之国,从来都是秦国的劲敌,加上两国恩怨已深,大有不死不休之意。如今好容易攻下鄢郢,算是斩断了楚国一臂,若是因此被楚国夺了回去,甚至令楚国恢复了元气,那实在是不值得。 至于巴蜀,虽然经年怀柔,民心渐附,但诚如范睢之言,征楚之时,大军用民用粮多出于巴蜀,前些年刚刚算是缓了过来,又遇到了长平之战,无数的粮秣如流水一般从巴蜀运出,要说巴蜀人没怨言那是不可能的,若此时再多征兵,恐怕祸乱也就不远了; 最后的关中,秦王知道,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仅仅咸阳就可以组成一支不下于五万人的勤王之师,可眼看着就要入秋了,关中作为如今大秦最主要的产粮地,若是此时抽调大量民壮,势必影响秋收。 而经历了三年对峙的秦国,如今已经是虚弱不堪,若是再少了今年的秋收,秦王简直不敢想象往后的日子。 秦王不是不懂,正因为深知其中困难,这才希望范睢能够给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那依相国之意?」秦王长随即问道。 「禀我王,微臣以为:为今之计,不可再贪恋上党之反败为胜。而应将重心放下:将武安君麾下之十数万主力救回来,体面地结束这场战役。」范睢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秦王的脸色:「甚至,必要之时,可以放弃掉部分兵力,或者城池。」 果然,秦王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终究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随着这声叹息,范睢知道,自己的铺垫算是没有白做,而自己的方案也已经成功了一多半。 没错,之前拼命地一再表水,为的就是告知秦王:我,范睢,秦国相国,一心为了秦国,绝没有半点的私心。至少在这场决定秦国命运的决战之中,我的所思所想都是为了秦国好。 也只有把一心为了秦国的形象牢牢树立,秦王才不会对范睢此时的所谓「放弃士卒、城池」的谏言感到愤怒。若是这个人设没有建立到位,听着范睢竟然要放弃自家精兵与土地,秦王还不得怀疑范睢的用心,甚至是直接发飙?! 那么话说回来,范睢有没有私心呢? 应该说,大体上范睢的谏言还是在为了秦国好。 但,范睢之言虽然也算是有理有据,可却也不是绝对。 的确,抽调楚地之兵极可能会遭到楚军的反噬,可如今的楚军还是秦军的对手吗?即便主力北上,剩下的偏师不足以覆盖全部城池,但守住郢都总还是问题不大的。只要郢都还在,大半的鄢郢之地就在,只待主力回师,楚人极大可能无功而返。 至于巴蜀之地,再多叛乱,还多得过当年进军之时?当年的秦国尚且不怕,如今的秦国只要过了这一关,又何惧巴蜀叛乱。或者无非多给些爵位,也就安抚了。 最后的关中,虽然抽调民壮的确会对秋收造成影响,但只要前线能够速胜,其影响也还是可控的。 当然,以上无论哪点都有很大的风险。但相对应的,其可能得到的收获也是巨大的。上党之地号称天下之脊,其得失,足以奠定秦国未来百年的战略优势地位。 所以,搏一搏,也不是不行!毕竟秦国已经赌了三年了。 范睢作为秦国相国,出于对国家稳定发展的考虑,阻止继续的豪赌自然不能算是私心,但这样的放弃,又何尝不是在给打压渐渐凌驾于朝堂之上、炙手可热的军功武人,尤其是武安君白起呢 而这,又算不算范睢这位文官的私心呢? 秦王深深地盯着范睢,似乎要将眼前的范睢看个通透。显然作为挑起文武内斗的「始作俑者」的秦王,也想到了范睢利用这次的机会打压武人集团的可能。 只是,范睢的铺垫实在太过精彩,而此时范睢也十分坦然地接受着秦王的审视。 「若是只求体面结束此战,依相国来看,该如何处置乎?」秦王继续看着范睢,缓缓地问道。 。 长平之战 第201章 计议定不求争胜 范睢知道,秦王虽有叹息之语,却没有十分相信自己,而这一问不仅是问计,更是对于自己第二次的试探。 范睢稍稍停顿一番,作思索状,稍稍整理好语言之后,抱拳道:「禀我王:微臣以为,为今之计,需以三步并行!」 「其一,需迅速查明入局之第四国乃是何国!其二,调集兵力准备兵压该国。」 范睢刚刚说完第二点,便被秦王打断。 「相国,可是糊涂了?刚刚不是否了调兵之举焉?若是可以调集大兵,孤自提兵往上党不是更好焉?」秦王一脸的问号。 「我王容禀:此调兵之举与先前之调兵有所不同。」范睢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或言之,此调集兵力只是为第三步做准备而已。」 「第三步为何?」秦王立即问道。 「速往该国派遣使者,以刀兵进攻相胁,于其朝堂施压,迫其退兵。」范睢进一步解释道:「同时以两国即将交兵为由,驱除该国驻咸阳之使者,其必将我军之大肆集结回告于其王上。」 「相国之意:调兵征伐是假,恐吓退兵是真?」秦王很快领会到范睢计策的精髓。 「然也!」范睢点点头,说道:「为使之逼真,大军之集结仍要做过一番,或可集结两至三万大军,只是晚出早归,循环利用之,做出源源不断兵力集结之效果。」 秦王闻言,原地踱起步来。 范睢的办法,的确是一个办法,也是将秦国损失降到最低的一个办法,但能行得通吗?对手既然敢出兵上党,又岂会因为自己的稍加恫吓而退兵? 可是,若不如此…… 良久,秦王终于下定了决心,随即对着范睢说道:「相国之思,却有有理也。然军国大事,不可全然托之与对手的懦弱也。」 「黑冰台已然前去查探对手之为谁,前线白起那边也应该会尽力查看,相信不日便有答案。」秦王稍稍顿了顿,随即继续说道:「寡人之意:先按照相国之意执行,兵还需集结,然而,为避免恫吓不成,而措手不及,可先于关中集结三至五万大军,与函谷关待命,同时楚地之兵先行集结,巴蜀亦做好动员,一旦事有不谐,寡人当不惜一战。」 闻言的范睢微微思索一番,随即便是一记娴熟的马屁奉上:「如此一来,虽则或稍稍影响秋收之用,却是将主动权牢牢握在了手中,此方为万全之策也。我王思虑周全,微臣所不及多矣。」 然而,范睢真的没有想到这点吗? 显然不是的。确切地说,应该是范睢临时将计划拆分了,故意将主动权拱手相让,计策之中将主动权交给了未知的敌国,计策之外将主动权交给了秦王。 如此一来,自己的献策变成了秦王的意志,不仅狠狠拍了马屁,更是将自己所需要承担的责任降到了最低,最同时自己所谓的「不求反败为胜,只求体面出局」的战略构想也终于得到了秦王的认可。 说是媚上也好,说是自保也罢,不得不承认,范睢是很有一套的,不仅于军国大事,更在于为官为臣。 而就在秦王在国相范睢的一系列操作下,终于对之后的计划达成了统一的意志之时,白起也同时拿到了两份重量级的汇报。 一份是司马错带来的,关于魏军粮秣收集的整体汇报; 另一份,则是往光狼城、壁垒和界牌岭三面探查归来的斥候校尉带回的最新消息。 粮秣经过清点,虽然大雨及时剿灭了火焰,但在魏军突围的过程中,在火油的助力下,还是让大火烧毁了大量的粮草。如今加上秦军自身所存留的粮秣,若是以一日一顿,一顿一两的标准,堪堪够剩下的一十三万大军坚持二十五六日的。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 令人振奋的消息,二十五六日,足够秦国大军从秦国的任何地方,包括最南端的楚地飞马赶到上党的。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令人感到沮丧的消息。所谓坚持二十五六日,指的是每人每日仅摄入最小量保存性命的粮秣,才能令大军坚持如此多久。 可若是想要保存战力,甚至还要消耗大量的体力对关隘发起进攻,恐怕这点子粮秣只能坚持个七八日的了。 七八日的时间,即便是从函谷关赶来,也只是堪堪足够。 可是白起知道:因为河东河西尽入秦军之手的缘故,如今的函谷关只有象征性的数千人戍守。而更近的河东、河西以及河内郡更派不出大军来。 若是要从关中征兵,或者更南处调兵而来,七八日的时间是绝对不够的。 这也就是说,大军被接应而出问题不大,可想要再度反败为胜,却是几乎不可能。 对此,白起也只能轻叹了口气,但不管怎样,至少大军没有了全军覆没的危险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相较于粮秣的问题,白起显然对他即将面对的对手更加感兴趣——若是韩军,或许,粮食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只可惜,斥候带来的消息却是令白起有些难以接受。 「禀武安君:末将等三路斥候分往光狼城、丹水及界牌领探查,果见其关隘皆关门紧闭,关隘之上,遍布……」斥候校尉看了一眼白起,显然知道他接下来的话语对于武安君而言,是多大的冲击,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 「遍布何物?」司马错在一旁问道。 听着司马将军的问话,即便心中并不情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答话。随即斥候校尉抱拳道:「三处关隘之上,皆悬挂红底、黑字之赵字旗帜。其上守卫、巡逻之兵卒,亦为胡服骑射之赵军模样。」 「什么?」白起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赵军?」 「然,然也!」斥候校尉有些结巴地回答道。 想过是齐国、楚国,猜过是韩之国,甚至燕国的背刺,白起也想到了,可偏偏,竟然是那赵国——那个最先排除掉的,甚至是从未出现在白起的名单之中的赵国!? 。 长平之战 第202章 战事渐明计撤兵 白起宁愿相信这是一只披着赵军旗帜的他***队,可是,不说着少说十万大军的服装哪里弄到,这伪装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可是,赵军? 赵军! 赵军不是被自己打得哭爹喊娘,不是差点被自己全歼了吗?怎么突然将反而将自己给包围了? 赵军的损失,在战场上那一具具尸体是说不了谎的啊!赵军到底从哪里变出的十万大军?还能撒豆成兵不成? 一时间,就连号称战国第一将的白起脑袋也有些懵圈。 「可曾与之交手?」白起不死心地问道。 「三处赵军见我军到来,皆出城追击我军。观其战法,当时赵军无疑。」斥候校尉显然对于白起想问的也很是明白,当即断了白起最后的一丝希望。 「兵力如何?」白起却没有再度沮丧,反而振作精神,继续研究起了破敌之策。 不是白起想通了赵军是怎么来的,只是白起知道,如果自己还想要带着大军活下去,便必须要思考怎么把那该死的赵军消失掉。 「这。」斥候校尉明显有些为难,毕竟此次查探的时间太短,敌人又在关隘之中,想要探知具体的兵力确实是有困难。 「城关壁垒之上,大约有多少人?」白起当然也知道具体的信息一时半会是查探不出来的,只是他如今想要做的也并非定量地布置,而是定性的分析。 经白起的提示,斥候校尉随即也就知道了他所想要的信息时什么,当即答道:「界牌岭上驻守城墙之卒,不下五千人;至于光狼城与丹水壁垒,末将麾下沿途而进,兵力布置颇为密集,恐不下数万。」 「那便不是虚张声势!」白起在心中默默说道。 随即白起站起了身,来到挂着的舆图之上,细细地思索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赵军从哪里又弄出来十多万大军,但现实已是如此,除了接受别无他法。不过,此军来自赵国,倒也解释了为何对手明明有之绝对的兵力优势,却不用之围歼,反而行添油战术,白白让自己将魏国给击退了。 因为若是魏国得知赵国还有余力,肯定不会愿意就此出兵,而是要等赵军与我军拼到两败俱伤。 而赵国的想法,应该是以之前的四十万大军的被围,骗来魏军的增援,随即以魏军为主力,与我军进行消耗战,从而抽身做拥渔翁之利。只是可惜魏军战力太弱,这才令赵军不得不撕下面具,重新加入战场。 应该便是如此…… 不得不说,白起到底还是那个白起,仅仅凭借着一杆子旗号,便已经将事情的经过推理得**不离十。 既已知之,当能破之! 白起的脸色随即渐渐好了起来。 如今大军战力危殆,加之粮秣不济,再战无意,当取保存实力为念。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能再跟赵军继续纠缠了。如今不是赵军不能打了,而是我大秦不能再打了。 只是想要突围,现下也是困难重重啊! 白起的手指随即在舆图上轻轻摩挲了起来。 东面的丹水壁垒自不必说了,那与我大秦的方向相背离,越走只会越发绝望。 走北路进走马岭再绕丹朱岭?不行。 且不说这一路爬山而去,要大量消耗体力,粮秣的消耗也将加剧,而这绕远而走的路程,也不是如今的粮秣可以支撑得住的。更麻烦的是赵军刚刚从北面突围而去,即便他们的战力也是危殆,但也该有数万之数,只要堵住本就稀少的几个出口,自己这十几万大军就得活活饿死在走马岭的山林之中。 向西攻光狼城壁垒?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家大半副身家扔在了光狼城中,几乎每个隘口都有 床弩守卫,加上其中充足的粮食与军械,只要赵军想守,守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 更何况,即便侥幸付出巨大代价攻破了光狼城,赵军也大可退守空仓领,甚至若我是赵军主将,现在已经派兵抢占空仓领防线了。 以如今军中情形,攻破光狼城已经属于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而在攻破光狼城之后,还要迅速转移数十里,爬山佯攻空仓领? 白起摇了摇头,虽然他对麾下秦军很有信心,但兵不是这么用的。 绕了一圈,所剩下的也只有一个地方了——南进,攻界牌岭而出。 可那是界牌岭啊!有着天险之称的界牌岭啊。虽然赵军很可能在界牌岭没有如同壁垒一般布置下大军,但天险从来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自己以如此疲惫之师强攻天险之地,其结果不言可知矣。 可以说,东南西北四面,除了东面因为路程背道而驰是完全不可能选择的之外,其余三面的突围难度也几乎都是地狱级别的,或是翻山越岭,或是城防坚牢,或是天险的存在,甚至几个不利的因素还兼而有之。三处地方甚至分不出哪个更容易些。 有人说,为何秦军不学魏军偷渡而走。这你就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廉颇了。要知道,魏军抵达战场正是廉颇所刷领的啊!廉颇会不防着秦军也来这么一招? 魏军之所以能够偷渡而来,那是因为秦军根本没有想过会有国家敢参与到此战中来,廉颇才敢于大胆穿插,而大梁秦军前往包围,也导致壁垒守军的缺失,这才给了魏军机会; 至于魏军能够得以偷渡逃脱,其最重要的因素一是秦军主力的不在,二是突然的天降暴雨。廉颇的存在加上粮秣的焚烧成功将秦军的主力牢牢吸引在了中央战场,根本没有想去理会身后的魏军。而追击魏军的小股的秦军,也因为大雨而失去了魏军的踪迹。 一旦秦军也想沿丹水南下,如今的丹水壁垒可是占满了人,防着这条水路,一旦来个半渡而击,秦军要怎么办?等着全军覆没吗? 这样的险,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将军都不会做。 很快,白起颇为沮丧的判断出:仅仅凭着自己的战力,是攻不出去的。既然自己攻不出去,那么就需要外面的秦王为自己打开一扇门了。 而若是要挑选这扇门打开的地方,白起环视一圈之后,狠狠一圈砸在了…… 。 长平之战 第203章 前路晦暗定突围 只见白起手起锤落,狠狠的一拳便砸在了光狼城上! 没错,白起心中所选的大门仍是界牌岭。 原因很简单,从这里,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回到秦国的土地。 界牌岭,顾名思义,便是上党郡与河内郡的界限所在,一条狭长的通道贯穿于两郡之间,一边是界牌岭,而另一边则是野王城。如同各自郡中的一道关卡,死死扣住进出的通道。 巧的是,如今河内的野王城正在秦国的手中。换言之,只要出得界牌岭,甚至不需一日的时间,便能抵达野王城中。 一旦抵达野王城,粮草补给等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再加上野王城也是坚城一座,可以说,只要进了野王城,赵军便是再多一倍的兵力也奈何不得秦军了。 而若是将门开在北面,则至少需要翻越走马岭、丹朱岭,西面也是一样,需要翻越空仓岭,崎岖的山路不仅将大大增加归过的时间,同时也就意味着未知的风险。 所以,无论如何看,界牌岭都是最佳的「突围点」。 当然,从白起自身内心来看,还有一个小小的想法:那就是,界牌岭虽是天险,但越是天险,往往越会被忽视,极有可能,在那界牌岭上,驻守的军队并不算多,若是自己出其不意,或许自己还有机会攻出去? 不管怎样,值得一试! 打定了主意的白起,随即转过身,看向了帐内的两人:司马错和王龁。 见白起转身,两人相视一眼,似乎在说:我就知道武安君终是有办法的。 三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此战已经大大出乎吾之意料。」白起倒也不瞒着二人,因为接下来的战斗更需要二人乃至全部秦军的齐力相助:「赵军多出的这十万大军,本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来自何方。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之战却是知己不知敌。」 白起指着舆图说道:「我军粮草不足,不论从东、南、北哪面都无力突围而出。而从魏军焚烧粮草一事,赵军必然是知晓了我军缺粮之事,故此,便是吾等想要速战,赵军恐怕也会给吾等如此机会矣。」 「因此,此战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白起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决断。 此言一出,无异于是宣布了此次旷世之战的失败。只是事到如今,不决断又能如何。看王龁和司马错两万将军的反应就知道,两人对于这个决定并不意外。 「是!」两人齐齐抱拳,对白起的决定表示支持道。 「传令!」白起也没有更多言语:「今夜全军修整,明日辰时出发,目标:界牌岭。王龁,依旧以你为主将,率三万精锐试探进攻界牌岭。」 「是!」王龁没有丝毫犹豫地领命道。 不是他王龁不知道界牌岭之天险易守难攻,也不是王龁没有听到刚刚斥候校尉所言的赵军已经虚席以待,干脆地答应只有一个原因——信任。 信任白起的军事能力,信任在如此的局势下白起不会有任何一个失误,信任白起的指令必有后续与深意。 果然,白起随即继续说道:「若是能一举攻下,那自然是最好,若是城中赵军颇多,却也不必强攻。把城中赵军的底子打出来便是!」 「是!」王龁继续领命道。 「以我军如今之战力,想要独自突围却也困难。」白起继续说道:「只是国内情况也不乐观,想要再起大军,胜负也在未知之数。」 白点头,看向司马错,说道:「飞鸽传书给我王,告知三事:其一,围困我军者非他国之兵,乃赵国之卒;其二,我军粮秣严重不足,即便以最低标准施行,不过能坚持二十余日,而我军已经战力危殆,上党已不可期,宜保存实 力,以图他日;其三,魏国当为赵国所骗,欲收渔翁之利,却反做那鹬蚌,可试而图之。 另请我王二事:其一,速发救兵两至三万,作威胁状,携粮秣军械等物,至野王城待命;其二,以速命使臣入赵,无论如何,或劝或逼,定要使赵王下令退兵。」 「是!」司马错也立即领命道。 话至此时,白起的办法已经很明显了,先以三万大军试一试界牌岭的成色,若是赵军兵力不足,那就不废话,打将出去,直奔界牌岭;若是赵军防御稳固,那就再界牌岭前驻扎待援。 而那援军,不是从秦国再调集大军,而只是区区两万大军,威慑赵国,并通过赵国朝廷内部的矛盾迫使赵军打开大门。 而这也居然跟远在千里之外的秦王和相国范睢所讨论出来的办法几乎如出一辙。 显然,「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句话,秦国的高层们虽然没有听过,但这句话的实质精神却是已经融入了秦国高层的骨子里头。 这倒也不难理解,秦国从来是在战场上无法得到的胜利,便要从谈判桌上得到;战场上已经得到了胜利的,谈判桌上秦国就会要得更多。 至于如何劝说或是威逼赵王,而赵王又会不会就范,白起只能耸耸肩表示:这是相国范睢的专长! 所谓「尽人事,听天意」,到了如今的局面,即便是白起也只能兵行险招、怪招。当然了,若真是到了那最后的一刻,白起也会毫不犹豫带领着麾下十余万将士,跟赵军拼他个鱼死网破。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三只大手再度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不多时,又一只信鸽从秦营之中高高飞起来,趁着夜幕,向着咸阳的方向飞快飞去。 而就在秦国上下为破网而出搜肠刮肚之时,廉颇也带着麾下不到三千的魏军残兵来到了壁垒之前。 原本想象中的恶战没有开始便结束了,那高耸的壁垒之上悬挂着的不是秦军黑色的旗帜,而是红底黑字的赵字旗。 一队整齐的红色军服的战兵很快出现在他们的四周,在懵圈之中,听到了来自廉颇将军的命令:排队进城。 于是,三千魏军用手中兵刃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一碗碗热汤与黍米,随即互相洗刷一番后换上并不算合体的赵军衣物,围坐在干燥的壁垒之中,看着火焰在眼前跳跃,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欢鸣,静静地享受起雨后逃生的惬意。 而在他们不远处,两位老将也终于再度相逢。 相逢在这大雨的夜里…… 。 长平之战 第204章 壁垒中老将相见 「田将军!」 「廉将军!」 两个老人紧紧地把住了互相的臂膀。 即便是田单与廉颇,征战数十载,也从未有过近一个月里,近乎梦幻般的经历。 紧张、刺激、担心、焦躁、甚至是抑郁,几乎能想到的一切关于负面的情绪,都一一在这短短一个月中在两位老者的脑海中闪现着。 九死一生、命悬一线之事自不必多说。 无数次午夜梦回里,自己尚未求得魏国的援军,上党战场中的赵军主力便已经被秦军屠杀干净,昔日的同袍一个个曝尸荒野; 无数次午夜惊醒间,只是因为自己派出的大军稍稍晚了一步,生生被秦军抢占了一地,万千的努力付诸东流……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廉颇成功地在大军覆没前引来了魏国的援军,田单也瞅准了时机,在秦军发现前彻底地将四门关闭,而上将军也应该抵达了长平关。 一切也都向着有利于赵国的方向前进着。 两人互相把着臂膀,更无需多言,眼中的希冀已经将一切说明。其中滋味,更甚那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的惊喜,那是独属于军人之间的战场情谊,非历经生死不可得也。 「如今之情势如何?」刚刚摆脱生死大劫的廉颇没有说起此行的艰难险阻,反而第一句话便问起了如今战场的情势。 田单自然不会瞒他,正好赵括此时尚且未联系上,有廉颇将军在此商议一番,也可为其稍稍查缺补漏。 「目前我大粮山中十万大军已经拿下了丹水东岸全境、西岸壁垒以及界牌领。」田单将廉颇拉至沙盘之前,手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杆指挥棒,随即便在沙盘上笔划道:「按照计划,上将军那边应该已经夺取了光狼城,而北面,则有许历将军率其残部并百里石长城防线守军驻守。另外上将军所部也应该抵达长平关矣。」 「如此一来,上党四门已关,便如吾等当日故关之中所设想的一般,秦军已成瓮中之鳖矣。」田单很是开心地说道。 闻言的廉颇心情也是高兴不已,但显然这份高兴之中还有一丝丝的忧虑。 随即廉颇继续问道:「如今四门之兵力配置如何?」 田单显然也是看出了廉颇心中似乎还有这些许的疑虑,只是田单只以为廉颇是对于兵力布置还存在着担心,当即又在沙盘上指点了起来。 「北面,如今之兵力最弱,恐只有不足两万人,不过,一则走马岭之地势限制,无需太多兵力,二则等上将军赶至,其兵力将会得到大量之补充。 西面,按照约定,上将军应该至少调遣一只两万的部队前往光狼城,为以防万一,吾已令界牌岭之一万骑兵前往光狼城增援,如此一来当有至少三万人马驻守其中。 南面,界牌岭之上,除去调走的一万骑兵,还有两万大军,而昨日吾已再派一万大军前往增援,目前总兵力约三万人马。 至于壁垒这面,兵力几乎全部集中在西岸,共计约六万大军驻守,其中更有骑兵三万,可随时增援各方。」 放下手中指挥棒,田单颇为自得地说道:「如此一来,四面之防御,不说固若金汤,只是秦军想短时间内破围而出,恐怕也绝非易事!」 闻言的廉颇也是点点头,虽然说田单这样的兵力布置有些太过与平均了,虽然每个方向上都没有明显的弱点,但同时也几乎处处都是弱点。更重要的是,大量的平均消耗掉了自家的战力,造成真正能够机动的兵力只有区区三万人。 这三万人马相对于秦军的十余万大军,显然是有些势单力薄的。因此,不到最后的时刻,不到百分百的笃定之时,是轻出不得的。否则一旦被秦军抓住了机 会,便有可能造成围点打援的情况。 而几乎每处都是三万大军的布置,却也是逼不得已。面对的对手可是白起啊!若是不能在壁垒、城池中上投入饱和之兵力,谁也不敢说就一定能挡住白起的进攻,即便如今的秦军已经是老疲之师。 甚至已经过饱和地在每处投入了三万大军,廉颇对于能否有效地阻击住秦军十余万大军的狂轰烂炸依旧没有把握。 尤其是在光狼城一线。 要知道原本司马错可是要用十万大军才能守住的光狼城壁垒,如今却只有区区三万人,虽然秦军的战力也不似当日的赵军有着数十万的精锐之师,但若说四方的围困哪里还有破绽,这里或许便是最大的破绽。 「南面界牌岭由天险,北面走马岭崎岖,丹水壁垒留足了兵力。只是这光狼城的方向?」廉颇随即指道:「是否兵力不太充足?」 田单点点头,说道:「的确。据查秦军以光狼城为基,构筑了一道长约二十多里的壁垒,三万人守这壁垒的确稍有难度。」 「只是,一来,我军兵力有限,丹水壁垒为我军最后之底线,需屯以重兵,而上将军所突围之兵情形如何,尚不清楚,故暂未从中调兵而去;二来,本将判断秦军若是突围,首选当是界牌岭方向,毕竟若是攻其他防线,或是南辕北辙,或是尚需翻山越岭,唯有界牌岭,破之可直达野王城。」田单继续解释道。 廉颇闻言,却是摇起了头,随即道:「白起之用兵也,最擅者便是出其不意也!吾等皆知界牌岭方向是最快之路线,但到底以界牌岭之险要,白起极有可能放弃之,转而攻向他处。」 说着,廉颇便拿过了指挥棒在沙盘上指点了起来:「东面不必说,有将军坐镇,料想无妨,北面地形虽没有界牌岭之险要,然出岭之途应已被我军探明,只要就地设防,秦军绝难逃出,倒是这西面的光狼城,其后虽需翻越空仓领,虽然路途有些远......」 说着,廉颇扔下指挥棒,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沙盘,声音颇为沉重地说道:「一场大雨,几毁我军全盘之计划也。」 「田将军有所不知......」 。 长平之战 第205章 欲败秦转守为攻 田单闻言显然也有些懵圈,这瓢泼的大雨遮挡住各自视线,不是正帮了魏军的突围吗?怎么还会毁了我军的计划? 廉颇也是轻声叹气道:「田将军有所不知,我率魏国援军而来,本欲与秦站作一团,形成对耗之战,却不想魏军战力羸弱,虽也消耗了秦军七八万战力,但却因为时日尚短,军中还存着大量的粮秣。」 「啊?」闻言的田单心神巨荡,甚至有些呆立当场。 也怪不得田单,自家大军,数十万人辛辛苦苦演了一出大戏,临上场了因为一个小配角的失误,把舞台给弄塌了,这换谁受得了?! 只是很快田单便反应了过来,粮秣如此重要之事,廉颇将军不可能是如今才想起来,廉颇将军既然知之,当能破之。 果然,廉颇随即继续说道:「本将本想趁着为信陵君殿后之机,一把火将那剩余的粮秣连带着营寨全都一把火烧了!也好趁火势突围而出,只可惜......」 说着,廉颇一掌狠狠地拍在了沙盘的木框之上,继续说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营中浇满了火油,大火本已熊熊燃起,甚至更有燎原之势,可忽然间天降大雨。以吾所观之,不出一时片刻,营中大火必灭也。」 「嗨......」田单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心中不由得越发地酸涩了,明明自己已经想到了粮草的问题,更是以火油浇而烧之,可偏偏晴了一个多月的天空突然间就下起了大雨,这谁能预料到? 「以将军判断,秦军大火之后还能得粮几何?」田单不死心地问道。 廉颇稍稍沉吟一番,继续说道:「以大火蔓延之速,秦军至少还能抢救出六分之一至五分之一的粮秣。应该足以支撑秦军所剩之十二三万大军至少七八日的用粮,若是以最低之限量,恐怕坚持个二十余日也是问题不大的。」 显然,廉颇对于秦军的收获有所多算,实质上,加上秦军本身的存粮,才看看够七八日之用,这其中的差距,既有廉颇一贯的保守思想在作怪,也与秦军将士贪嘴而食导致的浪费有关。 当然,这样的判断实质上并不会对战略的判断造成太大的影响。毕竟,一两日的粮食储备跟五六日的粮食储备之间差距很大,但五六日与六七日之间的差距,实际上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若是五六日的时间还不能突围而出,六七日的时间,在没有绝大的进步之前,恐怕也很难突围而出。同样的六七日就能突围而出时,五六日也该差不多。 可是,这能坚持五六日与只有一两日的粮秣之间,那可就是「有」与「无」的天壤之别。且不说若是降低用量所能坚持的天数,单单一袋袋的粮秣搬入营中,给所有的将士们的士气提升,便足抵上万精兵。 更要命的是,二十多天,足够秦国国内调兵遣将的了。而一旦秦国再派出援军,从空仓领下直插光狼城,与上党的秦军夹击之下,本就兵力不是很足的光狼城壁垒还能守多久? 一旦秦军再度会师光狼城,那么赵军辛辛苦苦布下的口袋阵便算是破了,战场又是随之东流,接下来很可能又是一场长久的对峙战。 换言之,如今的情况下,赵军想要再以围困的办法,坐等秦军粮尽而败,是不可能的了! 显然,闻听廉颇对于粮秣的判断之后,田单立时就想到了这个后果。 两人又是相视一眼,眼神之中皆是有了些许的凝重。 嗯,就一点点的凝重,不多的那种! 「为今之计,或许只有转守为攻了!」田单轻轻叹息道。 而廉颇也在一旁默默地点着头。 二人都明白,一场大雨虽然将大好的局势摧毁,但远没到灰心丧气的地步。秦军还有破绽可寻,而战 场的绝对主动权依旧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因为在秦军的援军到来之前,秦军还是会因为粮秣的短缺,形成相当长的一段实力的真空期。 而这段时期,便是与秦军决战的时机所在!也更是一举灭之的最佳时机。 从如今的敌我力量对比来看,秦军兵力不过十二三万,且都是已经鏖战月余的疲兵,经与魏军一战,几乎人人带伤,士气也因为反复地拉锯受到重创,再加上粮秣的短缺,秦军士气与战力将进一步下降到一个危险的地步。 反观赵军,且不论赵括所带出来的近五万兵力,单单是田单和廉颇所知的兵力来看,便有一十四万之多,且除了光狼城的两万大军外,其余诸军皆是以逸待劳,战力可谓旺盛。 两相比较之下,战力差距一目了然,可以说,只要找准这个时机,即便不能全歼秦军,也能给予秦军沉痛一击。 优势依然在我! 可若真要与秦军决战,势必要以狮子搏兔的心态前去,也就是说必须调集可能调集的全部兵力前去迎战。 显然这就涉及到了战法的根本改变,也就必须得到上将军赵括,这个统筹布局之人的认可。 只是,即便赵括同意了战法的改变,这决战却依然不是你想打,想打就能打的! 秦军白起不是傻子,明知不可敌而敌之,非智者所为也。极有可能出线的情况就是,秦军装作接战,背地里却学着赵军的办法,趁着赵军主力开出的机会,以少部分兵力作为吸引,大部队抢占壁垒或是界牌岭,就此离去。 不论如何,对于反守为攻这唯一的解决办法,在场的二人还是很快达成了共识的。 「此事还需报于上将军得知,我等且将如今之情势并你我之转守为攻之策,陈于帛书而告于上将军决断。」田单继续说道。 「然也。」廉颇也点点头说道:「还需撒出大量探马斥候,务必将秦军之动向侦知清楚,切不可中了白起声东击西之计也。」 田单点点头,对着帐外喊道:「来人!」 。 长平之战 第206章 报至邯郸论功过 一封短促的帛书很快写就。 月夜之下,一只孤鸽向东北而去,底下数十飞骑分散西南。 北面,已经修正过一日的赵括所部正和长平关的守军聚着餐,好酒好肉,纵情吆喝,觥筹交错之间,仿佛置身庆功宴之中。 身为现代人的赵括,显然已经忘记了「半场开香槟」的后果。 而在上党的南面战场之上,秦军营地之中,数个昼夜的辛劳赶路与搏杀,终于歼灭魏军近十万大军,成功清空了整个上党战场。明明是打了一个打胜仗,营中的气氛却是低沉到了极点。 若不是武安君白起亲自坐镇,若不是看到了魏军的粮草入库,若不是秦军的军法实在严苛,恐怕此时的秦军早已哗变。 戍边三载,田园荒芜,家中已难以为继,就靠着这场战斗的斩获了。可月余血战,折兵数十万,无数的同乡、同袍倒在了异国他乡,到头来就这么一个结果——反被别人给包围了? 这让一众的秦兵们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好在,白起仍在,秦兵仍旧保留着最后的信心——对武安君的信心。 而在那遥远的东北方向——邯郸城的王宫之中,赵王也终于收到了来自长平的战报,当然也包括向魏国求援之事! 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困扰到了赵王:一面是即将大胜的战事,另一面却是身为武将的赵括越线插手国家外交的僭越之举。 一想到赵括的父亲——马服君赵奢,似乎也是以欺骗的手段将军权拿走,转手就将朝堂上所谓速救阏与城的承诺抛诸脑后,直到秦军来攻,这才出兵打了后续秦军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最终赢得了胜利,但欺瞒的手段,赵王算是记下了。 而如今,他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直接不骗了,改自己做主了?! 这显然是对于王权的极大不尊重,甚至可以说是践踏也不为过。若是长此以往,王上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即便又是一场胜利,赵王却对这样的胜利实在有些讳莫如深——无他,今日马氏父子敢骗自己僭越自己,那么他日,难保就有牛氏父子会想取自己而代之,一如田氏代齐之故事,尤其赵括还姓赵,还算是公室之人。 紧急召来了大臣和心腹们——平原君赵胜、平阳君赵豹、上卿蔺相如和上大夫楼昌几人,齐齐商议之。 最后赶到的蔺相如几乎是被人抬着上了殿,而在拿到赵括的帛书之后,本已病入膏肓的蔺相如那苍白的脸庞之上,竟然露出一丝回光返照般的红润:原以为是上党战场出线危急,这才拖着沉重的病躯匆匆被抬到了宫中,却不想竟是大好的消息。 原本自己所不看好的赵括,给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世人一个响亮的嘴巴。可蔺相如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欣喜不已,他知道有此子在,可保赵国三十年的安稳! 本该贺喜的声音,却被赵王接下来的话语生生打断。 赵王见众人传阅完军报,随即淡淡的问道:「诸卿以为,该如何处置乎?」。 只是这看似在征询意见的话语,其实已经是在给赵括定罪了。一句「处置」而非「封赏」已经将其内心的想法暴露无疑。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站在赵王的角度考虑问题,更多的人只会站在赵国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至少身为公室之人的平原君赵胜,和上卿蔺相如便是如此。 蔺相如闻言眉头紧蹙,心中思潮翻涌:我的王上啊!赵将军刚刚立下了怎样的不世功勋,您知道吗?就凭这点子小问题,就要处置一位刚刚打印了旷世之战,免了国家亡国之危的上将军?!是否有些许的草率了些? 「若论赵括不经请示,私交魏国,便是以此杀之也不为过。」蔺相如拖着沉重的病躯,苦口婆 心地劝导道:「但从实际的效果来看,赵括一扫三年的颓势,将睥睨天下的秦军赶入了绝境之中,确保了大赵今后十数年之安全,可谓功大于过也。实不宜再有处置之语也。」 作为马服君为数不多的好友,赵胜也当即插入话语力挺赵括道:「赵括此举,虽有不妥,但却是战胜之术,所不得不用也,若以此责难,则日后之战,还将如何进行?」 眼见着两位大臣都竭力为赵括说话,赵王显然有些不悦了,当即看向了上大夫楼昌。 楼昌显然是看懂了赵王所担心的是什么,当然,蔺相如也好、赵胜也罢,或许也都看懂了赵王的担忧,只是他们更以赵国的荣辱兴衰为重。 可是,楼昌并不是,他对于自己的定位很简单——贴近强者。对,是依附强者而不是赵王。只是如今的局面,若是继续置身事外显然是不合适的。 当即,楼昌便迎着赵王的目光,刚忙出言道:「平原君此言差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谓战胜之法,只这僭越之一法耳?岂不闻,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明知是错,还要去做,非是秉大义而小王权何?若此事不加处置,却不知来年几人称侯,几人称王焉?」 只见得闻言的赵王频频点头,显然,这一番话,是说进了赵王的心坎坎里头了! 最可气的就是赵括明明可以请示,却不加请示就做了,这不是在藐视王权还能是什么? 「赵括倒想请示,他敢吗?!」平原君显然已经有些愤怒了,面对如此巨大的胜利,对于赵国如此巨大的功勋,眼前之人居然如此本末倒置! 「恐怕,赵括前脚刚刚把战法上报,后脚这份计划就将摆上秦王的案头吧。甚至我国的使者还未出邯郸,秦人的使者便已经出得国门了吧。」平原君看着阴阳怪气的楼昌,眼前浮现出当日赵括出征前请斩楼昌祭旗的场景。 这话简直就是指着楼昌的鼻子说他在通秦了,楼昌也没惯着平原君,当即怒斥道:「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一时间,在场的气氛有些紧张了起来。而一直没有发声的赵豹眼见着楼昌占据下风,随即便加入了战团,道:「是功需赏,不赏不足以激励士卒用命;是过得罚,不罚不足以震慑宵小。马服君之功,我王自当以高爵厚禄酬之,然其僭越之过,却亦需有所惩戒才是。」 一番看似公正的话语,实际上却是祸心包藏…… 。 长平之战 第207章 功高盖主难善终 若是同意了他的话语,无异于承认了赵括又僭越之举,再结合其谋定而后动之举,很容易能得出赵括存心不良、藐视王上的结论。 如今烈火烹油,大功于朝,自然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可是,人的记忆总是这样,总会渐渐淡忘别人的好,而渐渐放大别人的恶。 一旦这个口实被坐实,赵括这辈子就别想再领兵了。谁敢让一个存心不良、藐视王上的将领再度领兵,谁又敢开这个口呢?即便是再度遇到上党之战这样的危急关头。 而等赵括从神坛上走下,尤其是被褫夺了军权之后,等上党之战的伤痛渐渐抹平,人们都会渐渐忘却赵括实在怎样的存亡之际力挽狂澜,而只会记得赵括不遵王命,僭越犯上的恶劣行径。 可如今的赵括才刚刚而立啊! 于是,关于赵括嚣张跋扈的故事会替换掉赵括运筹帷幄的戏码在各大码头茶馆悄然流传;紧接着关于赵括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消息会被不经意地散播开来,而朝堂之上,弹劾赵括的言论也会愈演愈烈。 甚至,上党之战也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模样。 无他,人性尔。 危难之中,即便是云端的大人也需要救世主。如果救世主一直高高在上,那自然是高香奉上、仰望不已。但救世主不能从那三十六重天跌落云端,平凡地出现在大人物们的眼前,更不能够跌落云层。 那样,每一次的见面都将变成大人物们的一次拷打,对自己曾经的无能的拷打。 显然,云端的大人们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拷打。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曾经的救世主踩到泥土里,永世不得翻身。 于是,今日所有的夸赞者都将慢慢演变成了日后的掘墓之人,若是良心尚存几分的,或许在偶尔记起时,酸言两句后一声叹息,又或是在寒食节那日,会拎着两坛好酒,到那荒郊野岭连块碑都没有的土包子上,稍稍敬上一爵。 自古功高者难善终,便是此理。最高上位者需要小小打压你,以确保他的地位,可这小小的打压若是稍稍用力过猛,便会给周遭的大人们以错误的暗示,随即便会将打压变成打击,直至…… 当然,无论蔺相如或是平原君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么深的一层,他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赵国需要赵括,这样一位优秀的青年将领来为已经千疮百孔的赵国保驾护航,也更需要赵括这样的榜样激励后来者,为国建功。 所以,赵括必须保住!不是为了赵括,而是为了赵国。 那么赵王呢?赵国可是他的,他又岂会不知道赵括对于赵国的重要意义,国库告急、长平告急之时的窘况还历历在目。 但没办法,他是王!尤其还是三家分晋的主角之一的赵国,更有田氏代齐的鲜活例子存在,赵王不得不防。而显然,除了打压赵括之外,赵王并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而他的胸怀与权谋,也不足以容下功高盖主的赵括。 楼昌身为赵王的狗腿,又多年受秦人好处,自然是要紧紧跟随赵王的脚步,或许乘机拿下赵括,上党之战或许另有转机也说不定呢。 至于说平阳君,从一开始便不主张收取上党得罪秦国,若是赵国战胜得到上党之地,岂不是在打他的脸?而作为上党之战的最大功臣的赵括,也天然地成为了他的政敌。打压赵括,还是在赵王这一把手的授意之下,那还需要考虑吗? 所以,处置、打压赵括这个结果几乎是必然的。 没办法,他的功劳实在太大了!甚至若是等赵括凯旋归来,身为长辈的赵胜还会主动提点赵括,暴露些问题比如骄奢Yin逸啥的,好让赵王放心的同时,也有的放矢。 可惜的是,赵王的城府与耐心不足以他支撑到那个时候。 就像历史上的长平之战一般,赵国苦挨着,秦国何尝不是也在苦苦忍受,可偏偏赵王在最不该的时机选取了最不该的战略。 同样的事情,虽然时空变幻,却又诡异地再度发生。 就在长平之战尚未落下帷幕,秦军还在苦苦寻求突围之道时,我们的赵王就已经在考虑要如何打压功臣的问题了。 不得不说,赵王所找的时机实在是烂透了! 这才是平原君和蔺相如这样的有识之士所绝不能答应的。 「惩戒上将军?」平原君冷笑一声,当即怒道:「惩戒了马服君,你去当这上将军吗?看看清楚,上党境内可还有十多万秦军呢!你倒是去啊,本君一定给你收尸!」 若说平原君赵胜对于上大夫楼昌还是阴阳怪气,对于平阳君赵豹,那几乎就是指着鼻子在骂了。 没办法,一母同胞,血浓于水,被压制得死死的,多少年了都! 即便他赵豹才是哥哥! 只是这在赵王和众臣当面的数落却还是少见,当即便令赵豹尴尬不已。 随着一阵急切的咳嗽传来,却是为尴在原地的赵豹解了围。 循声看去,蔺上卿正在软座之上费力地咳着,一张本是煞白的脸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极不寻常的潮红,也不知是被刚刚的讨论给气着了,还是...... 一旁的宦者令见状赶忙上前,轻轻拍着蔺相如的后背,为其顺着气。 赵王也赶忙上前询问道:「上卿,无碍否!」 此时的赵王也有些后悔了,蔺上卿这个样子的身子,就不该让他深夜而来,若是就此一病不起,恐怕自己少不了被口诛笔伐的。 无他,蔺相如的威信太重了。 好在,在宦者令的一阵顺气之后,蔺相如的脸色逐渐好转——潮红褪去,露出原本惨白的面容。 费力地举起手摆了摆,蔺相如艰难地说道:「无碍、无碍!多谢我王关怀。」 「只是此事。」蔺相如继续说道:「王上操之过急矣。且不说此次大战,马服君已然立下大功,便是赵括当真闯下了何等大祸,非杀之而后快,也该是大战结束之后,绝不该是此时啊!战未毕,岂敢杀将?!」 ...... 。 长平之战 第208章 龙台宫中忠言献 说着,蔺相如又是情绪激动而剧烈地咳了起来。 身旁的众人随即纷纷围拢了过去,却见蔺相如稍稍压住心中的气息,继续说道:「臣受先王所命,一些话再不说,怕是再也没有其他人敢与我王直言矣。」 「上卿请指教!」赵王见蔺相如将先王都给搬了出来,心中虽有不爽,但顾及到蔺相如的威望却也只能躬身听训。 「一个功高盖主的年轻将军,若是日后威权过重,倒也的确可能危及主君,由此加以防范,似乎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事。」蔺相如语重心长地继续娓娓道来:「马服君之兵权爵位,若是令王上有所不安,加以约束,亦非不可。」 「上卿。」赵王有些惊讶又有些急切地看着蔺相如,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上卿!」一旁的几人也是震惊地看着蔺相如,身后的宦者令扑通的一声便跪倒在地。 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蔺相如的话语直接将赵王疑心功臣、打压功臣的小心思公之于众,比之平原君的还要直白些,简直是把赵王的面子放在地上踩了。 一些事情放在地上不打紧,可要摆到桌面上,千斤都打不住。 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与赵王的愠怒的眼神,蔺相如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只是权谋也好,制衡也罢,却绝不是全部的为君之道。王权在手,制衡朝堂,便可高枕无忧,那这天下怎还有如此多风云之变幻焉?」 「蔺卿?」赵王听着蔺相如的话语,眼神中的愠怒也渐渐消散,转而试图为自己稍稍辩解一二:「寡人不是......」 蔺相如当然知道赵王想说的是什么,只是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摆摆手打断了赵王的话语,蔺相如继续说道:「自古以来,从没有什么千秋万代,一成不变。商失其鹿,西周继之,周分诸侯,遂有春秋,三家分晋,始称赵国。所以为君者要想到将来,就要时时心怀忧惧。越是心怀忧惧,越是要胸怀万民!」 随着蔺相如的细声慢语,在场诸人也都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的确,自古以来权臣取而代之时有发生,可何尝又不是为君者昏庸无能却又逼迫太急呢?如今的赵括尚在为国奋勇杀敌,后方却......设身处地想想...... 沉思中,蔺相如不疾不徐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朝堂制衡固然重要,但是归根结底,无论拥有多少手段、多少智谋。」蔺相如的眼神愈发地犀利:「最关键的还是为君者自己!王上,你必须要坐得稳、镇得住!」 说着,蔺相如一口鲜血从口中迸射而出...... 「上卿!」 「上卿!」 ...... 殿内顿时一阵的手忙脚乱,好在,蔺相如还关心着上党之战的最终结局,没有就此倒下,却也只能斜斜地倚在塌上,再无力多说一字。 赵王深深地朝着虚弱的蔺相如一拜,心中也如翻江倒海,只是可惜的是,赵王所牢牢记住的,却是最不重要的一句话:「战未毕,岂敢杀将?!」 是呀,战事还没有完呢!万一前线听到什么风声,赵括直接撂挑子不干了,秦军反攻过来,自己才是真的要疯呢! 反应过来的赵王立即收起打压赵括的心思,也算是采纳了蔺相如的谏言,随即大义凛然道:「上将军为国征战,或有不当之处,也当容后议处,如今便论其罪,此殊为不妥,皆寡人之过也。」 说着朝楼昌便是一个眼神,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寡人有错,你呢?你有错没有? 楼昌立即会意,当即拜倒道:「微臣惶恐,险些误导我王,请我王治罪。」 背锅小能手,不愧是 你! 随即赵王的眼神又看向了赵豹。 一旁的赵豹看了看赵王又看了看跪地的楼昌,这么顺滑的吗?刚刚还,怎么就……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可郁闷到了一旁的平原君,这么明显的活都不会吗?赶紧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哥哥,又往地上的楼昌努了努嘴。 平阳君这才会意,立即跟随下拜,曰:「微臣知错。」 赵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本是讨论国事,卿等又已知错,寡人倒不便再重责,且免去三月俸禄以儆效尤吧。」 「谢我王!」两人这会儿倒是齐声应答了起来。 甩完了锅,接下来便该是对赵括的安抚工作了。 「今前线捷报,寡人甚喜!」赵王随即看向了平原君,道:「平原君,以汝为王使,携酒百担,肉食千斤,前往上党慰问、嘉赏诸军。务必激励诸军,奋勇杀敌,告知诸军,凯旋之日,寡人必不吝赏赐。」 「嗯。」赵王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平原君且暂驻大军,多见我军杀敌之英姿,也好随大军一道凯旋后说于寡人听。」 平原君微微一愣,要自己留在大军? 随即明白了过来,这哪里是要自己去劳军,是要自己去监军啊!虽然能得到赵王如此的信任,本该是将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这,实在不是件什么好差事。 不过,也是了,于赵王而言,自己是王叔,辅政多年,值得被信任;于赵括而言,自己是他父亲,马服君赵奢的故友,再不忌也还有三分的尊重。也只有自己这样的两面都讨好的人,才能担当这样的任务吧。 可,赵括那便真的需要监军吗?而自己又真的看得住赵括吗? 甚至,若是赵括知道自己是为监督他而去,恐怕仅剩的一些烟火情也要消散无形了吧。 又或者,这本就是赵王想看到的结果:虽然碍于战事不便处置赵括,却也在悄无声息中布着局,剪断其羽翼——离间计? 平原君抬头深深看了赵王一眼,随即立即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若是能有如此城府与手段,也就不会出现一开始的冒失之语了。 虽然心中不太是个滋味,但面对赵王的要求,平原君还是躬身一礼算是答应了下来:「是,谨遵王命。」 随即,又看了看已经闭目养神的蔺相如,心中一阵阵的叹息。 。 长平之战 第209章 出宫道上话赵括 任谁都已经从赵王的一番话语中明白,刚刚蔺相如的一番发自肺腑的忠言算是喂了狗了。 只是,不知为何,蔺相如没有再谏,而在场各怀心思的诸人,也更没有再多的言语。 于是,一场由「捷报」带来的风波随即在平原君的应声之中消散无形。只是任凭赵括这个见惯了宫斗官斗的后世之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明明是报捷的,可竟然能差点给自己带来灾祸。 古人,从来不傻! 出宫的路很短,短到几位重臣互相作个揖的功夫,人影已经没入了黑暗之中。 出宫的路很长,长到重病缠身的蔺相如只能半躺着被侍从抬出去。 路边同样踽踽独行的还有平原君赵胜,王宫的侍从提着灯火在一旁引着路,平原君在后头,低着头沿着熟悉而陌生的宫墙缓缓前行。两边高耸的宫墙几乎将朗月遮蔽,只有借着侍从手中的火光跳动,才隐约看清平原君那紧锁的眉头,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停!」一声轻轻的指令在平原君的身旁响起。 轿撵随之在平原君的身边停下,从思索中脱离出来的赵胜连忙转身作揖见礼:「蔺上卿。」 半躺在轿撵指中国的蔺相如轻轻咳嗽一声,唤道:「平原君。」 有气无力的声音即便在寂静的深夜里也不是那么清晰。 「上前些。」蔺相如费力地抬起手说道。 平原君见状,立即上前两步,来到蔺相如的跟前,借着前方侍从微弱的光亮,平原君这才看清眼前的蔺上卿。 殿中辩论,不过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蔺上卿却仿佛已经经历了数个春秋。或许,其中赵王也建功不少。 只见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丝的血色,一双曾经逼退秦王的锐眼如今无精打采地微闭着,嘴唇已经干裂,努力地呼吸着每一丝的空气,可明显感觉到他的进气少而出气多。 「上卿,保重啊!」不自觉地,平原君便说出了这句话,只是那后半句,平原君是怎么也说不出了。 眼前的人,是真正将自己奉献给了赵国之人,即便病到了如此地步,还坚持奉诏,在这深夜里进宫议事,更是燃尽着自己最后的火焰,想要为赵国、赵王照亮前路。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想要、都需要别人的引路。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蔺相如难得露出一个笑脸,多想再跟他们一起谈论国事,描绘赵国的未来。上党一战竟然在不可能间就要胜利了,蔺相如是打心底里高兴的,他知道胜利之后的赵国即将迎来一个机遇期,百年难遇的机遇期。 而机遇也往往预示着危险的来临,尤其是在内部不安的情况下。一个不小心,机遇便会变成了危机。 可惜,他的病体已经既不足以让他再为赵国遮风挡雨,也不足以再支撑着他再为赵国的繁盛添砖加瓦。甚至,如今的体力,已经不足以他说出更多的话语。 这一个笑脸,有着太多的含义。 随即蔺相如强自撑起自己的身体,试图坐正,平原君也赶忙上前扶住蔺相如。 稍稍坐正了的蔺相如,伸出枯槁的手,把住了平原君的臂膀作为支点,缓缓说道:「赵括,国之脊梁也,虽廉颇、田单者,不及之万一也!」 短短的一句话,蔺相如说着已经是气喘吁吁。 平原君赶忙说道:「上卿之意,吾知之矣!还请上卿保重身体。」 面对蔺相如的评价,说实话平原君是有些意外的。虽然上党之战中赵括巧胜了秦军,或许在某个方面确实要比廉颇厉害些,但他也是在廉颇和田单两大辅助下得的手,即便高一些,也仅仅是一些而已,绝当不得「万一」之语。 当然了,蔺相如的心,平原君是理解的。无非是要自己无论如何保住赵括,夸大一些也就很自然了。面对已经病入膏肓的蔺相如,本就要保赵括的平原君,自然也不会跟蔺相如去争辩些什么。 只是,平原君显然小瞧了蔺相如,也小瞧了如今的赵括。毕竟平原君与如今的赵括的交锋也仅仅是开战前的一段劝说而已。 只见蔺相如听了平原君的敷衍之语言,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费力地摆了摆手。 道:「此言,非吾之评价,乃廉颇与田单私信与我之言。」 「啊?」闻言的平原君着实有些惊讶了。若说这「万一」的评价是蔺相如的,平原君大可一笑了之,可若是出自与赵括并肩作战的廉颇和田单,这二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口中,平原君就不得不重视了。 不论这一评价是否是二人的自谦之语,但至少说明了一点:无论田单还是廉颇,都对赵括的军事才能心服口服。换言之,此战听命于赵括,不是因为赵王的王命,而是二人真切地信服赵括。 你要知道廉颇和田单是什么人啊! 一个是赵国之前唯一的军神,大大小小数十战,打得北方胡人不敢南下,打得东面燕国人嗷嗷叫的那种! 另一个更狠,就以一城之力硬抗了五国联军数年,最后更是带着火牛冲阵,连克七十二城,终使弱齐复国。 就这样的两尊大神,居然对一个后辈不是一般的赞许,而是佩服之语? 那这个后辈该有多厉害? 平原君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还是小瞧了那个远在上党战场的年轻人! 见平原君的脸色变幻,蔺相如知道平原君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 随即继续说道:「大福中必有大祸,保住赵括。」 复又重重咳了两声,仿佛怕平原君离开似的,抓着平原君臂膀的手越发用力了:「保赵括,保赵国三十年安宁!」 言毕,平原君双眼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老人。 而那枯槁的手终于放下,复又躺下的蔺相如,挥了挥手,轿撵随即启动,缓缓没入黑暗之中,徒留平原君在原地踟躇着。 一番话语,如同那千钧的重担,将平原君几乎压得透不过气来。 。 长平之战 第210章 决战未开夜很长 再三强调要保住赵括的话语,继续刷新着平原君对赵括的认识。尤其一句「保安宁」,安为安全,宁是为甚?百姓祥和是为宁,国库充盈是为宁。而这显然不再是一个武将所应该或者说能够管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便是蔺相如蔺上卿已经将赵括当成了赵国的擎天玉柱,是比肩秦之卫鞅、乃至于赵武灵王一类的人物,而不仅仅是一个如同廉颇一般的能战之将。 赵武灵王啊!多么遥远而夺目的记忆,若非沙丘宫变,或许赵国的改革便不会中途而废,如今的赵国应该比之秦国也丝毫不让吧! 只是,赵括会是那个天选之子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平原君也可从容观之。 更令平原君难以平静的事情,不在话语之中,更在话音之外。 在这出宫的甬道之中,虽然森森然恍无一人,但保不齐某个高墙之上、某个窄门之后便有一双尖锐的耳朵与眼睛,在官场浸润半身的蔺相如不会不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 于此行如此「亲密」之举动,说此近乎「托孤」的肺腑之言。无疑是在告诉他人,他,平原君,就是蔺相如的接班人!当然,或许蔺相如更像托付的人乃是赵括。但可惜,如今的赵括暂时担不起这份重担。 可平原君扪心自问,自己就能担得起吗? 蔺相如啊!那可是赵国政坛的常青树啊! 虽说近些年因为身体的原因,渐渐淡出了中央决策层,不再参与一般的政务。可一旦涉及军国大事,只要蔺相如身体允许,赵王定要请他前来坐镇,便如今夜之事。哪怕蔺相如的建议屡屡不得赵王之心。 更重要的是,蔺相如为赵国上卿数十载,虽说为人刚正不阿,君子群而不党,但在位这么多年,期间培养、提拔过多少寒门子弟,又与多少名门望族交情颇深,或许连蔺相如自己也数不清吧。 再加上与廉颇将军互为挚友,军方也是将蔺相如视作半个自己人。 其在朝的威望,根本无人能出其右。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在最短的时间内涌向自己——蔺相如、蔺上卿所指定的唯一接班人! 一辈子都献给了赵国的蔺相如,至死也没有为自己的家人寻求哪怕一丝一毫的利益,而是将自己所有的权利、威望,这些赵国赋予的所有东西,重新交回给了赵国,交给了自己认为的最有利于赵国的那个人。 或许这才叫做「有一口气,点一盏灯」吧。 良久,轿撵已经走远。 空空荡荡的出宫通道之中,只剩下平原君和侍从二人。清醒过来的平原君对着已经消失不见的轿撵,深深鞠上了一躬。 一拜之间,传承已经落下帷幕。 但,夜依旧还很长! 长平关内的狂欢依旧在继续着,杯盘已然狼藉,赵括也在迷醉之间与周公诉说着一个关于「纸上谈兵」的故事; 上党南面的秦军营寨之中,阵阵的呼噜声已经响起,连日的大战已经消耗了秦军太多的体力,尽管前路未卜,秦军士卒们依旧努力将息,试图尽快恢复着体力;就连白起也进入了梦乡之中,他知道,或许今日之后,便再无休息之日; 苍茫的上党大地上,数百侦骑分作十数路,穿梭在上党纵横交错的山林小路之间,或向着秦军所在的营地悄然摸索前进,或是沿着丹水一路寻觅,更有几部人马居然悄悄绕到了秦军的侧背; 而在他们出发的地方,两名发须皆白的老将还在闷热的营帐至中,一人持棒,一人掌灯,迎着跳荡的灯火,对着沙盘细细地讨论着之后的战事; 更远的南面,如墨般漆黑的丹水静静地流淌着。一只丢盔弃甲甚至不能称之为军队的军队,正在 这丹水中慢慢前行着。 夏日的江水虽然不算冰凉刺骨,但每时每刻还是在悄然地带走着士卒的温度。加上粮秣早已丢弃,迟迟没有得到能量补充的士卒渐渐开始体力不支,而黑漆漆一片的前路,更令士卒感到无比的绝望。 晋鄙将军已经脱去戎装,骑着战马、踏着浪花,反复地在军列之间逡巡着,让每个士卒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话语,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唤起已经跌到冰点的士气。 可惜,这样的做法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用处。几乎每隔百米就有士卒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之中,或是体力不支没入丹水,随着流水东去,或是趁着周遭同袍不注意,悄悄地摸上了岸,消失在上党郡那迷宫般的山林间; 溃不成军的大军中央,几只小舟却被小心地护卫士在其中,小舟之上,披头散发的信陵君,已经脱去一身的甲胄,正独自品尝着失败的滋味; 千里之外的魏国宫廷之中,一贯睡得安稳的魏王突然如坠冰窟之中,更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拽着他往那无尽的深渊而去!两只手无力地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一场徒劳之后,窒息的感觉越发地强烈了。 好在,身边的龙阳君及时醒来,纤细的小手在魏王的脸盘上不断摩挲,这才将魏王从梦魇中拯救了出来。 可惜,那沉入水底的魏军士卒,却没有一只手能够拉住他远去的灵魂。 而在那更远的西陲之地——秦国国都咸阳王宫之中,达成了一致的君臣二人,正在细细翻查着秦国的人口黄册,决定着出征的名单; 王宫一角,匆匆离去的宦者令,正对着黑冰台的手下一阵的训斥,无情的鞭子抽打在一身黑衣的探子首领的身上,就连宦者令自己也没有放过...... 「啪......」 随着清脆的响声,沾了凉水的长鞭瞬间划过单薄的葛衣,衣破肉现,一道红印伴着火辣辣的痛楚清晰地印刻在黝黑的脊背之上。 「啪......啪......」 鞭子抽打的声响不住地在空荡荡的王宫上空回荡着,细细听之,却无半句呻吟。 未几,角门洞开,无数的黑衣鱼贯而出,又隐没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夜很长! 。 长平之战 第211章 咸阳再议救援事 夜真的很长! 有人在一夜之间成长学会担当,也有人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沦为乞丐。 而一夜的时间,同样能将一场牵动着整个华夏命运的战事的结局改写。 若是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赵括一定会牢记「半场开香槟」的教训,永不敢或忘。 但是,即便再漫长的夜,也终究会过去。 太阳依旧高高升起,照耀着这片古老的土地。 辰时许,修整了一夜的秦军开始慢慢苏醒,一碗薄薄的稀粥驱走最后一丝的困意,这已是今日行军方有的朝食。 随即,一条条黑龙从营寨之中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出,踏过魏军已经有些焦糊的营地,踏过曾经激战的战场,踏过埋葬这无数同袍的墓地,向着家的方向,前进。 王龁带着三万精锐走在队伍的最前端,白起作为主将,自然是坐镇中军近八万大军,而司马错则又是率两万后军,押后收拢营寨物资。 即便如今秦军的兵力已经消耗了大半,但十余万大军出营,依旧浩浩荡荡无边无际,而修整了一夜之后,秦军的精神面貌也明显有着不小的改善。 许是回家的诱惑,几乎每个秦卒的脸上再没有失败的担忧与死亡的恐惧,而他们手中的兵刃,都握得更紧了。 夏日的行军是枯燥而漫长的。 就在上党一十三万秦军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奔波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中,也有这一群人在为他们不懈努力着。 函谷关中,无数的军械从仓库之中搬出,悄悄地绑缚在一辆辆的马车之中;关中,上万的徭役、兵卒有秩序地集结着,一队挨着一队开往函谷关;雍城,秦国腹心之地的粮仓所在,一担担粮食被推出,一车又一车地发往函谷关。 而在帝国的中枢——咸阳城中,四门虽然尚未紧闭,官府也未通知静街,但从街道之上穿梭往来、络绎不绝的传令兵以及忙得四脚朝天的各司衙门的官吏,百姓们显然也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而这恐怖气息的中心,自然是那咸阳之中的秦王宫中。 「我王!」一名侍从再度递上一封小巧的帛书,还是来自前线的飞鸽传书。 面对着这小小的帛书,秦王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些期盼,期盼白起能给自己带来些好消息,又有些紧张,紧张前线尚未等得及自己的救援便又陷入更深的泥潭之中。 终究抱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心态,秦王小心接过帛书,慢慢展开。 好消息是前线的情况并没有恶化,甚至魏军十余万大军大部已经被歼灭; 坏消息是被围的情况已经得到确认,甚至白起还已经将那个未知而神秘的参战国给探查出来; 最精彩也最费解的问题到来了,那个国家竟然是赵国! 这也意味着昨日一夜,秦王与相国范睢辛辛苦苦做的预案算是全白做了,因为他们针对了几乎所有的国家,设想过包括自家小弟背刺在内的各种情形,唯独没有想到是赵国突然又冒出了十几万大军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白起不愧是军神之称,于秦王而言更是难得的好员工,不仅善于发现问题,捎带手的还能提出解决方案。 更巧的是,他的方案还与秦王昨夜所确定的方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那还有啥可说的。 「来人,传相国入宫议事。」秦王立即下达指令道。 「是!」一旁的侍从立即领命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相国范睢又是一路小跑着进了内殿之中。 秦王递过帛书,范睢也一目十行地看过,心中也是诧异万分。 但显然,不论是秦 王还是范睢,都丝毫没有怀疑白起消息的不实,他们绝对相信白起的军事素养,即便看起来上党之战就要败了。 甚至越是紧要关头,他们越是信任。也正是因为紧要关头的这份信任,在华阳、在伊阙、在鄢郢......在无数的战场之上,秦国都收获了最终的胜利。 至于白起给出的计划安排,倒也与自己的谋划并无冲突。只是想要说动赵王,其难度之大,恐非一般人能够胜任。 更重要的是,秦国恐怕得出点儿血才行啊!空口白牙要赵王放行,那是不可能的,赵王又不是傻子。 先以利益诱惑之,再安排大军的压境,造成答应了好歹有些好处,不答应就是玉石俱焚的假象,再加上贿赂的赵臣一顿耳旁风,这才有机会迫使赵王退兵。 「相国以为如何?」秦王将范睢已经放下帛书,当即问道。 这一问看似没头没脑,但显然范睢是懂秦王的,秦王所问既是问白起之策是否可行,也是在问,秦国该拿出怎样的诚意去打动赵国。 显然,白起的办法问题不大,真正的问题是秦王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代价。若是要以数郡之地换十几万大军,秦王宁愿打到底。 范睢显然明白秦王的心思,毕竟是割肉嘛,谁也不喜欢的。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所谓两害取其轻,不割不行,割多了更不行。 范睢随即引着秦王来到昨夜的舆图之前,手指轻轻滑过,开始为秦王谋划了起来:「我王请看:河西之地,乃我秦国祖业,且进一步便是函谷,可谓睡榻之侧也,况与上党、赵国之地均不接壤,便是给之,赵国也不敢要之。至于河东之地。」 「河东之地,乃我大秦东出之锁钥,切不可丢也。」秦王立即打断道。 范睢有些尴尬,不过倒也能够理解。河东之地,不仅是秦国东出的要地,更是嬴稷之父王,秦惠文王嬴驷一生的心血所在。身为人子,自然不甘心在自己的手上丢了父亲的基业。 好在范睢也没有准备用河东去换。 「那便只剩下了两处地方:河内与陶邑。」范睢随即继续说道,随即看向秦王,那意思仿佛在说:王上你挑一个吧! 。 长平之战 第212章 为救援难舍一地 河内之地自不必说,原本还是大魏国的地盘,白起的一场伊阙之战,从此姓了秦。如今更要加上从韩之国夺取的野王等地。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河内之地依然是秦国东出的崤函通道上重要的关卡,更重要的是,河内也是封锁上党郡的重要节点。 其刚刚并入的野王城,正死死地卡在了进出上党通道上,更是韩之国南北连接的通道。野王城在手,进可攻界牌岭与河东之军夹击上党,退则可自保河内、河东诸地不受侵扰,可谓是战略之要地。 反观陶邑呢? 故宋国之都城,号称天下之中也。自古就是商贾通衢之地,范蠡归隐就在此,故有陶朱公之称,陶者即为陶邑。 齐灭宋遭到五国齐攻,差点灭国,好不容搞到手的宋国也被五国瓜分殆尽,而其中最为富庶的,陶邑便归了最为强大的秦国。彼时秦国掌权的尚不是秦王,而是太后和国舅穰侯魏冉,而这富庶的陶邑也就成了魏冉的封地。 陶邑也不愧是天下之中,虽然经历过一次战火,但很快重新恢复了过来,并且给魏冉带来了极其丰厚的税收,于是尝到了甜头的魏冉开始想办法了,想办法扩充秦国在中原的势力。而秦国也恍然意识到了中原大地是真的他喵的富裕! 穷惯了的秦国,第一次对中原的膏腴之地产生了念想,而这,也导致秦国的国策一度跑偏,试图打通秦国至陶邑之间的通道,括大秦国在中原地区的地盘。而这条路,正是曾经的霸主魏国走向衰弱的重要原因——陷入了如泥潭一般的中原混战中。 此时的秦国甚至提出山西的离石要塞等十数座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城池,交换赵国在中原地区的除了富庶别无它用的城池。而这也就是着名的阏与之战的前因。 而正是这场战役,秦军从上党地区直接突袭阏与,差点将赵国一分为二的危情,这也令赵国高层彻底地看清了上党地区对于赵国的重要性。而这也是上党之战的成因之一。 说了这么多,其实简单来说就一句话:陶邑太富了!富到秦国甚至因此改变国策的地步! 一面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要地,一个是富得流油的中原膏腴。 要钱还是要命? 若是范睢来选,那肯定要命。可偏偏那陶邑之地,还是国舅穰侯魏冉曾经的封邑,虽然魏冉是被秦王亲手搬倒的,如今也已经故去,可人家那可是实在亲戚!秦王能安稳当上秦王,穰侯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如今魏冉才走了没几年,就把人家的封邑给送出去? 你让秦王怎么想? 所以,怎么选?没法选!怎么选都是错! 这道选择题只能是秦王来做。 秦王见范睢不语,当即也明白他的意思。 思之再三,秦王还是狠了狠心,说道:「以陶邑之富,当可换我十万精兵也。」 秦王的理由倒也简单,国策使然。自范睢出任相国之后,秦国的国策随之变为了「远交近攻」,而地处中原,隔着韩魏两国的陶邑,显然不属于近的范围。 只是,做出这个决定的秦王心中认识是痛苦的。三年鏖战,秦国已经元气大伤,正是需要陶邑这样的经济特区进行输血和补血,将之给出,无异于将自己的血包拱手让给了对手的赵国。待秋收之后,赵国便能借此缓上一大口的血。 说实话,秦王也不知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闻言的范睢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当即便已干脆地领命,根本不给秦王反悔的机会。毕竟「远交近攻」那是范睢所提出的基本国策。 谈判的底线有了,接下来便是使者人选的问题。 虽然从秦王到白起再到范睢,对于说服赵王退兵都抱有极大的期望,但同 时,几人也深知道其中难度。因此出使的人选着实是个问题。 秦王随即再度问道:「不知何人可为寡人出使赵国,说服赵王焉?」 思虑再三,范睢终究还是向着秦王一礼道:「时不我待。微臣请为王使,亲自往赵国邯郸城中走一遭。」 秦王点点头,随即却又摇摇头。 点头之意,是认可相国外交之能——若说如今的秦国谁最为能说会道,那必是相国范睢莫属。 摇头之意,却是相国去之恐怕也无用处,反而有深陷赵国之危。毕竟秦赵交战日久,两国恩怨深重,如今赵军占据上风,赵王岂能轻易退兵?便是给出了代价,怕也难于成事。若是反被赵国控住了自家相国,秦王正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相国?」秦王斟酌着词句,想要与范睢分说一番,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范睢却又是一揖到底,说道:「禀我王,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微臣一人之荣辱比之秦国之安危,实在微不足道也。况,非微臣自夸,秦国境内擅言辞者无出微臣者也,此番事难,非以微臣国相之尊不可压服赵国,非臣之利舌不足说服赵王。」 说着,范睢又是抱拳一礼:「请我王以江山社稷为念、以我大秦百年基业为念,允微臣出使赵国,以挽救危局。」 秦王闻言,心中大受感动,历来嘴上爱国者多,行爱国之事却难,不想出身他国的范睢却是时时处处以秦国为念,怎能不叫秦王为之动容。 可越是动容,秦王便越是不舍。 「可是?」秦王也明白,此事非范睢不可,可一番话后,秦王是打心底里不愿范睢涉险。 范睢爱秦国吗? 定然是爱的!无他,范睢如今的一切,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好、威风八面的排场也罢,可以说都是秦国给的。没了秦国,他什么都不是。 这一点,范睢看得很透。 所以,范睢一定是爱秦国的。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范睢也一定是爱自己胜过爱秦国。 只是这一路走来,从一个被驱逐甚至差点被打死的「卖国贼」,摇身一变成了当世第一强国的国相,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范睢若是不想再度沦落,那就只能挺身而出。帮秦国,那就是在帮他自己。 。 长平之战 第213章 再奏对自荐出使 但若论要牺牲自己去救秦国,范睢显然还做不到。之所以敢应下这个差事,显然范睢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见对自己的人设再度铺垫完成,范睢也准备亮出自己的底牌,也算是给秦王吃颗定心丸。 「禀我王,若是我王能应允微臣三件事,微臣则有六成把握能够劝动赵王。」范睢再度拱手说道。 「哦?」秦王眼前一亮,当即催促道:「快快讲来,莫说三件事,便是三十件,寡人也答应!」 范睢微微一笑,随即说起了他的要求:「其一,微臣需要大量金玉宝器之资、华美刀剑之物,用以贿赂赵国朝臣。」 「准!」秦王大手一挥,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道:「宫中府中,但凡我大秦之物,悉由相国取之。」 范睢显然对秦王的大方也不意外,这第一点也只是开胃菜而已。 随即范睢继续说道:「其二,微臣要赵国朝臣与我国之间往来之书信,必要之时,微臣当示之以书信,迫其就范,为我大秦之说客。」 秦王稍稍沉吟,他知道,这一招是绝杀之招,也更是一次性的。相较于贿赂,对方尚有选择的余地,而一旦示之书信,也就相当于是撕破脸了,对方即便是从了,也势必要将所有书信追回。那也便意味着这个好不容易倒向秦国的赵臣,从此就要与秦国陌路,甚至还会在更多的时候报复回秦国。 能做生他养他的赵国的二五仔,显然也不会对秦国有什么感情。为秦国互通消息,无非是利益的驱使。只是利益再大也不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这一点,显然身为二五仔的赵臣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然,这样的赵臣其实并不多,毕竟燕赵多的是慷慨悲歌之士,望眼繁华而不知家乡何处的却是少数中的少数。因此,为了笼络到这些人,其所花费人力物力之巨,可想而知。 可以说,这样的人几乎是不可再生资源,几乎是用一个少一个。不到万不得已,秦王定然是不想放弃掉。 只是,现在,秦国显然已经到了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也罢!」秦王微微沉吟一番,随即点头对一旁的宦者令道:「且取其书于相国。」 「诺!」一旁的宦者令领命道。 秦王随即又转向范睢,嘱咐道:「此等人物得之不易,非到万不得已,还是应以贿赂为主。逼迫之事,可一不可二,且后患无穷也。」 「谨遵王命。」范睢立即回应道。 秦王点点头,随即问道:「这第三点为何?」 「禀我王,其三者,还请我王派遣黑冰台之高层,随微臣一道前往邯郸。以号令邯郸乃至赵国境内诸密探,为微臣之出使探查情报。」范睢随即继续说道:「吾要知晓赵王可能之一切信息。」 秦王闻言,再度沉吟。 黑冰台,秦国最高的情报机构。从来只隶属于秦王,对内监察诸臣,对外刺探军情,乃是秦王手中不弱于秦军锐士的一把利刃。 其重要程度,便是当朝之太子也不能染指一二,即或是白起以武安君之名,督率全国之军在外,黑冰台亦不过为其刺探军情之用,今次黑冰台出现重大疏漏,可白起连惩罚黑冰台相关人等的权利都没有。其特殊性更可见一般。 范睢显然也是明白黑冰台的特殊性的,但能否成事,还真得靠黑冰台的讯息,别的不说,既然有求与赵王,起码得找个好时候去觐见吧? 而这里便充分地体现出了范睢的机敏了。纵观范睢今日之奏对,可谓精彩至极。 首先是主动请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无形中便立下了为国为民的人设,这个人设一立,即便自己说出多么离谱的要求,秦王也断不会往谋权篡位处想象。 而这就是范睢最为着紧的,也可以说是范睢的基本盘。基本盘不倒,范睢就不会有任何的实质性的危险。 处理掉可能的危险,范睢随即向自己想要的东西发起进攻。 紧接着,范睢以要赵臣与秦之书信为由,带出背后与赵臣联络的黑冰台,从一个侧面说明了黑冰台在此次出使中的重要性,也更是在无声地暗示着秦王:我就是为了秦国的安危,暂时性地拿来用一用,绝没有其他的想法。 在得到秦王的许可之后,范睢随即再进一步,阐述自己对密探的需求,但又为了规避风险,提出由秦王派出专人配合。 是避嫌,毕竟没有直接要求黑冰台的权利,便不算插手黑冰台,也就不会触及到秦王的底线。 当然范睢的出发点应该还是要为秦国拿下赵王,说服赵国退兵。只是,在这其中,若是能扩展自己的实力,范睢也是不介意的。 就比如此去邯郸千里之途,再加上说服赵王等一系列的事情,又岂是三五日能够完成的。而这期间,作为范睢的助手,黑冰台的负责人必定是与范睢形影不离的。潜移默化之下,范睢跟黑冰台的这位高级负责人达成友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事已至此,虽然秦王并不想黑冰台与前朝过多的接触,可为了上党的十余万精锐,思虑良久秦王还是点头道:「便如相国所言。」 于是,经过一个近乎教科书般的奏对,范睢几乎拿到了他所想要的一切。前有陶邑巨利之诱惑,中有大军陈兵野王之逼迫,后有贿赂赵臣之言说,范睢想不到自己拿不下赵王的理由。 而一旦范睢成功说服赵王,得胜归来,其在秦王心目之中的地位,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甚至是私底下的实力,都将有一个长足的进益。 刚巧的是,军神武安君白起却在此战中跌了个跟头,甚至还得多亏了范睢的援助才得以归来。此消彼长之下,自此之后,秦王之下第一人,几乎不做他想。 当然,虽然范睢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但该有的补救措施,还是一个不能少的。毕竟对于范睢而言,什么也比不过自身的性命重要。 。 长平之战 第214章 隐蔽行军待天明 微微躬身,算是谢过王上之后,范睢随即继续补充道:「禀我王:事不宜迟,微臣即刻前去准备,争取未时之前成行。」 「辛苦相国了。」秦王微微点头道。 随即范睢正欲退下,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复行一礼说道:「常临行之前,尚有二事,还请我王思之。」 「相国请言。」秦王也赶忙回道。 「言之,未虑胜而先虑败也。」范睢缓缓说道:「其一,微臣此去,虽心有六成把握,然军国之大事全然取于赵王之心,万一……我王还需稍稍做番准备。」 秦王点点头,说道:「相国放心,寡人即行抽调楚地之兵两万人秘密北向,两万军不会影响楚地之大局。一旦事有不谐,关中如今所征之兵加上楚地之兵,应该足够应付,再不济,关中再征发数万大军也不过是旦夕之事。」 「我王有所打算便好。」范睢继续道:「其二者,武安君帛书中所言,赵有欺瞒魏军之嫌,也建议吾等于此做些文章。故依微臣之意,可遣王使往魏国,若能说动魏国出兵,则大事可成矣,即或不能,亦可离间赵魏之关系,利于微臣在邯郸之施为。」 「相国所言有理。」秦王赞成道:「寡人这就安排人员。」 「多谢我王!」范睢微微躬身,算是最后的告别。 阳光下,范睢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殿之中,秦王看着门外一碧如洗的天空渐渐出了神。多少年了,秦国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地狼狈了,好像自打祖父任用商鞅变法以来,秦国就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了吧! 伤筋动骨啊!就连相国都得亲自往那龙潭虎穴中闯…… 好在宦者令的到来,才将陷入玉玉之中的秦王给拉了回来。现在还不是伤感的时候,上党十几万大军还等着寡人的救援,相国也还需要寡人的策应!一切都还未结束,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甚至即便是上党丢了,大秦东出之志也不能丢,更不会丢! 我大秦依然又天下九州近四分之一的地盘,依旧有着带甲之士数十万,而如今的情形再难,难不过内忧外患的祖父,难不过筚路蓝缕的父亲,甚至难不过自己刚刚登基之时。 无非,就是重头再来罢了! 整理好心绪的秦王,长长呼出一口气,投入到接下来的政务之中:「传大夫蔡泽。」 这边秦王与相国范睢为出使魏赵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昏暗,而在昏暗的夜色下,上党战场却渐渐归于平静之中。 秦军的先锋已经抵达距离界牌岭不足三里的山林之中。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说长,骑兵几乎能够转瞬即至,说短,显然已经出了赵军斥候探查的范围。 而为了保持进攻的突然性,同时也为了等候着后续军械物资的到来,王龁当即下令:所部三万大军就此偃旗息鼓,在茂密的山林之中驻扎了下来,悄然等待着天明。 黑夜给黑色的秦军披上一层厚厚的伪装,而茂密的山林既是秦军最佳的天然掩护,也是秦军伐木为梯的物资来援。 趁着夜色,秦军缓缓地、暗暗地积蓄着力量——力图一击必中的力量。 只是秦军不知道的是,他们自以为还算隐秘的行军,实则一直在赵军斥候探马的监控之中,而秦军全军向南的消息也更是在飞速地向东面的丹水壁垒、北面的长平关以及界牌领传递着。 甚至秦军此行的目的地,数里之外的界牌之中,已经得到了斥候的回报,守将周骐已经做好了独自面对秦国大军的准备,而随着田单的将令到来,本就防守严密的城楼上,已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严阵以待。 城中曾经的韩之国的子民们也被赵军给动员了起来,硕大的滚木礌石如同流水 一般,被搬上了城楼;成捆成捆的箭矢被抬上城楼置于箭垛之间;每隔数米,便有大缸一口,金色的汁水尚未烧开便已经味道十足;几个突出的城垛之上,数架秦军遗留的床弩已蓄势待发,手臂粗细的精铁箭头在月色之下,幽幽泛着寒光。 城关之下,大门早已紧闭,一人合抱粗细的巨木,牢牢地将大门锁闭,几根大腿粗细的硬木一头斜斜地抵住门栓,另一头则嵌入挖好的凹坑之中,凹坑之上又以碎石堆成了丘。显然严密的防御已经将大门彻底锁死,除非将大门彻底破坏,否则根本无法从大门进入。 可是,一丈多高的大门,外覆牛皮数层,又以拳头大小的精铁铆钉加固,那是水浇不透,火也得且烧着呢!更何况,门洞之后不远处就是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区,一旦大门告急,赵军随时可以用这堆石头彻底将大门封死。 可以说,界牌岭之上的赵军已经做好了充分地准备,随时准备给来犯的秦军一个惊喜。 不仅是界牌岭,田单和廉颇最为担心的口袋薄弱点——光狼城中,也被赵韦经营得如同铁通一般。 在得到田单的指示之后,赵韦甚至进一步对防御系统进行的调整。尤其为了应对自身兵力不足的问题,赵韦直接下令用垒石将所有进出的门洞都给堵上了,根本不给秦军破门而入的机会。 当然,如此一来,赵军包括城中百姓全都不得进出。若是秦军如此施为,定要惹下不小的民怨,可偏偏在赵韦的统帅之下,光狼城中的百姓不仅没有怨言,甚至自发地组织了起来,为赵军搬石送箭、加固壁垒。 不是赵韦有什么魔力,只不过出身贫寒的赵韦太知道百姓想要的是什么了。无非是生下来、活下去。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既然封闭的城门断了万千百姓的生路,那就换条生路给他们就是了。巧的是,赵韦手中旁的什么不多,偏偏就是粮秣充足。 。 长平之战 第215章 秦军得粮伤口迸 作为秦军曾经的大本营,光狼城壁垒之中积聚着秦军数十万大军所需的粮草。偏偏匆匆离去的秦军主力未曾将之带出,而赵韦的突袭,更是令粮秣保存完好。赵韦知道,若是守不住的光狼城,这些堆积成山的粮食迟早还是秦军的饿,与其给了秦军,不如给了百姓。 没有丝毫的犹豫,赵韦当即下令留下大军所需的粮草,其余堆积如山的粮草,按需分发给光狼成韩之国的百姓。 很快,光狼城中秦军留下了充足的粮草,一袋接着一袋粮食不要钱似的如那流水一般地被发下。不过好像这粮秣也确实不用赵国的钱粮。 只是不知道若是赵王知道了赵韦的「浪费」之举会有怎样的反应,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况,若是大战结束,这如山一般的粮秣,应该都得姓了赵,应该很能给已经空空如也的国库补一口老血的。 但赵括肯定是满意的。因为赵韦慷他人之慨的无心之举,成功的收获了光狼城,乃至上党郡的一颗颗的民心。 相较于不断征粮的秦军,甚至是之前税赋颇重的韩之国,发粮的赵军简直如那传说中的王者之师一般。在加上秦军为了修筑壁垒不断征发的徭役,可以说光狼城中的百姓早就恨透了秦人。 一时间,抗秦的声浪在光狼城中达到了鼎沸之势,几乎不需要发动,一队队的青壮被自发地前往壁垒之上帮忙——搬运滚木礌石、熬制金汁...... 总之一句话,如今的光狼城中已然同仇敌忾,甚至是彻底姓了赵,可以想象,一旦秦军败退出上党,光狼城的大门打开,亲赵的波浪将以怎样的速度在上党蔓延开来,秦军再想入上党,恐怕就更难了。 无心插柳之下,光狼城的百姓们被赵韦给发动了起来,人心向背,一目了然。 而在正面战场,赵韦也有着他的杀手锏,秦军所来不及带走的数十架床弩,全部被布置到了壁垒之上。如此数量的利器,若是一轮齐射,显然够任何的来犯之敌好好喝一壶的。 只可惜的是,秦军的进攻方向却并不是光狼城这边。 界牌岭、光狼城整备妥当,有着田单和廉颇两位老将军坐镇的丹水壁垒更是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唯独可虑的反而是兵力数量最多的北路——赵括和许历所在的长平关。 显然如今的赵括在经历过死里逃生之后,稍稍有点儿飘了。甚至伤口都还没好,就开启了饮宴模式,连带着麾下的七万大军,也颇有些沾沾自喜。 倒也不能完全的怪罪于赵括。终归赵括只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即便有着千年之后的眼光,却也有着小屁民的局限性。 一直身处漩涡与危险之中时,自然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一旦脱离其中,尤其还是对历史做出了巨大的改变,甩脱掉了「纸上谈兵」的千古骂名之后,陷入到自我陶醉之中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幸运的是秦军并没有想过要从北面突围,否则,在如此放松的状态下,赵括所部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住如今归心似箭的秦军。 当然,更加幸运的是,赵括虽然飘了,但赵军还有田单与廉颇两尊大神镇着,因此东、西、南三面都已经严格备战,也因此赵括的飘飘然能很快得到压制。 但是,战场之上,没有什么错误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随着田单的一封军报的到来,尚沉浸在虚假胜利的喜悦中的赵括也恍然意识到:战争尚未结束——白起手里还有十几万的虎狼之师,随时可能反过头来咬自己一口。而鱼死网破之际从来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时候,更何况对面的将领可是白起啊! 而另一份斥候传来的最新进展之中则更是清楚地表明:秦军确实在酝酿这亡命的一击——秦国十数万大军全数秘密向南方 界牌岭方向挺进。 说实话,在看到这两条消息时,赵括也是冷汗直下。毫无疑问,若是秦军此时选择的突围方向不是南面的界牌岭,而是自己所在的北面...... 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自己果然还是太飘了,没事半场开什么香槟啊?! 看着手中的小小帛书,赵括只感觉有千斤之重,压的赵括几乎喘不过气来。 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赵括显然是希望通过深呼吸的办法将乱动的心跳给平稳下来。 只是心绪稍稍平静的同时,原本就尚未大好的伤口也不知是因为情绪波动的缘故,还是因为饮酒了的缘故,恰在此时迸裂了开来,鲜红的血液立时就将身上的薄纱染红,紧接着一股剧痛便从胸口席卷而来,直冲脑门,引得赵括一阵头晕目眩。 「上将军!」一旁的许历立即就看到了赵括胸前的殷红,赶忙上前查看。 只见赵括一手攥着帛书,一手死死地撑着床榻的扶手,青筋已然暴起,豆大的汗珠顿时从脸颊不住地滚落。 「快!快召军医!」许历转过头立即朝外头喊道。 赵括大口大口地喘了两口粗气,摆了摆手阻止了许历的动作。赵括明白,虽然秦军已经南下,但对面可是白起啊,最擅长的就是「声东击西」了,保不准秦军就是稍稍南下骗过自家的探马,随即迅速北上而来。 时不我待,赵括必须立即阻止防御,将北路大军的军心重新凝聚,将北面的防御体系重新构建。 甚至即便秦军当真往南面界牌领而去,按照田单帛书中所载,界牌领只有三万大军驻守,能否顶得住获得了粮草增援的秦军的进攻,还两说着,即便顶住了,又能顶多久呢? 赵括必须迅速拿主意,至少也该集结大军对秦军的主力形成牵制,使其不能毫无顾忌地对界牌领发起进攻。 而这一切的一切,其关键都在于——时间! 摆了摆攥这帛书的手,赵括颇有些艰难而嘶哑地说道:「无碍。」 虽然仅仅是短短的两个字,却又是一阵的钻心的疼痛从胸口处传来...... 。 长平之战 第216章 讯息至赵括分兵 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以及手中的帛书,赵括知道,接下来的短兵相接不是自己的强项,而自己的身体也不足以支撑自己再亲临战阵。 好在赵军还有廉颇和田单在。那么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安排好北路的防御,同时尽可能多地将北路多出的大军交到廉颇和田单将军的手中。 「廉颇与田单将军来报:秦军已得魏军之粮草,短时间内并无缺粮之危,如今正整顿兵马往南面界牌岭方向而去。」对如今战场形式有了充分地认识之后,赵括收敛起之前的脸色的表情,并简短地将现下的情况进行了一个通报。 孙崮等在场众将闻言心中纷纷一惊,显然诸将也不是愚笨之人,自然明白这十余万秦军在得了魏军粮草之后,对整个战役会造成怎样巨大影响。 「怪不得上将军脸色变幻,秦军果然不可小觑,即便在如此绝境之下,还能找到粮草与破局之法。」 「界牌岭挡得住秦军之攻势吗?」 「秦军会否调转回来,进攻北面?」 「秦军有了粮草,吾等之围岂不是白费气力?」 一时间,众将议论纷纷,甚至已经有人对此战的结果呈现悲观的态势。 众将的表现这一切自然全都落入的赵括的眼中,而这正是赵括所希望的。非如此,不足以令已经有些飘了的众将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不足以令其彻底抛弃轻敌之心。当然也不能让众将完全丧失了信心。 轻咳一声,赵括如刀锋般的目光扫过众将,营帐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诸军勿慌。」赵括继续说道:「廉颇将军料敌在先,一把火已经将魏军粮草烧的七七八八,只不过因为突降大雨的关系,这才令秦军抢救出了部分的粮秣。不过以廉颇将军的估算,秦军所获之粮,至多能供给十余万之秦军五六日所用。」 「原来如此!」 「仅仅五六日,倒是无需怕他。」 「想要在五六日之内,攻破我军防线,简直是妄想。」 「界牌岭方向应该也得到了消息吧。」 「以界牌岭之险峻,五六日更不是问题。」 很快,众将眉间的郁结渐渐消散。 「目前探马来报秦军大军已然向南。」赵括没有理会众将的欣喜,随即继续说道:「然,秦将白起,最擅长者便是声南击北之术。我军不可不防也!」 「是!」众将相视一眼,显然意识到赵括要进行具体的布置了,随即躬身听命。 「几日来,我军于北路稍有懈怠,此皆本将之过也。」赵括脸上的神情越发地严肃,低沉的声线更将话语变得冰凉无比:「好在秦军尚未抵达我军北路,然,秦军得粮之后,有了更大的回旋余地,我北路不可不小心行事也。」 「诸军归去之后,当立即收拢军心、整顿营盘,绝不可再有懈怠之色庆功之语,一日之内,我要全军面貌焕然一新!」赵括继续冷声吩咐道:「明白吗?」 「是!」在场孙崮等诸将纷纷领命,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一连串的起承转合,赵括总算是将众将军的心给扭转了过来,只是不可避免的,劳心劳力之下,赵括胸口的红色越发地鲜红了。 一旁的许历和亲兵数次想要上前查看,却都被赵括严厉的眼神逼退。 赵括知道,还有两件事情必须趁着自己还有精神、还能撑住时布置完毕。 刀锋般的眼神在一众将领的面庞扫过,最终停留在了赵括左手边的第一位——孙崮的脸上,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孙崮!」 「末将在。」闻令的孙崮当即抱拳而出。 「目前北路大军,大致为许历麾下之两万精锐与本君从 秦军包围圈中所带出的五万青壮大军。」赵括稍稍停顿,思索过后,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道:「给汝一万精锐并三万青壮之军,防守住北面袋口,有没有问题?」 闻言的孙崮是有些懵的,甚至不仅是他,在场诸将也是颇感意外的。 无他,所有人意料之中的守关之将,应该是许历才是。 任谁都知道,秦军虽然有声南击北的可能,但上党这块地可不是中原地区,到处都是山林,即便有着官道也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虽然有利于秦军的隐藏,却也不可避免的会拖延秦军行进的时间,对于粮食依旧匮乏的秦军而言,时间就是生命。 声南击北的风险实在太大。甚至即便是秦军当真想要从北面打开缺口,一旦自己这边有了准备,以数万大军守住走马岭寥寥的几个缺口还是不成问题的。 因此,可以说留守北面几乎就是一份现成的功劳,而剩下的人,不用赵括明言,大家都知道应该是要南下,而南下则意味着大概率上是要跟秦军正面交锋的,甚至自己是要出于不利的进攻位置的。 孰优孰劣,简直一目了然。 当然了,众人所猜测的北路主将是许历而非他人,也不仅仅因为许历是赵括的家将,正如赵括所言,如今北路七万大军,其中的五万都是青壮军。而那青壮军的战力羸弱,这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了。因此守护北面袋口的主力还是许历麾下的两万精锐。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其他将军包括孙崮自己在内都已经在心中默认了北路的主将是许历。 而赵括这样做,自然也有他的原因,其中重要的一点便是孙崮确实在上党之战中表现非常不错,尤其是在后期,几乎无兵可派,只能用「拔碎牙」的战术拖延秦军进攻之时,孙崮能够迅速领会意图、调整兵力,进而成功拖延住秦军。 这无疑给赵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孙崮果然擅守! 因此,在这最后一战之中,赵括心中丝毫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尤其是自己半场开香槟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的情况下,谁更能守好北路,谁就该做这北路主将。 显然,擅守的孙崮比擅攻的许历更适合留在北路,守住北路。 仅此而已。 。 长平之战 第217章 军令已布赵括晕 对此,许历倒是显得并不怎么在意。 原因嘛,倒也简单!一则许历相信赵括这么安排必定有他的理由,而身为赵括的叔父,赵括定然不会害了自己;二则自己已经在壁垒之战中独挡过一面,证明过自己,反观孙崮,虽然也有指挥,但始终是在赵括的领导下,即便有功也会被忽视,给他一个舞台,补偿一下,也是应当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便是赵括的身体。 赵括安排北路的防御,显然是要抽兵南下,可如今的赵括身受重伤,正需要人手,可偏偏,之前的战斗之中,赵括的亲兵们几乎损失殆尽,而那得力的亲兵副统领赵韦,如今正统兵在光狼城中御敌,可以说赵括身边连一个可用的心腹都没有。 着令许历如何能够放心得下? 相较于一个可有可无的战功,身为赵括家将、看着赵括成长成才的许历,显然更愿意待在赵括的身边。 只是令众人更意想不到的是,「捡漏」的孙崮并没有立即领命,反而微微皱眉,思考一番之后方才对着赵括缓缓说道:「禀上将军,上将军信任末将,末将自当遵从。只是,末将细细算过,以一万精锐并两万青壮之军,便足以在北路阻敌。剩余一万青壮,可随上将军南下也。」 闻言的众人,包括赵括与许历在内,皆是一惊! 或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觉得孙崮是疯了! 孙崮这厮竟然是在要求缩减兵力?哪有人嫌自己带的兵多的啊,尤其即将要面对的还是归心似箭的秦军。 其余三面口袋,至少也有三万的精锐,就北面,虽说是有四万人马,可这手下一多半是那青壮临时拼凑的,虽然这青壮军也算是经历过几次的大战,也算是见过了血,但到底还是跟真正的精锐战兵相去甚远。 可以说,一旦赵括率军南下,四面的口袋阵就属北面的兵力最为薄弱了。可就是子啊这种情况下,孙崮不要求增加兵力就算好的了,怎么还能往外找补呢? 孙崮当然没疯!一直负责拔钉子战术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青壮军与真正战兵之间的差距:同样的百人阵地,战兵往往至少都能坚持一个多时辰,而那青壮军,最好的成绩也不过三刻钟。 可孙崮更知道,不管怎样,他还是处于守势,有着天然的地利,而上将军此去,恐怕就是又要与秦军对攻去的,细细算来,若是去掉了四面围困的赵军,上将军手中能够调动的部队其实并不多,甚至远远少于秦军。 如此一来,这只万人组成青壮军就显得尤为的重要了!虽然只有万人,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多一万人也就多一分希望。 赵括随即便明白过来孙崮的想法,但他却并不同意孙崮的想法。 原因也很简单,一万的青壮在对攻的决战之中,根本起不到确定性的作用,最多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反而这一万青壮在北面的防御战之中却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甚至会成为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清楚这点的赵括随即摇摇头没有同意,以不可动摇的语气命令道:「吾自带三万大军南下足以,与汝四万之军,亦无需多言。若是秦军来攻,只许林外阻敌,不得入林追击。总之一句话:至少给本将守住五日的时间,明白吗?」 「是!」孙崮见赵括已经如此坚持,倒也没有再多话语,当即领命退回班中。 交代完了孙崮,赵括随即看向其余的众将,缓缓道:「其余三万大军一道随本将南下。」 「是!」众将军齐齐答道。 虽然赵括没有说南下去做什么,但众将都已经猜到。有兴奋得眉飞色舞的,也有心怀忧虑的,但终究没有一个大退堂鼓的。 只是如今的赵括却显然顾不得这些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战术布置,却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而一直没有得到处理的伤口,好似又在手臂的发力与支撑中迸裂得更开了。 但赵括知道,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如此多中高级将领的面前倒下,否则,对于军心士气的打击将士毁灭性的。 「许历留下!其余诸将军且备战去。明日卯时准时开拔。」赵括咬着后槽牙,努力将自己的声线平稳下来,只是如此一来声音也变得越发的低沉。 「是!」众将闻言,也没有太多想法,只是以为上将军要跟许历将军稍稍说明一二,随即便各自领命回营而去。 几乎在营帘放下的一刹那,赵括心中的气突然一下子就泄了,一直把着床榻的右手再也支撑不住赵括的身体,「啪嗒」一声,赵括就倒在了床榻之上。 「上将军!」 身边的许历将军与亲兵们几乎异口同声地上前呼唤着赵括的姓名。 「快,快寻军医。」许历看着赵括胸口越涌越多的鲜血,这才发现赵括所说的「无碍」根本是在硬撑! 火急火燎的亲兵尚未出得营帐,就听见赵括微弱的话语传来。 「不,不要急!」气若游丝地赵括努力地保持着清醒道:「不可惊扰众军。」 「是!」尚未踏出营帐的亲兵闻言赶忙压住心中的焦急,对着赵括微微一礼,随即轻挑帘子,快步去外间寻那军医而去。 「速告知廉颇并田单将军,我北路大军之调配。」赵括依旧没有闭上眼,转而对身旁的许历缓缓吩咐道:「传令:以廉颇将军为主、田单将军为副,统一指挥上党一十九万大军。务必留住白起!」 「是!末将听清楚了。」许历含着泪答道:「廉颇将军为主、田单将军为副,留下秦国白起。」 见许历记下了自己的将令,赵括这才满意地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营帐中的军医也被请到了军帐之中。 这边军医为赵括诊治着,那边许历也将赵括的将令写入帛书,传与廉颇与田单将军...... 好在,中军帐内的忙乱,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外间赵军的调遣,甚至大军都不知道他们的上将军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 长平之战 第218章 大雾中秦军进兵 上党北面,赵括所部七万大军在田单的提醒下,开始了大规模的调整,其余三面也都已经严阵以待。 在界牌岭前三里外,秦军的后续部队不断赶到,随即便投入到了军械的制造之中,一棵棵参天的大树被伐倒,一座座云梯悄然出世。 站在营帐之外的白起与王龁正抬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天空,随即相视一眼,眼中尽是欣喜之情,显然二人都发现了一件对自家大军极其有利的事情。 随着两人的姓赵不宣,夜色也逐渐浓稠了起来,而在这浓稠的夜色之中,从咸阳出发的两路钦使还在通往函谷关的官道上疾驰着。 数十辆满载着赀货财物的马车紧随其后,仅仅半日的时间,函谷关已经再望,只是马车的驭手尤嫌不足,虽然「快些、再快些」的催促,但其手中的长鞭却一直未曾停歇下来,丝毫没有顾忌自己心爱的战马的感受。 国家还是战马,显然驭手心中早有分辨。 虽是官道,但石子却也不少,再加上几乎与飞一般的速度,马车不自觉地便在高高低低中起伏颠簸着。 坐在其中的大人物,不是范睢还是何人?只见他心中算是翻江倒海,苍老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看着渐渐熟悉的山峦远去,范睢的双眼微微闭起,他需要节省体力,以应对接下来抵达邯郸之后,将要错综复杂的局面。 声声马嘶之间,日月亦在轮转。 又是一日清晨,天边已经微微亮起,北方的赵括已经喝下汤药尚在昏睡之中,甚至北面的大军亦尚未开始集结。 初升的旭日透过薄薄的云雾,漫不经心地洒向大地,说亮不亮,说暗不暗,天地间仿佛初生的混沌一般。 崇山峻岭之间,雾气横生,漫天的雾气之间,界牌岭拔地而立。 站在界牌岭上,上有初升之红日阳光漫撒,下有云雾缭绕,中有微风徐徐而过,宛如置身天宫一般。 只是,在那迷幻的云雾之间,竟然有着一抹抹的黑色摇摆其中,宛如一棵高大的乔木在太阳的催促下终于苏醒,正在云雾之中伸展着懒腰。 可是,界牌岭之前,三百步内的射界早已扫清,漫说高大的乔木了,便是半人高的灌木也早被割除一空,哪里会有什么腰肢需要伸展。 那正是趁着云雾向界牌岭进发的秦国的精锐们, 没错,昨夜里王龁与白起所发现的战机便是今日的大雾! 若是换了旁人,定然不会发现如此一闪而过的细节,又或者即便是看到了也只当是自己眼花了。可惜,站在界牌岭之上的乃是主将周骐。 擅长进攻,尤其擅长骑兵进攻的周骐。能在奔驰的骏马之上,引三石强弓,中三百步外帽兜的周骐! 眼力,那是周骐在军中赖以生存的基本技能! 而他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眼力。 没有丝毫的犹豫,周骐果断下令道:「中军弓兵一千,目标二百步,三箭急速射准备!」 「中军弓兵预备!」 「目标二百步!」 「三箭急速射!」 「预备!」 身边的传令兵立即将周骐的指令传达下去。 周骐身后,一千多弓兵闻令,迅速列阵、搭箭引弓几乎一气呵成。 「放!」又一处黑色闪动果断被周骐所捕捉道,随即一声命令便已发出。 几乎同时,身后弓兵校尉手中高高举起的令旗便猛然向下一落。 紧接着,一团黑色的乌云,瞬间腾空,冲向界牌岭的上空,紧接着又在重力的作用下,朝着漫天的云雾猛地俯冲而下。 破空之声随即传入云雾之下的秦军耳中。 只是,对于秦军而言,听到破空之声时已经太迟了。 战场就是这样的公平,既然给了你躲藏的便利,也要剥夺掉你观察敌人的权利。 几乎没有丝毫心里准备的,界牌岭外的秦军便接受到了一次深刻的箭雨的洗礼,嗖嗖嗖的箭雨落下,鲜红的血液立时就从那一个个洞口奔涌而出,大地也瞬间被染上了一层血红。 毫无防备的秦军立时便有数百人饮恨当场,但令人意外的是,即便秦军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可界牌岭前依旧一片安静:没有哭喊、哀嚎,没有怒吼、厮杀,就仿佛这数以千计的箭矢全都没入了泥土之中。 透过云雾看去,原来为了保证绝对的静默,每个秦军口中都绑着树枝一根,那些中箭的秦军愣是将那树枝咬断也不曾发出一句呻吟。 后方战鼓不响,前方便不会有任何声响,哪怕,全军覆没! 不得不说,秦军的战力与执行力不愧是六国之最。只可惜,这点雕虫小技,显然瞒不过有着一双鹰眼般锐利眼神的周骐。 秦卒们虽然能够忍住自己不发出声响,可他们阻止不了箭矢与他们的身体相遇发出的声音,更阻止不了,鲜红的血液将大地染红。 黑红相间之时,周骐已然断定了秦军必已在界牌岭前。 「擂鼓吹号,大军上城!」周骐冷静地下达着指令。 一旁的大纛随即翻滚起来,紧接着呜咽的号角声在城头响起,而紧随其后,大量的赵军便踏着整齐的鼓点冲上了各自的岗位之上。 「放!」壁垒之上又一轮箭雨随即倾泻而下! 听着远处赵军呜咽的号角声,看着城头那翻滚的大纛,正在了望中的王龁简直要将了望塔的栏杆拍断: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只需要盏茶的功夫,不,甚至都用不到盏茶的时间,最前沿的秦军距离城关已经不足百步,很快便要运动到城关之下!只要他们能够顺利抵达城关之下而不被赵军发现,便可趁赵军反应不及之时,迅速在多处对城关发起进攻。 赵军猝不及防之下,就被秦军的突袭冲下来几个节点也说不定。接着后续的秦军跟上,就此拿下界牌岭也说不定。 可惜,就差了一点点。 中军之中,密切关注着战事的白起,听着远处赵军的号角与鼓点,却没有自家的号角声,心中已然知道了结果。 心中不由叹息:「赵军之强将,何其多也!」 然而,虽深陷危局,前线的秦军却也并未就此放弃。 。 长平之战 第219章 雾散突袭变强攻 从战术上来讲,秦军此次突袭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 若是再早一些,天色昏暗,界牌岭上的火焰足以将岭下数百步照得透亮,秦军根本无法潜入;若是再晚一些,初升的旭日又将迅速将那薄薄的雾气给烤干。 可以说,王龁已经将进攻的时间点把握得恰到好处,再加上秦军并没有露出行藏,料想界牌岭中的赵军并不知道秦国的大军如今直奔着他而来。 因此,此次突袭可谓是极具突然性和迷惑性。甚至有着极大的成功的概率。 只可惜,算定了秦军要试图突围的田单及时给四面布口袋的将军们进行了示警,而数以千计的斥候撒出,也成功将秦军自以为还算隐蔽的行军给查探得清清楚楚。于是,不仅界牌岭,其余三面的赵军也全都做好了被秦军的突袭的准备。 也因此,秦军突袭的突然性大打折扣。 没有了突然性的突袭,再加上一个观察入微的周骐,失败也就成了必然了。 当然了,周骐的果断出击也属实是有些冒险,仅仅凭借着眼前的一抹红与一点黑,便令全军上城接战,若是秦军并未动作,影响了士气是小事,变成一个「狼来了」的故事可就问题大了。 好在,秦军就在城楼之下! 眼见着城楼之上赵军已经摆开了阵势,显然秦军的突袭已经宣告失败了,按理说秦军应该立即撤退以减少伤亡才对,可是王龁并没有鸣金收兵,反而下令道:「擂鼓!强攻。」 没错,王龁在极端不利于自身的情况下,继续下令强攻。 要知道如今界牌岭下的上万秦军精锐,为了行动的保密性,他们可是几乎没有任何的攻城器械进行辅助的,长长的云梯便是他们唯一能够够到赵军的道具。 可是,没有箭塔对城楼之上赵军弓兵的压制,秦军要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才能靠近城墙,又需要付出多少的性命才能站上城头? 即便,在战鼓响起的同时,箭塔已经被推了出来,随后冲车、抛石车等一系列的攻城器械也鱼贯而出。 但显然,他们的抵达还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便需要前线的秦军用生命去填补。 不是王龁不想退,而是王龁尚存着一丝丝不该有的幻想,幻想着城楼之上的赵军战力不济,自己可以强攻而下。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若是将前线的军队撤回,再与工程器械一道前进,这一退、一进之间,恐怕实际上的损失可能会更大,倒不如即行对界牌岭发起进攻。 因此,王龁的战法倒也没有什么错。只可惜,他的幻想从一开始就不该有,或者说,从赵军整齐划一的箭雨袭击之中,王龁便应该意识到城楼之上的赵军绝非泛泛之辈。 只是,若是没有这奋力一搏,军中会否有其他的声音呢? 每每到了绝境之时,最可怕的不是外部的压力,而是来自于内部的不和。而「最强的堡垒也总是从内部开始瓦解」这句话,王龁虽然没有听过,但显然不论白起,或是王龁都很清楚其中含义。 不用鲜血将强攻这条路堵上,就需要用更多的鲜血去堵上内部的窟窿。 因此,继续进攻便成了必然! 只是苦了界牌岭下的秦军的将士们。 后阵号角声逐渐响起,伴着赵军又一阵的箭雨,秦阵之中又是一顿腥风血雨。 收到信号的秦军不再保持沉默,解开口中的束缚,一声声的呐喊肆意地宣泄着心中的怒火,更是将那层薄薄的雾气彻底吹散,城楼之上的赵军这才发现,原来秦军几乎已经贴到了自己的鼻子下方。 没有任何的犹豫,弓兵校尉的令旗再度麾下,城楼之上全部列阵完毕的近三千弓兵再度齐射。 更大的一团乌云随即凝聚在秦军的头顶,随即又猛然地砸入其中,根本不给秦军任何反应的机会。可怜精锐的秦军为了保证静谧性,手上只有一面小盾可以防身,面对着赵军几乎铺天盖地的箭雨,这区区一面小盾哪里能够防得住? 秦军之中的弓兵们即便想要反击,却也难敌界牌岭近乎天险一般的高度差。有道是「高打低,打s.b」,放诸此时的战场更是如此。 站在城楼之上的赵军甚至只需要将箭矢射出去,在自身重力的加持下,抵达秦军士卒面前时便已经是飞速的利箭,可城楼之下的秦军呢?气力稍弱些的,箭矢甚至送不上城楼,而气力稍大些的,即便将箭矢送上去了,其速度也因为重力的缘故减弱的八成。 既无箭雨之覆盖,又无利箭之急速,其杀伤力可想而知。 但没有办法,箭塔未至,战斗还得继续。 秦军的弓兵们只能努力将手中长弓拉满,尽力地为攀爬云梯的同袍们提供哪怕微不足道的压制与掩护。 没有弓兵掩护的秦军步卒们,在居高临下的赵军面前,一个个便如同那靶子一般。可以说,秦军所前进的每一步都浸透着同袍的鲜血。 但即便如此,秦军依旧无所畏惧。 接过同袍的意志,扛起大军生的希望,长长的云梯终于搭上了赵军的城楼之上。没有丝毫犹豫,一队秦兵便已经冲上了云梯之上。 然而,战争有着他的法则,并不会因为一方的无畏而偏向一方。 尽管秦军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向着赵军所在的界牌岭发起了猛攻。但收效甚微,没有弓兵压制的赵军可以肆意地探出头击杀云梯之上的秦军,而登上云梯的秦军,不仅要努力保持着平衡,还要小心躲过赵军的长刀、箭矢。 两相比较,战况已经不言而喻。 城楼之上的赵军甚至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滚木礌石,煮沸的金汁更是连洒都没洒点,仅仅凭这手中长刀与身后的弓弩兵相互配合,十数处的秦军便已经被赵军给赶了下去。 而从偷袭到现在的强弓,秦军的损失已经达到数千的恐怖数字,却连界牌岭的城头都没能摸到。 怎能不令人心生沮丧?! 好在...... 。 长平之战 第220章 秦军喋血界牌岭 好在,后续的攻城器械终于在大军即将崩溃前到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王龁所派出的第二批生力军。 距离界牌岭一百五十余步,箭塔总算停下脚步,训练有素的弓兵迅速进驻其中,占好各自的位置,随即憋屈了一早上的秦军弓兵,开始用他们手中的箭矢告诉赵军们:谁才是战国最强的弓弩兵。 很快,城楼之上的弓兵便与箭塔上的秦军开始了对射模式。 箭塔虽高,却也没有这边有着天险之称的界牌岭高。好在箭塔的护盾又为秦军扳回了一城,加之两军之间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差距,着弓箭对射之中,谁也没讨得好去。 同样的,两方也都暂无法插手步卒之间的攻防战了。 而压力随之便给到了赵军这一侧! 没有了密不透风的箭雨压制之后,秦军简直如同拨开乌云见月明了一般,双手持着长剑便急匆匆地冲上了云梯,颇有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意味。 只可惜,对面的赵军也不是乌合之众。 刚刚尚未来得及发挥作用的滚木礌石与沸鼎金汁,如今终于可以登场。 一块块巨大的滚木礌石很快被赵军推下城楼,数百斤的重量,加上落下的势能,立时就将那云梯给砸弯了,好在秦国的军工质量过硬,这才没有直接被砸断。 只是云梯是保住了,上面的秦军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滚木礌石那巨大的冲击力哪里是人力所能硬抗的,遇上了没有二话,直接就被狠狠砸落在地。 而滚木之上,那根根锋利的倒刺,也在滚落的途中对沿途的秦军进行着杀伤。 即便侥幸躲过了滚木礌石的攻击,更可怕的金汁已经临头。 所谓金汁,无非就是人畜的粪便,聚集在一起,又加上树漆、树胶等物,使之更加浓稠,再以大火烧之沸腾。 滚烫的金汁倒下,立时就被烫得皮开肉绽,中者丧失战斗力不说,因为粪便与胶漆等物的存在,创口根本无法愈合,中者几乎必死,而且是在皮肤不断溃烂的无比痛苦之中,慢慢声嘶力竭而亡,其毒辣程度可见一斑。 也因为这样的特性,古代很多的所谓毒箭就是将箭矢放在这金汁之中沸煮一番而成的。 在赵军密不透风的防守之下,秦军登城的士卒如同下饺子一般,不断地从云梯、城头掉落下来。 口中衔着长刀的一名秦卒,凭借着灵巧的身形与强健的体魄,成功地躲过了滚木礌石与箭矢的进攻,双手已经攀到了城头,刚要发力将身体抬起,却见一片「乌云」已经笼罩在了他的头顶。 就差一步! 可这一步宛如天堑! 抬头看去,只觉得亡魂直冒! 一口巨大的鼎形物体出现在了秦卒的头顶,已经被烧红的大鼎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硕大的鼎口已经在慢慢地倾泻,而从那鼎口正不断地往外冒着令人作呕的、浓稠的黑烟。 就连操作着它的赵军都被熏得只能在五步开外用粗长的木杆进行操作。 除了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金汁还能是啥?! 本能的,秦卒就想要闪过一旁,避开金汁的流淌方向。 可惜人再快,也快不过倾泻而下的流水......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瞬间响彻战场,口中衔着打长刀随即掉落。 滚烫的金汁劈头盖脸地就被倒了下来,秦卒几乎整个人都被金汁所包裹住,滚烫的金汁肆意溶解这秦卒的每一寸皮肤。 炸裂般的刺痛伴着钻心的瘙痒,瞬间席卷秦卒的全身。即便是再坚强的战士也无力承受如此的折磨。 吃痛之下,秦卒的头脑已经根本无法思考,本能地就想用手护 住已经被灼烧的脑袋,恍然忘记了他如今正站在云梯之上。 「砰」的一声,失去双手护持的秦卒立即便失了平衡,很快就从数丈高的云梯上摔落了下来,巨大的身形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将那平整的硬土生生砸出了一个坑来,周遭更是尘埃阵阵。 已经被压实的土地尚且如此,同样受到巨大的反作用力的秦卒更是不堪,一口黑褐色的老血立即从口中喷涌而出,内部的五脏六腑显然已经受到了重创。 先被金汁所烫,又重重摔下云梯,可谓是深受重创,但秦军偏偏没有能够立时死去,虽然内脏受损严重,死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他那强健的体魄显然想要它的主人继续活下去。 可惜,若是有的选择,秦卒一定会选择立时死去,以免得被浑身的金汁继续煎熬! 没错,不仅***在往外的皮肤,在掉落的短短过程中,金汁已经顺着衣物蔓延到了全身,正在糜烂着秦卒的每一寸肌肤。对于现在的秦卒而言,活着并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相反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酷刑罢了。 「啊?」剧痛之下,秦卒的身体已经蜷缩成了虾干模样,不住地在地上打着滚,试图用泥土来封盖住金汁,以减少它带来的痛苦。 黑色的血液、混杂着金黄色的汁液,随着翻滚的身体,肆意地飞溅着,最终又与褐色的泥土相互融合,端的是恶心而可怖。 周遭的秦军士卒们见此情形,也是纷纷后退,唯恐被他身上依旧滚烫的金汁所伤。甚至连带着周遭几架云梯的进攻都稍稍停滞了下来。 秦军的士兵们静静看着痛苦不堪的同袍,又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关隘,心中一片戚戚然! 「噗!」 一柄长剑从空中飞过,划过一个完美地弧线,径直落到了仍在打着滚的秦卒的胸腔之上。锋利的长剑立即将地上的秦军士卒的生命夺去,只留下一地的屎黄还在滋滋地灼烧地土地。 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到尸体旁,来不及感叹,曲长一把便拔出了尸体上的长剑,转过身,朝着半空一指,面无表情地下达着军令。 「攻!」 。 长平之战 第221章 战事稍歇秦军退 「传令王龁:撤下来吧!」在中军观战的白起缓缓说道。 「是!」一旁的传令兵立即领命而去。 命令很快传到王龁之处,看着远方依旧屹立不倒的界牌岭,以及城楼之下那密密麻麻的秦军尸体,尽管喊杀声依旧热烈,也不时有几名秦军成功登上城楼。但王龁知道,继续进攻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或者说,从赵军发现了自己的偷袭之举开始,这场战斗便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悬念。数万秦军将士的拼死一击,除了稍稍试探城中赵军的战力之外,便是给自己人一个停止的理由。 因为粮草的短缺,这样强力的进攻战,秦军根本坚持不了几日,而眼前固若金汤的界牌岭显然不是三五日就可以攻破的。一旦粮草快速消耗完毕,十数万秦军便成了待宰的羔羊,或许等不到秦王的救援,就要被赵军给活活困死了。 所以,停止进攻,收拢部队,保存实力,等候救援是如今的秦军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虽然有万分的不愿,理智还是告诉王龁,武安君的命令是正确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王龁低沉的声音响起:「传令、鸣金、收兵!」 随即,「叮叮当当」的鸣金之声从秦军后阵中缓缓传出。 前方仍在酣战的秦军闻令之下,很快便如潮水般退去,又一轮的箭雨送行之后,剧烈的欢呼声响彻整个关隘! 没有悬念,周骐和他麾下的赵军成功地顶住了秦军的攻势! 同时也预示着上党战役彻底走向了下一个进程! 当然,尽管成功地打退了秦军,但秦军战力之彪悍,战法之多变尤其是对于天时地利乃至微小战机的利用与把握,在这次的趁雾而攻中,可以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也直接导致刚刚获胜的周骐根本不敢由一丝的松懈,唯恐被秦军抓住了破绽,丢了小命事小,误了城防、误了上将军的布置那事可就大了。 一边安排人员规置伤员、处置尸体,一边加固城防,修复受损的军械,可谓是忙的不亦乐乎。 而在秦军阵营之中,白起也正安排起营寨的布防来。 就在界牌岭这边的战斗偃旗息鼓之际,在上党郡的官道之上,一辆并不算华丽的马车正吱呀呀地行驶着。 马车四周尽是彪形大汉,稍有些破烂的甲胄之下,却有着一双吃人般的锐利眼神,腰间一柄柄暗红的长刀,无声地宣示着主人的战功。 再往外,便又是数以千计的精锐骑兵,牢牢地以马车为中心形成一个能攻能防的方阵,方阵之外,数千重甲步兵扈从前后,在往外,才是普通的战兵。 一行三万余人,正浩浩荡荡地朝着丹水壁垒的方向开进着。 而在最中心的马车之上,赵括正躺在厚厚的被褥之中,饶是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了,驾车的车夫也是拼尽全力的保持着平稳,可上党的地形就注定了马车的颠簸异常,而赵括也在上上下下的起伏中悠悠转醒。 「到哪里了!」透过厚厚的被褥,赵括努力睁开双眼,轻声地问道。 「上将军!」守候在一旁的亲兵立即发现了赵括的醒来,赶忙附上前去:「上将军,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可抵达丹水壁垒了,军中有许将军指挥,不会出事的。刚用过了药,军医交代过了,您要多休息,切忌再多劳神。」 「嗯!」赵括随意地应了句,随即又是一阵的昏沉之感袭来,匆匆嘱咐句:「到壁垒前叫醒我。」便又沉沉睡去。 在丹水壁垒之外,两名发须皆白的老将却是已经等在了城关之前,身后精锐数千严阵以待,无数的探马撒出,几乎遍布方圆十里之内的每个角落。 为的不是别的,就是能够尽快地接到 重伤中的赵括。 「上将军,怎的还不到?」一脸焦急的廉颇,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发出了今日以来的第一百零二次疑问。 自打接到许历的传书以来,廉颇的一颗心便一直被赵括的伤情揪着,尤其是那道「廉颇为主、田单为副」的将令,摆明了是要将全部的军权托付给自己和田单将军。 试问:一个将军,一个刚刚打了胜仗,正准备带领麾下将士再创辉煌的将军!要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匆匆将军权给了他人? 只有一种可能:他已不能指挥!为了避免军队的损失这才将指挥权移交。 换言之:赵括的伤,恐怕不大好了! 这令廉颇是颇有些措手不及的。虽然与赵括的共事只有那短短的一日,但赵括对于战局的把握,宏观的视野以及对人心的透彻,着实惊艳到了廉颇。 而随着战事一步步地朝着赵括所预想的方向继续发展,这种惊艳变成了震惊,而廉颇对于赵括的态度也由前辈对后辈的欣赏,变成了平辈之间的心心相惜,甚至是对于前辈的钦佩。 猛然听到赵括重伤,无异于大厦将倾,廉颇也是猛然间发现:原来身处漩涡之中的诸军是这么的危险。而大军能够坚持到自己的赶来,不是自己来得及时,而是自上将军以下数十万大军将士们以死相拼的结果。 不由得,廉颇有些自责自己未能更早一些劝动信陵君,未能早一些发动反击。即便,实际上廉颇已经尽力了。 身后的田单将军的心情也同样焦急,虽然相较于廉颇少了一份自责,但显然同样爱民如子的赵括给田单留下的印象也颇为美好——爱国、正直、敢为天下先,几乎所有的美好的名词套在他的身上都不为过。 而就是这样一个年轻而优秀的将军,故关一别,竟然很可能就是彼此的最后一面,田单将军的心中很是有一种知音不在,弦断谁听的感觉,甚至恨不能以身而代之。 因此听着廉颇将军絮叨的问题,田单只觉得越发地烦躁了。 「斥候营!」颇为不耐的田单回头就对着属下低低吼道:「上将军到哪里了?」 身后的斥候营校尉也是满脸的焦急,好在刚刚已经得了探报,当即回禀道...... 。 长平之战 第222章 赵括移师至丹水 「禀将军:探马回报,上将军所乘马车多有不便,大军行使略缓,约么还有半个时辰可抵壁垒。」校尉双手抱拳干脆地答复道。 听着校尉的答复,总算是有点儿准信,田单这才稍稍缓了口气。 随即抬头看看天空,日已渐渐西沉,再有半个时辰,天都该黑了。 田单随即下令点燃火把。 炎炎的夏日里,本就燥热的天气在火把的烘烤下越发地焦躁了,一众数千人却丝毫未觉,眼巴巴地就看向北方的深邃之中。 已阵微风吹过,带来远处聒噪的蝉鸣之声。 田单心头微微一跳,转过身便又问向了一旁的亲兵首领道:「营帐可曾准备好?上将军重伤在身,最是受不得风的。」 「将军放心。」亲兵首领抱拳答道:「营帐用毡布裹了三层,帘门处也做了加厚处理,保证密不透风。被褥等物,末将等也已经准备妥当,定让上将军睡的舒适」 闻言,田单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场面再度陷入一片的沉默之中,只有短短的马嘶与蝉鸣混响成黄昏的乐章。 当然,实话实说,赵括的伤是重,但也在军医的诊治下渐渐好转,若非赵括「中场开香槟」,在身理上给予伤口沉重一击,接着又收到田单和廉颇的传信,得知秦军获粮的噩耗,给予心理上沉重一击,至少如今的赵括不至于沉睡不醒。 只是,这样的事情,军医不会知道内情,知道内情的许历和一众亲兵们更不会说出去。 终于,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太阳终究落下山去,天地间陷入一片的寂静与黑暗之中。不久,远方的深邃之中终于又有了一些响动。 定睛看去,几个火把若隐若现,随之而来的便是「哒哒」的马蹄声,正当众人惊喜之际,却发现那至是自家的探马匆匆奔回。 好在,有太多次的失望,让众人心中对此情此景已经波澜不惊。 未曾料到,这次的探马却带来了好消息。 一个骨碌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气尚未喘匀便朗声报道:「禀将军:上将军就在身后,随后便至!」 闻言,廉颇胯下的战马随之仰头长嘶。 放眼看去,那茫茫的黑暗之中渐渐出现了光亮。 一点、两点、三点...... 光亮越来越多,渐渐地便连成了一片。 随着步卒的踏地之声越来越大,火红的光亮也越来越近。 廉颇很想就此奔去,可身后的壁垒与将军的责任感还是阻止了他的行动——黑暗之中,敌我未分,不可轻举妄动,即便已经有了斥候来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而大队的人马也距离壁垒越来越近。 终于在火光的映射下,一面面红色的旗帜出线在视野之中,透过跳跃的光亮,那一个个硕大的「赵」字足以说明一切。 正当廉颇欲要跨马而出之时,前方迎面走来的军阵之中,却有十数骑脱离大队快速奔向壁垒,显然是携命而出。 廉颇见此情形也只好勒住马头,静静等在原地。 很快,那十数骑便已经奔到了廉颇等人的面前,为首之人却也不是他人,正是赵括的心腹家将——许历。 一个鹞子翻身,许历便已经下马,上趋两步,便单膝跪在了廉颇与田单的面前。 「见过廉颇将军,见过田单将军。」许历双手抱拳道。 「可是上将军有所吩咐?」廉颇立即问道。 「上将军尚在,尚在熟睡之中,末将奉命将北路三万大军带到,特向将军缴令。」许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了廉颇将军。 廉颇微微一愣,什 么跟什么啊?我问的是上将军,什么带到,什么缴令啊?根本听不懂啊!正要再问,却被一旁的田单给拉住。 田单飞快地给廉颇使了个眼神,又往后瞟了一眼。 当即廉颇便会意了过来——上将军哪里是熟睡,恐怕是还在昏迷之中。当着诸军的面却不能直说,这才匆匆交代一句,便以缴令之语分散诸军的注意力。 不由的,廉颇的心中便是咯噔了一下,昏迷如此之久?不会是......想及此处,廉颇的心中越发的急了! 那可是他的上将军啊!一手策划了惊天之战的赵括啊!说是赵国的未来也不为过。 廉颇的一颗心恨不能飞到赵括的身边去。 好在,多年为将的廉颇总算没有失去理智,身为老将的他当然知道主将的存在对于一只军队的重要性。若是此时爆出赵括昏迷的消息,恐怕军心立时就要瓦解一多半。 这显然不是赵括愿意看到的,廉颇也绝不允许上将军所布置下的大好局势毁在他自己的手中。 当即接过许历的令牌,廉颇大声说道:「既然上将军还在休息,本将倒不好打搅!也罢,大军且先行入关!」 显然,此语也是在安军心之用的。 「是!」许历当即领命道,随即打发亲兵向后军传达加速入关的命令,而许历自己则是骑上战马跟在了廉颇的身旁。 一队队的赵军在廉颇的注视下快速开入城中,城内早已备好了热水与热饭,只等这众军的归来。 在热水与热饭的诱惑之下,自觉不自觉的,众赵军士卒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甚至比之刚刚出发之时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尽管如此,廉颇尤嫌不足,三番五次地催促着大军的行进:跑起来,快快快! 原因无他,身为主将的他,必须在此盯着大军入城而无法走开,更别提前去探望上将军赵括了。 眼见着近半的部队已经入城,而上将军的马车也在严密的守护中缓缓进入城中。廉颇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担心,看了看周遭的赵军将领们,几乎都在忙着安顿新进的同袍们,随即压低了声音,对着一旁的许历问道:「上将军如今情形到底如何了?」 闻言,一旁正在指挥着北路赵军入关的田单,也立即打发走身边的亲将领与亲兵,悄悄地往廉颇的方向靠了靠。 「禀廉将军。」许历也低声回应道...... 。 长平之战 第223章 兵力不足何以攻 「廉将军放心,上将军已经进了药了」许历低声回应道:「已经用过了药,只是军医反复嘱咐:不可再劳心劳力,更不可心绪激动,以至于伤口再度迸裂。」 显然,许历这是在自作主张了的,甚至严格来说乃是违抗军令。 在路途中醒来过一次的赵括,是特意交代过等到了壁垒要将他唤醒的。 但看着面如金纸的赵括,许历实在不忍心将他唤醒,再加上军医的嘱咐,许历更不希望赵括再继续操心战事。 当然,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许历相信以廉颇将军和田单将军的能力,完全能够将剩下的收官之战给完成好的。这也是赵括的判断,否则赵括也不会在自己即将昏睡之前,下令以廉颇为主将、田单为副将统一指挥上党之军了。 果然,闻言之后的廉颇与田单相视一眼,心中满是沉甸甸的。 虽然在接到赵括的将令的那一刻起,两人都已经大约知道了会是这样的场景,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两位老将,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无他,赵括做得太优秀了。 从一个几乎必败的局面,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几乎必胜的地步,费了多大劲儿,吃了多少苦,不想可知,上将军赵括甚至连命都差点儿搭进去。若是在最后的收官环节出现了意外,不说舆论汹汹,自己那关就过不了。 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众军,廉颇也好,田单也罢,都在心中默默发誓,定要守住这份胜利。 只是,面对着白起,哪怕只是想要守住胜利又谈何容易呢!更何况,白起的身后站的可是强大的秦国,而他们的背后,不扯后腿便算是不错了。 直到深夜,廉颇与田单才将北路的三万大军安顿好,这才匆匆来到了赵括的榻前。见赵括还在昏睡之中,但脸色已然大为好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复又嘱咐了许历与军医几句,这才告退而去。 只不过,心中压力颇重的二人,都没有想要休息的意思,径直便来到了军议大帐的沙盘前,开始为接下来的战事进行谋划。 如今的情形,双方几乎已经是明牌了。 赵军这边,主力近九万大军屯驻在丹水壁垒,界牌岭与光狼城中各有三万精锐大军,而在北面的长平关至走马岭一线则有四万大军防御。一共约一十九万大军将的上党战场彻底封锁。 秦军这边,几乎所有的战力约十二三万人马全部集中在距离界牌岭约两到三里外的大营之中。 按道理来说,赵军只要无限期地围困下去,秦军本就短缺的粮食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月余之后,秦军即便不生内乱,其战力也必将因缺粮无力而折损大半,甚至,赵军狠心一些,就此将秦军全部活活困死在其中也不是不行。 但问题是,白起的身后站着的是英武的秦王,秦军的身后还有强大的秦国! 秦王、秦国势必不会放任上党的十余万大军就此湮灭,甚至此时,秦国后续的大军已经开始集结了! 而一旦秦国的援军赶到,里应外合之下,即便是天险的界牌岭,恐怕也是遭不住的! 显然,困守秦军是不行滴。 那么进攻呢?好歹赵军也比秦军多出了数万大战力,对攻之下,赵军也不会落入下风。 可问题是,要四面围困,哪面的兵力都不得少,甚至如今的兵力布置已经算是最少的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军所能正面对敌的兵力最多也就不到六万人马,比之秦军的兵力还少了一半,即便加上其背后的界牌岭所部三万人,也不过九万,还是少于秦军的兵力。 如此一来,胜负尚在未知之数。 可赵军若是放弃围困,调集全部的战力,秦军自然不会是对手。但白起会 给你决战的机会吗,在明知自己处于绝对的劣势的情况下?显然不会,只需逮着一个空隙,或走光狼城、或冲走马岭,秦军尽可以逃之夭夭。 因此无脑的进攻也是不可取的。 困,困不住;攻,又攻不下。这就是如今赵军的处境,两个字:尴尬! 廉颇甚至有些怀念魏军在的时候了。若是魏军尚在,兵力也不需太多,只要有那两三万,赵军也不至于如此畏手畏脚。 当然了,若是魏军尚在,得知了赵军引他们火中取栗之后,帮谁还真说不定。 好在,这个局也并不是完全无法破除的。因为秦军的粮食并不充足,而秦国调集援军也需要时间。 按照廉颇的推断,秦军若是按照保存战力的方式配给粮草,则最多能坚持不到**日,若是按照最少供给量则最多能坚持二十余日,如此一来,秦军战力势必危殆。 而秦军援军的抵达,按照推算,怎么也要二十日上下。 显然,从秦军断粮到援军抵达之间,尚存在着一段不短的时间差。而这个时间差便是赵军最好的机会,也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趁着秦国援军尚未赶来,而上党之内的秦军又战力危殆,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军的六万大军才有可能以少胜多。 只是,即便是这样,以六万大军,或者说九万大军进攻一只有着十二三万人马的军队还是存在着巨大的风险的。 但如今的赵军,想要留住秦军,显然没有更好的办法。 即便是极度的危险,也必须得冒上一冒!更何况,一月前赵括来到上党之后,赵军也着实狠狠地冒过了无数次险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很快,廉颇与田单就对冒险进攻的方案达成了一致。 只是,确定进攻容易,但要确定何时进攻却是困难异常!因为无论是廉颇还是田单都无法准确地获之秦军准确的存粮数量。 若是行动得早了,秦军的战力尚未削弱,以弱势兵力行进攻之事,极有可能造成全线的崩盘,秦军就此逃出生天不算,甚至反攻赵军也是应有之意; 可若是行动得慢了,秦军的援军提前抵达,那么功亏一篑也是必然的。 因此,二人就出击的时间问题始终不能达成一致。 。 长平之战 第224章 冒险保守两相难 「十日之期,不论秦军如何分配,或其粮秣已经告罄,或其战力已经消耗殆尽,不论何种情况,吾以六万精锐并界牌岭三万大军,皆可与之一战矣!」廉颇指着沙盘之上的恨恨地说道:「秦军不得已接战,其体力、战力势必加速消耗,如此一来,我军方有把握在秦国援军到来之前,将上党之秦军斩于马下。」 没错,廉颇的意见,显然是偏向与激进派,力求尽快与秦军展开决战,以达成消灭上党秦军残部的战略构想。 而田单的想法,显然相较于廉颇而言显得要保守一些。 「廉将军。」田单也不甘示弱,接过指挥棒,便开始了他的表演:「十日的时间,按照常规情况,秦军是已然粮尽。然对面之主将却是白起,可谓杀人不眨眼也。以白起之狠辣,牺牲掉一部兵力,将粮秣集中给部分精锐,以保存更多兵力的事情,是完全能够做出来的。」 田单稍稍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廉颇麾下的精锐部队的战力不一定就会减弱多少,贸然进攻,恐怕会吃大亏。本将之意,还是再等两日,再行试探性进攻更为稳妥。」 「再等两日,进攻是稳妥了,可想要包圆秦军的构想也付之东流了。」廉颇连忙摇头道:「要知道,秦军的援军恐怕已经在路上了!十日时间已经是冲散秦军最少的时间了,若是不能在第十日果断发起进攻,极大的可能是秦军援军到来,我军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军溜走。」 「宁愿秦军被就走,也不可陷大军于危险之中!」田单当仁不让地继续说道。 要说有错吗?两人都没有错,只不过一个倾向于冒险也要将秦军拿下,以扩大上党之战的战果,而另一个则是求稳,力求保住现有的成果,再伺机而战。 而这个险究竟值不值得冒,或许只有天知道了。 显然,两个人都有各自的理由,也各自有着各自的信念,想要说服对方那更是不可能。 于是,一场争执在所难免。 只可惜,最终互相也没能说服对方。好消息是:二人对于派出探马继续查探秦军动向及粮秣情况的动议倒是达成了一致。 随即,缇骑再出,而廉颇与田单二人也只得带着各自的想法,先行休息。 一夜无话。 太阳刚刚升起,仅仅休息了两个多时辰的两人随即又来到了沙盘之前,试图继续说服对方,当然同时也等待着斥候可能带来的好消息。 只可惜,一直到了午后时分,两人之间的争论依旧没有任何进展,甚至连沙盘推演也是各有胜负,谁也压制不了谁。果然,聪明人从来都是难以说服的。 好在,回禀的斥候探马总算是带来一个好消息:秦军强攻界牌岭,为我周将军率部所阻,在界牌岭下足足丢下了万余具尸体这才得以仓皇后撤。 这个消息的传来,不仅是告知了秦军战力的进一步的损失,更重要的是做实了秦军想要从界牌岭突围的企图。 但是,尽管秦军兵力进一步地缩减,却依旧远多于赵军可以压上的六万人马。换言之,对于廉颇和田单的争论,并没有任何的帮助。 而就在廉颇准备以主将之名,强行通过决议之时,许历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大帐之中。 「上将军醒了,正找二位将军呢!」许历双手抱拳微微一礼便说道。 「哦?」两人齐齐惊喜道,虽说昨夜军医已经说过没有大碍,但赵括一直的昏迷也如同一块巨石时时堵在了两人的胸口。 如今听到赵括终于醒来,如何能够不惊喜呢! 二人相视一眼,便已经达成了默契——见上将军,不言战事之困。 可是,作为布局人的赵括,哪里会不知道如今的战局中赵军的困境焉 ? ...... 中军大帐之中,迷迷糊糊睁开眼的赵括立刻就发现不对了,原本的颠簸感不见了也就算了,连逼仄的周遭也换了模样。 显然自己已经不在马车之中,撑起身体,一旁的亲兵赶忙上前扶住。 胸口的疼痛已经减缓了许多,虽然起身撕扯间还有些许的疼痛,赵括却也顾不得那些了,环视一圈,篝火、舆图、软榻,自己不是在中军帐中还能在哪? 可他明明吩咐过进城前要叫醒自己的啊! 双眉紧蹙间,许历已经闻讯而来。 「吾睡了多久了?如今是何时辰了?」赵括半躺在软榻上,缓缓问道。 「禀上将军:自昨日出发,您已经睡了一日一夜了。如今已近未时。」一旁的许历立即答道,随即又开口问道:「上将军,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只是赵括却没有理会许历的关心,反而目光灼灼地看着许历,严肃地问道「为何未在进城是叫醒本将?」 「上将军!这......」许历欲言又止。 其实许历不说,赵括也知道为何,但此事却不能如此含含糊糊地过去。 虽然如今的战事耽搁一两日问题不大,但若是自己再睡久一些呢?这不仅涉及到自己这个上将军的威信,更是威胁着军令的严肃性。当然,若是含糊的过去,对于许历自身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污点。 赵括也不待许历的回答,当即做出了惩罚:「去将廉颇、田单将军请来,再去军法处自领五十军棍!」 「是!」许历当即领命道。 五十军棍,说重不重,以违抗军纪论,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可要说轻,稍弱些的身子别说挨上五十军棍了,二十军棍便足以将人活活打晕了过去。 即便强壮如许历者,即便是行刑之人手下留情,也少不得皮开肉绽、伤筋动骨一番。毕竟如今的行刑之人可还没有后世的手法。 一个血淋淋的许历,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若是再考虑到许历隐瞒军令的出发点,任谁也说不出任何的不是来,自然的,军令的严肃性也便得到了维护。而一罪不二罚的规则下,许历的违令之举也就算是揭过了。 不得不说,赵括对于真正的自家人还是考量颇多的。 。 长平之战 第225章 为上将者需劳心 只是,作为当事人的许历,却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其实在决议瞒下赵括的指令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打打军棍,许历已经是高兴万分了——用自己皮糙肉厚的身体换上将军的健康,怎么算都是值得的。 于是,很快的,廉颇与田单将军便一起来到了赵括所在的中军大帐之中,而完成任务的许历,也随即便往军法处领棍而去。 大帐之中,赵括已经披上了衣物,正站在了舆图之前,手指不断比划着,显然是在为接下来的战事谋划着。 说好的不宜费心熬力呢! 廉颇、田单二人又是相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之情。 在看到赵括的一瞬间,两人便已经知道,刚刚二人眼神交流定下的「报喜不报忧」的策略,根本无法实行——原本干净的舆图之上,已经被清晰地摹画上了当前的局势,一个个红黑的小点散落其中,显然是刚刚苏醒的上将军,趁着自己等人赶来的空隙亲自画上去的。 有了这张图,赵军的困扰几乎不言而喻,而显然,眉头紧蹙的上将军已然发现了其中关窍,唤自己前来,恐怕也是为了商议此事。 无奈之下,二人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见过上将军!」放下帘幔,二人快步上前,齐声抱拳、躬身问候道。 闻听身后的动静,赵括立即转过身,双手扶起了面前的二人,笑着说道:「快快请起,该是本将见礼才是。」 将二人扶起,赵括随即又微微躬身道:「昨夜本将伤重昏睡,多亏两位将军坐镇大局,这才没有出乱子,括在此多谢二位了。」 「上将军哪里话。」廉颇和田单哪里愿受赵括的一拜,当即扶住赵括并回礼道:「都是吾等无能,才使将军浴血,险些......」 眼见着两位老将军越说心情越是沉重,几乎就要哭了出来了,赵括赶忙打断道:「两位老将军,吾等还是不要这么多虚礼了吧!都过去了,吾等还是要往前看啊!」 赵括笑着把着二人的手,带到舆图之前,说道:「吾等还是一道论一论接下来我军该如何处置吧?如今我军之情形,想必老将军比小子更清楚些,虽占优势,想要尽之全功却困难,两位老将军可有计教我?」 闻言的二人心中皆是轻叹了一口气,到头来果然还是要上将军来劳心劳力啊! 廉颇也好,田单也罢,多想说一声:将军勿忧,吾等已有计议! 可惜面对如此情形,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一旦事有不谐,满盘皆输,不论廉颇还是田单都不敢轻易决断,而赵括的话已问出,劳心劳力也罢,已然避无可避! 随即,便由廉颇开头,慢慢将二人的想法、策略以及争论点,对赵括详加阐述了一遍。 闻言的赵括,对着舆图,也随之陷入了沉思之中。显然对于二人的计划,赵括虽已有所准备,却还是颇感棘手,一时间更难于抉择。 归根到底,还是兵力不够啊! 看看人家秦国,被围了十几万,说话间又能带出十几二十万大军前来解围。反观自己这边呢?漫说是如今占据着优势,即便是历史上四十万大军深陷重围,赵国朝廷也未能及时发出得力之援军来救。 好容易东拼西凑地整出了个两三万人的援军,一见故关被夺,立即就调转马头回邯郸去了,甚至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 当然了,这也更秦赵两国的根本国力脱离不了关系。 只是两相比较之下,历史上赵国的战败,真的只是一个赵括造成的吗? 回到如今的战场,其实最好的办法,也是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向赵王要援军。 相较于秦国援军的千里奔袭,不论 是从代地经阏与而南下,又或是自邯郸过故关而来,赵国的援军到来的路程都比秦军短了一半还多。 可以说,只要赵王愿意,赵国的援军便一定能够抢在秦国援军之前抵达上党战场。 而赵括所需要的援军也不算多,三两万便足以。 只要有三两万大军,即便除去了固守三地的部队,赵括手中的兵力也几乎能与秦军所剩的兵力相当,在秦军粮秣缺少的情况下,即便不能速胜,只一味慢慢磨,也能在秦国援军抵达前将上党的秦军给磨圆润了。 到那时,秦军再想两面夹击,恐怕也不太可能了。 可惜,想让赵王增加兵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说赵王手中还有没有备军,即便是有,以赵国朝廷的效率,恐怕也会被拖得一日又一日。上党之战之所以困难重重,与赵军出兵之慢也不无关系。 因此,办法还是得自己来想,立足现有的兵力,打出更大的战果! 赵括踱着步,心中长叹:难道只能按照廉颇或是田单所说,要么赌一把,要么坐失大好机会? 说实话,上党之战到了此时,即便就此打住,将那十几万秦国的残兵放过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最开始所制定的两个战略目标都已经实现,甚至还大大地削弱了自己的两个邻居——韩之国和魏国的国力、军力,同时又一次地打破了秦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可以说对于任何一个将军而言,这些都已经足够了。 至于之后,是全歼秦军还是轻轻放过,真的并不算太重要。 但赵括也好,廉颇、田单也罢,其所最为重视的也不是那区区十万秦军,令三人都无法割舍的不是其他,正是:白起! 号称人屠的,白起! 可以说白起一人,可抵十万大军。 困秦军易,困白起难! 可以说,此次困住白起,乃是天赐之机,再想要困住白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谁也不愿意轻易地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 赵括轻轻叹气,眼神不断在舆图之上逡巡着,试图找到一个破发点,能够解决这个困局。 忽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赵括的脑海之中。 「铛铛铛」,赵括连退三步,从一个更远的视角审视着舆图的全境,一个计划随之在赵括的脑海中悄悄形成! 。 长平之战 第226章 贪战胜一叶障目 「既然兵力不够,那就调兵前来就是;兵力不够,不能再守,那就干脆不守就是。」赵括脑海中的场景渐渐清晰,心中默默已经有了打算:「没错,哪里不够就加强哪里,小学生都懂的事情,自己和诸位大将居然纠结了这么久。」 随即抬头看向廉颇与田单,眼神中迸发出笃定的光彩,口中更是喃喃自语道:「或许我们的确是想要的太多了!也因为我们想要的太多,才导致我们想得太多了。」 还在舆图之前的廉颇与田单二人颇感不明所以,但看着赵括笃定而自信的模样,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故关之时,也是几乎一样的场景,只不过将沙盘换成了稍显简陋的舆图,同样的三人,同样的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那是怎样一场波澜壮阔的战役布置啊!就算今日回想起来,此情此景依旧历历在目,甚至在切身经历过一场场苦战、目睹战役一步步朝着预想中发展过后,二人更觉心潮澎湃。 二人知道,他们的上将军已经有了答案! 没错,就是答案!一份标准的答案,一份与他们的所思所想皆尽不同的答案。 兴奋的赵括没有注意到二人脸上的崇拜之情,上前一把拉过二人的手臂,又带着二人缓缓退到刚刚自己所站的位置。 一手指向舆图,激动地说道:「二位可知当面的舆图是为何地焉?」 「何地?」廉颇越发地疑惑了,显然并没有猜出赵括想要说些什么,但出于对赵括的信任,还是立即答道:「这还能是何处,自然是上党郡啊!」 田单也在一旁不解地点着头! 「没错。」赵括高兴地抚掌叹道,说着赵括又以手代笔在空中划过一个圈圈,继续说道:「就是上党!这才是上党,一个完整的上党。」 见二人还是不明所以,赵括当即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可我们的目光却一直集中在上党的腹地之内,具体而言就是西起光狼城,东至丹水壁垒,北到长平关,南隔界牌岭的这一方块之内。殊不知,上党郡还大着呢!」 闻言的廉颇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却又抓不住那条线。 赵括却没有继续更多地解释,而是对着廉颇问道:「廉老将军,若是给你十万大军,可能保证对阵如今的秦军于不败之地焉?」 廉颇闻言,心中细细衡量一番:秦军自界牌岭一战之后损兵万余,如今之兵力不过一十一万左右,且多为鏖战日久之疲兵,加之粮秣的短缺,自己虽然少了一万大军,但料想应该问题不大。 当即廉颇便答道:「若是十万精锐,可败之;若有九万精锐,可攻之;若有八万精锐,可挡之。」 意思很明白,十万大军若都是大粮山中的精锐,别说挡住了,打败秦军也问题不大,可若是其中掺杂了青壮军,恐怕就会互有胜负了。 不得不说,廉颇对于自己和秦军的认知还是非常地冷静而深刻的,既没有妄自菲薄,也没有过分夸大自身的战力。 赵括对于这样的答复显然也是满意的。 但赵括的问题却又不仅于此。 「便给将军九万精锐,并两万青壮之军,可能败之?」赵括继续问道。 廉颇闻言一惊,显然也想不出这一十一万大军,赵括要从何处搬来。但还是立即回答了赵括的问题道:「若有此一十一万大军,若是不胜,乞斩某头。」 「将军严重了!」赵括笑着说道。 「可是,上将军,我军总兵力也不过一十九万,哪里能有一十一万大军,其中还有九万之多的精锐,须知,除却界牌领的三万大军,这九万精锐几乎已经是我军所剩下的全部精锐了。」田单在一旁提醒道。 「恐怕便是向我王求援,我王应允之下,短时间内 无法集中到如此多的精锐大军吧?」廉颇也在一旁眉头深皱。 「其他诸国,时间上更来不及也!」田单又继续补刀道。 「哈哈哈......」赵括摇着头大笑道:「何须援军,我上党之军便有一十九万之多,其中精锐大军更是有一十四万之多,如何凑不出一只十一万的大军出来?」 「可是!」廉颇赶忙说道:「大军尚需驻守四方,可用之兵力不过壁垒之九万大军,即便全数调去与秦军一战,也不过九万战力也。」 「驻守四方?」赵括摇摇头,说道:「廉颇将军,我军为何要驻守四方之城?」 「自然是为了困住秦军,不使上党之秦军得逃,进而全歼这股秦军啊!」廉颇毫不迟疑打死回道。 「的确如此。」赵括不慌不忙地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话虽不错,但显然我们要得太多了。」 「多吗?」廉颇与田单二人面面相觑,显然并不认为自己想要的太多。 「回到最初的原点。」赵括继续说道:「在故关之中,吾等便一起定下了我军在此战役中的战略目的。」 「占据上党这个天下屋脊的战略要地,从而获得战略上的主动权,尽可能保存自身有生力量,从而保持战术上的诸多可能性。」田单当即回答道。 「不错!」赵括点点头说道:「如今看来,只要我军不犯不可饶恕之错误,上党之地必然归入我军手中,而如今我军尚存一十四万大军,虽然折损泰半,但也算勉强完成了战略目标。」 「当然,随着战役的进行,我军的目标也在不断地提升。」不待二人反驳,赵括便将二人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比如现在,我军在已经实现了战略的初步目标之后,便该有更高的目标——比如,将残余的秦军击溃,或者将连带着武安君白起在内的秦军残部全数歼灭?」 「但显然,我们都已经忘记了,曾经的我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想的也不过是保住上党这块土地罢了,能留下十万大军,便已经很开心了。不是吗?」赵括笑着问道。 二人点点头,的确,似乎就是随着战争的进行,自己的胃口越来越大,但面对着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又能拒绝呢? 二人还是不太明白赵括想要说的是什么。 。 长平之战 第227章 集中全力硬扛秦 赵括没有继续兜圈子,随即继续说道:「两位老将军不觉得我军有些太执着于歼灭秦军残部,导致束手束脚,根本不敢放手施为了吗?」 不待二人明白过来,赵括继续说道:「因为迫切地想要歼灭秦军,所以,我们执着于将秦军困住、困死、困得一动不动,仿佛只有这样,我军才能击败秦军。」 「吾等的眼中只有秦军的残部,此乃一叶障目也!」赵括总结道。 「我军占据光狼城、界牌领、丹水壁垒、走马岭之出口。」赵括不知从哪里拿过一根指挥棒,随即在舆图之上一一点起如今赵军的占领地,随即继续说道:「我军的意图,非常明了,便是要将这剩余的十余万秦军,困死在丹水以西的这块土地之上?」 闻言的田单顺着赵括的指挥棒看去,恍然只觉得赵军所占之地是多么的渺小,甚至围困着秦军的丹水西岸也仅仅是站了舆图的不到一半而已。 似乎想到了什么的田单立即看向了一旁的廉颇,只见廉颇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看向田单。显然二人都已经意识到赵括想要说的是什么。 「没错,能打败秦军的从不是几个关隘的占领,而是关隘占领之后导致的缺粮,以及缺粮导致的一系列的后遗症,才是我军攻灭强大秦军的法宝。」赵括继续总结道。 「换言之,我们只是想要将秦军困在上党这个无粮之地,令其在粮秣的匮乏之下,慢慢损耗殆尽即可。」赵括笑着看着二人,缓缓地说出了那句震撼人心的话语:「而上党之地,何其大也!」 闻言的田单终于明白了赵括将自己二人拉到如此之后的用意,因为只有在这样的距离上,自己二人才能看清楚上党郡的全貌!上党并不仅仅只有丹水西岸! 「不错,隔绝掉秦军的粮秣的供给,才是秦军败亡的基础。至于将秦军困在上党哪里并无关紧要。既然如今的这个口袋不行,那我军大可就换个口袋,换个更牢固,消耗兵力更少一些的口袋。」田单点头认可道:「况且以秦军之粮秣,便是放开让他们走,想要走出这被崇山峻岭围困的偌大的上党郡,怕也是不易!」 「吾等皆为大利而遮蔽了视野。」廉颇轻轻叹息道。 「只是,即便如那界牌岭一般险要之所在也需三万大军守护,即便可退守更为险要之地,恐怕所驻守的兵力也少不了多少吧?」田单略略思索之后,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赵括对于田单的疑问,显然心中已有准备,当即答道:「这也是吾所言,吾等太过贪婪之意。如今战场之局势,我军虽稍有优势,但想要一举歼灭秦军虎狼之师十数万,其难度还是太大。若一直以此为目标,则我军势必仍是束手束脚。」 「倒不如承认我赵国与秦国之间的差距,不以全歼为唯一目的,而改之为尽可能杀伤秦军。」赵括随即又指向舆图道:「若以此为目标,我军自当集中兵力,摆出与秦军决战的模样。若是其应战,我军兵力足够,势必能将其斩于马下;而若是秦军想逃,除了界牌岭外,只需稍稍阻击一番,我大军主力自可尾随而击之。」 「两位老将军请看,其实我军必守之处,仅仅界牌岭一处而已。」赵括一边说着,一边移动着手中的指挥棒,道:「只因出界牌岭而南,秦军可直达野王城,完成突围,故我军必须守住界牌领。」 「至于其他防线上。」赵括摇了摇头缓缓道:「便如那西面的光狼城吧!其后尚有空仓领防线,空仓领之后尚有秦川水之阻隔,秦军想要归于河东,且需要时间呢。」 「光狼城也好、空仓领也罢,我军偏师只需稍稍阻击一番,令秦军行军停滞,我军后续主力自可袭其后背。如此一来,两面夹击之下,秦军必定损失惨重,甚至全军尽没也不是没有可能。」赵括继续在舆图上笔划着说道。 「不错,丹水壁垒之后,还有韩王山、大粮山大营,其后还有故关所在,故关之后更是我赵国领土,即便秦军使诈摆脱我军主力纠缠,只要我军沿途稍稍阻击,秦军必定陷入进退两难之中!」廉颇也在一旁举一反三道。 见二人明白过来,赵括也当即继续挥动手中的指挥棒,开始了他的布局。 「光狼城壁垒延城而建,延绵数十里,便是三万大军守之,也难尽全功,不若退至空仓领一线,以故有防线为凭,驻守险要之地,以阻秦军西逃。」赵括随即又问道:「廉老将军以为守卫此地,尚需多少兵力?」 「若只是阻秦军西逃之用,一万足以!」廉颇立即答道。 「便与之一万精锐之属。」赵括随即用指挥棒在舆图的丹水沿线划过一道弧线,说道:「北路防御并东线防御,大可齐齐放至百里石长城一线,以长平关、故关两座坚城为支点,布置一万精锐,并三万青壮,阻击秦军一至两日,田将军以为如何?」 「以长平关、故关之险要,久守或许不可,但若只是阻击一至两日,当无问题。」田单也痛快地答道:「即便秦军突破,也还需走丹朱岭而去,根本逃不出去。」 「然也!」赵括放下手中指挥棒,缓缓说道:「如此一来,我军腾出之兵力刚好九万精锐并两万青壮。两位老将军以为如何?」 闻言的廉颇与田单皆是一阵沉默,双眉紧蹙地思考着赵括提出的方案的可行性。 不得不说,赵括的战法实在有些天马行空了。甚至是有些反常识。 不论是赵军之前的战略也好,又或是秦军白起的战法也罢,都是在互相对攻防御中将战斗往围歼战里头打,而如今赵括却是要将一个已经围好的铁桶生生自己给破开掉,把好好的围歼战打成追击战。 当然,赵括的战法实际上依旧是在围歼秦军。只不过重点从「围」字上转移到了「歼」字上了。 。 长平之战 第228章 以空间弥补兵力 没办法,秦国势必不会坐视大军被灭的情况下,秦军又在魏军之中取得了关键的粮秣,留给赵军的时间实在有限,若是继续采用围困的方式,显然是不行的,只能提刀硬杠。 既然要硬杠,那就不如将重兵汇聚到一起,如此起码不怕被秦军抓到空隙,导致已经取得的战果复又失去。 可是如此一来,却也大大地增加了秦军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不论赵括如何言说,都改变不了网被摊薄的事实,若是秦军不管不顾地往外冲,是极有可能冲出去的。至少白起,在亲兵的护卫之下,有着极大概率能够突出重围。 当然,即便秦军冲出去了,在那崇山峻岭之间,也势必要掉下一大块肉,而身为主将的白起若是丢下大军独自离开了,或许白起也就从此不是白起了。 如此一来,摆在赵军面前的便是两条路: 其一,组织部分兵力趁着秦军援军未至,而上党秦军战力危殆的时间差,与秦大战。虽然也有可能打败秦军进而全歼,但因为时机实在难以把握,而风险实在过大。 第二,则是集中兵力跟秦军硬杠,有一定的几率能够全歼秦军,但更大的几率上,秦军能得逃,当然追击战中至少也能重创秦军。 想通了这一点,怎么选其实已经是明摆着了。 「愿听上将军号令!」廉颇与田单相视一眼,随即向着赵括便是一礼道。 见自己终于说服二人,赵括心中也是欣喜不已,若说之前的上党之战自己还是凭借着自己对历史的记忆而做出的决断,这次的转困为攻则完全是自己凭借着自己的认知进行的决断。 当然,这样的决断并不是空穴来风,就像那「拔碎牙」的战术,从不是赵括凭空想象而来。 没错,赵括的战法依旧是借鉴了前世的经典战例!不,应该是战争! 你以为我要说的是什么集中战力攻其一点? 你太天真了! 我要说的乃是——大纵深思维:以空间换时间! 赵括的战略显然也不止于转围为歼、抽兵决战那么简单,而是要将上党郡广阔的土地与曲折的道路,转换为对付秦军的利器,迟滞秦军的逃跑,从而弥补自身兵力不足的问题。即,以空间换兵力。 当然,想要实现这样的战略构想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少,隐秘性、快速性上,还需要做诸多的工作,而这也正是赵括接下来所要强调的。 「要实现对秦军的重创,我军必须做到以下几点。」赵括扶起廉颇与田单二将,开始讲解这次「转围为歼」战略的要点。 「其一,抽兵、聚兵必须果断、迅速而隐秘!」赵括带着廉颇与田单走近舆图,缓缓说道:「不动则已,一动必须如狡兔般迅捷。必须趁着秦军未及反应时,将口袋重新调整好。一旦秦军知晓我军调整兵力,以白起只能,当能立即猜测出我军之决战意图,由此而全军出逃亦未可知。因此,我军之行动必须 北面和东面尚好,由孙崮所部直接回防长平关至故关沿线,在走马岭前布置数千之军以作警示之用即可; 西面的光狼城要立即派出人员修复好空仓岭一线的防御,随后在半日之内完成全部的调动:一万大军迅速后撤之空仓岭建立防线,另外两万大军则迅速穿插至与秦军决战之地; 而我壁垒之主力,也要在同一时间开始穿插,并且稍稍前于西路之军,穿插到位,即行发起对秦军之攻击,而这也是第二个要点。」 说着,赵括以手代笔在舆图中代表秦军的黑团之上划过一道曲线,缓缓道:「其二,一旦开战,我军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黏住秦军,在尽可能多的正面与秦军接战,迫使秦军投入大量兵力,以致于 无力脱逃。」 随即赵括稍稍解释道:「白起,非一般之将也。虽则我军前期以「瞒天过海」之计,骗过了其目光,然如今我军之总兵力,恐怕白起依然心中明了,见到我军如此规模的大军齐齐来攻,不难猜到其余地方防御之薄弱。因此,只有贴上去,缠住了他,才有全歼秦军之可能。」 「或许我军初战之时还可以稍减兵力,不将十余万大军全数摆开,稍稍迷惑秦军一段也是可以的,待接战之处越多,秦军再无力摆脱,我军再全军压上,如此秦军必无处可逃也。」廉颇在一旁补充道。 「如廉老将军所言。」赵括点点头,继续说道:「只是,所谓取法乎上而得乎中,而兵法亦有为虑胜而先虑败之语,虽则吾等极想毕其功于一役,然到底对面的主将乃是白起,全歼之想,殊难完成。因此,我军还需对秦军摆脱掉我军主力突围之后的情况,稍作打算。」 「各处已有兵力固守,防守一两日,我大军便能跟上,当无大的问题才是。」田单回应道。 「的确!」赵括看着舆图,缓缓道:「只要秦军不重新获得粮秣的支援。」 「上将军之意?」田单也看向舆图的一角,随即左手一指,正是秦军曾经的大本营——光狼城。 「上将军是怕秦军重夺光狼城后收集到粮秣?」廉颇随即问道。 「不仅是光狼城。」赵括微微点头,继续说道:「这也是第三个要点,为防万一,沿途需行坚壁清野之策,勿使秦军在转进之途中可得之一栗一米。光狼城中秦军之粮秣,可分部分于民众,一部随军带至中军,一部就地埋藏或转运至空仓领,若遇秦军强攻,必先毁粮而去。大粮山中、壁垒之中粮秣亦如之。」 刚刚说过了困住秦军的最重要的因素就是粮食,若是让逃跑的秦军得到了粮食,那无异于在重复曾经的「国府」的愚蠢施为,让敌人在宝贵的时间里获得比自己更大的提升。赵括显然不会犯的。 二人闻言也纷纷点头,吃饱喝足的秦军的战力跟饥饿状态的秦军那根本是两只军队。 。 长平之战 第229章 秦军之粮有大用 甚至可以说,任何一支军队,在粮草充足和粮草奇缺的情况下,都是两个状态。 闻言的廉颇自然也是深以为然,甚至面对这样的情况,提出了更加狠厉的提议:「上将军,这分粮也好,藏粮也罢,皆有可能被秦军所获,实在不值得冒此险也,不若一把火全烧了吧!」 廉颇所言却也有其道理,若是要确保安全,当然是一把火将多余的粮秣烧掉最好,甚至应该在秦军接战之前,尽快进行。 原因嘛,很简单,吃一堑长一智罢了。 在廉颇手上,因为突然天雨的关系,致使不少魏军的粮秣没能及时烧毁,露给了秦国,而这也是导致如今的赵军虽有优势却无绝对胜势的最重要的原因。 因此廉颇有这样的想法赵括和田单一点也不例外。 只是一把火少了粮秣容易,再想要聚集如此多的粮草可就难了。而赵括对于这批粮草的运用,显然还有着他的想法,超前的想法。 「不然!」赵括摇摇头,慢慢解释道:「秦军匆忙而去,前有阻击之军,后有我追击之兵,其所思所想当以逃命为主,即便想要粮草,也是往粮库而去,不敢耽搁太长之时间。而不论是强征民粮,还是寻找藏匿的粮草,都太费事,太费时间了。若是秦军敢耽搁这么多的时间,我大军主力也不介意将秦军彻底留下。」 「可是?」廉颇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赵括给打断了。 「老将军,您想说什么,吾已知之。」赵括转过头看向廉颇,淡定地说道:「但老将军需知,此次的上党战役,不过是拉开了我军与秦军之间战争的序幕罢了。 非本将自夸,纵观六国,能再与秦一战者,非我大赵莫属。尤其我军兵占上党之后,秦军不论是想继续东出,又或是想要打通与中原的通道,势必要与我大赵产生龃龉。 本将几乎可以断言:一旦秦国国力恢复,不论是出于报复也好,又或者出于国策的选择,秦军势必继续与我赵军一战。」 闻言的廉颇与田单也是点点头,显然对于秦军的再度攻来,两人心中也是早有所心理准备。 「正因为如此,我军才必须竭尽全力将此股秦军残部消灭在上党境内啊!」田单也有些不解地问道:「虽则若是藏粮,秦军几乎不可能拿到,但毕竟还是存在着可能,将多余之粮秣毁了,显然更有利于作战。至少能省去不少准备的时间。」 赵括听着田单的话语,却依旧摇着头,随即道:「秦国者,其占地也,有关中之固、巴蜀之富,加之河东、河西添其羽翼,鄢郢之地断其后患,可谓威压六国者也。 因此,与秦之战,绝非一两场战役便能结束,势必是一场长久的拉锯战。古语云: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基于此,此十余万大军自然重要,然此粮秣之用,其效绝不下于此十余万大军也。」 廉颇与田单两人闻言皆是若有所思。 赵括随即继续解释道:「两位将军当知,三年鏖战,如今赵国之国库已经见底,而民壮集于上党,今年的秋收也注定又要受到影响,如此一来,我赵国百姓的这个冬日可就难熬了。秦军存粮,若是用得好了,能为我赵国存续民众之数便不下数十万!此不比多杀几万残兵更加重要?」 廉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田单则是一脸欣慰地看着赵括,显然,田单对于赵括将活民放在灭敌之前的想法很是认同。。 而赵括的话语并未就此结束。 「至于分粮之举,其目的甚至不在于藏粮于民,使秦无可夺。而在于收拢民心。」赵括继续说道:「三年鏖战,秦赵两国自然皆是痛苦不堪,然而最为痛苦者莫过于上党当地之民众。秦法严苛,数十万大军人吃马 嚼,上党早已不堪重负。如今上党郡即将落入我赵军之手,正是趁此收拢民心的大好机会。」 「只要一点点的粮食,让他们能够安然渡冬,届时民心归附,他日秦人还想如前次那般轻易进出上党,殊无可能矣!」赵括最后总结道:「在日后的长久拉锯战中,民心规附者,才有可能是最后的赢家。」 「此所谓以敌之粮养我军之锐气。」赵括最后总结道:「为此二者,冒以些许的风险,两位老将军,以为值得否!」 「当然值得!」田单当即点头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秦军越是横征暴敛,就越能显得我军放粮之可贵,甚至从上党流传出去,其余各地的民众也会因此悄然来我上党。」 若论知晓发动群众的重要性,显然田单是战国之中为数不多的知晓者与亲历者。,若无即墨城男女老少的鼎力相助,仅仅靠着手中不过万余的士卒,田单根本不可能防住五国的攻势,更不可能一举而收复失地七十二城。 一旁的廉颇也微微点头,虽然他没有田单那般感受过民众的力量,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如今的赵国是真的缺人啊! 上党之战即便是最终胜利了,赵国也已经损失了太多的青壮、大多的国力,若是上党地区能够吸引更多的民众,那么赵国的窘境将会得到最快的解决,反之,若是因为缺粮而导致上党的民众闹事,恐怕如今的赵国即便不崩溃也得脱层皮。 相对于一个安宁的舔舐伤口的环境而言,些许的冒险根本算不得什么。 终于,在赵括步步为营的劝说之下,廉颇与田单也总算是被说服,三人达成一致之下,赵军下一步的行动方略终于敲定。 接下来就是三路大军的调动了——数万大军悄然而快速地调动,显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身为上将军的赵括本该亲自调配的,可因为赵括身受重伤的关系,不论是军医,还是廉颇得将领都不愿意赵括继续操劳。随即廉颇与田单便将此事一一接了过来。 以廉颇与田单加将军的老辣,这样规模的军队调动虽然复杂,但对于两位当时名将而言,却显得有些简单了。 只是,世上的事情往往并不会如此的轻易。 。 长平之战 第230章 寂静上党战事歇 很快,赵括的指令被廉颇和田单的分解下,传达到光狼城及长平关中。而赵括作为大军主将,也安静地跟跟在两人身后做起了吉祥物,而在三人的默契配合下,从中学到了甚多的军事知识。 而因为光狼城中的赵韦已经进行了粮秣的发放,倒是省去了不少的事情,当即派出有力一部前去整备空仓岭的防线,大军随时准备后撤。 在长平关中的孙崮,也立即针对赵括的将令对防线进行了调整。 在丹水壁垒中的大军也开始积极整备,准备给予秦军最后的致命一击。 而在界牌岭外的秦军,在界牌岭下受挫之后,仿佛已经失去了进攻的**,连探马都不曾再派出多少,一副摆烂的模样令赵括、廉颇等赵将也有些摸不准秦军的脉。好在其营寨前一人还高的沟沟壑壑总算是稍稍表明了秦军的态度。 只是,不论赵括,还是廉颇、田单,都不相信秦军会就此放弃。如今的沉默,定是为了日后突然的爆发。 因此,赵国的侦骑不断地在丹水西岸之光狼城一线的区域内不断探查着,唯恐秦军在哪里偷偷地猫着。其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可是赵军的斥候们仍不甘心,甚至有侦骑不顾危险,竟想要趁夜冲入秦军的营地一探究竟。很快被秦军密集的箭雨给劝退。 损伤了数十精锐之后,倒也算是多多少少试探出秦军的深浅——至少证明了秦军的营寨之中并非空营。 于是,又一轮的搜寻在上党境内上演着。 当然,其结果,必然还是一场空。 不过这也并没有什么妨碍,赵括此举也不仅仅是给自己买个心安,更多的却是要厘清秦军的探马,以保证自己的大军调动的绝密性。 总之,偌大的上党战场仿佛一瞬间进入了「贤者模式」,赵军也好、秦军也罢,都仿佛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有利于赵军的方向前进着,就连赵括的身体也因为战事的顺利而渐渐地好转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丹水西岸壁垒,赵军营地之中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手持王使节仗的平原君赵胜,踏着清晨的阳光,带着数十辆载满肉食美酒的大车,缓缓驶入了丹水壁垒之中。 「王命!」站在舆车之上的赵胜,一把展开手中的竹简,对着下方单膝跪地的赵括等人朗声读道:「今闻上党战胜之机,不甚欣喜,未能躬逢其盛,深以为憾。特遣平原君持节,携牛羊美酒以犒劳三军,望三军再接再厉,一举而灭之秦军。」 言毕,平原君熟练地将竹简一卷,双手便递向了为首的赵括。 赵括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看已经递过竹简的平原君,又瞅了一眼后方并不算宏伟的车队,眼神中尽是不解之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就完了? 看着赵括的眼神,就连老成持重的平原君也不经有些脸红。 无他,王上的赏赐太薄了! 对于将领们而言,不说什么官升三级,至少给点良田美宅之类的吧,至少也给个爵位啥的吧? 没有!空口白话呢! 对于底下的将士们呢?也没多大方,不说赐爵,至少免个徭役、免个赋税啥的吧。也没有,就一点酒肉,这算是哪门子的犒劳?! 就连这点子酒肉也还是扣扣索索的,数十车的肉食美酒,看起来很多,可你要知道如今的赵军可还有一十九万之多啊,合着一万人才能分到不到一车的美酒与肉食?! 那还吃个屁啊!能闻个味儿就不错了! 赵括是真的感到颇为的意外与震惊!毕竟自己可是把白起给围了啊!自家的老爹不过是打败了一场阏与之战便获封马服君,自己这么大的一场 胜利,虽然说还没有彻底结束,但仅仅靠着前面的战绩,难道赵王不该有所表示吗? 你这样子来劳军,你要我怎么跟手底下的人交代?!还不如不来呢! 赵括表示有些想不通。前世遇到万恶的资本家就算了,重活一回,又是这种有功不赏的老板,赵括是真的有点儿泄气不想干了。 眼看着赵括迟迟未能接令,身后的众将也纷纷抬头看向了赵括。廉颇忙扯了扯赵括的襟袍,示意赵括先行接命再说。毕竟大庭广众之下,给王使难堪,传回去了恐怕也是条不大不小的罪过。 被廉颇微微一扯,赵括也随即从郁闷中挣脱出来。看着眼前的场景,赵括恍然惊醒,此处可是该死的战国啊! 现代社会好歹还有个劳保局做做样子,如今的社会可真的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连白起那样的巨头都是如此,自己若是还敢硬脖子,下次的赏赐就不是数十车的酒肉,而是鸩酒一杯了...... 只是,身为现代社畜的赵括实在心有不甘——凭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激励过无数华夏儿郎的话语突然间就闯入了赵括的心扉,更何况赵括姓的还是「赵」,赵国的赵!更何况赵括还是一个穿越者,若只是打赢一场长平之战,会不会有点丢了穿越众的脸了? 总该有故事让后人看吧?! 随即,一个本不该有的想法悄悄袭上了赵括的心头,再也无法抹去。 好在,赵括还算看得清如今的局势,更明白「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的重要性,稍稍按捺住心中那一丝丝不该有的想法,又盖上一层厚厚的纱帘作为伪装。 这才双手接过平原君手中的竹简,对着平原君微微一礼,朗声道:「谢我王!」 身后的众将也纷纷跟随着答道:「谢我王!」 看着赵括终于接过王命竹简,平原君稍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跟赵括打过交道的平原君可是知道赵括是如何的「敢作敢为」。毕竟当日赵府座谈,尚未出兵之时,眼前之人就敢向自己提出斩杀上大夫楼昌祭旗的人,如今给自己个难堪也不是啥大事,更何况王命也着实有些...... 嗨,说多了都是泪。 。 长平之战 第231章 雷霆雨露非君恩 想到了此处,平原君也赶忙上前搀扶起面前的赵括,小声而婉转地就将赵王命自己与军同行的要求给说了出来。 声音虽小,但赵括身边的廉颇与田单二人显然也都听在了耳中。 一时间,气氛又凝重了起来...... 「这算是怎么回事?监军?明明自己占据的上风啊?此时派个文官来监军算是个什么事情?抢功?」 「你好歹还是马服君的好友呢,怎么着也算是赵括的长辈呢,怎么拉的下脸来,蹭后辈的功劳的?」 一场长辈硬夺后辈功劳与机缘的狗血戏码,很快在廉颇与田单的脑海中上演了起来。 随之二人连带着不少将领看向平原君的眼神,也越发地犀利而不对劲了起来。 见二人颇有不善的目光,平原也是有点儿慌了。 不说他人,就说廉颇将军,不仅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信,还更是蔺相如的莫逆之交,自己这可才刚刚接手蔺相如的政治资源,要是把廉颇给得罪惨了,恐怕就不是失去已有的资源那么简单了,甚至引起反噬也是说不准的。 当即,平原君就将王宫之中对于赵括私自联络魏国的讨论给简单说了一遍。这才将二人的火气给消散了。 原来症结在这儿,闻言的三人皆是恍然。 而一旁的廉颇也当即就要为赵括辩驳一番,却被赵括给拦住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赵括眼神平静,淡淡地说道。 赵括的话语一出,廉颇与田单等人皆是心中一紧,随之又是怅然一叹。 尤其是田单,太知道什么叫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了。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事情在这个时代绝非少数,即便各个国家都努力地将自己打扮成「唯才是用」的模样,可终究不过是「王道煌煌,顺者昌,逆着亡」罢了。 即便是秦国,衮衮诸公,老士族与世家子便占了大半,王室中人又占了小半,剩下的寥寥几个席位才是那些绝惊艳之辈的位置。饶是如此,若无老士族、世家或是王室中人的举荐,便再有惊天之才,也难于出头。 卫鞅若无秦王宠臣景监之数荐,何能三见秦王,分述帝道、王道、霸道之说?张仪若无六国之相苏秦之暗助,何以作客秦国,累秦惠文王亲自下榻而迎?范睢若无秦国使者王稽之相助,或许已经死在了魏国的某个荒郊野岭了。 故世人皆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吾却道:黄钟大吕之悠扬,与瓦釜之干瘪,高下之间,世人岂有不闻、不知者?不过是那铜铸之风骨,自有其重,非大厦将倾不愿用之罢了。 闻听赵括之语,平原君心中也不是个滋味,毕竟有功不赏反而束其手脚之事,还是少有而不该的。当然,赵括的坦然接受也令平原君钦佩的同时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可惜的是平原君的心,放下得有些早了。 已经有了些许想法的赵括定然是要做些什么的,而眼前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许历。」赵括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一众将军说道。 「末将在!」被点将的许历显然也并不清楚上将军有什么指示,但还是立即出班应命。 赵括单手伸出,将刚刚平原君双手捧过的王命竹简递给了许历,说道:「将此王命,并王上所赐传示三军,所过之处,大声宣读,以使全军共沐王恩!」 「是!」许历当即双手接过王命竹简,不顾一旁平原君诧异的眼神,随即绕过诸人,带着麾下亲兵就将赵王所赐的酒肉全数接手。 显然,这样的举动绝不是为了什么「共沐王恩」,区区数十车的酒肉,更无一丝加官进爵之意,这样的赏赐,实在称不上什么「恩」。这样的道理 ,便是大头兵也自然看得清。 无疑,赵括在军中狠狠地落了赵王乃至赵国朝廷的面子。 可偏偏,你还真没法说赵括什么? 王命是你发出来的,赏赐也是你精挑细选的赐予大军的,如今传示三军,怎么就不该了,这不是按照您的意愿继续着的吗。 甚至麾下的将领也在暗暗叫好! 「三年苦战,数十万的牺牲,就换来了个这?」 「端坐邯郸云端的众位大人们是怎么想的?!」 「上将军威武!不狠狠落下他们的面子,还真以为我们这些厮杀汉只知道厮杀呢!」 是的,所有人都只以为他们的上将军是想落一落朝廷的面子,让那些朝堂的大人物们知道一下得罪了厮杀汉们的后果。没有人知道,赵括正在为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悄然做着前期的准备。 就连一旁的廉颇与田单也是如此认为。 虽然觉得赵括此举有失妥当,但到底也算是为全军上下出了口气,怎么说呢?年轻人嘛,不冲动那还叫年轻人吗?!更何况,也确实是朝廷先对不起大军的,又是薄待又是监军,也难怪赵括不爽。 只是赵括想要的显然更多。撤去最后的遮羞布,朝廷上大人物们的冷漠无情,**裸地摆在所有将士的面前,为的可不仅仅是出一口恶气。 而是要让所有的赵军士卒看清朝廷的嘴脸,进而产生失望之感。一些事情,放在地下,似乎根本不起眼,但一旦摆上了台面,千斤也打不住。 对朝廷、对赵王的失望,一次或许不打紧,可两次呢,三次呢? 人嘛,总归是有个极限在的。一旦积累到一定的地步,只需一声平地一声惊雷,便是四方云动之时...... 当然,这些想法都被赵括深深的埋藏在了心中。 表面上,赵括只是稍稍的不忿于行,只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罢了。 至少在平原君和一众将领的眼中便是如此。一旁的平原君还想说些什么,目光随即落在了赵括身后一张张义愤填膺而又暗暗窃喜的面容之上,显然若是平原君再有更多的话语,只会将情况变得更糟糕,随即一肚子的话语都被生生堵在了喉咙之中。 「君臣相猜,实非赵国之福啊!」平原君心中长叹道。 。 长平之战 第232章 邯郸至天助范睢 「本就知道此子绝不是愿意吃哑巴亏之人,可也未曾想到此子的报复心如此之强,反应如此之强烈而迅速。」看着行动迅速的许历所部,平原君终是将心中的怨念,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只是,令平原君想不到的是,赵国真正的祸患已经抵达邯郸城中。 「天助我也!」 一个低沉而兴奋的声音在邯郸城的一个深宅中传出。 不是秦国国相范睢更是何人!经过数日的长途跋涉,范睢终于抵达了邯郸城中,而后续满载金银宝物的车马也在分批驶入邯郸城中。 一进邯郸城中,范睢便收到了来自黑冰台关于赵国朝堂的最新情报。 这也正是令范睢兴奋不已的原因! 赵国的几位高层之中,抗秦派的平原君赵胜被赵王派去上党劳军,另一位大佬——上卿蔺相如自前几日深夜入龙台宫后便一直抱病在家,眼看着就要断气了,许是还等着上党的捷报,这才没直接撒手而去。 换言之,如今的赵国朝堂,除了一个在赵王面前说不太上话的蔺相如门下的大臣赵禹之外,其余的都是亲秦派或惧秦派。 而其中铁杆的亲秦派,楼昌,虽然好似遭到了赵王的责罚,可近几日来,屡屡被赵王特招入宫,显然更受赵王的重用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稍稍整理好带来的金银,不待天彻底黑下来,范睢便已经坐上了马车。 范睢心中清楚,前线如今已经紧急万分,自己早一刻行动,便早一刻有结果,前线或许就能少几百上千的损失。 楼府的书房之中,刚从王宫之中归来的楼昌与范睢相对而坐。 显然楼昌对于范睢的到来早有预料,而范睢自然也对楼昌做足了功课,一番客气之后,二人很快进入到正题之中。而一番并不算激烈的谈判随之展开。 甚至,着已经不能算是谈判了。 无他,实在是太过顺利了,顺利到范睢都要怀疑眼前之人是不是黑冰台安插在赵国的女干细了。好在,最后颇为离谱的要价,结结实实地打消了范睢的这个想法。 「十万金!」楼昌笑***地看着眼前之人,然而那眯起的眼睛之中却是有着一丝丝不容置否的坚毅,仿佛在说:不二价! 范睢咽了口口水,知道眼前之人见钱眼开,却没想到他的胃口如此之大!自己当秦国之国相多年,好不容易也才存了三万五千多金。对面一个区区的赵国的大夫张口就要三个秦国国相的「积累」? 哪里来的勇气?! 范睢很想一口口水吐在对面之人的脸上,然后狠狠转身! 可惜,形势比人强。若是此时离去,恐怕上党境内的十余万大军,就此没有了希望。只是这近乎一个金币一条的人命,着实是有些贵了。更何况,除了眼前之人,范睢还要往那平阳君赵豹的府上走一趟,还有...... 似乎看出了范睢心中的愤懑与为难一般,对面的楼昌又开口了。 「相国,您别嫌贵!」楼昌笑着给范睢添置着茶水,继续说道:「咱这是一口价,出了这个门,您只管回家睡觉休息,短则明日,迟则后日,必如相国所愿,而我亦将相国一同前往上党前线。如何?!」 闻言的范睢心中一惊! 这是给自己打包票了?若是十万金能彻底解决此事,倒也不算贵!虽然自己总共所带物资也不过价值五万金,但想来若是能解决此事,王上很乐意付出另外的五万金。 只是,楼昌有这么大的能量,左右赵王的思想吗?若是楼昌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会屈居上大夫之位?赵国的上卿该姓楼才是啊! 再看一眼面前的楼昌大夫,只见他正优哉游哉地端起茶盏,缓缓而饮, 显然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范睢有些拿不准了,又或者是楼昌的这几日入宫,把握到了赵王的某种想法?否则根本无法解释楼昌的这一做法啊! 见范睢眉头紧锁,楼昌反而笑了起来,显然他对于范睢的疑虑也早有准备,当即便说出了一个令范睢无法拒绝的办法。 「若是相国有所疑虑,倒也是应该。」楼昌继续露出这贪婪的笑容:「相国今日所携之玉帛名玩,怕不下万金之数,想来本就是给下官疏通之用的,如此这万金便算是相国之定金。明日等下官携王上召见之命而来,相国再给付四万金,待国书交换之后,吾等出城之前,相国再将五万金送来。如此一来,相国毫无风险之事,相国以为如何?」 闻言的范睢心中细细思量之后也是暗喜不已:诚如楼昌所言,今日所带的万金之物本就是给他楼昌的,只要楼昌能为秦国说话,那便不算白费,自然也就没什么风险。 而若是明日赵王便能召见自己,给他楼昌五万金也不过分。毕竟若是自己求见赵王,且不知还要拖延几日,若是等到平原君归来,可就不秒了,单单就这份速度,便已经值五万金了。 更何况,赵王如此迅速接见自己,说明大事或许就已经成了三分了,如此一来这五万金就更加值了! 或许,楼昌所言「十万金解决问题」之言,并非虚妄? 只是,这剩下的五万金自己要去哪里寻摸呢?毕竟要在出城前奉上,找秦王要钱,恐怕来不及啊! 很快,一个计划已经闪现在范睢的脑海之中。 成竹在胸的范睢当即不再犹豫,举起面前的茶盏,以茶代酒道:「便如楼大夫所言,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楼昌也干脆地举起手中茶盏与范睢遥遥相碰。 清脆的青铜器撞击声中,一个无耻的协定也便就此诞生。 很快,夜幕的笼罩下,范睢悄然离开,而楼昌也紧随其后地出得宅院,匆匆便往王宫的方向而去。 那边楼昌要如何说服赵王暂且不论,这边的范睢目前要解决的就是这五万金的问题。 范睢很清楚,楼昌与他一样,都是拿钱办事之人。拿钱自然会将事情办好,可若是事情办好了,钱没到位,他也会让你付出加倍的代价。当然,若是事情没有办好,钱不退,但他也会想办法补偿。 成不成,也就在明日了。 。 长平之战 第233章 为求金范睢请客 于是,虽然按照计划,范睢还要往平阳君府上一趟,可有了楼昌的拍胸脯的保证,范睢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计划——且给楼昌一日的时间吧。 能不能成,明日就会有答案了! 撩开马车的竹帘,范睢缓缓说道:「速请所有在邯郸的秦国行商到府。」 「是!」马车旁一个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不多时,深深的院落之中,一座门窗紧闭的小屋之内,灯火通明。 期间十数人,皆是身着绫罗之华服,腹大而耳肥,显然皆是养尊处优之富裕人。虽则房顶有小窗透气,但紧闭着的门窗依旧将气氛压得很低。隐隐约约间,门窗之外,屋顶之上,甚至小园周遭,皆被团团围住。 低沉的气氛之下,屋中众人根本不敢多有言语,只是以目色视之。 仿佛在说:「哎,你知道啥事儿不!」 「不知道啊,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的。」 「别问了,黑冰台出手,肯定是大事儿。」 ...... 良久,请客的主角终于现身,一身素衣的范睢迤迤然从幕后走出,缓缓端坐在了主位之上,目光慢慢扫视着在场的诸人。 众人看着眼前之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这不是我大秦的相国吗?」 「怎么会在邯郸城中?」 众人显然都是见过世面的,因为纳税多的缘故,或近或远也自然是见过、认得范睢这位主管秦国财政的相国的,只是在这赵国的国都见到自家的相国,显然也是颇为意外,尤其还是在这个深夜里,又是被黑冰台的人悄悄请来。 显然,必然是有大事要发生。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甚至有些激动!毕竟越大的事情需要自己,也就意味着越大的机遇等着自己。 不过,能在敌对的国家继续做着生意,哪个不是人精,甚至不少都是给黑冰台探过路传递过消息的那种。更有些商家还是顶着其他国家的名头在赵国活动的,没有黑冰台的帮忙,这显然根本是不可能立足的。 自然,这也解释了深夜被黑冰台找上门来,这秦国的大商们却没有一个害怕的。 「见过相国。」众人稍稍平复心情,随即齐齐给范睢见礼道。 「诸位请起,无需多礼。」范睢抬起右手虚扶起众人,随即道:「各位且坐。」 「多谢相国。」众人再度施礼,随即各自落座。 「深夜请诸位前来,实在有要事要烦劳各位。」范睢见众人坐下,当即也不绕圈子,干脆地说道。 「吾等皆为秦人,何言烦劳之事。」 「尽听相国吩咐。」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 尚未听到范睢要他们做什么,在场诸秦大商便已经纷纷表态。要知道,深夜请他们来,显然不会是小事。或许也正因为是这样,他们也才越发得答应得痛快——便是要了他们的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 听着众人的表态,范睢也是信心更足。看看赵国的大夫,再看看眼前的秦商,有这样大商,有这样的秦人,何愁统一六国之业不成呐! 「本相代我王先行谢过诸位。」范睢随即起身向着众人微微行礼道。 「不敢不敢!」众人也连忙起身回礼。 随即,范睢双手轻压,示意众人坐下,随即开始诉说起「集资」之事,当然要做什么,范睢却不会一并与他们和盘托出,只说是行事紧急。 当然虽然众人是打算无私为国奉献的,但该有的承诺,范睢还是要给足。 「诸位放心,所有钱帛、玉器、玩物 ,皆会一一登记在册,盖上本相之相印,一式三份,一份由诸位自己保存,一份收在本相手中,一份发往咸阳,我王收到之后,会立即将各位所垫付之金帛给予偿还。」 「何须如此,吾等皆是......」 顿时便有人不愿反对道,只是不待那人说完,便被范睢打断道:「若使为国者贫,其后尚有人愿为国者?」 闻言的众人顿时哑然,似乎好像有点儿道理。 随即,范睢又继续说道:「不仅不可使为国者贫,我王还要加封尔等,无爵者得爵,有爵者晋爵,不说从此免于税收徭役,依律减免至少也给各位从此省上一大笔!」 闻言的众商人皆是欣喜异常,若说他们这些商贾,每日锦衣玉食,美不自胜,些许的税收徭役本不该放在心上,尽管秦国的税还真有点儿重,但能在他国行商的大商家,谁还没有买点粮食换点爵位,只是爵位到了不更之后,再想要升爵位那就难了。 要么就是用海量的粮食去换,恐怕自己的半副身家都得进去,要么就要提着脑袋给黑冰台搞情报,总是不出半条命是不用想了。 如今只是借出些许钱财,还不是捐,就能提升爵位,这如何不令众人欣喜不已。当然,税收的节省只不过是爵位提升后最小的福利,更重要的是地位的提升,以及对后代生活的保障。 所谓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相信没有哪个华夏人能够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而在这样的诱惑之下,范睢手中的七万金的缺口很快被瓜分得一干二净,甚至因为所分额度太低,还差点大打出手了起来。 无奈之下,范睢只得搬出了黑冰台,将各个商户往日的纳税情况一一说明,多纳多捐,多捐多得,童叟无欺! 至于为什么是七万金,不是缺额的五万金。 范睢表示: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楼昌大夫没能劝好赵王呢!他不得想其他办法?上下打点都要钱呐! 当然了,这样的说法显然根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范睢打算拿这笔钱傍傍身:他楼昌,区区一个赵国的大夫,就能轻易地拿去十万金,我堂堂大秦相国,千里迢迢来这赵国,苦心孤诣给白起等十余万秦兵想办法,拿个区区两万金傍身,过分吗? 当然不过分! 。 长平之战 第234章 楼昌说王龙台宫 更何况,楼昌与范睢之间的地下交易也只有二人知晓,便是黑冰台也不知其中究竟。而作为唯二的知情人——楼昌,即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也会是很乐意地为范睢隐瞒下来,甚至与其继续共享「生财之道」。 这边范睢轻轻松松地筹集到了金帛,但那边成竹在胸的楼昌的说服大业,却好像正在经历着坎坷。 「王上呐!」已经劝说了近半个时辰的楼昌显然是有些急了,毕竟自己的牛可是已经吹出去了,甚至定金都已经收了,要是今日没能劝动赵王,自己拿不到接下来的九万金事小,在顾客心中失去了信誉那问题可严重了——这可是关系到以后长久合作的大事儿。 这也怪不得楼昌自己,要知道这短短的几天里,楼昌已经数次被赵括召唤入宫。商议的什么?就是在赵括的罪状,林林总总、有的没的给赵括安上了十数条,甚至连凯旋之后要怎么逐步削权、怎样边缘化都已经商量得有模有样了。 在这种情况下,换了是你,你也会觉得说服赵王是十拿九稳的事啊! 可偏偏临到头了,赵王硬是下不了决心。即便楼昌是掰开了揉碎了放肆地在诋毁着赵括,可是阏与之战给赵国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赵王就算再糊涂也明白上党地区对于赵国的重要性。一旦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赵王可不想再打一场上党之战了! 「我的王上呐!」楼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不厌其烦地继续劝说道:「那可是陶邑啊!秦国费尽千辛万苦地打韩之国攻上党地,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打通往陶邑的去路,从而染指中原膏腴之地嘛!」 「如今我兵不血刃即可得之,岂有不收之理焉?」 「大王,您知道仅仅一个陶邑一年的赋税有多少吗?」 「几乎就是我赵国一年赋税的三分之一呐,那可只是一座城池啊!说是遍地黄金美玉也不为过啊!」 「秦国之所以有如此强之国力,能力压山东六国,陶邑的赋税便是其中关键的一环。」 「只要我大赵有了陶邑,进可染指中原膏腴之地,退可补充上党三年鏖战国库的消耗,此百利而无一害者也!」 ...... 楼昌简直说得自己都要心动了! 不得不说,楼昌说服人还是有一套的,专门挠对方的瘙痒之处,抛出的诱饵也全是对方心底最想要的。 如今赵国缺什么?可以说啥都缺——缺钱、缺粮、缺赋税! 偏偏陶邑多的就是这些。那还有啥说的,就可劲儿夸大陶邑的富庶,什么三分之一的赵国赋税,什么遍地黄金美玉,甚至是助力秦国称霸,简直是张口就来。 陶邑是富庶,但也绝没有能够助力秦国称霸的地步。甚至,正是因为它的富庶,这才导致了觊觎它的人一直都并不怎么幸运。先是打它主意的魏国被诸国从霸主的位子上拉了下来;接着一直占有它的宋国又被齐国所灭;而刚刚占有它的齐国,又被五国联攻差点灭国。 甚至秦国,为了陶邑周边的土地,居然跟赵国进行换地,还被赵国给坑了,这也直接导致了阏与之战的开打。 中原之地,固然是膏腴之地。但膏腴之地,随时也有可能变成吃人的泥潭。 当然,这些事情,当局者是很难看清的。毕竟,陶邑之地的富庶那是实实在在的,即便经历过战火的洗礼,每年所上缴的赋税也是一笔很客观的数字。 甚至就连提出远交近攻方略的范睢,也就未必是真的意识到中原地区的泥潭属性,只不过是因为想要打过去太难,而各国又都不愿意放手,这才退而求其次地对各国进行零敲碎打。 当然,随着零敲碎打的进行,秦国国力的稳步提升之后,秦人也终究会 意识到「远交近攻」方略的正确与伟大性。 只是,虽然楼昌已经把陶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了,赵王却依旧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 面对此情此景,楼昌知道,一味地强调好处已经很难打动赵王了,必须给点外部的压力,双管齐下才行。 「王上。」楼昌小心试探着说道:「微臣冒死以闻,此战我军还是趁好就收为妥!」 赵王目光一转,疑惑的眼神瞬间锁定楼昌。面对着一片大好的局势,赵王显然并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楼大夫之言何意?」赵王不解地问道。 「王上可知,为何微臣星夜入宫,向我王诉说此事?」面对赵王的不解,楼昌却没有正面的回答,开始跟赵王绕起圈子来。 「为何?」赵王自然继续追问道。 「无他,秦国相国之所请也!」楼昌干脆地回答道。 只是这个回答却令赵王更迷惑了,秦国相国范睢来邯郸请自己退兵刚刚已经汇报过了,而秦相央求星夜而来,更是说明秦国的急迫,又更何来「见好就收」之语呢? 察言观色的楼昌当然立即就察觉到了赵王的疑惑,而这份疑惑也正是楼昌所想要的。 「我王有所不知。」楼昌轻轻叹息道:「秦相所担心者,不是上党境内的十余万秦军,那十余万大军,又有白起坐镇,以王上之英明,自然清楚,短时间内我军根本没有速胜之可能。因此,若是为了上党被围之秦军,秦相根本不必急于这一晚的时间。」 「哦?」赵王显然被楼昌的话语越发地挑起了兴趣。 见状,楼昌立即乘胜追击道:「我王当知:秦军者虎狼也,只知攻城略地,立功授爵,哪里会知晓国家艰难。三年鏖战,我赵国百年积累消耗一空,秦国虽有关中之富、巴蜀之熟,却也因战线之长、转运之难,如今的情形并不比我赵国好到哪里去。加上大军被围,再坚持下去毫无意义。」 说着,楼昌微微一顿,看着赵王正不自觉地点着头,显然是认可了自己的说法,随即话锋一转道:「只是能算出这笔账的人,在秦国屈指可数也!」 ...... 。 长平之战 第235章 威逼利诱迫赵王 话音落,原本还在无规律地点着头的赵王突然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便看向了楼昌。 楼昌心中一紧,当然不是害怕的,而是激动的!他知道,大事基本成了! 稍稍收敛住心情,楼昌继续添油加醋道:「秦相所担心的,乃是他不在秦国之时,诸多的秦军将领说服秦王,倾全国之兵而往上党之地啊!」 「我王您知道的,单单秦军在楚地和巴蜀的屯兵,恐怕就不下十万,若是......」楼昌故意没有继续说下去,给赵王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当然,赵王也不可能就这么容易被骗的,当即不可置信道:「秦王倾国而来,就不怕......」 「怕啊!」楼昌接过赵王的话说道:「秦相怕的就是楚国趁机而动,动摇国本啊!也因此,秦相才着急忙慌地央我连夜入宫觐见我王,陈明利害啊!」 「楚国?」赵王眼神微微一转,显然想到了一个并不算美好的画面:赵军在前线硬顶着秦军主力,而楚国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断然不可! 赵王的脸色微微变化,但能做赵王之人又岂会轻易为情绪所左右,稍稍冷静一番,忽然间,一个念头从脑海中迸射出来,赵王似乎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若是楚国出兵合击秦国,就此将秦国赶回函谷关!」赵王喃喃地说道,似乎心中也在考量着这样的做法的合理性。 「我王,万万不可啊!」楼昌赶忙阻拦道,显然对于赵王的逆向思维,楼昌大夫也有些猝不及防,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这要真的派出使者跟楚国联络好,会攻秦国,事情就真的大条了!大条到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它的局势,除了战场上的士卒们。 楼昌知道,自己话已出口,必须立即给赵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自己势必遭到怀疑,随即心头急转,一瞬间无数的画面在楼昌的脑海中闪过。 终于,就在赵王眉头紧锁之前,楼昌找到了那个电光火石的一瞬。 「禀我王:此事,若是之前,楚国定然愿意,可如今,上将军那里,魏国......」楼昌扭扭捏捏、故作小心翼翼地说道。 赵王闻言,心中一惊,显然也立即明白了楼昌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此战之中,赵括藏着自家大军,骗来了魏军,却让魏军做了替死鬼,最终导致其几乎全军覆没,这个「坏」消息恐怕很快会传遍各地,而楚国知晓之下,还能信任赵国吗? 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赵国还敢结盟楚国吗?不怕楚国也有样学样地给自己来一套?! 信任啊!建立不容易,可要毁之,却仅仅需要一件小事而已。 想及此处,赵王心中对赵括越发地不满了。 当然,赵括的做法的确在一定的程度上损害了赵国的国家信誉,但那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下,几乎要亡国灭种了,还顾得了这些?! 更何况,现在是个什么时候? 战国了!不是礼义为先、信誉为要的春秋了!讲礼义、信誉的国家早就埋入了春秋的泥土里了。 如今的战国七雄,哪个是良善之辈?!哪个没有欺骗过其他国家,哪个又没有被其他国家欺骗? 远的不说,秦国拿山西十五城换你赵国中原十五城,你不一样吞了秦国的城池,却不放手中原的城池! 这不是欺骗?这时候怎么不谈什么国家信誉?这可是典型的见小利而亡义,比之赵括在绝境下的欺骗,性质要恶劣得多。 其实嘛,国与国之间,从来都是利益为先,什么尔虞我诈,那都是家常便饭而已!你上当了,只能说你蠢!无非就是博弈而已。 只是随着楼昌的一顿阴阳怪气地捅咕,赵王即便 明白国家之间只讲利益,也不得不考量楚国会不会为了利益,与秦国媾和,而将自己的赵国推入险境之中。 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着的赵王,楼昌决定,扔出最后的凭仗。 「禀我王。」楼昌小声地说道:「据微臣之下人查探,秦国此次派出的不仅仅是相国范睢一批使者,还有一批使者,出得函谷之后,便与秦相分道扬镳,据说是往那魏国大梁城而去也。」 「嗯?」赵王心中又是一惊! 往魏国去?去干吗?还能干吗!说服魏王盟约呗。 虽然说魏国的损失是秦国造成的,可结结实实是赵括将人家给坑了,若是秦国真的许以重利,比如将答应给自己的陶邑转手给了魏国,恐怕魏国还真的就会起兵,即便如今的魏国也没有多少兵力了。 但,魏国表里河山,土地肥沃,其他的或许没有,粮食这东西多啊!仅次一项,便能给秦军带来极大的便利,甚至大大缩短集结的难度与时间。 若真是逼得秦国恼羞成怒,自己恐怕还真就是个孤家寡人!虽然秦国势必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可自己的赵国呢?不仅唾手可得的陶邑就这样没了,甚至连上党,以及上党的军队都将保不住。 这是赵王所万万不能接受的。 「千羊在望不如一羊在手。」深吸一口气,赵王点点头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便如楼卿所言,明日见过秦相之后,便行交割事宜!」 「我王英明!」楼昌立即双手抱拳一揖到底——十万金,稳了! 只是,楼昌却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阴恻恻地在赵王面前给赵括下起了眼药:「禀我王,此事还有一环不得不虑。」 「何事?」赵王都准备走了,却又被楼昌给绊住了脚步。 「此虑:上将军也!」楼昌点到即止地说道,继续留给赵王广阔的想象空间。 而赵王也不负楼昌所望,立即就钻入了套中:既然前日赵括敢假传王命,求来魏国的援军,今日赵括会不敢不顾王命,力战秦军?! 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赵括显然就是那种敢于不受君令的将军。 再加上围住秦军之后,巨大的威望,麾下十数万大军极有可能听将令而不服君命,那可就麻烦了! 另外,楼昌此时提出此言,是意欲何为? 。 长平之战 第236章 金帛入宅王命下 赵王心中也是有些摸不透,当即继续看向楼昌,那意思:你既然提出来了,想必是有办法吧! 楼昌点点头,说道:「可遣平阳君持节随行,若是上将军遵命而行,那自然是唯上将军马首是瞻,若是上将军一意孤行,平阳君则以持节夺上将军之军权。如此,方保万无一失。」 赵王点点头,楼昌没有推荐自己掌军,赵王还是很欣慰的,这也说明了楼昌是真的在为赵国考虑,而不是在为自己揽权。 只是,以平阳君为将...... 之所以举荐赵豹为正使,持节而往,理由很简单,楼昌需要赵豹这一票。 如今邯郸城中,平原君远走,蔺上卿病重,朝堂之上,能说上话的人就剩下三个,一个是楼昌自己,一个是代表蔺相如的赵禹,剩下的一个便是平阳君赵豹。 赵禹自打蔺相如病重之后,便偃旗息鼓,几乎不参与朝堂的争论,但此事毕竟太大,难保赵禹不会挺身而出,与自己打擂台。 在这样的情况下,平阳君赵豹的态度就显得格外的重要了。 虽然赵豹因为当年反对赵国攻取上党之故,天然与赵括、廉颇之间存在着对立的关系,可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楼昌也不敢断定平阳君就一定会支持自己,万一平阳君见上党之战结局已定,想要与赵括等人缓和下关系,转而支持赵括呢? 二对一之下,赵王是极有可能重新被打动说服的。 因此楼昌必须用利益,将平阳君死死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 他所能给出的,也就是一个正使的名头,一个掌握全军的可能,一个名垂千古的机会,不过这些便足以令所有热血之人心向往之。 楼昌不怕平阳君不动心。 对于楼昌的提议,赵王心中也是颇为认可的,毕竟平阳君赵豹怎么也算是自己人! 若论血脉、资历,平阳君赵豹身为自己的叔父,本身也是封君,倒也确实有资格控制全军。再加上平原君以劳军之名,在军中行监军之实,至不济也不会为难他的兄长。 只是,他的能力...... 赵王虽然有些小心思,但身为王上,该明白的道理还是很明白的。 所谓:兵者,国家大事也,将几乎举国之兵交给一个完全没有带过兵的人,哪怕那人是自己的亲叔父,赵王心中还是有些打鼓的。 「我王难道忘了,军营之中,除了上将军赵括之外,还有廉颇、田单两位老将军。」楼昌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计策中的最大漏洞就是平阳君未曾领过兵,好在赵国其他的不多,就是能打的将军多! 「若是令廉颇或田单将军夺上将军之兵权,恐怕两人都不愿意。可若是平阳君夺上将军军权之后,令廉颇、田单两位将军分掌二营,稳住军心,想必两位老将军当不会拒绝。」楼昌继续说道。 闻言的赵王,终于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以文制武,以武统兵,好办法啊! 于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便在君臣相宜之间商议妥当。当然,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以文制武,以武统兵」的策略,在千年之后的华夏土地之上,被一次又一次地证明是一个极其荒谬而错误的策略。 当然,这样的策略在战国或许并没有他们生存的空间,无他,秦国太强了!强到每个文官遇到了都要两股战战的地步,强到文官根本不愿涉及兵权的地步! 话音渐渐在龙台宫中熄灭,新的一轮博弈又将在秦赵之间悄然展开。 辰时,赵王召平阳君赵豹、大臣赵禹并大夫楼昌等诸大臣,入龙台宫中议事。 初刻,平阳君赵豹与大夫楼昌共乘一车而至,言笑晏晏之间,似乎已经对朝议 之事有所了解,甚至是达成了一致。赵禹见之,心中顿觉不妙,只可惜王命相召,便是想要做些什么也已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随之入宫。 果然,朝议始,楼昌率先发难,言说上党久战之不利,欲与秦国媾和之想。 赵禹自是不从,当即驳斥之,曰:我大军正待一鼓作气歼灭秦军残部,何来不利之言,前方将士浴血厮杀,后方竟行媾和之事,枉为人哉! 不想此言触怒赵王,当即怒斥。 后,平阳君赵豹进言:凡事何于利而动,不合于利则不动。上党之战者,靡耗三年,今好费之九牛之力而致上风之境,若无功而返,无法向上下臣民交代,故不可轻言退让也。 大臣赵禹闻言,既惊且喜。 然,未几,平阳君之语便令赵禹如坠冰窟,曰:然,若是秦国以巨利而享之,虽媾和而得其实利,则未尝不可也。 大夫楼昌遂进曰:为表求和之诚意,秦之相国范睢者,已至邯郸城中,王上何不召而问之?若有利则取之,不利则斥之,何如? 王曰:可! 闻言之赵禹,恍然惊觉:此不过二三子早已谋划好之陷阱也,当即便要出言怒斥,却为赵王所阻,只得肃立南面而听二三子之乱语,心中已是五内俱焚。 三刻,赵王传命:召,秦王使,秦相范睢入龙台宫。 苦等一夜之范睢轻抚怀中国书,心中慨然长叹,曰:天佑我大秦! 遂起身从车架往龙台宫中而去。与之同时,数十辆马车缓缓从范睢住处起行,直往大夫楼昌府邸而去。车中之物,皆以绫罗覆盖其面,不得见其珠光宝气,然行程之上,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印记,无声道明着行车之重。 范睢入宫,言明秦国以陶邑之地换大军归来之诚意。 众臣皆喜,唯大臣赵禹强项斥之不可也!曰:陶邑虽富,难抵白起一人之威,十余万秦军精锐,岂是区区一陶邑可抵? 范睢怒曰:岂不闻,我楚地之兵已至野王城也。若不从,乞死战! 楼昌等众皆惊,纷纷斥责赵禹之乱语。王亦然之。禹心已怒极,却苦于孤立无援而无可奈何之。 巳时许,遂换互换国书,定立盟约:赵取陶邑之地,放开界牌之岭,纵秦军归乡;秦弃地而得军。 。 长平之战 第237章 报信上卿府邸中 随即,赵王命平阳君赵豹为正使,大夫楼昌为副使,持节钺,领王命,往上党军中宣告王命。秦使范睢亦从之。 王命即下,众臣遂退,各自准备而去。 未几,又数十辆马车再出范睢之处,直往楼昌府邸而去。 大臣赵禹闻听此时,心中大骇,既惊且怒,曰:此子安敢卖国哉! 遂急奔蔺府,欲求助于上卿也。 然,蔺卿已老,尚能饭否? 上卿府中,情知事情紧急的赵禹甚至来不及将气喘匀,三两步便奔至门前,拿起门裆,「当当当」的就将大门敲了起来。 院子不深,急促的拍门之声,几乎没有阻碍地就传入了后宅之中,仍在病榻之上的蔺相如很快也被这敲门声给惊醒。 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袭上心头。 「去看看何人敲门。」虚弱的声音响起,身边侍奉汤药的老仆闻言,应了一声,随即起身就往屋外走去。 只是,人刚刚出屋,一个火急火燎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老仆的面前,不是赵禹还有何人。原来,心急的赵禹等不及门房的通报,径直就往宅内闯来。而门房见来人是经常出入宅院的赵禹大人,便也没有进行拦阻。 不过一进的宅院,熟悉地形的赵禹几乎转瞬即至,这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见过赵大人。」老仆赶忙见礼道。 「上卿可在?」赵禹微微颔首随即急切地问道。 老仆当然明白,赵禹问的不是上卿在与不在,重病在身的上卿不在家中,还能在哪?赵禹想问的乃是上卿是否醒着。 当即老仆便答道:「老爷刚刚醒来。」 得到老仆肯定的回答,赵禹哪里还等得到老仆接下来的话语,当即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内屋之在。 房间不大,几乎一眼就能望到了头,一张书案、一张病榻,两把小椅子便是全部了,甚至连一张遮挡的屏风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珍玩古件。 即便已经出入过不止多少次了,每每进入其中,赵禹还是不经要扼腕长叹一般,这可是赵国上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卿的府邸啊!便是一般的寒门,也不止如此寒酸吧。 「身已许国,何用繁华。」这是身为老师的蔺上卿常常对赵禹说的话语。 来不及感叹几声,病榻之上的蔺相如,已经坐起了身子,看着急匆匆的赵禹,惨白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的笑意,若说平原君赵胜是蔺相如的政治上的继承者,那么眼前的赵禹便算是蔺相如真正意义上的衣钵的传承者。 显然,从人品到才干,蔺相如都是相当的满意的,只是年级稍弱,想要接手自己的全盘资源,还力有不逮,这才选了平原君作为中继者,当然了,蔺相如此举,也不乏让平原君再为赵禹遮风挡雨几年的意思。 「赵禹来了!」蔺相如的笑容依旧那样和煦而淡定,只是,脸上的疲惫与虚弱是藏也藏不住,比之往日也更甚了几分。 一瞬间,赵禹欲言又止,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就这么冒失的来找上卿,几乎可以预见,上卿得知了朝堂之事后,心中该有多么的愤懑,若是因此...... 想及此处,赵禹越加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来。 「有何要事?是否朝堂之上出了什么事情?还是前线战事有变?」蔺相如显然也看清了赵禹脸上的神色变化,再加上未曾通报便闯来,显然是有大事、急事发生,心念急转直下,蔺相如的脸色也越发惨白,同时心中也已经有了诸多的猜测,随即催促赵禹道:「还不速速说来?」 赵禹看着如师如父的蔺上卿一脸坚毅的模样,心中很明白,自己的一番急躁的作为已经令他有所察觉,如此情况下,自己显然无法推脱。不论是 为了蔺上卿的身体看,又或是单纯地为了赵国,赵禹都不能隐瞒。 「禀上卿!」赵禹立即上前,跪倒在蔺相如的身前,恨声说道:「属下无能,未能阻止大夫楼昌与平阳君之阴谋,欲与秦国媾和,取秦国陶邑之地,而令上将军让开界牌岭,放上党之秦军归国。」 「什么?!」蔺相如双眼圆睁:「我王答应了?」 「国书已然交换,而王使恐已经出发!」赵禹一个头便磕在了地上。 闻言的蔺相如顿时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这是怎样一道荒谬的王命啊!用几座城池,换秦军最为精锐的十几万大军,疯了吗!十几万大军啊,要打多少场战才有可能给予秦军如此大的伤亡?更何况,其中还有秦军的精神支柱——白起在内。 即便是要换,这价码也太低了吧!河东、河内再加上陶邑才算是正常的价码啊!区区陶邑之地,只能算是个添头而已。 王上怎能如此不智?! 不自觉的,病榻之上的蔺相如便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上卿!」赵禹与门外的老仆闻声,迅速扑倒了蔺相如的身前:「上卿,您要保重身体啊!」 蔺相如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不必在意,心中更是念头百转,国书也好,使者也罢,刚刚出发,或许还有机会。 随即蔺相如继续问道:「何人为使?」 显然,蔺相如是想利用自己在赵国使者中的巨大威信强行插入其中,若是能追回王命那自然是最好的,至不济,让使者缓缓而行,给前线多争取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可惜,赵禹的话语再度令蔺相如心沉水底。 「平阳君为正使,大夫楼昌为副使。更有秦国相国范睢随行!」赵禹立即答道。 「什么?」蔺相如心口又是一闷。 蔺相如很清楚,若是旁人,即便不是自己的门生故吏,也或多或少得给自己点面子,可偏偏一个是王上的叔父,一个又是朝中与自己并不太对付的大夫,更是此次媾和的发起者,会给自己面子那才怪了。 甚至,以一名封君、一位大夫为王使,这就摆明了是要压制前线可能出现的不同意见而去的。再结合上次深夜的对于赵括责任的讨论,极有可能,此二人就是为压制上将军赵括而去。 。 长平之战 第238章 匆赴城门欲拦路 虽然明知事已不可为,但蔺相如还是要为。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明知此去多半要被落了面子,甚至被无情羞辱,但蔺相如知道自己必须去。 不为其他,就只是为了他已经守候了一辈子的赵国! 「走!」蔺相如一手强撑起自己的身体,不顾自己还只穿着一身白衣,连头发都还散乱着,另一手已经拉起了身旁的赵禹。 「上卿,这是?」赵禹有些不解地问道。 「往上党而去,必出西门,去西门堵住他们。」蔺相如咬着牙,大口喘着气说道,显然羸弱的身体,即便是起身就已经令他颇感吃力了。 「上卿,您!」一旁的老仆赶忙上前,想要劝阻。 好容易站起身来,蔺相如只觉得一阵的头晕目眩,他知道,以自己如今的体力,想要坚持到城门,只怕不易。 「去找两名健仆前来,背吾前去。」蔺相如没有理会老仆的苦劝,反而坚定地给老仆下达着指令。 「吾来吧。」一旁的赵禹显然也被蔺相如所打动,没有丝毫犹豫,就背过了身。 蔺相如也没有客气,当即就趴到了赵禹的背上,而老仆无奈,也只得在一旁小心扶着自家的老爷。 随即三人便一道往门外停着的马车而去。 好容易上了马车,在赵禹的不断催促之下,马车随即在邯郸城通往西门的道路上狂奔了起来。 很快,飞驰的马车便已经到了西门的门口。 已经快被颠散架的蔺相如好容易才在赵禹和老仆的帮助之下缓了过来,艰难地步下马车,目之所见:却是城门之外一队队维持秩序的士卒,正往城内走着。 一股不祥的预感再度袭上心头。 蔺相如与赵禹相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担心,随之握紧的手也稍稍松开。 赵禹会意,将蔺相如交给老仆,随即三步并作两步便往城门口的守卒而去。 逮着一个身着精甲,什长模样的士卒,赵禹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印信,表明身份并问道:「吾乃朝议大夫赵禹,平阳君等使者可曾到来?」 守城的什长显然也很少见到大人物,当即便有些不适应,随即哆哆嗦嗦地说道:「禀大人,平阳君等王使,刚刚出城,小的正是维持完出城秩序归来的。」 闻言赵禹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一旁的蔺相如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到了身边,原本就被颠簸的马车震得有些七荤八素的蔺相如,此时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 「上卿......」赵禹一脸的郁闷,刚想要再跟蔺相如复述守卒的话语,却被蔺相如打断了。 显然,刚刚守卒的话语,蔺相如都已经尽入耳中了。但,事不目见耳闻,蔺相如显然还是不放心的。 当即道:「吾等出城去看看。」 「是!」赵禹无奈,只得与那老仆一般,一左一右地搀扶这蔺相如,缓缓挪到城门口外。 午后热烈的阳光之下,一串如同蚂蚁般冗长的队列出现在了邯郸城西面数百米开外,显然他们的离开已经有一段的时间了。 而以蔺相如的身子,显然是没法再追了,更何况,即便是追上了,出了邯郸城,蔺相如这三个字的威慑力也极其有限了。至少没法关闭城门,堵住他们的去路。 「哎!就差一步。」赵禹在一旁捶胸顿足道。 就差那么一步,自己等人就可以拦下使团。不说直接劝服诸人另做打算,至少也可以拖延一二,甚至以蔺上卿之威望,就此宣布宵禁,封闭四门也是问题不大的。其后再与其在朝堂辩驳一番...... 可惜,紧赶慢赶的,就是差了一步。由不得赵 禹不愤懑至极。 蔺相如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心中却是异常的平静,他知道他们差的恐怕不仅仅是一步,人家恐怕是从一开始就防着自己「城前拦路」的一招了。 很明显的,赵禹一定是在朝议结束之后便立即往自己的府里头赶的,而自己和赵禹之间的谈话也没有耽搁多久的时间,随即二人便乘着马车来这西门。 按理说,使团的准备虽然可以从简,但总归还是要花费不少的时间的,赵禹虽然绕路去了自己的府邸一趟,但总归自己等人应该能结结实实地将使者堵在城内才对。 可偏偏,需要准备的使者一行人就是比自己等人还快,在自己快马赶来之前便已经出了城! 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早有准备。 原本马车之上,听赵禹说起朝会的情况,蔺相如心中便已经隐隐感到此事恐怕是楼昌等人已经商议好了的「早有预谋」,却也没想到他们能将事情想到如此的周全,而做得如此之坚决。 按照路程来看,楼昌与平阳君等人恐怕是一下了朝会,得了国书与王命之后,便立即汇合了人马,直接就往西门这边而去。甚至人马都已经在西门侧等着了,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他们为何行动能够有如此之快。 有心算无心之下,自己等人这一场败得不冤。 只是,蔺相如心中依旧不肯认输,或者说蔺相如心中还有一个执念,一个幻想:赵王或许只是一时被蒙蔽其中,而不是...... 「走!」蔺相如转过身对着身旁的赵禹说道:「去王宫!」 「对!王宫。」心有不甘的赵禹恍然惊醒。 的确,如今追是追不上了,若说还能阻止悲剧发生的,也就只有王上了!只要上卿能够劝动王上,只要能补一封王命......或许还有机会! 边想着,赵禹一边搀扶着蔺相如往城内走去。 哒哒的马蹄随即又在邯郸城的主街上响起,依旧那么急促而有力,只是蔺相如心中清楚,想要说服王上,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甚至如果没有赵王的默许,楼昌和平阳君敢提前召集市使团,又能提前做好准备吗? 只是这些想法在蔺相如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却不愿意承认罢了。 上下颠簸之中,蔺相如微微闭上双眼,节省着体力的同时,也在思索着要怎样劝说赵王。 只可惜...... 。 长平之战 第239章 拦路未成一场空 只可惜,赵王甚至连蔺相如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上卿请回!」门口的侍卫还算有礼貌,单膝跪地便对着蔺相如双手抱拳道:「我王已不再宫中,言说宫中烦闷,出城狩猎去了。」 「狩猎?!」一旁的赵禹都疯了,看了看头上高悬着的太阳,心中惊诧莫名。虽说此时已经是夏末了,可哪有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去狩猎的啊?不怕中暑吗?即便人不怕,那些动物也怕啊,哪里会轻易出来呢! 一旁的蔺相如此时却已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浊泪缓缓地从眼角无声地落下。 身体的痛苦,即便是那深入骨髓、发自灵魂的痛楚,也不曾让这位铁骨铮铮的老汉哪怕呻吟过半句;可面对赵王的无情与冷漠,面对前途幽暗的赵国,却是让这位鞠躬尽瘁的老臣潸然泪下。 赵王当然不是什么狩猎而去,就如同对手猜到了自己会「城门拦路」一般,赵王也猜到了自己会立即入宫劝说他。碍于自己在赵国的威信也好,不忍心与重病之中的自己起冲突也罢,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王的突然离开无疑证明了赵王也早与楼昌等人合谋,甚至还是其中最重要的指挥者。而蔺相如终于确定自己一直所效忠的赵王是个什么样的君王。 毫无容人之量,更加任人唯亲,鼠目寸光不说,偏偏还又填刚愎自用。 若说当日深夜劝说之时,蔺相如还对赵王抱有着极大的希冀,如今的的蔺相如是颇有些心灰意冷了。 只是,这赵国,生他养他的赵国,叫蔺相如如何能放心得下。 这边的蔺相如已经在思考着赵国的出路,而一旁的赵禹却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脸焦急地对侍卫问道:「什么时候走的,往哪里走的。」 显然,赵禹还想去堵一把赵王。 只是王宫的侍卫没有给赵禹更多的机会,当即答道:「朝会散了之后便行离开,仪仗乃是往城东门而去的。」 「散了便离开,东门!」赵禹喃喃自语。 事到如今,即便赵禹再愚蠢也明白赵王的用意了,更何况赵禹能得蔺相如的赏识,怎会是愚笨之人。 「上卿......」脸色极其难看的赵禹随即看向了蔺相如,心中万点的悲愤与委屈却无法吐出,只急得眼圈都已泛红。 自己累死累活为了赵国,更是将病重之中的如兄如父的上卿请来,原以为能力挽狂澜,却是连大王的面都见不到! 君臣相疑到了这样的地步,这官做的还有什么意思。真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好了!」蔺相如拍了拍赵禹的肩膀,缓缓说道:「先回府吧!」 「是。」赵禹哽咽着搀扶起蔺相如一步步回到马车之上。 午后的邯郸,依旧人来人往,尤其在上党战事不断传回喜讯之后,原本准备逃难的平民留住了脚步,甚至已经逃亡的民众也都陆陆续续回到的邯郸,一时间原本萧条低迷的邯郸城又重新地热闹了起来。 吆喝的叫卖声、叽叽喳喳的谈笑声、以及孩童的追闹声,一齐伴着哒哒的马蹄声,传入了蔺相如的耳中。 稍稍掀开帘子,一副热闹的市井景象映入眼帘,一时间,蔺相如原本沉重的心情居然好了不少。 是呀,这才是我老蔺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啊——孩童天真的打闹、平民满意的笑脸、还有那炊烟袅袅。 至于其他,什么王权富贵,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能在濒死之年,再见邯郸一副热闹的市井场景,也算老天对自己一辈子的辛苦的回报了吧! 想及此处,不自觉地蔺相如便想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他,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 ,被硬生生地推上悬崖峭壁,显然就是为了背锅而去。可偏偏,就是这个少年郎,硬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在悬崖之上开辟出了一条道路,在不可能中打出了一场惊世骇俗的战斗,说是力挽狂澜于既倒也绝不过分。 这也才有了邯郸城如今的热闹场景。 可偏偏,这样的场景却又刺痛了那些推人上悬崖的那批人。 「嗨!」蔺相如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战场之上所向披靡,朝堂之上却......可惜,自己已经是个半条命了,再不能为年轻人遮风挡雨了!」 蔺相如看着眼前还沉浸在愤懑之中的赵禹,心中所想却是在那千里之外的年轻人,就连赵禹这样身在局外之人都感觉到愤懑,身在其中的赵括,在接到这道不可思议的王命之后,又当是怎样的沮丧之情。 不行,不能让赵国的未来都沉浸在愤懑与沮丧之中,更不能让赵国的未来就此消沉。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就不允许发生! 「赵禹。」马车的帘子稍稍放下,干裂的嘴唇轻轻启动。 「上卿!」愤懑中的赵禹立即惊醒。 「上党之地新附,朝中必遣人前去打理。」蔺相如双眼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缓缓道:「我会提议就由你前去任郡守一职。」 「啊?」赵禹有些莫名,刚刚还以为上卿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却不想上卿这是要调自己离开。 可是,郡守之职虽然地位不低,可自己已经是朝议大夫了,算是进了朝廷的决策圈了,即便要去当郡守,也该是邯郸郡才是,何必去上党呢? 更何况,上党如今,刚刚经历大战,百废待兴,又是刚刚打下来的地方,还跟秦国、魏国接壤,很明显是要以军令为主的,自己过去,恐怕连实权都难拿到。 「怎么,不愿意?」蔺相如看着赵禹笑着说道。 「上卿所言,下官自当遵从,只是上党......」面对蔺相如的提议,虽然明知上卿不会害自己,但赵禹还是有些迟疑。 当然,赵禹的想法也能理解,毕竟这等于是无形地削弱了他的权柄,只是赵禹不清楚的是,没有了蔺相如之后,他赵禹即便在中枢之中,又能有多大的能力与话语权呢? 「岂不闻,重耳与申生之故事焉?」蔺相如缓缓问道。 。 长平之战 第240章 重耳在外方能安 「上卿是说?」赵禹似乎有些听懂了蔺相如的意思。 「没错。」蔺相如点点头继续说道:「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内而亡。今日之局势,显然平阳君、楼昌等人已与我王达成了一致,朝议不过是走个过场。汝还未看明白吗?」 「不错,若非如此,吾等不可能屡次扑空。定是早有准备才能如此精确地避开了吾等。」赵禹点点头道。 「此事过后,与我王协同之楼昌、平阳君等人必更为我王所重。」蔺相如轻叹了一口气,显然极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稍稍缓了口气,蔺相如继续说道:「而吾的身体又是重病缠身,不定何时就要过去,朝堂之上,便只剩下了你和平原君。平原君为人老辣,世事洞明,又是王叔之尊,占了封君之位,即便对方想要对付,也不容易。只有你......」 赵禹默然。 显然,蔺上卿已经在为他身后之事做着打算。 如今的朝堂两极分化的情况已经形成,一方是以平阳君与楼昌为代表,另一方则是自己和平原君为首领,武将或许能站边自己一侧,但上党一战之后,恐怕恢复实力便已经要耗费掉他们几乎所有的精力了。 若是蔺上卿尚在,凭借着巨大的威信与影响力,或可压制一二,可一旦蔺上卿撒手离去,即便自己一方有武将支持,恐怕也抵不过跟赵王走得更近的「楼阳系」。 一旦双方冲突爆发,自己就是「楼阳系」最好的靶子。 虽说自己的升迁之路虽然也算扎实,但却始终也没有如同蔺上卿一般的硬性的功劳,加上年资尚浅,根基不牢,也没有蔺上卿般的威信,更没有像平原君一般的背景后台。 身处高位,却一无功劳、二无背景、三无根基,显然会成为对手打击报复的第一人选。想及此处,赵禹已经理解了蔺上卿不惜令自己降级也要自己外放的原因了。 只是,蔺相如的考量却不仅仅是这些。在蔺相如的价值体系之中,个人是永远要服从于国家的,若是不利于国家的布置,蔺相如也是不屑于去做的。 「上党者,天下之屋脊,而秦国东出之要道也。」蔺相如继续说道:「因此上党之地,必屯兵累万,凡事必以军事为要。故而,此郡守之位,或许也只有你最为合适。」 赵禹闻言,当然也明白蔺相如的苦心。 楼昌与平阳君携王命而去,自然是将武将派得罪的死死的了,而上党接下来的布防又需要武将们出力,若是以楼昌派系之人前往任郡守,恐怕秦军还未打来,自己就先崩盘了。 当然,以楼昌派系之人的贪婪,满目疮痍的上党显然他们也看不上,更何况随时还有生命危险,不仅仅来自秦军的生命危险。 因此这个上党郡守的人选,要么出自武将内部,要么就只能在自己这一派中选。 上党之战的胜利便已经令赵王坐立不安了,若是再将上党郡给了武将派,恐怕就真的是寝食难安了。 所以,这个人选必须选自文官,甚至,赵王也乐得以此郡守之位做个顺水人情,还了给蔺上卿的闭门羹。 当然,也因为今日自己拖着蔺上卿忙活在城门、宫门的事情,再加上蔺上卿的莫逆之交廉颇老将军的关系,自己一派的人前往上党,武将派估计也能接受。 如此一来,自己一派的人员上任上党郡守,便成了赵国几乎所有的势力的共同诉求。 而蔺上卿,自然也是顺水推舟的就想让自己,这个即将成为楼昌派系的靶子,前赴上党,以避锋芒。 只是,这一味的躲藏,终究不是个事情啊!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楼昌等人将赵国一步步拖向败亡吗? 赵禹的顾虑已经写在了脸上,蔺上卿 自然对此也有安排。 「中枢有平原君在,至少朝堂上大的方向不会出现意外。」蔺相如继续说道:「而在抗秦之前线,上党不出乱子,赵国便不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至少三五年之内,赵国可保无恙,明白吗?」 「是!下官明白。」赵禹立即答道。 「至于未来。」蔺相如突然轻轻地笑了,有些枯槁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赵禹的肩膀,缓缓说道:「至于赵国的未来,就看你和那位上将军的了。」 枯瘦如柴的手,轻轻拍在赵禹的肩头,几乎没有任何的重量,赵禹却觉得有千钧的大山压下。 赵禹知道,蔺上卿这是将赵国的未来交到了自己的肩头。 抗秦的前线虽然艰苦,但却也是立功最快的捷径,而自己所缺的,不正是那牢不可破的功劳吗?! 只要自己能够坚持得住,归来之后,便又是一个上卿!到时候会同上将军扫清魑魅魍魉,再现赵国「胡服骑射」之荣光也不是不可能。 想及此处,赵禹心中已经满是战意,显然蔺上卿的激将,成功了。 「回家便行准备吧,我会尽快奏明我王,放你入上党的。」蔺相如看着斗志焕发的赵禹,心中也是欣慰无比,果然自己没有看错人。 微微平复下心中情绪,赵禹随即答应道:「是!」 「只是上将军那里?」赵禹微微有些担心地问道。 当然,这个担心并不是自己前往之后会遭到抵制,而是对于上将军赵括的担忧。毕竟若是自己好不容易将敌军给包围,却被一纸王命给逼得放开口子,自己是万万想不通的。 蔺相如闻言,又是长叹了一口气,显然蔺相如也知道对于赵括而言,如何的安慰与激励都是枉然,能不能走出来,只能靠赵括自己。 若是能走出来,赵国便多一擎天玉柱,若是不能,赵国恐怕不仅仅是痛失栋梁那么简单。 不过,自己还是能做些什么的,至少要将可能随着战事结束而到来的打压拦下,至少给赵括一个不受打扰的空间与时间去稍稍舔舐下伤口,思考下人生吧。 「将吾对汝的布置,全盘告知上将军吧。」蔺相如双眼微闭道。 。 长平之战 第241章 破秦救秦各伸手 蔺相如知道,虽然有廉颇将军在其中作为中介,但自己也必须通过赵禹对赵括施放足够的善意,如此赵括归国之后才有可能会听从自己的安排。 而善意释放的第一步,就是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进而取得他的信任。 当然了,赵禹将他的来意直接道明,也更容易获得军方的认可与支持,从而更有利于接下来掌握上党郡。 至于,自己对赵括的安排...... 还是那句话: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内而亡。 摇摇晃晃的马车缓缓地在邯郸的大道上行进着,与来时的匆忙想比,此时的马车显然要慢上不少,而在少了几分的匆忙的同时,也多加了几丝的沉重。 那是对于赵国未来的担忧。 同样在马车之中,大夫楼昌的心情显然要好上太多,甚至还有些兴奋,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那府邸里堆积如山的十万金币令他如此兴奋,还是终于狠狠落了一回蔺相如的面子,令他兴奋无比。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带着王命的使者队伍,正在范睢的催促下飞速地向着上党的方向进发。 而对于此,上党的赵括等人,根本毫无察觉。 连日的安宁,让赵括的身体好上了不少,虽然尚不能着甲上阵但好歹也能独自站立起了。如今的赵括,正一席白衣孑然一身站在赵军诸将之中。而数十名赵军的将领已然将大大的一座沙盘围得水泄不通,你争我抢地想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占据最佳的进攻位置。 手持指挥棒的廉颇一脸笑意地站在赵括的身旁。多久了!赵军有多久没有如此的闻站而喜了?廉颇已经记不清了,仿佛从三年前,上党战役开打之后,赵军的士卒将领们就没有如此的积极过。 十余万精锐的中高层将领们,都集中到了此处,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显然是闻到了胜利的气息,就如同一群鲨鱼闻到了有人的血腥味。 胜利啊!多么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如今却堂而皇之地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而这一切都是身边的年轻人带来的。 如今胜利的指挥棒交到了自己的手中,廉颇此时心中也是信心满满,势要将这最后一战打好、打漂亮。 轻咳一声,指挥棒随即在沙盘的边角轻轻一敲,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随即聚焦到了廉颇的身上。尽管廉颇身为赵军多年的唯一主将,早该被这样关注的眼神盯惯了,可那灼灼目光中的**还是令廉颇心绪一阵的激动。 稍稍压下心中激动的情绪,廉颇缓缓说道:「下面由本将进行此战之部署。」 「是!」众将齐声答道。 言毕,廉颇舞动着指挥棒,开始了最后的战役的布置。 而相较于热火朝天的赵军军营,秦军的大寨之中就显得有些萧条了。原本无人愿意的值守的位置,如今却成了香饽饽,一个二个地争先恐后地想要前去守营。 无他,值守营寨的秦军,可以额外获得一顿粮秣充饥。 相较于值守在门前的一击毙命的危险,秦军的将士们更不愿面对饥饿带来的长久折磨。 营地之中,秦军的士气已经低到了谷底,若非武安君白起的名字强压着,或许此时便已经出现逃兵了。 而一旦逃兵出现,即便没有多少人,却也足以致命。 因为一旦逃兵被赵军捕获,赵军立即就能清楚地得知秦军内部的情况,以赵括和廉颇之能,恐怕很快就能推断出最佳的出击时间。 好在,武安君日夜不停的巡视,以及淡定从容的步伐,还是给了秦军将士们莫大的勇气与信心的,即便在每日只有一顿饭的日子里,秦军依旧相信着他们的武安 君能够带领他们走出绝境。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武安君如今也是黔驴技穷,甚至仅仅是凭借之前的威名,才令赵军束手束脚。甚至若是此时赵军攻来,即便是白起也难以抵挡,能撑个四五日已经是极限了。 头一次的战斗力,白起居然要靠别人来施以援手。不得不说,这令白起很是憋屈。但即便再憋屈,白起也不会表露出丝毫。 无他,十数万的秦军正看着他! 他,就是这十几万秦军的旗帜,绝不能倒下的旗帜。 因此,即便白起每日只有一餐,也要不断地在营中逡巡,让秦军的将士们看到自己,看到自己,就是希望! 好在,真正的希望已经距离白起不远了! 虽然上党战场上的形势,对于秦军而言正在一步步的恶化,但在那看不清的、没有硝烟的战场之上,形势却渐渐倒向了秦国一方。 战争,从来就是政治的延续。 显然身为二十一世纪青年的赵括,并没有将这句话读透,反倒是这两千多年前的古人,虽然没能总结出这样的话语,却在用他们的行动无声诠释着它的真谛。 秦国的使者们,正发挥着令人难以想象的作用。不仅在邯郸,也在魏国大梁。在秦使的撺掇下,魏王的心态也渐渐地倒向了秦国一方。 当然了,如今的魏国战兵已经大损,便是心里对赵国有些龃龉,也断然不敢、也不会在赵国明显占优的情况下,跟赵国撕破脸。 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这是魏国如今唯一的选择。当然,该表明的态度还是要稍稍表明的,否则魏国就真成了赵国的附庸了。 因此,派出使者,往邯郸找赵王一叙,也是应有之意。 而仅仅是这样,秦国的使者便已经算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在没有得到赵国的说法与补偿前,魏国再不会增援赵国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务之急,还是上党的战役。 清晨里,赵军十数万大军终于混编完毕,低沉的号角悄悄吹响,一队队的赵军踏着鼓点,并成整齐的队列,开始在壁垒之中集结了起来。 中军帐中,重伤在身的赵括却是穿起了沉重的铠甲,腰间一柄长刀,头戴一顶银盔,一双虎目静静地扫过眼前的一个个激动的面孔。 破秦就在今日。 。 长平之战 第242章 大军欲出王使至 「多余的,本将不再多说!」赵括冷峻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的笑容,严肃的面容简直让人以为被包围的是赵军而不是数里外的秦军。 吃过了半场开香槟的苦的赵括,可不想再吃一遍。 兵者,生死存亡的大事也,即便自己这边有着绝对的优势,赵括仍旧将此战当成苦战来打。一应的准备甚至都是按照最高的规格制作,生怕被该死的白起抓到一丝丝的破绽而就地翻盘。 好在麾下众将士在廉颇的调教下,既充满着斗志,也不乏对秦军的小心,坚毅地眼神令赵括感觉到安定。 「破秦就在今日。」赵括「噌」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刀,众将也纷纷抱拳准备领命。 正要下达开拔的将令之时,却听帐外一声长报。 众将官们也是一脸紧张,且不说临时被打断出征之令对于士气的影响,这临时的奏报又该是怎样的紧急才会如此地唐突? 赵括心中一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如此紧要关头,哪个不长眼的斥候敢来汇报?除非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影响到大局的。 没有办法,大招的前摇已经被打断,赵括虽然有些气恼,但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声音冷冷地道:「进!」 一名斥候闻令而入,随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道:「禀上将军,平阳君携王命旗牌,已至大营之外,正向中军而来。因其王命在身,校尉无可阻拦,特命末将前来保信。」 「嘭!」的一声。 赵括的手狠狠砸向桌面,携王命旗牌直闯中军大帐,来人还是反对上党之战的平阳君,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来者不善了。只是赵括更郁闷的是,麾下的将士见着所谓的王命居然就不敢挡了?! 学学人家细柳营好不好!什么王命使者,什么狗屁旗牌?就连皇帝亲自来了都不好使! 气归气,但通过了此事,赵括也终于清楚地知道自家大军相对于真正的精锐大军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当然,如何整军备武那是之后的事情了,目下要紧的是如何应对所来者不善的所谓王使。 赵括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些犯嘀咕了,莫不是那《琅琊榜之风起长林》中荀首辅临阵阻军的戏码要在自己的身上上演一遍? 不应该啊!自己就算是功高盖主,那也是打完了这场仗之后的事情啊!更何况此战的意义,便是赵国的三岁孩童也当知晓,怎会在此时——战局最关键的时候横加阻扰呢?赵括不信赵王会如此鼠目寸光。 不自觉的,赵括的眼神就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老者——平原君。 而在场诸将也将目光投向了平原君,谁叫他也是刚刚从邯郸而来,还是来人平阳君的亲弟弟。不看他看谁。 被一道道**的目光所灼烧的平原君表示:我不知道啊!完全不知道的那种。 甚至平原君也是一肚子的疑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自己回不去了不说,怎么又派王使来?是不放心赵括,还是不放心自己? 看着一脸茫然的平原君,赵括心中的疑虑更重了。 朝中的情形,赵括在出征之前便了然于胸,大致的两派可谓是泾渭分明,蔺相如和平原君赵胜为首的两股人马可以说是抗秦派,而以平阳君赵豹和楼昌为首的人马则是亲秦派。 因着上党的关系,武将一系甚至赵王都偏向与抗秦派,因此朝堂的风向一直是抗秦派压倒着亲秦派。 可是如今,抗秦的主力全都在外,剩下一个蔺相如,据说身体已经快不行了。换言之,如今围绕在赵王身边的几乎全是亲秦派。在这样的情况下,赵王会有怎样的改变,殊难预料,而好死不死的王使有是个亲秦派的首脑,要说里面没鬼,赵括绝不相 信。 大军成行在即,先锋甚至已经试探性地在进攻秦军的虚实了,只待大军一到便能对秦军展开合围和决战,调兵遣将数日,沙盘推演数十道,就是为了这一刻,赵括不允许自己功亏一篑。 当然,赵括自问没有老王爷一般的睿智与沉稳,也没有长林王府般深厚的人脉,更担不起一个违抗王命的罪名。 因此,避而不见是最佳的办法。 而想要避而不见,就要将来使拦住,显然靠麾下的这群军卒是不得行的,不论是出于对王命的敬畏,还是其他,连营门之外都拦不住,更别说军营之内了。想来想去,或许只有一人能挡住来人的脚步。 当然,这样的做法也已经足够的惊世骇俗了。但,事到如今,赵括也顾不得了。与其受人制约,不如果断出击。有什么事儿,打完仗再说。 赵括的眼神随即又看向了一旁的平原君,毕竟那王使是平原君的亲哥哥,而平原君自己也本身就是王使。 「平原君,大战在即,不便接待王使,不若由您前往接待安抚一番,何如?」赵括随即开口说道。 闻言的众将解释愣在了当场。 这是要躲着王使的模样啊!还能这么操作的吗?那可是王使啊!携王命旗牌而来的那种。就连一旁的廉颇与田单也是深深皱眉,认为赵括的举动稍有不妥。 倒也不怪他们,这个时代里,王命大于天的信念可以说是根植在每个人的心底。可惜,赵括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当然,若是他们知道来的使者或许就是来强压出兵的,或许心中便是另一番的念头了。 好在,平原君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更比之在场的将领们要敏锐得多,很快便也想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王使,可能对即将展开的决战带来怎样的变故,因此微微思索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应下此事。 毕竟来人是平阳君,若是旁人,哪怕是身份第一层次,平原君也不好阻拦,可是平阳君赵豹嘛......那是人家平原君的亲哥哥,一直被平原君压制的那种。 「是。」平原君微微抱拳,算是应下了此事。 。 长平之战 第243章 兄弟相见军帐外 短短的一个「是」字,已经超越了旁人太多了。 平原君作为一个派系领导者该有的担当,以及一个优秀的政客才有的敏锐、变通与果断,更是在其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在一众将领包括廉颇和田单等人的愣神面前,更显示出了平原君的与众不同。 战国四公子之一,却也名不虚传。而同为战国四公子之一的魏国信陵君,也在大梁城中暗暗舔舐身上的伤口...... 当然现在的魏国还没有资格再度走向上党这个博弈场。 这边平原君既然已经应下了,随即也不做停留,向众将士微微抱拳一礼,仿佛再说:众将且继续商议战事,王使自有本君料理。随即一撩襟袍,便往中军外拦截王使平阳君而去。 只可惜的是,前来军营的王使者不仅仅是平阳君一人...... 看着远处正风尘仆仆向着自己走来的一群人,平原君眼睛一缩,脑袋轰的一声炸了!只一瞬间,平原君就知道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挡得住的了。 不远处走来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亲哥哥平阳君赵豹,还有上大夫楼昌,这也就罢了。那二人身边穿着玄色长袍,戴着玉制高冠,梳着特意发式的是何人哉? 平原君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秦国的相国范睢吗!怎么会合自己家的大臣一起出现,还是出现在中军的大营之中? 根本不用想,平原君也知道大事不好了。随即拉过身边一名赵卒,也顾不得他是何身份,快速说道:「速速告知上将军,来人不仅是平阳君,还有楼昌和秦相国范睢,事不可为,请上将军速作打算。」 好在身旁的赵卒也是个机灵的,看着眼前平原君一脸焦急的模样,立即明白了事情的紧急,拼命记下平原君的话语,也不再见礼,二话不说,将手中拎着的长矛甩给身旁的同袍,拔起双腿就往中军主寨中跑。 一边跑着,一边在嘴中复述着刚刚平原君的话语:「事不可为,速做打算......」 平原君眼看着身边的赵卒匆忙跑去,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一个小卒能否记住自己刚刚的话语,尤其其中还有好几个名字。只是眼见着来人就要到了自己面前,显然已然没有补救的机会。 平原君也只能是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吧! 变幻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平原君随即就向着平阳君的方向迎了上去。 「哈哈!平阳君,未曾想到如此之快吾等边又再见了!」几乎在看清平阳君的一瞬间,平原君便迅速冲了上去,对着平阳君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根本不给平阳君和周遭之人反应的时间。 一手揽过平阳君,一手在肩膀上轻轻拍着,仿若许久未见的兄弟一般,眼中甚至还含着几点泪光。若是不知道的,真要为这战场上「久别重逢」的兄弟情所感动。 就连平阳君也有些意外自己兄弟的举动,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做这小女儿姿态,更何况两人分别也不过数日而已,有这么想念自己吗? 或许是因为身在战场的缘故,这才越发思念亲人? 也只有这样的解释了,平阳君自顾自地说服着自己,毕竟平阳君还是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一旁的楼昌也没想到平原君会亲自前来迎接,更没有想到平原君会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但也仅仅是一番惊讶罢了,毕竟那是人家兄弟之间的事情。 只有冷眼旁观的范睢似乎看出了平原君的企图——拖延时间! 绝对是在拖延时间,漫说王室之中即便是亲兄弟能有几分兄弟之情,单单是分离的这短短时间,根本不至于如此地激动到如此的地步吧?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甚至平原君出现在这 里本就不太合理。 若是要迎接,那应该是赵括这个大军的主将前来迎接,退一步,也该是廉颇出面迎接王使,绝不该是平原君这个文人代表大军前来迎接的。 因此,范睢几乎可以断定:眼前的平原君就是前来试探,顺便进行拖延的。 可是,即便知道了平原君的意图,范睢对此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打断人家两兄弟的重逢之情吧? 有何不可?! 范睢当即就要出言提醒平阳君尽快找到赵括宣读王命,却见平原君仿佛已经猜到了他的举动,倏的一声终于与平阳君分开。 正当范睢心情稍稍放松下来,以为可以继续去赵括之时,那边的平原君又开口了:「来时还算顺利吧!上党的山路很是不好走,坐在马车里那叫一个晃啊!小弟我的这把老骨头差点给颠碎了。你应该没事吧?」 说着,平原君又拍了拍平阳君的肩膀,俨然一个「哥哥」关心「弟弟」身体的场景。 「还好!」平阳君倒是不以为意,也笑着回道:「吾骑马来的,未坐马车。除了双腿有些酸涩外,其他倒还好。」 「那就好......」平原君点点头道:「早知道本君也骑马了,你是不知道......」 眼看着平原君就要将一个简单的迎接变成了茶话会,一旁的范睢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平原君越是不慌不忙地扯东扯西,就越表示赵军的行动近在眼前,否则当不至于让赵胜在此进行如此明显之拖延。 这要是让赵括趁着这个机会将大部队从自己的眼前给调了出去,那自己不得被气死过去? 甚至就连一旁的楼昌也有些意外了,毕竟这些话语即便要问,也该是坐定之后进行的话语,绝不该出现这样的迎接的场景之中。 有些受不了的范睢,也只能不顾礼仪,出言打断平原君道:「君上,我等还未宣读王命,不若等吾等宣读王命之后,再行互诉情谊,如何?」 平阳君眉头微皱,尚未出言,一旁的平原君却是先行开口了:「这位是?」 「外臣,秦国相国范睢?」范睢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范睢?」平原君喃喃自语道:「汝为秦臣,何以出现在我赵国王使队伍之中?」 。 长平之战 第244章 未斩楼昌平原悔 一句问话,直接将范睢问得脸庞通红。 为何?能为何,不就是战场上没打好,战场上得不到的,想要谈判桌上得到嘛。以你平原君的睿智,会不清楚、不明白? 这么示弱的话语,当然没法直接说出来。 显然,对面明知故问的平原君为的就是羞辱秦国的相国范睢。虽然结局或许并不能改变,但至少也为自己、为浴血奋战的赵军士卒们稍稍出口恶气,当然,若是能将那范睢气糊涂了,再多拖延点时间也是好的。 只可惜,平原君的算盘打得好,可依旧架不住自家人的背叛。 「平原君说笑了。」一旁的楼昌眼见着范睢就要吃亏,当即便开口解围道:「秦相乃是我王特意请来之贵客,一同为解决上党之战事而来。」 好吧,一句话把赵王也带了进来,再若贬低秦国的范睢,那就是在说赵王的不是了。甚至话里话外,上党的战事是赵国请秦人来媾和一般。要知道,军帐之中,可是正准备出兵全歼秦军的啊喂! 若是秦人说这话也就算了,偏偏说这话的人还是自家赵国的上大夫,这令平原君再如何在辩驳? 就连平阳君闻听了楼昌之言,脸色也是一紧。不管怎么说,这仗是我赵国打赢了吧!怎么能涨他国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更何况还是在大军的营地之中! 还好声音不大,若是让大营中的厮杀汉们知道了他们的奋勇杀敌竟然变成了楼昌口中的「特请秦人来解决战事」,立时便是营啸也说不定。 而一旁的平原君心中更是怒不可遏,眼见着脸上原本就是装出来的兴奋与开心几乎一瞬间消失不见。 早到的这几日,平原君亲自查看过被反复争夺,埋下无数忠骨的丹水壁垒,亲眼看到了赵括那满是刀箭伤痕的铠甲以及胸前拳头般大小的伤口,亲耳听到了赵括身为一军主将是如何身先士卒在战场上不顾锋矢奋勇拼杀的全过程的 还有伤兵营里,那无数的断手断脚的伤卒,声声哀嚎宛在耳边; 以及树立在山林之间无数的无名坟茔,列列忠魂似依旧在天地间守护着赵国的土地。 无数人拼尽热血才换来的局面,却被楼昌轻飘飘的一语抹杀,是个人都不能忍! 平原君甚至已经有点而后悔了,后悔没有看清楚楼昌这个披着赵人外衣的秦狗的本质,后悔没有在战前按照赵括的要求,力劝赵王先斩楼昌祭旗,以致于如此秦狗竟然敢在我十余万大军的营地之中狺狺狂吠! 稍稍偏过头,平原君冷冷地看着上大夫楼昌。 「楼昌大夫!赵臣与?秦人焉?!」 平原君很想如此质问楼昌,可是理智告诉他,这样的责问除了将情况变得更糟,让一旁的范睢看了笑话去外根本毫无意义。 暗自吞下这口气,平原君继续冷冷地盯着楼昌,眼神中的冷冽之色宛如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眼见着平原君气势的变化,平阳君虽也知道是楼昌的话语有些过了,但如今的二人却是绑在了一条绳上,即便不愿,平阳君也必须对这位盟友救上一救。 「平原君。」平阳君刚刚开口,便见平原君冷漠的眼光扫来,一股惶惶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这或许就是血脉的压制吧。 好在,手中的王命帛书总算是给了平阳君一些勇气,微微咽了口口水,平阳君继续开口道:「平原君,王命已至,还请带路至中军帐中。」 「是极是极!」一旁的楼昌也赶忙接话道。 虽然平原君的眼神冷冽,楼昌倒也根本不怕,毕竟自己好歹也是赵国的上大夫,虽然比之封君的平原君有点儿差距,却也不是对方能够随意拿捏的。 更何况,在这个刑不上大夫的年代,自己 十万金在手,即便是赵国混不下去了,他楼昌也大可投奔他国,譬如如今已经建立了良好关系的强大的秦国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因此,楼昌的接话倒不是他怕了平原君,只是想要尽快宣布王命,以免发生其他意外罢了。 只是,楼昌不知道的是,在秦国的眼中,若是没有了一个强大的赵国站在他的身后,他楼昌根本一文不值,谁会喜欢一个二五仔呢?而他从秦国敲诈而来的十万金,一旦失去了赵国的庇护,很快便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甚至都不需要平原君动手,秦人就不会放过他——毕竟一个失去作用的二五仔,最好的归宿就是把吃进去的全吐出来。 闻言的平原君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了,只是不知道那边赵括是否做好了准备。 却说那名报信的赵卒倒也没有辜负平原君的「信任」,三步并作两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回到了大帐之外。 随着一声急切的喊「报」之声,又将赵括的下令打断。 冷冷的声音再度从中军帐中传来:「进!」 闻令的赵卒,立即掀开门帘,报名而入。 只见偌大的中军帐内,一色的红衣铁甲,将领云集,只是这气氛着实有些压抑。 每个将军的脸色似乎都有些铁黑铁黑的。尤其是站在中间主位之上的上将军,原本因为失血而白皙异常的脸色几乎都黑成了锅底。 一双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刚刚进帐中的赵卒,极有一口吃掉赵卒的意思。 倒也却是怪不得赵括等将军,若是你就要抵达兴奋的极点时生生被打断,也会面如黑铁的。更何况,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要是一个心理素质不过关,就此落下「终身残疾」也是说不定的。 好在,赵括的心理还算强大,也没有怪罪赵卒的意思,只是缓缓令其道明来意而已。 不敢有任何的耽搁,赵卒赶紧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复述起平原君的话语道:「平原君令小子向上将军传话,来人不仅是平阳君,还有楼昌和秦相国范睢。平原君说:事不可为,请上将军速作打算。」 静...... 话音落,大帐之中随即陷入一片的死寂之中。 。 长平之战 第245章 噫兴难言战即止 话至此,任谁都明白,自家大人与秦国的相国组合在一起,在这样的一个时间节点,出现在自家的大营之中,意味着什么。 还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等数十万大军在上党打生打死,好不容易占尽优势之时,后方的大人们已经将他们即将到手的胜利成果全数给出卖了呗! 很快,原本热火朝天想要与秦军好好赶上一把的中军帐如同被冰封了一般。 每个将军都有些垂头丧气,更是忿忿不平!凭什么?!无数的念头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盘旋:想不通、看不明,甚至是说不出的恶心...... 将领们恍然明白了刚刚为何上将军要让平原君将王使阻挡一番,只要没有接到王命,便不算违抗王命。 想道此处,众人似乎又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不约而同的,众将领的眼神便看向了赵括。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上将军,您下令吧。甚至一旁的廉颇和田单将军也将目光投向了赵括,大有上将军一声令下,末将便立即率军杀出的意思。 赵括也很想再将长刀拔出,大手一挥,下令出兵,随即风卷云动,大军轰然南下。 可惜,如今的情形下,赵括已经不能再这么做了。 无他,恐败耳。 不说如今平阳君等人恐怕很快就会突破平原君的阻扰,来到自己的帐前,一旦自己下令,极有可能直接撞在其怀中,到时候底下的将领该怎么办?是继续执行自己的将令,还是遵王命而行? 赵括不敢赌! 甚至即便平阳君没能堵截到自己,各营主将也都领命而去了,这仗依旧有着极其严重的风险。 因为众将士都已经明了了赵王的意图,平阳君等人甚至不需要策反全军,只要有一两万大军愿遵王命而行,留驻壁垒不出,赵括和廉颇的全盘部署便会被打乱,对面的白起一旦冲着这个明显的缺口冲杀而来,此战的结果就此改写也是可能的。 要知道,听命与王上,虽然有暂时的憋屈,但在战后势必会得到王上的重用;而随赵括之行,即便最终击败了秦军,恐怕也是个过大于功的结果,甚至还会令赵王心生忌惮,最终被调离军队郁郁而终也不是没有可能。 底下的将领们如今虽然一个个义愤填膺地想要趁着王命未传的机会,出兵跟秦军做过一场,可一旦回到各自营中,心头冷静下来之后,心态会不会发生变化,决定会不会产生偏差,谁也不知道! 赵括依旧不敢赌。 退一万步讲,大军上下全都遵赵括之命而行,根本不理会带着王命前来的平阳君等人,一心就想揍秦军。 可是,在全军都知晓了王上意图的情况下,对于士气的打击会有多大?与秦作战之时,战力又会因此损失多少?还能不能对秦军形成压制?面对秦军亡命的一击,深受打击的赵军又还能不能经受住考验? 赵括依旧不敢赌。 显然,赵括的威信虽然已盛,却也还没有达到长林王府两代人丹心碧血留下的无上威名的地步,而赵括手下的军卒虽然也算强悍,但却也没有长林军那一脉相承的舍家为国的精神,也更没有以一当十的战力。 一月多的鏖战,自己更是身受重伤,没有谁比赵括更想歼灭当面的秦军残部了; 数日的费尽心力地阻断秦军的情报,悄悄调动、集中兵力,赵括恨不能立即就率军杀到秦军的面前。 可是,理智告诉赵括:不能! 赵括何尝告诉天下:此战赵军上下皆是听我赵括之令行事,此战之后,不论何种罪名,我赵括一人担之! 赵括又何尝不想高举长刀,大喝一声:「噫兴,随我杀敌!」随即扬鞭策马,身后 应者景从。 赵括何尝不想留下一个恢弘的故事给后人看,至少也不枉自己来者战国一趟。 可惜,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论兵、将、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允许赵括如此妄为,而赵括也好、廉颇也罢,都已经没有了必胜的信心。 那句「噫兴,随我杀敌!」,赵括是无论如何喊不出来的。 轻叹了口气,赵括环视周遭,目光炯炯有神,却又清列异常,赵括心中很清楚,从平阳君几人踏入营寨的那时起,此战便已经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不用想,秦国已经和远在邯郸的赵王达成了媾和的条件,包围圈中的十余万秦军,想要再行歼灭之举,怕是不能了。只是,赵括看着满堂的愤怒与不甘,心中默默下定了决心:想要从赵某手中脱逃,没有那么简单的——不死也得让你脱层皮。 电光火石之间,赵括已然在重新布局之中。 一时间,中军帐中焦躁不已,却又寂静无声。针落可闻的中军帐内,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赵括最后的决断! 而被重兵环绕,本该静悄悄的帐外,不知在何时已经响起了熙熙攘攘的声响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显然是平原君已经抵挡不住平阳君等人的咄咄逼人,正一步步地向着中军帐的方向后退者。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啪的一声,赵括将长刀插回了腰间, 小小的一个举动,在场主人心中便都是一紧,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的轻松。 大家都明白,赵括的这一举动,实际上已经说明了赵括妥协的决定,众将士心中不免多出许多的遗憾与不值,心自然像被狠狠地揪了一把般的难受。当然,这样意味着主将都无需在王命与将令之间做出抉择了,身上的担子也似乎因此轻了许多。 「既然王使已来,诸君岂有不与本将一道前往迎接之理?」赵括的脸色依旧难看,但话语之中却已然轻松了许多,显然不仅从被赵王出卖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也似乎想到了要如何应对之策。 不待众人反应,赵括披风一甩,便第一个走出了中军帐外。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还是在廉颇和田单的带领下,紧随着赵括的步伐,依次步出帐外。 不远处,几个身影已经能模糊地看清轮廓...... 。 长平之战 第246章 王命至卖价太低 赵括倒也不急,直到他们来到了跟前,这才移步上前。 眼见着中军帐前,突然呼啦啦地出现了一堆的人,平原君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这应该是赵括已经放弃了。 虽然平原君也知道放弃已然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但心中还是不由得觉得十分的可惜。 在军营的这几日,平原君可是切身的感受到了全军上下十余万人为了歼灭秦军所做出的不懈的努力。上至赵括、廉颇等高级将领,下至最普通的士卒,无不摩拳擦掌地要誓要将秦军残军留在上党境内。光是大型的军事推演,中军帐中就不知演练过多少次,杀至酣处,甚至是通宵达旦。 可如今,就在临门的一脚之时,被人生生绊住了腿,就连身为半个局外人的平原君也直呼可惜不已。 然而,木已成舟,多思无益。随即快速上前,引导者王使平阳君等人,向中军帐迈进。 一旁的平阳君几人,见赵括率领着诸将士出帐迎接,显然也明白了赵括已经放弃了拖延的战术,当即兴奋不已——任你百般神通,还不是要屈服在吾等手下。 很快,两拨人马终于相见。 已经占据胜利位置的平阳君等人倒也没有要作威作福的样子,反而对着赵括先行见礼,二人齐齐道:「下官等见过上将军!上将军辛苦!」 毕竟如今在人家的场子,还是带着砸场子的王命来的,若是自己再嚣张不已,王命或许赵括会接,但自己等人会受到怎样的待遇,可就说不准了。万一眼前的年轻人一怒之下失了理智,那可就难办了。 闻听平阳君与大夫楼昌的见礼,赵括倒是对此二人的评价上升了一个台阶。毕竟,莽汉不可怕,能伸能屈的人,对付起来,才更加麻烦。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来者先行见礼,赵括倒还真不好立刻就翻脸,当即也抱拳道:「末将赵括,率上党全体将士,恭迎王使!」 该有的面子活,赵括还是会做的,但显然,相较于对待平原君,赵括等人的态度不止差了一筹,就连跪拜之礼,赵括也默认的省了。 好在,对面的作为正使平阳君也是个懂事情的,也不想跟全部的赵军结下梁子,随着赵括的躬身,便立即上前,扶住了本也不准备下跪的赵括,道:「上将军严重了!」 赵括不动声色,也不想再跟眼前的几人虚与委蛇了,毕竟如今战虽然打不起来了,但还需要布置一番,所以时间依旧紧急。随即赵括便开口问道:「如今大战在即,不知王使远道而来,所谓何事?」 可以说赵括的话语已经很直白了,几乎就是在说:有屁快放了。 面对赵括的快语,平阳君倒也不恼,毕竟这样的态度才是他们所预想中的赵括该有的态度,若是一直彬彬有礼,那就不是武将赵括了。 当即,平阳君微微一点头,从怀中掏出王命帛书,当众便念了下来。赵括遂单膝跪地敬听王命。 「王命,曰:上党之战,耗时三年,损卒累万,已干天和,庶民皆苦。今受秦国所请,欲以陶邑之地而罢两国争端,寡人上体天心,下思民意,决议从其所请。 令:上将军赵括,接所王命后,放归上党之秦军。上党既定后,即行率军凯旋,大军至邯郸之日,寡人必降阶而迎也。」 言毕,平阳君收拢好帛书,双手递到了赵括的手中。 正在赵括愣神的功夫,王命帛书便已经递到了赵括的手中,然而赵括却依旧恍若未觉。心中不断盘算着得失利弊,显然,赵王这样的决定,赵括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虽然赵括已经猜到了王命的内容,但真正接到王命之时,赵括还是有些发懵的!一是不相信赵王还真的令自己罢兵休战、放归秦军;二是惊讶于秦国居然 只付出了如此小的代价就换得了上党十余万精锐之师。 没错,至少在赵括的眼中,这陶邑之地的代价实在太小太小了,甚至连代价都算不上。因为身为后世之人的赵括很清楚,如今的秦国的国策乃是「远交近攻」,而陶邑所能给到秦国的帮助几近于无,哪怕它的确很富庶。 相较于陶邑,河内之地、河东之地,乃是锁住秦军东出的命门。要知道河东、河内之地,可都是易守难攻之地,即便是韩、魏两国已经弱得不成样子了,秦国也是在白起这位杀神的带领下才好不容易打下来的。 若是赵国有了其地,不仅可用其表里河山大增国力,更是可以牢牢地锁住秦国东出之路,至少是其北面之路。 换言之,秦军若还想东出,势必将目光投向南部,投向楚国。失了河内、河东的秦国,便如三国之失了荆州的蜀汉,只能出祁山而攻,其效果可想而知。 而一旦秦军目光南向,不仅将大大降低对于赵国的威胁,即便秦军在南面得手,也能给赵国争取到充分的发育时间。 甚至,若是有可能的话,赵括还想将赵国在中原的那几块飞地给了秦国,从而以中原之富庶,再度影响秦国的国策。 只是,因为历史的局限性,赵王也好,其他人也罢显然并不能察觉出其中的关键。 当然,以十数万秦军,才换得陶邑之地的十余城,众将还是觉着有些不值的,甚至是无法接受的。别的不说,至少河内地的野王城给割让吧?否则如何确保上党之后的安全? 放归秦军本就令众人难于接受了,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不值的价码,闻言的众将也是牙齿紧咬,闷声不吭。 基于这样的想法,前方赵括的愣神,在众人的眼中也变成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眼见着赵括身上的戾气越来越明显,身后的诸将,包括廉颇和田单,甚至是平原君在内的诸人都大气不敢出。 可偏偏就有那不怕死的,一旁的楼昌不知为何却在此时作起了妖。 「恭喜上将军!」楼昌双手抱拳,脸上的假笑与得意是藏也藏不住:「我王竟要以降阶之礼迎接上将军,这可是旷古未有之荣啊!还不速速接王命哉」 众人闻言,纷纷怒目圆睁地看着楼昌...... 。 长平之战 第247章 接下王命斥楼昌 这是哪门子的殊荣,简直是羞辱! 所谓降阶之礼,乃是王上从迎接的台子上下来,因此称为降阶,除了接见他国君王时之用,只有外征大将凯旋之时才用的礼仪。 若是将秦军彻底屠杀殆尽,有此降阶之礼倒也算是正常。可偏偏,这议和而毕的战事,虽然也算是守住了上党,但此功却用不上降阶之礼。当然,以赵王的角度来看,用此降阶之礼,那是对赵括和麾下大军的补偿,可在赵括等当事人的眼中,此礼却与羞辱无异。 王命中一言带过也就算了,楼昌还特意地说出来,那不等于指着鼻子在骂:就你们这点功劳也配降阶之礼? 可是,赵国的这数十万大军当真不配吗? 明明是你们不让我们建功立业,却反而污我们无能建功?众将心中别提多委屈了,随即纷纷义愤填膺地盯着楼昌,更有人的手已然摸向了腰间的长刀,就等着赵括一声令下了。 看着迟迟未接令的赵括以及身后蠢蠢欲动的将领们,眼见着事情就要朝着最不利的方向发展,一旁的平原君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看了看好整以暇的秦国相国范睢,平原君很清楚「赵军不能乱!」 随即赶忙上前两步,对着赵括的耳边轻轻耳语,没办法,如今能解此局的只有赵括。之所以是赵括而不是其他人,原因很简单:不论是出于对赵国的责任,又或是利于自身的考虑,赵括都必须约束手下,同时接下王命。 平原君用只有二人才能听清的音量小声道:「平阳君身上还有一道王命,若是将军不接王命,平阳君将夺将军之军权。楼昌之语,或就是为激怒众将而来。为赵国计,还请将军暂歇雷霆之怒,接下王命。」 赵括其实对楼昌的激怒之语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并不是很看重所谓的礼遇,身在二十一世纪,习惯了「人人平等」说法的赵括,很难对什么「降阶之礼」有什么冲动的感觉。甚至连狄胖胖打个小叛贼都能降阶,好像也不是多大的礼遇。 当然,平原君的话语还是惊讶了赵括。 赵王居然想要用平阳君来替换自己?这可比用自己替换廉颇还要离谱啊!至少自己还算是个将军,也跟着自己的老爹——马服君打过几场仗。平阳君呢?恐怕连长刀都舞不动吧! 若是让平阳君做了主将,恐怕自己好不容易留存下来的战力也将随之毁于一旦了。 点点头,赵括终于双手平摊开来,朗声道:「微臣接令!」 短短四个字,却令人听得无比的憋屈,身后更有将领以拳砸地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懑。身后的廉颇与田单二将闻言也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面的楼昌倒是有些意外,自己如此挑拨,赵括居然都能忍得住?这还是自己印象中的将军的模样吗? 好在,正使平阳君也是微微觉得有些可惜,若是赵括能够严词拒绝,哪怕是稍稍吐露出半个「不」字,自己就能掌控全军,而击溃秦军的名头或许就将落在了自己头上。显然这其中少不了刚刚在赵括身边低语的平原君的「功劳」。 想到了此处,平阳君甚至有些后悔刚刚轻易被平原君套出了老底。不过,一来,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二来,若是真将这十数万大军交到自己的手中,平阳君还是有点儿慌的。 双手递过王命帛书,平阳君随即便将赵括扶了起来。 「这位乃是秦国相国范睢,后续事宜,上将军可与范相国一同商议。」平阳君一手指着一旁的范睢,一边对赵括说道。 「其实也没啥商量的,上将军下个条陈,令界牌岭开门便是。至于陶邑之地,将军可随时接受,我王之诏命当已经抵达陶邑。」看了一场好戏的范睢,随即登上舞台,笑眼盈盈地说道,言语之轻易仿佛在市场中 挑拣菜叶般。 「是极,是极!也没有什么可商议的。」一旁的楼昌也跟着平阳君的话头说道。 此言出,众人看向楼昌的目光越发冷冽,若是眼神能够杀人,恐怕楼昌此时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可惜并不能,甚至众人对楼昌这样明显的卖国行为还无可奈何。就连同来的平阳君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但楼昌根本不带怕的,因为楼昌很清楚:只要赵王信任自己,自己自然就能在赵国的朝堂上屹立不倒! 也正因为如此,楼昌才能如此的肆无忌惮。 只可惜,他遇到了赵括,一个从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家伙。 「言说无可商议者何人哉?」赵括冷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闻言的众人显然也是有点儿懵,身为马服君之子的赵括怎么会不认识自家朝堂的上大夫楼昌呢? 一旁的平原君更是疑惑,明明赵括在出征前还说过要楼昌的头颅祭旗的话语,怎么会不认识说话者是谁呢? 不过平原君很快便反应过来——赵括这是要搞事情啊! 虽然也怕赵括搞出什么大动作来,但憋屈了一整场的平原君还是决定帮赵括一帮,毕竟王命已经接下,再大的动作能大到哪里?斩了楼昌?那好像也不是不行...... 「禀上将军:出言者乃王命副使,上大夫楼昌也。」平原君在一旁回答道。 「哦?」赵括随即看向楼昌,缓缓道:「正使尚未言语,何时轮到副使出言决定?况我王之命,只是令你传令而来,仅王命已接,尔等之责已尽。何以狺狺狂吠之语,而行越俎代庖之事?又是谁给汝之权利,替本将答话?楼大夫,你眼中尚有本将,尚有我王乎?」 一句三问,直接将楼昌给问懵了。 这是上纲上线了,一个回答不好,赵括便是以「不遵王命,唐突王事」为由,直接斩了楼昌,也在合情合理。甚至于因为楼昌刚刚的话语实在太得罪人了,加上赵括冷冽的气场,现场竟是没有一个人为楼昌说话的。 赵括身后的将领们更是一个个地直呼「爽利」! 。 长平之战 第248章 欲过关者先缴械 不过,楼昌能做到上大夫,显然也不是痴傻之辈,眼见着被赵括抓住了话柄,形势也极其不利于自己,当即改变策略,双手抱拳,扑通一声便拜倒在地,答曰:「下官失言,请上将军责罚。」 赵括当然不能杀了他,至少不能在此时。 之所以借题发挥,一是要借此消一消自己和麾下将士们心中的郁结之情,二也是要借此落一落来人,尤其是秦相范睢的面子,以利于接下来的谈判。 不再理会跪地的上大夫楼昌如何在心中诅咒,赵括径直看向了范睢,冷冷说道:「上党境内,尚有至少十一二万秦军残部,想要走!可以,应我三个条件!」 「这?」这回轮到范睢目瞪口呆了,不过,范睢何许人也,当即便反驳道:「上将军,我王已然与赵王达成协定,将军此语,乃是置赵王于不信之地。还请将军慎言。」 「哦?是吗?」赵括冷笑道:「我王之令,本将自当遵守,只是本将所接之王命,只说放归秦军,可未曾言说要如何放归,何时放归。」 不待范睢继续反驳,赵括便继续说道:「若是范相国不急,本将倒是愿意再留秦国诸军于上党,相国是知道的,我赵人向来好客,便是留客个一月半月的也不嫌多。」 「你!」范睢立即就要反驳。 可是赵括却依旧打断道:「当然,若是相国急,本将也当体念秦军思乡之情,不如一日放归一人,相国以为如何?」 「哼!」范睢眼神如刀,双眼微眯,看着赵括冷冷道:「上将军就不怕本相国回返邯郸,到你家大王面前参你一本?」 「若是相国有所疑议,当然可以上告我王。」赵括丝毫不惧,甚至有点儿想笑:「只是邯郸路远,相国还是要尽快动身才是。」 范睢闻言,又是深深看了赵括一眼。显然范睢不可能回返邯郸,这一来一回之间,恐怕赵括早已率军南下了。范睢知道:今日不论如何也要与赵括达成协定。 随即范睢的眼神看向了平阳君和楼昌。 已经被赵括好一通吓的楼昌此时还没缓过神来,显然根本无力对抗赵括的锋芒。 平阳君见范睢的眼神看来,心中一叹,身为正使,他可不仅仅是来传达个王命的,最为核心的还是要促成秦军撤离之事。 哪怕知道赵括不好惹,平阳君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略略思考一番,平阳君总算是找到了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随即便对赵括说道:「上将军!我王之意,还是要尽快放归秦军,毕竟秋收已近,若是大军孤悬上党,今年的冬天,赵国可就难过了。」 此言倒也不虚,可是同样的情况也会发生在秦国。而若是要消灭秦军,不过是几日的时间而已,断不至于耽误秋收。更何况,已经收缴了秦军在光狼城和界牌岭的粮秣,赵括现在是阔得很! 显然平阳君所言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但是有一点,平阳君却是说的没错:王上之意,确实是要尽快放归秦军的。 虽然赵括可以拖延一番,但赵括却没有把握决一死战。既然没法决战,拖延只会是给秦军机会,翻盘的机会。 因此,赵括之语,不在于推脱,而在于迫使秦军答应自己的三个条件,至于什么条件...... 心知不能将秦国给逼迫得急,而平阳君的话语显然就是一个很好的台阶,赵括随即也不反驳,反而跟平阳君讲起了道理:「君上,非是本将不从王命,实在是秦国不愿意谈啊!」 「君上且试想下,若是秦军十余万大军一股脑而进入界牌岭,我界牌岭中区区数万大军,如何能顶住?而一旦秦军占据了界牌岭,后方光狼城之粮秣物资不过半日可至,秦军还会离开上党吗?」赵括当即 做出一个极有可能的假设。 而此言一出,在场的赵人,心中皆是一惊! 是啊!如今的秦军确实是战力危殆,可危殆归危殆,却绝不是毫无战力。更何况,饿极了的兔子尚且咬人,更何况是虎狼之师的秦军。若真的就如此随意地放任秦军自界牌岭而出,万一秦军突然反戈一击,赵国哭都没地方哭去。 范睢闻言,心中也是一突。虽然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可天知道秦王心中是不是有着这样的想法,反戈一击,重夺战场主动权,至不济也能占据上党半壁山河,待来年恢复元气之后再战上党,想想都令人激动啊! 甚至,即便是秦王也没有这样的打算,白起呢?白起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范睢在心中摇了摇头,自己听着都激动莫名,白起又岂能错过,至于能不能想到,范睢相信,白起之能绝并不弱于赵括。 当然了,虽然心中有七八成的成算,自己的大军会如此做,但在表面上,范睢是绝对不能、也不敢承认的。 很快,范睢便佯装愤怒地出言道:「国书已递,我大秦岂会做如此之事?上将军勿要污蔑我秦国男儿。」 看着范睢干巴巴的反驳,在场的赵人似乎越发相信赵括的判断了,秦人绝对有鬼!而且你们秦国敢这样的事情还少了?就连人家楚国的王都是想扣压就扣压,你们秦国的信用早被自己践踏得一文不名了。 就连平阳君也不禁有些动摇道:「秦相,且稍安也。不若且听听上将军之要求为何吧?或许上将军有两全之法也。」 闻言的范睢也自知理亏,随即微微点点头,道:「那便姑且听之。」 赵括闻言,随即竖起了一根手指,看着范睢缓缓道:「这第一,秦军需分批,并缴械通过界牌岭。」 「这绝不可能!」尚未等赵括稍作解释,范睢便一口回绝! 话音落,赵括却并没有更多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范睢,仿佛再说:不缴械那就僵着吧! 范睢也是怒目圆睁丝毫不退让地盯着赵括,那意思也很明显:要我秦人放下武器,除非死! 「那就死吧!」 这是赵括无声的回答。 。 长平之战 第249章 缴械过境败军心 看着眼前大眼瞪着小眼的二人,几乎是互不退让的死局了。甚至连对话的继续都有些困难。 平原君清楚,这其中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毕竟最不可调和的矛盾早就以赵括的妥协而消解了。两人的对峙,更多的是意气之争,或者说,二人怕的是一旦退让,便需要一再的退让。 作为赵人,平原君当然希望赵括能够获得对峙的最终胜利,但平原君同时也很清楚,刚刚被赵括压制下去的楼昌只是暂时的偃旗息鼓了,若是任由对峙下去,有着王命在手的平阳君在楼昌的诱导下,极有可能倒向秦国。 那时候就麻烦了。 而在赵国这边,不论廉颇也好、田单也罢,显然并不适合在此时加入其中说合双方,毕竟从职位而言,二人皆是赵括的直属下属,更与赵括配合默契,不可能反对赵括;而从个人的心理来看,二人也肯定是支持赵括的。 似乎,只有自己了!可显然,这个传话的注定是要被相看两厌的,若是最终结果偏向赵国还好,若是不能,或许自己就要跟那个楼昌之辈划上等号了! 平原君在心中暗自叹息着:自己是何苦来哉,淌这趟子的浑水。我那光明无比的前途哦! 可是,国家利益当前,即便心中不愿,平原君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范相国。」为了保证「公平」,平原君的突破口还是对准了范睢:「设身处地而想,您会让全副武装的秦军就这么毫无顾忌地通过界牌岭吗?莫要说什么信誉之言,你我都清楚,巨大的利益面前,所谓的信誉根本不值一提。」 范睢闻言,有些沉默。的确,此举虽然有侮辱大军之嫌疑,但却也算是赵军的自保之举。若是真的能堂而皇之地进入界牌岭,恐怕就连自己都会忍不住强袭之,更何况是好战的秦军将士们了。 但是,放下兵刃,那无异于将自己的十数万大军摆在了砧板之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情,范睢显然是不能答应的。 当然了平原君明显是抱着说合的态度来的,范睢倒也不好横眉冷对,随即回道:「平原君,推己及人,若是我军全然放下了武器,若是进入城中,可就再无反抗之力了,若是赵上将军起了不该有的念头,我军又当如何自保焉?」 平原君闻言也点点头,随即看向了赵括。 赵括随之淡淡一哂,道:「看来相国是听漏了本将所言分批之语吧。秦国大军十余万,一齐进入界牌岭,怕是界牌岭都要人满为患,水泄不通了。因此秦军可分作数批,每批多则两三万,少则一两万,依次通过之。本将的信誉,抵那一两万大军还是抵得过的吧!」 「妙啊!」平原君接着赵括的话茬继续说道:「如此一来,赵秦两军皆有所持,双方都能保证各自之安全。相国,你看如何?」 范睢微微沉思,随即继续说道:「一两万军力,自然不在上将军您的眼中。只是我军即便是分批进入,没有了武器,出了界牌岭,尚有大半日的行军时间,不依旧在上将军您的攻击范围之内。」 赵括摇摇头,颇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如此不放心本将?既如此,本将提供两个方案:其一,依旧是秦军分批,可入野王城后,第二批再行出发;其二,第一批秦军出界牌岭三里后,可归还武器,以作秦军自保之用。相国以为如何?」 「后续之军呢?」范睢立即问道。 第一个方案,秦军分批而走,虽然几乎每趟只需要不过一日的时间,但如今的大军足足还有十余万,也就是至少需要五六日的时间。跨度实在太长了,而时间越长,就越容易出现意外,范睢显然并不考虑这个方案。 「若是后续之军全都归之军械,难保武安君不起前后夹击之心。还请相国稍作体谅 。」赵括也立即答道。 范睢默默沉思了一会儿,总算是默默点下了头,道:「便依上将军之言,出界牌岭外三里之后,归还我军武器以作自保之用。」 的确,想要两方都保证安全,这样的做法已经算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好在,范睢也从始至终并没有想要反攻赵国什么的,毕竟反攻就意味着风险,而秦军战力的危殆,已经不允许再冒更多的风险。而显然,面前的赵括也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当然了,赵括之所以要秦军缴械而出,显然并不只是为了保证界牌领的安全。更重要的其实就是缴械本身。 一只军队,平时的训练也好,后勤的保障也罢,甚至将军的指挥,都是众所周知的,可以直接决定军队战力的关键因素。 但,还有一个关键的点,往往被众人所忽略。 那就是一只军队的精气神! 在同样面临绝境时,一只一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军队和一只曾经在战场上投降过的军队,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往往是天差地别的。哪怕这两只军队有着近乎同样的训练、后勤和指挥。甚至有过了投降的经历的军队还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再度投降。 要知道,一个赢惯了的人,往往是很难以接受自己的失败的。而一直顺风顺水的人,往往会因为一次的逆境从此一蹶不振。 显然秦军就是这样的人。至少在商鞅变法之后,秦军的对外战争几乎就没输过,即便是输了,也只是局部的失利。也因此秦军在对阵各国的战斗中,几乎都保持着绝对的心里优势。 而赵括的做法,就是要将秦军的这次失败扩大化,将失败的阴影深深地刻入每个秦军士卒的心中。通过收缴武器,将秦军无敌的信念进行无声的摧毁,进而告诉秦军的每个士兵,他们就是实实在在的失败者。 当然,或许也有不少秦军回因此知耻而后勇,在之后的与赵国的对战中越发地英勇,但更多的秦军则会在之后对赵军的战斗中,自然地产生焦虑,甚至失去该有的信心。 。 长平之战 第250章 我所欲者河内也 当然,这样的做法与心思,或许能够瞒得过不懂军事的范睢,但绝瞒不过武安君白起。 可瞒不过又怎样,想要持械过关,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十个八个地过,赵括也不同意,甚至理由赵括都想好了:天知道这十个八个的人是不是秦军锐士,他可是听说过秦军锐士以一敌百的战力。 可以说,这就是**裸的阳谋,也是秦军大败于上党之后该付出的代价。白起能做的只能是在战后对秦军将士们进行心理的疏导,将失败的阴影化成复仇的动力。只是想要做到这点,恐怕不仅仅是嘴皮子的功夫那么简单了。 当然了,说到底,这个阳谋再怎么精彩,也不过是稍稍挽回了一点放秦军归国的影响而已。若是能将秦军尽数留下,那才是真正的胜利。 商量好了离开的办法,范睢本以为就此可以打住了,可不想赵括却又将范睢叫住。 「相国何其急也!这才不过本将的第一个要求。」赵括淡定地看着范睢。 范睢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盘算:从第一个要求来看,虽然有侮辱我秦军之嫌,倒也不算是太过为难。随即向赵括点点头,释放出自己的善意道:「本相洗耳恭听。」 只是令范睢没想到的是,赵括的第二个要求,直接令他炸了毛! 「本将第二个要求!」赵括冷冷地看着范睢,终于向秦国露出了他的獠牙:「河内之地,包括野王城在内,尽数划归我赵国。」 范睢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断然拒绝道:「绝无可能!」 此言一出,就连一旁的平原君也觉得不可思议,赵王都允准了以陶邑之地换取秦军了,赵括居然一下子将价码提高了一倍,就算是坐地起价也不带如此暴涨一倍的啊。 更何况,不论此次的溢价最终成是不成,赵括都将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不客气地说将彻底地成为了赵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提高一倍多的报价若还是成了,就会显得赵王和一众的大臣的无能;即便不成,光是提出这个要求便已经是对赵王以及朝廷的极大不尊重。 尤其是在赵王已经认为赵括有功高盖主之嫌,越俎代庖之为的时候。不由得,平原君为赵括的未来捏了把汗。如此之将,即便再是才绝惊艳,除非再遇灭国之危,否则恐怕再难归战场了。 不仅平原君,身前的平阳君、楼昌,身后的廉颇、田单,也纷纷为赵括的惊人之语给震住了。 讥而讽之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更多的却是钦而佩之者。 显然,为了赵国的根本利益,赵括这是将自身的前途全然地置之度外了。 尤其一直跟随着赵括的廉颇和田单,身为赵国大将,岂能不知河内地的意义?对于秦国,这是东出的必经之路,而对于赵国,这不仅是辖控秦国的枢纽,也更是每个赵将所梦寐以求的地盘,没有哪个赵将会不想重新一统晋国曾经的地盘。 越是清楚河内地的重要性,也越是明白赵括此为的良苦用心,越是明白赵括的良苦用心,就越是感叹于赵括的付出与担当。 与赵括想比,廉颇在魏国的虚与委蛇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 当然,从赵括的角度来看,河内之地沅不止是一个遏制秦国的作用,更重要的是,河内地几乎就是赵国扩张的必经之路。 赵国者,北方之强国也。 然其强者,在胡服骑射,在其军力之盛。北地贫瘠,殊难养兵,欲霸诸国,必先扩土。然赵之扩土,何其难也!尤其在秦国已然强壮异常的情况下。 即便如今上党之战打赢了秦国,两国的国力依旧有着本质的差距,而秦国显然并不会给赵国太多的发育发展的时间。 想要快速扩充地盘、人口,向外扩张 必须迅速、且能达到以战养战的效果。 以如此之眼光再看赵国及周边的地图: 向西者燕国也,千里无人之莽荒之地也,便是比之赵国还有不如,虽陷地千里,难有一城之占,万人之收,可谓得不偿失也。 向北者匈人也,草原之地,虽可养马,却无力农耕,更兼胡人凶悍,人口之夺尚不足战兵之失,若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也; 向东者即为秦国,战力为六国之冠,自保或有余,进取实不足也。 显而易见,赵国最好的、甚至说是唯一的进攻方向便是向南。 先行吞并三晋之故地,而成故晋之强势。进而北吞弱燕,西拒强秦,步步蚕食齐国,并与秦人瓜分南楚,最终集六国之力,再与秦国决一死战。 而向南,河内地便是其桥头堡! 当然,这样的全局把握与国策的分析,并不是每个赵将都能懂得,秦人范睢也更没有设身处地为赵国的发展设想过。但这丝毫不会影响范睢对于河内郡重要性的认识,毕竟仅仅从秦国的角度出发,河内郡也是极其重要的东出通道。 一旦控制了包括野王城在内的河内郡,便在一定程度上对上党郡形成了夹击的态势,虽然因为太行山山脉的关系,想要攻入上党还是不易,但只要野王城在,上党之军想要南下也几乎不可能。 而只要锁住上党的赵军,秦军便可以肆意地通行于河内诸地,直达富庶的中原地区,甚至是齐国。 范睢自然不可能放手。 而如此涉及根本利益的博弈,即便是平原君也不知该如何调和。 好在,赵括早已胸有成竹——既然你退了一步,我就势必要你退三步! 听得范睢严词的拒绝,赵括不仅不恼,反而笑了出来。 他居然笑了,你敢信!?如此紧张的场合,别人大气都不敢出,你居然笑了? 众人正莫名之时,赵括的话语随即响起:「相国又急了不是!本将尚未说完,便行拒绝,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闻言的范睢却是嘴角轻轻一扯,心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必不可能将河内郡与你的。 。 长平之战 第251章 地换地来运换运 「曾温之,当年河西大战,魏军败绩,献河西一十五城,秦方罢兵。国书签署之时,魏王欲留离石要塞以策应魏都安邑之安全。 昔秦使车英怒斥魏王曰:魏军败绩,魏国上下当时刻处于我大秦将士之威慑之下,日夜仰我秦军之鼻息,如此方不得再生侵略觊觎之心。 魏王无奈,遂割让离石要塞,而迁都大梁。」 看着众人的表情,赵括不慌不忙地讲起了秦国的故事,并问之范睢曰:「相国可还记得此事?」 范睢当然记得,这个事情正是秦国所宣扬出来的,为的就是拔高秦人英勇无畏以及秦国强大的形象,而如今赵括用来说于自己听,范睢显然已经快要猜到赵括想说什么了。 「今我赵军大胜上党,岂有再令秦军兵锋直指我腋下软肋之处哉?」赵括淡淡地说道。 一番话语,重新树立了赵军占领河内的必要性与正义性,一彼之矛攻之彼盾的方式,却也令能言善辩的范睢一时有些语塞。 赵括明白:狠狠打了一棒之后,便要给上一个甜枣,如此大事方成。 当即赵括继续说道:「只是我王已然答应贵国以一郡之地换的界牌岭之生路,本将亦不敢违抗王命,故此,本将只能再与相国做笔交易——以陶邑之地,换河内之郡。」 范睢闻言,倒是若有所思,毕竟当日与秦王商议之时,便是在河内与上党之地中做着抉择,既然是抉择,那也就意味着二者对于秦国的意义相差无几。 在范睢和秦王的眼中,河内之地虽然也是重要,占之可通中原,威胁赵国,但同时这块狭长的土地也将遭受着赵、韩、魏三国的觊觎,并且因为没有了上党郡作为依靠,这块土地在南北方向上,缺少必要的战略纵深,一旦三晋合力,南北对进之下,河内之地也难保平安。 换言之,秦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军力,才有可能保住这块在赵、韩、魏夹缝之中的土地。 而陶邑之地,虽然属于飞地,在地缘战略上并无建树。但在经过穰侯的经营,已经形成了约定俗成的缴税机制,每年给秦国输送的金钱不在少数,对于秦国经济上的补充实际上是远超任何一个郡的。 而显然,在范睢看来,眼前的赵括只会算军事账,却不会算经济账。 当然,若只是如此,吃亏的还是秦国,毕竟陶邑的功能就那么点,想要再行扩大不是不能,却很难打通到中原的通道,而河内之地,若是再能往赵、韩、魏任何一国稍作延伸,那其功用就大了。 简单来说就是:陶邑保现在,河内战未来。 秦王显然还算是有些长远眼光的,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当日秦王所选的才是陶邑之地。 但此话从赵括的嘴中说出,那却又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若是能以河内与陶邑之间微小的差距,换得赵括这个天才将领与赵王之间,乃至于整个赵国朝廷之间的互不信任,甚至彻底决裂,那秦国绝对是赚翻了的。 范睢显然是心动了的。 而赵括身后的赵国臣将,却是急了!尤其是平原君,他可是经历过龙台宫中,对于赵括私请魏军的行为的一番讨伐的。若非蔺上卿据理力争,或许此时的上将军已经不姓赵了。 若说当日之事,不过是无令而行,情势危急还算情有可原,今日之事就是明知故犯,彻底将赵王的命令仍在地上踩。不用想,回邯郸之后,罢官免爵势在必行,哪怕赵括刚刚为赵国打下了一场生死之战。 可是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的可能,对面的平阳君和楼昌也不会给赵括收回自己话语的机会。 看着平阳君与楼昌震惊的脸色中那一抹惊喜之色,平原君是既急又怒:怎可如此?怎能如此!这是我大赵的擎天之柱啊 ! 身为文臣的平原君不会懂,河内郡对于赵国的重要意义,而平阳君和楼昌更不会去想。但廉颇和田单等将军却是明白。 越是明白,越是难受。难受的是邯郸那群云端之人,为何要搅动风云,为何要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将自己的奋勇出卖。若非那些端坐朝堂之大人们,自家的上将军又何须出此下策,明明自己可以直接破敌而去河内的啊! 廉颇等人心中明白,上将军这是在用自己的未来去换赵国的未来。不自觉地便轻轻叹气了气来,第一次的,众将士有些心灰意冷——就连上将军都无力回天,自己等人拼死拼活又能如何?头一次的,众将士似乎对朝廷有些失望、怀疑和不满了来。 当然,这些负面的情绪并不是赵括所想要的。赵括知道的是,赵国不能拿陶邑,不能陷入中原乱战的泥潭之中,「远交近攻」不仅是秦国的国策,也该是赵国的国策。 见范睢还未答话,赵括随即询问道:「若是相国无法答复,可遣使归国询问下秦王之意,相信三五日的时间,上党之秦军还是能等的。」 这话几乎是在逼迫范睢答应了。别人不知道如今上党的秦军是个什么状况,范睢还会不知道?即便是飞鸽传书,一个来回,也起码要三日的时间,天知道这三日里赵军会有什么样的动作,更何况粮秣急缺的秦军,三日之中甚至非战斗减员都要上千了。 这些可都是百战的老卒啊!别说秦王舍不得了,范睢也舍不得! 当然,关键是秦王早就有言在先,授予了范睢临机决断之权,若是知晓范睢用河内郡换陶邑之举,便轻易将赵括这个天才将领彻底关在了邯郸城中,或许会高兴得蹦起来吧。 知人善任这方面,秦王的确有着他的独到之处。信而用之,宛如当年孝公用商鞅之变法,便是贬斥太子,刑之太傅、罪之老族也在所不惜。 可惜,赵王显然并没有修炼到家。当然这也跟各国所历经的历史有关,毕竟经历过沙丘之变的赵国王室,便是亲兄弟、亲父子之间也无法完全的信任,更何况是王与将之间了。 闻听赵括逼迫之语,范睢随即故作挣扎而为难之色...... 。 长平之战 第252章 责楼昌重聚军心 「回报我王,三五日之时间太过漫长。」范睢摇着头轻声叹息着,随即双目圆睁,看向赵括,咬牙切齿地说道:「也罢!若是王上要责罚臣下那便责罚吧!此罪本相一力担之。便如上将军之言,以河内郡换陶邑之地。」 「啊?」 「啊!」 范睢的言语,显然将在场几乎所有的赵人给惊到了!玩这么大吗?赵括搞事情,你范睢也来搞?就真的不把各自的王上看在眼里了?! 赵国之人显然根本不会理解,秦王所谓的便宜行事是有着多么大的放权。别说只是换地而已,若是范睢认为值得,便是将河内郡作为添头送出,秦王也只会拍手叫好。 因为秦王信任范睢,他所作出的决定一定是为了秦国!就像秦王信任白起,哪怕他已经战败,秦王依旧相信白起已经尽其所能了。 这就是一个王上识人之明的格局。 可惜的是,赵国的君臣之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信任。而这也就注定了赵国无法如同秦国一般完成统一大业,即便拥有着更多、更强的名将,也依旧被秦国暴打。最终甚至因为莫须有的怀疑,而夺了李牧的兵权,致使赵国最终被灭。 显然,若是赵括想要重振赵国,这一关赵括就必须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得到范睢肯定的回答之后,赵括心中默默点了点头:第二步,算是走通了!而且还是让对方心甘情愿地答应下来的,而接下来就是最为紧要的第三步了! 赵括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如此便言本将第三个要求。」 「上将军请讲!」范睢也故作有理地说道,毕竟赵括前面两个条件,说是条件,其实甚至还在帮自己的忙,尤其是第二个,简直是把自己给卖了还不自知。范睢甚至有些期待赵括接下来的条件了。 范睢发誓,这次绝对不会打断赵括,更不会说出那句「绝无可能」。 只可惜,赵括仿佛就是不让范睢如意一般。身未转过,却报出了另一个名字:「许历!」 后方许历听到上将军的召唤,当即出班、快跑到赵括的侧边,抱拳答道:「末将,在!」 「两刻钟后全军出发,何时可至秦军阵前?」赵括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 话音落,不仅范睢、平原君等人,就连赵括身后的诸多将领们也纷纷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还要打?! 不自觉的,几个赵军的将领已经在摩拳擦掌之中。 与此同时,几道热切而急促的声音也随即响起。 「上将军!」 这是平原君和廉颇、田单等人焦急的声音。对于赵括再兴兵的做法,几人显然都持否定的态度。 「赵括!」 这是平阳君、楼昌两人颇有些恼怒的声音,显然对于赵括「出尔反尔」的做法,两人都是吃惊莫名,更是觉得自身王使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衅,这才口不择言地爆出了赵括的名字。这显然是无礼至极的。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本该愤怒异常的范睢,却没有表现出愤恨的怒骂。 赵括看着范睢,微微点头,秦国相国果然不一般啊!随即偏过头,看向平原君,由瞅了一眼平阳君,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次给你一个面子,别再有下次。 随即赵括便看向了最后一人——楼昌! 「军法官何在?」赵括继续冷声问道。 「末将在!」廉颇在身后立即抢答道。廉颇自己当然不是军法官,但身为大军副将,分管军纪,说他是军法官倒也没问题。 至于为何廉颇要抢答,自然是廉颇已经明白赵括想要做什么,当即挺身而出,也算是为赵括分担一些压力。 「军营之中,直呼本将姓名该当何罪?」赵括冷冷问道。 「禀上将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是为乱军,犯之者,斩!」廉颇一字一顿地缓缓说着,目光随即飘向了一旁的平阳君赵豹与大夫楼昌。 一边听着廉颇冷冽的话语,一边感受着那一道道冰冷的目光,平阳君和楼昌终于意识到,这是在军营,可不是龙台宫,更没有什么刑不上大夫之说。连秦军数十万大军都敢斩于马下的赵括,会真的怕了区区自己? 随着最后一个「斩」字音落,二人脸色已然惨白,想要求饶又跪不下去,只能在那背后默默流淌着冷汗。 「本官乃是王命钦使!」楼昌梗着脖子硬撑道:「汝无权处置本官。」 赵括微微一哂,不屑道:「既入军营,便依军令,若是正使,本将姑且纵之,区区副使,安敢在我十数万大军面前狺狺狂吠?来人!」 眼看着赵括要处置楼昌,早就看楼昌不顺眼的诸将士可算是逮到机会了,几乎不假思索地便齐齐应声道:「在!」 齐声声的一句「在」,几乎将楼昌吓尿在地。 「拖下去,重责三十军棍!」赵括冷声下令道。 「是!」身后的将士随即又齐声答道。 而随着廉颇的大手一挥,早已迫不及待的几名亲兵当即便冲上前去,将楼昌架往后营行刑处。 不知是被众将士的呐喊给吓住了,还是认清了形势,被架起的楼昌既没有反抗,也不曾大骂,倒是令赵括感到有些无聊。 不过,赵括的目的已然达到了——责楼昌而聚军心。 没错,一直处于憋屈之中的大军必须得到释放,而赵括也需要一个靶子告诉天下、告诉赵国朝堂的其它人——赵军不可轻辱!而一直给秦人当走狗的楼昌,显然就是赵括发泄的最佳人选。 一旁冷眼旁观着的范睢也不由得在心中为赵括竖起了大拇指:好手段。 至于回到邯郸之后,楼昌会不会报复?赵括表示,虱子多了不痒。更何况,楼昌早在出征之前便已经进了他的必杀名单之中。 处置完了楼昌,赵军将士们的心中愤懑之情明显减少,连带着神色明显好上了不少。 赵括一个眼神随即看向了一旁的许历。 许历当即会意,抬头看了看尚未完全升起的太阳,朗声答道:「酉时三刻可至秦军阵前。」 。 长平之战 第253章 鸿门宴换在营前 「酉时三刻,扎营还需些时间。」得到答复的赵括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范睢道:「今夜戌时三刻,本将在营门前三百步外设宴,还请相国通知武安君,准时赴宴。」 「宴席?」范睢很是迷茫,这是要作甚?英雄的惺惺相惜?还是有其它的企图? 范睢疑惑地看着赵括,赵括却一脸的坦然,仿佛刚刚提出的,不过是请朋友到家里聚个餐般轻易。 当然,赵括的这一手不仅整懵了秦相范睢,在场诸人有一个算一个也都被赵括给整懵了。 这会儿还打着战呢!你或攻或战或进或退或争或斗,可却不攻不战不进不退不争不斗,反而要请对方的主将赴宴?这是个什么操作? 要知道,现在可是战国,「鸿门宴」的典故可还没出现,众人可是想不到那块去,而最大的可能,也正是范睢所第一反应的那般——惺惺相惜。 但范睢心中还是有些打鼓,虽然不知道赵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稳妥起见,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万一这赵括还真有什么企图呢?谁知道这个能将上党之战打得翻天覆地的主会有怎样的神鬼手段。 「上将军!」范睢整理好语言,尽量客气地说道:「军中多事,明日又要撤离,想必武安君定要忙个头脚不顾,若是将军想要饮宴,本相愿为作陪。待大军撤离之后,本相定随武安君一同陪上将军尽兴一番。」 显然,范睢还是只当赵括是真的想要饮宴一番,并未猜出赵括的意图。赵括当然也不会说破,因为这是属于军人的秘密。赵括相信白起一定能明白自己的目的。 闻言的赵括仰天大笑,想他赵括居然被当成了好酒之人,还是在大战未毕之时,秦相倒是敢猜。 「来人!」赵括忽的又沉下了脸,颇为突然的话语惊了范睢一跳,还以为自己的婉拒惹怒了赵括呢。 「为本将卸甲!」赵括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身后两名亲兵应声而进,开始为赵括卸去沉重的甲胄。 头盔、顿项、肩吞、胸甲、披膊、腹吞、扞腰、一件件沉重的部件被一个个取下,而赵括的上半身也渐渐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中。 胸前一大块的红色尤为的鲜明!那是血水再度将绷带与葛衣浸润的景色。显然,赵括的伤口再度地迸裂了。 「上将军!」一旁的许历赶忙上前,想要查看伤口的情况。 「上将军。」廉颇、田单和平原君等人也纷纷上前,关心着赵括的身体状况。 「快传军医。」许历又在一旁低声地吩咐道。 赵括的伤势反复瞬间牵动了十数万大军的心,不想也知道上将军的伤口为何会迸裂——还不是这群人带来的王命,令上将军忧愤不已,这才将伤口迸裂。 不由得,众人看向平阳君的眼神越发地不对了。 平阳君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众人眼中的不善,心中略带惶恐的同时,也越发地想念被拖出行军法的楼昌了。 相较于众人的担忧,赵括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脸色虽然有些惨白,但声音却依旧中气十足,看着范睢,冷冷地说道:「此伤即为贵部暗箭所为,几伤吾命,至今未愈。本将便以此伤为引,请武安君前来赴宴,何如?」 众人哑然。 范睢哑然。 还能如何?范睢能拒绝吗?刀剑无眼那是胜利者才有资格说的话,可很明显,如今的秦国并不是那个胜利者。 人家一个上将军,差点命丧你手,还是为暗箭所伤,若是赵括执意要追究,留下个万人抵命,不过分吧?又或者以此再要几块地,恐怕秦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即便在谈判桌上,赵括的此伤也是极能加分的点。 如今人家只是想请你家的主将吃个饭、喝点酒,这个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怎么的?不给面子? 可以说,赵括的做法乃是大大的便宜了秦国了。可越是如此,范睢却越不敢答应。范睢很清楚,越是免费的,就是越贵的道理。 范睢甚至巴不得赵括以自己的伤势为由,向自己再讨要陶邑之地,自己也还能进行一番的讨价还价。不像现在,范睢连赵括到底想要什么也不知道。 被动,实在太被动了! 「上将军。」范睢努力组织语言,想要继续推脱一番。 赵括却是摆了摆手,对范睢说道:「相国只需将本将的话带到,本将以胸口之箭伤请武安君营门赴宴。至于武安君来或不来,自然由武安君定夺。」 话已至此,范睢当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如此,本相必将上将军之原话带到。」范睢当即答应道。 随即,范睢朝着众人抱拳一礼,便带着几个手下匆匆往营外而去,显然是要往秦军营地之中安排而去,至于赵营这边,既有赵国国书在前,又有大夫楼昌在侧,当不会出什么意外。 而随着范睢的离去,赵军营地也在赵括的命令下,开始拔营起寨。 只不过,相对于晨间时候的兴奋之情,如今的赵军上下显然有些气馁。好好的一场歼灭战,就这么泡汤了,换了谁,谁也开心不起来。 尤其身为主将的赵括,布局一月多,在生死之间历练一番,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随着范睢的离去,伤口再度迸裂的赵括也重新躺在行进的辕车之上。 身为老将的廉颇,在安排好军务之后,随即来道赵括面前,试图安慰一番。 赵括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渐渐升起太阳,缓缓地喃喃自语道:「大战未止,胜负犹未可知也。」 「这?」廉颇有些意外地看着赵括。 「传本将之令:加快行军,务必在酉时前赶到秦军阵前驻扎。」不待廉颇有所反应,赵括深吸了一口气,便继续说道:「本将只告知老将军一人,好让老将军心中有所准备,还请老将军保密:若是今夜戌时三刻未能等到白起,三军尽起,随本将屠尽秦军!」 「啊!」廉颇显然被赵括的话语给吓到了。 。 长平之战 第254章 为留白起特设宴 「一切罪责,本将一力承担!老将军无复多言也。」赵括摆摆手,示意廉颇退下。 「是!」廉颇看着一脸坚毅的赵括,强自压下心中的震惊,双手抱拳算是应下了此事。 没错,从赵括得知赵王已经同意了以地换军的那刻起,「秦军可放,白起不可纵」的念头便已经深入了赵括的脑海。 机会太难得了! 而赵括根本没有任何的把握还能在下一场大战中,再度击败人屠白起! 那可是白起啊!便是在华夏五千年文明之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名将!其斩杀敌军之多,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赵括虽是穿越而来,也仅仅是多了些见识罢了,又没有什么系统、老爷爷之类的,要不是前身本身的军事素质还算不错,甚至连个普通将军当起了都费劲,更别提什么拳打廉颇,脚踢白起了。 长平之战之所以能打到如今的地步,完完全全靠的就是赵括提前知道了标准答案,对于白起的布置一壶了若指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赵括还险些命丧当场,甚至有好几次的机会,秦军都有可能发现端倪,逆转战局。 好在,穿越而来的赵括好像运气还算不错。这才艰难地把秦军和白起逼入了死角。 可下次呢? 等秦国养好了伤,白起缓过了神,十几二十万秦军在白起的带领下卷土重来,作为唯一战胜国白起的赵括势必重新披甲上阵,就连廉颇也会甘心俯首听命在赵括的麾下,几乎所有人都会期待中继续创造「奇迹」,打败白起。 可是,赵括能办到吗? 尤其是,这样的场景,恐怕要不了一两年就会出现! 赵括能在这一两年之内,将自己提升到至少跟白起一般的高度吗?即便自己的前身已经有了不少的军事经验。 算是有自知之明的赵括很清楚,两世为人的自己,或许也算优秀,但绝达不到霍去病的地步,同样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超越白起。 最可气的是,上党之败后,白起虽败却安,功高盖主的问题随之解决,秦王也不会自大地如同历史上那般赐白起自尽。 因此,此时或许是唯一解决掉白起这个麻烦的机会了。 要么趁着这次唯一的机会,取了白起的性命,要么就等着白起归来,将自己和赵国屠戮一空。 这也是赵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白起拿下的理由。而留下白起的性命可以说是赵括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诉求。至于前面两个所谓的要求,看似是在与范睢商讨秦军离去的细节与代价,实际上是在释放一个信号:他赵括可以遵从王命让秦军离开。 但,同时,赵括也借着范睢的口告诉白起:秦军可走,白起必留。 赵括相信,身为武安君的白起一定明白自己的意图,而为了麾下十几万大军,白起一定会赴宴,就像是历史上白起二话不说就拿起了秦王赐下的王剑自尽一般。 对于白起而言,他的生命早已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秦国,为了秦国,他一切都可以抛弃,包括他自己。因此,当他自己的存在,成了秦国的威胁之时,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抹杀掉自己,以解除对秦国的威胁。 此身许国,再难许卿。说的便是如此吧。 当然,一个白起的作用是要远远高于这区区十余万大军的,若是一月之前,要让白起以己之身换秦军十万大军,或许白起还要考虑考虑。可如今的情形却是令白起没得选择。 上党之战大大消耗了秦国的国力,人口、粮食、军械生产大规模的倒退,若是再少了,秦国的日子就更难了。而这十余万大军的背后可还有十余万个嗷嗷待哺的家庭啊,一增一减之间,这笔账,赵括相信,白起算得过来。 当然,若是白起实在算不过来,白起也至少会将赵括的意图告知身边的范睢,而身为秦国相国的范睢在明白了赵括的意图之后,也会帮着白起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若是二人还是算不过来,赵括也便没了办法,只能孤注一掷,带着麾下赵军杀向秦军,无非是个鱼死网破而已。 至于什么王命,对赵括而言,在性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车架随着太阳的高高升起,一步步朝着秦军的方向前进着,而先行一步的范睢也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了秦军营地之中。 越是深入营地之中,范睢越是心惊肉跳。 寨门前还算是有模有样的秦军在过了两排营帐之后便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本该不间断巡逻的队伍没有了踪迹,营帐之外、道路之间甚至连个站岗放哨的都没有,本该充斥着怒吼与汗水的演武场上更是一片空旷。 这还是自己印象中军纪严整、生机勃勃、好战好斗的秦军军营吗? 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不用引路的校尉解释,范睢也知道这是为了节省本就不足的粮秣,这才取消了一切消耗体力的活动。 直至此时,范睢才真正的意识到前线的秦军是有多么的缺粮,也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啊!没有了粮草的秦军,便是如此——一片死寂。 忽然间范睢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紧赶慢赶之下,还是在赵军出兵之前拦下了赵军的脚步。若是今日赵军按照原计划出营来攻击,范睢不认为这只秦军能够抵挡得住秦军的进攻,即便其中有着白起坐镇。 很快,范睢便在校尉的带领下来到了中军帐中。 得到了消息的白起居然在帐前迎接着范睢,这是令范睢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是自范睢做相国以来,从未享受过的待遇,或者说除了王上和穰侯,就没有一个人能让白起将军恭候的。 当然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秦军此时有多么的艰难! 虽然范睢更白起并不算对付,但在这也的情形下,范睢显然也是有些意外,又有些激动。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去:「武安君,辛苦你了。」 。 长平之战 第255章 军营相见难相识 仅仅不过两月未见,白起的模样已经让范睢几乎认不出来了。 刚出咸阳时,还只是稍有几朵银发,如今大半头都已花白,依旧坚毅的脸庞上却被岁月和战事无情地刻下了深不见底的皱纹,干裂的嘴唇艰难地挤出一丝丝的笑意,原本健硕的身躯居然有些撑不起自己的铠甲。 只有一双眼睛依旧充斥着智慧的光芒,锐利而冷冽。 虽为政敌,却也是一朝为臣,看着堂堂的武安君居然被战事折磨成这般模样,即便是范睢也不由得心中微颤。 一声「武安君!辛苦了。」几乎脱口而出。 「卑将无能,累相国辛苦了。」白起自然知道自己如今的形象有多凄惨,不是他故意卖惨,这的确是白起如今最真实的面孔。 每日只有一餐,还要坚持巡营,让每个秦卒都能看到自己,消耗远远大过了摄入。而在那夜深人静之时,本可稍作休息的白起,却又对着舆图苦思冥想,试图找出一丝丝脱困的办法。 身体上的负荷,精神上的压迫,无时无刻不再敲打着白起,如此日夜循环之间,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因此虽然只是过了短短的十日,白起的身子已经老了不止十岁。 看着明明已经很累,却丝毫不言辛苦还给自己请罪的白起,范睢心中更不是滋味了,往日的怨怼也好,政争也罢,此刻全都抛在了脑后,心中只一个念头,要把这十几万大军安全地带回秦国。 万千的话语堵在了范睢的胸口,最终却只能话成了一句:「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白起一愣,当即明白了范睢的意思:国家利益面前,当放下所有的个人纠葛,齐心协力渡过难关!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白起随即递出自己的双手,与范睢的手牢牢地互相握在了一起。 一切已无需多言,彼此都已明了互相的心意。 这个时空中,最强的帝国,文武二巨头终于在最危难的时刻,将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誓要将队伍安全带回秦国,只可惜...... 军帐之中,范睢将秦王的王命、邯郸城中的谋算以及今日在赵军营中所见,详详细细地对白起和盘托出。 白起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直至听到赵括以重伤之身请自己营门前赴宴之时,白起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迅速地恢复原状。 终于,范睢那边的话语已尽,端起身边的茶水便一口干了下去。 白起身边的司马错和王龁二人都是喜不自胜,连日来的担惊受怕终于算是有了个解脱。虽然弃械而走,有些难于接受,但总好过全军覆没的结果。 只有白起听完了范睢的话语,脸色却依旧平淡如初,似在沉思,似在盘算,又似在,彷徨...... 中军帐内随即陷入一片沉寂之中,三人皆不敢打断白起的思虑,他们谁也不敢确定,赵括的同意之中会否有诈,明日的交换又会否出现什么可能的意外,一切都得等着白起做出最后的决定。 「相国之意如何?」白起突然地问道。 范睢微微一愣,随即答道:「依本相所见,赵军全体虽然极其拥戴赵括,然违抗王命之事,还是不敢干的,否则此刻赵军或已经杀到了。只是......」 话说一半,范睢微微一顿,略带不解地继续说道:「只是赵括的第三个要求有些奇怪,按理说,第三个要求应该最为要紧,也最令吾等难以接受才是,可偏偏只是一番宴请。比之前面两个要求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难道只是单纯的惺惺相惜?想要在武安君离开前,见见?」范睢有些把不准地说道。 闻言的王龁与司马错也认同地点了点头。的确,赵括的第一个条件是为了保证赵军的 安全以及上党战役的胜利,第二个要求是扩大赵国在此上党之战中取得的利益,按照赵括步步递进的方式,第三个条件该更为难也更有利于赵国才是。 可偏偏第三个条件几乎没有什么意义,既不能有助于赵国,又不能有损于秦国。难道只是单纯的惺惺相惜。似乎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白起闻言,自然知道范睢没有明白赵括的意图,也没有明白自己想要问的是什么。又或者,范睢已经知道了,而他的答案也就在他的回答之中。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白起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白起看着眼前的同袍兄弟,心中无限感慨,眼中无限留恋——只可惜嬴摎战没了! 逝者已逝,白起知道,自己必须为活着的人打算,压下心中的负面情绪,白起终于站起了身来,缓缓说道:「传令。」 一旁的几人包括范睢在内也纷纷起身听令。 「司马错!」白将道。 「末将在!」司马错立即抱拳道。 「以汝为大军先锋,率军两万,军中仅存之一万饱餐之卒全数配给与汝,明日随同相国作为第一批入关之军,并负责沿途大军之安全。」白起淡淡地命令道。 「是!」司马错立即领命道。 「是!」一旁的相国范睢也抱拳道。 「王龁。」白点头,又看向了一旁的王龁。 「末将在。」王龁也立即答应道。 「汝坐镇中军,协调出城与换防等事宜。」白起继续下达命令道。 「君上,您?」王龁显然听除了白起命令中的不妥处,当即问道。 白起摆了摆手,笑着看着三人,却没有回答王龁的疑问,而是继续说道:「这十万大军,本君就托付给三位了!」 什么叫托付给自己了? 此刻,不仅王龁,司马错和范睢也听出了白起话语中的不妥了。 白起却依旧淡然地看着三人,缓缓说道:「今夜赵国上将军邀我赏月饮宴,此去,便该是诀别了!」 「什么!」范睢等人当即怒了! 白起双手下压,道:「赵括之意,再明显不过了,秦军可走,白起需留。」 「什么?他敢?!」王龁与司马错当即就要抽刀,而范睢却是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想来也是明白了过来。 。 长平之战 第256章 白起推演连环计 原来,之前的条件根本不是条件,而是第三个要求的筹码。 想要秦军十余万大军安全撤离吗?没有问题,办法我都给你们想好了; 是不是对我这个始作俑者恨之入骨啊?没有任何问题,这就帮你们想办法把我自己的前途给断了,让你们再也在战场上看不到我! 但是,有个条件——秦国大将、武安君、白起得给我留下。 什么?不同意! 我话都说出口了,前途都不要了,这会儿你跟我说不行?早干嘛去了! 你说不行就不行?!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要搞搞清楚,现在是我赵军围着你家的秦军,不是你秦军围着我赵军。 我都退让成这个样子了,连自己的前途都没有了,若还是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你猜我还会在意多违抗一次王命吗?! 范睢恍然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钻入了一个圈套,一个明晃晃的圈套,将自家的武安君出卖了的圈套。 惊恐的神色瞬间袭上范睢的面容。 「武安君,吾没有......」范睢赶忙想要解释一番。 那边的白起却是微微一笑,道:「此赵括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策也,与相国无关也!」 王龁和司马错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白起与范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已经做完了决定,下达了指令的白起却好似放下了千钧的重担,连带着脸色也好了不少,甚至那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也少了不少。 缓缓坐下,白起轻声地将赵括的施为一一道来,既算是为王龁与司马错解惑,也算是对范睢在赵营之中的情况的一番注解。 「依相国所言,当赵王使者进入之时,恐怕赵括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对我军发起总攻。而赵括也在第一时间反应到赵王的命令或许不利于大战,因此才有平原君这位文臣前出迎接一节。其实,迎接是假,阻拦才是真。可惜,相国在场,平原君根本拦无可拦。」白起轻声地推理着当时的场景。 一旁的范睢也好,王龁、司马错也罢都是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赵括肯定也很快知道了此事,也在瞬间知道了王命下达已不可阻。同样的大军总共也已无可能,非其不愿违令而行,而是不能。一则王命下达,再出兵而战,名不正言不顺;二则士气已泄,战之无必胜之把握;三则平阳君等人在侧,只需策反一二万大军,则有万劫不复之果。」白起轻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赵括所不值。 若是赵括在秦国,定不会受此掣肘,就如自己一般,可惜啊...... 抛却对赵括的同情,白起继续说道:「在确认出兵总攻已暂无可能之后,一个计划便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他很清楚,此战已经无法尽全功了,因此他的计划就是给赵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而我,武安君白起,便是赵括眼中,最大的利益!」说着,白起竟然笑了起来。显然,能令一个将自己打败的对手如此重视,白起心中还是颇为骄傲的。 「于是,赵括先是以震惊的形态向所有人示弱。在众人掉以轻心之后,迅速抛出三个要求的说法。」白起继续分析道:「三个要求,好多啊!正当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以为他要提出不可能完成的要求,从而达到拒绝王命的目的时,他却抛出一个移军的细节。」 「不由得,在场之人皆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便会同意他的要求。如此一来,他遵王命而行的印象便算是力住了。紧接着,他再抛出要河内郡的要求,将刚刚立起的印象推倒,再度将众人的心提调起来。」白起眼见微微眯起。 「最精彩的来了!就当相国严词拒绝之时,赵括随即顺着相国的意思改口,变割让为换地,甚至还在一不小心 之中,将他自己逼到了肆意妄为、擅改王命的角落里。一旦换地成功,不管对赵国是否有利,对于赵括却绝对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任何一个王,也不会接受一个擅改王命的将领。 可偏偏,这样的行为却是极得人心的!不论是赵军,还是相国,恐怕都极其愿意应诺此事吧。」白起的话语依旧轻柔。 一旁的范睢无奈地点了点头,的确,用毫厘之差的地盘,换得赵括的永世不用,怎么看也是秦国更划算,答应赵括几乎是不带犹豫的。 一旁的王龁与司马错也依然没有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 白起随即继续说道:「相国答应之后,在赵军的眼中,便成了赵括用自己的前途,换来了赵国的前途,原本因为王命下达有些涣散的军心随即又被赵括重新凝聚。同时,两番的高起低落之后,赵括遵从王命放归秦军的戏码也算是做足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换言之,只要赵括最后的要求不是那么的过分,我秦国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因为此时的赵军只差一个借口,」白起深深的叹息道:「一个王使们无法争辩的借口,一个对我军发起总攻的借口,一个能够激励全军,奋勇向前的借口。」 「而这个借口,便是赵括的第三个要求——也就是我,大秦武安君,白起。」白起嘴角微微翘起,缓缓道:「不赴宴,便会成为赵括最好的借口。」 「那我们赴宴便是啊!」一旁的王龁忍不住怒气冲冲地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武安君乃是赵括请过去的,赵括安敢动手?」 白起无奈地摇摇头,道:「赵括不惜当众脱衣,行此无礼之事,就是明告天下,我大秦暗箭伤人在线,也是在直白的告诉本君,血债需用血来还,不是本君的心头血,就是十万秦军的热血。」 「禀武安君,我军中尚有锐士数十,末将等人亲兵加起来也有数百,怎的也能护着武安君安全归营。」司马错也答话道。 白起摇摇头,缓缓说道:「敢不敢杀的问题不必讨论,而一旦刀兵相接,便与本君不赴宴一般无二。都会成为赵军发兵的借口。」 「这......」三人皆是哑然。 「不若以人替换武安君?」范睢在一旁弱弱地建议道。 。 长平之战 第257章 春蚕至死思未尽 不待白起拒绝,王龁与司马错二人冷冽的眼神已经射向了范睢。 虽然此时已经是战国,尔虞我诈已经是常态,可士可杀不可辱还是大多数人的基本信念。这样的建议不是在保护武安君,而是让武安君从信念上彻底的崩塌。 若是被人知晓白起因为惧死,而命人替代自己赴死,那这兵就别带了,恐怕会遭到秦国乃至于天下人的一致讨伐。到时候,不死都不行。 当然,最重要的是,白起自己那关就过不了。或者说,在王龁和司马错的心中,白起就不能是这样的人。 当然,这并不能怪范睢。 毕竟范睢出身在社会的底层,更是靠着假死才脱身来到的秦国。对于他而言,活着,显然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白起倒是也能理解范睢,但理解归理解,却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更何况,想在赵括面前不露破绽,没有几斤几两,可能吗?! 随即白起不露痕迹地对着范睢摇了摇头。 「就没有旁的办法了吗?」范睢心中忽然有些堵塞,不甘心地问道。 范睢是真心不想让白起就这么为秦军献身了。 一则,现在的秦国、秦军还需要白起,尤其是大败于上党之后,秦国需要白起这样的人物坐镇,以顶住外界可能的压力;二则,此事究竟还是自己钻入了赵括的圈套中才导致的被动局面,若是白起就此陨落,即便秦王表面不说,心里也会对自己产生嫌隙。 而范睢作为一个魏国人,能在秦国扎下根,靠的就是秦王的信任,一旦这份信任存在裂痕,范睢很清楚自己将会有怎样的结果。 只是,显然,白起已经无计可施,否则也不会如此布置明日的行军。 可是随着范睢的话音落,一阵哈哈的大笑声却从白起口中传出。 这突兀的笑声很是给了三人惊喜的感受,只可惜,白起接下来的话语却又令三人心情沉重无比。 「何须想什么办法?」白起笑着说道:「此赵括同归于尽之策尔,为杀我这败军之将,赵括将自身的前途也赌上了,何其不智也!」 闻言的三人有些愣在了原地。 好像、似乎、仿佛也有些道理! 赵括,那可是在绝对的劣势之中力挽狂澜的任务,将自己等一众的秦军将领,包括武安君白起在内,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种。若不是赵秦两国国力的巨大差距,再加上赵王不该有的忌惮,自己等人此时恐怕已经化为了灰灰了。 如此算来,用武安君白起的性命换赵括从此无法领兵上战场,倒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 当然,从赵括对武安君白起的忌惮也不难看出,二人的实力不过是在伯仲之间,而武安君之亡,那就真的是亡了,可赵括的被雪藏,却还是未知之数。至少,若是再面对上党之战这样的倾国之战时,赵王难保不会再度启用赵括。可那时,秦国之中还有将军能抵挡得住赵括的锋芒吗? 想及此处,王龁与司马错二人又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在北路生生被赵括给烧死的嬴摎将军,或许如果嬴摎还在...... 可惜...... 这也导致了另一个问题:如今的秦国在高级将领方面已经出现了青黄不接的问题。 白起似乎也明白二人的想法,而对于秦军高级将领青黄不接的问题,白起显然也意识到了,否则也不会着力地去培养嬴摎了。 「至于秦军之未来。」白起淡淡地说道:「两位将军再撑个三年五载应该不成问题,三五年内,足够我军培养出一名优秀的主将了。南面的楚军、西面的韩、魏两军皆可作为新将的磨刀石。」显然白起对于这个问题已经算是有了一定的思考,只是那个人选,却是需要后来 人继续寻觅了,白起相信,优秀的指挥官一定是在不断的战斗中历练出来的。 「至于赵国,我军虽败,即便丢了河内,也还需对赵国保持一定的高压态势,迫使赵国在河内、上党两地保持足够的兵力,从而拖累其国力之发展。」白起看着范睢缓缓说道,这话显然是说给范睢这个相国听的。 「武安君放心,赵国从始至终皆是我秦国心腹之患,必时刻压制才好。」范睢也点头同意道。 「不错。此战过后,我大秦轻易不可再对赵国兴大兵而攻之,却可以小卒分批而扰之,积小胜为大胜,既为锻炼将领,也为蚕食赵国。」白起继续补充着自己的战略。 「至于赵括。」白起稍稍沉吟,道:「可趁此机会,怂恿赵王行自毁之事,以寒其心。若能说服其投奔秦国,则大秦无忧矣。」 「武安君!」王龁与司马错闻言,当时就急了!把自家害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想来我秦国?!美死他了! 白起当然明白二人的愤怒,但即将赴死的白起却显得更加的从容与冷静。 「彼与我皆为国而战也,殚精竭虑在所不惜,便是无所不用其极亦无可厚非,岂能因其之忠心而拒之大才焉?」白起摇了摇头,随即又看向范睢,道:「还请相国代陈我王,若有可能,尽可将赵括收之门下,信而用之,则我大秦一统之业不远矣。」 「今日方知武安君之胸襟广阔也。」范睢双手抱拳,一揖到底,道:「武安君之言,本相一定带到,若是赵括果然能来,本相一定倾力辅之。只是,赵括重伤之事,恐其心难以磨灭也。」 白起闻言也无奈地点点头,脸色浮现出一抹狠厉之色,缓缓而道:「若是不能用,则必杀之。」 范睢点点头,道:「此子若不能为我所用,必为我大秦东出最大之阻碍也。只是如何除之,还请武安君教我。」 白起也不客气,当即给出三策,曰:「以其重伤之躯,必请医延药,以药杀之为上策;若是不得手,或可令赵王贬之外地,半途截杀之为中策;若还是不能,则最好贬至代北之地。以赵括之心性,必与胡人一战,可遣锐士混入其中,一举而杀之,则为下策。」 。 长平之战 第258章 临行前呈王密书 「妙极!」范睢忍不住夸赞道。 话音落,白起也是如释重负,该交代的、能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至于大秦与赵括最终的结果,已经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轻轻挥一挥手,白起轻轻道:「吾去之事,勿要惊扰众军,诸君且去准备明日之撤离吧。」 王龁轻动的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司马错给拦下,三人对着白起深深一拜,随即退出了中军帐内。 没有什么比等死更加的痛苦了。 那种被命运所禁锢的无力感,那种想逃却又不能逃的窒息感,还有源自内心深处的挫败感,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坚强的汉子。 好在,白起并不在其中。 厚重的帘幕升起又落下,落日的余辉也从一闪而过的缝隙撒入帐中,又很快消失无影踪。便如那粉墨登场的角儿,或舞动了一曲惊魂,或唱断了门前流水,一个翻身,又消失在了茫茫烟雨间,另一边的好戏却又正在上演。 白起明白,自己便如那即将落山的太阳,离去已成必然,只是不知后来者又是何人。 收拾好心中一点点的悲戚,摊开崭新的一面帛书,岁月在其上静静流淌。 「罪臣,白起,于上党军营,叩问王安。 自上党战起,用间计,换赵将,诱敌深入,绕后奔袭,诸将未有不尽力者也。今战事颓唐,皆某之罪也。望我王恕诸将之罚,免小卒之役,加之弘恩,宽而待之,则军心凝聚,知耻后勇,来年可再战也。 细思月余之战,战败之由,以不知敌而为先。 一不知者,不知赵括之能;二不知者,不知魏军何至。或言,此二者为一者,为赵括也。 其布局之广,视野之众,望之一处,却引三处之兵,此非臣所能及者也; 其心之大,以数十万弱旅便敢行进攻诸事,更硬生生拖延我大军一月有余; 其战之能,创新战法,行分兵而守之创举,成功迟滞我军推进,使我军虽困之难歼之; 更能洞悉战场要形,敏锐察觉战机,迅速展开行动,断我军一臂,又趁魏军酣战之际,成功脱逃。 其人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旷世之将帅也。 所幸者,赵王不得用之。然,即或赵王不得用,括亦为赵鞠躬尽瘁不已,其所谓「君子」之称不假也。 所谓君子见机,达人知命。其必不能见容于污浊之赵国朝堂也,则我大秦之机也。 可令黑冰台着力策反之,若能得之,则我大秦一统可期也。 若其果然来归,我王切不可因此战而心生龃龉,当尊之高位、信而任之,君以国士待之,其必以国士报之。 若不得,则必杀之。其中三策,已悉数告知相国,王可询之。 罪将既归,所恐者秦军后继无人也。 王龁、司马错等将如今皆垂垂老矣,胡伤、王骑等将,为之一路偏师主将尚可,却难为之大军主将。 望我王细细察之,或可令王龁与司马错将军坐镇中军,另以与楚、韩、魏等国之军为磨刀之石,逐步磨而选之,则我大秦复出山东之日不远矣。 临行之前,庶几成言,不知所语,再拜顿首。 我王万年,大秦万年。」 长长舒了一口气,白起终是放下了手中之笔,慢慢将满纸的肺腑之言吹干,又缓缓将帛书折叠成方块。 显然,这是白起最后给到的秦王的遗书。数百字间尽是对于秦国深深的不舍与留恋,却无一字是为自己而言,满满地都是为了秦国和秦军在打算,罪归己身,功推他人,甚至连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赵括,白起也都劝秦王能收则收。 可以说, 白起将他最后的时光依旧奉献给了他深爱着的秦国。 端正地摆好上呈给秦王的帛书,白起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慢慢打开,一个青铜虎符静静躺在其中,静静将虎符拿出,细细端详着、摩挲着,岁月已经将青铜的虎符打磨得光亮,青铜浇筑的模痕早已消失,只有两颗虎目穿越着时光,依旧闪耀着来自秦人骨血里的凶狠。 是时候放下了! 白起用虎符将刚刚帛书压在案几之上,随即站起身来,对着帐外说道:「来人。」 「在,」两名亲兵分从两侧进入帐内。 「为本君卸甲!」白起吩咐道。 赴死也好,赴宴也罢,显然着甲并不合适。自己此去,恐怕再难回来,留下这身精细的甲胄,不为给任何人留下什么念想,也无需供奉在祠堂之上,若能在日后的战场之上,继续护佑大秦将军,就是它最好的归宿。 「是。」不明所以的亲兵只是以为他们的武安君想要休息一番,当即上前为武安君脱去沉重的甲胄。 腰间的长剑最先被解下,曾经饮血无数的秦剑,如今却不得不藏身在剑鞘之中,又被亲兵悬于军帐高处。他日重新出鞘,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了。 白起轻轻抚摸着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长剑,依稀记得此剑乃是自己刚刚成为秦军锐士之时,秦王特意命能工巧匠以镔铁为基,为自己打造的兵刃。 「必以此剑,为大秦开疆拓土。」 这是当日自己接剑之时的誓言!数十年过去,长剑依旧锋锐难当,只是自己已然不是那个在战场之上左冲右杀的快意少年郎了。 身边的亲兵依旧在为白起轻解着甲胄。 一片片形同叶片般的铁片,用粗实的牛筋杂糅着铁丝小心穿连而成的铁叶甲胄,对于箭矢有着极佳的防御功效,被手工打磨得光亮的片片铁叶,在移动的过程中相互碰撞发出一阵阵悦耳的乐曲。 铁叶甲胄之下,又是一层的皮甲,皮甲之下还有一层布甲。 即便两名亲兵配合默契,也是花费了不断的时间,好不容易才为白起彻底卸甲完毕。 终于卸下重重的束缚的白起,也是舒适得直接伸了一个懒腰,连带着心情也变得不错起来,脸上甚至有了几分的笑意,随即道:「取我白衣来。」 。 长平之战 第259章 营前百步布草棚 秦人尚黑,有黑水之德一说。 因此,秦军的旗帜是黑色的,衣袍多为黑色的,即便是在最为正规的祭祀典仪之上,几乎所有人也都是以黑色为主。 白色的衣服,反而是这个时代绝少的存在。 尤其是纯白的衣服,在这个脏污的时代,简直就是异类! 但白起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甚至没有思考,便已经决定一袭白衣去往赵括给备下的宴席,去往自己的归处。 而在白起奋笔疾书之时,天色也终于暗了下来。 赵军的营地已经建立,精锐的骑兵被廉颇暗暗调集,只待上将军一声令下,便能飞奔而出,直捣秦营。作为唯一知道赵括想法之人,廉颇也在默默地为可能到来的战事做好着准备。 而身为大军副将的田单,看着廉颇的一通派兵布阵,心中也似乎有了些许的察觉。 当然,赵括与廉颇不说,田单也不会问,静待事情的发展是他唯一能做的,正如他在大粮山中的等待一般。 田单很清楚,等待从来不是毫无意义的,而田单也相信,该让自己知道的时候,赵括自会向自己明言。 至于平阳君以及被打了军棍的楼昌等几人,在传完王命之后,便安安心心地待在了营帐之中,除非必要,任何人都不想在此时再见赵括,以免触了赵括的霉头。就连平原君也是跟他们待在了一起,生怕自己的愚蠢的哥哥再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 好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许历很快按照赵括的要求,在军营外约三百步外建好了一个临时的亭子。 说是亭子,实际就是个草棚,虽不至于一吹即倒,但其上胡乱铺着的几垛子稻草,怎么看怎么有点子敷衍的意味,甚至一场大风就要将那草棚的顶给掀了。好在如今还算是夏日,即便是末夏,在这上党之地,想来也刮不起什么大风来。 当然,不是许历造不出好亭子,只是赵括说了:「埋骨何需桑梓地,身为军人,马革裹尸即为荣耀,一座亭子,只要不塌就行了。」 于是,将赵括的话奉为圭臬的许历随即便带着麾下建成了这样的一座简易的草棚。只是就连赵括也没料到,这样一座简陋的草棚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随着太阳西下,天色总算是渐渐暗了下来。 而赵括也在此时缓缓从军营之中走了出来,哒哒的脚步声在上党的土地上响起,似乎在宣示着***,又似在丈量的土地的厚度。 作为亲兵首领的许历,一手握着刀兵,一手叉在腰间,紧紧跟随着赵括,他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好赵括。至于其他,自有跟随在赵括身后约么二十余步之外的百名亲卫料理。 百名亲卫们,各个武装到了牙齿,甲胄俱全,前排者左手持盾右手拿刀,后排更是弩箭上弦,显然都已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二十步的距离,对于精锐的亲卫而言,几乎转瞬可至,而弩箭在这个距离上,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一旦有人不想体面,他们就会从黑暗中闪现出来,帮着来人体面。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那渐渐隐入黑暗之中的军营内,几员骑军将领各率精锐骑军千人,已经被廉颇悄然调集。半掩着的寨门之后,各个摩拳擦掌等候的寨门开启的一瞬间。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一旦门开,便行冲杀而去,将草棚连带着草棚之外的所有秦军一同毁灭。而这也是赵括不让许历把亭子造的太坚固的原因之一。 因为天色已暗的缘故,草棚的四周都已经点上了火盆,既做照明之用,也是发讯的利器。一旦事情有变,将或碰踹倒,干草木质的草棚立即就能引燃冲天的大火,而这 就是寨门齐开的信号! 棚中,赵括已然端坐其中,一张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榆木案几,两个还算洁净的蒲团作为座椅,便已是全部。 案几之侧,是一个小小的火炉,火炉之上,一壶山泉已经在咕咕地鸣叫,山泉之中,一壶老酒已经置于其中,悠悠的酒香在沸水的催烫下,弥漫了整个草棚。 案几之上,大块大块的牛肉被切成了片,虽然没有什么调味品,更没有什么科技与狠活儿,只有少许的盐巴与香料作伴,但也是极美味的了。 想必,以此送行,当是很满意了吧! 时已近秋,微风缓缓抚过上党之地,带走着白日里的暑气,仅仅身着长袍的赵括甚至有些冷了。火盆在微风的吹动在,越发地劈啪作响。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一丝凉意的同时,也吹散了头顶遮住月亮的乌云,更是将远处的几声马嘶之声缓缓送到。 而伴随着这几声马嘶声的传来,一旁赵括的亲卫们瞬间精神高度紧张了起来。 紧接着,一连串并不算沉重,更不算急促的马蹄声慢慢响起。 茶壶中的水,咕咕叫得更开了! 黑暗里,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一袭白衣,在战马之上,缓缓露出了真容。一双锐利的眼神扫过草棚,瞬间令众人不寒而栗。 仅仅一个出场,便让一旁的许历心跳不止。来人不是武安君白起,更有何人!而武安君的身后,竟是安安静静,一人也无。 显然,武安君明白了赵括的用意,也做出了与赵括所猜测的一样的决定。 听到动静,赵括也在此时抬起了头,四目对视之间,虽是初见,已如相知,神交之间,已然惺惺相惜——你知我不怀好意的安排,我知你以身饲虎的决心。 只可惜,大争之世,各为其主。眼神交流之间,一切似乎都已经注定了。 赵括站起了身,白起翻下了马。虎步龙行之间,白起便到了草棚之外。 「见过武安君!」赵括率先抱拳说道。 「见过马服君!」白起也抱拳回礼道。 甚至无需介绍,更无需质疑,二人都对对方的身份了若指掌——非棋逢之对手,无此逼人之气势! 「武安君,请。」 。 长平之战 第260章 草棚内杯酒释嫌 夜,越发的深了。 赵括身子微侧,没有更多的话语,直请武安君入彀一叙:「武安君,请。」 白起自然也不客气,一步便踏入了草棚之中,面朝着赵军军营的方向,就要慢慢坐下。 头顶皎洁的月光的辉映下,赵军的营地宛如一头吃人的巨兽,若隐若现在天地之间。周遭火光的跳跃之间,中间刀盾兵已经出鞘的长刀正闪着冷冷的寒光,而更后一些的已经蓄势待发的弩箭,宛如漫天的星辰,也不时地释放着摄人心魄的星光。 白起却见此情形,却是淡淡一笑,一撩襟袍,便坐了下去。 赵括也紧随其后,坐在了白起对面的位置。 两人相对而坐,静静地看着对方的面容,仿佛就要把这一刻融入自己的生命之中。若非一旁温酒的水小声的咕嘟声,天地间仿佛就此停止一般。 左手拿起已经温得有些烫的酒壶,为白起斟上一爵。 「你终究还是来了。」赵括一边斟酒一边低着头看着酒爵低声地说道。 「是啊!我终究还是来了。」白起并未拿起酒爵,只是淡淡地回道。 「你可以不来的。」赵括依旧没有抬头,斟满了白起的酒爵又为自己倒满了一杯。 「可是,我终究还是来了。」白起微微一笑依旧平静地说哦。 虽然赵括知道,以白起的性子,必然会来赴死,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赵括却不由得有些佩服白起。 从容赴死,短短四个字,却从来不是容易做到的一件事情。 若非对秦国爱得深沉,谁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若非大仁大志之人,又岂会以身挡祸。 但白起依旧来了,明知是死!依旧毫无怨言地来了,甚至没有带来一个收敛自己尸体的人。 这份从容与淡定,不由得令赵括惺惺相惜。甚至在某个瞬间,赵括也在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让这样的一个爱国之人,就这样憋屈地死在了自己的阴谋之中。此情此景,却不仅仅是可惜之情所能描述的。 还好,晚间的清风,除了带来一丝丝的凉爽之外,也将上党土地的味道带到了赵括的鼻尖。那是一丝丝淡淡的带着甜腻的血腥之气。 上党这片土地,已经留下了太多的鲜血,而战国也已经存在的太久了!、 白起在,秦国就在。秦国在,流血就无法制止。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也正是这简单的道理,令赵括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丝的不舍。轻轻叹了口气,双手举起面前的酒爵,向着白起微微一礼,白起也随即举起酒爵。 当的一声,青铜的酒爵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混黄的酒体从各自酒爵之中飞溅出来,又在空中相互激荡,随后又分落入互相的酒爵之中。 显然,赵括并不准备用下毒这样的方式结束掉堂堂武安君的性命。当然也根本不需要这样低劣的方式。既然武安君能来,就已经说明了他甘心赴死之心。 而一个将军,自有其该有的尊荣,即便是死。 一个仰脖,带着热气的酒液,顺着喉咙流入愁肠之中。 「好酒。」放下酒爵的白起随即称赞道。 「武安君喜欢就好。」赵括也笑着说道。 酒当然也不是什么好酒,行军之中,本就忌酒,粮草不济之下,更不会有人敢拿能活命的粮食去酿酒。而平原君所带的酒水早就被分完了。 就这点子混黄的酒体,还是许历好不容易,挖地三尺才找到的。不仅混黄,甚至还有点儿涩。 当然,喝酒从来喝的不是酒。 放下了千钧重担,正是无事一身轻松之时,对 面坐着的虽是自己的敌人,却也是棋逢对手之人,更是唯一能懂得自己的人。 知己相对,月色无边,何酒不成宴哉? 放下酒爵,也放下了心中不舍的赵括知道,对面的白起一定还有很多话想问。当即说道:「武安君若有疑问,可尽言之,小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话倒也不假,已经回不去的白起,赵括自然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相反,对于知己,赵括很愿意跟白起分享此战的一切细节。当然,两人的思维碰撞之间,或许又能激发出不一样的火花,那赵括就挣大发了。 只是白起似乎并不着急。 「如此,更要多谢马服君了。」白起一手拿起桌上的牛肉,狼吞虎咽地便嚼了起来。 没啥其他原因,白起是真的饿了!连日的断粮,早已把白起的身体掏空,如今美食当前,自然先要喂饱自己的肚皮。 至于心中的疑问,白起相信,酒足饭饱之后,两人能够更好地交流的。 赵括也没有闲着,将白起吃得香,赵括也不甘示弱地拿起了牛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边嚼着肉还一边含含糊糊说道:「武安君放心,吾特意下了军令,杀了一头老牛,今日一定要让吾等吃饱喝足。」 宛如一个请客的主人家,劝说着客人要多用些饭食。 「哈哈!」白起看着不拘小节、狼吞虎咽的赵括,心中也是一阵畅快,这才是一个将军该有的样子,比那群文官好多了。当即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闻言的赵括微微一愣,这话听着好像有一些些的耳熟。 哎,不管了,穿越两个多月了,从未像今日一般开心,终于能放开了手脚大吃一顿。一瞬间,赵括仿佛回到了前世,一扎啤酒,两三好友,四五碗碟...... 就这样,两个各自阵营的死对头,在这皎洁的月光之下,草棚之中,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肉,宛如两个长久未见的老友,誓要用这无尽的酒肉抒发自己的思念之情。只是忙坏了一直在上肉的军士,看呆了严整以待的亲兵们。 很快,一整条牛腿、半斤黄酒已经下了肚。 也不知是这夏末的夜尚有些热的缘故,还是因着酒入愁肠的缘故,两位大将军居然吃出了满头的大汗。 又一爵黄酒在空中相碰,随即二人纷纷抚摸了下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相视一眼,皆大笑了起来。 「括,你的兵到底藏在哪啊?」 。 长平之战 第261章 酒足饭饱话大战 已经有些吃饱喝足的白起终于想起心中的疑问,对着赵括询问道:「括,你的兵到底藏在哪啊?」 没错,酒过三巡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上升到了知己的程度。而对于赵括的称呼自然从马服君的敬语,变成了「括」这样亲近的称呼。 而此时的赵括显然比之刚刚还要更为放松一些,身子已经是半倚着的形态。闻听白起的问话,赵括也没有坐正身子的想法,舌头一卷,又是一大块的肉吞入腹中,喃喃道:「在大粮山里头。」 「大粮山?」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饶是白起心中已经有所猜想,听到赵括的回答后,心中还是不由得一惊! 大粮山,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说明了太多的事情。 大粮山,丹水以东,赵军积聚粮草之地。要知道,赵括在抵达上党战场之后,便立即着手开展进攻事宜,不日便全军向着丹水西岸的秦军壁垒发起了进攻。 一旦大军渡过丹水之后,再有十余万大军换防东岸,进入大粮山,自己的斥候探马们不会不知道。也就是说,在赵军渡丹水攻壁垒之前,赵括便已经将赵军十余万主力精锐,给偷偷地藏入了大粮山中。 而想要做到这点,只有一种可能:赵括一到韩王山赵军主营,便开始了藏兵的行动。 换言之,赵括从来这上党之前,便已经决定藏兵而战。 「为何?」白起继续追问道。 白起问的当然不是为什么选址在大粮山,事实上,整个战场上能藏兵的也就那么几个,大粮山显然是其中最佳的选择。 白起问的是为何赵括从在一开始就选择在大粮山中藏兵。 「因为打不过。」赵括继续简短地回答道:「廉颇将军带兵守王龁尚且困难,我来?更打不过,更何况对手极有可能还会换成您老哥。更要命的是,我还得进攻,不可能打得过的。」 按道理来说,既然明知打不过?不更应该投入更多的兵力想办法打赢才对吗?怎么会还抽调近四分之一的战力藏起来呢?那不更打不过吗? 自相矛盾? 不,白起显然是听懂了赵括说的是什么。 因为打不过,即便加上那十万大军也打不过,那倒不如将一部分兵力藏起来,能少死一些是一些,总好过全军覆没的吧。 可这又带出了另一个问题:既然明知打不过,赵括为何还要来打? 只是这个问题,白起并没有问。因为白起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没有办法,不来不行。而这其中,还有不少的功劳要归功于白起自己以及秦国。 若不是秦国的暗探与间谍没日没夜地散播所谓的「秦畏者,马服子」的言论,也不会激起赵国邯郸城里汹汹的民意,甚至赵国的朝廷也根本不会想到要让赵括来顶这个雷。 可以说当时的赵国,上至赵王,下至黎民百姓,不论是出于想要赵括顶雷的想法,还是真的看好赵括的能力,几乎有一个算一个都想要赵括出山力挽狂澜。甚至到了马服君赵奢的旧部,许历都来劝说的地步。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赵括即便是知道自己此去必败无疑,又能有什么选择? 历史的浪花中,当日的赵括,显然只是毫不起眼的一颗沙砾而已,不肯上岸,那就会被踩入河床的底部,永世不得翻身。 想及此处,白起不由得觉得也有些对不起赵括,刚想举起酒爵敬赵括一爵,可忽然又想到,自己才是受害者啊!要不是有赵括插这一手,自己岂会在此「赏月」? 「害人者,终害己也。」白起不由得自嘲道。 赵括也适时地举起了酒爵,与白起停在半空的酒爵微微一碰,道:「你我皆是这滚滚红尘中人,身不 由己那是常事,所能做的无非是无愧于心罢了。」 说着,一仰脖,又是一爵黄酒落了肚子。 草棚之外的许历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旁人不知道许历可是很清楚,赵括的伤口晨间刚刚迸裂,如今如何能再进这许多的酒?当然,看着两位大将相谈甚欢的样子,许历再担心也不敢上前劝阻。 听着赵括颇有哲理的话语,白起简直不能相信这么透彻的话语居然是从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的口中说出。 豁达、乐观、年轻、通透...... 几乎所有的美好的名词都可以冠在赵括的头上,只可惜,此人助赵不助秦啊! 想及此处,白起也是一仰脖,将爵中黄酒一饮而尽。 「魏国为何会答应参战?」放下酒爵的白起继续问道:「以魏王之懦弱,尤其在伊阙之战后,岂敢再与我大秦为敌?」 赵括闻言点点头,说道:「魏王自然不敢。但信陵君敢!而且信陵君很清楚,唇亡齿寒,上党之地绝不能落在秦军手里,否则不仅赵国将处于绝对的被动,魏都城大梁更是要步安邑的后尘。再加上一点点的利益诱惑,不怕信陵君不动心。而只要信陵君动心了,以他之能,总能想道办法出兵的。」 「一点点利益诱惑?」白起问道。 「河内地。」赵括也很干脆地回答道:「吾答应在占领上党后为魏国取河内之地。」 「那如今?」白起有些惊讶道,一是惊讶赵括的大手笔,一郡之地,居然只是一点点诱惑?二是惊讶赵括的心大,没有王命在身,居然就敢答应为他国取地。 「如今自然不作数了。魏军都已经撤退了,自然没有资格享有胜利的成果了。」赵括笑着说道:「拼着不遵王命换来的地盘,岂能与之魏国?」 「你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口诛笔伐?」白起也笑了,虽然嘴上不饶着赵括,心中却是颇为欣赏。如此贪婪土地而厚颜无耻之人,倒是跟老秦人有些像了。 「一来呢,本就是密谋,根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此事。二来呢,还是魏国撤得太快了,若是他能坚持久一些,此战也不会拖到如今的地步。」赵括毫不在意地说道:「做大事而惜身,单凭这点,魏国就没资格再要什么好处。」 。 长平之战 第262章 伤敌自损值得否 白起闻言,也是认同地点点头。 其他的不说,单单魏国所遗留下的粮草,就相当的关键了,甚至可以说是救了秦军老命的了。要不是这批粮草,秦军十数万大军早在五六日前便已经彻底地断粮了,而赵军的进攻恐怕也早就开始了。上党境内的这十数万大军根本等不到秦王的救援。 可要说魏军不配享受胜利的成果,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魏军的加入才使得秦军进行了一系列的调动,也只有秦军的调动之下,赵军才有了围困秦军的机会。更何况,十余万魏军还是造成了秦军数万的损失的。 只是,显然,如今的发言权已经彻底地掌握在了赵括的手中,战力再度大损的魏国和魏军根本没有任何的发言权。甚至,在秦国的威慑之下,魏国还得紧贴赵国的脚步,才能得到来自赵国的庇护。 想到了此处,白起恍然发现,其实这都是借口而已,即便是魏军没有提前撤离,达到最后,魏军即便不是全军覆没,也是所剩无几了,这样的情况下,难道赵括会将河内之地拱手让给魏国吗? 显然不会。 「汝,从未想过给予魏国河内之地。」白起锐利的眼神扫过正在倒酒的赵括。 赵括也难得不好意思地讪笑着说道:「看破不说破,朋友继续做,现实已经如此艰难,何不得过且过?」 白起瞬间被赵括的戏言给逗乐了,只是略略一想,却又有其道理。 的确,自己知道了又怎样,甚至如今的信陵君或许也该知道了自己被骗了,可那又如何?甚至连如同自己一般说破恐怕都做不到,因为魏国若是还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继续跟赵国做朋友。 打了就打了,欺负你就欺负你了,你还得说打得好,欺负得好。 这就是现实,**裸的现实。 白起也终于知道,此战他输得不冤。从一开始,人家就知道秦国的打算是什么,也更清楚自己的实力。 冒险藏兵,一为赵国保存最后的火种,二为反击做好准备; 诓骗魏国,更是将战后的情形考虑得清清楚楚,只要魏国出兵,结果便已经不再是魏王或是信陵君的所能决定的了。 至于自己的秦军,没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攻破赵国那漫天遍野的阵地,便已经失败了。 可以说,上党一战,赵括将三国之力,近百万大军成功地玩弄在了股掌之中。 白起深深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文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武能提刀上马,连败数阵弩车,便是自己再年轻个十载二十载,会是此子的对手吗? 难!或许武力能够一拼,但要自己在数月之前,便布下重重陷阱,以微弱之势,将两个大国步步逼入绝境之中,白起自问难以做到。 或许只有那个号称战国第一间客的苏秦能有如此的布局吧! 甚至,就连苏秦也抵不过赵括。 因为赵括的阴谋虽多,但更多的却是阳谋。就如现在,自己不得不自愿地献上自己的性命,以保全身后十数万的大军。 最最关键的是,眼前之人年不过三十。还大有可为,若是任其发展,至少赵国三十年内无外患也,甚至...... 一个念头忽的闯入了自己的脑海:这已经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甚至是伤敌人八百自损一千了。或许以自己这条老命,半副残躯,换得赵括从此难入战场,非赵国之福,乃是秦国之幸?! 白起仰起头,又是一爵黄酒落肚,脸色逐渐潮红了起来。 「值得吗?」白起复又看向了赵括,终于问出了这个深埋心底的问题。 赵括闻言,微微一愣——什么值得吗?诓骗魏国的援军吗?自己也没啥损失啊!更何况 那时候,自己就快死了,赵国都快亡了,哪还管得了那些,别说没有书面的承诺,就算是魏国要盖好自己印章的保证,自己恐怕会直接把印信扔过去吧。 见赵括不答,白起当即明白,似乎是自己太过跳跃了,刚刚还在说魏国的事情,想着想着便想到了自己。 随即白起放下酒爵,坐正了身子,看着赵括的眼睛,真诚地发问道:「起,不过残烛之年,半副身躯已入土矣。纵是有些手段,在将军面前亦不过尔尔。以将军大好之前程、年华,换老朽之一命值得吗?」 见白起认真的样子,赵括也饮尽杯中之酒,端端正正坐了起来。但几乎没有丝毫的思考,赵括的回答便已脱口而出:「值得!」 略略组织了一番语言之后,赵括接着缓缓说道:「上党之败,不在其他,只是秦王或是说武安君您的胃口太大了,这才给我找到了可趁之机。」 「从邯郸城内,流言四起,大小朝臣相迫吾上阵之时,吾便已知晓,秦国所图已经不仅仅是上党之一地,而是赵国数十万的大军,是要一举消灭山东六国仅有的反抗之力,是要一举奠定秦国一统之势!」赵括也看向白起,认真地说道。 「因此,吾敢藏兵大粮山中,带着混杂着十数万的青壮的大军,就敢强攻防守坚固的壁垒;也因此,我敢在大军被围之时,依旧不慌不忙地固守原地。」赵括继续说道。 「若是武安君,您的胃口不那么大,化鲸吞为蚕食,我赵军根本没有任何取胜的余地。」赵括叹息着说道。 闻言的白起也点点头,的确,若不是自己一直致力于全歼赵军,也不会给赵国如此多的机会,甚至赵军想跨过丹水都不可能。 可自己明显错估了赵括的能力,更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几乎就平铺在了赵括的面前。如此情形之下,秦国之败倒也是必然。 赵括将白头认同自己的看法,随即继续说道:「且不说,吾之能力比之君上如何。吾所知者,唯赵国之国力,与秦国相比,即便是在此战战胜之后,亦差之远矣。若武安君来年再统兵而来,步步为营,徐徐而战,吾实在不知赵国还有何胜算,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因此......」 之后的话语已经不需再讲,白起已然明白。 。 长平之战 第263章 酒宴将罢劝赵括 很明显,赵括的答话其实是半真半假的。 真的是,赵括的确害怕再次对战白起。 因为赵括只是占了穿越者的便宜,这才将白起的部署给看了个透彻,若是换了个战场,赵括根本没有那么神,谋算根本没有那么精确,充其量不过是个还可以的将军罢了,甚至比之廉颇都有不如。 假的是,赵括的损失并不像白起和其他人看起来的那般巨大。 甚至赵括自己更乐于被雪藏一段的日子,甚至连去处赵括都已经规划好了,这段被雪藏的日子,正是赵括重新审视自己,继续进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优秀将领的最佳时机。 但显然,白起是相信的。 说实话,能得到对手如此的尊重,白起还是很欣慰的。 按道理来说,话至此时,所有的疑惑都已经解开,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白起都已经知道了,酒足肉饱,也是时候饮尽最后一爵酒,对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可是,白起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还有最后的一件事情,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嗨......」白起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看向赵括,说道:「今日之后,世上当再无秦之武安君,可赵之马服君呢?又该是个什么场景,括,你可曾想过?」 「矫诏诓骗魏国,有损国家信誉在先;中有不尊王命,以地换地之妄为;最后更是以阳谋逼杀你这位秦国的大将,导致赵秦恩怨骤然加深。」赵括细数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边说便自顾自地摇起了头。 「好在,不论怎么说上党之战总算是赢了下来。杀我估计不会,剩下的无非就是下狱问罪,碍于汹汹的民意,还有军队的压力,想要重责恐怕也难。最好的办法就是贬出邯郸,眼不见为净。当然上党也是回不来的,代北或许是个好去处。」赵括淡定地总结道,仿佛那个被贬谪的人是毫不相干之人一般。 「若真是如此,赵王之心胸也太过狭小了。」白起眉头未皱,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能够叫停上党之战的王上,能英明到哪里去。显然,白起的话语不乏挑拨之意。 可是,赵括闻言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无奈地耸耸肩。或许从一开始,矫诏前往魏国求援之时,赵括便已经想到了自己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 「若是。」白起看了看神色未变的赵括,终究还是说出了心底的话:「若是他日赵国不容将军,不若到我大秦来。」 紧接着,似乎怕赵括误会自己想要留得一条性命似的,白起接着便解释:「吾已留书我王,此战各为其主,汝为赵将,为赵而战,此应尽之力尔。以我王之英明,定不会因此战之果,而迁怒于汝。更会托之以全国之军,信而重之也。」 「以我大秦之虎狼,配之将军之将才,无往而不利也!届时,出函谷而东向,诸侯莫敢与之争,而一统之势成矣。」说着说着,白起竟然有些激动了起来,仿佛那个率着秦国大军攻城略地之人不是赵括,而是他自己。 谁还没有个一统的梦想了! 只可惜,白起注定要失望了。 以秦王之英明,这话跟别人说,或许还能信。跟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赵括说?那不是笑话?! 赵括很想告诉白起老兄:历史上你打赢了长平之战,奠定了秦国一统的基础之后,转过手,秦王就赐你自尽了。就这还英明,还信而重之,我看比之赵王还不如。起码赵王迫于各种压力,还不敢杀了自己。 嗯,应该是不敢的! 当然,这个话也没法直接跟白起老兄讲啊!总不能说自己可以预知未来吧?更何况这也不是这个时空里的未来啊。 好在,秦国的王,就没几个是好样的。 赵括摇着头,不屑 地说道:「前有商鞅,后有张仪,哪个不是用时权倾朝野,不用则弃之如敝屐,商鞅车裂,张仪远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哪个有了好下场?」 一句话怼得白起一阵的脸红。实话说秦国对于他的功臣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否则也不会一直吸引着六国的能人前往投靠,更不会出现所谓的「逐客令」以及李斯的「谏逐客令」了。 只是赵括所举的例子有些太过极端了,商鞅实在把老氏族打压得太惨了,连公子虔这样的一心为秦之人都给得罪了,他不死谁死? 至于张仪,虽然是离开了咸阳,到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但也算是满载而归,终归是一世富家翁。可到了赵括嘴里头却是去国远走的无限落寞。 可偏偏,他说的还都是真事儿,白起还无法反驳,你说气人不。 白起自然也不会与赵括去纠结、争论到底入秦者是不是都有好下场,他知道这个争论没有意义,他要做的不是为秦国争个长短,而是让赵括放下芥蒂,看到光明。 「纵商鞅虽死,商法犹存;张仪虽去,连横未去。以将军之能,率我大秦之军,结束这乱世,立下不世之功勋,流芳千古,纵革裹尸又如何?!」白起颇有些雄心壮志道。 「流芳非我意,唯愿百姓平!」赵括摇着头,淡淡地说道:「若吾只是想要功劳、想要所谓的名声,吾又何必亲冒其险,入君上彀中,置身危险之中,不若与大军一统藏身大粮山中,静候时机。」 「更甚者,若之位些许功勋美名,何至于违抗我王之王命,强行换地与河内而困君上于此地哉?」赵括继续说道:「所谓者,不过令赵国百姓稍安,而上党百姓少流些鲜血罢了。」 闻言的白起也是喟然在心中长叹:赵括者,真君子也。 赵括此言,当然也是发自肺腑的。身为穿越众,即便为形势所迫,无奈走上长平战场,可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偷懒求存的办法。 最简单的,就是以廉颇率军强攻壁垒,失败之后撤回百里石长城防线,随后回邯郸请罪,或许会被责难,但绝不会太过,甚至给顶了雷的自己,还会暗暗得到一些补偿。 可赵括却选择了一条最为辛苦,最为危险的道路。 。 长平之战 第264章 万世之国岂存之 之所以赵括甘冒奇险为此几不可为之事,除了心中那所谓「总该有故事让后人看」的一丝执念之外,更多的不过时想要止住秦国一统之后的浩劫,让华夏的先民们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吃饱饭的日子。 只是很可惜,曲高终和寡,就算是白起也不能摆脱历史的局限性。 显然,白起看不到赵括的雄心壮志,甚至可以说是狼子野心。 在白起的眼中,赵括「为民而战」的想法,自然值得尊敬。而这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白起以为的突破口,当即道:「将军岂不知,天下一统,才是结束战乱的最终办法!一时之安与万世之安,孰轻孰重,将军岂掂量不出?」 万世?! 赵括差点儿笑出了声。果然,秦人的脑回路都是一样的吗? 始皇帝就是想要秦国万世而立,因此聚天下之兵,役天下之人,并定下了秦国后续之名,曰:二世、三世以至于万世。 可惜啊!秦国传到二世便被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给戳得分崩离析。 到了三世,直接就将秦国给彻底送给了「汉」。 自己即便倒戈秦国,秦二世而亡的结局会改变吗? 恐怕不会!要变其结局,就要变之秦法,可偏偏秦法便是如今秦***队战力无双的保证,又如何能改?即便是一统之后,既得利益者,尤其是吃到了巨大甜头的秦王又岂能容许你触碰秦国的底线? 所以,这就是个无解的悖论。 更何况,如今的赵括已经算是在赵国站稳了脚跟,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如何会在此时转头投向秦国,这个几乎无解的悖论之中? 因此,面对目光灼热的白起,赵括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秦国百姓,可幸福焉?」赵括淡淡地问道。 这一下子还真的就把白起给问懵了,在这战国,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还说啥幸福不幸福,那是普通百姓应该讨论的事情吗? 「至少,秦国百姓能吃饱饭。」白起答道。 「若依秦国的标准,哪国的百姓又吃不饱吗?」赵括的目光依旧淡定。 如今的时代可不是春秋了,随着铁器的大规模普及,原本三人才能完成的劳作,在铁器的加持下一人便能完成。虽然各国的税赋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高,但总归除非出现战乱和天灾,各国的百姓也算是能够糊口。 而一旦出现战乱和天灾,即便是秦国,也依然是饿殍遍野,秦国百姓的生活实际上好得真的有限。 几乎一样的生产力,秦国所需供养的贵族阶层,可一点也不比他国少,更有一只冠绝天下的军队需要维持,即便秦国行「耕战」之法,将几乎全国的力量集中到了耕地之上,但算上军队的消耗,一增一减之间,秦国百姓手中的存粮与他国也相差无几。 而这集中力量的代价,却是秦国百姓的苦不堪言。因此,秦国百姓会不会比他国吃得更饱没法确定,但能确定的是,秦国的百姓一定比其他国家的百姓更加的辛苦。 至于秦人之所以强于诸国,更多的是在于上升通道的存在。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一片黑暗的生活,哪怕这束光仅仅是微弱的一束,更不是可以凭此攀登而上的阶梯。至多也不过是凭着一丝丝的光亮,加上大无畏的勇气与牺牲往前稍稍淌了两步罢了,离楼梯口还远着呢。 可就是这样微弱的一束光,就足以令秦国凌驾于众国之上,可想而知其他国家的百姓都过着怎样毫无盼头的日子。 只是,这样的一束光,却会在完成大一统之后迅速被摧毁,于是反噬也就不可避免了。 究其原因,也很简单。说白了,如今的秦国就是彻头彻尾的军国主义,以掠夺他国的资源转移 国内的矛盾,具体而言就是王上吃肉,贵族跟着啃骨头,百姓跟着喝点汤。 就连这点子汤,也不是轻易能喝到的,要么战场拼命,要么土里拼命。这哪里是汤,分明就是百姓的鲜血。只是身在其中的秦人不自知而已。眼前又有一束光亮照射,就更令人盲目景从了。 可是,一旦秦国完成统一大业,对外的掠夺也就停滞了,而虽然秦王依旧会聚六国之珠华,但显然,并不会漏哪怕一点汤给底层的百姓,甚至,渐渐的贵族也没有肉啃,上下离心离德,能不反吗?! 当然,这样的国家也断不是赵括理想中的家园。 至于理想嘛,终究还是要自己亲手去完成的,你们懂的。 见白起未曾答话,赵括也不在意,随即又接着说道道:「天下苦秦久矣,以本将所见,一统天下者可为赵、魏、韩、燕、齐、楚之任何一国,唯独不可由秦一统天下!」 「为何?」白起显然有些急了,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尖锐:「我大秦自商君变法之后,日益强盛,如今更为诸国之冠,纵六国合纵不能夺也。今虽困顿于上党之地,不过一时之患而已,无需三五年,自可恢复国力,何来不可统一?」 赵括还是摇着头道:「秦,成也商君,败也商君。秦国之强,在商君之变法,使之一国皆为耕战二事,因此兵精器锐,诸国无可挡也。战争之胜利,带来源源不断之土地财富,令众秦卒越发向往,这才形成了滚滚向前之洪流。」 「然。」不待白起发文,赵括便已经开始变奏:「当秦一统之时,即为其进无可进之时,大军虽众,却无利可图,则兵卒再无战意矣。不仅如此,军功作为底层百姓唯一的上升途径,平日尚好,一旦战无可战,则上升途径阻塞,民怨沸腾,底层必生祸乱。届时,漫说六国遗老,就连老秦人自己也要反了,何来安定一说。」 「军功之阶总算是为底层之百姓一个上升之道,如此才有我英勇之秦军也。然待时移世易,若我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定会休养生息,不复军功之念。」白起仍旧不甘心地反驳道。 。 长平之战 第265章 赵括之心在天下 赵括闻言,却依旧摇头,随即道:「商君之法,不在于为底层百姓开辟道路,而在于为上位者,也就是秦王集中权利。而国愈大,集权的重要性也就越大,如此情况下,要秦王如何进行变法?」 其实赵括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作为既得利益者,也是最大的受益者的秦王,怕是没有那个心胸与视野,去主动挖自己根基哦。 当然,赵括说出的半句话,便已然足够堵住白起的所有话头——既然明知必败,赵括当然不会再往火坑里跳了。 甚至,赵括的话语更是将白起打入了自我怀疑的深渊之中:秦国真的无法完成统一大业?一旦秦国一统天下,就势必走向灭亡?! 这些当然只是赵括根据日后的史实给反向推理出来的,若以始皇帝之能,若是能知晓一些历史,未必就不能做出改变。 不过,白起显然也不是心志轻易动摇之人,虽然被赵括的话语一时给唬住了,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秦国不行,难道赵国行?又或是其他的几条杂鱼还能行了?! 就如自己所说,时移世易,往前推百年,谁也想不到西陲之地的秦国能够威压六国,不过是出了一个商鞅而已。真到了那时候,秦国未必就不能再出一个商鞅来力挽狂澜。 只是,赵括之言,显然是已经给秦国判了死刑了。 轻叹了一口气,白起知道,这场酒宴,注定要以遗憾结尾了,伸出右手,白起就要为自己斟下最后的一杯酒。 微风吹过草棚,窸窸窣窣的几根茅草掉落棚外,连带着外围照亮的篝火也狠狠地跳动了几下。 就在这忽明忽暗之间,白起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猛的抬起了头! 「汝之所欲,从来不是一战之胜,一军之长。」白起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括,一字一顿却又几乎没有声音地说道道:「汝、欲、王、赵!」 没错,若仅仅是为了百姓,怎么看秦国也要好于赵国!秦王有私,赵国何尝不是呢?秦法难变,赵国之法就容易变吗?赵武灵王何其英明,更是赵王之尊,倾其一生也只完成了胡服骑射,至多也只能算是完成了一半的变法,其变法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反观秦国,虽然上下皆有利益冲突,但因为商君的成功,天然对变法之事就没有那么抵触,加上赵括如今偌大的威望,未尝就说服不了秦王,逐步进行变法。 去其简而从其难的原因只有一个:在赵国,一定有秦国所无法比拟的优势。甚至超越了威望,超越了军权...... 而在此之上的,白起只能想到一个东西——王权。再结合之前的话语,一个胸怀天下的人 白起死死盯着赵括,试图从赵括的一举一动之中找寻出自己的答案。 闻言的赵括也是心中一惊,仅仅凭借着自己的只言片语,白起便发现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打算,这是真的狠人啊! 当然,赵括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哪怕这草棚之中只有自己和白起两人,哪怕相距自己最近的许历也听不十分清楚自己的对话,哪怕...... 看着一脸严肃而认真的白起,赵括不动声色地举起了案上的酒爵。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白起此时的心是乱的,或者说心中既有些兴奋,有些可惜,又有些担忧。 兴奋的是,赵括既然存着王天下的念头,那么其在赵国势必要掀起一番的腥风血雨,而这也将是秦国出击的最佳时刻; 可惜的是,这么至关重要的消息,白起却是无法带回给秦王了,秦国能否把握住那转瞬即逝的战机,白起不知道; 而这也是白起所担心的,以赵括布局之能,再加上长平一战给他带来的巨大的声望 ,白起很清楚,只要赵括想做,一定能够做到。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改朝换代的过程中,赵国会有多少的内耗罢了。而一旦被赵括掌控的赵国,秦国还是他的对手吗?! 白起有些犹豫,甚至此时他真的好想逃,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把这个消息带回秦国。 可是,看着火光之后若隐若现的刀箭寒光,白起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的希望。 随即白起的一颗心逐渐冷静了下来,而冷静下来的白起,忽然发现,自己是不是太轻信眼前的赵括了? 造反耶!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当年的三家分晋也好,田氏代齐也罢,那都是多少辈人的努力才达成的,赵括虽然如今功高,可仅凭他一人,能有如此作为?别的不说廉颇、蔺相如等人会答应赵括一块造反? 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我大秦会侦查不到?真当我黑冰台是吃干饭的?一旦赵括起事,不论成与不成,我大秦皆可以此为名,兴大兵而介入其中,赵军忙于火并,我军不说一举拿下邯郸,起码如今的上党等地是能占下了的。 秦国一点也不亏,而一旦拿下上党,任凭赵括再大本事,也必出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将一统的时间往后推个几十年罢了。 「历史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白起重拾信心,在心中喃喃自语道:「我大秦三代积累,四世努力,会抵不过你区区一个赵括?!」 显然,白起并没有听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语,更没见识过「开局一个碗」的传奇故事。 若是赵括知道了白起心中所想,定要告诉白起:从来就没有什么千秋万代、一成不变,有的只是不断的推陈出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长叹了一口气,白起也缓缓举起手中酒爵。 「当」铜制的酒爵再度在空中相碰。 饮罢,赵括放下酒爵,站起了身子,向着白起深深一拜,算是最这位名垂千古的华夏名将最后的告别。 转过身,缓缓地隐入黑暗之中。 一旁的许历则缓缓走入草棚之中,手捧着一柄锋锐的长剑,低着头,小心将长剑放下,随之退出草棚,肃立一旁。 将军,自该有将军的死法。 。 长平之战 第266章 长剑割喉燃焰起 「好酒!」 一声赞叹从简陋的草棚之中传来。 「多谢马服君款待!」又一声爽朗的笑声从草棚传来:「前路漫漫,本君先行一步;道阻且长,还请马服君慢行。届时魂归幽冥,勿忘了告诉本君,彼时之世与此时之世,究竟有何异同。」 「哈哈哈哈......」 笑声中,一抹鲜红从搬空中喷射而出,落入了滚滚翻腾着沸水的煮酒器之上,兹拉一声,又化成一抹白烟消散在夏日的夜里,微风微微吹过,随即消失得无影无形。 只是,那一抹的鲜红却已经深深地刻印在了那青铜的煮酒器上,殷红而隽永! 当啷一声,锋利的长剑,掉落在木质的地板之上,单薄的木板立时便被击穿,透过薄薄的一层木板,长剑深深嵌入了大地之中。 紧接着,嘭的一声,硕大的身形仰面倒下,惊起一地的尘烟,甚至连带着周遭的篝火都被这股气浪给激得跳动了少许。 火红的鲜血顺着脖颈的伤口滚滚而出,瞬间给地板装上了一抹红妆,汩汩的血液又沿着地板的弧度,慢慢流到了长剑处,最终顺着光滑如镜的剑身,静静流向了上党的大地之中...... 肃立在一旁的许历,几步上前,来到那硕大的身躯一旁,伸手触摸在其颈部的脉搏之上,其实也根本无需在探查脉搏的有无,那深深的伤口,几乎将整个脖颈都给一分为二了,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 可是,这是白起啊!号称人屠的白起啊!手中不知沾染过多少军魂的白起啊!仅仅上党一战,起码就有三十万赵魏两军的将士死在了他的手上。 伊阙之战、华阳之战、宜阳之战、鄢郢之战...... 一场场规模无比宏大的战役都以他的胜利而告终,一位位的名将的名垂千古的希望也都终结在了他的名下,少说百万之众直接或者间接地死在了他的手上。 面对这样的人,即便再小心也不过分。 当然,或许,许历也不仅仅是想要确认白起的死亡,更想要的只是看一眼,这位号称人屠的战将,最后的威严吧。 移步走向木板与土地之间的长剑,也不顾还在滴血的剑身,蹭的一声,便将长剑拔出,一手托柄,一手托刃,小心地捧着长剑就除了草棚。至于那镌刻着白起的鲜血的煮酒器,却是依旧停留在了白起的身边。 双手捧着长剑,许历快走几步,来到了草棚之外不远处。 赵括正在那里,面朝着草棚静静地站着,几步外跳跃的篝火映衬在了赵括平静的脸庞之上,阴一块,阳一块,宛如地狱之中索命的恶鬼。 「禀上将军,武安君已自尽于草棚之中。」许历双手捧起长剑,低着头向赵括报告着。 从许历的语气之中,不难听出心中的激动之情。虽然未能全歼秦军,尚有些可惜,可能迫使秦军主将白起自尽,已经是极大的收获了。甚至,许历也好,更多的赵军将领也罢,在他们心中,比之歼灭十余万秦军,他们更愿意将白起斩于马下。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显然大家都懂。 许历相信,白起被迫自尽的消息一旦传回大营,立时就会引起一场大地震,不亚于上党之战最终胜利的大地震。 别说许历了,就连「始作俑者」的赵括,此时也是有些懵!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哪怕这件事情是他自己所一力促成的——历史终于在自己的努力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虽然在此之前,长平之战已经被赵括改变了历史,可那终究没有眼前还在滴血的剑来得直观、来得更有冲击力。赵括真正地感受到了自己这个小蝴蝶给历史带来的曲折:白起死了,因为自己;历史变了,还是因为自己。 这无疑给了赵括以充分的信心——白起老子都能打过,还有什么可怕的?! 长长呼出一口气,赵括知道,该是时候给这场该死的战争划上一个休止符了。伸出右手,一把接过了许历手中的剑,剑上甚至还残留着些许白起体温——这天下,从此再无白起,只有赵括! 长剑向天一指挥,一旁的许历立即下令道:「火箭准备。」 周遭的士卒也闻令而动,将手中长刀盾牌换成了弓弩,又将缠着油布的箭矢一一在篝火之中点燃。 很快,赵括手中的长剑便狠狠地落下,连带着上面附着着的血珠也被甩脱了出去。 身旁的许历也随即怒吼道:「放!」 说时迟那时快,上百的火箭蹭蹭蹭地便射向了草棚之内。天干物燥,干草枯木本就是极好的引火材料,再加上浸满了火油的箭矢,几乎一瞬之间,简陋的草棚便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火魔顺着四周的沉重柱,徐徐南下,更快将整个草棚包裹在了其中。 冲天的火光之中,白起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惨白根本看不出一丝丝的表情,就算是火焰轻轻撩动,也丝毫引起白起任何的反应。随即火魔彻底的,一股脑儿地将所有的所有的东西都包裹其中,除了火焰,再不见一丝其他的颜色。 放下弓箭,赵括静静地欣赏着火焰吞噬一切的场景,说不出的惬意。 劈啪作响中,火势越来越大,好在赵括早已命人挖好了隔离带。冲天的火焰惹的军营之中的赵军一阵的观望——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透过营寨的外墙,其中的赵军不住地向着赵括的方向张望着,试图在一片黑暗与火红交错之间,找寻到那道熟悉的呻吟。 「怎么烧了起来?」 「需要去灭火吗?」 「上将军没事情吧?」 「怎么大门还不打开?」 众将士在搜寻无果之后,随即变得有些躁动了起来。 相对于诸军的躁动,在寨门之上的廉颇心中却是一片晴朗——大战终于就要结束了! 的确,长平之战就要结束了!以秦国武安君白起的鲜血画下的句号。 火焰依旧熊熊燃烧,赵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 长平之战 第267章 人屠白起终消亡 火光中,无数的英灵在空中飞舞。 临时制作的简易草棚仿佛守不住那无数英灵的重压一般,啪嗒一声,便狠狠地塌落了下来,只是,除了溅起一阵的尘土外,再无其他作用,火焰依旧熊熊地燃烧着。 ...... 火焰一直燃烧了半个多时辰,赵括也在一旁静静地看了半个多时辰,直到草棚被烧成了一席白地,赵括这才彻底地确信:白起,真的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手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只是,相对于半个时辰之前激动的心情,此时的赵括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许是因为少了白起这个宿敌,感到的空虚,又或许是因为白起的落幕而感到的人生的虚无——万千的功劳又如何,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堆灰灰罢了。 缓缓转过身,月夜下,数百赵军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括。 看着那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脸庞,一双双在黑夜里寻找着光明的眼睛。或许,自己的存在的意义便在此处吧。 重新满载斗志的赵括,随即对着身旁的许历说道:「收拢一下。一半归还秦国,令一半埋在此地,以青石为基,花岩为体,立碑刻字,以纪武安君之事迹。令其名传后世。」 「是!」许历在一旁答应道。 名传后世倒也不假,可碑上檄文将白起写得越是英勇、伟岸、用兵如神,就越是显得赵国胜利的来之不易,也更显得上党之战的辉煌成绩! 没错,武安君即便是死了,赵括还要再行利用一番。之所以让武安君自尽之后再行火葬,为的就是此事——将白起的遗体留在上党,并勒石而记。 要知道,如今的战国可不是后世,甚至即便是后世,老人们还是坚持土葬,更别说现下了。杀了白起已经令秦国十分恼怒了,将白起的尸首焚烧更是在亵渎白起、挑衅秦国。 可偏偏,赵括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做了,还要立碑! 原因很简单,赵括已经在为下一场大战做着准备,当然也是为自己的复起做好准备。 此碑一立,虽无京观之貌,却又京观之效果。 从此之后,每个赵人都会自豪地记得,秦国的武安君长眠在上党之地,连带着数十万的秦军虎狼; 从此之后,每个秦人都会铭记,他们的武安君,有一般的身躯还在赵国的上党境内。让上党之战的伤痛时刻随着每个秦军。 甚至,每一个从界牌岭而回上党的人都会看到这块巨大的石碑,随即就会联想到上党之战,联想到惨败的秦国与用兵如神的赵括。 可以说,这块碑,就是将秦国的耻辱柱,也是赵国的功勋碑,更是他赵括的护身符。 此碑在,便是对秦军无敌之言最好的反驳,也是赵军,乃至山东六国反秦的信心所在。 当然了,凡是有利必有弊。 此碑也在无声中,便将秦、赵两国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甚至此碑就是日后秦军进攻的灯塔所在,更会在日日夜夜中,无声地激励着无数的秦军将士奋勇杀敌,以雪前耻。 只是此碑一立,再想推倒可就难了,至少赵王即便想推掉却是很难了。不论是赵国内部,还是山东各国,都不会允许赵国认怂。 而秦人,却会不惜代价地想要推翻这碑。 于是,一个阳谋便再度形成了。 秦国相推翻这座碑,要么通过外交的手段,迫使赵王就范。要么诉诸武力,强行攻至上党。 前者,会令赵王陷入众叛亲离的不利局面,而后者,则是赵括出山的最佳契机。 没错,赵括在自己被雪藏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已经在为自己的复出,与下一场的大战做着准备。当然,仅仅是如此,还远远不够。 只是,可惜的是,历史已经不再是赵括所熟知的长平之战的历史。 从草棚化为灰烬的那一刻,或者说从赵括将秦军反包围的那一刻起,历史已经悄然改变,再也不会按照赵括印象中的剧本进行演绎,而赵括的复出与战斗,也并不会按照赵括所设想的那般进行。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赵括要做的,就是——休息! 身上沉重的伤势,加上半壶的黄酒,已经让赵括颇感疲倦了,再加上为了等草棚彻底烧毁,在原地站立了半个多时辰,赵括已经身心俱疲了。 这边的火焰渐渐散去,那边廉颇也随即将戒备的众骑军解散了去。 廉颇知道,火已尽灭,上将军也即将归来,众骑军心中虽有疑惑,倒也已然安下了心。可若此时将白起身死的消息公诸于众,恐怕立时就会炸了锅,要知道如今可是在深夜,前营如此这般一喧哗,全军还不立时就营啸了? 因此,将这个好消息再瞒一瞒或许会更好。 很快,各军依令带回,而赵括也在亲兵们的搀扶之下,缓缓回到了军营之中。跟随赵括的亲兵们显然也是得到了严厉的嘱咐,归营之后心中虽有万千之语,却也不敢乱说一字。 赵括对着廉颇微微点了点头,廉颇当即明白——事情,真的成了! 回到营帐之中,赵括随即沉沉睡去,而这一睡便是昏昏沉沉的一昼夜,甚至连秦军通过界牌岭的仪式都缺席了。 界牌岭之上,赵括未至,赵军的将领也好、秦军的将领也罢,都很自觉地让出了最上首的主位。看着空空荡荡的主位,在场诸人也是心思各异。 廉颇、许历等极少数的将领,知道赵括昨晚做了好大的一事,更是与白起相谈甚欢间饮了不少酒,自然对赵括的缺席心中有数,但显然不论是出于对赵括身体的考量,还是对上将军的尊重,他们都不会去叫醒赵括,也不会提起其中原委。 而大多数的赵军将领,包括田单在内,还都只以为上将军因不能全歼秦军,被气得不愿露面,看向秦军和平阳君等人的眼神都带着怒火。 至于平阳君,尤其是楼昌大夫,见赵括未至,心中却是大舒了一口气,天知道要是赵括在场,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昨日的一幕幕还犹在心头呢。 只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 。 长平之战 第268章 界牌岭前秦军撤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秦军方面,出来主持事宜的却不是武安君白起,而是范睢和王龁。 「是打了败仗,不好意思出面了?」 「还是被我们给打怕了,不敢出来了?」 「当缩头乌龟可不行啊!」 一众赵军的将领们都是议论纷纷,无情地嘲讽着秦军,只是他们的声音虽小,却也还是让对面的王龁等秦军的将领给听到了,顿时引来无数仇恨的目光。 还敢瞪我们?!哪里来的勇气?你们可是败军之将啊!赵军的将领又岂是吃素的,当即就回瞪了回去,甚至有些暴脾气的,右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长刀——虽然大军不能再战,但小规模的摩擦痛宰几条秦狗,应该问题不大吧。 至少也为上将军出出气啊! 好在知晓情形的廉颇一个眼神及时阻止了冲突的发生,而秦军那边范睢也极力安抚着众将的情绪。好在的是,范睢并没有将白起赴死的消息告知秦军诸将,否则,此时恐怕两方已经打将了起来了。 双方的主将都为到场,倒是也没有对放归的事宜有太大的影响。 赵国这边自有廉颇掌控全局,田单在关前操持,而秦军这边也有司马错做前导,王龁掌总。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堆积如山的铠甲军械被缓缓运过界牌岭,这是秦军先头两万大军的武器,强弩、硬弓、长剑、坚盾不一而足。 直看得押送的赵军的士卒直流口水。赵国的士卒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毛病,居然学会了「雁过拔毛」的一手,还专挑秦军的强攻硬弩下手。这可是真的好东西,秦军之强,其弓弩之利也是立功不小。 好在秦军也有人随行押运,但寥寥几人,哪里能看顾得住如此巨大的物资。最终的结果就是等到了界牌岭的另一头,原本满打满算五个千人队的弓弩直接少了数百之数。怒极的秦军校尉想要问之赵军,赵军的士卒根本理都不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在王龁在出发时就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情况,在送出之时就暗暗让司马错多送了一些,理由嘛,也很简单:毕竟弩兵也是可以配刀的,反过来刀盾兵也是可以配弩的不是。 当然,又或许是王龁本就想要多送一些军械出去,毕竟,这些军械可都是钱呐!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老秦人,穷怕了...... 总归在如此一增一减之间,秦军所送抵的军械几乎就与两万人的数量大致相近了。 听到了属下的汇报的王龁是有些懵的,司马错没有多送一些吗?不应该啊!司马错最是精打细算的,更何况,留下,不就是...... 不过,王龁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一定是运输的途中出了什么叉子,而那始作俑者,除了赵军根本不做他想。 可是,猜到了又能如何?本就是己方想要多带东西,这才被赵军扣下了,合情合理。发作出来,无非给自己再添堵罢了。 这个闷亏,秦国是吃定了。 王龁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廉颇,没想到廉老将军既有雷霆之布局,也能有这样小偷小摸的下作手段,倒是小瞧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廉老将军了。 显然,王龁是错怪了廉颇将军了。 「打大仗,算小账」的本事当然是出自赵括之手,而具体实行的正是亲兵首领许历将军,真的跟廉颇老将军并无太大的关系。 当然了,赵括也不是那种在意几十上百弓弩之人,之所以指示许历干这样偷鸡摸狗的事儿,还是赵括信不过秦军。 果然,王龁轻叹了口气,对着麾下的传令兵说道:「传令司马将军,界牌岭外已经接到军械兵器两万具,请司马将军按计划,好好、收拢其余军械,大军按计 划出发。」 「是!」传令兵立即答道。 听话听音,显然王龁的话语,重点不在最后的「按计划出发」,而在于「好好」二字。收拢军械而已,还是要给赵军留着的,何必还要好好的?能堆成一堆,就算是很讲素质了。怎么的,还想我秦人帮你把军械都分类好?要不直接搬进你家武库算了...... 司马错当然明白王龁的意思,尤其在知道自己所运出的两万多件军械,居然差点满足不了两万人持有,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赵军在其中作祟。 本就一肚子火的司马错,当即就下令为赵军好好收拢、打包。 弓弦割断、箭矢断镞、箭羽拔毛、长矛拗断、利剑互磕、盾牌泡水......尤其是大杀器的床弩、车弩,哪怕只是配件,都用重锤给他全都毁掉。 一句话,军械所物,能毁的全毁了,不能毁的想办法也给他毁了!绝不便宜赵国人。当然,为了安全起见,秦军也是走一批毁一批。 而这也正是赵括让许历偷鸡摸狗的原因。 赵括知道,即便自己不这么做,秦军也不会真的将武器完好地给自己留下。倒不如在运输的途中让秦军吃点哑巴亏。 虽然数量不多,但对于赵括了解秦***工情况却是足够了。毕竟如今的秦***械工艺,尤其是弩箭的工艺,确为诸国之长。而自己占领了上党之后,可是要铁矿有铁矿,要煤矿有煤矿,不当一把「挥金如土」的煤老板都可惜了! 于是,在双方的默契之下,秦军的撤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队队的黑衣秦军,脱下了战甲,放下兵刃,两手空空,却在赵卒的看押下,缓缓步入界牌岭中,穿过他们曾经占领的城楼,踏过他们曾经肆意驰骋过的街道,接受着来自曾经他们予取予求的上党百姓们的仇视。 若是目光能够杀人,此时的秦军早已千疮百孔。 「打秦狗啊!」一个声音突然在人群之中响起。 紧接着,一个土坷垃便从人群中飞跃而出,直直地就砸向了行进中的秦军之中 被砸中的秦军尚来不及哀嚎,更多的土坷垃混杂着石块纷纷砸向了秦军队列之中。 「廉颇将军......」 。 长平之战 第269章 民心可聚不可欺 看着自家的兵卒正被上党的百姓们无情地「暴揍」着,王龁脸色瞬间有些难看了起来。随即冷冷地对着一旁的廉颇说道:「廉颇将军,您不管管吗?」 廉颇自然也看到了城楼之下一片热闹的场景,只是这样的景致对于赵军而言,却是难得的舒心一幕——我杀不了你,还不能恶心一把你吗? 面对王龁的问话,廉颇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又不是我的人挑起的矛盾,而拿石头块揍人的更不是我麾下的军士,我不下令帮忙就算是好了,还想让我帮你们弹压自家的百姓? 怎么可能!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秦军你自己咎由自取的。若非真是将百姓逼到了苦不堪言的地步,上党的百姓敢朝这黑压压地一群秦军扔石块子?即便如今的秦军手无寸铁,即便周遭有赵军的押送。 所以啊,要怪只能怪秦军平日里对上党的百姓征伐过甚。 当然,廉颇表示,既然王龁将军提出了,回应还是要回应一下的。 随即廉颇缓缓道:「王将军放心,昨日将令下达,我军已经对街面进行了净街,大些的石头都被清理了,一些土坷垃而已,最多脏了衣物罢了。百姓嘛,还是要让他们发泄发泄的。」 王龁当然知道,这些许的土坷垃根本伤不到秦军,甚至即便是有大石块,几个秦军的伤亡也根本用不着他这样的将军操心。 可是,民众这样的行为,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尤其对于打了败仗的秦军而言,放下兵刃赤手入城,已经是足够地耻辱,如今又被上党民众一顿的唾弃,这对于士气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王龁当然要尽快阻止此事的继续发展蔓延。 正说着呢,仿佛就是要打廉颇的脸一般。 一声哀嚎便从秦军队列之中传来,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石块,狠狠地砸入了秦军队列,立时就有一名秦军头破血流。 王龁一手指着城楼之下倒地不起的秦军,双眼已经被怒火所充斥,口中甚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意外,绝对是意外。」廉颇讪笑道,随即转过头对传令兵道:「去,给我去马上查下,这块谁负责净街的,我非严惩他不可。」 「是!」传令兵当即领命道,只是传令兵哪里会不知道廉颇的意思,只怕「严惩」是假,「重奖」才是真。 看着传令兵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王龁不用猜也知道此事根本不会有下文,甚至即便有下文,也绝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下文。 眼见着在廉颇处根本讨不到好处,王龁的眼神随即看向了相国范睢。 范睢会意,当即向平阳君和大夫楼昌,缓缓说道:「两位大人,昨日与贵国上将军商议之时,两位可都在场,令我军放下武器出入界牌岭的前提,可是界牌岭内的安全由赵军负责的啊。如今,有暴民乱军,怎的,赵军就此旁观哉?若是如此,我军后部或该携武器入城才是。若是因此发生什么误会,责任当全在你赵国一方。」 楼昌倒是想要给秦国说话,可惜背后的伤痛还是让他及时地闭上了嘴,即便如今赵括并未在场,可毕竟这里仍是上党。 「这?」平阳君显然有些为难,从内心来讲,平阳君作为赵国人自然乐得见到秦军狼狈的模样,可平阳君也怕秦人真的就携兵器而入城,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平阳君也知道自己虽为王使,但显然全军上下如今都并不待见自己,随即眼神看向了平原君。 平原君无奈,只得又看向了廉颇。 廉颇也知道,事情不能过火,过犹不及。随即下令赵军维持秩序,将秦军与民众之间稍稍隔开,而民众的怒气怨气也在一顿输出中稍稍得到发泄,见赵军前来维持秩序,也算是暂时熄了火 。 一场看似虎头蛇尾的民众***随即消散于无形,然而,往往无声,才是风暴聚集的信号。 民心易得,容易到只要派几场米,发几件衣,让他们能够吃饱穿暖就足够了;民心甚至很难失去,若非逼到没有了活路,头顶的旗帜是红是黑真的无关紧要;可民心最难的就是失而复得之。 信任这个东西,真的很玄妙。 显然,秦国曾经也有过上党人民的信任,信任强大的秦国会给他们带来与韩之国不一样的生活。否则秦军的推进也不会那么快,快到廉颇甚至来不及布置防线。 可惜,三年的大战,令秦国所有的承诺做了土,甚至连带着河内的「秦民」也全都被征发到战场之上,更别说上党郡里的百姓了——徭役几乎就没有停过,征粮更是一遍又一遍。 秦赵相争,上党受难、河内受苦。相对于秦国,赵国因为占领地稀少的缘故,反而没有对上党百姓造成多大的伤害,这也就进一步导致了上党百姓向赵不向秦了。 若是此战胜利,秦王一番免税免徭役和加封晋爵的补救之下,或多或少也能挽回一些民心,之后再派个能臣经营一番,三五年过去,上党和河内的伤痛也就渐渐地结痂,过去了。 可偏偏,最终的胜利倒向了赵国。 秦国再想在上党甚至河内这块地盘上驰骋,恐怕光是百姓都不能答应。 而上党、河内,连着河东,河东过去就是河西...... 当然了,这些也都是后话。 虽然赵军的维持之下,上党的百姓没有了刚刚的冲动之举,可走在当中的秦军却也更像是被俘虏了,心中压抑之情可想而知。 烈日下,树立在大道两旁的长矛泛着点点的寒光,直刺得秦军的士卒睁不开眼睛。不自觉的,秦军士卒的身子都有些佝偻了起来。 若是有的选,秦军的士卒甚至宁愿被那些土坷垃砸死,也不愿在如林般的赵军长矛之中穿梭。可这偏偏还是秦军的高层对赵军将领失压得来的...... 还能怎么办? 低着头,往前走便是了。沉闷的气氛,让时处夏末的界牌岭越发的燥热了,人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恶气,却是始终出不来。 而这一走,便是整整的一日。 。 长平之战 第270章 白起死讯终外泄 界牌岭外,日已西斜,绿了一夏天的叶子,也在夕阳下染上了一层的金黄,萧瑟的秋风也提前吹了起来,半黄半绿的叶子扑簌簌地掉落在大地之上,又被无情的秋风吹起,在天地间漫无目的地打着转。 时至黄昏,十数万秦军终于只剩最后的一批两万人也已经离开界牌岭。漫长的上党战役,终究要在这夏秋之交中,画上一个句号。 而这个句号的最后一笔,自然该由白起来画上。 司马错率军沿途护卫着大军前往野王城,这边界牌岭下,只有王龁率领胡伤等几名心腹将领和几百亲兵无声地肃立在城门楼下。 几名亲兵正给在场的每个人派发着缌麻。缌麻者,丧服之五等也,三月之服,服细白布经带。 若说这缌麻还令诸秦军有些懵圈,那边王龁一身的麻布孝服的出现,则是令众人心中齐齐地咯噔一声。观其形制,服粗白布冠经,乃大功、九月之服也。次于齐衰,为丧服第三等也。 能让王龁穿上麻布孝服者,除了远在咸阳的王上,那便只有...... 联想到一直没有出现的武安君,一个可怕的念头已经袭上了的心头。而当一直跟白起不对付的相国范睢也系着丝麻而出现在城门楼下之时,众秦军士们,彻底地炸了! 「将军!」 「武安君何故?」 一众秦军将领和亲兵们纷纷涌向了王龁与范睢。 王龁忍住了眼角的泪光,缓缓说道:「武安君,昨夜已经去了!」 「什么?!」 「去了?武安君不是去赴宴了吗?」 显然有不少的直肠子军士还没明白王龁话里的意思,但联系到身上系着的丝麻,再愚钝的人也明白王龁将军口中的「去了」是何含义。 一瞬间,秦军这区区数百人便如同一堆点燃起的大火,汹汹的战意几乎就要将那几丈高的界牌岭给生生摧毁。 「赵狗!还我武安君来!」 「赵国,纳命来!」 「来,战个痛!」 「刺啦」一声,几个亲兵腰间的长剑已然出鞘。为了沿途的安全,这几百亲兵也被允许佩戴长剑。 「噌......噌......噌......」的几声,又是十数柄长剑出鞘。 就连胡伤等秦军的高阶将领,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得双目赤红,一颗脑子也是嗡嗡作响,哪里还顾得弹压麾下的亲兵们。 王龁虽然勉力压制,到底只有一人之力,这边按下了葫芦,那边又起来瓢;范睢虽为相国,却对此更是无能为力。面对着群情激奋的众人,眼见着局面就要失控了。 「哦?孰欲再战乎?!」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从城门洞内响起,可在秦军众将的耳中却宛如地狱之声,场面几乎瞬间冷静了下来。 紧接着,一场苍白而年轻的面孔缓缓从城楼的阴影之中慢慢显现了出来。 不是赵括还能是谁? 一身白衣,长发随风飘散,夕阳斜照之下,赵括半个身子露在阳光之中,另一半却隐藏在了城门楼阴影之中,半阴半阳的模样,更令在场诸人打了个寒颤。 「弓弩手准备!五息之后,手握利刃者,杀!」赵括可不准备惯着秦军,既然敢挑衅自己,就得付出代价,当即令城楼之上和自己身后的弓弩手准备。 闻令的赵军,都纷纷应声举起了手中的弓弩,没有弓弩的赵卒也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只要他们的上将军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眼前的数百秦军撕成碎片。 一时间,原本已经画上了休止符的上党之战再起波澜。 可别小看了这个小小的冲 突,世界大战的起因也不过是一场刺杀罢了。若是任由发展,又一场大战重新上演也未尝不可能。 而这是平阳君这个促和的王使所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尽管如今打起来其结果或许也会有利于赵国,但却绝不会有利于平阳君。 「这是做甚?!」一旁的平阳君刚刚说了半句,就被赵括一个眼神给生生地将后续的话语给逼了回去。 一旁的平原君也赶忙捂住了自己哥哥的嘴巴,小声地在他耳畔说道:「赵军,不可辱。」 没错,这本就是秦军先开始的叫嚣,若是赵军没有回应,那就是怕了秦军,就是在助长秦军的气焰,这是原则问题,是大是大非的问题。 若是赵括不在,那也便算了,两相说和一下,也就过去了。 好死不死的,赵括偏偏在这个关头醒了,还特意要来参加白起的「遗体」转交仪式,摆明了就是再来弱秦军一程的。而赵括刚刚的回应,就是代表着整个赵军的回应,这时候就算是王上亲至也只会顺着赵括的意思。 你一个区区的王使,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明目张胆地跟赵括顶牛,那是在找死。 这边平阳君哑了火,那边秦国的相国范睢一个眼神赶忙飞给王龁,示意赶紧管住你的部下——眼前之人可是将王使楼昌都给打了军棍的狠人啊,上党上百万大军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要是真的发起狠来,把自己这几百号人留下,那根本就不叫事儿。 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人叫嚣起来的,赵括有绝对的借口将自己等人都给灭了。 「上将军,误会误会了。」一边递着眼神,范睢一边就上前打着圆场。 「武安君用自家性命换来尔等之命,尔等欲令武安君死不瞑目焉?」那边王龁也立即厉声咬牙呵斥道:「听我将令,收刃!」 王龁何尝不想就此拼杀一场,就算是为武安君殉葬也在所不惜。 可是,他不能。不仅因为面前那密密麻麻的赵军弓弩,更因为他是一军之主将。一旦他有所行动,不仅身边的数百人连带着相国范睢立时就要被赵括斩杀当场,甚至已经离开界牌岭的诸军,在赵军的快马之下,恐怕也要遭殃。 如此一来,武安君就真的是白白牺牲了。 无论如何,王龁都要忍下来。 听得王龁的将令,秦军的众将士虽是心有不甘,但长久的服从惯性和王龁的话语,还是令他们咬着牙收起了自己的长剑。 见秦军服软,赵括这才微微点头,示意自家的弓弩放下。 熬鹰嘛,就是要慢慢地消磨掉鹰的每一丝丝的锐气! 。 长平之战 第271章 粉身残躯分葬之 没错,赵括就是在熬鹰。 熬秦军这只倔强的鹰,一次次地让秦军让步,每一次都让他退后一点点,不需要太多,只要一点点就可以。时日一久,秦军但凡听到、看到赵括两个字,心中便会颤两颤,不自觉地就会往后退两步,而这就是赵括的目的。 「请武安君遗骸。」王龁双手抱拳,对着赵括一礼道。 赵括也不再为难王龁等人,一挥手,许历抱着一个大盒子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众人当即明白,这木盒里头装的是什么。 王龁微微一愣,随即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马服君,是否欺人太甚?!」 身后的一众秦军原本萎靡下去的情绪瞬间又被点燃,只是碍于赵括所言,却再没有人敢于抽剑相向。 对于秦军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赵括表示,很满意。 当然对于秦军的愤怒,赵括也是早有预料。毕竟在这个极其看重土葬的年代,若非是得了瘟疫,后人是决不允许将尸体火化的。 只是,赵括显然对此也早有准备。 「此乃武安君之意也!」赵括淡定地表示:「残躯葬上党,粉身归故土。吾也只是遵照武安君之意为之。」 这当然是赵括所杜撰的,武安君白起已经可死了,根本死无对证。可偏偏,这话又极其地契合武安君当时的心态,既有着对回到家乡的思念,又有着对留在上党的执念,颇为令人确信不已。 「残躯葬上党,粉身归故土。」王龁咀嚼着武安君的遗言,眼眶瞬间湿润了。 身旁的范睢也好,其他的秦军将士也罢,也都湿润了眼眶:至死不忘家乡音,临终犹系君王事。 「武安君,我们回家!」王龁一把抹去眼角的泪花,随即上前双手托住装着白起骨灰的木盒。 「马服君。」王龁转过身对着赵括说道:「不知另一半尸骨,君上要如何处置?」 「王将军放心,战死沙场乃每个将军的最高荣誉,本将定尽其力以为武安君身后之哀荣」赵括回礼道:「本将以令许历,择其墓也,并以青石为基,花岩为体,立碑刻字,以纪武安君之事迹。令其名传后世也。」 王龁又是一愣,原以为赵国能挖一坟茔,不使武安君露天而放就不错了,不想赵括却要勒石而记。 好是好,但有点儿太好了! 如此英勇之将却折戟沉沙于上党,这对于秦军而言,也是个不小的打击。勒石立碑,不就将此事永久刻在秦人的脸面之上吗? 可偏偏王龁还真不好拒绝,再怎么说,人家赵括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更何况自己总不能阻止对方为武安君立碑吧。 轻叹口气,王龁知道,这个闷亏,自己和秦国只能无奈吞下。或许只有再度打下上党,才能为武安君重新立碑,以雪其耻辱,以洗其名了。 随即对着赵括微微躬身,不再更多言语,王龁转过身,带着秦军将士们便向野王城的方向走去。 范睢也轻叹口气,对着赵括微微一礼,带着众秦***身离去。当然,因为河内郡尚未交换,范睢等人只能回了界牌岭中等待。 此次出使,范睢可谓是一波三折,看似完成了秦王的任务,将十数万大军从上党的泥潭之中拯救了出来,可白起的死亡却是令范睢的措手不及。 范睢甚至已经能看到秦王那暴怒的模样了。 不行!范睢心中明白若是这么回去了,秦王即便不处分自己,恐怕也...... 得想想办法! 范睢的目光在一众的赵国朝臣与将领中不断地逡巡着,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不起眼的楼昌的身上。别看如今在军营之中的楼昌不起眼,一旦回到了邯郸,有了赵王的撑腰,便是赵括 也再压不住他。 因此,突破口还是得放在此人身上,加上昨日的军法处置,不信他对赵括没有怨言。有了共同的敌人,就有合作的基础。 这个念头已经盘踞在范睢的脑海中整整一日一夜了,再加上武安君临行前的言语,范睢的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初步的打算,只是想要完成此事,或许自己还得出点血啊。 随着范睢和王龁的双双离开,历时三年,投入兵力近百万的上党之战终于彻底地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损失最大的无疑是秦军了,前前后后投入近五十万大军,最终仅剩下一十二万不到的军力归国,武安君白起更是因此殒命,被武安君视作后继之人的王室大将——嬴摎也被设计,战死沙场。 相对于军力方面的损失,战场主动权的丧失对于秦国而言,显然是更大的损失。不仅上党郡这个天下屋脊没有拿下,自己东出的崤函通道的锁钥还被赵国拿了去。 此后,再想东出,要么就要继续跟赵军在河内郡过招,要么就只能从南面攻入山水纵横的楚国了。 当然,秦国作为战争的挑起国,有此损失倒也实属应该。若说冤大头,还得是我大魏国。带着十几万大军在上党郡打了个转,啥也没捞着,灰溜溜地便只剩下两万多兵力回大梁,还是趁着大雨泅水而渡才脱离的危险。 唯一的赢家——赵国,其实也不好受。四十多万大军,加上近十万的青壮,最终也只剩下了一十九万大军,其中主力大军也不过一十四万,而青壮之军也仅剩五万不到。 可以说,赵国是用了四十三万士卒的性命,换了秦军三十八万大军的性命,以及对秦军的总包围。 若只论战损比,近乎一比一的战损比下,赵、魏两军的损失反而是更多的一方,当然,战争的胜负从来不是只看战损比的。 虽然赵军也损失了大量的精兵,可赵国的得到的不仅仅是上党这个天下屋脊,更是都城邯郸的安全,以及战略主动权的更替。 从此之后,赵国再无需担心阏与之战的情形再度发生,也更不可能让秦军直插邯郸。 上党,将成为秦军东出路上难以逾越的伤心地。 。 长平之战 第272章 欲留上党取民心 秦军已然撤走,两趟的王使也都完成了使命,也纷纷要求回转邯郸,但赵军尤其是赵括却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进,则国内的秋收在即,大军孤悬在外,秋收势必耽搁;退,则河内的交接还在继续,秦军若是反复,则有倒悬之危。 月明星稀的夜里,界牌岭关楼之中,整个赵国朝堂的大人物们都几乎聚齐了。 主位之上,依旧是赵括端坐其上,虽然营中尚有两位王使,但显然,任何人都不敢在军营之中跟赵括争主位。 平阳君与平原君二人,作为王使则分坐赵括的两侧。 平原君的下手,廉颇将军坐其后,而在平阳君的下手,自然是楼昌大夫,可谓是泾渭分明。至于许历等将,自然还没有资格进入赵军的决策层中。 面对如今的情况,其实大家心底都已经有数。 于国而言,赵括应该继续留在上党,至少到河内郡顺利完成交接,如此方能震慑秦国,保证交接的顺利,甚至最好能完成布防之后再行离开,才最为保险。 但,于私而言,赵括却是最好立即回转邯郸。 如今的赵括虽有大功在身,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枉顾、违抗王命,导致赵王的信任一削再削。掌大军在外,却无君王的信任,历来都是大忌。更何况,赵括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跟赵王进行解释。 一通并不算热烈的寒暄与情况说明之后,便是对于大军去留问题的讨论。其结果也并不出意外,按照惯例,轮流归家罢了,只不过对分成几批稍稍做了一番讨论,而双方也很快达成了一致。 可论到赵括的去留这个关键问题之后,现场随即陷入了冷场之中。 平原君一方三人自然不必说,于情理之间纠缠着,根本无法抉择,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不能劝说赵括离开; 而平阳君呢,自然是希望赵括能跟随他一道回转邯郸,如此也好跟赵王交差,可平阳君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根本不重要; 至于一旁的楼昌大夫,甚至希望赵括继续迁延。赵括越是迁延,赵王的疑心也就会越重。再加上范睢的金钱攻势,楼昌也很是愿意为自己背后的伤势狠狠地出口恶气。 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赵括最终拍了板:粮食问题在得到秦军物资之后,已经有所缓解,而为了应对接下来可能的战事,河内与上党的防务不容有失。 首先是大军的安排:一十九万大军之中,五万青壮即行回转邯郸,解除徭役,投入秋收之中;剩下一十四万大军,分作三批,轮流回转邯郸进行修整。 至于赵括,因为前线战兵的减少,赵括作为主将,为了保证前线的安全,暂时继续留驻上党郡。 当然了,实际上战场离不开赵括是假,赵括想要留下暗暗布局才是真。 只是,赵括这样的理由之下,任凭平阳君也好,楼昌上大夫也罢,都无法再说些什么。可如此一来,平原君和廉颇将军都不禁为赵括捏把汗。 平阳君与楼昌大夫离开之后,廉颇赶忙劝说赵括道:「上将军!不若您先领五万大军回转邯郸吧。河内与上党郡尚有我和田单将军,还有九万大军守护,秦军新败,当无甚问题。」 赵括无言。 「是极!」平原君也在一旁赶忙接着说道:「平阳君尚好,楼昌先行回转,恐怕......毕竟先入为主,再想解释就难了。」 看得出来,二人皆是为了赵括着想。可赵括等的就是这「解释」二字。 赵括微微一笑,道:「吾需要解释什么?解释为何要在上党击败秦军五十万大军?解释为何要将秦国武安君逼死在上党?还是解释为何要将河内这个战略要地给占领?」 平原君闻言,也顿感无言与无颜。 是啊!赵括需要解释什么? 为了打赢这场赵国的生死之战而无所不用其极,有错吗? 将敌军号曰无敌的主将逼死在战场之上,有错吗? 匡正君王的疏忽,占领战略要地,锁死敌国的发展路线,有错吗? 既然没错,又要赵括去解释什么? 平原君心中长叹:君要臣过,为之奈何啊! 见平原君色惭且退,赵括随即转向廉颇说道:「老将军如是想,安知秦军是否也是如此想的呢?恐怕本将这边刚刚动身,那边秦军便已经知道了,若是老将军您,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吗?」 廉颇闻言,脸色也是一变。显然他也明白赵括之言意有所指,不用想,若非此人在王上面前搬弄是非,此时秦军早已被自己消灭干净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事情。 面对如此不通情理的王上、更有如此吃里扒外的大臣,廉颇心中也是颇为沮丧。 轻轻叹气一声,二人随即退下,独留赵括一人在大帐之中。 赵括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尴尬处境,可是事已至此,即便自己想要安安分分地当个将军,恐怕秦国也好、赵国也罢都不会让自己如意了。 甚至可以说,自己从踏上这上党战场之后,便已经注定了没有什么好下场。 败,丧师辱国,即便不是战死沙场,回到赵国又岂会有好日子? 胜,即便自己事事遵王命而行,且不说能不能打赢这场旷世之战,即便打赢了,就能避免赵王的猜忌吗?就能免于秦女干楼昌的排挤与构陷吗? 强如白起尚且丧命于英明的秦王的手中,满门忠烈的长林王府也不免被迫远离朝堂,何况自己乎? 与其将命运交给他人还不如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上。 当然了,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赵括如今的势力还很弱小,即便是全军拥戴,也不过是拥戴而已,若是赵括要反,赵括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跟随,应该不过半数吧!至少廉颇将军就不会。 因为,还不够! 赵王做的还不够!还不够将所有人的怒火给勾起来! 而赵括要做的,就是放任楼昌贬低自己的同时,在上党、河内积聚军心、民望。 至于这军心、民望,便从这里开始了,赵括看着手中的草图,心中笃定无比。 。 长平之战 第273章 曲辕犁出谁争锋 想要流芳百世,没有比一首绝佳的诗词更合适的了。 纵沧海桑田,也难掩「春风拂槛露华浓」的雍容华丽,更难拭「孤舟蓑笠翁」的孤独寂寥,还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绝美,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大气。 而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争取到最多的民心,除了授之以鱼,便是授之以渔了! 所谓百姓最关心什么、最需要什么,咱就给他们什么! 如今的百姓最关心啥? 当然是吃饱饭的问题。 想要吃饱饭,轻徭薄赋当然是条路,只可惜,赵括虽然有、也有办法,但问题是如今的他尚且还不能如此毫无顾忌地插手地方的事宜。当然,接下来的发展却也给了赵括插手地方的契机。 而出了轻徭薄赋,另外一条路便是发展生产力。 战国时候与明朝还有些不同,明朝那是能开荒的土地都开完了,可战国的土地不多,那是真的不多,不是没有荒地可开,而是即便开了出来,也没有人手去种。 没办法,生产力实在太落后了。 什么是生产力?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啊! 当然,就把瓦特的蒸汽机搞出来也不是不行,但只是有点儿没学走先学跑的意思,一不小心就会栽跟头,而且步子迈太大了,后面的赵人可不一定就能跟得上。 王莽同志的故事都忘了吗?不是先进就一定好,适合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的战国虽然已经进入了铁器时代,虽然从青铜器到铁器已经大大地增加了生产力,这也是战国诸国能年年打生打死的原因,但除了铁质的武器还算是得到了一定的发展之外,农耕的物品几乎就是从青铜器时代一脉相承下来的。 显然,这是不够的。 而一件好用的、省力的农耕工具便是提高生产力的关键。 曲辕犁! 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出现在了赵括的脑海之中。 很快,一个印象中的曲辕犁便出现在了帛书之上。 曲辕犁者,农耕工具的集大成者,小而轻、小而精,且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能够极大地节省人力和牲畜。自唐朝发明之后,历经宋、元、明、清各代,耕犁的结构没有明显的变化,其结构可谓经典。 而目前各国普遍使用的仍是耒耜,说白了依旧靠的是人力在那里捣鼓。使用牲畜之力牵引直犁进行耕地也还在慢慢普及之中。就这还往往都是二牛三人,采用「二牛抬杠」的方式进行耕种,不仅耕地缓慢,尤其在掉头的时候简直是要了命了。 什么曲辕犁,那几乎就是跨时代的产物! 原本五口之家,辛苦劳作伺候数亩之地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可有了这曲辕犁,一人伺候这数亩地都不觉太过辛劳,若是再有一头耕牛,一人一牛,伺候个十数亩地也不是问题啊! 如此一来,一人一牛劳作成果,比之往常全家人的劳作成果还要更多,几乎全家人的吃喝也都不愁了!其劳作效率又起止提升了数倍。而粮食问题的解决,按照养儿防老的华夏传统,你猜赵国的人口会怎样? 若是再加上更好的税赋政策与生育政策,不出数十年,赵国的人口将呈现几何型的增长。 最重要的是,这个方案,几乎是立竿见影的。不是说生产的粮食能够立即翻倍,而是只要是下地感受一遍,绝对会爱上那种感觉——实在太轻松了! 只是,这其中,也有一个巨大的隐患——曲辕犁可不是什么高科技,虽说不至于一眼就给学会了去,可若是存心想要仿造,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此等利器落入了秦人的手中,那可就变成资敌了。 必须保持曲辕犁至少五年以上的技术壁垒优势,如此才能积蓄出足够多的粮草。甚至有可能的话,要等赵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之后才能将此利器公诸于众。 唯一的好消息是,如今的户籍制度还算严苛,消息传递更是艰难,秦国即便有探马也多在邯郸等大城市之中,乡野之地,想来也不会太过在意。 曲辕犁虽强,在如今之士人眼中也不过是奇技Yin巧罢了,上不得台面。因此也不会过于关注,而等他们真正了解到曲辕犁的功用时,早已为时已晚。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赵括还是必须加以防范。 而这也正是赵括迟迟没有将此帛书拿出来的原因。想要防范只有一个办法,偏偏这个办法绕不过去的便是政务。 战时,赵括自领两郡一切军政是没有问题的,但一旦赵括离开,两郡之地还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吗? 手上没人啊! 赵括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可用的人,自家老头子留下来的也就堪堪许历一人,自己在战场上手下的赵韦,这二人的忠心应该算是第一等的,而廉颇给自己介绍的孙崮跟随自己浴血沙场,也算是可以任用的。 至于周骐和廉颇本人、以及田单,或许都还需要考量一番,至少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是啊可是,算来算去,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军旅中人。也就田单算是有些经验,可如今的赵王连自己都不信任,能信任田单一人孤守于外吗? 显然不能。 最后的最后,也只剩下平原君了。 单单平原君的身份就不可能抛下中枢要位,来苦守上党了。 愁啊!赵括,都快愁死了! 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赵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传令:命亲军首领许历,赴河内郡,与田单将军帐下听令!」下定决心的赵括唤来许历,当即命令道。 只是许历哪里知道赵括的深意,在许历的脑海之中,只一个念头:不能离开上将军身边——如今的上将军还正受着伤,身边根本缺不得人。 当即许历便要拒绝:「上将军,吾!」 赵括当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挥了挥手,打断了许历,缓缓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只有你去,本将才能放心。至于本将处,明后日赵韦便回返了,无碍的。」 说着,赵括缓缓从桌上拿起那面帛书,小心叠放好,交到许历的手中,道:「到河内后,无需与田单将军前往接受郡县......」 。 长平之战 第274章 屯田策撬动战国 赵括知道,即便自己以防御秦国为名,暂时地强行留在了上党郡。但所谓刚不可久,一旦楼昌等人回到了邯郸,恐怕赵王就会立即召回自己。到那时,自己恐怕不想走也得走了。 因此,赵括根本没有时间去发掘和培养自己的势力。只能将就着用,有什么用什么!忠诚可靠是赵括选择的第一要素。 好在这年头的所谓管理也都还是粗放,而赵括的要求更是简单,倒也不需要有卧龙之才方可执行。 至于这身边最为可靠的人选,除了许历不做第二人想。 随即赵括便将自己的大杀器交到许历手中,并缓缓诉说着机宜。 许历的脸色却一直紧绷未曾变化。 「上将军,这能行吗?区区一木头,如何能抵数人之功焉?」许历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家的上将军。 倒不是许历想要躲懒,对于上将军交办的任务,许历向来不说二话的,只是这个任务实在有些令许历没有把握,甚至是不知所措。 没错,赵括对许历有信心,许历却对自家的上将军没了信心。倒也怪不得许历,要说兵法,那赵括是家学渊源,便是对上白起、廉颇,许历也是对他信心十足。 可要说到耕种...... 许历到底也算是看着赵括长大的,别说下地了,就连更衣都有人伺候着。 见许历的迟疑,赵括也有些无语,自己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当然,这话显然也不能直接跟许历言说,想要解释吧,也不好解释,略略思索一番,赵括决定用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说实话! 「其物乃上天梦中所赐。吾已命人试验过,绝无差错。」赵括严肃地看向许历。 嗯,梦里回到故乡,好像也没啥毛病吧。 只是,鬼神之说对于赵括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过是随口一言,对于许历这般人物却是大为震动而迷信之。 许历微微沉吟,随即道「上将军。既如此,何不将此物敬献我王焉?若真有其利,全国共用之,我赵国之国力,可为众国之长也!便是秦国......」 话到一半,许历忽然止住,显然他也意识到某些东西。 赵括却毫不避讳地接着许历的话头说道:「汝亦知之,今日吾呈上此物,明日赵国是否施用不一定,但此物会出现在秦王案前却是必然的,纵秦赵齐用此物,以秦国大地之广袤比之赵国地盘之狭隘,此非利赵而是利秦也!」 闻言的许历也是默然地点了点头,显然对于楼昌大夫依附秦国的所作所为,许历也是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此其一也。」赵括随即继续说道:「这其二者,自上党战来,屡屡被迫。朝廷携民意迫本君参战,粮秣不济迫本将急攻,四面围困迫本将突围,以致为暗箭所伤。吾不欲再受此创者,汝可明白?」 许历点点头,一想到自己还曾经受到怂恿去赵府劝说上将军参战,这才导致了上将军受伤,许历心中就很不是个滋味。 赵括也仿佛明白许历心中的哀伤一般,拍了拍许历的肩膀继续说道:「本将手中为汝最为妥帖可信,故托之以重任。切勿使之流落他人手中。」 许历闻言,心神一震,随即越发严肃道:「上将军,如此重任,属下理应从命,只是生恐力有不逮,考虑不周之下......」 赵括挥挥手,说道:「无碍,吾已为汝考虑周全。」 说着,赵括从一旁拿出一个竹简递给许历,道:「此乃本将手令,趁着轮换尚未开始,全军上下,汝尽可挑选,以三百人为限,划归治粟尉,汝兼任其都尉。许汝河内之地纳民之权,并与汝过冬之粮万担,今冬则可广纳流民,并行扩田开地之事 。」 「此民号曰屯民,所耕之地号曰军屯,更以军法治之,忙时农耕,闲时演武,既为民,亦为军。」赵括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显然,赵括是准备照搬曹贼的「屯田策」了。一个曲辕犁或许撬不动这沉重的战国,若是再加一把子先进的制度呢? 曹贼可就是凭借着这个策略硬生生地把袁绍这个四世三公的庞然大物给挤出历史舞台的,更是凭借着这个策略,一统了北方江湖。要不是南方的两个小赤佬实在扎手,一统华夏称魏帝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此策略,说许历了,就连几百年后的东汉末年也是头一次见,许历显然也被赵括的骇人言语给惊呆了,微微沉吟一番便问道:「如此施为,确可在短时间内聚集人手,积累粮秣,可时间一长,则恐民生惫懒之相,军法也无法约束啊。」 「莫急。」这么明显的漏洞,那曹贼会想不到吗?深谙人性的曹贼早就想好了对策:「所开荒地,第一年上缴七成赋税以完冬日之欠,第二年则六成,第三年则五成。立功者少赋,躲懒者重税。若汝是屯民,其愿偷闲乎?」 「必不愿也!」许历立即答道。 傻子才会休息,多收十颗谷子,就有至少三颗是自家的,这个简单的账目,再目不识丁的百姓也算得过来。 「屯田之利者,六也: 其一,战不废耕,则耕不废守,守不废战; 其二,屯田之吏十据所屯以为己之乐土,探伺密而死守之心固; 其三,兵无室家,则情不固,有室家,则为行伍之累,以屯安其室家,出而战,归而息; 其四,兵从事于耕,则乐与民亲,而残民之心息,即境外之民,亦不欲凌轹而噬齕之,敌境之民,且亲附而为我用; 其五,兵可久屯,聚于边徼,束伍部分,不离其素,甲胄器仗,以暇而修,卒有调发,符旦下而夕就道,敌莫能测其动静之机; 其六,胜则进,不胜则退有所止,不至骇散而内讧。 有此六利者,而粟米刍槀之取给,以不重困编氓之输运,屯田之利溥矣哉!」赵括总结道。 「彩!」许历抚掌而道,随即眉头微皱却说道:「只是,将军,以吾观之,此策或比之木犁更加重要,如此......」 。 长平之战 第275章 治粟尉招兵三百 赵括当然明白许历想说什么,无非是怕这屯田策被他国也抄了去。 只是赵括丝毫不在意,随即解释道:「无曲辕犁之利,何以开荒?天下之地非不足耕也,乃不足曲辕犁之所耕也。譬如上党,如今有多少良田变之荒地焉,我赵国境内又有多少田地待耕焉?若其学之,或毁于荒地,或罪于巨室,皆事倍而功半者也。最终民不成民,军不成军,徒耗之粮秣尔。」 的确,没有强大的生产力,而去大面积开垦荒地,根本划不来,甚至开垦十余年,才能堪堪回本,这还是好的情况;更重要的是,国内不是没有田地了,屯田不过是将原来良田中劳作之人赶到了荒地之中,显然是入不敷出的。 而若是用已有之良田,需知,经过这些年的涤荡,不仅小国没有了生路,那些升斗小民更没有了活路,如今的这些良田大都落入了贵族的手中。以良田屯兵,还得问问权贵们自己答应否。 因此,只要曲辕犁一日不暴露,赵括便有一日的高枕无忧。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许历闻言,默默点头,显然已经被赵括给说服了,而攥着画有曲辕犁的帛书的手也不自觉地更紧了。 直至此时,许历方才意识到上将军刚刚递给自己的是怎样一封沉重的「天书」。 当然,赵括的安排却不仅仅如此。 又拍了拍许历的肩膀,赵括继续说道:「此去河内,「屯田屯民」即为今冬明春之最紧要之任务。与此同时汝还要协助田单将军做好河内郡之防务,估计田单将军待不了太久,河内郡郡尉之职由汝代之。明年「屯田策」步入正轨之后,河内防务也需要抓起来。」 「前则以曲阳为支点,后则以野王城为支点,阶梯布置,层层设防。不仅要防范秦军来攻,也要防范韩魏之偷袭,间或以屯田之兵前出以作锻炼之用。」赵括随即对河内的防务进行着布置,虽无舆图在侧,二人显然对于河内郡的情况早已了然于胸。 许历闻言,自然是连声应诺。 布置完了防御,赵括又继续嘱咐道:「以汝为河内郡尉,不论后续是否还有人来交接。交册,不交兵!」 「明白吗?!」赵括的话语已经有些许的明显了。 许历闻言一震,但随即便立即抱拳道:「末将明白,定为将军守住河内郡。」 显然,许历虽然不知道赵括想要做什么,但他都愿意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略略思考一番,许历又补充道:「只是,将军,河内距离邯郸尚有上党相隔......」 赵括当然明白许历的意思,上党之地的重要性早已不言而喻,若许历置于河内,势必难于顾及上党郡,如此一来,万一有事,许历即便在河内屯有重兵,也是鞭长莫及。 能有这样的想法,赵括表示很满意。随即笑着说道:「上党,赵韦,会守在此处。只是上党多山地,即便开垦效果也一般,因此河内郡方为重点。至于上党之用,吾已有安排。」 「是!」许历立即领命道。 东方既白,赵括终于对许历面授机宜完毕。 「去吧,挑选三百人随汝一道赴任!」赵括挥了挥手,又嘱咐道:「记住,忠心为要,战力其次。」 显然,赵括是打算将河内郡的这只屯田军彻彻底底地打造成一只「赵家军」,赵括的赵。而这三百人便是其中的骨架。也因此,赵括反复强调,所选之人一定要忠心于他。 「末将明白。」许历点点头应承道。 随即,怀揣着这个时代最为尖端的「科技」,带着赵括沉沉的嘱托与希望,许历缓缓离开了大帐之中。 而辛苦了一夜的赵括也终于能够好好地休息一下。 只是,赵括这一睡,却不知外间被许历给捅破了天。 手持赵括军令的许历,没有丝毫的停顿,立即就在全军范围内展开了「挖墙脚」的行动。 倒不是众将军和军士不愿意配合许历,反而是将士们太过热情了。原因很简单:许历除了刚刚被任命河内郡尉和治粟都尉之外,还有一个更为显赫的官职——赵括的亲兵都尉。而赵括的亲兵又在大战之中几乎损伤殆尽。 自然而然地,拿着赵括手令选人的许历,自然而然地便被当成了是在为赵括选取亲兵。 这还得了?! 谁不想给上将军做亲兵啊!别说是一般的大头兵了,就是伍长、什长甚至是屯长都要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 不为升官发财,只为能在未来的战斗之中,为上将军挡上一箭! 于是,原本许历只是在自己熟知的几只万人队里挑选精兵强将,可没想到刚刚选了几个什长、伍长、屯长,就被一堆的百将、五百主、曲长甚至是校尉给拦住了去路。 「怎么的,许将军看不起兄弟几个?」 「咱好歹也是先登之功上来的,比不过底下的几个大头兵?」 而被上司怒怼的几个伍长、什长也是被气得脸色通红,为了能给上将军站岗,也顾不得脸面,当即就也回怼起来。 「将军,这么说就不对了,您这先登功,可都靠着咱这一伍人马开的路啊!」 「喝酒或许咱会输,拳头可不一定比咱的硬!」 「就你这体格子,跑得还没骡子快,是您护卫上将军还是上将军护卫您啊!」 ...... 许历似乎也知道了这些人的来意,顿时明白众人应该是误会了。但许历却也没有想要跟众人解释的意思。 错有错着! 这就是许历的想法:能以校尉之尊来争夺一个亲兵的名额,单单这份忠诚就难能可贵。而这恰恰是上将军反复强调的。而能有校尉的加入,显然也能更好地打造麾下的屯田军。 当即,许历也没二话,只要能在他手上过五十招的,他全要了。 很快,三百人的编制就被许历给招满了,可是涌入营帐的人却丝毫不见减少。显然,许历招人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出去。 心知闯了祸的许历,也不带收拾的,带着刚刚招收的三百多人,一人双马,匆匆便离开军营,往河内郡而去。 。 长平之战 第276章 假戏真做谋选锋 刚刚打败了数人才被纳入的将士们是越走越不对劲,上将军明明还在界牌岭,自己怎么快跑到野王城了?! 只是许历的身影就在前方,众人纷纷也不敢多问,只得继续跟随前进。 且不说许历带着三百好几的人马向着野王城狂奔,这边还在睡梦中的赵括,却被廉颇找上了门。 原来许历选拔亲兵的消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本该护送着平阳君和楼昌大夫回转邯郸的大军,听闻了此消息,也纷纷表示必须参加选拔。 「怎的?吾等就不是赵军了?!」 「上将军北路进攻时,吾可就在上将军身边。」 「让吾等先走,问问吾这身伤再说。」 ...... 十数万人的大军,处处都是磨刀霍霍的声响,昨夜还在为能早一日归家而兴高采烈,今日便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甚至连打包好的行礼,都被自己割开,以铭心志。 别说一般的士卒们了,就连中下层的将领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迫切地想要参加上将军赵括亲兵的选拔。偏偏本该主事的许历却不见了踪迹。 众将士倒也不急,毕竟大军那么多人,还没轮到自己也很正常。可他们等得起,急切地想回邯郸的平阳君和楼昌等人却是等不及了。可是他们又不敢打扰上将军赵括的休息,无奈之下只得找上了廉颇将军。 闻言的廉颇也是一脸懵,没听说上将军要增选亲卫啊?! 但转念一想,倒也没什么要紧,甚至主将亲卫不足,于大军之中补选也是常有之事。只是,弄到全军震动的地步的倒是少数,只能说赵括的威望实在太高了。 廉颇是既欣慰又有些自豪的——就算是秦国的武安君白起,甚至是秦王选拔锐士也不过如此吧! 直到廉颇听到许历已经带着三百多人出南门而往野王城的方向赴任去了,廉颇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赴任?」廉颇惊讶地问道:「赴什么任?」 「上将军亲书之,治粟都尉并河内郡尉。」城门吏诚实地答道。 「河内郡尉倒还明白,这治粟都尉是何官职?」廉颇心中暗暗问道,却是没有再询问城门吏,因为连他都不知道的官位,城门吏又如何能知。想必又是上将军的创举。 此时的廉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今还只是平阳君等人找上门来,但耽搁一会儿,等大家都知道了许历已经离开的消息,怕不是要炸了营了?! 无奈之下,廉颇只能打搅赵括的休息,请示现在该如何处置。 可是,听到廉颇阐述的赵括也是无奈地摇着头。是让你许历放开去弄,没让你这么放开手脚的啊! 赵括看着一脸焦急的廉颇,很想告诉他: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只是赵括显然并不能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微微皱眉之后,赵括倒是觉得,或许这也不是件坏事。 「既然错了那便错有错着吧。」赵括心中暗暗想道。 「大战既毕,虽未尽全功,也算是一次大胜了。」赵括看着廉颇缓缓道:「既如此,便来一次全军选锋吧!」 选锋者,挑选精锐士卒是也。随着兵团作战的不断扩大话,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而个人的意志,个人的勇武也在战争中的体现越来越少,选锋这样一件颇为神圣的事情,居然几乎消散在赵国历史长河之中。 而赵括如今也算是旧事重提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全军都发发汗,也让赵括对全军的真实实力有一个更加全面而彻底的了解。 只是,这突然的转变令廉颇有些措手不及。 「啊?」廉颇有些疑惑地看着赵括道。 「大胜却无法庆祝 ,众将士心中都憋着一股子火呢!趁着选锋,在校场上,让他们全都发泄出来。」赵括点点头补充道。 「如此,倒也有理。」廉颇也点点头道。 显然,这几日,廉颇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的,若非白起的死亡让他稍稍消了些脾气,此刻恐怕已经气出毛病来了。 「通知百里石长城防线、光狼城及空仓领防线之所有赵军,全部参与选锋。」赵括大手笔一挥道:「原本要回转邯郸的推迟两日,先进行选锋。」 廉颇闻言点点头,问道:「这标准,如何界定?」 显然,赵军已经有太久的时间没有进行选锋了,连标准都得重新制定,当然,这或许也跟这些年赵军战力的攀升有关,以前的要求或许已经不再适合入如今的赵军了。 赵括稍稍迟疑,随即说出了他的想法。 「既然选了,吾等就奔着选出最佳的将士出来。」赵括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何如?」 「魏武卒?」廉颇有些迟疑。 赵括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赵军以胡服骑射起家,岂能不善马战?择二人互相控马而战,奔腾二里,于二百步,引三石强弓,可中靶心者,方为我赵军锐士也。」 若说刚刚的廉颇还有些迟疑,现在的廉颇简直要晕了,这么高的要求,便是秦军的锐士也不过如此吧。 前面魏武卒的要求也就算了,怎么说有魏军的典范在前,又有秦军锐士的效仿在后,要求高点也就高点吧,也不算离谱。 可后面的说的是啥?先相互控马而战,经过两里的奔袭,正是精疲力竭的时候,还要在上下起伏的马背之上,拉开三石的强弓,射中二百步外的靶心...... 「如此一来,十数万大军,恐怕能有此力者不足数百之数也。」廉颇不由得有些犹豫,道:「是否稍减其标准,三石强弓,便是平地拉开也非轻易。」 赵括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其一,本将即将回转邯郸,要那么多亲兵作甚?徒令我王不安而已,能有数百之数便已足够;其二,立此标杆,便是要激励诸军向此标杆进发,若是不立高些,如何激励之?」 廉颇还待再问,赵括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随即便打断了他的话语。 「趁此机会......」 。 长平之战 第277章 演武场上选锋忙 既然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了,不如索性将未来的杀手锏也给掏出来算了。自己就取那数百人,确实有些浪费了如此规模的选锋了。 安排了许历前去屯田,这是打好赵国的基础。屯田需要时间,而且时间越久,其积累越厚,显然不是近一两年便能成效的。 可,秦国会给自己那么多的时间吗?即便秦国给,其他国家呢?!如今胜了秦国的赵国,显然已经成了众国的焦点,没有哪个国家不想从赵国的身上得到些什么的。尤其是被夺了地的韩之国和被毁了军的魏国。 偏偏,赵国虽胜,也是惨胜而已。国内青壮损失过半,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元气。更雪上加霜的是,秦军十余万大军的离去,导致赵国虽然得到了上党和河内两郡之地,却必须留下足够的兵力以防备秦国。 本就兵力捉襟见肘的赵国,在其他方向上的防御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便如同怀揣着大把美金的小孩,偏偏还要招摇过市。 赵括很清楚,很快赵国的嘚瑟就会招致麻烦,甚至这个麻烦也是自己自找的。 面对这样的情况,赵括必须尽快练出一只精兵,一只可以以一当十、当百的精兵。并将这只精兵牢牢掌握在手中。这精兵的人数还不能太少,至少也要三千之数。 练兵不难,难的是练出精兵。 即便强如商鞅、车英,也耗时三年方练出了秦国新军。 赵括想要短时间提高赵军的战力,貌似又只能作弊了。一个传说中的兵种瞬间出现在了赵括的脑海中。 没错,就是真正的重骑兵!带着高桥马鞍和双脚马镫的重骑兵!真正让骑兵对步兵形成屠杀的无解状态的重骑兵。 只是,不论是高桥马鞍还是双脚马镫,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想到和没有想到的问题,几乎只要一眼便能剽窃了过去。显然,如今,却还不是出世的时候。 至少,在赵括处理好北面胡人问题,彻底掌握马匹来源之前,还不能暴露。 打定了主意的赵括,随即有继续向廉颇布置起任务。 亲兵还是以如上的要求不变,只不过,再增加一军,三千为限,作为往后中军直属之军——骑兵为主。 虽不明白赵括的意图,但总算是把那该死的要求给降低了下来,也算是对麾下有所交代了,至于是另设一军还是怎的,都是上将军的直属部队,有啥区别?! 当即也没二话,双手抱拳算是应下,转身便出了营帐,主持选锋事宜去了。 只是,令廉颇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只他以为只是如同亲兵后补一般的普通军团,会在日后的战场之上,叱咤风云、所向披靡,更令所有的敌军都闻风丧胆。 而令赵括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一次将错就错,选出的数百锐士,却是狠狠地救了自己的一条老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选锋的指令很快以赵括的名义下达,整个军营瞬间变得沸腾起来,一扫被秦军溜走的颓势,简直比庆功宴还要热闹。 一队队本该出现在归程中的士卒,踏着整齐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入演武场中,这场景,直接令本就要晚归的其余将士银牙咬碎,连磨刀的声音都越发地猛烈了些。 晚归就算了,如今的选锋也要顾着他们的时间让他们先开始。 这换了谁,谁心里没个疙瘩。毕竟按照以前选锋的惯例,更类似于打擂,胜五场或无人挑战者就能入选,名额有限的情况下,要是前面的给选上了,也就意味着自己入选的几率要小很多。 不过,显然,赵括的这次选锋并不打算捉对厮杀,至少在前期根本不存在打擂的情况。而随着选锋要求的公布,众将士心中也渐渐平衡。 因为没有任何准备,提前进入演武场的士卒们显然是要吃亏些的,而后面入场的将士,有了一定准备后,显然成绩要高出一大截,这也算是变相地公平了吧! 可将士们这头的心理是平衡了,那边平阳君等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却是心态严重崩塌,说好的尽快回转,又硬生生地被拖了两日。偏偏几人还不敢大声声张自己的不爽,毕竟,如今的上党可完全不是自己的主场。 很快,选锋就要正是开始。 赵括也重新穿上了戎装出现在了选锋的演武场之上,而演武场内外,气氛瞬间达到顶峰! 「上将军!」 「上将军!」 一阵阵的声浪此起彼伏,整个营地之中都遍是「上将军」的呼唤之声,赵括威望之高可见一斑。这威望可不仅仅是靠着打败了秦军、逼杀了白起而得到的,更是赵括在北路战场之上,拼死搏杀而得来的。 赵括大步流星走到了主位之上,缓缓坐下。 身边的大纛随即摇动,而随着大纛的摇动,演武场之上数面红旗随即招摇起来——这是赵军的令旗发出肃静的信号。 而原本还人声鼎沸的演武场,几乎在令旗摇动的瞬间从沸点降到了冰点之下,简直可以说是鸦雀无声。 主持选锋事宜的是驻守界牌岭的周骐将军。 只见骑在战马之上的周骐,手持着一小面的令旗,绕场半圈,检查过第一批的选锋队伍之后,随即催马来到坐在主位之上的赵括面前。 翻身下马,上趋三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一套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干脆。 「禀上将军,全军选锋准备完毕,请上将军示下。」周骐干脆地汇报道。 「开始吧!」赵括显然也不是个磨蹭的人,当即下令道。 「是!」周骐再度朗声领命。 转过身,周骐将手中红色的令旗高高举起,又快速落下,场边瞬间想起呜咽的号角之声,紧接着,踏着阵阵的擂鼓声,第一批的上万大军依次展开,分赴各处选拔而去。 气力关、耐力关、射箭关不一而足...... 尘土飞扬之间,每个赵军的士卒都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能量,甚至不少的百将、五百主在集合完了自己麾下之后,也投入到了选拔之中。 。 长平之战 第278章 赵韦至狂奔上党 坐在主位之上的赵括,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激动。这两个月来的在生死边缘的磨砺没有白费,士卒心中都有一杆秤! 「这几日士卒消耗会比较大,通知伙头军,想办法搞些肉食,犒劳下大军。」赵括看着场中挥汗如雨的众将士,偏过头对着一旁的传令兵小声地说道:「若是不足,可以向廉颇将军申请,安排些部队去山中打些猎物。」 「是。」传令兵赶忙应诺道。 「上将军。」赵括的传令显然也被一旁的廉颇听在了耳中,随即廉颇便向赵括建议道:「上将军,不若将那三千骑兵的选拔就放到林中吧,以猎物的数量与质量为胜,如此,更贴近实战,也给大军解决了近几日的肉食问题。」 赵括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随即道:「可以,只是人数还是要稍稍控制下,不然,整个林子的猎物都打光了,这区域里头的猎户的日子就难过了。」 「是。」廉颇连忙点头答应道:「吾让亲兵们带上些粮秣,若是在山中遇到了猎户,就分些粮秣给他们,算作补偿。」 既然廉颇已有打算,赵括也自然点点头算是同意。 随即,赵括又将目光转向了正热火朝天的演武场上。 正此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从赵括的侧后方传来:「上将军!」 赵括闻言,转过头,却见一个彪形大汉,正愣愣地站在自己的身后,双手抱拳,一脸开心地看着自己。 「韦!」赵括也高兴地站了起来,转过了身,双手把住了来人坚实的臂膀,有狠狠地锤了来人的胸膛一拳——很疼、很硬! 来人,正是被赵括安排在光狼城和空仓领防线的猛将赵韦,也是此战给赵括带来的惊喜之意。壁垒之战卓越的表现,让赵括直接拔擢,并赐赵姓。而在之后的战斗之中,屡屡出现在赵括身边,救了赵括不知多少次,甚至,赵括中箭之时,就是赵韦最先赶到赵括身边的。 当然了,之所以赵括如此看重赵韦,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英勇,更因为他的的确确是个可造之材。就如赵韦在光狼城中的发粮之举,狠狠地收割了一把上党百姓的民心,很是对了赵括的胃口。而能将光狼城打理的井井有条,也充分展示了赵韦独当一面的能力。 如今赵括身边缺的就是忠心且有能力的人,因此,赵括在确定秦军已退出上党之后,第一时间便令赵韦来界牌岭与自己回合。 不想赵韦来得如此之快! 「见过上将军!」赵韦笑着再度躬身道。 「好!来了就好。」赵括又是点点头,赵韦的到来,也预示着赵括另一部棋总算可以继续布局了。 跟一旁的廉颇将军打了个招呼,赵括带着赵韦便离开了演武场。 不是赵括不想进一步认识自家军队,实在是时不我待了。 「怎的来的如此快?」赵括一边领着赵韦王演武场外走去一边问道:「连夜赶路了吧?」 赵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是没有回答赵括的问话。 赵括当然也没有追究赵韦的意思,当即继续问道:「可还有精力?」 「自然是有的。」赵韦当即答道。 「那便好。」赵括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吩咐身边的亲兵道:「备马,连日大战,本将还未真正好好地看过这上党之地呢!」 没错,赵括打算好好地逛一逛上党。 赵括自然不是因为想要游历古代的山水,即便是要游山玩水,也不会在时间如此紧张的现在去做。 可偏偏,赵括就这么做了。 带着数十亲兵和赵韦,悄然地就出了界牌岭,在上党的境内纵情地驰骋了起来。 秋日已经悄悄来临,但太阳似乎并不准 备放过大地,高高悬挂在当空之中,洒下大把的热烈,虽有秋风不时地吹过,温度却依旧热得让人很不舒服,只有树木枝丫之间的一抹黄色预示着秋日的到来。 一阵马蹄呼啸掠过,卷起秋风瑟瑟,无数秋叶也随风凋零...... 曲折的山道上,一队红衣快马,倏忽而过。赵韦也有些懵,奔了有好几个时辰了,却依旧不知道上将军要带他去哪。 终于,翻过了一座有一座的山峰,前方总算是看到了一座城镇。 说是城镇,其实也就比个村落稍大一些,甚至与大型的村落相比,也就多了一道城墙而已,而那城墙,也不过一人高,甚至战马一个加速便能跳跃了过去——显然,这是一个连舆图上都没有的,无关紧要的镇子。 几乎一眼,赵韦就能断定,这个镇子根本没什么军事价值,否则这城墙厚度与高度不该如此的敷衍。按照赵韦的估计,这里只不过是因为有一条蜿蜒的河水流过,这才自然地聚集了不少的人。 只是,赵括的行为却又令赵韦有些意外。 骑着大马冲在最前方的赵括,眼见着就是冲着这个无名的镇子而去。这令赵韦不得不重生审视这个不知名的小镇。区区无名之镇,何以惹得三军主将跋涉而来? 风景好? 赵韦看着周遭郁郁葱葱的山林,好像也与别处并不二致。 正当赵韦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前方领路的赵括却忽然在距离镇子不足二百步外突然转向,绕镇而走,复又冲向深山之中。 看来,只是路过而已。 只是,好像也不对,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钻这山林作甚?狩猎? 绕过小镇之后,不过一二里地,一行人重新又冲入山林之中,而其中的道路明显难走多了,甚至几乎已经没有路了。 不得已,众人只能放缓马速,循着猎人留下的一条羊肠小道缓缓前进。 这令赵韦更加地疑惑了。 只是一贯相信赵括的赵韦并没有询问,他知道,该自己知道的时候上将军自然会告知自己。 赵括自然对于赵韦的这点不多问的性格表示很满意。 一行人在茂密的山林之中又缓缓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又来到了一个山脚之下,或者说应该是一个山谷,一个能容纳下数千人的大型山谷...... 。 长平之战 第279章 上党之多煤铁也 平坦的山谷之中,因为缺少阳光的缘故,树木并不算太多,灌木和蕨类植物倒是颇多。因为地理的缘故,此间似乎也不受自然的约束,秋风没能吹黄树叶,而夏日也没能蒸腾起一丝**。 清凉的山谷,遗世而独立,宛如仙境。而就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众人恍然发现远端竟然隐隐约约盖着几间木头房子。 灰黄的外立面,点缀着绿色的苔藓,仿佛与山谷融入了一体,若非房顶不时冒出的袅袅炊烟,甚至都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显然,这几个房子里还有人正生活在其中。 「希律律!」一阵马嘶之声,惊醒了沉睡中的山谷。 「希律律......」赵括等人的战马也随之嘶鸣了起来。 原来刚刚的那声马鸣竟不是赵括等人的战马发出的。山谷之中,竟然还有其他的马匹。 不待众人惊讶,那远处的木屋之中,忽然就开了门。几个身着赵军红衣的家伙,忽然就出现在了门口。 看着远处,赵括等人的身影,忙不迭地就往赵括这边狂奔了过来。 「上将军!」几个急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赵韦是一脸懵圈,这是自家的军队?上将军又安排人在此处是为了啥? 愣神间,赵括已经带着众人往前走去,赵韦也急忙赶上。 「上将军!」几人很快奔到赵括的面前,双膝跪地结结实实地就给赵括磕了一个,随即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赵括,那期盼的眼神仿佛在说:「上将军,您可算是来了。」 赵括笑着一一将来人扶起,随即说道:「诸君辛苦了!」 「不敢,不敢!」来人自然连称不敢。 「山中情况如何?」赵括随即继续问道。 「禀上将军:山中已经发现了多处矿藏,上将军所言石炭与铁矿皆存之多也,只是,铁矿藏之略深,若要开采,难度也颇大,恐怕没有数千之力,怕是难于完成。」领头的一人当即回道。 没错,这些人正是赵括派出寻找矿藏的。 在廉颇率魏军抵达之时,秦军的失败便已经几乎注定。而赵括便已经开始考虑下一场战斗的事情。 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赵国,赵括都必须尽快提升手中掌握的力量。而在这贫瘠的上党地,地虽广却多为山地,想要富国强民基本不可能。只是地理位置实在重要,这才惹得众国觊觎。 贫瘠的土地,寡薄的人民,说实话,没有哪个国家会真正的想要去经营它。虽有数十城,其赋税之收甚至抵不过陶邑一城之多。 从来占领上党的国家,都只是将上党作为一个军事堡垒,或者说是进攻赵、魏以及中原地区的一个跳板。历史上的韩之国如是,拿下了上党的秦国依然如是。 但,别人或许不知道,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赵括却很清楚:上党那是拿着金饭碗在讨饭。 在上党贫瘠的山峦的底下,埋藏着无数的财宝——煤矿!确切地说应该是煤铁矿。因此在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胜利的情况下,赵括果断撒出了精锐数百人,分在上党各地,打听寻找煤矿和铁矿的所在。 运气不错,消息传来不仅寻到了煤矿,旁边不远更有铁矿的所在。这令赵括是兴奋不已,就连将秦军放走,也不是那么的痛苦了。 因为赵括清楚,一矿在手,天下我有! 要知道如今的战国虽然已经大规模地使用铁器,但炼铁的方法仍然处于最为初级的阶段。众所周知,炼铁最重要的就是温度,只有温度足够高了,才能让铁矿成为熔融状态,从而析出更多的杂质。 而以木炭作为主要的燃烧物的战国,其炼铁的温度最高也不过一千度左右。即便后续 有了风箱等物的助力,炼铁的温度也难以高过一千两百度。 所谓的「采东海之英」、「以身饲剑」等等玄学的铸剑传说,大约的效果便是添加了助熔剂,从而使得铁的熔点降低,从而得到了熔融状态的铁水,再加上微量元素的进入,进而有了品质更高的钢铁。 再以此钢铁打造而成的兵器,自然比之由杂质颇多的生铁打造而成的兵器,不论是强度还是硬度都有着绝对的优势,于是也就被称为了神兵,神话依旧流传了下来。 如今赵括以煤,也就是所谓的石炭作为燃烧物,即便不做焦化处理,温度也能轻松升到一千三百多度。 若是再加上赵括设计的数人之高的高炉和人力驱动的鼓风机,再辛苦些,对石炭进行焦化处理,温度轻轻松松突破一千五百度。 即便不添加莫名的助熔剂,也能轻易将铁轻易熔化。当然,温度也不是越高,就一定能炼出钢来,太高了出来的还有可能是质地更软的熟铁。至于这个,就得看铁匠的了,无非是多试验几次罢了。 更重要的是,更高的温度也更加快了铁矿石融化的进度,从而大大提升炼铁的速度,效率的提升才能让赵括能在短时间里拥有足够的铁器去武装自己的队伍。 可以说,一旦赵括的炼铁事业功成,这又将是赵国国力的一次突飞猛进。钢铁对生铁的压制,那是全方面的,虽然不像是铁器对青铜器的碾压,却也足以改变战场的局势。想象一下,战场之上,双方对砍,双方正在酣战,自己的刀突然就断了,而对面的长剑却是丝毫未损,这仗还怎么打! 而这,也是赵括能够想到的能够在中长期内对其余各国形成压制的办法。 如此一来,近期有着选锋之后的兵种压制,中期则有着铁器的优势再度对诸国形成压制,远期又有曲辕犁等物以及屯田策这样的双重保险,可以说赵括已经将他能想到的来自后世的黑科技全都用上了。 近二十乃至三十年内,赵括带领下的赵国都将保持着对战国其他国家的绝对的科技领先,若是这样还不能将战国的天给翻过来,赵括表示,那就只能把瓦特给搞没了! 蒸汽战国,就问你怕不怕? 。 长平之战 第280章 炼铁造兵守上党 只是,再好的科技也只不过是生产力的领先,清朝前期,华夏也是领先于世界的,可从领先到落后,也不过是一个乾隆而已。 底子再好,也架不住...... 只是,这些,却是需要赵括回转邯郸之后再行处置了,毕竟那里才是赵国的中枢。 「前头带路。」赵括对着首领淡淡说道,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这不是赵括的一贯作风。 「是。」首领也立即答应道。 当即,一行不过百人,便又钻入山中。 一边走着,赵括一边开始对赵韦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此间诸军,皆是本将所遣,特寻之煤、铁矿而来。」赵括缓缓对身边的赵韦说道:「上党地贫,难于自给自足,得之虽有战略之优势,却会拖累赵国之民生。故此特寻之煤铁之矿,欲以煤、铁之利而富上党也。」 盐、铁向来是古代王朝重要的经济支柱,韩之国之所以能够以区区之地立足七雄之一,也与其铁器之利不无关系,而齐国则是以盐发的家。然而,成也铁器,败也铁器。至嬴政当位,以铁价诱使韩之国的民众弃之耕种之本,而逐冶铁之利,从而导致了韩之国的大饥荒,进而为秦所灭。当然了,说到底还是韩之国国土太小、民众太少了。 但不论如何,盐、铁之利却是不争的事实。 赵括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赵韦当然也明白了赵括的用意,只是听到了赵括的想法后,赵韦面色虽是波澜不惊,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虽然赵韦并不太懂什么叫做「煤」,对于赵括的所谓以「煤、铁之利而富上党」也不是很明白。但赵韦清楚的是:就在自己等人还在苦苦追寻着上党之战的胜利,上将军却已经想着得了上党之后的事宜了。上将军之算筹果然举世无双也! 赵括也仿佛看出了赵韦心中的不解一般,声音越发低下来,缓缓说道:「煤者,石炭也。若木炭者也,燃之,火力比之木炭更甚。稍加处理之后,以之炼铁,其铁更胜于常,多矣。」 闻言的赵韦眼前瞬间一亮,身为武将的他太知道一柄好的武器对于将领、士卒的重要性了。甚至可以说是战士们的第二条性命。 若是,真的能胜之寻常铁器,甚至不需要多矣,哪怕是一点点,在战场之上,那就是生与死的区别啊。 说着话,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一个山洞之前,说是山洞,实际上也没有多深,站在洞口便已经能够看清里头的情况——黑压压的一片。 赵括看着眼前的山洞,心中却是激动万分——自己也算是家里有矿的主了。 甚至不待首领引路,赵括径直便步入了山洞之中,伸手从洞壁之上掰下一块黑土块,轻轻在手中摩挲,土块一捏即碎,扑簌簌地掉落一地,赵括继续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颗粒,那熟悉的触感,不是煤更是何物。 又掰下一块,快步走出洞外,随意找了一块空地,令亲兵将落叶扫清,又挖了一个小坑,将那黑色的土块扔入其中,又放上了不少的干茅草做引火之物。 「火折子。」赵括伸手道。 一名亲兵立即将火折子递上,赵括接过,拔开盖帽,又轻轻吹了一口,见着红色的火光,这才伸入向那堆黑土。 茅草在火折子的高温下迅速地被点燃,紧接着底下干燥的黑土也很快泛出了红光,而火焰越发地旺盛了。 长长舒了一口气,赵括终于能够确定这确确实实是上好的煤矿。 之所以亲自前来,就是怕自家的士卒找错了东西,至于铁矿,赵括倒不准备再去查看,毕竟铁矿这东西,或许古人比自己更了解一些。 赵括随即挥了挥手,一行人便往回走。 很 快,众人又回到了山谷之中。关上门,亲兵们已经被赵括打发了出去,接下来的话语,赵括只能让赵韦一人知道。 「吾不日便要回转邯郸。」赵括缓缓说道:「河内之地,吾已经对许历将军有所交代,这上党之地。」 赵括略略顿了一顿,看向一旁的赵韦,继续说道:「吾欲交托与汝,可愿接之?」 赵韦微微一愣,原以为赵括是要自己在这里炼铁的,怎么说着说着变成了要将上党郡交给自己了? 但很快,赵韦便从愣神中反应了过来,既然上将军看得起自己,那还有啥说的,当即双手抱拳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赵括看着朝气蓬勃的赵韦,心中也很是满意。 「于上党者,三事也!」赵括随即开始布置起任务来:「其一,炼铁。」 说着,赵括从怀中掏出一封帛书,缓缓递到了赵韦的手中,说道:「此乃炼铁之法,且细存之,勿使他人得见也。」 「是。」赵韦点点头,双手接过帛书:「必誓死守护之。」 「此法得之古书,却非完全之法,还需工匠试炼一番方可施行。」赵括继续说道:「归营之后,吾会将军中能匠调于汝,务必尽快试验出可行之法。」 「是!」赵韦点头道。 「此地,天然封闭,掩人耳目再好不过,又近乎矿藏所在,可作为冶炼之所也。」赵括继续吩咐道:「其二者,造兵。二里之外,吾等路过之村镇,尽数将其中百姓迁移至河内地,其镇改为军镇,屯兵而守。此地所冶炼之铁矿,上品者,皆入军镇,打造我军之军械。下品者运之河内,以补炼铁、造兵之所需。」 「是。」赵韦继续点头应诺道。 「其三,守土。」赵括继续吩咐道:「吾以汝为上党郡尉并匠作尉之都尉,对外需谨防秦军卷土重来,对内需防郡守插手上党军务。即便有王命而来,亦听调不听宣。」 「明白吗?」赵括深深地看向赵韦。 「是,末将明白!」赵韦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口便应下。 不是赵韦没有听懂赵括话语之中深层的含义,只是赵韦根本不需要选择,也根本无需考虑。 对于赵韦而言,什么狗屁朝廷,都是放屁。 。 长平之战 第281章 山谷锻剑又几日 上将军不仅仅对他是知遇的恩人,更是浴血而战的战友同袍,要在一个只知压迫的朝堂和自己的同袍之间做选择,赵韦根本不需要考虑。 对于赵韦的毫不犹豫,赵括表示很满意,当即继续嘱咐道:「炼铁、造兵所费颇多。尤其粮秣,若有不足者,可与河内地许历将军互通有无,吾也会令其大力帮助于你。」 「是!」赵韦再度答应道。 「另外,关于造兵。」赵括继续说道:「吾观之秦军羽箭,比之我军之羽箭,更直、更锐,发之更远、更准也。而其箭镞、箭杆、箭羽皆有勒名,当为不同之人所制,细细思之,或为分工合制之利也,吾等亦可学之。」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赵括,太知道什么叫做标准化作业了。其效率的提高可不是一点半点,而秦国的军工生产,或许就是最早的标准化流水线了。不学都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譬如箭杆之制作,选木、分木、造型、捋直等等,或可将其中步骤一一拆分开来,每一步以其繁琐程度,安排不同人数专职完成,如此,一人只做一事,日积月累,熟能生巧,其速自快。」赵括继续解释着所谓「分工合制」。 「其后最重要之一步,可在不同班次所制箭杆之上刻上编号,一旦出现问题,则可溯源追责。令工匠不敢轻心也。」赵括继续补充道。 「上将军,好计策也。」赵韦略略一想便知其中好处。 「此秦人之法尔。」赵括也难得地谦虚了一把。 随即,赵括又继续为赵韦面授机宜了起来,毕竟想要守住外敌容易,想要守住内部的倾轧却是困难,尤其赵韦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根基,而赵括又远在邯郸。 ...... 一番交代之后,月已西沉。 吃罢亲卫们打来的野味,奔波了一整日的赵括沉沉地进入梦乡。 梦里头,艳阳高照,赵括骑着高头大马,手中刚刚出炉的百炼长刀与身后跟着三千精甲铁骑,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长刀一指,三千铁骑跟随着赵括的脚步,如同那崩腾的大江大河,浩浩荡荡杀向前方一片黑暗之中...... 清晨醒来,一身的疲惫已经尽去。只是赵括却没有急着回归大营,而是在山谷之中教授着赵韦和带来的亲兵建造高炉、制作相对应的鼓风机,同时对煤矿进行焦化处理。 这些高科技的技术,赵括也只放心交给这些人,哪怕建造得慢一些,赵括也绝不允许这些技术外泄。 一起和泥,一起垒筑,一起垒出第一座高炉。 说实话,虽然出身工科,有过基本的理论,但想要真的将高炉架起来,却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倒是鼓风机完成得最快,甚至连对煤矿的焦化,这个赵括本以为要试验多次的过程,居然在高炉见起前完成了。 好在,赵括也没打算建造一个多高的高炉,终于在历经了数次的倒塌之后,一座不到两人高,一人环抱大小的高炉终于树立了起来——说是高炉,倒不如说是普通的竖炉。 当然,这样的竖炉已经足够炼铁所用,这样大小的竖炉显然只是用来验证赵括的方法的。一炉的钢铁,别说批量化生产了,恐怕也只够打造一柄短匕的。 但这已然止不住众人兴奋的心情,很快,一块精心挑选过的铁矿石被送入了高炉之中。 底下的焦煤已经在呼呼燃烧,赵韦也光着膀子在一旁呼呲呼呲地鼓动这鼓风机,以加高炉的进风量,让焦煤燃烧得更加充分。 没有温度计,更没有观测窗,赵括只能凭借着触摸厚实的炉壁感受其中焦煤燃烧以及铁矿熔炼的情况。 炉壁虽厚,但依旧很是烫手。 这炉壁 可比开水的温度高多了,上辈子连开水都嫌烫的赵括,可如今却是毫不犹豫地就用仅仅缠了两圈毛巾的手往上触摸,只能说,这该死的社会真的是不把人当人。 仅仅一次,手就快废了。 好在,那寻找煤矿的首领本就是打铁出身,很快帮赵括想出了办法:滴水在炉壁上,以水蒸发的速度判断温度。 显然这比赵括傻憨憨地用手摸科学多了。赵括再度见识到了所谓古人的智慧。看着自己被烫伤的手,赵括真想骂自己一句——猪脑子啊! 只是,即便有了测试温度高低的办法,可哪个温度最适合,众人却依旧没有数。于是,失败几乎是可以预料到的。 好在,这个问题一点都不算棘手。烧不透,那就多烧一会儿;烧太透那就少烧一会儿;无非是个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过程。 在众亲兵的日夜赶工之下,再加上铁匠出身的亲兵的辅助,赵括终于在第四次尝试后,得到了他想要的熔融状态。 随即,铸模,脱模,一气呵成,不待众人细细观察,亮黄的铁锭就被首领放到了铁毡之上,大锤小锤,依次而落。 叮叮当当的响声整整又响了一夜。 随着「滋啦」一声,一柄匕首终于新鲜出炉。 一夜未眠的赵括,双眼已经通红,而周遭的一众亲兵也纷纷死死盯着众人合力打造出来的兵刃。只可惜,黝黑的匕身根本看不出来又任何的不同之处。 随即便见到那铁匠亲兵,双手握着手中匕首,在磨刀石上进行着最后的打磨。 「噌......」一声清脆的声音瞬间响彻山谷,宛若天上游龙清脆的龙吟之音。即便再不懂剑的人,也知道他们炼出了一把好剑! 没有丝毫犹豫,早已按捺不住的赵韦微微点头,随即挥舞手中战剑,只听得「当」的一声,两剑相磕,发出清脆的响声。 再看两剑,长剑之上,一个硕大的缺口已然形成,而短匕之上却是毫无痕迹。 「好剑。」赵韦惊喜地说道,随即果断扔掉手中长剑,同时一把夺过了亲兵手中的短匕,一只大手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剑身。明明那把长剑,可是跟随着赵韦一路过关斩将来的。 用之如宝物,气质如弊履。 呵,男人...... 。 长平之战 第282章 利刃成赵括归营 男人嘛,向来都是喜新厌旧的。 赵韦还算是识趣,好好了稀罕了一番短匕之后,双手将短匕交到了赵括的手中。 前世锻刀大赛也看过不少,但真正锻打出自己的刀来,赵括还是第一回。看着手中精致的小刀,赵括随即反手持刃,在空中随意地挥舞了两下,利刃割风而过,发出阵阵的剑鸣,赵括表示:「果然好剑」。 手中之刃,虽然不是什么大马士革,也没有进行酸浸,更没有什么特殊花纹,但这可是纯手工打造的,那颗颗分明的锤纹,便是比之羽毛纹也丝毫不差。千锤百炼的效果,相必也应该能够扛得住那暴力威尔逊的疯狂测试吧! 对于第一次就能打造出如此锋锐的刀剑,众人显然对于赵括的炼铁之法是深信不疑了。而作为首把新工艺制成的短匕,显然具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而赵括亲自参与打造,更是将此剑的意义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对于赵括也好,对于其他众人也罢,这柄剑都太重要、太有意义了。即便日后工艺改进,打造出削铁如泥的宝剑,其意义或许也比不上此剑。 赵括当然也想将它收藏了起来,只是看着赵韦**的目光,就连周遭的亲兵们也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中之剑,赵括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一个短匕,一个死心塌地的将军,赵括显然很清楚要怎么选择。 「神兵赠勇士,赵韦,接剑。」赵括当即双手捧起短匕,对着赵韦缓缓说道。 这柄短匕可不简简单单是神兵而已,更是赵括沉甸甸的信任。 赵韦闻言,先是一愣,随之便是一脸的狂喜,当即答道:「是!」 随即,双手紧张地在裤子上擦了又擦,生怕弄脏了宝剑,知道手都搓红了,这才缓缓举起双手接过了赵括手中的短匕。 而这一幕,落在周围众亲兵的眼中,一个个眼睛红得都要滴出水来了。 只可惜,短匕就这么一把,赵括当然也只能给予赵韦,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猛将。当然,对于自己的亲兵们,赵括还是有必要进行一番安抚的。 「此处,本将就交给你了,后续大军会很快开到,尽快新建高炉,在本将回转邯郸之前,先为本将的亲卫们更换了装备。」赵括笑着看向赵韦,缓缓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是!将军放心。末将便是日夜不休,也要为弟兄们打造好兵刃。」赵韦笑着领命道。 而赵韦的一句「弟兄们」,也是令周遭的亲兵们开心不已,连带着对赵韦的嫉妒之情,也消减了不少。 安排好谷中的一应事宜,赵括又给赵韦留下了几张神秘的图纸,这才带着寥寥数人踏上了回营的道路。而其他的亲兵们则是留在了谷中,给赵韦打下手。「上党军械基地」,必须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一转眼的功夫,赵括等人已经复又赶到了界牌岭大营之中。 有道是洞中方几日,世上已千年。 除了选锋依旧在继续之中,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赵括离去的当日,平阳君与楼昌便已不耐烦,抛下还在选锋中的大军,即行回转邯郸,倒是平原君依旧坚持留下,等候赵括一道回转。 而在平阳君等人离去的三日后,大营中又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新任上党郡郡守:原上大夫赵禹。 本该往光狼城赴任的赵禹,却是直奔界牌岭,没有见到赵括,也不走,就在界牌岭大营之中等着赵括。 赵禹明白,想要在上党干事,没有赵括的首肯,几乎不可能。更何况秦军在侧,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必须摆正好自己的态度。 当然,在界牌岭的几日,也让赵禹更加充分地认识到了赵括在军中 威望之高。 赵括自然对赵禹的识时务的态度很满意,尤其是赵禹将蔺相如的手书拿了出来之后,赵括知道,这正是他所梦寐以求的政治盟友,还是主动送上门来的那种。 没有任何意外,赵括随即便与赵禹彻夜长谈了起来...... 一晚上充分而友好的交流,双方就上党郡和河内郡的发展方向充分互换了意见,最终确定了两郡军工、粮秣齐头并进地互利模式。 赵禹承认赵括在军队已经上党、河内两郡中的特殊地位,并表示愿意遵从赵括同志的发展思路,带领上党郡人民向共同富裕的生活迈进;赵括也充分认同了赵禹对于治理上党郡的合理、合法性,并表示将竭力保障赵禹同志在上党郡的工作、生活要求。 同时,双方也就河内郡郡守的问题充分地进行了讨论。 因为上党—河内两郡特殊的地理关系,再加上赵括的军工计划几乎离不开河内郡的粮食支持,同时赵括的屯田计划也不容任何人插手和阻挡,因此赵括对于河内郡的管理权几乎是势在必得。 可惜,赵括依旧没有合适的人选。 最终两方只能暂时达成一致: 一是,双方将在朝堂之上尽量争取河内郡的政务管理权,介于一时间没有更好的人选,可由赵禹进行代管,毕竟赵禹为上大夫,管理两郡倒也不是不行。当然,河内郡实际仍是由许历将军进行主要的管理; 二是,若没有能够得到最终的管理权限,则从军事和政治双方面迫使来人进行妥协,必要时,上党郡将配合进行消息的封锁。 一通的利益交换之后,双方都得到了各自所需要的。赵禹得到了他所希望的安全保障,以及在上党郡内政务的部分自***,而赵括也得到了赵禹对于军工生产、屯田之策进行全力保障的承诺。 一夜畅谈之后,赵禹随即带着赵括的承诺,匆匆往光狼城中赴任而去。 又过了几日之后,在军营之中的选锋事宜、河内郡的交接事宜,都双双接近尾声。 一切都似乎在朝着预想的、好的方向进发着。 直到...... 。 长平之战 第283章 王命再传上党郡 亲兵方面,五百不弱于秦军锐士的士卒被选了出来,用廉颇的话来说,仅仅这五百赵军精锐,便是敌之万人,也是丝毫不惧的。 同样的,三千铁骑的人选也被一一选出,虽然不如那五百人威猛高大,但显然也是精锐异常。至于他们的去处,赵括也早有打算。 上党郡这边的选锋完毕,河内郡那边的接收也接近尾声,秦人罕见的没有闹什么幺蛾子,不是不想闹,而是没有时间闹。 总之,一切都似乎在朝着赵括所预想的方向发展着。 可惜,历史总会在你最开心、最得意的时候,给你迎头痛击。 赵王的王使再度将临上党,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王使带来的不是赏赐众军的嘉奖令,却是一副囚车,一条锁链! 「赵括恃功而骄傲,不遵王命,拥兵自重,着免去赵括一切军职,由平原君赵胜押解回邯郸,听候发落。」宫中宦者的尖细而刻薄的声音萦绕在众人头顶。 话音落,几名王宫卫士拿着链锁就要往赵括的头上套去,显然出身在王宫之中,只听命与王上的他们对于赵括这个力挽狂澜的上将军,并没有多少敬畏之情。 可他们没有,不代表其他人没有。 「尔等敢!」刚刚加入赵括亲兵序列的五百精兵顿时就炸了锅,领头的几个,更是连刀都抽了出来! 不仅是赵括的亲兵,一旁的赵军将领们见状也随即冲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当即便以身挡在了赵括的面前。 即便是老成持重的廉颇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与愠怒,两只虎目之中已经能喷出火来,当即一脚一个,将那拿着锁链的几个王宫卫士给踹翻在地。 王宫的卫士们旁人或许可以不怕,但纵横赵***界数十载的廉颇,他们还是不敢得罪的。别说只是被踹了几脚,就算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他们也不敢反抗啊。而看看周遭众人的反应,廉颇的几脚甚至是救了他们。 卫士们也很快意识到,这是神仙打架,自己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只是后有王命在身,前有廉颇与众将军拦路,一时间众卫士也只能悻悻地拿着锁链站在当场,是进,进不得,退有退不了。眼神只得望向了宣读王命的内使宦者。 似乎在问:如何处置乎? 随着众卫士的眼神,众人也将愤怒的目光随即转向了宣读王命的内使宦者。 内使身居王宫之中,旁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那是一等一的高手,眼见着众人的愤怒已经无可遏制,当即就将那烫手大山芋——王命帛书,一把给塞到了还在地上的平原君的手中。嗯,王命所书以平原君押解回邯郸,王命交给平原君再合适不过了。 「刷」的一声,众人齐齐看向了平原君。 还在震惊当中的平原君,忽的手中便是一沉,紧接着,四周冷冽的眼神袭来,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平原君,此时也不由得后背发凉。 这哪里是什么王命帛书,分明是要人命的催命符! 要知道,自己如今周遭的是些什么人?那是将秦国数十万大军斩于马下的狠人们啊!杀个人,那简直就跟砍瓜切菜一般。没听见那利刃已然出鞘之声吗! 「不对!我王定不会有如此之乱命!」平原君颤抖着双手猛然展开王命帛书,可惜,帛书之上,铁画银钩一般的一字一句,都令平原君气到无言。 平原君尚且如此,周遭的赵军将领们更是有一个算一个地义愤填膺。 「上将军力挽狂澜于即倒,乃拯救我大赵之英雄,不倍加封赏,岂有被解职押解回都城之理由焉?」 「定是那赵豹与楼昌又进了谗言,这才令王上有此乱命!」 「哎,王上何其不智也!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 「此亲小人,远贤臣也。」 「吾等以区区之兵,硬抗秦军虎狼三年,浴血厮杀累月之久,上将军更是身受重伤,却无端遭此厄运,早知如此.......」 该说的,不该说的,气急之下,众将全都脱口而出了。 倒是赵括,这个本该出于风暴中心的人物,本该暴怒而起的赵括,此时却是异常地冷静。甚至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兴奋。 赵括早就想到了赵王会将自己治罪,只是没有想到赵王会如此的不智。起码等自己回转了邯郸啊!至少也等众人渐渐淡忘掉长平之战的残酷之后,再慢慢处理啊! 赵括实在没想到,赵王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居然在自己还在军营之中便下令羁押自己。这不是在无情地抽打全体赵军将士们的脸面吗?上党热血未干,便行拿下大军主将。当真不就怕自己带着这十几万赵军直接反了?! 赵括有些无语,当然,赵括此时并不会反,即便此时反了也算是有理有据。但赵括知道,此时反朝廷,或许能够成功,却会令赵国内耗颇多。此时,并不是赵括所预想的最佳时机。 但即便如此,赵王此举也无疑是给赵括帮了大忙。至少从此刻开始,所有的赵军将士们都深刻地认识到了赵国朝廷的无情。 显然,赵括也不会放过这个提升自己形象的绝佳。 「早知如此,又当如何?」单膝跪地的赵括缓缓起身,双眼冷冷地看向刚刚「口出狂言」的赵军将领道。 「末,末将。」那员将领当即就拜倒在地。 「汝是为何而战?」赵括继续问道。 不待那员将领回复,赵括便替他答道:「汝是汝之家人而战,为赵国而战,为赵国百万生民而战!而非为朝堂而战,更非为本将而战,明白吗?」 随即,赵括复又看向了其余众将,缓缓说道:「为国而战,吾虽九死犹未悔也。」 「上将军!」周遭的赵军将领齐齐拜倒在地。 没有理会众将,赵括随即看向平原君,缓缓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平原君,执行王命吧。」 说着,赵括举起了双手,作戴枷状。 「上将军!」众将士再度哽咽道。 。 长平之战 第284章 黄钟毁弃瓦釜鸣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平原君在一旁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而众将士却已然泣不成声。 就连一直忠心赵国的廉颇也赤红着双眼,喃喃地说道:「蔺上卿呢?为何会任由如此寒心之王命传出邯郸?」 一旁的宦者小声地接话道:「上卿自前几日入宫见过我王之后,据说回到府邸便是昏迷不醒了。」 宦者的话语虽轻,在场的诸人却是都听得清楚。 一股子「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感觉顿时袭上心头,紧接着便是一阵的无力与失望之感,大赵,真的就要毁在....... 众人都不敢继续往下想去,终究所有的想法与怨念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平原君愣在原地,却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真的押解赵括这个大功之臣回邯郸?自己怕是要被全国百姓的口水给淹没了,甚至刚刚得来的蔺上卿的政治资源立时就要反噬。更何况,赵括还是故人之子,连上这长平战场也还是自己前去说服的。别说如今仗打赢了,就算是输了,自己也只有维护赵括的份。 可不遵王命...... 平原君当然知道此事跟楼昌脱不了关系,甚至自己的兄长平阳君也不无关系,至少也是个不闻不问的罪过。可知道又能怎样?木已成舟,即便自己想要反击,也得先回了邯郸才行。到那是赵军士卒的心都凉透了! 平原君是真的有点儿后悔:自己为何没有跟随着平阳君和楼昌等人一道回了邯郸,挡住这封本就不该存在的王命。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 「平原君。」一旁的宦者见众将七嘴八舌地愣在了原地,眼神飘向赵括,又隐隐约约飘向了在场的众人,随即缓缓说道:「王上有令,令吾等宣王命之后即行启程。您看?」 心情十分低落的平原君又听到宦者的言论,心中已然怒火中烧。怎么的?又是链锁,又是要即行的,是怕马服君逃走吗? 这边平原君只是在心中想想,那边的赵军将领却是直接将愤怒发泄了出来。 此言一出,众军的火气再添三分。而众将的眼神随即看向了赵括。赵括很清楚,只要自己一声令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便将提前上百年问世。 但赵括却仍旧没有动作,反而静静地对着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平原君说道:「平原君,汝之战场不在此处,且遵王命而行吧。」 「对啊!我的战场不在此处!」平原君恍然大悟地想道:「如今蔺相如昏厥退居,赵禹领命在外,朝中抗秦一派只剩下了自己。虽然因为中枢的空虚让亲秦派一时找到了机会,但只要自己回转邯郸,未必就不能逆转乾坤。」 重拾了信心的平原君随即双手把住赵括的臂膀,狠狠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王宫卫士却是以为该他们上场了,拿着叮叮当当的锁链就要往赵括的头上套去。 「滚!」只听得两声怒吼,直接将王宫卫士吓退了去。 怒吼的来源之一,自然是廉颇廉老将军,而另外一人却是平原君。听到对方怒吼的二人,互相点了点头,算作致意。 平原君随即拿出朝堂之上的风范,彻底接管了现场:「给不给上将军戴链,还轮不到尔等放肆。再有妄动者,斩!」 「是。」几名王宫卫士赶忙抱拳低头,退到一旁。 也由不得王宫卫士不退,平原君可不仅仅是朝中重臣那么简单,更是当今王上的亲叔叔,旁人管不到王宫的卫士,平原君却是能管得到,更何况平原君还是此次押解任务的最高指挥者。说斩,那可就真的斩了。 这边喝退下王宫的卫士,那边平原君双手抱拳,对着在场的诸位将领,便一一行礼作揖。 直到拜了一圈之后,平原君这才缓缓起身,说道: 「故马服君赵奢将军便是本君好友,上将军此来上党之战,亦是本君极力推荐而来,上党一战,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夺上党、占河内、迫白起,大涨我赵***威,本君亦躬逢其盛而与有荣哉。」平原君颇为自豪地说道。 「不想今日功臣坐囚,此绝非我赵国之纲纪也。而本君身为朝中重臣,于公于私,本君都绝不能坐视不管!」平原君眼神坚定,看着众将郑重承诺道:「诸位将军放心,此去邯郸,便是拼上本君性命也定要护得上将军周全。」 言罢,平原君又是深深一拜,而底下众将也终于没有了窃窃私语之声,显然,平原君平实而朴素的承诺还是打动了众将的心,甚至连带着对朝廷也复又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 赵括对此倒也没有阻止,他很清楚,此时越是有希望,来日失望之时,也越是容易变成深深的绝望。 「一切,摆脱平原君了。」廉颇老将军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平原君回礼道。 「拜托平原君了。」众将士也纷纷跟随着廉颇将军对着平原君深深一礼。 这一拜之下,平原君也将得到赵***方全力支持,比之蔺相如还要全力的支持,当然,与此同时,平原君也算是彻底将自己绑在了赵***队的战车之上。 赵括静静地看着这副画面的定格,显然得利最多的不是赵***方,也不是平原君,更不是看似稳坐钓鱼台的赵王,而是即将成为囚中鸟的赵括。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赵括得到了政坛之上的一剂强援!更是将众将的怒气给通通地勾了起来。赵括很清楚:只要再来一把火,便能彻底将赵国烧透。 而这把火,赵括相信,赵王不会让自己等太久的...... 四面镂空的囚车之中,赵括一袭白衣,坦然安坐其中,身上虽无枷锁,前后却各有王宫侍卫「护持」一旁。 囚车之侧,平原君罕见地骑着战马陪伴着赵括。 囚车之后,五百刚刚选锋而出的亲兵不离不弃地护卫在后。 夕阳之下,一行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而在那长长的影子之后,却是上党军营内,数以万计的赵军将士跪地送行。 「上将军!」 「上将军!」 一声声的呼喊响彻云霄...... 。 长平之战 第285章 魂归来兮入函谷 秋日的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却不时下起了雪白的雨花,翻点滴滴的浪花,哗啦啦...... 那是白色的纸钱在空中不断抛洒的画面,那是无数的泪珠滴落到黄土之上,直到将片片的黄土变成了稀泥的声响。 「武安君!」 「武安君!」 哭天抢地的呼喊声响彻在函谷关前的天地之间。 函谷关!秦国东出的锁钥之地,防御之严,无需多说,漫说此时还算是战时,便是平常,也仅有一旁的侧门甚至是小门被打开让百姓进出,只有在大军开拔之时,才会大开正门,便是王上亲至也是如此。 可偏偏,今日里却是正门、侧门、小门,九门齐开!为的不是其他,只是为了他们的武安君魂归故里。 城楼之上,黑衣黑甲的秦军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白衣的将士,就连那杀伐之器的戈矛之上,都系上了白色的绸带。 原本并不算热闹的城关之中,如今更是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啜泣突兀地打破着已经凝结成冰的空气。 可是若从关门上望过去,自关门前十里之外,到关城之内的街道,在往关外十里,满满登登的却已经跪满了人,皆是身着素衣,腰系白带。粗略数去,不下数万之人。 而在那十里之外,隐约的哭声已经传来,十数万秦国大军,人人缟素在身,以他们最为隆重的仪式,送归着他们的武安君——带领他们浴血数十载的武安君,为国征战拓土千里的武安君,以己之身换的三军平安的武安君。 呜呜...... 十里亭外,帝国的乐师已经奏响了魂归故里的哀曲。 呜咽的曲子里,一身玄色衮龙袍,头戴九旒冠冕的矍铄老人立于道途之中,不是秦王嬴稷更是何人?而那身华丽的衣服与冠冕,更是国之大祭之时才穿上的典服。 显然,秦王要以最高的规格迎接他的、秦国的「英雄」归来。哪怕这位「英雄」刚刚战败身死,哪怕这位「英雄」并没有完成帝国交托的任务,哪怕因为这位「英雄」的缘故,秦国刚刚损失了数十万大军,外加两块战略要地。 但这依旧改变不了白起英雄的成为。 一身华服,便是对白起一生最大的认同与褒奖。只是那双依旧锐利的眼神之中,在看到送归大军的一瞬间,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期艾与迷茫,但很快又被无限的坚毅所取代。 「迎!」一旁的礼官高唱道。 除了老者之外的众人全都轰然下跪,以头抢地,哭声瞬间撼天动地。 就连礼官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武安君,归国兮。」 「武安君!」 「武安君!」 道路两旁再度响起声声撕心裂肺地呼唤。 秦国大军最前端,很快分出一条小道,秦国相国范睢手捧着乘着白起骨灰的木盒走在最前端,秦国将军王龁,手捧着一袭亮甲银盔走在范睢的右后侧,秦国将军司马错,双手捧着一柄长剑缓缓走在范睢的左后侧。 秦国文武最高等级的三人手捧着白起的遗骨与遗物,在哀乐与无限的呼喊之中,缓缓走向了道路中间的老人面前。 「我王!」三人齐齐拜倒:「武安君,归来兮。」 言罢,三人齐齐高高举起手中遗骨与遗物,头颅却是深深低下。 一瞬间,当道的老者仿佛瞬间又衰老了十岁。颤颤巍巍的双手轻轻摩挲着白起曾经戴过的头盔、战甲、长剑,万般不舍的最后,却又不得不回到那装着骨灰的木盒。 甫一接触到那木盒,秦王便仿佛触电一般,倏忽间抽回了手。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朝堂之上白起侃侃而谈的场 景,朝堂下白起细细分解战局的画面,长剑挥舞,英姿飒爽的样子,一一浮现在眼前。 「起!」 万般的不舍终究化成了短短的一个字! 既是对三人的命令,也是对白起灵魂的呼唤。 身后,一个一百二十八人抬着的棺椁缓缓出现在了三人面前,按照礼仪,三人当起身而依次将白起的遗骨和遗物放入其中。 只是,秦王面前的三人却是没有起身。 领头的范睢当即用他虽嘶不哑的声音说道:「禀我王,武安君遗命:残躯葬上党,粉身归故土。」 身后王龁咬牙切齿地接道:「战甲,护后人。」 「宝剑,斩,敌,雠!」司马错几乎泣不成声。 「残躯葬上党,粉身归故土。战甲护后人,宝剑斩敌雠!」秦王喃喃自语道,双手不自觉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并不算太精致的木盒。 而这四句短言,自然也被周围的秦国大臣们听在了耳中,心中感动与悲切之意,跃然于表,自觉不自觉的,泪水哗啦啦流下。 良久,秦王终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准。」 一旁的礼官,随即朗声向众人宣布着:「武安君遗命:残躯葬上党,粉身归故土。战甲护后人,宝剑斩敌雠! 王曰:准!」 闻听道礼官所传达的武安君遗命的众秦国臣民,纷纷泪如雨下。 武安君,白起,是真的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他所热爱的秦国,就连最后的遗物,都想着再为秦军建功。 可偏偏,这样的英雄,却是......泪水随即再度滑落。 就在礼官高唱武安君遗命之时,秦王却拦下了正要将白起骨灰盒送入棺椁之中的范睢。正当范睢疑惑之时,手中却是突然一轻。 只见秦王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范睢手中的木盒,转过身,便朝着棺椁走去——秦王亲送入棺椁之中,白起何其幸也! 「武安君,魂归来兮!」礼官微微一愣,心绪随即激动不已,连带着唱名之间也有自豪之意。 这就是秦国!这才是秦国!一个所有人愿意为之赴汤蹈火的国家!若是囚车之中的赵括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有些后悔没有直接投降秦国拉倒? 骨灰放下,棺椁上盖! 「武安君,起行兮!」礼官再度朗声唱道。 而就在此时,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再度上演...... 。 长平之战 第286章 武安归秦上党动 一身华服的秦王止住了将要抬起的棺椁,随即双手解开冒束,摘下冠冕,正当众人疑惑之际,秦王又脱下了身上的玄色衮龙服。一身素衣的秦王大步走到那抬棺的士卒面前,一把接过了其肩上的重担。 「王上。」众秦臣纷纷大惊失色。 大王抬棺,亘古未有之事也!众臣刚刚想要出言阻止,却见为首的相国范睢、秦军大将王龁、司马错等人,也纷纷有样学样地摘去冠冕,一一接过秦王附近的抬棺之位。随即身后秦军的将领们也加入抬棺的队伍之中。 此时若还有人想要劝谏,那就真的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礼官见状,高声唱道:「王上亲迎,百官附从,武安君兮,归故里矣!」 唱词之间,呜咽的哀乐再度轰鸣,震惊与哀伤之意瞬间齐齐地袭上每个秦人的心头,悲怆的民意从函谷蔓延到关中,从关中浸润到蜀地,再由蜀地缓缓向着鄢郢之地渗透着,整个秦国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孝衣。 洁白的孝衣不仅是对白起、对葬身上党数十万秦军的缅怀,更是秦国最好的保护色。 哀伤、愤怒、不甘等等滋味在每个秦人的心头久久萦绕,只等秦王一声令下,秦国就将撕破这层孝衣,再度露出更加锋芒的爪牙。 而这,就是这次大秀,秦王和范睢共同拟定的大秀的最终目的。 显然,这不仅仅是一场接武安君尸骨归乡的仪式,甚至可以说,中国的丧葬从来不是做给死人的,而是演绎给活人看的。 孝与不孝,当真是以白妆十里来判定吗?又或者是灵堂上的哭泣的声音大小?而那白妆与哭泣,死人又岂能看见、听见? 无非是做给来人看的。 可你能说这样的丧葬是毫无意义吗?显然也不是。重丧葬重祭祀,正是我们缅怀先祖,传承先贤的重要手段。 同样的,大败之后的秦国,无论民心、士气都跌到了一个冰点。想要收拾民心,怎么办?位于白起超高的礼遇显然是最好的途径。 可以说,秦王给予已死的白起越高的礼遇,就越能体现秦国对功臣的重视,也更能激发起秦人的哀伤之意、报国之情。 一场迎归的大戏,无疑在所有的老秦人的心中树立起一座丰碑。碑文正面是熠熠生辉的白起的容颜,与白起带给秦国和秦人的一场场的胜利;碑文的背面却是大大的「国耻」二字。不仅能充分调动起所有老秦人的爱国之情,更是以超高的荣誉感狠狠激励后人为国而战。 一场本就应该存在的迎归,所费却是并不算多,何乐而不为? 当然了,从另一方面来讲,武安君白起,绝对当得起如此高的礼遇,甚至再高的礼遇,白起都当之无愧。 无他,只因为他是武安君,白起。 函谷关外,秦王与众臣们小心地抬着装载着白起骨灰的棺椁,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关内进发着,身前身后,已是哭声一片,几乎直达天听...... 相较于白起死后的殊荣,这边打了胜仗的赵括就显得有些落寞了。 除了在界牌岭,赵括一行人途经数个城池,别说像函谷关外那种万人空巷的场景了,就连赵括的到来都没有引起任何的响动,就如同广东的秋天,来得无人知晓,去得更是杳无音讯。 倒不是赵括的声名问题,如今的赵括在赵国百姓,尤其是上党郡百姓的眼中,几乎与那救世主也相差无几,其份量绝不下于白起在秦军心目中的重量。 可惜,赵王下的王命,显然乃是暗令,并没有经过朝堂,更是将天下人全都瞒在了鼓里,邯郸令甚至还在准备着大军的凯旋仪式,可他不知道的是,大军的主将,赵国最大的功臣,如今正被装在囚笼之中,向着邯郸而来。 只是如此大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更何况赵王或许堵得住王宫之中的少数知情人的嘴,却挡不住界牌岭中见证一切的数万大军的悠悠众口。 在赵括离开界牌岭大营之后,消息也随之传了出来。 只可惜,消息传递的初始速度显然并不算快,尚赶不及赵括一行人回转邯郸的速度,这才导致了沿途的城池也好、官民也罢,对于赵括的到来一无所知。 当然,赵括对于这样的情况已经有所准备,毕竟即便是子弹也需要让它飞一会儿,而舆论的发酵也更需要时间的搅拌。 果然,赵括被押解回邯郸的消息传来,沿途各个城池的官民很快意识到前几日路过的一只人数不过数千的队伍,在愤怒的同时,也纷纷捶胸顿足,更有人直接就骑上快马,为的就是见赵括一面,送赵括一程。 而赵括被解职押送回邯郸的消息也终于在一匹匹快马的奔腾之间快速传递着。 于是,回转邯郸的路变得有些缓慢。 箪食壶浆的百姓几乎阻塞了道路,这还算是理智的,不理智的直接上来就跟那些押解的卫士起了冲突,虽然不至于拔刀相向,也至少是唾沫横飞。 「凭什么抓上将军?」 「秦军来时怎不见尔等猖狂,秦军退了这就来耀武扬威了?」 「哪里来的鳖孙,敢在上党叫唤?」 ...... 王宫的卫士也是无奈,若是在邯郸,百姓敢如此怒骂自己,说不得便是一记横刀了,可望着前方漫漫的人群,想想后方早已有些按捺不住的赵括亲兵,王宫的卫士很清楚,自己一旦拔刀,倒下的不会是眼前的百姓,而一定是自己。 就连声称是护送赵括的平原君也是颇为头疼地受到了无妄之灾。 好在,装着赵括的囚车四面镂空,赵括身上也并没有戴上镣铐,总算没有将事情弄到不可收拾。 囚车之中的赵括很清楚,此时正是刷存在感的时候。 缓缓站起身,对着众人便是一一谢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话语尽显赵括的大将之风,「且归家园,作稼弄田」的劝告尽显赵括的爱民之情。 终究在赵括的劝解之下,百姓缓缓退到路边,给赵括一行人让出了道路。 。 长平之战 第287章 回转路上稍布局 马车一路向前,路边尽是跪地不起,哀嚎着上天不公的赵国百姓。 而看着跪地不起的百姓,一个想法很快在平原君的脑海形成。 黑夜里,篝火边。王宫的卫士和宦者已经被平原君赶到了一旁,身边坐着的只有赵括、平原君以及平原君自己所带着的亲信们。 「速归邯郸,将我王解押上将军回转邯郸的消息公之于众,务必掀起汹汹民意。」 「持我手令,命家老联络手令中诸臣,携民意,联名请我王收回成命。」 火焰中,平原君向自己的亲信一一交代着机宜。显然,白日里百姓送归的场景给了平原君启发,面对敌强我弱的情况,平原君准备用汹汹的民意增强己方的战力,增加说服赵王的几率。 不得不说,平原君的这个办法,也算是在逆境之中不错的一个办法,汹汹民意或许赵王并不在意,但朝臣们却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一旦有平原君的人起头,再加上军方势力的配合,汹汹民意便会在朝堂浪潮,而这却是赵王所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只是赵括却对此兴致缺缺,赵括很不认为平原君的筹谋能够成功。因为平原君不是赵王,也无法明白赵王最为关心的是什么。 赵王最关心什么?定然是赵国,但赵国的前面还需要加上一个定语,那就是他赵孝成王的赵国。 赵国的稳定、富强自然是他所希望的,但如果这个代价是赵国将不在是他的赵国,那么他宁愿这个赵国支离破碎一些。 「宁予外邦,不予家奴」的想法从来不只是清朝的那个老太婆的思路。 相较于百姓的民意汹汹,甚至是百官的群情激奋,对于赵王而言,都只不过是癣疥之疾,即便爆发出来,大不了也就是赵国停滞发展罢了。 可赵括呢?手掌大军之权,败秦之后更是身负全国之望,本就是功高震主了,已经是「只要想反,就能反」的境地了,再加上一贯的不从王命,不说一棍子打死,对之加以防范却是应尽之意。否则势必酿成心腹大患,要知道赵括,可姓的是赵,也算是赵国王室中人。 两相权衡之下,你是赵王,你会怎么选? 甚至,本就对赵括不放心的赵王,见群臣一股脑儿地倒向赵括,又会怎么想?如今不过一战而胜便已经是威逼王上了,若再立其功,或是在中枢待上几年,岂不是国人只问赵括之名,不知王之所在? 这是赵王所绝不愿意看到的,为此,哪怕是自毁栋梁,赵王也绝不在意。 这不能说是错,毕竟三国分晋的例子就在眼前,田氏代齐的殷鉴不远。只是,显然,赵王的手段算不上高明。 赵王实在是有着太多的其他办法避免赵括可能存在的危险,不论是明升暗降地夺了赵括的军权,又或是提拔廉颇等将分了赵括的功劳与军权,都能悄无声息地挖断赵括的根基。毕竟赵括再大的功劳,也不过刚刚以主将的身份打赢了一场大战而已。 可偏偏赵王选择了一个最为简单、直接却也是最为暴力而令人无法接受的办法——直接拿下赵括,在赵括才刚刚取得上党之战胜利的时候。 只能说赵王的所作所为可以理解,但完全不能接受。这还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站在赵国诸臣工、百姓的角度去看,赵王的这一做法无疑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毕竟自己拼死拼活为了国家,国家反手却将自己下入监牢之中的事情,是一个正常人所无法接受的。 说到底,还是赵王自己的问题,心胸不够,城府不足,连带着权谋之术也没有学到位。 当然,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楼昌的挑唆,更少不了的却是赵括所故意装出来的若有似无的对王权的不尊重。 因为不尊重,所以赵王才会愤怒, 因为愤怒才会急着处理掉赵括,也才会做出这样令朝臣、百姓寒心的举动。 而被愤怒所蒙蔽了双眼的赵王,是不会理会朝臣和百姓的正常的想法与诉求的。他所能看到的只有赵括巨大的影响力,从而进一步加剧心中的愤懑,也越发地笃定要处理掉赵括。 可以说,平原君的此举,恐怕不仅不能帮到赵括,甚至是将赵括推入险地。 赵括当然明白其中的危险,但他却也没有阻止平原君的举动。无他,赵括需要平原君的串联,去宣扬自己的功绩,去提升自己在百姓与百官之中的地位,如此一来,自己才有绝地翻盘的可能。 至于些许可能存在的危险,赵括只能赌上一赌,赌的就是赵王虽然想处理掉自己,但秦国在侧,百姓朝臣在内,即便是赵王也不能轻易处死自己。 当然了,赵括也不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若是事情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身后五百亲兵,以及被秘密调出的三千铁骑,就将士赵括最后的翻盘的杀手锏。 只是,如此一来,即便赵括最终赢了下来,恐怕也要经历内外交困的局面了。因此,非到万不得已,赵括也不会想要如此施为的。 面对现在的情况,赵括自然也不会任由赵王发落,若真的是将他军职解除,再想要拿起长剑恐怕就难了,毕竟赵国还真的是不缺能打大战的将军。 白起不在了,廉颇便已足够顶起局面,而等廉颇老后,乐乘还在,乐乘虽弱,李牧也很快会登上历史的舞台。李牧一出,赵王真的还需要自己吗? 因此,赵括必须表现出他的不可或缺性。同时还需要给自己和赵王都找好一个梯子,能让赵王放心地下来才是。 而这个梯子,赵括显然已经找好了。尤其是在与新任的上党郡守赵禹一番彻夜的长谈之后,也越发笃定了赵括的想法。 「平原君。」将平原君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布置,而亲信们也各自带着任务悄然离开大队,仍在囚车之中的赵括这才缓缓对一旁的平原君说道:「回了邯郸......」 。 长平之战 第288章 战罢归来秋叶黄 「回了邯郸,先往蔺上卿府上去一趟吧。」赵括淡淡地说道。 平原君看了看一脸淡定的赵括,自己却是一脸的迷惑?怎么你跟蔺上卿还有联系?不应该啊!别说你了,就是你父亲更蔺相如也没啥私交啊,而等你被提名出征上党,蔺上卿一直就在病中,否则你还真不一定能成行。 「莫非是廉颇将军?」平原君暗暗想道:「也不对啊!廉颇将军自出征后,一直就在军营之中,没有回过邯郸,如何跟蔺相如商讨如今之事?而且,让自己去蔺上卿府上是做什么?赵括知道我已经接手了蔺上卿的政治资源?更不应该啊......」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个名字忽然间闯入了平原君的脑海——赵禹。 对!身为蔺上卿的得意门生,又是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大夫,忽然间来到了上党郡,做什么上党郡郡守,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更何况,还是在平阳君等人来了上党放归秦军之后,亲秦派与抗秦派的斗争几乎已经摆上了台面。赵禹不在邯郸守家,却来到了上党之地,只留一个几乎没法上朝议事的蔺相如在家,这不是明摆着给亲秦派机会吗?很不对劲好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蔺上卿已经有了打算,一个在矛盾彻底爆发之后才产生的打算,一个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自己的打算。 赵禹来到上党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光狼城赴任,而是在界牌岭苦等数日,也要见到赵括,为的也不仅仅是拜码头好开展日后的工作,更重要的就是要将蔺上卿的意图传递给赵括,并与之达成一致。 从赵禹离开时候,赵括亲自相送,再加上刚刚赵括让自己前往蔺上卿府上的言语来看,显然二人已经达成了一致。 如此说来,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只是,到底二人所达成的一致是怎样的情形,平原君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蔺上卿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力挽狂澜吗?逼宫?显然也不对啊,否则也不会让赵禹前往上党啊? 虽然平原君一时间想不到蔺相如会如何解决此事,但显然平原君对于蔺上卿还是绝对的相信的,那是真正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赵国的人。 随即一个问题又闪现着平原君的脑海:自己刚刚的举动会不会影响到二人所达成一致的决议呢? 但很快,这个问题也被平原君自己按下,理由很简单,自己刚刚下令之时,便是当着赵括的面,从自己的出发点而言自然是想在赵括的面前表示一番,以争取到赵括的信任。但如今看来,赵括没有出言阻止,也从侧面说明自己的举动应该也在蔺上卿的意料之中,起码是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决议的存在。 至于事情最终会怎样发展,平原君看了看双眼已经微闭起来的赵括,心中明白或许只有会邯郸去找蔺上卿了解了。 想通了的平原君随即也跟着赵括一样,微闭双眼,假寐了起来。 ...... 初秋的赵国,繁花已经败落,路边本该充斥着金黄色的麦田,大都因为缺乏耕种变得荒芜,野草肆意在其中蔓延,争夺这地底每一丝的养分,趁着秋日还算温暖的天气,尽情地舒展着。 并不算逼仄的马车里,赵括倚着栅栏,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缓缓掠过。 战国啊!来战国已经数月,从一开始就被汹汹的民意堵在了家中出不来,好不容易出来了吧,又是急急带着援军往长平战场上赶,还真就没有好好看过这来自两千年前的,战国的华夏风景。 依稀记得,自己跨马而东,沿途草木正是葳蕤之时,三伏未去,暑气正盛,便是疾驰中有风不住地往衣甲之中灌着,也依旧吹不干那满背的汗水。当然,也或许是当日的情形,让自己心焦不已,这才如此多汗。 如今归来,秦军已退,白起 自尽,当是快活无比之时,自己却只能在这囚车之中欣赏着这秋日的盛景。 阳光正好,一碧如洗的天空之中,不时地有老鹰盘旋而过,又刺入林中,惊起一团飞鸟,随着几声悲鸣,几只小鸟成了老鹰口中之时,始知秋之肃杀,万物始凋零。 而那当空的太阳,也远不似夏日那般热烈,却多了一分和煦的感觉。但到底秋老虎仍在,身上不免仍有汗意。好在囚车行进的速度还算快速,再加上山间清风,很快,一身的汗水就被吹干。 越是靠近邯郸,人口也越发的稠密起来了,虽然仍有不少田地被撂荒,但更多的农夫出现在了田间地头。干燥的空气中似乎已经能够闻到五谷丰登的气息,那是庄稼正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积累。 再往北去,穿过了故关,再往前便是邯郸郡的地盘了。一道百里石长城防线,不仅防住了秦军的锋芒,更将天地划归成了二极。北方寒冷的气流为山势所阻,在这儿打了个转,又呼呼地吹向北方。 甫一出了故关,刚刚还是和煦的秋日,眼见着就变得萧条而寒冷了起来。而原本还有些绿意的森林,到了此处却已是干枯发黄。就连空气之中也渐渐没有了秋日的和煦,更多了几分冬日的寒意。 囚车一路向北,而在更北的北方,最后一片已经发黄的叶子,终于顶不住寒冷的侵袭,随着寒风,踱着不舍的步子,盘旋着缓缓落下,落在了滋养他一生的树干之下,又被路过的马车带起的尘土掩埋! 看着那飘飘荡荡的落叶,赵括心中思绪万千。 穿越而来,赵括终究选择了一条最为艰辛的道路,无论是抗秦,打下长平之战,还是坑赵,为起事做准备,赵括都知道,自己明明还有更容易的路可以走。而自己所选的路,不仅艰辛,更是危险重重。 可赵括,并不后悔,便如同那些先烈。 「生于斯,长于斯,自然当死于斯,葬于斯,更能化作养分,滋养来年,旧的根、新的叶!」赵括喃喃地说道:「有一口气,便点一盏灯。或许,这就是独属于华夏的传人的浪漫吧。」 。 长平之战 第289章 素衣囚车归邯郸 赵括有没有得过且过的机会? 当然有,有太多次了!即便迫于各方压力不得不领兵出战,赵括也很可以坐镇丹水以东,命廉颇或田单甚至是周骐等人领兵西进。甚至若是以个人安危为念,赵括甚至可以将自己安排在故关。 至于前线,冲一次便撤回即可。虽然免不了战败的罪责,但明眼人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顶雷的,削职夺权也就是极限了,连马服君的爵位可能都能保留。 又或者,即便要打赢此战,赵括也可以先于赵王沟通求援事宜,再不济,派出廉颇求援之后,在军报之中提一嘴也是好的,赵王也不当将赵括划归到了「乱臣贼子」一系。 还有,最后放归秦军的时刻,何苦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将人家白起逼死?留着「拥兵自重」不好吗? 甚至,若是实在不想打战,只想活命,直接投奔秦国去,想必也能得到不差的待遇,至少也没有性命的危险,更不至于身入囚车,前途未卜......、 可以说,赵括如今的遭遇全是自己招惹的。 原因也很简单,从赵括答应出山打这场长平之战开始,赵括想的就不仅仅是打赢这场区区的战役,而是要彻底改变历史,将战国从二世而亡的秦国手中拯救出来,将无数百姓从暴秦与各国的苛政中解救出来。 不仅是长平之战,甚至整个赵国,都不过是赵括的罢了。当然,若是赵王贤明,赵括也甘愿担当诸葛武侯一般的人物,可从他迫使赵括上战场以及一系列颠三倒四的迷惑操作来看,此绝非「良配」也。 所以,赵括只能自己来。 而想要自己来完成这个宏愿,长平之战必须胜,而且要胜得漂亮,赵括自己必须在其中起到无可替代的作用。 为此,赵括必须亲临战场,甘冒锋矢; 也为此,赵括必须瞒住赵王,不仅是为了战役谋划的继续进行,更是要悄悄与赵王割裂,同时还要将功劳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身上; 同样的,最后的反抗,便是吹响了赵王倒算自己的号角,也是自己反攻的号角。 只是,显然,如此这般的作为,其代价不小,稍有不慎便是玉石俱焚的结果。胸口那暗矢留下的伤口至今还隐隐作痛。 非不知前路坎坷,非不晓革之命之危,非家徒四壁,亦非走投无路,是自己的选择,也是历史的必然,所求非飞黄腾达之富,只是黎庶安宁之邦,挺直腰杆之凭。为之粉身碎骨,亦无所畏惧也。 无数的革之命先烈如是,而如今的赵括亦如是。当然,赵括也不是没有私心,而其中最大的私心,莫过于歌词中写到的:「总该有故事让后人看」。 赵括正愣神间,囚车已经渐渐停止,前方王宫的宦者似乎在跟平原君说着什么,貌似平原君还爆发一阵的怒火。但随即一阵沉默之后,平原君便缓缓向着赵括的囚车走来。 赵括看了看周遭已经有些荒凉的景色,心中已经猜到了大概。 「马服君?」平原君跳下战马,小跑两步来到囚车的一旁,对着赵括微微一礼,问候道。 斜倚在囚车栅栏上的赵括随即坐直了身子,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峰,又看向了一脸便秘样子的平原君,已然猜到了平原君此来的目的,随即笑着说道:「离邯郸不远了吧。」 「是,是的。」平原君显然有些意外,随即往东北的方向一指,缓缓说道:「再翻过那两座山,便能看到邯郸城了。」 「此处距离邯郸已经不足二十里了!」平原君又补充了一句道。 顺着平原君的手指的方向,赵括极目望去,原本延绵的群山正在手指的方向慢慢收束起来。而在那收束的尽头,一座雄城似乎在远处若隐若现。嗯,那自然知识是 幻觉!连海市蜃楼都不是,只是赵括的臆测罢了! 还二十里呢,更有山峰阻隔,即便是千里眼,也难于看到。只是,赵括很清楚,可那朦朦胧胧的感觉却又仿佛是真的。 就如同数载未曾归家之后,即便尚在火车之上,火车也尚未到站,旅人便已经能透过长长的铁路线,穿过重重的楼房间隔,已经看到自己的老爸在站外,边跺脚驱赶冬日的寒意,边翘首以望的情形。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家国之情,不外如是! 也不知自家的老母在邯郸城中还好么?家中的家将都被自己带上了战场,不知...... 「马服君?马服君!」平原君的话语,打断了赵括的思念。 赵括微微回头,看向颇为窘迫的平原君,淡淡地说道:「来吧。」 「啊?来什么?」这次换平原君愣神了。 「多谢平原君一路来的照顾,此地已近邯郸,人来人往之间,本君自然也不会让平原君难做。」赵括笑着看向心绪已经有些激动的平原君,缓缓道:「该戴的都戴上吧。」 平原君闻言,努力压制着激动的心情,深深地对着赵括便是一拜。 在这个「士可杀,不可辱」的年代,主动穿囚衣,戴枷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那数十斤的锁链,戴上了,可就真的是遭了罪了。 原本以为还有多费一番口舌,甚至平原君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却不想赵括不仅看出了自己的来意,更是主动承担了下来。这不禁令平原君感动不已。 当然,赵括也不仅仅是为了平原君遵守王命,更多的,赵括也想要让自己显得更惨一些,也好让自己的苦肉计更加的逼真。 「马服君放心。本君不会让君上白白受苦的。」平原君恨恨地说道。 没错,平原君之所以回来说服赵括戴上锁链,为的也就是让邯郸所有的百姓、臣民都看看上将军的悲惨遭遇,从而进一步发起舆论战。 大手一挥,王宫的卫士随即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囚车,就要给里头的赵括套上了沉重的锁链。 这边赵括没什么反应,欣然接受之际,后面的亲兵们可却不干了。 「住手......」 。 长平之战 第290章 自题一首述衷肠 「谁敢!士可杀不可辱!谁敢以囚犯之身待我家上将军,先试试吾等手中的剑,利否?」身后的亲兵们说着就要拔刀出鞘。 看那些亲兵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显然是在战场之上不知屠戮过多少人的精锐之军,而那半抽出来的长刀,更是让空气中都弥漫起了血腥之气。 王宫的卫士不过是生在膏腴之家,虽是甲明胄亮,却哪里见过这般的场景。闻言之后,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傻愣愣地待在了一旁不知所措。 正值剑拔弩张之际,却被赵括一把拦住:「听吾将令:长刀归鞘。」 「上将军!」领头的校尉刚刚发声,赵括一个眼神瞟过,众亲卫瞬间低头,再不敢有半点的违背之语,纷纷将长刀收回鞘中。 「给本将记住,长刀乃对敌之器。」赵括冷冷地对众亲兵说道。 「是!」一众亲兵齐齐应声道。 转过头,伸出双手,示意王宫的卫士继续给自己绑上锁链。 王宫的卫士随即看向了一旁的平原君。平原君先是感激地看了赵括一眼,随即向着众王宫的卫士慢慢点了点头。 众卫士这才缓缓给赵括套上锁链。 一边套着锁链,赵括口中却又开始喃喃自语道: 灵台无计逃链锁,风雨如磐暗故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正是鲁迅先生的《自题小像》,说的是自己为国捐躯、矢志不移的决心。只是将其「神矢」二字换成了「链锁」,显然用在此处,最为恰当不过。 灵台者,心也,心有灵台,能容纳各种智慧的所在。 锁链者,既是如今身加所物,也是指代着自奔赴战场一来,赵国内部所给予的束缚。开头一句以实写虚的手法,将自己想方设法投身战场,却最终身困囚车,心亦受困的窘境活灵活现地表达了出来。 尤其一句「无计」,说出心中多少悲怆与无奈。 赵括是「无计」之人吗?显然不是,「无计」之人岂能打赢上党之战,又岂能迫使白起自刎而亡?可偏偏这样一个「计谋高超」之人,却对于内部的倾轧无计可施。其中悲苦,不言可知矣。 而「无计」之后的代价呢?赵括没有继续说自己的悲惨,转而写到了赵国社稷之上。 「风雨如磐」说的是来自朝廷的压迫,犹如磐石压顶一般汹涌,最终却是「故园」将「暗」。 「故园」者,赵国也。 「暗」者,晦暗也。 说的便是如此下去,赵国即将变得暗无天日岌岌可危。赵括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赵国的前途,进一步提升了赵括的格局。 眼看着赵国就要景象惨淡,赵括自然是想要继续力挽狂澜的。 「寄意寒星」:语出宋玉《九辩》:「愿寄言夫流星兮」。宋玉以流星比贤人。这里的寒星从「流星」转化而来。寄意寒星,是说作者当时远在国外,想把自己一片爱国赤诚寄托天上的寒星,让它代为转达于赵王。 荃不察:语出屈原《离骚》:「荃不察余之衷情兮」。荃,香草名,比喻为国君。不察,即为:不理解。 连起来的意思就是:只可惜,赵括这颗匡扶社稷力挽狂澜之心,却不为赵王所理解。 但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赵括依旧没有放弃。 「荐」者,奉献也。 「轩辕」:即黄帝,亦为赵王之代称,当然亦可理解为赵国。 赵括要用自己的鲜血唤醒赵王与赵国的同仁志士,一起投入到报国的视野之中。 整首诗的意思就是:赵括我虽然在战场上所向无敌,但对于来自内部的锁链却是无计可施, 我个人的荣辱本无关紧要,可长此以往,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之下,赵国的前途可就岌岌可危了。面对这样的情况,我是多想要匡扶正义,可偏偏赵王并不信任我,或许只有用我的死才能让赵王醒悟吧,要真是如此,我,愿意! 短短二十八字,将自己「有心报国,无力回天」的悲楚写尽,更将自己「以死报国,以身献国」的伟大胸襟道明。一个「伟、光、正」的高大形象瞬间树立。 话音毕,就连给赵括戴上锁链的王宫卫士也纷纷跪倒在地。如此爱国之将,本当以「国士」待之,赵王为何以用锁链、囚车而困之焉? 身后的亲兵们更是跪满了一地,口中喃喃自语着:「上将军!」 就在一旁的信陵君显然也被赵括突然的诗兴大发给惊讶到了,反复咀嚼着赵括的话语,越念,心中悲凉与愤懑之情越甚。 尤其「我以我血荐轩辕」一句,简直戳到了平原君的心坎之中。「文死谏,武死战」的传统,如今却是要反过来了,不由得平原君便有些脸红。 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平原君心中已然笃定,即便是要豁出去自己这条老命,也要保住赵括这根新鲜的火苗:「赵括在,赵国三十年无碍!」 赵括当然知道这首诗的杀伤力,毕竟是鲁迅大大的名作,虽然对仗不算工整,但也正符合自己武人的身份。词能达意便好。 当然,赵括发出此语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一心为国、无端受冤」形象彻底地树立起来,虽然有些投巧之意,但这又何尝不是赵括此时的真实心境呢?谁愿意,在一场大胜之后,却被抓入囚车之中,困守锁链之下呢。 看着拜倒一地的众人,赵括知道,自己的「洗脑」算是成功了。他相信,这首短诗就会很快会传遍邯郸城中大街小巷,甚至连赵王也会有所耳闻。 至于赵王会不会因此反思,赵括表示应该不会,最多也就稍稍减轻一些对自己的惩罚。想要一个王反思,尤其是这样的「生死攸关」的事情,显然,一两首小诗根本是不可能的,历史上无数的例子都说明过这个道理。 见目的达到,赵括没有多做停留,拖着沉重的锁链,一把钻入囚车,摆弄好自己的位置,笑着对平原君说道:「霜已降,天欲寒,还请莫让王上久等,平原君,前路漫长,且快些出发,加紧赶路吧!」 。 长平之战 第291章 囚车急终至邯郸 是啊,前路还很漫长!先着一鞭者未必就是最后的赢家。 「楼昌,莫以为,就此你就能胜了。」平原君在心中恶狠狠地想着,随即大手一挥,一行千人又重新踏上规程。 只是如今站在囚车之中的赵括可不算舒服,不仅外衣被脱了去,还带上了冰冷的锁链,山间的清风微微吹过,北国的秋天算是让赵括领略到了。随着囚车的前进,萧瑟的秋风不仅没有变缓,反而越发的大了。 带着北方的寒,又夹杂了点南方潮湿的冷,迎面扑来,冻得赵括一哆嗦!再加上冰冷的锁链不断地吸温散温,仅仅一会儿的功夫,赵括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便立即白了起来,紧接着,在秋风的吹荡之下又由白转红,随即又由红转为煞白! 「苦肉计嘛,不吃点苦后头哪能吃肉啊!」赵括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道。 初时,赵括还想保持自己英俊提拔的形象,可是随着囚车不断地前行,山间的冷风不断侵袭,身体仅有的能量都只能用来御寒了,而脑子渐渐供血不足,至于维护形象的想法也只能暂时被雪藏。 好在最后的执念让赵括保持着战立的形象,没有向那蛆虫一般蜷缩成一团。 「那也太难看了!作为上将军,死都不能倒下!况区区冷风乎!」赵括反复地在心中告诫着自己,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神话》里,大鼻子将军为保长生药,一力断后,受伤力竭,却用长矛支撑自己不肯倒下的场景。 「为人进出的门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走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自由!我渴望着自由,但也深知道——人的躯体哪能由狗的洞子爬出!我只能期待着,那一天——地下的火冲腾,把这活棺材和我一齐烧掉,我应该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 此时,或许只有革之命的诗篇能够激励赵括继续坚持了。 嗯,还好这囚车的木栅栏还算合适,刚刚好卡住自己的身位,靠着囚车的木栅栏,咱也不会倒下!哎,要是有口二锅头或是牛栏山就好了! 在赵括的胡思乱想中,囚车吱呀呀地继续前进着。 初秋的路上,行人并不多,平原君也似乎感受到了赵括内心的焦急,将行程提得飞快,终于在黄昏落日之前,一行人便来到赵国国都——邯郸城下! 囚车行驶在护城河上的吊桥之上,发出吱呀呀的声响,周遭嘈杂的声响与吱呀呀的声音响做了一块,直接将半睡半醒的赵括彻底惊醒。 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缓缓抬头望去,迷迷糊糊之中,一座高高耸立的城墙,赫然出现在了眼帘之中。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看去,那是一座比之故关还要坚固、高大的城池,青石所垒,复用米浆石灰粘合并填补缝隙。以赵括的经验,就此城墙,长刀横握倾尽全力的一击也不过是磕坏一角罢了。 而赵国能有此坚城者,非国都邯郸而何?果然,继续抬头,高高的城墙的中央,一块巨大而平整的青石,上面用大篆刻着两个字——邯郸! 邯郸啊!终于到了。 赵括知道:自此刻起,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场比之长平更加凶险的「战争」就要徐徐展开,只可惜,这场「战争」的中心是自己,可主角却不是自己。 「到了啊!」赵括迷迷糊糊地似在问诸他人,又似在自言自语道。 不待周遭之人回答,一声悲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儿啊!」 正是来自已经在城门下等候了数日有余的赵括之母的深切呼唤!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麻布深衣,外罩深色斗篷的老妪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直直地奔着囚车而来,亲兵们显然很快意识到这位老妪极有可能是上将军之母 ,赶忙翻身下马,上前进行搀扶。 而听到呼喊声的平原君也从后方的战马上跳了下来,却见那老妇人已经奔到了囚车之侧,正扒着木栅栏,边嗷嗷地哭着,边要往上爬呢! 「母亲!」被囚车束缚着的赵括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挣扎着就趴了下来,好让赵母离自己更近一些。 数月不见,赵母的头上已满是银发,再加上几日的等待,整个人都佝偻了不少,连带着发髻也有些散乱不堪。哆哆嗦嗦的双手,却依旧奋力地想要爬上那并不算太高的囚车,浑然不觉囚车木栅栏的倒刺刺入干瘪的皮肤带来的痛楚。 可惜赵母的年纪终究太大,而那该死的囚车显然也没给人留下下脚的地方,连爬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而那倒刺却是在赵母的手上钩出一道不小的口子,点点鲜血顺着伤口瞬间染红囚车的栅栏。 「母亲!」赵括大惊失色,赶忙将头从栅栏的缝隙中探出,阻止母亲的再度攀爬:「母亲,不要爬了。」 赵括是真的慌了,眼泪扑簌簌地就往下流。他千算万算,算到了几乎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却唯独忘记算自己最亲的人,自己如今锒铛入狱,对于这位年迈的母亲该是多大的打击啊!——天都塌了! 谁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原本还算宽敞的囚车,在此时却显得那么的逼仄。逼仄到赵括只能跪伏在囚车之中,好将头颅尽可能地低垂下去。 眼见着孩儿的头颅从栅栏中探了出来,赵母这才止住了攀爬的**,弱小并有些佝偻的母亲,却依然只能仰望着自己的儿子,只是这对赵母而言已是足够。 枯槁的双手,缓缓摩挲着赵括的发白的脸庞。 触手之间,竟是冰凉之感,竟比自己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毫无血色的双手还要冰凉!一瞬间,本就止不住的泪水再度决堤。心疼的呼喊再度充斥整个城门:「凉煞我儿了!」 一边哭喊着,老太太一边就要伸手就要解下外罩的斗篷给儿子披上。 果然,朋友只会关心你行不行、成不成功,而只有爱你的亲人才会关心你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 。 长平之战 第292章 赵母拦路邯郸前 赵括哪里肯受,被绑缚着的双手隔着栅栏边紧紧握住了老母亲正要解开斗篷的右手。殷红的血液在母子二人的手心中流转。 身边的亲兵们,一个个恨不能将自己剁了去。更深露重,自己居然忘了给上将军加件衣服,真是该死啊!纷纷上前,就要将自己的衣物披给上将军。 与此同时,作为「始作俑者」平原君也终于小跑着赶到了现场。 没错,之所以赵母会出现在城门口,还多亏了数日之前平原君安排亲信带回的消息,只是平原君的原意是想要激起汹汹的民意,却不想将赵母给激了出来。 「老嫂子,此事却是吾疏忽了,来人,速将老夫的鹿皮斗篷拿来给马服君披上!」平原君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赵括,显然,这话不仅仅是说给赵母听的,更是说给赵括听的。毕竟是因为他的筹谋不周,才令老太太如此奔波、着急的。 听了平原君的话语,老夫人这才把拽着自己斗篷的手松开,随即继续摩挲着儿子的脸颊,细细端详起已经数月未见的儿子。 看着儿子满头的华发,老母亲又是悲从中来:「我儿啊!如何就有如此多华发啊!」 老母亲不会表达,只会也只能用一句句歇斯底里的呼唤诉说着自己的心疼——她的儿还不过而立之年啊,怎就华发生了?! 而随着老母亲一句句撕心裂肺的呼唤,明白原委的车队中人,也都哽咽了起来。就连平原君也是在一旁偷偷抹起了泪。 还能如何?长平一战,便说是万千的算计也毫不为过,如此费尽心力,如何能不华发生呢?即便赵括还只是一个不到三十的青壮年。可偏偏这个算尽了秦军的上将军,却被自己人关到了囚车之中。 此情此景,如何能不令人唏嘘而抹泪不已呢。 这边声声的呜咽与呼喊声很快堵住了赵国都城的大门,城门之下,车队之外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赵人!而慢慢从随行的士卒那儿打听到原委的路人,也纷纷叹气,眼眶也跟着渐渐红润。 尤其是「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小诗的不胫而走,更是让来往的赵人停驻了脚步。 「上将军!」 终于,沉默的人群,爆发出了它的声音! 智计无双的上将军不该是这样的待遇,拼死守护他们的上将军不该是这样的待遇,一心为国,不惜己身的上将军——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上将军!」 「上将军!」 人群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而且一传十、十传百,刚刚打败秦军的上将军被押解回邯郸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邯郸城!更多的人从各处涌向城门口,城南、城北、城西,各个角落里,邯郸的民众似乎疯了一般,向着城东的城门口涌去。 作为「始作俑者」的平原君再度惊了个呆,虽然想过,赵括的归来会引起轰动,却没有想到这轰动来得如此之迅速而强劲。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慷慨悲歌之士,最为敬重的便是为国为民的英雄、豪杰! 而赵括,显然就是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 古人诚不欺我也! 面对越来越多的赵人,平原君知道,事情已经有些脱离了自己的预料,也即将脱离自己的掌控。不论如何,得尽快离开了,否则真的可能要出事!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恐怕就不是汹汹民意的问题了,而是携民意而逼宫的事情了。 若真的如此,恐怕自己就真成了赵国的千古罪人了。 于是,平原君当即决定,先将老夫人给劝下来。「老夫人,王上只是要马服君回来述职而已,没有事情的!」边说就边将老夫人往囚车一旁带。 这鬼话,鬼都不能信啊! 「 既是问话,何以囚衣相加、囚车以困我儿?怎的,我儿大败秦军倒还生出罪责来了?!」赵母身为故马服君赵奢之妻,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当然不会被平原君的鬼话所骗,当即便出言质问道。 「上将军大败了秦军不假,只是那魏军却是君上私自所请,更是迫秦军主将白起自尽,因此,因此......」一边说着,平原君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圆谎了,是请援有错,还是杀敌有错?显然都没有。 好在平原君也算是政坛的老手了,当即打了个太极道:「因此,我王才要上将军回转邯郸,解释说明清楚啊!」 「哼!魏军之助,不是为败秦焉?更何况迫秦军主将自尽,此非大功焉,需要解释什么,需要说明什么?」老夫人继续质问道。 「老嫂子啊!您,您这......不论如何,上将军总归是未遵王命行事啊!」平原君又继续弱弱地解释道。 「这么说来,我王当真如此之狭隘耶?宁纵敌雠,不信将帅耶?」老夫人越说越气了,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 尤其是那句「宁纵敌雠,不信将帅」,惹得周围群众一片的哗然。 「上将军无罪!」 「释放上将军!」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平原君眼见着在与老夫人的对话之中落了下风,劝是劝不动了。强制带走?额,别说身后的亲兵们了,眼前的百姓也不可能让他轻易离开的。 可是,人却越来越多,再这么滞留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平原君是真的有些麻爪了,说到底,还是他太过低估了人民的力量了。 眼见着自己已经无法说服赵母了,平原君只得求助与赵括:「上将军,你是明事理的!眼见全城围观,民意汹汹,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我王......嗨......!」 说着,平原君双眉紧蹙仅仅盯着赵括,生怕赵括不懂自己的意思。 赵括自然明白平原君的意图,同时赵括也自觉地差不多了,凡事不能过火,过犹不及。当然更重要的是,赵括看到了赵母仍在流血的双手。 「砰」的一声,赵括对着自己的老母亲,就是一个头沉沉地磕在了囚车的地板上,再抬起头来,已经是一片的淤青之色。 「母亲大人......」 。 长平之战 第293章 百姓拦路城门塞 「母亲大人,儿虽有尺寸之功,然去秦之功更是数十万赵国将士之功也,儿以上将军之身,而行外交之责,却有僭越之嫌也,被去职拿问亦是应有之意。今劳母亲不辞劳苦,出城相迎,不甚惶恐,还请母亲保重身体为上,放我等离去。」赵括对着老母亲恳切地说道。 「可是,我儿……」老母亲还是不肯放手。 不待老母亲继续说,赵括打断道:「母亲请听我一言,今虽被拿问,然有司并未定下儿之罪也,儿亦有辩驳之所也,更有平原君、蔺上卿等忠正之士,也在为儿四处奔走,今若私纵而逃,此无罪亦成有罪,更陷忠正之士于无地自容也!还请母亲放行,以全儿之声名,以成儿之忠义也!」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赵母又岂能不知,可天平的一边是「仁义」,另一边却是自家孩子的性命,一时间赵母心中犹如天人交战。 但终究,赵母的双手还是渐渐松了开来,不是她不顾儿子的性命,只是为了尊重赵括的选择。而在一旁的平原君也很快会意,让早已准备在一侧的侍女将赵括母亲扶开到一旁休息,同时也为赵母包扎双手。 见赵括母亲终于离开,平原君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身正要离开,却恍然发现,短短的时间内,原本还算通畅的道路已经被人潮所淹没,偌大的城门洞中,还有无数的人儿正往外挤着,连负责秩序的城门吏都一个劲地向着赵括的方向涌动着。 显然无论进退之路,皆已是水泄不通。平原君很清楚,自己根本无力解决,更不能强行开路,无奈,只得再度望向赵括! 赵括虽然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影响会如此之大、如此之快,但事到如今,解铃还须系铃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随即,身负锁链的赵括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为啥会踉跄?嗯,只能说:你跪你也麻! 看着囚车之下,那密密麻麻的人头,听着那一声声「上将军」的呼喊,说不自得那是假的,这数月的苦也算是没有白受。 「诸位父老乡亲,且听括一言!且听括一言!」赵括平复下激动的心绪,缓缓开口,朗声对囚车下攒动的人们说道。 周围众人听得上将军要讲话,纷纷提醒旁边之人不要在言语,很快闹市般的城门口便安静了下来,赵括在百姓心中的威信可见一斑。 赵括见众人安静了下来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只要能静下来,就算是说服了一半了。当即,赵括便继续朗声说道:「长平一战,损伤我大赵男儿三十余万,不过是堪堪战平暴秦,此实乃括之罪也!且括迫于战场形势,不得已以将军之职而行外交之政,求援魏国在前,迫死白起在后,此皆僭越之大罪也。」 「长平一战乃大胜也!」 「上将军大功也!!」 「上将军无罪!!!」 知道真相的民众如何容得赵括自污其名,当即便争相为赵括辩白,很是不太同意赵括给自己定的「罪名」。 带着锁链的赵括微微向着大家鞠上一躬,而后便继续说道:「今括去职而回京,为的便是要说明长平战场之原委,以我王之明,定能分辨是非曲直。二三子欲塞吾之申辩之路耶?」 场中为之一静,显然,赵括的激将法产生了效果。 当然同时,赵括也给赵王小小地挖了一个坑。要是最终自己无碍,那是自然是赵括自己的申辩给力了,可若是最终自己还受到了惩罚,那可就不是什么谗言什么乱臣可以推脱的,毕竟赵括已经申辩了,赵王还不肯采纳,那么原因便只能有一个了——赵王昏聩不已。 见众人的想法已经有所松动,赵括随即顺势说道:「二三子暂且让出一条道路,好容吾等进宫面呈我王,申明原委!诸君要相信我王!」 显然,赵括还在继续给赵王挖坑。 言罢,在场的百姓们也纷纷沉默,很快一条仅容许一辆马车通过的小道被众人让了出来。 平原君见状,赶紧吩咐车队前进。 正当囚车车轮滚滚向前之际,突然人群中又爆发了一句:「上将军保重!」 紧接着,人群之中便是络绎不绝的「上将军保重!」 站在囚车之中的赵括莞尔一笑,百姓啊,就是这样的可爱,随即微微躬身,已作感谢。而在一旁接受着包扎的赵母,看到此等场景,不由得潸然泪下,多少年前,自己的丈夫归来之时,百姓也是如此地围拥、高呼——但愿儿子的选择会是正确的。 车轮继续缓缓向前,围堵着的人群终于渐渐稀薄了起来,眼见着王宫轮廓渐渐浮现,身后「保重」的呼喊之声,也终于渐行渐远渐无穷。 而王宫的宫楼之上,一群身着锦衣的人们正静静地看向赵括来时的方向。 为首一人正是赵王。显然,众人皆是为城中突然的高呼而惊动,这才在王宫的角楼之上作眺望状。 「赵括仅是走了好运,上天垂怜于我赵国,才能赶走秦国的。且这也不算是什么大胜,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大夫楼昌在赵王的左手边说道。 「上将军以一己之力而退秦军,总归还是大功于赵的。」一旁终究还是有一个耿介的大臣看不过楼昌的诋毁,当即出言道。 只可惜,楼昌可不是孤军作战。 「或有尺寸之功,然其僭越之事也是不争之事实。以其戴罪之身,这才方一入城,便已引得全城围观,其行事之狂悖亦可见一斑也。」平阳君赵豹在一旁反驳道。 长平之战,赵豹本就不同意打,如今得胜而归,让平阳君好生没有面子,自然对于这个「罪魁祸首」,极尽其力地诋毁了。 不待那大臣继续申辩,楼昌便先行接过了话头,道:「平阳君所言有理也。若非我王果断与秦国达成协议,何能取两郡之地,而全大军之归?赵括实乃贪天之功也。其归国也,本该谨小慎微,然其入城之行径也,何其狂悖,几无一丝悔过之心也!」 。 长平之战 第294章 角楼观景众论括 一边说着,楼昌一边看向赵王,见其脸色已经很是阴沉不已,显然对于赵括的行径,赵王已经相当不爽了。当即添油加醋道:「王宫脚下,都城之中,此子尚且如此骄横跋扈,可想而知其在军中当如何的自专也!」 刚刚出言反驳的大臣,听着楼昌颠倒是非的话语,胸腔起伏不已,脸色更是晦暗,可是能怎么办呢?楼昌所言,句句不离赵王,反驳?那不是在打赵王的脸? 轻轻叹息之间,终究只是别过头去,沉默不语。沉默,已是他一个区区朝臣,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善举了。 「咳…咳…咳…」 正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赵王右侧发出。 「平阳君此言差矣!」 众人闻言,迅速转过头,不是重病缠身的蔺相如还能是谁。显然,赵括的归来不仅将他们给惊动了,更是将在家闭门不出的蔺相如给牵动了出来。 又或者,蛰伏许多日的蔺上卿所等的就是赵括归来的这一刻呢?谁知道呢。 众臣工见蔺相如的到来,纷纷躬身抱拳为之一礼道:「见过上卿。」就连不对付的平阳君与大夫楼昌也不得不躬身问候。 众人中央的赵王虽然并不算喜欢这个喜欢教育人的老头,但赵王也知道这个老头在朝廷的威望那是无与伦比的,多次的力挽狂澜早就将其捧上了神坛,而数十载的辅政更是积累下了门生无数。因此即便心中在不待见,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到位的。 随即赵王立即上前,双手把着蔺相如的手臂,关切地问道:「蔺上卿!上头风大,您怎么来了?!」 蔺相如微微一笑,身子稍躬,缓缓道:「老臣静极思动!又闻上将军归来,百姓箪食壶浆之景,如何能不来观之。」 角楼之上有风吗?或许有吧,但却也不是阻止蔺相如前来的理由,可赵王却依旧这么问了,看似是在关心蔺相如的身体,实际上潜台词是在说:「上卿,你不该来的。」 赵括归来,百姓有箪食壶浆吗?虽然围堵之景况颇为壮阔,可还真没有箪食壶浆之举,可偏偏蔺相如就这么说了。而这也是对于赵王的潜台词的回应:「赵括深受百姓爱戴,决不能有失。吾必保之。」 简简单单两句话,双方的态度已经显露无疑。 当然,在场诸人也都是人精,显然对二人的机锋也有所察觉,一时间角楼之上静若寒蝉。就连赵王握着蔺相如的手也不自觉的一顿。 只是蔺相如此却又立即调转了枪口,缓缓说道:「赵临危受命,以羸弱之师而胜秦军虎狼之师,此廉颇将军所亦不能及也,况败秦军、迫白起自尽而取两郡之地,虽言之大胜亦无不可也。」 蔺相如缓缓陈述的功绩,丝毫没有给楼昌和平阳君面子。当然了,对于赵王所命「攻击立止」的问题,蔺相如也并没有直接揭开,也算是给了赵王一些些的面子。 至于蔺相如之所言,却恰恰是事实所在,众臣工也是频频点头不已。这实话,或许也只能由蔺相如来说了。 只是,蔺相如的话显然不仅于此。 「长平三年对峙,劳民而伤财,民众苦秦久矣!故闻听我军打破秦军皆喜不自胜,诸君曾记否,得知我军战胜之日,我都城百姓彻夜之狂欢,老臣虽居宅中,亦可辨满城之欢喜也。故长平主将归来,民众岂有不聚而迎之之理?百姓聚而迎之,此自然之理,何言之狂悖之语?」蔺相如看向平阳君,目光灼灼地问道。 平阳君闻言,也只能低头称是。 可一旁的楼昌却跃跃欲试地想要反驳,蔺相如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当即继续说道:「至于其以大功之身而获罪被囚,民众为其诉冤,其即便是有几句牢骚亦在情理之中,而最难能可贵的是, 马服君括者,竟能主动劝说于众,以解此围,而非携众以邀功,携众以迫王,此乃大善也。」 言毕,蔺相如复又咳嗽了起来。显然刚刚一长串的话语已经令他本就破烂的身体更加的不堪了。不过,总算是将赵括的形象给立住了,就连赵王也是若有所思。 不得不说,蔺相如老而成精,太知道赵王所担心的是什么,也太知道赵王想要的是什么。与其争论赵括是否有功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不如告诉赵王,赵括值得信任。「忠心」与否,才是赵王评判一个臣子最终的标准。 显然,蔺相如就是从此处对症下药。 可惜,他的对手虽是贪婪,却绝非滥竽充数之人,至少在人心的阴诡领域里,他的对手研究得很是透彻。 趁着蔺相如咳嗽的间隙,楼昌当即阴恻恻地在赵王身边小声地说道:「因有其功,再贪民望,此便已是赦之罪也!」 顿时,蔺相如营造的美好形象瞬间崩塌!是呀,你一个带兵的将军,本来就功高盖主了,手掌军权不算,这还这么多人民支持你,你想干嘛?可不就是赵王最为担心的:他若想反,就一定能反的局面吗? 楼昌的一记窝心脚,直接踹得蔺相如深咳不已。楼昌的反驳,秒就妙在,他也不去讨论赵括忠心的问题,而是直接上升到了***,赵括忠不忠心他不知道,他所知道的是赵括的民望加军权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赵王的权威。仅仅凭着这一点,赵括的罪行已经是不赦了。 简直是在以汝之矛攻汝之盾。 一瞬间,赵王刚刚稍有缓和的脸色又铁青了许多。 「传令:押解马服君于地牢之中,明日大朝,再行定罪议处!」赵王狠狠地说道。 「我王暂息雷霆之怒,且听老夫一言!」蔺相如强行止住咳嗽,一手捂住胸口,紧要后槽牙,急切地说道:「楼大夫此言,乃诛心之言。更是臆测之语,若我王轻信此言,而轻易处置于马服君,当是亲者痛而仇者快也!若秦军再来,更有何人愿披甲上阵为我王抵挡呢?又有何人能够挡住秦军之脚步呢!」 。 长平之战 第295章 角楼殿中说赵王 说着,蔺相如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长时间的憋气,让蔺相如咳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秦军再来?」赵王闻此语,也不经有些踟躇了起来,是啊,秦国虽败,却依旧有着关中、巴蜀之沃土,再加上从上党撤走的十数万大军,虽则近年无忧,可三五年之后呢? 即便白起不在了,一个王龁不也吧廉颇给生生拖在上党三年之久?更何况廉颇垂垂老矣,至于其他人,还比不过廉颇呢。 若秦国果然来攻,或许还真得靠赵括继续守土...... 眼见着赵王的脸色复又缓和了下来,蔺相如赶紧接着说道:「老夫行将就木之言,人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望我王察之……」 显然,蔺相如是想卖波惨,继续为赵括加点分,可不待蔺相如再次说完,身体却又已经吃不消了,肺部的肿胀让蔺相如不自觉的弯下了腰,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而猛烈的咳嗽,几乎连肺都要给咳了出来的那种。 看着咳嗽不已的蔺相如,赵王却有些慌了,他可不想背上气死蔺相如的锅。赶紧亲自扶起蔺相如,拍着蔺相如的背关切地说道:「上卿莫急,此事还未定论,且慢慢言说。」 「来人,快扶上卿到偏殿内躺下,传医师!」转过头,赵王又焦急地向身边的宫人吼道。 一旁的宦者令赶忙打发宫人前去请医师,而他也立即伸出手想要接过蔺相如。可是原先扶着蔺相如的手却被蔺相如紧紧地抓在手里,很明显蔺相如还有话要对赵王讲。 无奈之下,赵王只得陪同着蔺相如一起到了偏殿之中。 挥一挥衣袖,赵王对着就要跟随进来的赵国朝臣说道:「尔等先行退下吧,寡人亲自为蔺卿侍奉汤药。」 蔺相如作为两朝老臣,一心为国,既老且病,为显其尊荣,赵王不时到蔺相如的府上亲奉汤药,这番作为,赵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倒也没有引起旁人的猜测。众人于是一齐退下。 而赵王与蔺相如则很快来到了偏殿之内。 蔺相如的身子是真的不行了,只能半躺在软塌之上,而赵王则坐在他的一旁,四周的宫人、医师也都已被赵王打发到了门外。 蔺相如见四下无人,方才对赵王说道:「楼昌此人,亲秦太过矣,其出言为难赵括,此乃小人之行径,我王当察之。」 「寡人知之。」赵王点头道。 蔺相如见赵王不甚在意的样子,哪里会不知赵王只是在敷衍自己。 当即继续说道:「若仅仅是小人行径,倒也无碍。甚至亲秦、抗秦,本就该两相对立,我王再从善而纳之,可也。然其行、其所想,皆非为之赵国,更置个人利益于赵国利益之上,故其所谋,多为秦之欲也。我王切不可,不可再听楼昌之言也。」 赵王闻言,脸色微变,蔺相如的话,几乎是指名道姓地说楼昌是秦人女干细了。当然,这点在赵国朝臣的眼中,几乎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可在赵王的眼中,楼昌却是一心为了他的赵国的好臣子啊。 屁股决定脑袋,所处的位置不同,自然对事物的看法有所不同。就如令赵括攻击立止,在朝臣看来,几乎不可思议,但在赵王看来,这却是对保护自己王权稳固的最佳办法。 当然,蔺相如如此冒然而直接的打压楼昌,显然已经是在做最后的尝试。若是赵王愿意听从,那赵国还算有的救,若是赵王...... 闻听了蔺相如的言语,赵王自然是心里不舒服的,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道:「本王知之矣,楼昌或有其缺,但终归还是我赵国之臣子也。」 闻言的蔺相如也是轻轻长叹,果然,你永远叫醒不了一个装睡的人。 见楼昌攻不动,蔺相如随即继续调转方向说道:「平 阳君所言,一则因其一贯反对取上党之地,此次大胜无异于自扇其脸;二则其人亦与赵括之父有隙;三则此人欲取军权久矣,故而对赵括多加诋毁,此等偏颇之言,我王也勿听勿信也。」 「寡人亦知之也。」赵王继续肯定道:「马服君或有功于赵,此毋庸置疑也,然其自作主张,置寡人于何处也?如此施为,寡人深恨之,断不能容之放肆。」 面对蔺相如的咄咄逼人,赵王显然有些恼了,正好如今四下无人,因此当即也将自己的态度给表明了。 赵王之言一出,蔺相如已然知道,芭比q了!全他娘的完了。 有功与赵,却不是大功于赵,还要加上个「或」字。那可是灭了秦军四十万大军,为我大赵取得了两郡之地的功劳啊!其父,不过是击败了十数万秦军,便因功封马服君,这等功劳比之瘀与之战之战,不知高了几何。怎能只是「或」「有功」?若这都只是或许有功劳,那我的渑池之会、完璧归赵算个球啊! 若仅仅如此也就算了。再加一个深恨之!注意,不是恶,而是恨!深恨,不死也要脱层皮那种! 而对于赵括的所作所为,赵王的定性也是毫不留情——放肆之举。 那还有啥说的,迎接赵括的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个功过相抵,从此归养田园。或许只有等秦国再打到了邯郸,赵括才有可能重披战甲吧。 如此处置大功之将,这你让前线流血的将士怎么想,你让千千万万赵民怎么想,甚至是各路贵族,哦,原来这么给你卖命就这么个结果啊,那还不如投降秦国算了。 投降秦国,要是赵括一怒之下真的投靠秦国?以赵括之才,以秦军之勇,还有人能挡得住吗?甚至新附的上党郡和河内郡,搞不好就集体哗变跟随赵括降秦了! 嗯,应该不会吧! 要是果真如此,不敢想啊! 蔺相如只觉得胸口越发地有点闷了:老天收了我吧,我真的带不动啊!怎么好说歹说,就是不懂事啊! 「无论如何,赵括也是为赵国而战,不可因一点疏漏,便寒了功臣之心呐......」蔺相如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抓住赵王的袖子,死死地盯着赵王说道。 。 长平之战 第296章 一片忠心付东流 赵王看着死死拽着自己衣袖的蔺相如,心中更是不耐,在赵王看来,蔺相如的所谓苦口婆心,不过是在倚老卖老罢了。可偏偏,赵王还是无奈何他。终究终还是只能稍稍压住心中火头,小声地说道:「蔺卿且安心,寡人定不至于寒了将士之心的。」 显然,赵王的话语仍是敷衍。 「好!好!好!多谢我王!」只是此时的蔺相如却似乎已经无力再去思考,直以为赵王这便算是答应了自己,一连说了三个好自,而手上的气力也逐渐消散,赵王的衣袖也被缓缓松开。 随即,稍稍放下心来的蔺相如,倒回床榻之上,面朝殿顶,继续喃喃地说道:「赵括因其父之故,在朝上并无几人相助。而其军事才能堪称惊艳卓绝,若王上放下芥蒂,赵括必成我王之孤臣,一心侍奉我王,如此,老夫便可瞑目于九泉之下了。」 不待身边之人有所反应,蔺相如继续说道:「我王,切莫因些许僭越之事而损栋梁之材,越是栋梁之材,越是才绝惊艳,就越是心高气傲,心高气傲者往往受不得委屈,而一旦受了委屈必然报复,且其已有相当军心、民心,我王切记要顺而牵之,不可……」 蔺相如说着转过头,想要强调些什么,却见身旁椅子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赵王的身影! 赵国第一重臣再次倒在了清冷的王宫偏殿的床榻之上,两行浊泪留下,却再无半点呢喃之语。莫名的伤悲瞬间涌上了心头,说到底赵王此举,又何尝不是一种背叛呢?背叛了一个将一生都献给了赵国的忠臣。 「也好,也好。」蔺相如在心中自言自语道,显然蔺相如已经对这位赵王产生了绝望之情。而绝望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从那日晚间的殷殷敦嘱开始,到那日的闭门羹,再到无端暗暗索拿赵括,一桩桩一件件,已经不止一次地令蔺相如心生失望了。 只是今日的不告而别,显然是将老人的心给伤透了。 当然,蔺相如是何人,那是仅仅凭着几眼就能断定秦国并无换城之诚意的人,对于赵国的情况也好,赵王的心思也罢,浸Yin官场数十年的蔺相如,即便身子骨大不如前,又岂会是一无所知而毫无准备呢? 只不过是带着最后的一丝丝希望,做着最后的挣扎。只是,便是蔺相如也没有想到,所有的希望会如此草率地结束。 撑起羸弱的身体,在医师的搀扶之下,蔺相如蹒跚着脚步走出了殿外。 角楼殿外,夕阳已经渐渐西下,微弱地余光仍旧试图带给大地足够的温度,却只能给大地稍稍披上一件金色的外衣。一阵风过,带来晚间的凉意。一如迟暮的英雄,虽有心继续庇护着赵国,却已是有心无力。 角楼之下,赵王的銮驾早已往王宫深处而去,蔺相如略略瞥了一眼,随即转过了头,看向了如今晦暗不堪的东面,也是明日那朝阳升起的地方。 吱吱呀呀的声音终于停下,囚车也终于抵达他最终的目的地——天牢之前。 平原君率先跳下了战马,一路小跑到便来到了囚车一侧,亲自为赵括打开囚车,又搀扶着赵括下车,更是亲自为赵括解去锁链。到时令作为后辈的赵括有些许的不好意思,毕竟怎么说平原君也是赵括父亲——马服君赵奢的老友。更何况,如今平原君也算是赵国朝堂之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平原君之所以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不仅仅是出于心中的一丝丝愧疚之意,也不仅仅是对于赵括这个赵国的大功臣的尊重,更多的还是因为今日万人空巷的场景,实实在在地告诉着平原君:眼前的上将军绝不容小觑。 一边忙活着为赵括解除身上的束缚,平原君一边也是有些许的尴尬地说道:「王命所在,马服君你且留住在此地几日,你放心,外头的事情都有我在,家里之人也好,所谓 的罪名也罢,都有老夫一力为入承担之。」 「如此,便多谢平原君了。」赵括稍稍活动了下被绑缚得有些僵硬的双手,对着平原君缓缓说道。 「里头老夫已经命人收拾好了一间房子,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日,老夫定亲自前来接马服君回家。」平原君将锁链解除,也算是向赵括作出承诺道。 「无事!这里比吾在军帐中要好多了,起码不用风餐露宿,多住几日也无妨!」说着赵括便要大踏步地往那天牢中去。 老母亲应该已经被送回了家中,住牢房而已,赵括还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身后数百的亲兵却是依旧跟随着赵括想要往天牢中而去。 平原君赶忙拉住了赵括,小声道:「马服君,您的亲兵们.....」 赵括当然知道自己的亲兵待在天牢里不甚妥当,可是若是没有他们的护卫,赵括就真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了。赵王最终会怎样处置自己,赵括没有十分的把握,因此手中必须有所防范,有所反制措施。更何况秦国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吗?万一秦国派个刺客啥的,就凭这里面的差役那几块料,估计都是一剑一个的货,没个保镖赵括还真不敢进去。 「两百归营,三百分作三班,轮流护卫地牢。」赵括没有废话,当即对自己麾下的亲兵吩咐道。 分出两百,不仅仅是给平原君一个面子,更重要的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赵括也需要一只精锐队伍在外围进行接应。 「是。」闻令的亲兵们自然是齐齐地应诺着。 「这?」只是一旁的平原君有些难办了。 当然,赵括也要给平原君一个台阶下的。随即转过头继续对平原君说道:「吾在战场上杀伤秦军三十万,秦人恨我入骨,长平之胜更是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否则也不会沦落至此。如今,身陷囹圄,身边若无些许人员,恐怕秦人也不会放过如此机会,本君可不想身死于此阴暗之地!」 平原君闻言,恍然记起,赵括可是将那秦国的武安君给逼死了的存在...... 。 长平之战 第297章 回邯郸先入天牢 说句仇深似海绝不为过,难保秦国不会派出刺客对赵括进行行刺,甚至武安君的信徒都会自发地组织对赵括的报复。 虽说天牢之地也算是守卫森严,或许防得住一些盗贼之徒,却绝难防住成建制、成规模的刺客。而一旦赵括被刺,将赵括带入天牢的自己可就成了帮凶了,别说他人,就刚刚的邯郸百姓的口水便足以将自己给淹没了。 当即平原君便对着赵括深深一礼,道:「马服君所言有理,若非马服君提醒,几误了大事。马服君放心,吾这就去请示我王,增兵防御此处,断不至于让马服君身处险地也。」 显然平原君也是出于一片的好意,赵括本就有些扎眼,若是任由其亲兵护卫天牢,天知道赵王会怎么想。若是能劝动赵王派兵前来护持,也算是对二人关系的一种缓和。 赵括对此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心中却是不以为意。赵王会同意增兵来保护自己?即便是赵王同意,就凭王宫里头的那几块材料能挡得住秦军的锐士? 赵括表示怀疑:人啊!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 随即各怀心思的二人双手一揖,互相道了个礼,便分向而去。 且不管那平原君又要如何在赵王处吃瘪,只见赵括一脚便踏入了天牢中。 说是天牢,实则是地牢。站在门口往后看去,即便周遭已是篝火通明,然其所见也不过是十数步之远。在那十数步外,忽然的地势便是一个陡降,不过除了前段不多的距离尚在地面之上,几乎所有的牢房都在地下。或许称之为「地牢」更加合适。 那黑黢黢的洞口,犹如一头饥肠辘辘的巨兽,誓要吞下所有进得牢门之人,令所入之皆人不寒而栗。 视线转回眼前,牢头正带着一众差役迎候在门口,见赵括走来,二话不说就跪倒在地,说道:「卑职率天牢所属一十七狱卒,并一百一十皂吏,恭迎上将军!」 「恭迎上将军。」底下的狱卒们也纷纷大声唱和道。随即,不算太大的大厅之中,呼啦啦地跪满了一片。 赵括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有些惊奇,虽说有平原君打招呼,但也不至于如此隆重吧,自己可是来坐牢的啊!这接待规模和待遇,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来天牢检查工作呢。 随即,赵括也隐约明白。这天牢之中的狱卒,所说也吃的是王家饭,但实际也是底层中的底层,自己大胜秦军归来,除了那些云端中人,会对自己有所微词,其他赵人哪个不是感恩戴德?!想来即便没有平原君打招呼,在此地,自己也吃不了什么亏吧。 「起!」赵括淡定地吩咐道。 为首的牢头一骨碌站了起来,身后百人也齐齐起身,并自觉地为赵括让出了一条道路。 「上将军请随我来!」牢头弓着身子,在前方为赵括指路道。 赵括点点头,便跟着牢头往那幽森的地牢深处而去。 初入地牢,漆黑阴森之感扑面而来,即便前方有篝火照亮,目力所及也不过三两步,而两旁的道路更是极其狭窄,堪堪够一人而过,稍胖一点的甚至只能微微侧身而走,两人并肩那是万万无法通过的,想来都是为了防止犯人越狱的设计。 沿着狭长的通道走了有数十步,又经过两个路口,道路忽然间由向下变成了向上,紧接着,不过十数步外,众人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宽敞明亮的卧室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几乎将刚刚才适应了黑暗的众人给晃瞎了眼睛。 放眼看去,这哪里是什么牢房,根本就是一间卧室,房屋之中床榻、桌椅等物俱全,比之普通人家的房间还要好上不少,地面、桌面、床面都是洁净异常,几乎可以说是纤尘不染了。再加上落日的余晖从头顶的几个圆孔轻轻洒落,与房中的几队篝火相映成趣,甚至有些许的 美感。 这哪里是令百姓闻风丧胆的「天牢」啊?! 「这是牢房?」赵括也不禁有些诧异地问道,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的任何国家也没有如此人性化的牢房吧。 「额,不敢欺瞒上将军,此是小子的休息之所,听闻上将军前来,铺盖等物件都已换新,上将军看看还有哪些不满意,小子立马着人更换。」牢头一脸笑意地回答道。显然,对于赵括诧异的表情,牢头也是颇为得意。 「吾乃戴罪之身,我王之命乃羁押我与地牢之中,汝此番作为,若非违抗王命耶!」赵括故作恼怒状说道。 牢头见状却是丝毫不慌,依旧笑嘻嘻地说道:「小子不管别人怎么看上将军,上将军在小子和小子全家眼中你就是大英雄、大豪杰!至于王命,王命乃是羁押上将军于地牢不错,然此处也是地牢也!到了地牢,关在哪个房间,那还是小子说了算的。」 「倒也是个人才!」赵括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的笑意。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古人诚不欺我也。 而对于这个牢头,赵括也是颇为的满意。认同自己、同情自己的人不少,可能为自己说话的人却少,毕竟每个人的身后都是一个家庭。而能同牢头一般,不仅将爱戴自己放在嘴边,更是落实到行动之中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别看他话语中说的轻巧,不猜也知,若是上官知道了牢头的作为,尤其是楼昌等人若是知晓了,明目张胆地对付赵括那或许是不敢,可为难下牢头却是轻而易举,不说其他的,让牢头脱了这层皮,还是易如反掌的。 而能爬上这个位置的人,虽然身处底层,却也一定是个八面玲珑的主,不会不知道赵括如今前途未卜的处境,也不会不知道自己如此作为极有可能遭到雷霆暴雨般的报复,这显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牢头所能经受得住的。 但,他依旧如此做了,在所有人都不看好赵括的时候,显然这并不是什么「烧冷灶」的投机倒把,而只是单纯的敬佩之情。 可以说,牢头是再用自己的「铁饭碗」托起赵括的体面与舒适。 「值得吗?」赵括看着眼前有些尖嘴猴腮的牢头,心中暗暗想道。 。 长平之战 第298章 天牢中忽得人才 卿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拍了拍牢头的肩膀以示亲近,赵括随即又问道:「此间防御如何?汝可知外头想取吾之人头者并不在少数也。」 「啊?」牢头被赵括突然的问话问得有点懵了,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双手一拱严肃地说道:「上将军放心,想要攻入此地,需经至少三重封锁,每重封锁至少有五人把守,另外这旁边的牢房卑职已经腾空,卑职会率麾下十人在隔壁住下,誓死护卫上将军周全。」 赵括随意的一问,不过是想要以刺客之言试一试这牢头的胆量,却不想牢头还真的给了他一个惊喜。不仅是对于安全防范问题早有准备,而且也算是思虑周全,甚至可以说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已经做到了最好。 赵括见状,竟然生出了爱才之心,当即说道:「不错,很不错。」 随即,赵括也稍稍安慰牢头道:「倒也无需紧张,本将亲兵已经接管外围,敌寇想要进来,却也是困难。即便有贼人攻了进来,也无需尔等拼命,尔等只管躲好护住自身即可。」 「是。多谢上将军。」牢头立即躬身道。 「汝唤曰何名,哪里人士,家中尚有人几口?」赵括一脸笑意地看着牢头,问道「可愿从军?」 此话一出,牢头哪里还不知道赵括的提拔重用之意,当即俯身便拜道:「小子名曰平,邯郸郊外人,自幼失祜,有兄长二人,皆没于秦军之手,家中仅有老母一人。因承袭兄长之功,这才有了狱卒的差事。每日所想便是上阵杀敌报仇,自是愿意从军!尤其愿意跟随上将军。」 激动的牢头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好!」赵括当即又拍了拍鲤的肩膀,继续说道:「既如此,吾便收汝为家臣,赐汝赵姓!观汝还算细致,颇有临危不惧之意,待我归营,且入我帐下,筹谋斥候情报一事,望汝不负所望,杀场建功。汝其勉之。」 牢头都快乐疯了!被上将军看中已是天大的喜事,上将军还将自己收为了家臣,更是赐姓为赵。这是怎样的殊荣啊!?说是一步登天也毫不为过,自此之后,自己便可以「赵某」自居,而自己的儿子们也都成了有姓之士了!这是什么,妥妥的是阶层的跨越啊! 「诺!多谢上将军!」一脸兴奋的牢头,当即就结结实实地给赵括拜了三拜,算是全了主臣之礼。 赵括对此也很是满意,没想到自己做个牢的功夫也能收到一个人才。同时,牢头的家世经历也侧面印证了牢头冒险为赵括提供宽敞明亮的住所的原因。而这样一个对秦国有着深刻恨意的人,确实是赵括所希望的家臣。 当然,牢头到底是一个稍有聪明的小才,还是被埋没在底层的大才,却还需要时间和事件去验证。而之所以,赵括以家臣之名冠之,更是不惜赐下「姓氏」,更重要的还是要千金买马骨的宣传效果。 相信很快,赵括收牢头为家臣,并赐姓的消息便会传开。想想看,一个区区的牢头,赵括都能礼贤下士,更何况其他的人才呢? 当然,这也是因为赵括的根基实在是太薄了,手头上几乎没人可用,尤其缺乏可以信任的能人。稍稍亲近的许历、赵韦都被自己留在了河内和上党,邯郸城中,自己居然几乎无人可用。这可着实不好。 不论这个牢头是大才还是小才,赵括都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展示自己。 稍稍又交代了牢头几句,赵括随即便跨入房内,一把钻入了被窝之中,因为有篝火一直在旁边烘烤的缘故,被窝之中早已经是暖暖和和的。这对于冻了一路的赵括而言,简直是惬意万分啊! 在温暖的被窝之中,睡意自然而然地很快便袭来。随着赵括的睡下,屋内屋外也瞬间安静了来,只剩下几簇篝火,噼啪作响。 而这美美的一觉,赵括一睡便睡到了夤夜时分! 倒也不是赵括完全睡饱了,实在是——饿了!从早上带上了锁链开始,赵括就没正经吃过饭,黄昏到了邯郸,自己母亲一番「迎接」之后,自己一时间倒也不觉得饿了。可这一睡之下,却是被饿意给惊醒了——也不知这鬼地方有没有夜宵啊! 随着赵括的一个翻身起床,不远处的敲门声也随之响起。想必应该是一直关注着自己,等自己醒了才敲门的。 「有眼力见儿,有前途。」赵括心中很是满意,对于自己刚刚收下的家臣更加的满意了。 「进!」赵括稍稍整理好仪表对着门外缓缓说道。 牢头赵平随即推门而入,站在门口之处,双手抱拳,身子微躬,缓缓道「禀上将军,上卿蔺相如在外等候多时,因上将军一直未醒来,故未敢打搅,是否让他进来?」 「嗯?」赵括有些疑惑,蔺相如怎么来了?自己不是已经通过赵禹跟蔺相如达成了攻守同盟的一致目标吗,怎么还来找自己,那不是提前暴露了目标吗?而且,此时蔺相如不是应该在跟平原君好生交谈一番才对吗,怎么跑到天牢见自己来了? 不管了,人家来看自己,总不能不见吧。 「速请」赵括当即便下令道。 「诺!另外小人为上将军整治了些酒菜,期间都是小子盯着采买制作的,小子也已经亲自尝过了,是否一并送进来?」 「有心了!送来吧!」赵括点点头,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这样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的部下,才是好部下啊!赵括在心中又给这位牢头的级别给狠狠抬了一级——或许,自己真的捡到宝了...... 不多时,酒菜和一员老叟同时被抬了进来,四周原本有些许昏暗的灯火也都重新被点亮,头顶的星光洒下,映衬着摇曳的灯火里,一老一少的两人相对而坐。 「有劳蔺上卿久候,实本将之过也。当自罚一杯!」赵括首先打破沉默,端起酒杯就饮了一杯。 老黄酒,还有点儿甜! 。 长平之战 第299章 狱中相见蔺上卿 「无碍!」蔺相如简单地回应了一句,随即便不再言语,直勾勾地盯着赵括,似乎要把赵括给看个透彻! 显然赵括被盯得有些难受了,虽然明对面之人并无恶意,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心虚,要知道对面坐着的可是蔺相如啊,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在他的面前,赵括的那些小心思简直如同小儿科一般。恍然间,赵括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当然,又或许,那并不是错觉。 深吸了一口气,赵括决定还是主动打破沉默,尽管那样做无疑会在谈判中处于弱势。但面对着蔺相如这样老而成精之人,或许真诚才是唯一的制胜法宝,不把他当成对手,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知上卿夤夜而来,所为何事,但有差遣,小子必当尊重命而行!」赵括一脸诚恳地打破沉默道。 「老友一日三信,托我无论如何要保住你!保住我赵国的擎天保驾之臣!」蔺相如缓缓地说道。 老友,能被蔺相如称为老友的,或许也就廉颇将军一人了。廉颇将军有所书信倒也在赵括的意料之中,但这显然并不是蔺相如夤夜前来牢房见自己的原因。 「多谢上卿与廉老将军抬爱!」赵括双手举起酒杯,就是一杯黄酒下肚。 蔺相如也举起酒杯,却只是浅浅地抿上了一口,随即放下酒盏,缓缓说道:「天寒了,人老了,酒要温一温才喝得下。」 赵括闻言微微一愣,一边放下酒盏一边笑道:「粗浅武夫,却是让上卿笑话了!依上卿所言,温一温再喝!」 随即叫来牢头,吩咐温酒。 牢头自然喜不自胜,点火、沸水,置壶……一气呵成。 很快,沸水将青铜的酒壶烫热,赵括右手拿起酒壶,便又为蔺相如斟上一爵。 「如今火已点燃,民意便如同这沸水一般汹涌而来,朝廷这壶酒已经被将军烫得发热,只是不知道上将军何时饮尽壶中酒呢?」蔺相如突然发问道,吓得赵括倒酒的手一抖。 然而蔺相如的话语依旧未止,依旧淡淡地看着赵括缓缓说道:「若是快了,怕是酒体尚未温好,有伤脾胃;若是久了,就怕温度发散,酒体有些淡薄无味了。」 赵括很是意外地看着对面行将就木的老人,自己果然已经被那双毫无精气神的眼睛,看了个通透。 自己诸般的施为,就是在点火,既是在点赵王心中的火,也更是在点燃朝野臣民心中的火,两火相攻将朝野上下彻底地燃烧起来。 赵王也好、朝臣也罢都是那瓮中之酒,在那沸腾的民意之中上下沉浮。而当他们精疲力尽之时,便是赵括如同救世主一般登场的时候。 当然,这个时机并不好掌握,若是早了,未被蒸腾好的赵王势必反扑,即便最终被自己喝下,也要伤及自己的脾胃,于赵国而言,也至少是一场灾难;而若是太晚了,又恐赵国内耗太多,将自身的元气给伤了。 显然,蔺相如这是以酒为题,暗示并点拨这自己。果然不愧是老狐狸,身处邯郸,却将自己的计划洞悉得如此彻底,蔺相如果然不愧是蔺相如啊!所幸的是,蔺相如并没有恶意,而赵王并不能如同先王一般信而用之。 这倒是便宜了赵括了,若非赵王不得听、不得用,自己的计划又岂能如此轻易奏效? 随即赵括便稳了稳心神,继续给蔺相如满上一爵,复又给自己斟满一杯,双手托起酒杯,一饮而尽,其意已尽在不言之中。 随后赵括放下酒盏,缓缓说道:「本君也算是娇生惯养,像温酒这样服侍于人的事情向来是不想做,也未必能够做好的。可偏偏上卿有所请,区区在下也只能勉力为之。」 一边说着,赵括又轻轻提起酒壶,缓缓为蔺相如倒上 。澄黄的酒体冒着热气,顺着青铜的壶嘴倾泻而下。 「上将军。」一旁的牢头惊异地看着赵括。 原来赵括竟是直接用手接触那已经有些滚烫的酒壶,这几乎就是沸水一般的温度了,只一瞬间,赵括的手便红了起来。 赵括却丝毫不以为意,直把蔺相如面前的酒爵倒满,这才缓缓放下酒壶。 举起已经被烫伤的手掌,赵括轻轻一笑,颇为无奈地道:「果然,我并不擅长此事。」 随即又看向了蔺相如,继续说道:「吾虽不擅长,却也是尽力为之了。若是酒还可以,能得蔺上卿一声赞誉,也算是不枉此行;若是酒味浓了淡了,不得上卿的胃口,总归还要看在我这个新手的份上,不要太过责备才是。」 「若是上卿一怒之下,要掀翻这壶酒,本将即便惹不起,也该有所躲闪才是。上卿,您说是吗?」隔着酒水蒸腾的雾气,赵括静静地看着蔺相如。 一旁的牢头都懵圈了,你们说的什么跟什么啊,温酒不是一直我在温的吗?是我哪里没做好吗?上将军你自己烫自己是在干嘛? 显然,赵括说的根本不是温酒那档子事情。 简单翻译一下! 去上党战场本就是强人所难,可不是我上赶着想去的,我在家里当着马服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有多开心。可是赵王和包括您蔺上卿在内的赵国上下文武,却偏偏要逼自己去那上党战场。 你们强大,老子认了,也去了。这样的情况下,输赢本不该是责怪我的原因。即便是输了,也怪不到我这个临时被迫上战场的人的头上,更何况我最终还赢了。赢了,不说加官进爵,至少也该称赞一二吧。可是现在呢?我们在哪? 牢房!有这么对待功臣的吗? 既然如此了,那就是赵王先不讲的武德,要掀桌子,那就一起掀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套在我这儿行不通! 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求的是自保而已。 赵括的潜台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赵王动手在先,他只是被动防御。而最后的疑问,更是**裸地直接将蔺相如逼到了墙角。 蔺相如看着眼前的酒爵,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赵括,心中似有万马奔腾。 。 长平之战 第300章 重耳例一语成谶 赵括给蔺相如出了一道难题,一道两难的题目:赵括还是赵王。或者说是赵国还是赵王! 「已经到了如此不可调和的地步了吗?」蔺相如扪心自问着。 恍然间,蔺相如的眼睛落到了仍在为那小火炉添加木炭的牢头。「牢头?」蔺相如的心中微微一颤,终究还是被这环境也迷失了双眼,即便这里的环境再好,也依然是「天牢」的所在啊。 或许,回转邯郸之后,若赵括只是被圈禁回家,尚有回旋的余地,可赵王却二话不说将赵括投入了这天牢之中。可以说从内心便已经为赵括定下了罪了,甚至是以此来向所有的臣民宣布自己的决定。 若是此时,赵括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那才是真的愚蠢。 而这干净整洁的牢房也充分说明了人心的向背。即便是一个区区的牢头,也对赵括如此尊重与爱戴,这其中已经说明了很多的事情了。 一番话语将自己逼到角落之中,蔺相如复又抬眼看向了赵括,开始重新地审视起这个后起之秀。若说,上党之战已经证明了他的军事才能不下于任何一人,那么刚刚的一番话语已经暴露了他的政治觉悟之高。 一番话语,连消带打,直接将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之上,更是将他一系列的作为通通归纳为被迫而为,即便是如今的煽动民意,也不过是自保之举。更是在最后,逼迫自己亮出底牌。 王宫之中的赵王若有其万一的手段,此事也不至于...... 蔺相如伸出枯槁的手,端起赵括斟好的酒,一饮而尽。 赵括见状,心情也是稍稍放松。饮下此酒,也就意味着蔺相如选择了自己,也不枉自己忍受着高温为蔺相如倒酒一场。 黄酒下肚,蔺相如原本有些枯槁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潮红了起来,随即对赵括便说道:「温酒虽好!酒的滋味却也少了许多,若是多煮些时候,酒就不成酒了!」 意思也很明确:咱可以保你,也暂时站在你这一边,但是你不能过火,搞到最后赵国没了,谁也讨不到好处的。 「君爱其酒,吾却爱其壶也。壶在,酒散无味,换酒便是了;壶毁,纵有美酒,亦无可藏也,只能加诸他人之壶,此某之不愿也。」赵括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仰起脖梗,又是一杯下肚。 显然,蔺相如是将赵国比作了酒水,而赵括却是将赵王与赵国给分开了,将赵王比作了酒水,而把万千人组成的赵国比作了酒壶。 酒壶不换,即赵国不败;酒水可易,即为...... 蔺相如显然是听懂了赵括的比喻,更是为赵括的大胆想法给惊出了一身冷汗——我在这儿想着保全他这根赵国的栋梁,他却想的是偷梁换柱。 只是,赵括的惊人之语,却并没有就此打住:「上卿可曾听闻孟子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而荀子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吾试以一俗语而补二贤之语: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蔺相如闻言,不禁喃喃自语道:「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本意之言,乃是警戒帝王:人民能拥戴皇帝,也能推翻他的统治,这是应当深切戒慎的。 可此言从赵括口中说出却是另一番深刻的含义:谁该深切戒慎,谁又是民心所向?载舟易解,覆舟何为? 闻言的蔺相如显然明白其中的含义,只是一时间却有些难以消化掉赵括话语中的隐喻带来的震撼,随即枯槁的手伸向酒壶,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递到心灵,缓缓抬起,慢慢斟下,轻轻放下。 蔺相如心中很清楚,从送赵括入狱便知那边的赵王是一定要搞事的,而身处牢狱之中的赵括也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因此,可以 说二者的冲突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了。只是,令蔺相如始料未及的是,赵括的心可不仅仅只是自保而已。 可赵禹带回来的信息不是赵括已经同意了自己「外出避祸」的办法了吗? 「是了。」蔺相如猛然惊醒,心中不由长叹:「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这重耳最后归来,可不仅仅是安全了而已,而是终成晋国之君呐!自己的一番劝解,似乎正应合了此子的心意。可是,现在......」 「献公尚在,虽有骊姬诡诈,献公不明,既为臣子,纵是重耳,岂敢弑父,又岂能叛国焉?」蔺相如目光灼灼地看向赵括。 显然,蔺相如是在以重耳之事继续隐喻当前之事,献公即为赵王,骊姬则为楼昌等人,重耳则是赵括。问的就是赵王尚在,赵括岂敢行反叛之事,即便行之,又岂能成功? 「献公既在,重耳自当避祸于外。」赵括当然明白蔺相如的隐喻,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复道。没错,赵括并不打算立即就反,毕竟赵王虽然过分,却也还没有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朝臣们或许会为赵括不值,但却不会因此与赵括勾结一道反叛赵王。 无他,利益所致也。 「复请秦军护送?」蔺相如继续问道。 重耳之所以能够重新成为国君,少不得的就是秦国派军护送他归国,而也因为这次的护送,有了后面的所谓「退避三舍」的故事。虽然最终晋国依然取得了胜利,可若不是秦国贪婪,又或者不是重耳机智呢?晋国的损失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如今蔺相如之问,实际就是在问赵括是不是也要引入外来的势力,介入到其中,毕竟赵国的利益才是蔺相如最为关心的。 「献公无道,自有取祸之日。当是日也,骊姬无权,而我自握刀,又何须秦军之用?」赵括继续答道。 对于这个问题,赵括倒是早有准备,无论上党还是河内郡的布置,为的就是在赵括离开之后依旧能够掌控军队与权柄。只是对于赵王的取祸之道,赵括却没有明说,因为谁能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小东西也会跳出来强自登上历史的舞台呢?! 「就保留点神秘感吧。」赵括在心中淡定地想着。 。 长平之战 第301章 合作共赢话未来 虽然赵括没有明说赵王的取祸之道,但蔺相如倒也对此并没有什么疑问。毕竟如今能够如此对待赵括这个大功之臣,之后还有什么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值此大争之世,取祸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只能希望赵王的取祸之道,不会让赵国元气大伤吧。 蔺相如虽然对赵王的取祸之道不加追究,但对于赵括无需外援的说法,蔺相如却必须探究一二,甚至这点直接关乎自己对待赵括的态度——若是真的无需他国之援,无碍赵国之盛,默而许之甚至助其一臂之力又如何! 「何以夺权?如何握刀?」蔺相如复又问道,严肃的表情几乎令一旁的牢头都有些害怕。 若说前面的话语都不过是在隐喻和互相试探,那么这直白的话语一出,也便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 「如何夺权,当有蔺上卿与平原君主之。」赵括笑道:「至于刀俎,仅凭我赵括之名,或有不足焉?」 面对蔺相如的问话,赵括却是打了个哈哈,并未正面回答。「蔺上卿主之」之言自然是恭维蔺相如作为赵国定海神针的作用,重点还是「平原君」的身上,在此时点出平原君,无疑就是在告诉蔺相如:平原君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而这正是赵括稍稍揭开的底牌之一。蔺相如自然是相信赵括所言的,因为平原君是否支持赵括,实在太好证伪了,赵括也无需以此欺骗自己。 但这份底牌对于蔺相如来说,显然不够。而至于仅凭赵括之名,号令赵军,如今趁着大胜之势或许可以,可蔺相如并不认为三五年之后,赵括还有如此的威信,除非...... 「岂不闻:人走而茶凉之语焉?」蔺相如摇着头说道:「今日赵括之名自然威震九州,赵军上下赴汤蹈火无有不从者,只是三年之后,五年之后,又还有几人记得当日长平之困、赵国之难、将军之威,更还有几人愿意听从于君焉?」 不待赵括答话,蔺相如便继续说道:「吾知上将军向来运筹帷幄,布局深远,非一般人所能及也,不到最后一刻,外人根本不知将军之妙手也。非吾不信将军之谋,然,此路到底不同,还请上将军明示一二,以定吾心也。」 可以说,蔺相如已经很是诚恳了。对于自信的赵括,蔺相如并没有讥讽,反而坦诚布公道自己的顾虑,希望赵括也能坦诚布公地告诉自己他的布局,以安其心。当然,这也跟赵括在长平战场上天马行空的一番作为不无关系。 按理说,要合作共赢,消息互通、底牌共享也是应有之意,只是,这个问题确实是有些难到了赵括了。 看着一脸真诚的蔺相如,赵括不自觉地摩挲起手中的酒爵。 不是赵括的手中没有牌,赵括相信不论是河内郡的军屯练兵还是上党郡的炼铁造器,都足以说明自己对二郡的控制力,也足以说服蔺相如。可问题是,赵括并不想就这样轻易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蔺相如,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盟友。虽然赵括也很想争取到这个强力的盟友,但若是因此暴露出自己的底牌,却是有些不划算的。 万一,赵括向来是不擅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其他人的,可是万一呢?万一蔺相如是赵王所派,又万一蔺相如临阵倒戈呢?毕竟蔺相如可是先王一手提拔起来的,虽说其对赵国也是真爱,但孰亲孰近,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甚至对于赵禹,赵括也不过是寥寥数语告知其两郡的各自发展方向而已,这还是看在赵禹身处在自己的控制范围的缘故。 什么是底牌,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才是真的底牌。 一旦把上党和河内郡的底牌全部掀开,万一被他人所知,恐怕所有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毕竟在计划的初期,实在有着太多的办法令自己的计划流产了。赵括不得不防。 只是,蔺相如的要求,也算是一个盟友该有的权利,赵括显然也不能就此敷衍过去,否则彼此即便合作,也势必落下个互不信任的阴影。 面对赵括的纠结,蔺相如倒也不急。相反,此时的他甚至已经不太想知道赵括的底牌了。因为他之所以问出那个问题仅仅是要确认赵括手中握有底牌而已,至于这底牌究竟如何,蔺相如其实并不关心。 而赵括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反应,已经是其最好的说明——赵括的确胸有成竹、谋划妥当了。若是心中并无把握,或是胡言乱语、或是编制图景以求蒙混过关,绝不会是像现在一样,在不慌不忙间还有一丝丝的犹豫。 犹豫什么?犹豫要不要和盘托出。 蔺相如对于自己的判断很有把握。因为敏锐的观察力从来是蔺相如赖以生存的技能之一,漫说是赵括了,就算是城府深重的秦王,蔺相如也是一眼辨之。虽然如今的蔺相如已经年老体弱,但眼力却是丝毫未减。 既然已经确定了赵括有所把握,蔺相如其实对其内容已经没有了了解的**。而之所以未曾出言,蔺相如不过是在考验赵括作为一个合伙人的胸襟与城府,甚至可以说蔺相如如今考察的是赵括究竟堪不堪担当重任。 良久,赵括终是有所决定。 「吾曾闻,上党之战间,因代北之骑军南下,致使胡人猖獗,屡屡犯我边境。」赵括缓缓说道:「吾欲从上卿之言,避祸于外。上卿以为,代北之地何如?」 赵括并没有直接回答蔺相如的问题,反而又转了一个圈,回到了「避祸于外」的原点。但显然赵括已经揭开了他的另一张底牌——北上抗胡。 北上抗胡,势必将代地之军收入囊中,代地骑军本就是赵国最为精锐的部队,有代地的骑兵在手,自然无许外间的势力介入。 同时,代地的胡人历来是赵国统治者所烦不胜烦的问题,不是打不过,而是剿不灭。加之代地贫瘠,大军给养几乎全靠国内支援,因此赵王根本无惧赵括在代地做大。 。 长平之战 第302章 北上抗胡最优解 代北之地,若是赵括自请而去,一方面于赵王而言,不仅将为其解决胡人扰边的大的麻烦,更是赵括的自我发配边疆,让赵王眼不见为净。想来赵王几乎不用考虑就会答应。 另一方面对于赵括而言,却是牢牢地将军权抓在了手中,退有大军在手,可保家小安全,进则可待天时之变...... 可以说这几乎就是最优的解。蔺相如几乎一眼就明白此计的可行性,甚至蔺相如也想过让赵括去往代北。只是,代北的苦寒与危险,却是蔺相如无法提出这个建议的原因。如今赵括主动提出,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而在另一个侧面,赵括北上抗胡的打算,也证明着赵括对于赵国的热爱,即便避祸,也不忘为赵国扫清障碍。 只是,在赵括原本的打算之中,这个方案应该是等赵王的惩处下达之后,赵括再行上书自请远离邯郸,北上代郡,如此以德报怨的人设再度立起,便又能收割一波同情。 而如今蔺相如需要一份坦诚,赵括这才决定掀开这张本就快要揭开的底牌。没错,赵括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在河内郡和上党郡的底牌继续藏起。因为,北上代地这张底牌,相对于上党郡和河内郡的谋算而言,几乎不算什么。 蔺相如当然也明白,这张底牌应该只是赵括手中,最为微不足道的一张而已。面对赵括有所保留信任,蔺相如心中不仅没有怨怼之意,反而对于赵括越发的满意了。 甚至,若是赵括此时将他的计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告知了自己,蔺相如对于赵括的评价反而会更加低一些。 在蔺相如的眼中对于盟友的确应该开诚布公,但并不意味着要和盘托出,永远对一切都保持怀疑的精神,永远对所有人都保持神秘,永远将最后的底牌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是一个上位者所必须具备的特质之一。 显然,赵括已经初具上位者的心态了。而这正是蔺相如所希望也急需看到的。 「北上抗胡不易,将军可还需要吾做些什么吗?」蔺相如端起酒爵对着赵括敬了一爵,显然,蔺相如已经算是彻底站在了赵括的一边,而蔺相如的话语几乎就是一个盟友在向伙伴征求意见了。 赵括自然是听得懂蔺相如的意思,当即也举起了酒爵。两只青铜的酒爵随即在半空之中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 两相说开之后,后续的谈判几乎就成了互相的补充。一老一少随即就在这天牢的深处,将赵国的未来谋划。 一夜的时间转眼而过,虽然又熬了一夜,蔺相如却丝毫不觉得难受,反而一身的舒适,连日来的忧心忡忡终于在此刻得到了舒展。 迎着就要升起的旭日,蔺相如站在了天牢的门口,暖洋洋的阳光随即倾泻在蔺相如苍老的脸庞,竟然照出了一丝丝的红润。蔺相如随即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心中看着大道其光,更添无限希冀——好兆头啊!赵国,一定能更加强盛。 转过头,望向那深不见底的天牢,嘴角微微泛起一丝丝笑意。「有此子在,可再保赵国三十年无恙。」蔺相如在心中默默想道。 随即,蔺相如恍然发现,刚刚与自己侃侃而谈的竟然只是一个不过三十的年轻人。心中又是微微一动: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保下赵括,便该是吾最后能为赵国做的事情了。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整理好心头的激动,蔺相如随即在家老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前路漫漫,一匹老马驮着已经略显破旧的马车,缓缓前行着,初升的旭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而在那马车之后,赵括已经重新回到了温暖的被窝之中,许是酒精的作用,又或是熬夜后的困顿,几乎一沾枕头,赵括便陷入了梦乡之中。就如他入邯郸之时所预料的那般,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并不属于他。 他所要做的,或者说所能做的,不过是静静地等候最终的宣判。 吱呀呀的马车,在石板路上缓缓而行,因为上朝的时间尚早,而蔺相如也是满身的酒意,自然不便入宫,随即马车便回到了自家的府邸之外。 门房见状,赶忙上前,为蔺相如牵马坠蹬的同时,也向蔺相如禀告道:「平原君昨夜一直在厅中等候上卿归来。」 「哦?」蔺相如心中微微一惊。 几乎不用猜测,平原君定是为了赵括之事而来,只是,苦等一夜,却是蔺相如万万没有想到的。 赵括曾言平原君站在他那一边,蔺相如虽然也是相信的,却也想不到平原君居然会下如此大气力。要知道平原君怎么说也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而苦守客厅,显然也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若非情非得已,实在是急迫异常,又岂会以半百之残躯在厅中苦守一夜? 没有丝毫的拖沓,蔺相如随即在家老的搀扶之下快速来到客厅之中。 只见不大的客厅内,发须半白的平原君斜斜地倚着小桌略加小憩。听得开门的动静,几乎一瞬间平原君便已经惊醒了过来。 睁开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双眼,随即便看到了门口阳光下蔺相如的身影。 「上卿。」平原君立即起身,微微一礼道。 「平原君。」蔺相如随即快走两步,一把攥住了平原君的双手:「平原君,辛苦了。」 两只苍老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四目相对之间,彼此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没有虚情假意的道歉,也不需要更多的安慰,一句简简单单的「辛苦」,已是足够。 因为,此时此刻,两位老者的心是通的。那是两颗为了赵国不惜赴汤蹈火的爱国之心,那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长者之心,那是「存一口气,点一盏灯」的先驱者之心。 「时间紧迫。」平原君看着从门口洒下的金黄色的阳光,随即说道:「马上该要上朝了,上卿,昨夜谈的如何了?」 。 长平之战 第303章 赵王发昏斥廷杖 根本不需要提问,平原君也知道蔺相如昨夜去做什么了。还能做什么,如今的赵国,还有谁值得蔺上卿一夜未归——除了赵括。 蔺相如点点头,一切已在不言之中。 平原君见状,心中一阵的舒畅,不枉自己在此苦等一夜。随即二人相对而坐,开始细细商量起朝堂之上的应对来。 ...... 「王命,曰:赵,上将军,马服君赵括者,恃宠而骄,恣意妄为,僭越交流魏国在前,擅改王命换陶阳为河内郡在后,又兼不遵王命,迫死秦国武安君,令秦赵几成不死不休之局。虽有功于上党之战,却功不抵过也。 因众臣求情,念在其自请戍边之举,故从轻而发落。 着,削马服君赵括封邑三百,夺其上将军之职,褫降为将军,三日内即行前往代北之地赴任; 另,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为儆效尤,赐廷杖者二十,缚于宫门外行刑,众臣皆需观刑也。」宦者令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天牢之中。 赵括知道:这或许已经是蔺相如和平原君两个派系数十朝臣,外加朝上几乎所有的武将,所共同努力而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其他的,赵括都能想得到,也都能理解——削封邑也好,夺封号也好,甚至降职也罢,还有发配代北,几乎都在赵括的预想之中,而马服君的爵位能够保留,赵括直觉得是自己赚了。 可赵括万万没想到的是,赵王居然会下令廷杖自己。说好的「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呢?相对于廷杖而言,其他降职之类的惩罚简直不值一提。这哪里是打廷杖,分明是在打赵括的脸面啊。嗯,或许是在大所有士大夫的脸面才对。 春秋前期,打仗还是士族才能参与的活动,庶民是没有资格披甲上战场的,因此也就有了所谓「五十步笑百步」之类几乎令人不可思议的「规矩」。原因很简单,彼此打仗的都是贵族,都是体面人,自然不能打生打死。甚至宋襄公的「仁义」才是那时候的主旋律。 但随着战争一步步的扩大,尤其是有个叫「孙子」的孙子,提出了所谓兵不厌诈的观念,彻底地改变了战争的模式。 冲锋在前的不再是一个个贵族,而是**着身躯、以命换粮的奴隶们和庶民百姓们,于是,以命相搏成了正轨。庶民通过战场的搏杀逐渐建功立业,而贵族和庶民之间的差距也随之不断减少。 到如今,或许也只剩下了所谓的「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了,可以说,这已经是贵族仅有的特权,是万万不想也不能放弃的。而秦国之所以为山东各国所唾弃,其「执法必严、违法必纠」的一面显然也是其中重要的因素。 如今赵王却只是为了出胸中一口闷气,就要将赵括剥去上衣,行廷杖之罚,这无异于告诉所有贵族:「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一套老子不遵守了。几乎就是将所有的贵族赶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何其不智也。 上一个这么明目张胆地这么做的,已经被车裂,坟头的草都不知多深了。 当然,这对于赵括而言,却是求之不得。虽然身上还有箭伤,二十廷杖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足够赵括伤上加伤了。 但这才叫真正的苦肉计啊! 不仅如此,赵王还要求在宫门前行刑,还要百官观刑,这不是「以儆效尤」,这是在积聚柴火,将王宫彻底烧毁的柴火啊! 试想下,剥去外衣,众目睽睽之下,胸前刚刚结痂的伤口显露无疑,一杖下去,背后又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该有多大的视觉冲击力。对于本就不满的朝臣贵族而言,见到这样的场面,会不会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觉?而对于邯郸的百姓而言,又会不会激发其同情之心? 可以说,这二十廷杖,赵括绝对的 稳赚不赔。而赵王却是将民心、臣心统统给抛却了,就为了一书胸臆? 赵括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赵王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随即抬眼看向了宦者令一旁的蔺上卿和平原君,似乎在问:赵王疯了?! 只是,赵括的眼神,在蔺上卿和平原君的眼中,却是有着不同的意思:你们两个就这么办事的? 之所以两方会出现如此的误会,还是因为赵括的缘故。出身二十一世纪的他,实在没有什么贵族的荣誉感,几千年了,谁家祖上没阔过,谈贵族那是西边那群人的事儿。只是赵括忘记了,如今的战国,可还没有几千年的文化积淀。 贵族裸衣受刑,在众人眼中那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甚至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好在,这也算是个美丽的误会。 看着赵括询问的眼神,不由得两人的老脸便是一红。不是他们不争,都快跟赵王那个狗脑子打起来了,甚至连平阳君也在一旁不住地劝阻,而一心要置赵括于死地的楼昌也都沉默不语,可见这条惩罚有多么的不得人心。 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赵王那个狗脑子就是不松口啊!宁愿少减点食邑也要坚持打赵括廷杖。无他,立威尔! 可这威,真的立得下吗? 虽然,王权似乎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祸患也从此埋下。 二十杖,已经是包括平阳君在内的满朝大臣所竭力反对之后的结果了。 见二人潮红的脸色,赵括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没有犹豫,领头就拜,仿佛生怕赵王收回成命一般。 「谢我王!」赵括双手接过王命,朗声答道。 站在一旁的平原君赶忙上前搀扶起赵括,轻声在耳边说道:「吾等无能,嗨......」 话未半,便被赵括止住了话头,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短短八字,又在前来接赵括的官员之中炸响。 「上将军高义!」众人轰然一一拜倒。赵括知道,自己这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形象算是在赵国群臣之中立住了。 天牢的大门随即打开,午后炽热的阳光随即引入眼帘。 想必明日,仍是个晴天吧。 。 长平之战 第304章 宫门之外行刑中 阳光下,赵括一袭单衣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身后跟着的是赵国的文武众臣,再后面才是押解赵括的王宫卫士们,但面对着群臣的威压,即便是王宫的卫士,也只有怂在后头的份。而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哪里像是被压赴刑场的样子,更像是赵括领着赵国的精英们奔赴战场。 而那「战场」之上,一个一字型的、还算宽厚的木凳已经固定在了路的中央,本该是枯黄的木桩却一点不毛躁,阳光下更是隐隐泛着红润的光泽,显然是长久被血液与汗水浸润过,甚至已经有些包浆了。 一字型的木凳旁,几名肌肉虬结的壮汉各自拎着手腕粗细的大棒子站在一旁,如此杀威棒下,恐怕挨着就是一个皮开肉绽。 烈日之下,汗水顺着块状的肌肉缓缓淌下,显然,几名行刑的壮汉已经站了不断的时间了。不过几人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几双眼睛齐齐望向了天牢的方向,眼中几分希冀,几分忐忑。 又过了一会儿,喧闹的声音终于从远方传来,阳光下,一身素衣的赵括身子依旧挺拔。远远只看见赵括的身影,几个行刑的壮汉便已经跪倒在地。 行刑之人却在跪拜要被行刑之人,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有点儿滑稽,但偏偏在场诸人没有一人感觉有异,赵括之威可见一斑。只是,在那宫门之上,眼见着这一幕的赵王却是几乎银牙咬碎。 好在如今的棍棒下的功夫还没有到达后世的那般神奇,更做不到所为「轻重随心」的境地,即便行刑的壮汉有心轻轻放过,在赵王亲自的监督之下,也没法放水,赵括这顿皮肉之苦总还是免不了的。 这边赵括缓步终于来到了宫门之外的广场上,那边闻讯而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一层一层地几乎就要将宫门的广场堵塞了。 「上将军!」的呼喊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在一声声的高呼之中,赵括终于来到那条不知沾染过多少鲜血与人命的长凳之前,而负责行刑的士卒也随即起身。 「请上将军去衣。」一旁的士兵躬身向赵括行礼道。 倒不是士兵想要为难赵括,相反士兵乃是为了赵括着想。廷仗,仗打的可不是臀部,而是脊背,若是不去其衣,数仗下去,身上这薄薄的单衣势必尽毁,紧接着布丝就将卷入皮开肉绽之中,后续上药也好,结痂也好,都要将那布丝一根根地挑出,那酸爽,简直比廷仗本身还要难受。 赵括显然是个听人劝吃饱饭的人,刚刚跪迎自己的士卒,想来也不会是为难自己,当即便脱去了自己的上衣。 一个精壮的躯体瞬间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只是,胸前拳头大小的血红色结痂在这具完美的躯体之上,显得是那样的狰狞而醒目。 那是在长平战场之上获得的功勋,也是赵括拼死搏杀、九死一生的见证,如今这样一个功勋卓着的将军,却要在自己国家的王宫之前,因为根本不存在的过错,接受廷仗之罚,这让百姓如何能够理解,如何能够接受。 「上将军。」人群又是一阵的高呼,甚至不少的百姓就要强冲关卡救出赵括,巨大的呼和声下,那高耸的宫墙也为之颤抖。而跟随在赵括身后的赵国文武们也又是一阵阵的叹息。 对此,赵括却显得很是坦然。 「上将军,咬着这个吧。」刚刚的士兵又双手递过一块叠好的帛布,稍稍解释道::「以防万一咬到了舌头。」 赵括看了看那白净的帛布,随即又看了看周遭一圈又一圈的人群。还有比这时候更适合装逼的吗?只要挺一挺,从此下棋刮骨的关羽就要排在自己的后边,这样的诱惑,显然赵括是忍不住的。更何况,以这小子的机灵劲儿,会真的下蛮力仗责自己吗? 此时不装,更待何时?摇摇头,将那帛布 推回,笑着朗声说道:「区区廷仗,不足挂齿。」 豪迈之情,溢于言表!随即趴下,抓紧凳角,双眼微闭,静静等候着命运的降临。 赵括的淡定直接令行刑的士卒都有些惊讶,但随即被钦佩所取代,上将军果「神人」也。 不得不说,赵括装逼还是有一手的。但显然,赵括又忘记了一句老话:莫装逼,装逼被雷劈。 刚刚在他的脑海中,回想着的是无数电视剧里,数十仗下,包袱破而豆腐不碎的经典场面。可惜,他忘记,那是在经历过无数代传承改进的明清衙役才有的绝活,如今可是战国时候,而他面前的几人可没这本事。 怎么说呢?清宫剧,害人啊! 「行刑!」患者令尖细的声音再度在广场之上响起。 手臂粗细的水火棍,一端紧握手中,另一端在半空之中画了个半圆,随即狠狠地落下,其速之快,甚至在空中产生了幻影。 只第一仗,赵括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那种。 「砰!」的一声,抡圆了的水火棍结结实实地与赵括的后背来了个亲密接触,趴在木凳之上的赵括几乎被这一击给活活敲死了过去,不仅是皮肉之痛,背后的脊骨几乎就要断裂,连带着五脏六腑几乎都被震散了架,而与此同时一道深紫色的淤青瞬间绽放。 「砰!」,赵括尚来不及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便又是一仗,后背瞬间又多了一条淤青,而在淤青重叠的地方,皮肉已经绽开; 「砰!」,不待赵括反应,第三击已经落下,好死不死还跟第一棍挨得很近,巨力重叠之下,不用看,皮肉定然已经彻底绽放,因为那火辣辣的感觉已经在瞬间冲上脑门。赵括再不敢怠慢,立即屏气凝神、气沉丹田,将整个身体绷紧,以对抗即将落下的第四击。 「砰!」,就在赵括绷起最后一个神经末梢之时,无情的第四击已然到来。 …… 不到十仗,赵括的后背已经被抽得血肉模糊,鲜血直流!而赵括也真的有些后悔没有接过那个帛布,因为一口老血已经在喉头停顿已久,全靠赵括一口气压着。 。 长平之战 第305章 皮开肉绽不吭声 而随着廷仗的继续,赵括也没有把握能够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但,赵括依旧在咬牙坚持着。 「砰!」,又是狠狠的一仗! 即便是铁人也受不住如此频繁而快速的重击,赵括很想让行刑的士卒手下留情,哪怕只是慢一些呢!可赵括不能,因为一张口,便是血液的喷涌而出,外加一声呻吟之声。 虽然,遭此重创,即便呻吟也是人之常情。 可赵括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因为从挨这第一仗开始,赵括就知道——自己的苦肉计已经上升到了造神计。呻吟,哪怕是一声,都是对赵王的认输,对命运的低头。只要挺过去,只要挺过去,赵国再无人的高度能够高过自己,哪怕他站在那高高的宫城之上。 稍稍偏过脑袋,阳光下,宫城依旧熠熠生辉。而在那宫楼之上,一个锦衣华服模样的人,似乎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宫前的广场。 赵括知道:赵王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甚至楼昌,还有秦人,都在等着自己的一句呻吟; 赵括更知道:更多的人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支持着自己。 一个魔鬼般的声音不断在赵括的耳畔回响:「喊出来吧!没有关系的,你又不是铁人,没人会在意的。只管喊出来吧,不算你认输!」 可是,赵括不能! 有句话,说出来就是祸!一旦叫喊,哪怕是稍稍吭了一声,赵括伟大的身影就将矮了不止三寸,或许百姓、群臣依旧会同情自己,但却不在会仰视、盲从于自己。因为他们会发现,赵括也不过是个「人」而已。 而恰恰赵括的计划之中,所最需要的就是赵国上下的信任,信任到盲从的地步。 只是,巨大侧疼痛已经消耗了赵括太多的精力,烈日下,赵括的脑袋已经有些昏沉了,稍稍回正脑袋,赵括将所剩无几的精神全部集中在了抵抗张嘴的诱惑。 「我命由我,不由天。」赵括反复在心中重复着。 「砰、砰、砰......」行刑还在继续,皮肉已经被打烂,而在被打烂的旁边的一圈是淤紫色的,流着血,皮开肉绽。 一旁的赵国大臣纷纷驻足,沉默着。这沉默中有几分同情,更多的是悲凉、是愤怒,以及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感受到的——惊叹! 说好的刑不上大夫呢! 说好的大功于赵呢! 就得到这样的下场?! 一棍接着一棍,棍棍无情地拍打在赵括的后背之上,何尝不是拍打在王宫外观刑的众臣那脆弱的神经之上,又何尝不是砸在了王宫外广场上一众跪倒的平民的心房之上! 「上将军!」百姓的呼喊声中已经带着哭腔,而那空旷的广场之上,百姓已经跪满了一地,本该在赵括身上发出的哭喊,却全然转移到了百姓的身上。更加悲伤,也更加悠远。 远处,还有更多的平民百姓在闻讯赶来。 赵国的英雄在承受着折辱与罚挞,赵国的百姓在跪地与呻吟,赵国的文武在低头默不作声,只有那高悬着的太阳,与那宫墙之上的赵王,一同熠熠生辉。 渐渐地,哭喊的声音慢慢地弱了下来。众人似乎也终于发现,从始至终,赵括都一声未出。那是怎样的忍耐,才能在如此重创之中依旧一声不吭。那是怎样的「神人」,能默默吞下如此的不公、不平。 这才是他们心中的英雄,能拯救天下、挽狂澜于既倒的大英雄、大豪杰! 偌大的广场之中出现了诡异的安静,连带着众人的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除了水火棍与肉碰撞发出的「砰、啪」之声,只有赵括浓重的喘气声充斥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富有节奏的「砰、啪」之声间,血肉已然模糊 。而赵王所有的气,在终于在狠狠的罚挞中渐渐地消了,可是众臣的惊、惧、怒在艰难的喘气声中被勾了起来,而赵国民众的愤怒更是在血淋淋的现实中愈演愈烈! 如同过了一个世纪般,这该死的二十仗终于被打完了。趴在木凳之上的赵括似乎已经奄奄一息,摇摇欲坠。整个后背已经破烂不堪,脱离了组织的皮肉混杂在破烂的血肉之中,又在血小板的作用下重新凝结。 「行刑毕!」宦者令尖细的声音再度传来,落在众人的耳中却是无比的动听。 平原君和一众大臣纷纷直接奔向赵括,推开行刑完毕便跪在一旁的士卒们,小心翼翼地从木凳之上搀扶起就要倒地的赵括。 滴滴鲜血,从伤口处流淌而出,随即又沾染到了了一众大臣们昂贵的锦衣,但他们丝毫也毫不在意。 早已备下的价比黄金的金疮良药,不要钱的就往赵括的后背上撒,一瓶不够就两瓶,两瓶不够就三瓶。 只是苦了受伤的赵括了,再好的药那也是药啊,哪有这么撒的,你当撒孜然面呢?大面积的伤口遇到大面积的撒药,那酸爽,简直跟廷仗也没啥区别了。 狠狠咽下口中鲜血,总算伸出手止住了周遭撒药的手。 接着,在平原君的带领下,一众大臣小心翼翼地将赵括放平到早已装备好的软塌之上,背部朝天,几个稍微年轻力壮点的大臣,自告奋勇就抬起了软塌,飞似的往赵宅奔去。 什么换手?换手是不可能换手的,如此捞资历,表立场,攒名声的场合,你想让我撒手换你上?你算哪块小熊饼干?当然,对于上将军赵括的尊敬那也是发自肺腑的。能为上将军扛榻,那是千金不换的! 这边群臣为了给赵括扛榻,几乎就要打了起来,好在平原君及时地出面,这才没有闹出笑话,而那边,眼见着行刑完毕,黑压压的民众就差要直接冲击王宫了,好在仅存的理智再加上守卫明晃晃的长戟,告诫着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终于,几个年轻力壮的大臣们缓缓将赵括抬出,围在广场外围的百姓人群也纷纷自动地就让出了一条通道。 狭长的通道内,百姓们终于可以近距离地见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上将军...... 。 长平之战 第306章 中门大开迎主君 只是当人们亲眼见着了躺在软塌之上,血肉模糊、气息若有还无的「上将军」,心中更是悲切不已。什么马服君?赵括永远是人民的上将军! 「上将军!」 「上将军!」 一声声哽咽、一句句问候在赵括的耳边响起,赵括强打起精神,将头抬起,给了一个民众们不怎么好看的笑脸。 哽咽声变成了呜咽声,呜咽声越来越大,渐渐变成啜泣声,越传越远! 平原君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宫墙之上的赵王与平阳君赵豹,秋日午后的太阳正照耀在两人的头顶,就如同两人从天而降、带着光芒而来似的——光明、神圣而伟大! 可这秋日里的烈日,纵然热烈如夏日,可凛冬在前,这份热浪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平原君摇了摇头,随着人群往赵括府邸而去。 赵括府邸之上,蔺相如早已先行一步,亲自将赵王的决定告知给老夫人。当然,蔺相如也是怕老夫人听闻噩耗之后出现什么意外,若是那样,以赵括之心性,恐怕就没有什么「重耳在外」了。 好在,赵母终究是跟随者马服君赵奢一路走过来的,经历的大风大浪不知几何,虽是担心已极,却也总算是没有乱了分寸。 再加上蔺上卿在一旁的帮衬,倒也算得上处变不惊:先是打发下人去请了城中的最好的大夫,又吩咐将赵括的床榻重新归置,铺上厚厚的丝麻,又从库房中取出珍藏许久的狐皮盖在上面,保证让赵括「趴」得舒适。 不放心的赵母又亲自坐了坐,嗯,软硬适中,触感舒适,是张好皮子,可惜狐皮毕竟小了些,只能用两张皮子拼在一起,中间还是有重叠造成的突起。哎,若是有张虎皮便好了,括儿躺着就更舒适些了,若是赵括之父还在…… 赵母摇了摇头,中指按了按太阳穴,悄无痕迹地抹掉了眼角的丝丝泪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赶了出去。她知道,她现如今是这个院子的主心骨,她不能乱,更不能哭。她的儿还等着她撑起这个家。 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女主人,这可不好!正好被夺了职,也是时候给括儿续一门亲事了!事情过了那么久,应该从亡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吧!再说了,赋闲在家,不造娃还能干吗!养鱼吗? 什么?自请去代北?在赵母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个选项,什么代北、什么长平、什么马服君、上将军,都不及自家孩子平平安安,无灾无难来得重要。 至于赵王那里,就说是养伤好了,大不了回了乡去,再不管这乌泱泱的邯郸城了。一边打算着,赵母一边带着府内众人和蔺上卿来到了府门前等候。 「开中门,迎主君!」赵母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担心与不安藏入了心底,随即中气十足地吩咐道。 短短一句,倒是令一旁的蔺相如给惊了一跳。刚刚还是担心儿子的老妇人,转眼间便成了统摄全局的女主人。 「或许,也只有如此之赵母,方能教出如此之上将军吧。」蔺相如在心中默默想着。 吱呀呀……吱呀呀…… 许久没有打开过的赵府中门被家丁们缓缓打开,自马服君赵奢撒手人寰,赵府可谓是门可罗雀,中门更是不知有多久未曾迎来值得大开的贵客了。 今日之中门大开,不为贵客而来,只为主君大胜归来。而中门外两侧,也都已经按照赵老夫人的要求,挂上了鲜红的灯笼,就连府内所有的侍从下人也全都换上了节日的华服,目的只有一个,告诉天下人:赵府的主人——赵括,大胜秦军,归来了! 不论外界如何评价,赵母要告诉他的儿:赵家上下,以他为荣!他的父亲,若是在天有灵,也当以他为荣、以他为傲! 原本清冷的赵府门外,如今 早已站满了闻讯而来的邯郸民众,比肩接踵地等候着上将军的归来。见中门大开,赵老夫人一身华服出来,都主动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脸坚毅,一身华服的赵母缓缓踏足许久未曾接触的府外。 「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安康!」 在外的众百姓们纷纷见礼,赵老夫人微微点头致意,算是谢过诸位。 看着人头攒动的府外,赵母心中也是思绪万千:上一次离开府邸,还是去劝说赵王不要以括儿为帅吧!老头子,你看走眼啦!你的儿子是真的天才,比你厉害不知道多少的天才!你在天上看到括儿这么出色,想必也乐于自己看走眼了吧! 赵母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太阳将浮云嗮散,只留下瓦蓝蓝的一片真干净! 很快,喧闹声从远处传来,是抬着赵括的大臣们到了。人群再次分开,一群略显狼狈脏污的锦袍人物出现在赵府门前。 为首的依然是平原君,随后的便是几个稍显壮实的大臣和他们抬着的软塌,而软塌之上赵括正仰着头看着眼前的府邸和老母亲,再后面,则是一群的衣袍都些脏乱的大臣们。 平原君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蔺相如,蔺相如随即微微点头,示意计划开始。平原君这边立即单手止住了就要往府里进的几个没脑子的家伙。 没看到咱在赵府门前布下的大动作吗?今日大殿之上的屈辱,宫前广场上的无奈,吾就要替赵括在此处一一讨回! 将自己因为奔波而有些散乱的衣服稍作整理,又将自己的头冠稍稍摆正,平原君随即双手抱拳,对着赵府老夫人,一揖到底。 而后大声说道:「在下平原君赵胜,受上卿蔺相如、将军廉颇所托,携众文臣武将,送长平主将、抗秦英雄,赵马服君,括,归府!」 嗯,会来事儿!怪不得是战国四公子哈! 一句话向民众说名了赵括的功绩——抗秦有功; 同时又向赵括和赵府中人摆明了主要人物的立场——蔺相如、廉颇和自己都是站赵括这一边的。被打之事实在是自己等人都无能为力; 接着又把众文臣武将归拢到一起,一起来送赵括回家,给足了赵括和赵府面子! 无声打脸,最为致命...... 。 长平之战 第307章 三拜赵括谢功勋 这边你刚刚罚了赵括,那边我就带着几乎赵国所有的大臣百姓,送赵括归府,孰对孰错,已然不言而喻。 这,就是来自平原君的反击,隐秘而直接。偏偏远在王宫之中的赵王对此还无可奈何,甚至即便赵王身在现场,也无力阻止什么,更无法反驳哪怕一字。 「长平主将、抗秦英雄」,短短八字,岂有一字之误哉? 若是有人不服,平原君很是愿意与他在邯郸百姓面前辩一辩道理,明一明是非。 身后的众大臣,显然都不会是那个不服之人。甚至个个都是人精中人精,当即领会了平原君的意图,心中也是快意不已。当即也学着平原君的模样,理其衣物,正其冠冕,齐声而道:「送,长平主将、抗秦英雄,赵马服君,括,归府!」 说着,上百文武大臣,齐齐对着赵括和赵老夫人的方向便是深深一躬。 这一幕,宛若石破天惊!百官朝拜,那是王上才享有的尊荣,如今却是对着赵括行礼,当然,你自可以解释为只是对英雄的敬意,不过是临时起意之为,但谁又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人的谋算,而这一场景落在了邯郸百姓的眼中,又何尝不是一个预兆呢? 只是赵母显然没有想那么多。面对众文武的齐齐见礼,赵母依旧落落大方,莲步稍稍上前,略一躬身说道:「老身代赵府上下、代我儿赵括谢过诸位!」 意思也很明确:大家的好意我们赵府都已经接收到了,明白你们也不容易,能护持赵括到如此已经不容易了,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以后都是我赵府的朋友。 众人自然连称不敢。 做过场面,赵母随即看向了趴在软塌之上的赵括,快步走过,缓缓掀开盖在赵括后背上的薄布,一片血污瞬间出现在赵母的眼前。 原本来淡定从容的赵母,只是稍稍看了一眼,便瞬间红了眼。虽然经过一路的处理,赵括的后背已经没有刚刚抬下来时那般的可怖,可廷杖所留下的纵横交错的痕迹,与来不及处理的碎肉,加上金疮药作用下的血痂,一切显得那么的凄惨而可怖。 赵母以袖捂面,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母亲。」赵括有些急了,赵母年事已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当即便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孩儿这不是没事吗?就伤了点皮毛而已。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不得不说,赵括安慰人的手法一点也不高明。这哪里是劝慰母亲,分明是往母亲的伤口上撒盐啊!如此重伤还只是小风小浪,那大风大浪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赵老夫人简直已经不敢再去想象。 好在一旁的蔺相如也及时出言劝解:「老嫂子,都过去了!大家都在等着您呢!」 赵老夫人恍然惊醒,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为了儿子也好,她必须坚强。随即压下心中的悲戚,为赵括盖上薄纱,哽咽着的声音之中,又略带着些自豪之情,缓缓说道:「赵府上下,恭迎我儿,马服君赵括,得胜回府!」 早已准备好的家老立即出现在赵老夫人的身侧,扯着嗓子就对着众人大声地喊道「一拜,拜谢马服君长平一战,杀秦军三十万,为我等报经年世仇!」 话音落下,便与身后众仆人一齐向赵括扑拜在地!而一旁不少的路人也跟着向赵括方面一拜到底。 「二拜,拜谢马服君胜秦军于上党,使我邯郸臣民免受战祸之苦,免遭屠戮之危!」言罢,众仆从又是一拜,更多的路人随着拜下。 「三拜,拜谢马服君取秦两郡之地,扩我大赵沃土千里,增我大赵民众数十万,而扬我大赵之国威于四方!」接着又是一拜! 三拜之下,除却老夫人、蔺相如和平原君赵胜几个作为赵括的长辈之 外,偌大的街道之上,已无直腰之人!哦,还有几个,正是那抬软塌的几人,如今却正与有荣焉地将背挺得笔直。 赵王不给你的荣耀,母亲帮你找回来!老夫人看着满街的拜谢,心中自豪地想道。 「礼毕!迎君上回府!」家老大声喊道!。 一旁几个小厮将早已准备好的竹子放到火盆之中,很快竹子在火盆中爆裂开来,噼啪作响,没错,这就是最初的爆竹! 爆竹声声之中,府外道路之上的邯郸百姓又是一拜,随即高呼着:「恭送上将军回府!」 当即,几员小厮飞奔而出小心地接过大臣手中的软塌,而赵母也在几名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了软塌一旁! 眼见着薄纱之下赵括血肉模糊的后背,老夫人饶是已经看过了一遍,心中已经有所准备,如今再看却依然是心疼不已,走神之际身下好悬就是一个趔趄,好悬没有昏死过去,颤抖的声音轻轻说道:「我儿受苦了!我儿……」 「慢些,慢些,小心些……」老夫人随即小声地嘱咐着正在交接的几个小厮。 在劈啪作响的爆竹声中,赵括被几个小厮缓缓从中门抬进了府中。 终于,这千钧重担交给了赵府中人,老夫人对着抬着软塌的几人微微躬身,说道:「赵府上下深谢诸位了!」 还在揉着肩膀、沉浸在痛并快乐中的几人见状,哪里敢受老夫人之礼,当即深深一躬,忙道:「能为马服君抬榻,此吾等万分之荣幸也!」 「今日诸事繁忙,老身一人也不便待客,待来日我儿伤愈之后,必摆酒请宴,谢过诸位援手之谊!」赵母对着众人又是一揖。 蔺相如自是带着众人又是一番回礼,随后又帮着赵母打发走了众人。眼见着热闹的街道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平原君也趁着这个机会,走到了赵老夫人的身边,小声地跟赵母说道:「嫂夫人不必过于忧伤。我已嘱咐了行刑之人,只可伤之皮肉,不可劳其筋骨!」 「您看着很严重,实际伤都在表面,内里骨头内脏断然没有一点问题。只需敷上上好的金疮药,不出二十日,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平原君继续小声地说道。 「当真!」老夫人有些意外地问道。 。 长平之战 第308章 处置伤口话斗争 「如此,深谢平原君了!」老夫人当即便对着平原君一礼。 「不敢不敢!」平原君也不敢接老夫人这一礼,当即道:「吾与马服君本就是故交,岂能坐视。只是,嗨......」 说着平原君又是深深一叹,对于赵王,平原君实在也不知该如何评说。随即微微躬身,道:「如此,老嫂子,本君这也先告辞了!若有任何事,只管差人到我府上言语一声,无不全力以赴的!」 「多谢平原君了!」赵老夫人也知道如今府上不便多留,当即又是一礼,目送着平原君与蔺上卿等人一道离开。 …… 宾客散,中门闭。老太太在侍女的搀扶下,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赵括身旁。 此时的赵括已经被转移道狐皮铺设的床榻之上,赵母从侍女手中接过竹镊,小心翼翼地为赵括挑着后背之上的碎肉。 因为金疮药和自身血小板的作用,糜烂的后背已经止住了血,同时也将不少的碎肉封锁在了伤口之中,若是不将其细细挑出,阻碍了新肉的生长是小事,更麻烦的是一旦碎肉**,极有可能造成伤口化脓,这在缺医少药的古代几乎是致命的。 而要将那细小的碎肉一一剔除,那就必须将那已经止血的伤口重新挑开,其中痛楚不言可知矣。也因此,这活儿不仅要细心,更要小心翼翼。赵母显然是不放心他人来做的。只是,时时看着儿子那满身的伤痕,对于赵老太太而言,何尝不是一场煎熬。 但赵母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为赵括挑着后背的碎肉,只要能给自己的儿子较少哪怕一点点伤痛,自己的一些些悲伤又算得了什么。甚至赵母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自己的哭声惊动了本就受伤着的赵括,让他凭空又增担心。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大约说的便是如此。 只是,赵括又岂不知赵母的难过与悲伤?尽管赵母已经极力在掩饰了。 这可为难死了赵括了,不仅要忍着挑拣碎肉带来的剧痛不出声,好不让身后为自己挑拣的母亲难过,还要装作不知道母亲的悲伤,甚至连回头不敢,就怕看到母亲一脸的泪水。 就这样,赵括静静地躺着,赵母在后头慢慢而小心地挑着,整个时间都仿佛已经停滞,只有窗外的秋蝉偶尔的几句叫声,提示着岁月的流逝。 「知了......」 随着秋蝉的突然一声鸣叫,赵母手中的竹镊也微微一抖,连带着趴在下头的赵括肩头便是一抖。 「弄疼你了吧。」赵母焦急地问道,一边问还一边小心地朝着竹镊处轻轻吹着风。一如小时候,母亲为跌倒的赵括吹拂受伤的膝盖。 「没,没事。」赵括立即说道。 听着母亲焦急的声音,赵括知道,得找个话题,不能再让母亲沉浸在悲伤之中。当即,赵括便微微偏过头,对赵母说道:「母亲,你是不知道,儿子如今在军中,可是威风了!就连廉颇将军都对儿子唯命是从呢。那天......」 赵括笑着将自己在军中的作为添油加醋地跟母亲说了起来——那日里,他挥斥方遒,数十万大军听命而行;那一日,他纵横捭阖,直将那不可一世的武安君逼入角落之中;那些时日,他手起刀落,砍杀秦军如同砍瓜切菜...... 就像是一个刚刚拿了满分的孩子,在向他的母亲炫耀着他的写着鲜红一百的试卷,期待着来自母亲的夸奖。 赵母也渐渐被赵括的话语所吸引,仿佛也置身在那军营之中,一脸崇拜地看着高台之上的赵括,指挥若定将百万大军执之股掌之间! 「好好好,我儿最是英武了。」赵母笑着说道。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的,当然 ,看着趴在床上的中,赵母心中虽是自豪,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那是自然。」终于得到母亲认可的赵括心中却是美滋滋的,对于赵括而言,来自亲人的肯定或许比来自敌人的畏服更加重要,也更令他高兴。 母子之间,一唱一和之间,心也贴的更近了。 随着赵括勾起的话题,时间也在其中不声不响地流逝,赵母也总算是将那些碎肉给挑了干净,随即伸手接过侍女手中的金疮药。那是平原君临走之前,特意留下的,想必比之一般的金疮药还要好上不少。 「我儿。」赵母一边往赵括的伤口之上小心地撒着金疮药,一边缓缓问道:「我儿真的要去代北吗?不若吾等与王上请辞吧,回乡里去,即便是粗茶淡饭,也总好过......」 赵母没有继续说下去,而赵括当然明白赵母的意思。只可惜,尽管赵母也算是有所见识,却依旧将这件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在普通的赵国百姓的眼中,此事赵括根本没有任何的错,不过是为确保大战之胜做了一些令寨外王上不喜的举动,才有的被罚之果,这是赵王泄愤之举,更是亲小人远贤臣的昏庸之举; 而赵母却知道,赵王此举可不是什么泄愤,即便有一些因素,也绝不是主要原因。在赵母看来,赵王此军,更多的是在警告,对于功高盖主的赵括的警告,也是对已经誉满天下的赵括的打压。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判断,赵母才有劝赵括隐退的想法。在赵母看来,只要赵括彻底地放弃了兵权,做一个普通的朝臣,甚至只是贵族,赵王就应该能够放心,自己和儿子赵括也就能够继续安稳地生活下去,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在赵括眼中。这已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了! 缴枪,只能让自己陷入绝望之中。「枪杠子里出政权」的话语,赵括可是在熟悉不过了。而如今的赵括,几乎有着如同「长林王」一般的号召力,更是如同那「禹王」一般,在赵王心中,那是「只要想反,就能反」的存在。 赵王绝不会放心自己归隐,当然自己也绝不甘心归隐。 归隐,不会是安稳的归路,只会是通往黄泉的绝路。 这,就是斗争! 。 长平之战 第309章 赵府外四方云动 赵括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要怎样回答。 和盘托出,势必要将母亲卷入这场斗争之中,虽然即便不曾卷入,赵母也势必要跟自己同进退共荣辱,可一旦卷入其中,实时事事,就会变得异常小心而敏感,多思多虑,对于赵母这般年纪而言,实在有些残忍。 可若是不说,却又不知道要如何拒绝赵母的提议。 其实,赵括的没有回答,已经是回答了。所谓知子莫如母,或许赵母并不知道赵括想要王天下的具体打算,但赵母知道赵括并不愿意退隐。 「儿子长大了。」赵母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就像她无力阻止赵括前往长平一般,如今也无法阻止赵括继续陷入在朝堂之争中。 「答应母亲,凡是要以保重自己为要!」赵老夫人终究还是向他的儿子妥协了,甚至没有让赵括说出拒绝之语。 「母亲放心。」赵括的心再度被母爱所包裹,随即认真地说道:「过了这一关,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转过头赵括笑着看向母亲,缓缓说道:「母亲,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赵老夫人见状也是笑了,喃喃道:「我才不要什么福气呢,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哦,对了,还要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就知足了。」 赵括闻言,愣在了当场,穿越两千多年,居然还是没能躲过「催婚、催生」的魔咒!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这该死的传承啊...... 还能怎么办呢?继续老套路——装憨傻笑呗,还能咋办? 只是赵老夫人却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当即便顺着话题继续追问道:「可有心仪的姑娘?跟为娘说,为娘打发媒婆去......」 赵括很是无语地转过了头,可赵老夫人却是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着:「中大夫家中好似有个姑娘,据说模样十分端正......」 「母亲孩儿还小。」这个话,赵括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毕竟以他的年纪,即便是在现代也算是大龄单身狗了,更何况在这个十几岁就娶妻生子的战国年代。这话一说出口,赵母能喷赵括一脸的口水你信不。 当然了,赵括的单身倒也怪不得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娶妻,可惜...... 就这样,母子二人在居室里闲话着家常,一派的和谐与温馨。却不知,赵府外头,整个邯郸城,乃是赵国、甚至于六国都因为赵括而暗流涌动。 无他,赵括被赵王处以廷杖之刑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仅在邯郸城中惹得风云骤起,更是经由在邯郸城的各国的使者、密探传向各国的都城。 一时间各方云动,赵括所在的赵府再次成了众矢之的。如同闻到了腥味的苍蝇一般,各国的密探蜂拥着涌向了赵府,试图打探赵括被行刑之后的伤情,以及,对待赵国、赵王的态度。 显然,各国的使者也好、密探也罢,都认为赵王自毁栋梁的举动,很是一个不错的契机,将赵括拐带回自己国家的契机! 那可是赵括啊!把秦国五十万大军斩于马下,更将秦国武安君逼死当场的赵括啊!强国得之,则可纵横寰宇,所向披靡;弱国得之,亦可守土安民,令他国不敢觊觎。赵国不尊而重之,可谓天予而不取,必受其咎也。 当然,各国的使臣可没有想要提醒赵国的意思,而是一股脑儿地就开始了挖角的行动,甚至来不及等候自己王上的指令,也几乎不管赵括是否有离开赵国的意图。 总之一句话,有条件要谈,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谈! 而其中最卖力,也是行动最为快速的,当属秦国的使者。没错,正是刚刚在赵括手中大输溃败的秦国。 原因很简单,只有吃过亏了,才真正知道赵括到底有多 强! 或许久在赵国邯郸的秦国密探与使者,对上党之战的精彩并不算太了解,但这并不重要。因为老秦人对于自家的武安君白起那是在清楚不过了!带着自家大军从北打到南,再从南达到北,身经百战,攻城掠地,斩敌那是以百万计的。那是怎样的一个狠角色啊! 可偏偏这样的一个狠角色,居然失手在了赵括的手中,赵括的能力该有多强?若是能以赵括为将,反攻赵国!那场景太美妙,简直不敢想象! 就这样的强人,要么你就干脆一刀杀了,省得功高盖主,也省得他国惦记,赵王偏偏又畏惧赵括再军中的威信,不敢直接下手;要么就当成神仙一般供奉起来,日日嘘寒问暖,时时加以赏赐,以彻底笼络其心,可赵王依旧做不到。 不仅做不到,还夺了赵括的封邑,加之以廷杖的刑罚,这不是把人才往秦国怀里推吗! 跟随范睢一道入城的副使仍旧留在邯郸,因此也很快便得到消息,没有丝毫的犹豫,副使便立即部署行动:一边将情况写出书简,派人快马汇报秦王,一边将同范睢一起拿来的礼物打包搬上马车,直接就杀上了赵府。 他相信,只要他能够将赵括拿下,不说将这副字去掉,就算是相国之位,也并非遥不可期! 而为了更好地敲开赵府的大门,副使还特意向报信的黑冰台所属要了满满一罐子的金疮药,据说小小一罐,价比黄金,更是有着见血立止的奇效果,而整个邯郸城,也就这么区区一小罐子了。 看了看满满一车的礼物,以及手中捧着的价比黄金的金疮药,秦使自信十足,不由得在脑海中脑补这赵括在自己的运作之下,跟随着自己回到了秦国,而自己也因此被加官进爵,成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大人! 正想着呢,马车的一个颠簸将副使从梦中惊醒。 「大人,赵府到了。」一个声音隔着帘子小声地说道。 。 长平之战 第310章 诸使上门请赵括 「知道了。」副使撩开门帘,又将怀中的金疮药紧了紧,不由得想道:「赵括啊赵括,今天咱要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来了就是大秦人!」 只是,一下马车,秦国的副使就知道——糟了。 他的速度很快,其他国家的速度却也不慢啊! 几乎就在副使下马车的同时,远处便又有马车驶来,驻足一看,不是魏国使者的马车更是何人?被赵括坑得最惨的两个国家,却是最先找上了赵括的门。 当然,这也能理解。魏国虽然吃了大亏,也正是因为如此,魏国也才知道长平战场的凶险,以及赵括将军的能力。 同为三晋之一,在魏人的眼中,魏军的战力或许比之赵军要略逊一筹,但也绝不存在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可偏偏自家的十余万大军,被秦国的残部给打成了废物,而秦军的残部,却又被赵括所率领的赵军给包了饺子。 两下一比较,在魏人的眼中,赵括之能恐怕比之十万秦军还要大!如此着急忙慌地找来,也就不难理解了。 而秦国副使见此情况却顿觉不妙,无他,若他是赵括,在秦与魏国之间,恐怕会选择魏国的几率还更大一些。 很简单的道理,魏国本身就是赵国的同盟,上党一战,还是被赵括和赵国坑了的那个,但毕竟两国没有撕破脸,而魏王也没有在明面上因为这个事情怨怼或者敲诈过赵国,因此两国仍旧处于睦邻友好的关系之中。 大败之后的魏国,几乎没有能力再与赵国分庭抗礼,即便赵括前往,也不过堪堪自保而已,甚至还要甘附赵国的尾骥,这也就导致若是赵括愿意前往魏国,赵王根本不用考虑会被反攻倒算的问题,也因此,大概率不会阻止,甚至还乐得赵括从此消失。两国还算是「友好」的关系,也令赵括的离开谈判存在可能。 仅仅这一点,或许还有解决的办法,至不济秦国还能派出锐士,协助赵括离开邯郸。可从赵括的角度来看,去魏国,也远比去秦国来得好,不说乡土之类的,至少心理的负担要小上很多——被坑和被杀,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而一旦赵括去了魏国,恐怕还不如将赵括留在赵国呢!毕竟经过长平一战,又有了廷杖的插曲,赵王会不会再用赵括,赵括还愿不愿意为赵王效力,都是未知之数。 可若是赵括去了魏国,魏王花了大价钱将赵括挖去,势必要让赵括挣回来,付之重权那自不必说。而魏国周边可以挣地盘的,赵国自然不可能,韩之国又太小,楚国又多蛮荒,食之无味,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秦国最为合适,甚至连借口都不用想——复之故都的名号,到哪里都是师出有名的。 我秦国能挡住赵括的锋芒吗?秦国副使有些不敢确定,但他所能明确的是:只要拿下赵括,一切都不是问题。怎么拿下?无非动之以利,晓之以义罢了!一个计划已经在秦国副使的脑海中慢慢酝酿了开来。 正在秦国副使踌躇满志之际,魏国使者的马车也赶到了赵府门前,而两国使者也很快在赵府门前碰面了。 秦国副使看着两手空空的魏国使者,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心想到:「就这?还想跟我大秦抢人?亲啊,我们是来抢人的啊!有两手空空就上门抢人的吗?就用嘴皮子抢吗?一点诚意都没有,怪不得魏国人才都往咱大秦跑!」 秦国副使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真的需要如此大费周折,就因为眼前之人?就凭他,也配?但很快,这个疑虑酒杯副使无情压下,眼前的魏国使者配不配不重要,门内的赵括将军值得这个价才是关键! 魏国使者见到秦国使者以及他身后不断从马车上取下的物件,心里也是有点懵,这么狠的吗?第一次上门就带如此满满一车的礼物,还都是难得的金玉物器,各个都是价值连 城啊!还有那手捧着罐状的玉器,通体碧色,能以如此美玉作为乘装器皿,其中的东西该有多金贵? 「这是下血本了啊,秦使这是不打算过了吗今年!」魏国的使者不由得在心中感叹着,回头看看自己,两手倒也不算空空,但一篓子的水果,显然有些见不得人。嗯,要不还是回去吧!真的好羞耻、好丢人! 终究魏使还是没有离开,强自镇定,也不理会秦国的使者,径直就站在赵府门外,任由手下之人前去敲门。不管怎样,怎样也不能让秦使单独见赵括啊!要是赵括被秦使给忽悠走了,以赵括的指挥再加上秦军的战力,还有我魏国的活路吗?魏使光是想想心里都有点发抖。 两国使者的到来,显然再度将赵府的宁静与温馨打破。 接过了两国使者拜帖的家老不敢怠慢,赶忙就捧着两封拜帖往主君赵括的卧房而去。 拿到拜帖的赵括显然也有些懵圈,显然,思虑一贯周全的他,恰恰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他自己,赵括很是小瞧了自己在诸国之间的赫赫声名。 如今的赵括可不是一声马服子可以概括的,就连赵奢马服君之名,也不如赵括二字来的响亮,尤其是在赵国之外。甚至哪天,赵奢变成了赵上将军括之父,也毫不意外。 赵括算到了所有的人的反应,赵王的,群臣的,百姓的,甚至远在上党的廉颇、田单、赵韦、许历等等,赵括都一一预料到,更是有信件托付,以安其心。 可万万没想到,国内的葫芦是被赵括按下去了,外国的瓢却起来了。看这情况,秦、魏两国恐怕只是个开始,紧接着,齐、楚、燕三国的使者怕是已经在路上了,甚至恐怕连只剩一小片地盘的韩之国,甚至是已经日薄西山的周国也会给自己抛出橄榄枝。 走是不可能走的。这点赵括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但问题是,诸国对自己的这种态度会否影响到赵王的判断?或者说直白一点,若是赵王因此对自己起了杀心......那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 长平之战 第311章 拒之门外明心志 以赵王的心性,不是没有可能,而是很有可能。 因为诸国的反应会告诉赵王,他对于赵括的处理失之草率了。可上位者对于自己的错误,往往并不会认错,而是会采取更加残酷的手段,彻底地解决错误的来源。 既然留不住赵括,索性就杀了算了,总好过让赵括登上其他门第反过来攻赵吧!既然已经错了,不妨就一错到底,即便口诛笔伐,青史悠悠,也总好过亡国之危。 赵括自问,若自己是赵王,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会果断下定决心,在赵括尚未离境之前,便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 当然,赵括也很清楚,想要杀自己却也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明杀,不仅是师出无名,更会遭到朝野内外的极力反对,最终,甚至到最后会连个执行之人都找不到,而即便派出,也势必导致朝堂上的一场大风波,乃至彻底的决裂。 暗杀,且不说赵括自己的武艺不差,身边也有亲卫扈从,能否成功且两说,即便是成功了,从此赵国的朝臣们也将处于惶恐之中。 因此,不论如何,赵王即便是想要干掉自己,也必须付出绝大的代价。也基于此,只要赵王不傻,就绝不会轻易下手,不到最后一刻,万不得已之下,即便是赵王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如今,赵括要做的,就是将事情从「万不得已」中解救出来。必须明确地、强势地向赵王、向所有的赵国臣民们表达出自己的立场。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身边的力量也需要加强,亲卫的人数 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的赵括,随即将两封拜帖递还给了家老,说道:「回了二人,就说:君上抱恙,不便见客,赵府立即闭门谢客!礼品等物也一概不收,吩咐下去,若有里通外人者,莫怪本君无情」 「是。」家老立即领命道。 一旁的赵母看着儿子果断的处置,心中也是欣喜。身为马服君之妻,赵括之母,怎会不知在如今的情形下,府外二人携重礼而来所为何意。 但赵母却对此一言不发,全权由赵括决定。当然,若是赵括为保性命也好,欲建功业也罢,想要投奔他国,身为母亲,赵母自然也不会阻止;但终究身为赵人,赵母自然更希望赵括能够留在赵国,保卫赵国。 好在,赵括最终的选择没有令赵母失望。 于是,傻傻站在赵府门前的秦、魏两国的使者,最终谁也没进得赵府的门,甚至连礼物都没能留下。 二人虽有些意外,毕竟作为一国使者,被如此干脆的拒之门外,却还是少见。但二人却也不算气馁,一则今日却是仓促,赵括刚刚受刑,闭门谢客也是正常,更何况,请人出山,哪有那么简单。 随即二人也不多做停留,抱拳作揖便匆匆而去。沿路所想皆是下次要如何方能入的赵府之中。 很快的,秦、魏两国的使者登门看望赵括被拒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甚至就在二人离开之后,赵府的门口也明晃晃地挂上了「谢客」的门牌,只是这一切不仅没有挡住各国使者探望的步伐,更激发了他们的热情! 一个二个的提溜着上好的金疮药就往赵府奔跑,生怕落了后头,甚至不求能见到赵括,只求门房能留下他们带来的金疮药,为他们给上将军赵括递一递拜帖。 可惜收到严令的家老、门房,哪里还敢为他们做事,别说拜帖了,能开个小门出来应付一番便已经算是全了礼数了。 如此一来,最先抵达的秦、魏两国使者,竟是唯二让赵括看到国拜帖的。倒也不枉这两位使者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一番折腾。 只是,即便见不到赵括,也送不上拜帖,各个国家的使者也都没有放弃,纷纷派出小厮守在赵府门前,为的就是能在赵府开门的一瞬间得到消 息。无他,赵括实在是太唯一,也太重要了。 而在诸国之中,秦国使者依然是最狠的那个——竟然直接安排三个小组共计十数名的小厮,三班倒轮流守候在赵府前。 手下有人劝秦使说道:三班倒,没必要啊!赵府又不可能在晚上开府迎客。早上天亮去个人守着就好啊! 秦使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默默地告诫着手下道:「这是一种态度!秦国的态度,一种求贤若渴的态度!一种志在必得的态度!懂吗!三班倒意在告诉赵括将军:无论何时我大秦都张开双臂欢迎赵将军这样的大才!某也愿意在任何时候前往赵府商议!更是在告诉天下人:只要你有才,秦国就是你最好施展才华的地方!」 众手下皆叹服! 而直到此时,我们的赵王同志才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个错误! 赵王在宫殿之中,不知摔碎了多少个器皿,以发泄心中的愤怒与郁闷。赵括这个香饽饽,算是被别人家给盯上了! 秦人,怎么能?怎么敢的! 赵括可是刚刚杀了你们几十万大军的啊!就不需要考虑考虑国内同志们的想法吗?武安君白起,不是说好的秦国战神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吗?不是说在函谷关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迎棺仪式吗,还是秦王亲抬,百官跪迎?这么快就人走茶凉了? 谁能告诉我,到底是这世界变化快还是自己不明白? 赵王是真的又急又气!之所以敢廷杖赵括,就是吃准了赵括是赵国人,这才想要趁早给赵括立下规矩,可没想到秦国也好,魏国也罢,甚至其余诸国,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啊! 如今要怎么办? 立下大功,救赵国于危难之中却被自己给廷杖了,即便再爱母国,心里会没有一点点的不舒服?秦国那一车一车的价值连城的礼物,会一点都不心动?秦使十几人的盯防,会没有一丝丝的心动? 无疑,诸国使者的行动,不仅令赵王有些破防,甚至对于赵括的信任又下降了几分。即便赵括连门都没有让秦、魏的使者进。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再想要破除,除非付出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气力才行。 显然,赵王并没有这样的毅力,而赵括也不需要赵王所谓的信任。 。 长平之战 第312章 慌乱中再出昏招 面对如今的情形,赵王是真的有些麻爪了。 这赵括要是一怒之下真的跟着去了秦国,别说刚刚得到的两郡之地了,恐怕连带着邯郸城都要岌岌可危。以赵括如今在军中的威望,有多少士兵愿意对抗赵括,又有哪个将军敢于率军硬杠赵括?就算廉颇爱国之心打发带着大军去跟赵括去杠,能杠得赢吗? 答案已经在上党写得清清楚楚了。廉颇对上秦国的王龁都处于下风,而赵括却是能将秦国的白起给逼死的人...... 赵王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最终的结果如何。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斩了吧! 好像不太行,别人还没走,这要是直接就斩了,无端擅杀刚立军功的大将,估计朝中的大臣不逼着自己退位,那刚刚得到的两郡之地也得反了! 要是等走了之后去追击?以秦之狡诈、赵括之天才,一旦确定了要走,自己还能追的上? 杀,乱国之象;不杀?更有亡国之危。那么赵括有没有可能留下来呢?除非,赵王知道,这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只要自己能够稍稍认个错!想必赵括还是不愿意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故国的。 要不,自己认个错,恢复了他的封邑? 面对亡国的威胁,赵王显然是准备妥协的,可是转念一想,封邑可以还回去,廷杖呢?难道要给自己也来二十廷杖,才能消减赵括心中的怨气?凭什么?自己可是王啊! 怎么可能给臣子认错?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作为王,可以做错,可以纠错、改错。 但,绝不可能认错! 心中烦闷的赵王不住地在宫殿内来回地走动着,而赵括也彻底成了一个刺猬一般的存在,挨不得碰不得。烦躁不已的赵王,现在只想赵括离的远远的,甚至有些后悔干嘛要押解赵括归来,让他永驻边境不好吗?! 电光火石之间,「永驻边境」四个大字在赵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让已经失去信任的赵括回上党显然是不妥了,毕竟割据一方也不是什么好事。可赵国的边境可不仅仅上党、河内啊!而且赵括还自请驻守...... 既然深情留不住,又不愿赵括投向了他国,还要防着赵括拥兵自重、割据一方,还有比让赵括驻守北疆更好的选择吗? 代北之地虽然也屯驻着兵马,但一来战事频繁,几乎每年秋末,胡人都会南下,足够令赵括应接不暇。而极度贫瘠的土地也决定了代北之军依赖邯郸供给的无解之策,只要能掌握住粮草供给,就不怕赵括割据一方。 代北,几乎是赵括最好的天地囚笼!只要赵括能够抵达代北,进入了军营之中,他国之人再想做些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想到了此处,赵王的心中大定。 「传王命。」赵王唤来宦者令下令道:「代北危急,胡人随时可能南下,命赵括尽快启程速往代北接掌代地军事,务必挡住胡人南下之势!」 「我王,这......诺!」宦者令很想说些什么,却见赵王一个狠厉的眼神立即袭来,当即将所有的话语咽下,再不敢多言一句。 赵王当然知道宦者令想说什么,无非是如今还是初秋,按照以往的惯例,胡人至少还有一月方有南下的举动,而现在也根本没有接到胡人有南下意图的汇报;又或者是,赵括刚刚才接受廷杖,伤都没有好利索...... 对于这些,赵王岂能不知。可赵王还能等吗?再等下去,恐怕赵括去的就不是代北,而是他国的国都了。 眼见着宦者令带着王命,匆匆消失在了殿阁之内,赵王的嘴角这才挂上了一丝丝的笑意。 没错,这就是赵王所能想出来的解决办法,令赵括尽快启程去代北,趁着各国的王上还没有接到讯息,他们还不能开出更 高的价码之前,将赵括转移,彻底断掉那些人的念想。 不得不说,赵王的办法也确实是有效的,但显然是剑走偏锋,尤其是在赵括已经将诸国的使者挡住了门外的情况下,多少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了。更别说如今满邯郸城的人都见证了赵括被廷杖打得血肉模糊,此王命一下,舆情该如何鼎沸,众臣该如何的愤怒,不言可知。 为王者,多少的阴诡伎俩都不如一句正大光明。显然,赵王将蔺相如曾经的深夜直谏全都抛诸脑后了。 这边赵王派人匆匆催促赵括的成行,那边满朝的文武,也对诸国使者对赵府的造访保持了高度的重视。任谁都知道那几个使者打的什么主意,可偏偏,大家还就没法阻止别人,人家只说是探望受伤的上将军,你怎么阻止? 没办法,得知消息的邯郸令当即就往朝中重臣那边送着信。 上卿蔺相如虽然几乎不问政事了,但如此重大的事情,还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但蔺相如对此却是微微一笑,根本不尿。他知道,赵括不可能走!因为除了赵国,再没有另一个国家,能够实现他的报复。 只是蔺相如不急,其他人却是不淡定了。尤其作为已故的马服君赵奢的好友,也是如今赵国扛把子的平原君赵胜。刚刚从蔺上卿处讨论归来,甚至还未踏入家门,便收到了秦、魏两国使者前去拜访赵括的讯息。 心中不由得就是暗骂一声,来不及多想,便匆匆复又爬上马车。 「马服君府上!」平原君一边钻入马车之中,一边对车夫吩咐道:「快!」 「驾!」车夫也是反应快速,声未出口,鞭已落下,吃痛之下的马儿立即就窜了出去。突然的行进,甚至差点令平原君摔翻在地,只是平原君却丝毫不在意,相较于赵括之事而言,自己的狼狈根本不值一提。 显然,蔺相如并没有把赵括的志向和盘托出给平原君,否则平原君当知,赵括根本不可能离开。就像赵括没有将自己的底牌全部掀开给蔺相如一般,蔺相如也没有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以及部署的告知平原君,哪怕蔺相如已经决定让平原君继承自己的政治遗产。 。 长平之战 第313章 赵府门前遭恶客 之所以蔺相如未将赵括的志向告诉平原君,其中除了底牌不可轻出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平原君赵胜姓赵,乃是如今赵王的亲叔叔。或许其对赵国的热爱并不输给任何人,但终究他所爱的赵国,要比普通的赵人更加的狭隘一些。 就连蔺相如也不能确定,若是有一日,要在赵王与赵国之间做选择时,平原君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疾驰的马车在邯郸的大街上呼啸而过,车内的平原君也是心急如焚,一旦赵括被说动,不论是哪个国家,都将造成赵国的巨大损失,甚至军队也会因此分崩离析。 一路跟随着赵括的平原君,比朝中任何人都更清楚赵括在军中的地位。一场普通的选锋之赛,只因为赵括想要扩充亲兵之语,几个百将、曲长的人物都不惜放弃身份前去搏杀。而自己带走赵括时,数万大军遥相拜别的场景更是历历在目。 还有,赵括在上党郡百姓心中的地位也是无与伦比,甚至赵禹这个朝廷派遣的上党郡郡守,来到上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自己的郡治,而是到界牌岭中等候着赵括,而这一等就是数日。 若是赵括真的脱离赵国而去...... 不会的,平原君努力压制着心中的忐忑,可那种心悸的感觉确实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难道赵括已经答应了? 「吁......」 「君上,马服君府上到了。」 正想着呢,车帘外,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平原君的臆想,怀着忐忑的心情,平原君钻出了马车,抬头向赵府看去,却只见略显斑驳的大门之上端端正正地挂着「闭门谢客」的木牌。 「怎么回事。」平原君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却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如此好的机会,即便不欲往他国而去,也自可见一见他国的使臣,迫一迫赵王,顺便也是为自己出一口气。至少若他是赵括,定会如此施为。 一旁匆匆赶到的侍从听到平原君的问话,赶忙前去路人处打听。很快,侍从便从往来的路人和街边的小贩身上打探了出了事情的全貌。 只是打听回来的消息却更是令平原君震惊不已——秦、魏两国的使者带着整整一马车的礼物前来马服君府上,又在门前傻傻站了许久,却连上将军的面都没见到,确切地说是连门都没让他们进。 而在两位使臣悻悻而归之后,马服君府上便高高地挂出了「闭门谢客」的木牌。 「上将军,真国士也!」平原君心中慨然长叹,想想自己,再看看赵括,平原君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什么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便是自己吧。 对着赵府门口那块「闭门谢客」的木牌,平原君深深地便是一礼。 随即,平原君撩起衣袍就要重新登上马车,回家去。可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再度将平原君的动作打断。 一袭锦绣衣装之人,赫然出现在了赵府的门前,看起装扮,当是王宫侍卫才对。定睛看去,那翻身下马的不正是赵王身边的宦者令吗?因为平原君的马车停得不算太近的缘故,宦者令倒是没有注意到平原君的存在。 「我王见他国使者前来求见马服君,幡然醒悟了耶?」平原君的心中是有些兴奋的,他相信,只要不是痴傻之人,哪会猜不到各国使者的想法,若是能以此为契机,令赵王醒悟,不论是迫于压力还是真的醒悟,只要能尽弃前嫌,优待赵括等功臣,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平原君的一番畅想终究抵不住现实的残酷。 「砰砰砰......」一阵凶狠的砸门声,险些让还未登上马车的平原君给栽下去。 没错,不是敲门,而是砸门!只有恶客上门,才会砸门的啊!显然,赵王派出的这堆使者,来者不善 ,至少不会是想要「尽弃前嫌」来的。 平原君都快疯了,赵王你还想要干什么?!要把赵括推给秦国去吗?抬起的腿随即放下,转过身就要往赵府而去。 正此时,赵府的侧门吱呀呀地打开,门房从中探出了半个身子,双手抱拳说道:「实在抱歉,主君受伤,无法接待各位贵客,还请诸位......」 门房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王宫的侍卫给打断了:「吾等奉王命而来,请马服君赵括速速前来接王命。」 「是是是......」门房闻言,哪里还敢耽搁,当即应承下,缩回身子便往宅内而去。 赵府本就引人注目,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将周遭的百姓们吸引了过来,宦者令看着渐渐围拢了过来的百姓,眉头微皱,随即大手一挥,侍卫们闻令而动,分出数人,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挡在了十数步之外。 刚刚抬脚而来的平原君也自然被侍卫封锁在外,王宫底层的侍卫可不认识他就是如今赵王的亲叔叔平原君大人。 就在平原君想要亮明身份,组织这场闹剧之时,赵府的门却忽然间便又被打开了。一身素衣,满脸惨白的赵括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从门洞之中缓缓而出。 「上将军!」在场的百姓兴奋的喊道。 听着百姓呼喊的赵括,微微抬头,露出一个并不算灿烂的笑脸。 此时赵括的心情是无语的,听着门房的汇报,赵括便知道这伙人想必是来者不善的,可自己明明已经在第一时间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啊,就算是在蠢的人也该知道,此时应该以安抚为主吧?怎么好像来人并不是来安抚自己,反而给人一种兴师问罪的感觉呢? 头一次,赵括对赵王没有了把握。不是因为赵王的段位太高,相反,实在是他的段位实在太低,低到无所顾忌、没有底线,根本不似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样子,更别说什么制衡,什么领导的艺术了。 这令赵括根本无法以常理揣度他的心思,也自然无法预料赵王的行为。 为了保险起见,赵括当即下令驻守在家中的五十亲兵全员戒备,这也是搀扶赵括出来的不是侍女而是亲兵的缘故。一旦事有不协,保命要紧! 。 长平之战 第314章 王命宣读众人怒 百姓的一阵声浪过后,却被王宫的侍卫们生生给压制了下去,面对明晃晃的钢刀,百姓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这边的宦者令也不含糊,当即对着赵括宣告起赵王的王命来。 「王命!」冷冽而尖细的声音随即在赵府门前响起。 赵括随即在亲卫的搀扶下,单膝跪地听候赵王的王命,身后的百姓也随即跪倒。 「王曰:代北危急,胡人随时可能南下,命赵括尽快启程速往代北接掌代地军事,务必挡住胡人南下之势!」宦者令面无表情地复述着赵王的命令。 简单的一段话,看似合情合理,可在场的百姓也不全都是傻的。当即便有人提出了质疑: 「今年这是怎的了?比之往年胡人来袭要足足早了一个多月!」 「就是!而且代北之军难道不足以抵挡吗?要上将军前往?」 「吾家亲戚在代北走商,未闻有胡人南下啊!」 ...... 众人议论纷纷,却也不敢断定赵王此王命的用意。只是旁人不知,平原君对此却是再清楚不过了。作为如今朝中的第一人,若是代北有战,他岂会一无所知?可近日来,别说战争的奏报了,就连催问军粮的奏疏也没见到。代北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变得危急了呢? 更何况,时间也不对。如今不过刚刚入秋,胡人应该正在囤积秋草才对,至少还要一月才能准备妥当,也才能发起进攻。若是此时前来,不论胜负,肃杀的冬日都将让没有囤积足够草料的牧民们损失惨重,重到胡人根本承受不起的地步。 当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选项,最后剩下的那个,哪怕再难于接受,它也只能是事实的真相。真相就是:赵王撒谎了,为了让赵括尽快成行,编排出了所谓的胡人提前南下的消息。 平原君在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脑袋轰的一下炸裂了开来,明明还是烈日高照,平原君的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几乎就要晕厥当场。 赵王啊赵王,何其不智也! 军国大事,岂可如此儿戏?!「胡人南下、代北危急」这样的消息也是能随意地编造的吗?还是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宣布开来,一旦这个消息不可避免地传开,可就不是让赵括北上那么简单了。 兵力增援、徭役征伐、粮草起运,甚至河内郡、上党郡的军事布置,都需要进行大的调整,可以说整个赵国都要为赵王的一句话大动干戈。 刚刚经历过长平大战的赵国,如何经得起如此的折腾?别的不说,轮休的数万大军要重新召集吧?还在上党郡和河内郡的大军不能动了吧?刚刚开始的秋收要怎么办?民心士气要怎么办? 赵王此举,无异于将好不容易从坑中稍稍探出了身子的赵国,一脚又给狠狠地踹了下去。 当然,你是王!你可以让一切照旧,只要赵括前往代北。如此一来,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赵王你是要上将军赵括去送死,就算是长平之战时,国内几无战兵,你还让赵括带了几万青壮前往上党的,如今再怎么说国内还有十数万的大军,却是一卒不发,让赵括孤身前往,不是让赵括送死是什么? 其二,便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胡人南下、代北危急」,如此军国大事都拿来儿戏,这般作为与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又有何异? 即便这些都算了,赵括那便会怎么想?你让赵括提前前往代北,不就是怕他国使者与赵括接触吗?可如今赵括还带着伤啊,连行动都困难重重,你就这样子逼迫,还要人家带伤赶赴代北之地,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换了谁能接受? 更何况,人家赵括就是怕你误会,在门口高挂「闭门谢客」的牌子,几个使者连门都没让进,赵括都这样了,你 还不放心,还要咄咄逼人! 这已经不能用蠢来形容了! 你学学人家秦王啊!长平战败,白起身死,秦王是怎么做的?亲抬其棺,命百官跪迎,更是免去了上党之军所有的罪责,厚加抚恤,这一套组合拳下去,哪个秦兵不是热泪盈眶的,赌咒发誓要血洗耻辱!就这样的秦王,谁不爱啊!能不效死命吗! 换了自家的王上,别说什么亲自抬棺了,不把白起的骨灰给扬了就算是好的了,剩下的十几万大军还想什么抚恤,统统罚去苦役!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个人啊!如此功勋卓着的大将,就连在他手中吃了大亏的秦、魏两国的使者都一个劲的来巴结、来劝说,摆明了就是戳准了时机要来挖墙脚的,这一通要趁你病、要你命的操作,赵王你看不懂? 看懂了?!那为何眼见人家想挖墙脚,不是想着赶走挖墙脚的人,保护好加固好自家的墙脚,却是想直接把墙脚给毁了! 哎,有时候真的想把咱的王给掐死!换个王算了! 换谁呢?自己?好像不太合适啊,没军权也做不稳当…… 一阵阵的绝望从平原君的心底发出,最终却只能沦为一场长长的叹息。 别说平原君绝望了,单膝跪地的赵括也是懵了的。原以为赵王是恶客上门,可赵括也没有想到赵王会是这样的恶客啊! 既然已经不放心了,那还不赶紧收网,即使不能立即杀了,好歹也收到牢狱之中啊!再慢慢炮制自己的罪状才是啊! 催促自己往代北赴任是怎么回事?更何况还找了这么一个蹩脚而极其容易证伪的借口,真当天下人是瞎的还是傻的? 正当赵括无语之际,面前的宦者令却是面色不虞了,冷冷说道:「马服君,还不接命,又要违抗王命不成?!」 一句话,不仅将赵括惊醒,更是令后方的平原君火冒三丈。 刚想站起身来做些什么,身边却又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上将军这才刚刚受廷杖之刑,行动都为不便,如何能往代北而去?!」 「就是,就是!」 「我赵国无将了耶?!事事靠着上将军,却是鸟尽弓藏,只见上将军浴血奋战,不见朝廷一丝奖赏也!」 原来不仅平原君被宦者令的话语给激怒了,周遭的邯郸百姓们也是如此。 。 长平之战 第315章 义愤填膺再入宫 只见邯郸城的百姓们纷纷义愤填膺,势要为他们的上将军讨要个公道。即便王宫的侍卫亮出明晃晃的宝剑也是一步不退。 平原君看着这场景,心中半是欣喜,半是担忧。欣喜的是赵国的百姓依旧是那么地爱戴赵括,爱着守护这个国家的英雄,只要有他们在,赵国就亡不了;担忧的是,如今的冲突一旦扩大话,对赵括也好,对赵王也罢,甚至是赵国而言都将会是一场灾难。 平原君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了。 当即就要闯过人群,向王宫的卫士表明身份,阻止这场冲突的进行。 可惜,平原君依旧晚了一步。 眼见着身后的冲突就要爆发,赵括恍然惊醒,随即双手抱拳,道:「微臣领命。」 说着,就从宦者令手中接过了王命帛书。 赵括的声音不算太大,但现场还是为之一静,就连宦者令对于赵括突然的果断也是一愣,但也没有多想,当即就将王命帛书递出,转过身就要带着王宫侍卫们回宫交差。 却听得人群之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可!」平原君终于在数次的迟滞之后,爆出了他的声音。 闻言,「噌」的一声,平原君面前的王宫卫士就抽出了手中宝剑,烈日的照耀之下,银色的剑身熠熠闪着光。 平原君哪里会惧怕这等阵仗,当即不退反进,就要硬碰上那并不算锋锐的长剑。而那从未上过战场的王宫卫士竟然因为平原君的威逼往后倒退了两步。 平原君不怕,自有人害怕。平原君的一声大喊,成功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就连宦者令也是一脸恼怒地看了过来——哪个不想活的敢阻拦王命?! 只是宦者令刚刚看到平原君的一瞬间,怒容瞬间变成一脸的笑意,别人不认识平原君,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不说如今平原君在朝堂上的地位,就凭平原君是赵王亲叔叔的身份,就足以令宦者令卑躬屈膝的了。 当即,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到了平原君的面前。一巴掌就扇在了那员王宫卫士的后脑勺上,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这是平原君大人!」 说着又一脸笑意地看向平原君,双手抱拳作揖道:「平原君,您老怎么来了?!」 「哼!」平原君并不回答,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句,随即快步走向了赵括的身边,而那宦者令也丝毫没有怨怒之意,当即便跟在了平原君的侧后方。 双手扶起赵括,平原君小声赔罪道:「吾来晚矣!」说着就要拿过赵括手中的王命帛书。显然,平原君这是准备要将赵王的那道乱命给截留下来。 这一举动,显然是将赵括也给吓到了。 即便是平原君,截留王命也是极大的风险,不说恶了赵王,也至少是个从政的污点。其性质甚至比之赵括的阳奉阴违还要恶劣。世易时移之后,极容易被政治对手当做攻击的矛头对准平原君。 显然,平原君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下了大决心的,甚至可以说是赌上了自己的政治前途。若是赵王加罪,平原君虽然是赵王的叔父,也不免要沉寂很长的一段时间,至少朝中第一人的身份恐怕就保不住了。 平原君知道吗?当然知道,但他还是做了。因为平原君知道,若是由他截留下这封王命,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一旦下达,恐怕赵王与赵括之间,就再难有转圜的余地了。至少,在平原君的视角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赵括对于平原君这样的做法自然是感动的。但显然,赵王的这封王命对于赵括而言,并没有平原君预想中的愤怒之感。甚至赵括还要谢谢赵王的慷慨,慷慨地将赵国的臣民们再度推向了自己的身边。 赵括一缩手,对着平原君却是淡淡 的摇了摇头,随即双手抱拳算是谢过了平原君的好意,眼中的决然却是异常坚定。 嘶哑的声音随即说道:「王命即下,再收回,不妥。还请平原君回禀王上,一旦能骑马而行,本将自当尽快北上。至于他国之使者,本将不会......」 说着,赵括却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马服君。」平原君一手扶住了赵括的臂膀。 不待平原君开口询问,赵括便接着说道:「还请平原君向王上说明一二,为本将争取几日修养之期。一旦,一旦......」 说着,赵括又是剧烈地咳了起来。 平原君看着一脸惨白,几乎将肺都要咳出来的赵括,眼睛刷的一下就红了,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此真国士无双也!受了如此委屈,想到的却还是王上的威信,还要打消王上的疑虑,甚至连所谓的要求也不过是几日的修养时间。王上啊王上,你做的什么事情啊! 不仅平原君心中悲愤不已,身后越来越多的邯郸百姓们见此情形也是越发地义愤填膺。 「上将军!」 「上将军!」 一声声的呼唤再度将平原君的肝肠拉扯开了,心中更是一阵阵的绞痛。 「还不快将君上扶回休息。」红着眼的平原君随即对着一旁赵括的亲兵怒吼道。 同样赤红了双眼的亲兵闻言,立即接过了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的赵括,朝着平原君微微一点头,随即架着赵括就往府内而去。 深吸了一口气,平原君如刀锋一般的目光扫过宦者令,冷冷地说道:「回宫去。」 言毕,也不管那愣在原地的宦者令,径直走向了自己马车。 站在马车之上,平原君对着邯郸的百姓便作了个揖,随即朗声道:「诸位放心,本君这就入宫,定为上将军讨个说法。」 随即,平原君钻入马车之中,马车随即启动,直直地就往王宫的方向而去。 一场王命的闹剧就此在赵府门前落下帷幕。只是,它所带来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百姓的口口相传之下,赵王的王命不胫而走,整个赵国朝堂都为之哗然。 与此同时,赵王的无语的行为无疑又给诸国的使臣以无限的想象空间,新的一波拜访潮流就此展开。 。 长平之战 第316章 宫门之前遇蔺卿 所有人都在等着平原君入宫后的结果,当然其中并没与蔺相如和赵括。 深重的危机感深深地萦绕着赵括的心头,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被他人扼住了咽喉的感觉,赵括实在不想再度体会了。回到府中的赵括,不顾背脊与胸前伤口的疼痛,立即伏案坐下,几封帛书也很快写就。 「赵平。」赵括轻轻唤道。 正在门前值岗的赵平立即推门而入,道:「上将军。」 赵平,天牢的牢头,被赵括赐姓了赵。几日间,在赵括的运作之下,已经投入了赵括的门下,作为赵括的家臣。没办法,赵括手中的亲兵们,对战或许可以,但做事情却远不如赵平般妥当。很自然的,赵平已然成了赵括的心腹之一。 「两件事情,其一,这几封帛书,立即安排妥帖之人快马送出,分送上党廉颇将军、赵韦将军和河内田单与许历将军。其上皆有署名。」赵括继续吩咐道。 「是。」赵平立即接过了赵括手中的帛书领命道。 「其二,从吾之亲兵之中选出五十最为精壮有力之人,前往城外庄子,接收赵韦所送物资后,驻守于城外庄内。」赵括继续吩咐道。 「是。」赵平继续答道。 挥一挥手,赵括示意其退下。想必有了那些东西,自己的安全应该有所保障了吧。 只是这邯郸城,实在不宜再待了——今日赵王可以派人前来催促自己成行,明日或许就是带自己下狱之人上门了,赵王的所作所为已经暴露了他无所顾忌的本性,赵括可不想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托在一个疯子的手上,即便如今平原君已经入宫。 可是,若是此时走......赵括无奈地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啊! 却说这边的赵括为着未来的代北之行做着最后的准备,那边怒气冲冲的平原君已经杀到了王宫之外。 跳下马车,平原君就要往王宫而去,却见那王宫大门之外,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正坐在软塌之上,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 不是蔺相如蔺上卿更有何人敢在这王宫之外安然坐在软塌之上。 三步并作了两步,平原君便来到了蔺相如的身边,双手抱拳微微一礼,随即蹲下道:「上卿,您怎在此?」 「自然是为你而来。」蔺相如也不废话。 「我?」平原君显然有些莫名,他来这王宫可是临时起意,怎的会为自己而来。 蔺相如也不打算让平原君多猜什么,随即解释道:「吾知王上有命,令赵括立即往代北而去,料想你定然气不过,必入宫与赵王理论,故此特来此处找你。」 「原来如此。」平原君点点头,随即问道:「上卿可何策略欲教之我焉?」 蔺相如没有直接答话,反而继续问道:「看你匆匆而来,可曾见过马服君?马服君接王命之后可曾说些什么?」 作为赵括的同盟,蔺相如必须先搞清楚赵括的意图,才好对症下药。 平原君闻言,却是一瞬间眼睛就又红了,好在多年的城府没有让他的哽咽发出声音,随即说道:「马服君真国士也!吾当时就在现场,闻听王命的马服君没有丝毫的抗拒之意,更是连一点的怨怼之情也无,当即便表示会尽快启程。」 蔺相如闻言点点头,平原君随即继续说道:「若非马服君身后有伤行动不便,恐怕此时马服君已经踏上了路程了。哎......」 「你可知马服君之所托为何乎?」平原君又是轻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央我入宫向王上求情,求得区区几日养伤的时间。我王对待国士,何其薄也......」 话音毕,平原君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而那袖笼中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握紧。之所以 如此愤懑,只因平原君深爱着赵国。这点从历史上的邯郸保卫战也能看得出来,若非平原君带头遣家丁入伍守城,又一遍又一遍地写书信往魏国信陵君处求援,恐怕邯郸早被秦军所破了。 因为深爱着赵国,平原君才知道赵王此举对赵国的伤害到底有多么的巨大而深远。 往小了说,苛待了赵括这个旷世之将,若非赵括大仁大义更有国士之风,恐怕此时已经在谋划跑路了。 往大了说,这是对于人才的漠视,立下旷世之功,拥有绝世之能,还是赵国本土之人的赵括尚且被如此对待,其他国家的能人异士还敢来赵国讨碗饭吃吗?甚至国内的人才,还敢留在赵国发光发热吗? 答案不言而喻。当高端的人才都得不到应有的尊重,获得不了优渥的待遇时,即便再不会谋身的人才也会想到一个字——润!一个人才的流逝或许不算什么,可一旦人才的流逝成为常态,问题就非常严重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蔺相如又岂会不知不明,只是相对于平原君的愤懑,蔺相如则显得要冷静、平淡很多。当然不是蔺相如的城府比之平原君要深沉的缘故,二人都是叱咤朝堂多年,也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城府那都是深不见底的。 之所以蔺相如显得要淡定许多,只是因为蔺相如早已看清了赵王的面目,对于这样的情况自然也早有预料。而如今蔺相如要做的,也不是跟着平原君一道去讨伐赵王,而是要赵括达成他的目的。 平原君短短的话语中,蔺相如所能得到的讯息有限,但结合蔺相如对赵括的了解,已经足够判断出赵括真正的所需了——代北是一定要去的,但赵括如今尚未准备好。虽然不知道赵括还在等着什么,但显然,赵括还需要时间。 而这时间,就是蔺相如此来的目的了。 「平原君欲如何说服我王?」蔺相如微微舒了口气,继续问着平原君。 「自然是据理力争了。」平原君当即答道:「王上如此亲小人远贤臣之举,乃陷我赵国于万劫不复之境地也,便是豁出了这条性命也......」 平原君话未说完,对面的蔺相如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 长平之战 第317章 动之以情赚时日 「若是直谏有用,诸事又何至于此?」蔺相如摇着头叹着气说道。 闻言的平原君微微一愣,随即也是心中长叹,平原君又何尝不知这样的劝谏根本没用呢?从赵括传回军报的那个午夜开始,自己也好,蔺上卿也罢,劝谏了也不知有多少次了,可事情还是朝着他们最不想的方向倾泻而下,根本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可是,不劝?就这么看着王上一条道走到黑,眼睁睁地看着好容易爬出深坑的赵国又一步步走向失败的深渊吗? 一时间,平原君再度迷茫了,连入宫讨个说法的冲动也消散了不少。 蔺相如拍了拍平原君的肩膀,缓缓说道:「事已至此,不可一蹴而就,便只能徐徐图之。代北之地本就是吾等选好的为马服君避祸之地,只是如今马服君刚受廷杖之刑,且按马服君之意,为其求得养伤之时日便可。」 「可是?」平原君还待反驳,可却又找不到任何驳斥的理由。 的确,在如今的情况下,赵王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自己若是强杠,自己作为亲叔父,或许不会出什么问题,可马服君呢?若是赵王一怒之下,将马服君又投入了天牢之中...... 身负重伤,缺医少药,又在阴暗的天牢,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要如何去见故人。 「将秦、魏等国使者频频登门之举,车车宝物之富,告知我王。再详加说明马服君是如何将其拒之门外,而高悬闭门谢客之牌。」蔺相如见平原君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即继续出主意道:「所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既然理不明,便以情动之。」 「动之以情」,平原君狠狠地点了点头,显然蔺相如的办法也算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切不可有怨怼之语,汝之怨怼,便是马服君之怨怼。此切记也。」蔺相如再度嘱咐道。 平原君闻言,定定地看着蔺相如,随即很快明白过来。没错,自己越是为赵括打抱不平,就越是拂了赵王的意思,而赵王显然会将这所有的拂逆都归结到赵括的身上,这也是朝堂上越多人支持赵括,赵王越是要严惩赵括的原因。 若是此次,平原君依旧如此觐见,即便赵王最终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恐怕也会有其他的手段等待着马服君。这是平原君无论如何不想看到的。 想清楚了这点的平原君,当即双手抱拳对着蔺相如便是一礼,道:「若非上卿提醒,几误了大事。多谢上卿指点。」 见平原君此状,蔺相如也如释重负,当即点点头,说道:「去吧。归来之后,来我府上。」 「是。」平原君一边答应这一边又是一礼。 目送这蔺相如的软轿缓缓离开视线,平原君这才重新理好了衣冠,往那龙台宫中而去。 龙台宫中,接到宦者令回话的赵王已经等候多时,心中更是已经做好了平原君咆哮宫殿的准备,自己亲叔叔,能咋办呢? 好在宫门前平原君与蔺相如的对话也不算太长,倒也没有令赵王久等。 只是令赵王意外的是,预想中的风暴并未到来,平原君甚至打起了感情牌,又是孤儿寡母的,又是身受重伤的,简直把赵王的眼泪都给骗了下来了。 随即话锋一转,又说起了秦、魏几国使者的无耻之尤,好在赵括这个同志意志坚定,高挂「闭门谢客」之牌,这才断绝了各国蠢蠢欲动的想法。 一番话语引得赵王扼腕长叹,即便是再傻的人也渐渐明白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了。可对于赵王而言,知错容易,改错却难,认错更是难上加难。 当然,平原君在蔺相如的洗脑下也没想过要赵王认错。见赵王已经略有惭意,平原君当即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为赵括求情,北上之延后十日左右,以养好 伤势。 赵王闻言,心中又是一惊。原以为平原君虽换了个方式,但其所请应该还是**不离十,心中正暗暗盘算着要不要答应平原君的要求,却不想平原君之所请居然如此的简单。这倒是令赵王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即表示:自己不过是担心代北的战事,但赵括的身体才更要紧,想来代北应该还能坚持的。随即赵王便令平原君为代表,前往慰问赵括,并许诺赵括:可以待伤势完全好了之后,再行出发。 听着这话的平原君几乎不值一哂,什么代北战事,旁人不知道,他平原君还不知道吗,哪里有什么战事,不过都是赵王的杜撰而已。至于什么伤势完全好了,恐怕一旦时间长了,赵王又会生出幺蛾子了。 不过,不论如何,赵王总算是松了口,也不枉他辛苦走这一趟。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平原君在心中慨叹着。 这边平原君总算是让赵王松了口,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赵括所预想的正轨,只是邯郸城荡起的波纹,不可避免地向着战国各地蔓延开来。 接到各自使者、密探消息的各国王上,纷纷行动了起来。 在楚国,数十名细腰贵女袅袅婷婷地站立在宫门之前,等候着楚王最后的遴选,只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却是那千里之外的赵国; 在韩之国,工坊的风箱被拉得飞快,数十名能工巧匠齐聚一堂,只为了铸造出一柄令所有将领都无法拒绝的锋利宝剑; 在燕国,马市之上,相马官频繁地穿梭在马贩子之中,一匹又一匹的马儿在眼前奔驰而过,只为寻到那万里无一的宝马良驹; 在齐国,无数的金币被垒到了箱盒之中,无数满载着金币的箱盒又被装上了马车,数十辆满载金玉的马车缓缓向东,沉重的箱盒几乎将车辕给压断; 甚至在魏国,久未露面的戴罪之身的信陵君也被召唤入了宫中,不过一个午后的时间,魏国的朝堂便已经达成了一致,信陵君更是亲自书写信件分给上党郡的廉颇和邯郸城中的平原君,显然也是要「动之以情」了。 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对赵括表示出了极端的兴趣与热情。 唯独,秦国,却是争辩得难解难分! 。 长平之战 第318章 一场廷议见秩序 赵括终究是伤秦国太深了! 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再加上一个武安君白起,说句不共戴天也不为过。可以相国范睢为首的众臣居然想要趁此机会引赵括入秦,还要做他们新的武安君?!这令王龁和司马错为首的众多秦国的将领们如何能够接受? 有错吗? 都没有错! 范睢虽是贪财,但此事却也是从秦国的利益出发。旁的不说,若是能将赵括引入,不仅可以大大削弱赵国的战力,同时也能弥补秦国主将青黄不接的问题。而年轻的赵括起码还能为秦国效力三十年。 三十年,足够秦国定鼎统一诸国的局势了,甚至若是顺利的话,就此统一诸国也未可知也。仅仅这一点,秦国为之付出再多的金帛也是值得的。 而王龁与司马错等将领,虽然或多或少有些许的个人情绪掺杂其中,毕竟新败于赵括,而白起又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只是他们的考虑,又何尝不是为了秦国着想。 这边秦王刚刚以最高规格的礼遇迎回了武安君的尸首,那边就又要以大价钱迎接逼死武安君的赵括入秦?你让秦国的将士们怎么做?又让秦国的百姓们怎么想? 需知,良将虽贵重,但秦国的根基却还是这群老秦人。为了一个名将,而将自己的根基丢弃,此非智者所为也。 这边说将赵括引入秦国,即便不用,也是对赵国的绝大削弱,那边反手就说自赵括踏足秦土的一刻便是老秦人分崩离析的开始。 总之,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甚至在愈演愈烈的辩驳过程中,两方人马几乎就要展开全武行了。 只是因为武安君永久缺席的缘故,再加上武将在口舌上的天生劣势,王龁与司马错一方几乎被范睢压着打。若非秦王不时地帮忙,恐怕场面局势已经一面倒了。 但随着秦王的逐渐入场,场面也悄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原本保持中立,或是意志不算坚定的大臣们,纷纷投向了王龁一部,反对起「引赵括入秦」的提议来。无他,秦王的意志尔。 可惜,已经为王数十载的秦王,他的心思哪有那么容易被猜到,就连号称心腹的范睢都未必能全懂,何况那些骑墙派。 对于是否引赵括入秦,秦王心中实际早有谋算,而将此本该秘密进行的事情拿到了朝堂之上进行讨论,秦王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场廷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讨论赵括的去留,而是为了测试长平之战大败之后,尤其是武安君离去之后,朝堂新的布局是否合理以及秦王对于朝堂的掌控力是否有所下降。 没错,对于秦王而言,赵括来与不来或许也算重要,但稳住大败之后的朝局,才是他如今最为紧要的任务。 如今看来,总体还算不错。 文武依旧对立,虽然因为武安君的缺失,导致了实力的暂时削弱,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击之力,虽然受到压制,却也能做出应有的反抗;而随着骑墙派的倒戈,场面瞬间翻转,也充分说明了秦王对于朝堂的掌控与制衡能力。 秦王表示很满意。 但就在众人以为秦王也是反对引赵括入秦之时,事情却在此时,突然发生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折,令众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秦王轻轻一咳,激烈的讨论瞬间停止,秦国众臣纷纷望向秦王,等待着秦王最终的决定。 秦王扫视殿中,随即缓缓说道「诸卿之意吾已尽晓,引赵括入秦之利弊,吾已尽知之。吾意已决,引赵括入秦。」 「引赵括入秦」五字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说好的不引入呢?说好的弊大于利呢?怎么突然间又要引入了?也没给个说法。 「所费金帛玉器、刀剑马匹,相国,便由汝来安 排,要快。」秦王根本不理会众人的议论,也没想过要给什么理由,随即便对范睢继续吩咐道。 此时的范睢还沉浸在突然的幸福之中,刚刚还以为没的谈了,转眼间王上却又同意了自己的策略,当真是峰回路转啊!怎能不令范睢幸福得发懵? 「相国,可有问题?」秦王见范睢迟迟没有领命,当即便开口问道。 「是。没有问题,没有问题。」闻言的范睢赶忙答道。 这边范睢刚刚答话,那边的王龁却不乐意了,当即就要再与秦王争论一番:「我王......」 不待王龁说出后面的话语,秦王便摆了摆手,打断了王龁道:「此事已定。相国、王龁将军、司马错将军留下,寡人有事交代,诸卿可各归其位矣。」 「诺!」秦国众臣闻言纷纷抱拳领命。 很快,众臣鱼贯而出,偌大的宫殿之内除了秦王嬴稷,便只剩下相国范睢以及王龁和司马错两位将军。可以说,这三人便是如今秦国朝堂上最为核心的三人了。一文二武,以文带武,显然微妙的秩序与平衡已经在秦王的精心谋划下重新建立。 至于秦王将三人留下,自然是要将他真正的意图告知三人,毕竟要实现自己的真实意图,少不了三人的密切配合。 只是,激动之中的王龁哪里能领会秦王的深意,待众臣离开,当即就要再行劝说秦王。 秦王对此倒也并不见怪,底下人什么性子,他早有预料。甚至王龁的直爽性子还是秦王所喜爱的,若是一个带兵征战的将军,却有着极高的城府,这才真的令秦王头疼呢!就比如,白起。 只见秦王微微摆手,笑着看向王龁,说道:「王龁将军莫急。」 随即招呼三人来到了内殿之中,四人围坐一团,秦王摇着头颇为无奈地说道:「吾等讨论是否引赵括入秦,此言弊大于利,彼言利大于弊,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寡人倒也也一时间难以抉择。」 随即秦王脸色微微变化,严肃地对三人说道:「只是三位爱卿可否想过一个问题,赵括何许人也,纵是我秦国以倾国之资而诱之,其愿赴秦否?」 话音落,殿内瞬间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 长平之战 第319章 入秦国难深似海 是呀!谁也没有想过赵括会不会心动,愿不愿意来秦国的问题。 倒也怪不得众人,实在是秦国太强大了,强大到诸人已经根本想不到不来秦国的理由。秦国耶,那可是诸国之中可以一敌六的存在!如今更以国礼而请人入秦,尊之以封君之位,托之以虎狼之军,付之以倾国之权。试问,谁能拒绝这样的条件? 若是上党之战前,这个问题或许根本不存在,甚至即便如今,若是换做了其他人,这个问题也不该存在。 可偏偏,如今的秦国正值上党大败之后,而那邀请之人,却正是给予秦军沉重一击的赵括!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可坦然拒绝秦国的条件,而无人敢嗤笑者,非赵括莫属。 秦国很强吗?也就一般般吧......六国之中或许也只有赵括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他也绝对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那么问题就简单了,即便赵括在赵国不得志,他就会愿意来秦国吗? 答案很明显,至少从秦人的角度来看,赵括不会愿意。不仅是秦国,不论齐、楚、魏、韩的任何一个国家,赵括都不会愿意前往。 得出这个结论也很简单,观其行便可知矣。 在远遁山林与赶赴长平之间,赵括选择了后者; 在保命龟缩与浴血拼杀之间,赵括选择了后者; 在谨遵王命与抗命为国之间,赵括依旧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赵括有着太多次可以体面结束战争,悠然回到邯郸享受荣耀生活的机会,可他毫无意外地一一拒绝了,是他蠢吗? 显然不是。能够将百万大军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又岂会憨傻?所谓长于谋战,短于谋身者,也大多只是不屑于谋身罢了。 至于赵括如此施为,其原因有且只能有一个:他想要如此做——为了赵国。 为了赵国,赵括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为了赵国,赵括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违抗赵王的命令,强行换取了河内郡,更是将武安君逼死;这几乎是将自己也往死路上逼了。 一个为了赵国能不计身家性命之人,又岂会轻易地就弃国而走呢?荣誉、地位、权利和尊重,或许赵括也都想要,但这些显然还不足以对他的爱国之情构成足够的威胁,除非赵国真的不再需要他,又或者生命遭到威胁。 稍稍的一番思索过后,在场三人相视一眼,显然心中都已经有了共同的答案:赵括有着极大的可能,根本不会愿意前来秦国。 虽然秦人对赵括的野心还未有了解,但通过赵括在战场之上的种种行为,却从另一个角度得出了类似的判断。不得不说:最了解你的,往往未必是你的朋友、亲人,恰恰相反,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可,如此一来,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明知赵括不会前来的秦王,为何还要当中宣布要迎赵括入秦呢?还特意指定了国相范睢亲自操持此事。 秦王的回答没有令大家久等。 「此次北上赵国,迎赵括入秦是假。」秦王的脸色慢慢严肃了起来,环视三人之后,这才缓缓说出他的最终目的:「送赵括归天是真。」 三人闻言,颇为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王。任谁也没想到秦王居然打得是这个主意,随即三人齐齐沉默开始思索起王上计划的可行性。 显然秦王之意并不是想要暗杀,因为赵括闭门谢客,又身处宅院之中,普通刺客根本近不了赵括的的身。既然暗杀不行,那便只能强攻。以迎赵括之名,调集人手往赵国邯郸而去,随即暴起杀入赵府宅院,杀赵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赵括身受重伤仍在卧床之中,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可赵括身为赵国的上将军,其身边岂能没有亲兵护卫,想要突过重重的护卫击 杀赵括,或许也只有秦军的锐士能做到了。可一旦真的要攻,那需要投入多少的锐士,而其中又有几人还能归来? 当然,若是真的能杀之赵括,即便再多的损失也是值得的,可是真的能做到吗?要知道,赵括如今所在之地乃是邯郸城啊,赵国的都城所在啊!想要在此地击杀一个大臣,其难度可想而知。更何况如今这个大臣正受到来自各方的关注。 「我王容禀,以我国在邯郸城中实力,即便再调集些锐士而去,想要攻杀赵括,恐怕也颇有难度。」范睢曾经在邯郸待过,跟邯郸城中的黑冰台所部也有所交集,又在赵军军营中待过,对于双方的战力也算是有所了解,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 「如今赵括在府中,亲兵便有百人之多,要强攻府邸,恐怕非得数百人才有可能,如此大规模,且不说能否凑齐如此规模战力,即便凑齐,一旦聚集起来,恐怕不待发起进攻,邯郸令便已经带兵到了门口了。」王龁也在一旁眉头深皱地补充道。 曾经做过咸阳卫的他,太清楚都城之中的防控又多么的严密了,即便邯郸照比咸阳或许要差一点,但作为一国都城,即便是韩、燕等小国也是布防严密得很,如此大规模的聚集,若是邯郸的卫戍都没有察觉,那才真的是怪了。 司马错虽然没有说话,但他脸上凝重的表情显然也表明了他的态度——此计恐怕并不容易执行。只是身为秦军的将领,若是能给武安君报仇,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司马错也愿意为之试上一试,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 沉默的司马错没有在思考此计的是否可行,只是在思索如何将此计变得可能。 只是,这个问题秦王早已智珠在握! 「谁说要在邯郸城攻杀赵括焉?」秦王摇摇头,随即从案几之中抽出舆图一张,平铺在四人中央。 几人看去,正是赵国的地理舆图。 看着舆图之上沟壑纵横的一笔一划,司马错忽然间仿佛想到了什么,眼前忽然便是一亮!随即凑近前去,手指颤颤巍巍地便指向了一个熟悉的地方——阏与! 。 长平之战 第320章 众筹谋阏与葬君 没错,就是阏与。 赵括之父——马服君赵奢,一战成名之地!也是赵国北部军事、经济重镇,更是连接代北与邯郸的重要枢纽之地。 当然了,也是自邯郸北上代地的必经之路! 在场诸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几乎在看到阏与的地名之时,范睢与王龁二人便已然明白了过来——秦王这是要杀人诛心啊!不仅要送赵括上路,还要在其父发家之地,彻底地解决赵括这一支的威胁。 若是真的能成功,对于赵国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可以说是虽无争地之利,却有灭其抗秦之心的效果。 秦王见众人激动的模样,显然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更是觉得自己的计划很有搞头才是。当即秦王心中也是兴奋了起来,那种自长平之战后,久久未有的那种兴奋的感觉重新袭上了心头。 不仅是因为自己的计划似乎已经得到了几人的认可,更是因为一旦这个计划真的具有可行性,赵括这个罪魁祸首便离死亡不远了。 当即秦王也不再卖关子,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从邯郸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赵括为避其祸,自请往代北而去,若是此时,我军以押送珍宝之名,调集精锐大军,在其北上之必经之地埋伏下。」 「赵括避祸之行便成了就祸之举了。」范睢在一旁慨叹着,如此好的拍马屁的机会,范睢显然不会浪费掉。 闻言的秦王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丝的微笑,显然,秦王即便知道范睢是在拍自己的马屁,心中还是很开心的。 一旁的王龁与司马错却对此显得要冷静许多,他们当然知道这个计划有极大的可能性能够成功。不是他们面对击杀赵括的机会不激动,只是他们努力将心中所有的激动压下,努力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漏洞,以求此计划能够一击毙命。 当然,秦王对此也是毫不在意。有人在拍马屁,就需要有人在做实事,自己提出了构想,可具体如何实施,查缺补漏的工作却也十分重要。而这些,显然是面前一脸谄媚的范睢所不具备的能力。 邯郸信使送来的帛书已经被司马错拿在了手中,微微皱着眉,司马错的目光在舆图与帛书之间来回地逡巡着,稍过了一会儿,司马错这才缓缓放下了帛书,对着秦王抱拳微微一礼便道: 「禀我王,依据帛书中所记,赵括身边当有一只约么五百人的亲兵队伍,其战力不可小觑。」司马错稍稍停顿,随即指向阏与之地,继续道:「若在阏与设伏,便还需考虑阏与城中驻守之兵力,据查因长平之战,此处兵力几乎抽调一空,但到底乃是赵国重镇,如今却仍有约千人之数。此外,阏与附近倒是没有其他的驻兵」 「换言之,我军所要围歼者赵括身边约么五百精兵,同时还需分出一部阻击阏与城中可能之增援。」司马错总结道:「若是以我军精兵之战力,即便是设伏而战,恐怕也至少需要一千二百方有把握。」 最后的数字,司马错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地报出。司马错深知,即便以护送珍玩金玉为名,一千二百人这个数字也有些太过夸张了,可这个数字,已经是司马错在心中减了又减,删了又删的结果了。 其中两百人是用来阻击阏与城中的援军的,而那一千战兵则是用来伏击赵括的五百亲兵们的。之所以要如此多的兵力进行伏击,原因也很简单,司马错必须将战斗的时间控制在两到三个时辰之内。 战斗一旦打响,势必造成赵国轰动,以赵括如今的威信,恐怕附近的城池中的驻军都会有所行动,甚至衙役们都会扛着长刀奔袭而来。 虽然阏与之地,除了阏与城中的千人驻兵外,别无其他大规模的驻军,但在那代北之地如昔阳城中可还有不少兵力,一旦阏与城中烽火点燃,昔阳城驰援之军 最迟也可在两个时辰赶到,一旦援军到来,再想绞杀赵括,那便是痴人妄想了。 同时,两百战兵阻击阏与城中千人队伍,两个时辰也几乎是极限了。 而想要在两个时辰之内全歼赵括的五百亲兵,司马错虽是设伏之军,有着绝对的战场主动权,也必须有足够的兵力。 可这一千二百人,怎么送过赵国去呢?! 「一千二百人?!」几乎在司马错话音落下的同时,相国范睢的声音便陡然间高了起来:「你怎不说是一万两千人?一个区区使团,能有四五百人已经算是多了,一千二百人,真当赵国之人皆是傻子不成?」 范睢深知,送兵入赵的问题一定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因此听到司马错要送一千二百兵力入赵之时,不自觉地便跳了起来。 当然,这个数字也着实有些骇人了,倒也怪不得范睢的惊讶与愤怒。 司马错自然也深知他又给秦王和相国出了一个难题,也没有反驳范睢的意思,只是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秦王没有理会范睢的一惊一乍,说实话这个数字也有些出乎秦王的意料,毕竟赵括自己的兵力也才五百,而且还不一定能全部带出邯郸,自己占有地利,又是伏击之下,五百兵力也该足够了。阏与的驻兵倒是没有考虑到,但若只是阻击,应该一两百兵力足够了。 因此,在秦王的心中,显然最多也不过是六七百人,这个数字虽然依旧稍稍超过了一个使团该有的数量,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可这一千二百人的数字,除了分批进入根本没有其他办法,甚至还要分作三批,如此一来,难保赵国之人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 只是秦王对于司马错报出的一千二百人的数字,却没有质疑,因为他相信,司马错既然能报出这个数字,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也一定是减无可减的最低要求。 深深吸了一口气,秦王缓缓看向范睢,道:「六百人!相国可有办法带之入赵?」 。 长平之战 第321章 六百锐士灭赵括 不待范睢答话,一旁的司马错却是先急了——六百人,根本不足以歼灭赵括所部啊。 「我王!」司马错急急地就出言欲要解释一番。 秦王却是微微摇头,温和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司马错:寡人从未怀疑过爱卿的计算。随即对司马错缓缓说道:「吾知一千二百人已是极限,卿且稍安勿躁。」 转过头,秦王又看向了范睢。 问题一下子来到了相国范睢这里。范睢也是瞬间眉头深皱了起来,六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虽说还是超过以往普通使团的人口上限,但总归秦王一言之下便砍去了一半的人数,也让范睢稍稍有了一些操作的空间。 范睢知道,秦王所要的不是简简单单的将这六百战兵送入赵国,其武器装备也需一应送入,更不能引起赵国方面的怀疑。 迎着秦王略显灼热的目光,沉吟良久过后,范睢的头终究还是点了下来。 「此事,还需王龁与司马错将军吃些苦头配合方能成之。」范睢眉头不解,朝着王龁与司马错便看去。 「相国但说无妨,吾等二人无有不遵从的。」王龁当即答应道。 范睢也不含糊,当即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待吾等商议完毕之后,王龁将军,需汝大闹宫门,最好能长跪宫门之前,以阻王命之传达。随即王使会从侧门而出,司马错将军,届时请汝联络诸军侯,拦住从咸阳东门而出的王使。」 「这?」王龁和司马错闻言也有些麻爪,他们可不是白起,更不是赵括,长跪宫门倒问题不大,可阻拦王使,自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随即两人的眼神便一齐飘向了秦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大王你说怎么办吧,咱都听你的。 秦王对此也是有些莫名,虽然以他的威信,倒也无惧什么逼宫之事真的发生,但无来由的来这么一招也确实是没有必要。即便是作秀,也是对个人威信的一钟削弱。 随即秦王疑惑的眼神便看向了范睢——解释解释吧。 人老成精的范睢很快明白秦王的意思,当即继续说道:「此皆迷惑之雾也,为的就是让赵国相信我大秦对于是否引赵括入秦存在极大争端,因此,为防有变,微臣出面令使臣提前于金玉宝物出发,便显得合情合理了。而使臣一行,虽无訾货,但也可带二百人为之护卫也。」 「当然,为了能够让赵国知晓此事,还需要邯郸城中黑冰台及楼昌等人助力。」范睢继续说道:「后续,咸阳城中大肆搜罗金玉宝物,继续闭塞赵国耳目,隔之一日后,王上震怒,勒令两位将军归家自省,而大部队才得以出城,如此一来,四、五百之战兵入赵无碍矣。」 「彩!」不待秦王有所表示,王龁已经在旁边喝起了彩了。 闻言的秦王也是捋了捋有些花白的胡须,显然对于范睢的这个连环计很是满意,可以说此计已经考虑得十分的周全。 只是司马错却是丝毫高兴不起来,无他,六百战兵入赵的问题是解决了,甚至还有些冗余,可问题是,仅仅这六百人根本毫无作用啊! 似乎听到了司马错的心声一般,秦王拍了拍司马错的肩膀,笑着问道:「六百精兵,不足绞杀赵括耶?」 「我王容禀:欲要止住阏与城中援军,就至少需要二百......」司马错终于逮到了机会,当即便对秦王说明兵力布置来。 只是,话未过半,秦王便又止住了司马错的话头:「若是六百锐士呢?」 「锐士?!」三人齐齐惊呼。 秦军锐士,秦军之中最为高端的战力,犹如核弹一般的存在,更是保护秦王的主要力量之一。 以锐士之能,以一当二显然不成问题。要知道锐士选拔之难,前文已叙,数十万秦 军之中才选出的不过千人,而纵观秦国历史,即便在巅峰时期,其数量最多之时也不过一千六百人而已,而如今的数量早不如这个数字。 可坏也就坏在这精贵的数量上了,即便在上党之战前,其数量也不过是稍稍超过了千数罢了。而在上党一战中,秦军锐士又是断后,又是重夺壁垒,更参与了围堵赵军主力等诸多大战,可以说活跃在每个最危险的地方。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以锐士之悍勇,也不免损失惨重。 仅仅一场战役,五百多秦军锐士,几乎全都将热血洒在了上党郡的土地之上,生而归国者不足十之一二。 细细算来,恐怕这六百的数量已经是秦王手中几乎全部的力量了,即便不是全部,也当时大部分的力量了。 换言之,秦王要用几乎是仅存的秦军锐士去换赵括的性命! 「王上,这如何使得!」范睢依旧是在第一时间提出了否定之言。 「王上,确不可也。」王龁也紧接着说道:「不若以末将等人的亲兵为基,选拔六百人前往赵国吧。秦军锐士不可轻动也。」 相对于范睢的干巴巴的否定,显然王龁还算是提出了一个替换的方案,只是这个方案显然并行不通。 无他,战力相差太多了! 或者说,司马错所算的一千二百人的数量,本就是照着自己的亲兵战力去计算的。六百亲兵显然无法完成一千二百人的作业。 但,秦军锐士可以! 秦王当然明白二人的心意,但确实没有理会二人的反对意见,反而看向了没有说话的司马错,缓缓道:「寡人只问,六百锐士,能够抵得过一千二百战兵,能否斩赵括于马下?!」 看着秦王认真的眼神,司马错缓缓吸了一口气,终又慢慢吐出一个字:「能!」 闻言的王龁与范睢齐齐怒目看向司马错:「怎能以我王之安危为汝之赌注焉?」、「如此以命搏命之法,断不可行。」 秦王没有理会恼怒的二人,点点头对司马错说道:「能,便好。」 随即又对王龁与范睢笑着说道:「寡人身在咸阳,有什么不安全的,哪有什么以命搏命的说法。 。 长平之战 第322章 亲赴阏与为换命 「可即便如此,秦军锐士培养何其难也。赵括虽重要,可为了他却要牺牲我军最后的精锐,实在有些不值得。」王龁继续说道,显然王龁仍不愿意以秦王的安危去冒险。 「漫说六百锐士,便算要在加一万精卒,只要能取得赵括项上人头,寡人也绝不吝啬。」秦王却是大气地回应道。 显然,不论是赞成还是反对者,都已经默认了这六百锐士,对付赵括所部绰绰有余。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赵括的亲兵已经不是当日战场上的那群亲兵了,而是在那十数万赵军之中优中选优的精锐之士。其精锐程度甚至不下于秦军的锐士们。 当然,或许因为组建时间较短的缘故,其团队配合尚有不足,但赵括的滞留又何尝不是再给他的亲兵们腾出训练的时间呢?再加上赵括令赵韦日夜赶造的秘密武器...... 只可惜,秦王也好,王龁与司马错也罢,甚至是曾经在赵军营地待过的范睢,对此都是一无所知,若是范睢知晓了,恐怕会为自己的早早离开而后悔莫及吧。 随着秦王的强势表态,王龁只能识趣地闭了嘴,范睢自然更不会与秦王的决定做对抗,只有司马错还在皱着眉想着什么。 秦王正待询问,却见司马错缓缓起身,对着秦王便是一礼,说道:「我王,请在微臣拦截下使者后,将微臣下狱。」 「如此,微臣方可秘密加入使团之中,亲自指挥此次袭杀。」不待秦王等人有其它的猜测,司马错便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言既出,司马错仿佛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宁,静静地站在位置上,势有一种你不答应我不坐下的意思。 而在场的另外三人,先是愕然,再是疑惑,随即便是深深的纠结,就连相国范睢也是如此一般的想法。 愕然的是司马错作为如今秦军之中唯二的大佬,居然自捣死地,要知道此行可谓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啊! 即便是能够瞒过赵国的耳目成功抵达邯郸附近,转而行进至阏与进行设伏,也不意味着就一定能设伏成功,毕竟对手可是那赵括啊,擅长创造奇迹的赵括。 而即便设伏成功,绞杀了赵括,也将面临赵军的疯狂报复与围剿。阏与之地距离最近的河东郡,又何止数百里,尤其上党地区已尽入赵军手中,而上党地区的民众、军队,那对待赵括,简直是如同神灵一般,想要跨上党郡而归来,其难度不想可知。 可偏偏司马错就这么说了出来,显然看他的模样并不是在作秀,而这场小规模的讨论会里,司马错也根本无需作秀。 三人疑惑的是,真的需要如此吗?细细思之,恐怕还真需要一员大将坐镇,才有可能真的将赵括置于死地。无他,就凭所要绞杀的对象乃是赵括,就凭「赵括」这两个字,再谨慎小心都不过分。 于是,三人纠结了。六百秦军锐士已经够令三人心疼不已了,如今还要搭上一名老将。这买卖即便是挣也挣的很有限好吧。甚至有一瞬间秦王都有了想要放弃掉这个机会的想法。 但很快,秦王便从这一的想法中挣脱了出来。因为秦王知道,若是在战场上再度遇到赵括,秦国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大,大到自己和秦国都承受不起的那种。 而一旦失去了如今的机会,再想要绞杀赵括,恐怕就再无可能了,因为如今赵括身边的防御力恐怕是最为薄弱的时机了。 首先是大军一南一北被分开,而因为赵王嫉贤妒能的缘故,赵括此行几乎是只身赴任,无疑是天降之机。 要知道即便是长平之战,赵括也是带着数万援军前去赴任的,虽然这几万援军大多只是刚刚放下锄头的青壮罢了,但蚁多咬死象,好歹数量摆在那里。别说自己以六百锐士前 去突击,就算是全部的千人锐士全部撒出也未必能仅得了赵括的身。 其次,因为长平之战太过惨烈的缘故,赵括身先士卒的情况下,身边的亲兵也是损耗殆尽,本该有三千编制的亲兵队伍,如今只有区区五百人,可谓少矣。但这个数量,肯定会随着赵括的重入军营而增长,再想要将其亲兵减少到如此地步,恐怕只能再度发起一场大战。那损失...... 因此,天时地利人和之下,若是秦国再不采取行动,那便是「天予不取」,势必要「反受其咎」的。 想明白这点的秦王随即站起了身子,就要同意司马错的请求之时,却见司马错满头的华发,心中顿时又是一阵的不忍——眼前的这位老将已经将一身都献给了秦国,真的要他在这年仅古稀之时,埋骨他乡吗? 战离石,征巴蜀,攻鄢郢,赴上党......司马所经历苦战化成一幕幕的场景,在秦王的脑海中不断地循环播放着 司马错见状,立即明白,距离秦王答应恐怕只差小小一步。 「我王。」司马错当即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抱拳,一字一顿道:「此天赐之机,绝不容有失也;王既舍得锐士六百,吾又何惜此身?若以区区之身而换得赵括之性命,虽死无憾也。此志,纵刀斧加身,亦无改也。请我王允准某带兵绞杀赵括,以慰武安君在天之灵。」 言罢,司马错便又是双手抱拳深深一躬。话已至此,即便秦王心中再多不忍,却也不能再阻止司马错此行了。 秦王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扶起司马错,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司马错,缓缓道:「便允爱卿之所请,亲率我军锐士袭杀赵括。」 「多谢我王。」司马错一点头激动地回道。 「只是爱卿需答应寡人:要活着回来。」秦王双手把住了司马错的臂膀,严肃地下令道:「此乃王命。」 虽然谁都知道此事根本是身不由己,甚至也不由在场任何人可以决定,但秦王此话一出仍旧将司马错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士为知己者死,便是如此了吧。 闻言的司马错抬起头,狠狠压制住心中的感动,缓缓吐出一个字:「诺!」 。 长平之战 第323章 赵府门前熙熙攘 又拍了拍司马错的肩膀,秦王随即看向一旁的王龁,吩咐道:「爱卿也还要辛苦一趟,以寡人之密令,调集函谷、河西之军,往河东集结。以便接应司马将军得胜而归。」 「是。」王龁也立即答应道。 「相国。」秦王点点头又转向范睢道:「做好与魏国、韩之国交涉之准备。」 「这是?」范睢显然没有明白此次行动跟韩、魏两国有什么关系。 秦王却也没有正面回答:「司马将军,若是横跨上党不可为之,不如顺丹水而南下,入韩、魏之境,只要抵达此二国,量他们也不敢对你们如何。」 「司马将军放心,只要能抵达韩、魏,本相豁出性命也要亲自接你们归来。」闻言的范睢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多谢我王、多谢相国。」司马错再度感动地说道。 秦王看着一脸笃定的三人,对于赵括的谋算总算是落了地,悬着的心也是终于定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短短的一个会议便将秦国之强大体现得淋漓尽致,虽然也存在着派系,文武之间甚至有些水火不容,但在涉及到国家利益之时,不论文武又怎样的矛盾,派系有怎样的隔阂,都会暂时放下所有的芥蒂,全力为秦国考虑、奔波。 司马错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哪怕牺牲掉自己的而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范睢的缘故殒命在赵国腹地; 范睢虽然依旧拍着秦王的马屁,但却也会尽其所能地将司马错和数百锐士安全地送入赵国,更会给他们提供最好的后勤与物资的保障,甚至连韩、魏两国的后路,范睢也会亲自前往摆平。 这便是秦国,一个向心力极其强大的国家。堡垒从来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历史上,若不是赵高作乱,或许即便是胡亥昏庸,秦朝也不至于二世便亡吧。 这边秦国为谋算赵括,忙得热火朝天,那边还在「养伤」中的赵括,却也没有闲着。 赵府的门前如今已然是门庭若市,来看望上将军的,借着看望之名实则来招揽赵括的,又或者是纯粹来凑热闹的人,来往络绎不绝,好在那块「闭门谢客」的牌子已经能够将绝大部分还算自持身份之人拒之门外了。 至于剩下的脸皮更厚些的人,虽然敲开了一扇侧门,却也没能进入赵府,很快便在门房和家老的「规劝」下,纷纷离开赵府而去。 但,即便是如此无情的拒绝,却依旧挡不住众人前来的热情。 只是,今日的赵府,却有些许的不同。供下人买菜进出的小门,被悄悄地打开,半遮半掩着,在一个并不需要打开的时间。 本应从侧门进出的赵平,却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小门之外。其身后更有一人,剑眉星目,虽是一系素衣难掩其雍容气度,不算茂盛的胡须下却是藏着比之平原君、蔺相如也不输的才华横溢,一张略显青涩的脸上,微微泛着紧张而兴奋之情。 能不激动吗!那可是赵国的上将军啊!打败了秦国的上将军,居然派人来征辟自己,更是要让自己入府邸详谈。 这可是多少王公大臣、外国使臣们梦寐以求进入的赵府啊! 虽然只是一个小门,心中稍稍有些失落,但能进入赵府,那便是足以吹嘘一辈子的荣耀!尤其对于这样一个已至而立之年尚且一事无成,仅仅靠着祖宗余荫过日之人。 当然,说是「一事无成」有些过了,虽然是靠着祖上的基业过活,但至少那商业版图也渐渐在他的手上扩大着。但对于他来说,没有完成从「商」到「士」的阶层跨越,那便是失败,便是一事无成。 而今日,似乎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已经到来了。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好好表现,从此摆脱掉「商人」的帽子 ! 正想着呢,走在前方的赵平已经缓缓打开那半遮掩着的小门。 「吕兄,请。」赵平躬身抱拳,向着后方之人微微见礼道。 「多谢赵兄。」那后方的中年人也立即回礼道,随即正了正衣帽,大步便向那通往「未来」的小门走去。 穿过小门,眼前的一幕却并未豁然开朗。 一个同样一身素衣的年轻人,正站在小门后五六步之外,笑眼盈盈地看着来人。一个是二十五六的年轻人,一个是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就在这小门之后开始了他们第一次的对视。只是任谁也不会知道,就这一对视,二人将在历史上掀起多大的波澜。 「吱呀呀......」,后方的小门被跟随而入的赵平缓缓关上。 「吕兄,这便是上将军!」赵平小声地在一旁提醒道。 「啊?」中年人先是一惊,看着眼前之人身上的露水,显然带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原以为只是个小厮之类的人物,却不想竟然是赵括本人。中年人脑子轰的一下子炸了——上将军亲自迎接自己!这是怎样的殊荣啊!中年人简直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好在,一旁的过来人赵平,稍稍拉了拉中年人的衣角。中年人这才惊醒,随即赶忙下拜道:「竟是上将军亲至,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上将军恕罪!」 「哈哈。不知者何罪焉?」赵括笑着扶起就要拜下的中年人,显然对于眼前之人的震惊,赵括也是很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是如此,尚还不够,随即继续道:「倒是本将要给您道歉,正面实在太多苍蝇,为保密也为安全起见,只能让您从这区区送菜的小门入内,委屈您了!不韦。」 不韦,吕氏,不韦! 没错,来人正是鼎鼎大名的吕不韦,一个身为商族,却不甘心只为商族之人,一个真正可以称得上传奇的人物。有野心,身在市井,胸中却又为王平天下之志;有眼光,能在一堆的货物中挑出那「奇货可居」的子楚;有能力,为秦相数十载,令秦国国富民足,更是奠定了秦国一统的基业。 以商人之卑,而成一国之相,更着书立说,名传后世,可谓励志,更可见其能也! 。 长平之战 第324章 小门内赵括亲迎 吕不韦之能,勿需多言,仅以明朝文学家、史学家王世贞之言以蔽之:「自古至今以术取富贵秉权势者,毋如吕不韦之秽且卑,然亦无有如不韦之巧者也。凡不韦之所筹筴,皆凿空至难期,而其应若响,彼故自天幸,亦其术有以摄之。」 相对于武将,赵括如今最缺地就是吕不韦这样的文臣。因此,手上人手奇缺的赵括几乎在回到邯郸的第一时间,便将主意打到了正在邯郸经商,却还在开发「奇货」中的吕不韦的身上。 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文臣,正是赵括所急需的。 而这找人之事,赵括交给了刚刚收下的小弟——赵平的身上,这也是赵平亲自为吕不韦引路的原因。 身为天牢牢头的赵平,在赵括、平原君等人的眼中自然是微不足道,但在邯郸的底层百姓之中,赵平已经算是有些份量的了。三教九流之人或多或少都会给这个天字第一号大牢的牢头几分薄面,而生在邯郸的赵平也算是地头蛇一般的人物了。 因此,让赵平去寻人,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当然,赵括没有告诉他的是,这次的寻人却也不仅仅是寻人,也算是对他的一次考验。 好在,赵平没有辜负赵括的期望,虽然只有「卫国人、曾在阳翟经商」等区区几条有用的讯息,赵平还是在短短不过一日的时间了,锁定了人物。随即在得到赵括的认可之后,便将吕不韦带到了赵府小门之外。 而为了显示自己的重视,赵括一早便带着人,在小门侧等候着吕不韦的到来。 闻言的吕不韦哪里还有半点的遗憾,当即便回道:「岂敢!上将军甘冒甘露亲迎区区,不韦受宠若惊!深恐以己之不宵,而负上将军之厚爱也。」 「哈哈,不韦放心。」赵括拉起吕不韦的手,缓缓说道:「不韦之能,不韦之志,吾皆知之深矣。区区商途,岂能尽显君之大才也,今有广阔之天地,欲以卿之能,而匡天下之志。吾在此承诺不韦:他日功成之时,吾必亲至中门而再迎不韦也。不韦,意下如何?」 吕不韦闻言,心中又是一惊,自己的名声这么响的吗?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而自己心中的志向,更是被赵括点破无疑,不由得,脸色都有些潮红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一团烈火已经在吕不韦的胸中熊熊燃烧了起来。 「在下,在下。」能言善辩的吕不韦都被这突然的幸福给摆弄得有些结巴了。 赵括知道是时候了,当即微微退后两步,双手抱拳躬身而正色道:「本君欲聘汝为帐下帐下军师,掌刑罚军粮等,并托付个中机要,而行劝谏谋划之能,以成本君之事,而完卿少年之志。」 吕不韦闻言,心下更是激动不已。自己虽或有小智,家中也算稍有薄财,可这年头商人哪里有什么地位,漫说是上将军了,就算是区区一个邯郸令,甚至是邯郸令下属的衙役们,自己见了都得乖乖作揖。哪里受过如此的尊重和优待。 更何况,赵括许下的是什么?军师啊!什么是军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邯郸令看到自己都得狠狠下拜的那种! 自己能做到吗?真的能吗?!吕不韦心中有些忐忑,但随即很快被自己的雄心壮志说服——少年为商阳翟,不辞辛劳风雨里。夤夜仍在苦读中,寒暑不辍书简声。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货与一明君吗? 扪心自问,那些肉食者当真比得过自己吗?不会! 那还有比赵括更懂自己的人吗?还有比赵括更会重用自己的君吗?更不会了! 吕不韦知道赵括就是他半生所在期待着的「奇货」,而此时便当是他改变自身命运的转折点。 当即,吕不韦心中不再犹豫,也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抱拳,对着赵括深深一躬,正色道:「得君上厚爱, 岂敢违之。唯愿以区区之身,为上将军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以报将军之厚恩于万一也。」 赵括闻言,心中却是大喜,果然,这个年代「礼贤下士」这一套还是很吃得开的。当然了,想要彻底地笼络住一个人,还需要时时刻刻地关心、信任,不过,显然这次的见面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头了。 随即,双手把着吕不韦的臂膀,坚定而又欣喜地说道:「本君得不韦,犹文王之遇太公、桓公之得管仲也!」 赵括是真的高兴,没有丝毫的作假,即将北上的赵括,身边实在太缺人了。一旦与胡人交战,自己定然分身乏术,而上党郡也好、河内郡也罢,都需要时时联络,才能确保其始终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如今,吕不韦的到来显然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闻言的吕不韦字也是连称不敢,「姜太公」和「管仲」那是何人,几乎就是这个时代文臣典范中的典范了,一个助周文王灭商建周,另一个则是助力齐国实现了霸业,如今的吕不韦虽然自视也算是颇高,可自问还不敢与这二人比肩啊! 不过,略略思索之后,心中却是又微微一动,主君将吾比作了「姜太公」与「管仲」,那主君自己是谁呢?「周文王」乎?「齐桓公」?此二人可都是史上有名的君主啊,而主君即便再有人望,也只是赵国的上将军啊! 莫非...... 再结合刚刚赵括的所言,吕不韦心中似乎已经有所猜测。 当然,聪明如吕不韦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问,而本就野心勃勃的吕不韦更不会反对自家主君的野心,相反,吕不韦只想赵括的野心还要更大些,若是能够将整个天下包裹起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而吕不韦能有如此深入的思考和期盼,也恰恰说明他已经开始代入到了赵括的家臣这个角色之中了。 「哈哈哈!」赵括把着吕不韦的手臂,随即又是仰天大笑,道:「且随本君,屋内细谈。」 「是。」吕不韦自是无有不可的。 当即二人便携手缓缓步入赵府后院书房之中。 。 长平之战 第325章 吕氏不韦入帐下 这一谈,便是大半日过去。 从旭日东升到日薄西山,书房的门都紧紧地关着,甚至连午食都是由一直在门外的赵平给送进的其中。没有人知道这数个时辰里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唯一知道的只是从这一日开始,赵国的历史,甚至整个华夏的历史都将浸满房中二人的笔墨。 「君上放心,吾连夜便去安排商队的事宜。」吕不韦站起身子,对着赵括微微一礼,眼神之中闪耀着的已经不仅仅入门之时惊喜的感动,更有一丝抹之不去的敬佩,以及一丝即将大志得酬的兴奋与激动。 赵括闻言,也是满意地点点头,说干就干的人,才是他所希望所需要的人。 「可也!」赵括也站起了身,再度拍着吕不韦的肩膀,缓缓道:「吾等代北再将。」 「代北见。」吕不韦也再度躬身。 随即转身,二人齐齐便出了书房。 赵括站在书房的门口,静静地看着吕不韦渐渐远去的身影。只是,赵括并没有送吕不韦到那小门。 不是因为已经收下了吕不韦就不需要继续「礼贤下士」了,相反,送吕不韦到书房门口,才是对吕不韦最大的尊重。 在门口迎接吕不韦,是要告诉吕不韦,咱很重视你;而将吕不韦送至书房口,则是告诉吕不韦,咱很信任你,你是咱心腹,这宅院你随时可以来! 吕不韦是何人,岂会不明白赵括的意思,当即心中对赵括的敬意与忠心又多了几分。有道是:知人难,信人更难。可偏偏,赵括不仅是吕不韦的知心之人,更是在第一时间用隐晦而简单的手段就表达了对吕不韦的信任。 「此方为人主也!」吕不韦不由得在心中慨叹道。 目送完了吕不韦的离去,赵括今日的工作却还未结束,转过身便看向了一直护卫在门前的赵平。 自打将赵平从天牢之中调出来之后,赵括却也没有跟他谈过未来的安排,只当是一个打杂的人员带在了身边。更是只给了些许的条件就让他满邯郸城的去寻找吕不韦。 不是赵括不重视赵平,相反赵括很重视赵平之人。因此才会设下如此多的门槛,为的就是测试出赵平的能力与忠心。 显然,赵平的表现不仅没有令赵括失望,相反还给了赵括很大的惊喜。 面对赵括有些冷漠的安排,赵平不仅是任劳任怨,更是出色地完成了赵括交办的所有任务,尤其是在寻找吕不韦一事中,很是令赵括刮目相看。 「忠心、识大体、任劳任怨、且有一定的能力,尤其在邯郸城中属于地头蛇般的存在。」这是赵括对于赵平的评价。 这评价不低了,当然了,尤其对于赵平这样一个出身贫民之人。当然,按能力,赵平显然比之吕不韦多有不足,至少对于治理国家而言,赵平很难给出什么建议,甚至即便要他主政一方,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经过找寻吕不韦一事,不仅让赵括对于他的能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同时也终于让赵括找到了赵平该待的最佳位置。 「平。」赵括缓缓说道。 「上将军,您吩咐。」赵平立即答道。 对于赵平而言,能跟在赵括的身边,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侍从,也足以令其满足不已,更何况,自己还被赐下了姓氏,这对于一个百姓而言,几乎就是一个阶层的跨越了。往日的同僚在得知了自己被赐姓还留在上将军身边之后,不知多少人把后槽牙都咬坏了。而这也是他能在短短一日的时间内将吕不韦给找出来的原因之一。 「汝来吾之身边也有几日了。吾不日恐怕就要启程前往代北了,不知你可对自己有所打算?」赵括淡淡地问道。 「愿追随上将军身边,为上将牵马坠蹬。」赵平也 是干脆地答道。 赵括闻言自然是很满意,但却是摇了摇头,道:「战场凶险,汝非军中之人,从之也无益处。」 闻言,赵平立刻就急了,这是要赶他走吗?当即就拜倒在地,说道:「只愿追随上将军身边,哪怕为上将军挡上一箭也是好的。只求上将军不要赶走卑下。」 赵括闻言,立即双数扶起了赵平,拍了拍赵平因为拜倒而沾染了灰尘的衣角,笑着说道:「汝想之差矣,吾何曾言说要赶走于汝?一日便能找来吕氏不韦,汝居功至伟,吾欢喜还来不及,如何能赶走汝?」 赵平这才放心下来,看着为自己扑掸着灰尘的上将军,心中别提多暖了。 「也罢。吾就直说了。」赵括随即说道:「短则十五日,多则旬月之后,吾便要北上。而这邯郸城中,有太多吾放心不下,吾需要汝为吾坐镇邯郸城,何如?」 「吾?」赵平诧异地指着自己,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坐镇一方,虽然仅仅是为赵括坐镇,可邯郸城是个什么地方?那是赵国的国都所在啊,是要与上将军时时保持联络的地方啊!一旦自己坐镇邯郸,自己直接对话的对象便当是蔺上卿、平原君等人了,那该是怎样的荣耀?! 只是,这份荣耀自己担得起吗?别说蔺上卿、平原君这些大人物了,自己平日里见个邯郸令都哆哆嗦嗦的,哪里能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 赵平也算是有些自知之明,自己漏了怯被鄙夷倒是没有关系,可万一丢了上将军的脸,误了上将军的事情,那自己就万死莫赎了。 当即狠了狠心,答道:「上将军厚爱,本不该推辞。然卑下不过贫民出身,靠着几分小聪明才混得了牢头的职务,如今承蒙上将军垂青,允卑下在身边伺候。若是牵马坠蹬之时,甚或赴汤蹈火之事,卑下万死莫辞。只是如此重要之事,卑下实恐丢了上将军之脸面,更怕因为卑下误了上将军之事也。不若以吕兄当此任,吾为其附从,可也!」 显然,赵平也是鼓足了勇气方才说出了如此这般的话语,毕竟要拒绝上将军的好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甚至极有可能就此得罪了赵括。只是赵平也没有想到,他的这番话在赵括的耳中却并不刺耳,反而有些生动。 。 长平之战 第326章 留赵平隐之邯郸 从赵平的角度来看,赵括点名要吕不韦前来,又是亲自迎接又是详谈乐整整一个白天,必然是大才,这坐镇邯郸如此重要的事,落在吕不韦的头上才是最好的。而自己若是能作为副手,也能从中学到不少。如此一来,往后的日子里....... 赵括对于赵平的推辞之语,不仅不怒,反而越发地看重赵平了。 有能而敢担当之人,谓之勇;有能而不敢担当之人,谓之弱;无能而强自担当者,谓之莽;无能而暗自退却者,之明;而赵平之所为,更在四者之上。谓己之能者易,而言己所非者难。 其既明己之非能,更明言以告,而非讳疾忌医般的拖延,此番勇气,比之担当之人更甚也。 赵括摇摇头,说道:「不必自谦,能在一日之内便将吕不韦带到吾之面前,邯郸城中能有几人哉?!吕不韦之能非汝之所长,而汝之所能亦非吕不韦所能为也。」 赵括献给赵平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也算是对赵平的能力的正面认可。 随即继续说道:「也不瞒你,吕不韦还要跟随在吾身边,上党、河内、邯郸等地,所有的讯息交换等事,吾都会交于吕不韦处理,汝、赵韦、许历等,或皆为其属也。后院之言,吕不韦为吾之军师,此非妄言也。」 此言,赵括算是将自己麾下的几人统统做了个定位,当然也是借此机会在向赵平介绍着他未来同僚们,虽然暂时还都互相见不到人。 赵韦闻言,当即越发地明白吕不韦在自家主君心中的位置。但赵韦却也没有丝毫的怨言,甚至心中更是激动不已。虽然不知赵韦是何许人也,但在邯郸城长大的他,对于许历将军的名头却还是有所了解的,当年马服君阏与之战,许历便是其帐下大将。如今听上将军的口气,自己居然能与此等任务平起平坐,如何能不激动。 赵括却是没有看到赵韦心中的激动,当即继续说道:「要汝在邯郸城,倒是无需汝做甚大事,汝可放心也。若果真有事,吾会令不韦亲回,汝听命可也。」 此话一出,赵平心中坦然许多,当即应承道:「是。」 「吾会留下五十亲兵,此亲兵者皆是百战之兵,更兼十数万大军之中选锋而出,皆有千钧之力而敌十数人之勇也。」赵括看着院角的几个把手的亲兵们缓缓说道:「此五十人,皆交付于汝,以辅汝成事。」 「多谢上将军。」赵平立即答应道。心中的底气更是足了不少。 按说曾为天牢牢头的赵平,也曾管理过数百人的队伍,不至于对区区五十人而动心,但赵平知道,赵括所留下的亲兵们可不是一般人。 那些亲兵们有多厉害,赵平可是在城外的别院之中亲自领教过——自己在天牢里头也算是打遍无敌手了,可却在那些亲兵手上走不过十招,其战力之恐怖可见一般。能有这五十人在手,何事不成! 当然,赵括对于眼前之人的激动,倒也早有预料,之所以留下这宝贵的五十人,赵括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是,赵括的准备又岂会仅仅是如此而已。 「吾已于蔺上卿和平原君商议定了,先给汝一个邯郸尉之职,负责邯郸城治安缉拿之事。过后便往平原君府上,他会告诉你要如何施为。」赵括继续给赵平增加着筹码道。 「是。」赵平简直眼泪都要下来了,数日之前自己还只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区区牢头,几日间摇身一变,便成了牢头的直属上司邯郸捕的直属上司——邯郸尉,那可是年俸六百担的大官啊! 往日甚至都难得一见的大官,如今却是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也不知昔日的顶头上司见了自己会是怎样的表情,想必会很精彩吧。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或许便是如此吧。而人人所期盼的所谓 的公平,从来都不存在。无数人眼巴巴盯着的一个位置,在赵括这样的大人物面前,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当然了,这其中也有蔺上卿和平原君想要补偿赵括的意图在内。 不论怎样,赵括终归是很轻易地拿到了这个位置。这个看起来并不算重要,更不显眼,可在关键时候能够发挥出巨大能量的位置。 邯郸尉,所负责的不过是治安缉拿之事,既无兵权,也无处置之权,品阶还低,在这个遍地是氏族官员的邯郸城中,区区六百担的小官,可谓是鸡肋至极。 赵括让赵平做这个邯郸尉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治安缉拿之事,而是要赵平以治安缉拿之名,出现在每个需要他的地方。而最为关键的是,因为缉拿所需,邯郸尉是极少数少数能在夜中叫开城门的小官。这一点对于赵括而言至关重要! 给赵平加完了各种buff,赵括终于开始给赵平交代起事情来:「留在邯郸一共两件事情,汝需谨记。」 「是。」赵平立即从震惊中切换到严肃的神态,准备谨记下赵括的吩咐。 「其一,老母尚在赵府。」赵括对于赵平的切换也是很满意的,随即说道:「这第一件事,就是务必保证吾母亲之安全。给汝之五十亲兵,在任何时候,老母身边不得少于二十人。记住了吗?」 「是。任何时候,老夫人身边不会少于二十亲兵。」赵平认真地点头道:「上将军放心,但凡老夫人少了一根汗毛,卑下提头来见。」 赵括闻言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继续说道:「其二,汝乃邯郸人,在本地也颇有人脉,吾要汝以此五十亲兵为基,加之汝自身之人脉,选取合适、忠诚、可靠之人,组建密探之组织,密切监视邯郸城中一举一动。吾不想再看到范睢访赵,拖累大军之事再度发生,明白吗?」 什么拖累之语,当然是赵括的托辞,而赵括成立这样的组织的目的,再简单不过了,他需要在邯郸城里有着自己的一双眼睛,不论是他在代北之地,还是远赴上党河内,不论是他为上将军之时,又或是他日...... 只是...... 。 长平之战 第327章 吾于汝有厚望焉 只是这样的要求,对于赵平而言,显然并非易事。或者说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哪怕是吕不韦,也绝非易事。只是,作为邯郸地头蛇的赵平而言,走街串巷的他反而有着无与伦比的先天优势。 这也是赵括令赵平组建此组织,而非吕不韦的原因之一。当然更重要的是,以吕不韦之能,若是再有如此组织在手,前期或许赵括将如鱼得水,但若是真当赵括成了赵王,或许就轮到赵括睡不着觉了。 因为,如此好用的利刃,赵括显然不会令其拘泥于区区一座邯郸城的。 于是,从这个角度来看,出身贫寒,被赵括一手提拔起来的赵平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只是闻言的赵平却是不知道赵括的思量,听到赵括的要求,随即便沉吟起来,面上鲜少地露出了一抹的难色。显然对于赵括的第二个任务,赵平很是有些犯难。 赵括倒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赵平的答复。 没有让赵括等太久的时间,沉吟一番过后,赵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禀上将军,所谓密探,卑下倒是能组之也,只是要监视邯郸城,一则需要时日,二则需要粮秣,三则,卑下出身贫寒,虽有上将军之抬爱,恐怕也难于接触到上层之人物,因此......」 不得不说,赵平确实还是有点子东西的。赵括原以为还要手把手教赵平如何组建机构,却不想赵平似乎胸有成竹,而从赵平的话语中也不难看出,赵平确实是有想法的,也的确知道赵括想要的是什么,果然能在邯郸当牢头的人,还是有点沟壑的。 「时日问题。」对此赵括也没有不耐烦,当即一一为赵平解决问题来:「吾岂不知此非一日之功,放心,汝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构建,吾只有一个要求——保密!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此组织。」 「是,卑下明白。」赵平立即答应道。 「至于粮秣及经费问题。」赵括笑着说道:「只要是正当之支出,只管问吕卿去要。不过,所有账目,虽无需交付吕卿,却还是要一清二楚,吾随时会进行查验。当然,这只是前期应急所为。」 显然,被炸收入帐下的不仅仅是吕不韦这个人,还有吕不韦名下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当然,作为赵括的大总管,上党郡、河内郡的收益也将在吕不韦的手中掌控、流通起来。 「是,上将军放心,但有一笔不对,乞斩某头。」赵平立即说道。 赵括点点头,却也没有评价,因为赵括深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此重要而庞大的组织机构,没有贪腐是不可能的,自古皆然也。但只要还在底线之上,赵括便不打算追究。当然,赵平如此态度还是很值得鼓励的。 「至于这最后一点。」赵括略略沉吟,随即继续说道:「其一,所谓风起青萍之末也。消息不是非要从达官贵人口中方能探听得到的,其门下之人,更能成为泄密之人也;其二,今日之牢头平不能与达官同席,然明日之赵平却未必不可。汝可明白?」 赵平似懂非懂地微微点头,随即猛然反应了过来,当即道:「谨受教也,多谢上将军指点。」 没错,赵括这不仅是在给赵平想办法,更是是在给赵平许诺未来,嗯,或者换个词,叫做——画饼!只是这个饼,赵括是准备给的,只要赵平能不出差错地完成好自己的任务。 「吾与汝有厚望焉!」赵括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平道。 话至此时,赵平哪里还不知道赵括是真的在将自己往心腹的方向培养,当即也没有任何的含糊,深吸一口气,便抱拳答道:「必不负上将军之厚望也。」 见状,赵括也是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说道:「去吧,等日落西山之后,去一趟平原君府邸。」 「是。」赵平答道,随即就要转身告辞而去。 而就在赵括就要会房休息之时,赵平却停下了脚步,转身有对赵括行了一礼。 「还有何事?」赵括问道。 「禀上将军:午后庄子来报,上党一批物资运到,然诸将士不知其所用,不敢擅专,特向上将军请示。因您与吕大人在房中,故此来人留下口信后即先行回转了城外。」赵平赶忙说道。 显然,因为幸福来得太急,赵平几乎要忘记汇报此事了。而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赵平对于吕不韦的称呼,已经在悄然间由「吕兄」变成了「吕大人」了。察言观色这方面,赵平作为天牢的牢头,显然已经炉火纯青了。 好在赵括似乎并没有责备赵平的意思,毕竟封锁书房可是他的要求,而吕不韦走后,赵括似乎也没有给赵平汇报的机会。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赵括已经被「上党物资」四个字所深深的吸引。 赵括当然知道这批物资是什么。不出意外,就是赵括令赵韦在上党郡不眠不休打造的第一批军械。 若说长平之战,赵括是凭借着后世的历史知识,一战成名;那么这批军械,就是赵括这个理科生,展示后世的工学技能的开始,也是赵括今后赖以生存的杀手锏之一。 「是时候给这个世界的先民们好好上一课了。」赵括的心中不无恶意地想着。 「看来,你的平原府之行,得延后了。」赵括轻轻地说道:「准备两件亲兵的衣服,你我立即换上,趁着城门未关,立即出城去。」 「是。可是,您的身体......」赵平刚刚习惯性地准备答应,却突然记起上将军似乎还在重伤之中。 「无碍。本就是皮肉之伤。」赵括对此根本不以为意,虽然打的时候挺疼,上药时候也挺疼,但到底没有伤到骨头,养了数日,就都已经结痂了,如此伤势,相对于胸口那一箭,根本不值一提。 「是。那老夫人那里?」赵平又问道。 「嗯,吾去说一声。汝速速准备衣物。再唤上几名亲兵。」赵括没有犹豫,当即继续吩咐道。 「是。吾这就去。」赵平再度答应道。 。 长平之战 第328章 陌刀重甲齐登场 夕阳下,十数匹快马在邯郸城外的官道上驰骋着。 因为有赵括的令牌为证,一行人出城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即便夕阳已经西下,而那城门也已经在关闭的途中。 本来还有些不耐烦的城门吏在见到了赵括的令牌后,当即便跳了起来,亲自又将即将关闭的城门缓缓推开,恭恭敬敬地将赵括一行人送出了城门,甚至怕赵括一行人折返,直到他们全都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城门吏这才下令关上城门。 而此时,已经比往日关城门的时间足足晚了有近一刻钟了。 规则,从来都是束缚弱者的工具。甚至,上位者从未感觉到自己在打破规则,就如同现在的奔驰在大道之上的赵括和他的亲兵们。 不过两三刻钟的功夫,赵括便带着他的亲兵们赶到了别院之中。 后院内,教武场中,数十个巨大的箱子整齐的摆放着,月光照耀下,黑色的箱子渐渐散发出阴沉的气息,令人简直不敢轻易靠近。 四名亲兵在赵括的要求下,将两个箱子抬到了赵括的面前,沉重的箱子竟然令两个精锐的亲兵都略显吃力。 火光下,长条形的箱子终于被打开,黑色的箱子之中依旧是黑洞洞的一片,若非刃口那一抹反射的光亮,几乎要以为箱中空无一物。 赵括一看,随即便上了手,扎实,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沉重。气沉丹田,双手齐齐发力,箱中之物随即被拔地而起,赵括手腕轻转,兵器自下而上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曲线,「唔」的一声破空之声随即响起。 「好刀!」一旁的赵平和亲兵们一致地称赞道。 「唔」的一声,赵括又紧握长刀在空中自上而下地劈砍下来。 「噌」,长刀狠狠落地,竟将夯实的演武场生生劈出了一道裂缝,近三分之一的刀身甚至陷入了夯土之中。 其力之大,可见一斑。 一旁的众人也是张大了嘴巴,不过很快众人便反应了过来,一通彩虹屁随即拍上。 「上将军威武!」 「好气力」 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赵括胸前、背后皆有伤势,一身的气力根本使不出来,甚至仅仅这两下子过后,赵括都觉着有点儿气喘,后背也火辣辣的,显然是因为发力导致结痂的伤口有些迸裂了。 虽然赵括并没有迷失在一句句的叫好声中,但,逼该装还是要装的。 随即双脚暗暗扎住了根,双手再度发力,将长刀从土中拔出,只听的「铛」的一声,长刀被赵括狠狠地立在场子之上。 众亲兵这才得意仔细观瞧这骇人的长刀。 只见其通体黝黑,一人还高的长度,加上厚实的中脊线,以及近乎一掌的宽度,无不彰显着其力量感;双面开刃,刃长几乎占了全场的三分之二还长,精致的打磨,令那长刃在月光下泛出了点点的寒光;就连那手柄竟然也是铁器所铸造,又在其上细细缠上了处理好的皮革,以增加握持感和摩擦力。 没错,此刀正是赵括根据印象中的汉朝战马剑打造出来的长刀,当然,因为两面开刃的方式,也可以说是「剑」,但显然,此兵器更适合大开大合的砍杀,而这样的作战方式,显然称之为刀,更为合适。 而他的演进款式,在唐朝还有一个更令人胆寒的名字——陌刀。显然,赵括也是往陌刀的方向打造的。 仅仅看着份量,恐怕就足够打造三、五柄制式的长刀了,这要是一击下去,恐怕不被开膛破肚,也要被砸个骨断筋折。再加上刚刚所看到的锋锐的表现,那还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显然这是一件不可多得大大杀器! 在场诸人除了赵平之外,都是在战场之上滚过三回,哪里还不 知道这等神兵在战场之上是怎样恐怖的存在。而这些兵器,显然就是给他们准备的,只是看看一边箱子的数量,显然并不够一人一刀的。 「也是,如此神兵,怎会如此轻易得到那么许多。」众人在心中纷纷猜测着:「打造三五柄长刀,和将三五柄长刀融合为一,那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件事情。」 只是,他们对这点显然是有些误解了。因为炼铁工艺的改进,不仅冶铁的数量有着爆发式增长,熔融状态下的铁器更是随意工匠摆弄。若非时间的关系,赵韦定然不止交出这点子成果。 当然,在赵括看来,陌刀虽好,可真正要在战场上大放异彩,却还存在着巨大的困难。至少在大规模的战斗之中,陌刀的作用还是微乎其微的。 无他,即便赵韦那边能够生产出千柄万柄陌刀,可是真正能使用陌刀的人却是有限的,因为,气力不足! 如今赵国也好,各国也罢,军士们能有温饱就已经很好了,还想要吃饱、食肉,那几乎不可能!想要陌刀真正在战场上成为主力,至少也需要数千力士,可要养活这群力士,恐怕并不比养数万大军轻易。 当然,以赵括之尊,在手下养数十陌刀手,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论是作为自己的护卫,或者作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使用,都是很不错的选择。经过上党一战,赵括显然对于自己的安全更上心了,没办法,胸口至今还疼着呢! 只是赵括的想法,众亲兵却是不知道,他们所知道的是僧多粥少,眼见着那一个个长长箱子,一个个眼睛都红了。 赵括却没有在意众人的眼神,再检视完陌刀之后,随即挪步道一旁另一个更为方阵的木盒旁。 赵平会意,当即将那木盒打开。 只见其中静静躺着的不再是长长的陌刀,而是一身黝黑的铠甲。随着赵括的微微点头,赵平随即伸出手,就要将铠甲抱出来。 「嗯?」赵平发出轻声的疑惑。 。 长平之战 第329章 欣欣向荣又几日 一抱之下,赵平立即就发现不对劲了,这铠甲,未免也太重了吧?!赵平好歹也是打遍天牢无敌手的存在,大意之下,竟然没有抱得动这件铠甲。 这赵平能忍? 当即双腿站定,腰身齐齐发力,这才将那该死的铠甲抱起。 脱离了木盒之后的铠甲,在火光的映衬下,如同那张牙舞爪的巨兽。旁边几名亲兵随即上前,将赵平手中铠甲的各个部分拆开,众人这才看清楚铠甲的全貌。 大致观之,铠甲由小指粗细的铁质甲叶被特制的皮绳连缀而成,分之前后片,又在双肩上用带联扣,两肩另有兽皮纹披膊以加强防御,腰带下垂有两片很大的膝裙,上面依旧叠缀着用皮绳链接着的方形甲片。 几乎覆盖全身的铠甲,若是加上帽盔之后,除了小腿往下的脚部没有防御,几乎可以说是密不透风了。 用细细查看,即便是最薄处的甲叶,也有约么小指头厚,在胸口等部位更是重点照顾,比之护心镜也不差什么。而全身的铠甲,其甲叶的数量更是不下千枚,怪不得如此沉重! 显然此甲乃是与那陌刀相匹配的,试想下,穿着如此刀枪不入的铠甲,手持着削铁如泥的陌刀,站在大军面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该是有多么的威风! 想及此处,看着远处寥寥无几的箱子,众人的眼睛越发地红了! 只是,此时也终于有人想到了一个问题——重量! 没错,还是重量。长刀本就已经十分沉重了,若是普通战兵,恐怕坚持不了一刻钟就要脱力,若是再穿上这沉重的铠甲?防护力和攻击力虽然都是顶满的,但同时呢?行动力也将大打折扣,这也就算了,好歹在防御战中有用。 关键是太费气力了,即便是精兵之数的他们,恐怕戴上这身装备也坚持不了一个时辰。 亲兵们都能想到的事情,赵括又岂能不知。 摸了摸厚实而平滑的甲面,随即又以弓箭试其强度,果然,五十步外,弓箭无用,三十步内,弓箭难伤。赵括表示很满意。 随即看向亲兵们说道:「吾知尔等皆欲此良器也,然此物沉重异常,非壮者所不能也。明日,且绑缚沙袋,绕山而走,坚持到最后、跑之越远之五十人,得之。」 「诺!」众亲兵齐齐应诺。 随后,赵括也穿上了铠甲,舞动陌刀,先给众人开了开眼,随即便开始教授众人陌刀的刀法以及陌刀的阵型。 而这一教,又是半夜。该教的都教了,在赵括的严厉训斥之下,亲兵们这才一个个恋恋不舍的回房休息。 但赵括却没有就此休息,反而翻出了数十口箱子中最为不起眼了两个小箱子,打开一看,赵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若说着陌刀也好,重甲也罢,不过能武装数十人,而这箱子里面的,才是真正能够令赵国边军战力提高一大截的关键,当然如今的这些只不过是够赵括的亲兵们之用罢了。只是,此时尚在邯郸,赵括可不准备就此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当然陌刀、重甲,赵括显然并不担心,毕竟即便知道了此物之利,其他国家以如今的冶炼工艺也造不出来。 随后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封条,让赵平贴上,反复交代不许任何人启封之后,方才将此二箱慎而又慎地交到了赵平的手中。 安排完了诸事,赵括随即便在别院住下,直到第二日午后,方才往回赶。好在赵括一直是深居简出、闭门谢客,离开了短短半日,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也只有赵母,在窗前默默等了一个晚上,即便她明明知道宵禁过后,赵括根本不可能回来。 当然,在面对归来的赵括之时,赵母依旧显得精神奕奕。 于是,日子便这样一日日地过 下去。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别院内的亲兵们已经选出了最为壮实的五十人,在一众亲兵艳羡的目光中,穿上重甲,拿上陌刀,在校武场中排演阵型,而剩下的数百亲兵也不甘示弱,各自拿上武器跟那五十个「幸运儿」战作一团。 不过刚开始还能以人数优势对「幸运儿」们进行打击报复,但随着阵型演练的越发熟练之后,数倍于其的亲兵也渐渐占不到好处,好在重甲亲兵们手上也算是有货,这才没有造成流血的悲剧。 赵平在第二日便立即登门拜访了平原君,看在赵括的面子上,平原君也还算是热情地接待了赵平,随即又安排家老送赵平往邯郸府上任,一时间赵平在邯郸府中风头无两。一个被上将军赵括和平原君赵胜同时青睐之人,便是邯郸令也不敢小觑。 好在赵平很有自知之明,他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赵括所赐予的,而他所肩负的使命,更是需要他低调、低调再低调。因此,虽然原来的顶头上司变成了下属,而原来的下属更是成了需要仰望自己的人。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卑,甚至在路上遇到,还会主动打招呼。而这样的举动,无疑又给赵平带来了不错的基层反响,同时赵括的识人之明也在渐渐传颂。 收到赵括来信的廉颇也忙碌了起来,不仅要给上党郡的赵韦调拨人手,还要给河内郡的许历提供粮秣,手中选锋中脱颖而出的三千骑兵也根据赵括的要求开始了负重的训练,虽然廉颇也不知为何,但他依旧选择相信赵括。 得到充足人手补充的赵韦,随即火力全开,先是迁移了附近所有的百姓,随即平整道路,然后又建立起了生活区域的设施,这才进行扩大生产。显然,赵韦乃是按照赵括的要求,要把这兵工厂做大做强来。 这边赵韦的兵工厂成了吞噬金银钱帛的大户,那边许历的屯田计划也不遑多让,随着粮食的发放,赵国的口碑和信誉也在不知不觉中累积,而从周边各地涌入河内郡的流民也终于出现了井喷似的增长,好在廉颇将军的粮秣和军队及时开到,这才避免了一场动之乱。 虽然动之乱被压下,但也给许历提了个醒,当即稍稍放缓了收拢流民、开垦荒地的力度与速度。「所谓欲速则不达」,好在许历买这个教训的代价并不算太高。 一切似乎都朝着良好的势头发展着。 。 长平之战 第330章 秦人行动赵括走 只可惜,总有人不肯认输,总有人诚信辜负。 秦国的消息终于随着秦使和漫长的车队的到来,传入了赵国之中。 「秦王一怒,王龁、司马错两位大将齐齐被下狱待罪;」 「文臣范睢在武安君死后终于在朝堂之上大获全胜,彻底压制住了军功集团;」 「秦国使者,并携带大量的珍玩、金帛、玉器往赵国而来,愿以上将军之位迎赵括入秦。」 一个个消息,如同深水炸弹,直接轰得人脑袋嗡嗡作响。人们纷纷惊讶着,期盼着,等待着。 惊讶的是:军功起家的秦国居然会有一日东风压倒西风?文臣干过军功? 期盼的是:秦国会否就此从一个军国主义的国家变得渐渐温和起来? 等待的是:这一系列爆炸性消息的证实或者证伪,等待着秦使的到来,等待着秦国可能的改变。 深处宅院之中的赵括,自然也在第一时间从赵平的口中得之了此消息。只是,赵括越看这消息越是觉得怪异,那种说不出来的怪。 秦王耶!那可是把六国都耍的团团转的人物,国内大权更是一把抓,不论是白起还是范睢,甚至是芈八子和侯,都被秦王的政治手段给拿捏得死死的。数十年的为王生涯,早已将权谋融入骨血之中,如何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武将系统在长平一战中,又是损兵又是折将的,可谓是遭受到了重创,包括王龁和司马错在内的几乎所有武将都成了戴罪之人,如此情况下,还对武将们进行打压,那是要打断秦***工集团的脊梁啊!更别说,文武失衡之后,会对给整个秦国甚至是秦王本人都将带来堪称灾难性的后果。 恐怕即便是如今的赵王,也断不会如此施为吧! 更别说什么邀自己入秦这种事情了,如此大张旗鼓,真的不怕喊了数十万秦军的心?即便我赵括再厉害,也抵不过数十万秦军的人心向背吧!即便是要来争取自己,也该是悄悄的才是,把自己悄然接入秦国,不论是改头换面还是怎样,总归是要让秦军们有个适应的过程。 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风风火火的,唯恐天下人不知道秦国想要引入自己,甚至不惜将自家的将军下狱。 怎么说呢?就很迷惑的操作。 有一个瞬间,赵括直以为秦国是在捧杀自己和赵国,从而将诸国的视线转移到赵国和自己,好让秦国又喘息之机、埋头发展。可转念一想,自打自己打赢了长平之战,就自然意味着赵国也好,自己也罢都将成为众矢之,哪里需要什么转移。 至于说秦国想要埋头发展,也并不需要有这样的操作,如今的天下,秦国不主动找事情,难道还有哪个国家敢去撩秦国的虎须吗?即便是秦国刚刚败了一程。 更重要的是,以自身可能内乱的代价,就为了转移视线,值得吗? 显然是不值得的。但除了这个可能性,赵括也实在想不到秦王如此作为还能是为了什么。不仅仅是赵括,蔺上卿、平原君等人对此也是一头的雾水,或许只有等秦使抵达邯郸之后,再从他的嘴中了解一二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情况实在是难受。 你明明知道对手在搞事情,可偏偏猜不透对面之人在搞什么。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对于一个穿越者而言,更是难受。 当然,这也算是彻底地给赵括提了一个醒——从长平之战胜利之后,他所拥有的历史知识,都将不再可用,一切人心算计,都要重头开始,要自己去聆听、探视、然后去判断真假、最后做出自己的决断。总之,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面对秦国未知的动作,赵括选择了静观其变:该来的总会到来,任何阴诡的伎俩总归是要暴露在阳光之下,只有自 己足够地强壮,才能抵御住这些伎俩的侵袭。与其担惊受怕地猜测,不如去壮大自己的实力——趁着日头好,赶紧晒稻草。 作为赵括盟友的蔺上卿和平原君自然同样对此保持克制心态。但很明显,他们可以放平心态,可其他人不行,尤其是对赵括垂涎三尺的各个国家。 闻听秦王的一系列操作,纷纷跟随加注,一车车的金帛玉器不要钱似的往赵国、往邯郸城中运了过来,而原本就热闹非常的赵府门前也更加地热闹了。甚至连那个下人进出的小门,也被不少人给盯上了。 好在,此时的赵括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只需要交给时间就足够了,因此对于府外的刺探之作为,倒也并不放在心上。只要不翻墙进院,威胁自家人员的安全,赵括根本懒得理会他们。 可是,赵括可以无视这些人的行为,在龙台宫中的赵王,却是因此坐立难安。身为赵王,实在无法无视诸国的密探在赵府门前的行为,更无法无视秦王这样**裸的挖墙脚的行为。甚至,赵王心中也有丝丝的后悔,或许自己不该对赵括如此逼迫。 但显然,事已至此,赵王也更不可能向赵括低头。当然,赵王也不会再去继续撩拨赵括,否则赵括一气之下真的离了赵国,那就真的麻爪了。 因此,赵王选择了自认为很聪明的办法——明里暗里通过平原君等人向赵括施压,让赵括尽快前往代北之地。 赵括自然很快也得到了消息,而随着秦国的车队距离邯郸越来越近,赵括明白,自己也是时候该离开这个「瓜田李下」之地了。否则,一旦秦国的使者真的找了上来,自己即便将其拒之门外,恐怕以赵王的性格,又要生出不知多少纠葛出来。 在得到别院的重甲亲兵们操演已经熟练的消息之后,赵括也就没有再多犹豫,随即与赵母相信说明一番,当夜便上书赵王。 意思很简单:「我知道王上很烦,但你先别烦,给点权利,我立马就走。」 当然话却不能这么说,明言曰:「请赴代北之地,希以上党、河内之粮草军械之供应,并加一万上党精锐之军,再合代地之北军,以抗胡人之灾。」 王曰:「可。」 。 长平之战 第331章 要人要粮要军械 赵括的意图很明确,要人、要粮、要军械,更要权! 要人,要的就是在上党与赵括一道浴血厮杀过的精锐赵军。代北之军不够吗?至少守成是绝对足够的,甚至主动出击也未必会占了下风。 因为即便在长平之战最为困难的时候,赵王也没有调动代北最后的防御力量,代地依旧保持着至少五万的军力。从这个角度来说,赵王比之放任胡人入关的君主和那些「宁与外贼不与家奴」的人,还是要英明许多的。至少他明白「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道理。 只是代北之军虽足,却不是赵括的亲信。当然,赵括自信在赵军之中,自己的威信已经如日中天了,即便是有些陌生的代北之军也绝对会服从自己的命令,但说到底还是不如一道经历过生死的上党军来的如臂使指。 有这一万精锐部队加入,在其带动之下,相信很快代北之军便能适应自己的指挥方式。所谓的掺沙子,大抵就是如此。 当然,这也只是此举的目的之一。 其二,在大军选锋时,除了自己的五百亲兵,赵括还特意让廉颇遴选出来了三千精锐骑兵,赵括必须将这只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同时也需要对这三千精骑进行调校和彻底而重新的武装。 其三,也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甚至连廉颇也不能告知——赵括想要的是尽量减少上党郡和河内郡的机动兵力。 大战过后,青壮归田,战兵的总兵力在一十二万左右,轮流归田之后,上党郡和河内郡的总兵力在七至八万上下。换言之,两郡之地,每郡只有三万多,不到四万的兵力驻守,可思议说如此少的兵力已经是防御秦国的极限了。 若是赵括再从其中抽出一万精锐,那么对于前线而言,兵力几乎可以说是捉襟见肘了。防御或许以廉颇、田单之能力,还能稍稍防御一番,可一旦邯郸有事,而前方又有秦军挡路,那么势必无法驰援邯郸。 当然若是赵王英明,当会许上党郡廉颇将军和河内郡的田单将军就地征兵之权,也不需太多,只要在流民之中吸纳哪怕一两万的战力,都将大大缓解两郡的兵力不足的问题。若是再吸收一两万,则有驰援外地之力。 可惜啊,赵王经过赵括这么一闹,尤其是不遵王命这一招,显然对于在外的将领充满了怀疑,即便那个人是廉颇廉老将军。 以赵王如今之心境,又怎么可能许以征兵之权呢?! 而没有征兵权利的廉颇和田单将军,可不会如同赵括一般无法无天就违抗王命,因此也就只能就地利用有限的兵力进行布防,一旦邯郸有事,兵力的局促便可以令两位将军束手无策,至少也能拖延两位将军回援的进度。 当然了,许历所部的屯田兵还是有不少的,那那些兵力可不是真正的兵马,更不是属于赵王的兵马。别说是赵王了,就算是廉颇亲至,恐怕许历也不会同意给出兵马。一句话,没有赵括赵将军的将令,半个屯田兵都不会动。 至于邯郸何时会遇险,历史书上已经给出了答案。如今的赵国看似烈火烹油,实际上却也成了诸多国家的眼中钉,就比如秦国的小弟——燕国。 或许燕国不会如同历史上那般在近期就来奇袭邯郸,但仇恨已经种下,爆发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至于要粮食,看起来就简单多了,毕竟「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赵括想要解决胡人的问题,显然是需要大量的粮草的。 可坏就坏在长平之战刚刚打完,虽然秋收确实收到了一部分的粮食,对于整个赵国而言也算是久旱逢甘霖。而赵括此为,就是要把赵国好不容易可以缓一口气的粮食统统吃下,没有了粮食,赵王即便想要做些什么也是困难重重。当兵吃粮,没有粮,哪来的兵。 如此一来,便可以进一步压制住赵王所带领的赵国的复苏,不仅是断绝赵王的兵源,更是在积累赵国民众的不满——明明打胜了长平之战,却没能享受到胜利带来的成果,还是一样的饥肠辘辘。 当然,明面上赵括要的只是上党郡和河内郡的粮草,可是,很显然,这满目疮痍的两郡所上缴的粮草根本不够赵括所用,赵王拆东墙补西墙是补定了。 可民众却不会知道,更不会理解。他们只会质问:邯郸郡的秋粮哪去了!上将军明明就只要了上党郡和河内郡的粮食的。 如果说粮食问题是赵括在阴赵王,那么军械的要求,就是明白无误地要权利了。显然如今的邯郸府库之中早已空空如也,大大小小的武器早被搬上了长平战场,而百废俱兴的邯郸郡,根本无力再为赵括提供军械。 因为军械的生产势必要交给已经开始扩大生产的上党郡,相信赵禹也不会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自然会自告奋勇地承担下这个任务。而只要上党郡承担下该任务,军械生产就势必成为上党郡的支柱产业,要知道如今上党的军械生产可是牢牢地掌握在了赵韦的手中。 只要赵括还对军械有要求,不论换了谁去做这个上党郡守,都得全力配合赵韦的工作。而赵韦的工作,又可以联络到许历的屯田之务。 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链,所有胆敢触碰这条利益链条之人,都会被冠上破坏代北局势、里通胡人的罪名,从而遭到驱逐。 于是,赵括通过抓住了两项核心的工作,也就将上党、河内两郡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如此一来,上党、河内再加上赵括即将启程而去的代北之地,赵国三分天下,赵括已占其二,剩下的那一分,还在风雨飘摇之中。只欠一个契机,赵括便能将赵国彻底收入囊中。 当然,这个契机或许并不难等,难的是赵括要在这个契机之前,彻底地收服代北之地。那里可是一群骄兵悍将啊!想要让他们完全听命于自己,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不论如何,目标已定,路已在脚下。 。 长平之战 第332章 出门而北往代地 整理好所有行囊,重新穿上那套满目疮痍的铠甲,单膝跪地,雪白的长袍随意飘洒,随即以头抢地,发出声声脆响。坐上之人,已是泪目涟涟,泪水滴落在庄重的黑色衣袍之上,终究化作了一句:「我儿!」,剩下的话语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赵括没有再多停留,赤红的虎目已经含着热泪,长袍一甩,猛然间便转过了身。三步两步之间,已经到了大门口。一眨眼的功夫,赵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大门之中。身边的亲兵们也纷纷从一旁侧门鱼贯而出。 看着已经空空荡荡的大门,宅院之中的赵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了,随即站起了身子,眼泪扑簌簌地掉落在了地面之上,伴随着一句句略略嘶哑并不算大的的「我儿」,老夫人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就要赶到大门外,再看看他的儿,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已经来到战马之前的赵括仿佛听到了来自母亲的呼唤,拉着缰绳的手略略顿了一顿,甚至头也不自觉地就要回望,但只在瞬间恢复了清明,一个鹞子翻身便骑上了战马。 赵括不能回头,因为他是上将军!是所有人的上将军。 虽然自己刚刚回府不过一月,就要再往代北而去对于赵母而言,显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可赵括知道,上党对峙三年,数十万大军连回家看看的机会都没有,即便侥幸活了下来,如今上党、河内境内,也还有数万大军尚未归家。 与那些赵军的将士想比,赵括已经算是幸福的了。若是再作儿女情长状,如何能够服众,如何再领其作战?赵括可不想做那白门楼上的吕布。 国与家之间,赵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国。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赵括似乎融入了这个时代,这个英雄而悲怆的时代。 调整好坐姿,随即大手一挥,赵括下令道:「出发!」 阵阵尘土中,道边的百姓高呼着:「恭送上将军!」 只是,深明大义的背后,却是有人在默默承受。那赵府的大门中,一个老妪正斜斜地依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消失在尘土飞扬之中,身子一歪就要倒下。不是赵老夫人不明事理,只是母亲的天性实在不忍自己的孩子陷入危险之中。 好在一旁的侍女及时地扶住了赵老夫人...... 随着赵府大门的关闭,哒哒的马蹄声也响彻了整个邯郸城。 马蹄声顺着赵府一路便向着城北而去。没错,赵括要去的不是王宫,而是北城门。出北城门,一路向北,百里后再折向西北,过阏与再转正北,即可抵达代北。 显然,赵括此次出征与数月前出征长平之时,几乎不可同日而语。不仅没有什么高台拜将的仪式,更没有那王上与众文武的众星捧月,甚至连最基本的三千亲兵护卫,都只有寥寥不足五百人。这对于一个出征的大将军而言,几乎是种羞辱。 当然,赵括并不在意,甚至能够地调行事,他还求之不得。相比于些许的面子,赵括更在意的还是里子。「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九字真言,赵括可是学的明明白白。 只可惜,赵括想要低调,却是有人不允许啊! 首先不允许的就是邯郸的百姓们。随着赵括跨上战马往城北而去,已经得到消息,或者刚刚得到消息的邯郸民众,不约而同地便齐齐涌上了邯郸的街头,一起送别着他们的大英雄、大豪杰——赵括。 那场面,几乎可以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了。 一声声「恭送上将军」的呼喊,很快将整个邯郸城叫响。本想低调的赵括随即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显然并不是赵括特意安排的,如今的他所需要的不是民意的裹挟,而是低调。 无他,只因为该拿到的不该拿到的,他都已经拿到了,再以民意裹挟 ,不仅是自己登高易跌重的问题,更有可能再度激化赵王的猜忌,若是赵王趁着自己不在,对上党和河内下狠手就不妙了。 只是,发起民意或许本就不易,但想要在平息汹汹的民意下来,那更是难上加难。或许这便是事情的两面性吧——既得其利,则必受其殃也!半点不受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当然,赵括对于如今的赵王的心理也还是有些误判。 赵王可不是明白「民意即天意」的赵括,或许赵王的确对于赵括在民间的威望稍有嫉妒,但在如今的赵王眼中,显然其他各国的动作才是更为致命的威胁,相对于诸国的挖墙脚之举,民众的些许呼声,赵王根本就不会在意。 只要赵括能够尽快离开,什么民众十里相送,根本不算个事儿。甚至是百官...... 一段并不算长的距离,直走得赵括头皮发麻,最无奈的是,赵括还不能急,至少在表面仍需维持住自己的大将之风,对于百姓的爱戴,赵括还要挥手致意。没法,人设已经立在了那里,总不能就此撕了吧。 好在赵府距离北城门也不算太远,经过层层的百姓之后,赵括一行数十人终于走出了城门。 只不过,北城门那里,第二批不答应赵括如此简单离去的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放眼看去,城门之外,送别亭中,最前头坐在软塌之上的,不是蔺相如更是何人,而他的身侧不是平原君更是何人,甚至连平阳君赵豹也就在平原君之后,显然,除了大夫楼昌,文武大臣几乎都到齐了。 赵括在心中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知道众人是一片好意,但这好意着实令赵括有些吃不消啊。 但赵括还是麻利地翻身下马,快走几步来到亭前,对着软塌上的蔺相如和一旁的平原君便是一礼,道:「怎敢劳上卿、平原君亲至,小子愧不敢当。」 眼见着赵括快步而来,软塌上的蔺上卿也随即在平原君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当得!」几日不见,蔺上卿越发的苍老了,连头上的皱纹都多了不少,只是他的语气依旧那样的坚定而不容质疑。 。 长平之战 第333章 邯郸城外互话别 不待赵括答话,蔺上卿环视一周,一圈又一圈的人群几乎将空旷的城门进出之地给挤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之际,目光却又落在了不远处的城墙之上,高耸的邯郸城依旧巍峨,只是若是那清冷的城砖之上已经青苔遍布。即便是朝阳映衬之下,也不免有些清冷荒凉之色。 「若是为国而战的将军还当不得,那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何用?!」收回目光的蔺相如随即对着赵括朗声说道。 此话一出,虽然知道蔺相如所讲另有所指,但不由得,赵括心中还是暖暖的。身后的数百亲兵也是与有荣焉地昂起了头。 虽然赵括是为避祸而离开邯郸城,但赵括依旧有着太多的选择,譬如刚刚打下的上党郡,在那里赵括绝对是能成为「王上」一般的存在,或者河内郡,表里河山,也自有安逸之处。起码没有任何的性命之危。 可偏偏赵括选择了代北,胡人屡屡扰边的代北。其中自然有着对于兵权的渴望,可不得不说,赵括又一次将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 身为公认的大将,面对胡人的挑衅不可能不打吧?打了不可能不胜吧?可那来去如风的胡人哪有那么好打?而箭矢如雨的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即便是被重重保护起来的主将,也不知会在何时被不知来自何方的箭矢,一箭封喉。 北上代地,从来不是一个稳妥的选项,不仅要面临政治生命的危险,甚至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存在威胁。 但赵括依旧无怨无悔地选择了这个选项。因为,代地虽然不是稳妥的选项,却是赵括能够拥有的最好的选项。 「多谢上卿。」赵括微微躬身说道。 「将军且放心去代地,邯郸自有老朽、平原君和赵禹在。」蔺上卿拉着赵括的手,压低着声音缓缓说道。 此话字面意思是再简单不过了,像极了对一个出征的将军该说的「放心」之语,只是蔺相如身为赵国之中唯一知道赵括野心之人,他的话语显然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字面意思。 而赵禹便是其中的关键。远在上党郡的赵禹,显然并不适合出现在邯郸这样的字眼里。蔺相如的话,显然是在告诉赵括,你放心往北去,中路的邯郸城里有我和平原君,南面的上党也有赵禹在,一定给你守好。 「嗯。」赵括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随即便是点点头,算是谢过这位老大人的保驾护航。 随即目光转到平原君的身上,缓缓道:「平原君,多谢了。家母尚在府内,若是可以,还请平原君多多关照一二。」 作为马服君赵奢的老友,显然没有谁比平原君更适合托付家中老母了。 「贤侄放心。家中拙荆定会不是前往府上。」平原君老而成精,显然是明白怎样的回答才最能让赵括满意。 能让自己的妻子时时过去,显然是极其亲密的家庭之间才有的礼仪。而且赵括家中老母缺衣少食那是不可能的,缺少的就是陪伴,若是平原君之妻能时时探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赵括当即便是一礼,谢过了平原君。 再往后,便是平阳君了。说实话赵括对于平阳君的到来显然还是有些意外,毕竟自己可对这位仁兄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先是上党之战,面对上党这样兵家必争之地,居然能给赵王提出放弃的建议,理由更是荒谬到了极点,什么无德而取必受其咎。真的是...... 若依赵括所看,此人若非蠢到了极点,那便只能是秦国的间隙。好在还有平原君赵胜能够压制住他,而赵王最终也没有同意他的建议。 当然,来自现代的赵括也在不少的论坛上看到说平阳君赵豹如何有先见之明的帖子。其基本观点就是:长平一战令赵国青壮死伤殆尽,上党还是归了秦国,还不 如将上党让给秦国,至少赵国能够保存有生力量。 甚至不少人还摆出了伟人的话语「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用以证明上党之地可不争的理论。 赵括只觉得,这些内容根本不值一哂。 伟人的提法,那是有具体场景的,更是对此言做出了详细的阐述的,当时所要失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而只是因为伟人所在这才变得重要,因此才有了人存地存之语。 而上党之地呢?几乎就是赵国的咽喉所在了。一旦上党失去,秦国随时可以自上党而出兵,再入阏与,截断代地和邯郸之间的联络,同时另遣一军自河内郡而北上直插邯郸,从而将战场彻底分割,令赵国首尾不得相顾。 如此战略要地,怎么可能不争? 至于能否争得过,那是另外一回事。一个连尝试都不敢尝试的人,是永远没有资格嘲笑努力奋斗的人的,哪怕那个奋斗之人最终以失败告终。 对于眼前的平阳君,赵括本就不甚了了,再加上自己穿越过后,平阳君的种种表现,赵括显然已经将其与楼昌划归了一类。 眼见着平阳君双手抱拳,就要和自己见礼,赵括立即便是一个回身,稍稍退后两步,将平阳君晾在了原地。 随即双手抱拳,赵括对着众多前来送行的赵国文武道:「多谢诸位,括铭记于心。军情紧急,括拜谢诸位。」 说着赵括便又是深深一礼。 众人也随即更上回礼,道: 「恭送上将军!」 「上将军一路顺风。」 「上将军旗开得胜!」 只有平阳君呆呆地愣在原地,脸上愠怒之色已经越发地明显了,一双眸子已经充血:「自己一片好心,纡尊降贵前来给他送行,居然,居然敢无视自己!甚至连表面的客气都没有?!」 听着周遭恭维之语,平阳君只觉得自己被狠狠地羞辱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惜,又有谁会在意呢? 抬起头,赵括已经骑上了高头大马,朝阳下,身影已经越拉越长...... 不知不觉间,拳头已然握紧,指甲都已狠狠嵌入皮肉之中。 。 第334章 赵括北上传使团 十指连心,或许,只有如此锥心的疼痛能让赵豹保持冷静,也只有这锥心的疼痛能让赵豹铭记今日的羞辱。 不得不说,赵括这样无视一个封君的人物,尤其这位封君还是如今赵王的亲叔父,实在是颇有些失礼,也算是很不给平阳君面子的做法,而在这个能够以「二桃杀三士」的时代,这样的无视,简直就是耻辱。 在不知不觉间,赵括似乎又得罪了一个本可以不得罪的人。 只是,赵括即便知道此举会狠狠得罪平阳君,也根本不会在意。因为平阳君的所作所为已经站在了赵括的对立面,如今才想要拨乱反正,显然是已经晚了。 赵括丝毫不介意给自己的对手提供像平阳君这样的助力,即便他出身贵族,即便他身居高位,如此目光短浅之人,只会坏事,不能成事。而之后的事宜,也充分印证了赵括的想法。 只是苦了平原君了。一边是国之栋梁的赵括,一边又是自己的傻哥哥。明明自己已经劝国自己的傻哥哥,今日不要出现,即便是要重新修好,也该有个缓冲的时间,如此突兀地出现,只会令双方难堪。可这傻哥哥就是不听啊! 这下好了吧,赵括那便倒是不难堪,这边却是难堪得不要不要的了。若是因此交恶,平原君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自家哥哥是个啥模样,对面的赵括又是怎样的神鬼手段,根本是毫无胜算啊! 城门前的小插曲很快过去,赵括和他的亲兵们也很快汇合到了一起,一行不到五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便往北面而去。 隐藏在城楼之上的阴影处的赵王,见到赵括只是短短与蔺上卿与平原君寒暄两句便向北而去,也是稍稍放下心来。 看着朝阳下赵括一行人被拉长的身影,破天荒的赵王竟然有些许的不忍,但却有很快被王者之心给狠狠压下。 赵括等人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拐过几道弯,总归还是消失在了众人的目光之中,城门外送行的文武会同赶路而来的邯郸百姓们,纷纷归家而去。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赵括等人消失在城门口的那一瞬间,邯郸城内几个人迹罕至的阴影中,数只信鸽腾空而起,分向四面八方飞去。几乎与此同时,城东、城西、城南也各有快马飞驰而出。 显然,邯郸城中各国的密探都在行动着。 当然,赵国上下也从未想过要将赵括的行程瞒下来,甚至从赵王的角度来看,恨不能将赵括已经离开的消息立即告知其余六国,也好断了他们挖墙脚的念头。 只是谁也不知道,今日的放纵,会对他们的上将军造成怎样的危险。 往城西而出的快马只不过半日便找到了他的目的地——秦国使团,赵括已经北上的消息,也很快经由使者的嘴带到了士卒打扮的司马错的耳中。 事情一下子糟糕了起来。 「来晚了!」司马错的心中当即便是咯噔一声。 身边的使者也是一脸的焦急,显然作为出使赵国的正使,对于此行的真正目的也是有所了解的,只是碍于身份,对于在哪里伏击赵括,要则伏击却是并不清楚。 但显然,只是看司马错的脸色也知道,似乎、仿佛、应该自己等人来的有些晚了。 即便使者并算是知晓军事之人,但也知道伏击伏击,要先埋伏才能击杀,而现在自己还在往邯郸跑,那边的目标却已经往代北而去了。想要追上,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显然司马错并没有想要就此放弃的意思,没有丝毫犹豫,一边拿出一直放在身边的舆图,一边命使者传令使团停止前进。 目前距离邯郸城还有大约一日的时间,按照原计划,应该在今日入夜之后,自己率军脱离使团,向西北直插阏与。而使团则是继 续向邯郸前进,入邯郸城后继续监视赵括的举动。 只是没想到赵括居然这么快就行动了,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司马错不知道的是,之所以赵括会如此快地行动,还是因为他的到来,若不是秦王如此大的举动,赵王也不会明里暗里地催促赵括成行。 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被赵王催得要仓促成行,赵括定然会等上党的援军绕道来邯郸,在一同前往代北,而不是如今的两地向代北之地对进而去。 若是赵括真的等到了上党一万精锐,别说司马错区区六百锐士了,就算是再多一倍,也根本破不了赵括的防御。 只能说,一切似乎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司马错却是有些措手不及,但好歹也给他保留了战胜的希望。而赵括虽然有生命的危险,但只要他足够的小心翼翼,又或者他的行进速度足够快,也能躲过一劫。 一切皆有定数,一切却又皆有可能。 席地而坐,摊开舆图,司马错仔仔细细地一遍遍查看,手掌成了他的尺子,不厌其烦地在舆图上丈量来丈量去。 终于,司马错抬起头看了看依旧高照的日头,手握成拳,狠狠砸在了舆图之上。 「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司马错在心中恨恨地喃喃自语道。 「传令:锐士出列,集中所有战马。」司马错冷冷地看向站立在一旁的使者和传令兵道。 显然,司马错是打算立即率自己的锐士改道,直插阏与之地。按照他的计算,虽然他必赵括后启程,距离也稍远一些,但只要他们能够日夜不休地行进,还是能够提前赵括等人大约三个时辰的时间抵达阏与。毕竟赵括之行军不会日夜赶路。 闻言的使者显然明白司马错的意思,但却是张大了嘴巴看向司马错,随即又看了看头顶还很**的太阳,表情颇为不解,随即问道:「现在?」 司马错又岂能不知现在分兵的危险,烈日当头,没准哪个犄角旮旯里就会有人看到自己分兵的举动,一旦被人察觉到了,自己一行数百锐士,恐怕连个全尸都难留下。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处于被动之中的他,必须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完成它。 。 第335章 以吾性命换机会 在光天化日之下,即行分兵,这本就是危险至极的一场豪赌。更加严峻的问题是:此地距离计划中可以隐藏行军的山林也还有数十里的路途。也就是说,秦军锐士们不仅要冒险在白日与使团进行分割,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急行数十里进入山林之中。 这已经不是豪赌了,而是一场自杀的找死行为。 数十里的路途,不被发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一旦被发现,赵国很快就会有所反应,好好的使团,却是出现了一只全副武装的队伍,这是要做什么?即便当权者想不到自己会去伏击赵括,也会立即派出军队前来核实,而沿途的赵国城池的驻军也必然会提前得到消息,从而警戒起来。 到时候即便能够伏击到赵括,一旦烽火点燃,自己等人也势必难从赵国蜂拥而至的围追堵截中脱身,全军覆没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本就九死一生的行动,也要因为这次的提前行动变成十死无生。 换言之,若是此时分兵而走,无异于用自己全军尽没的代价换取一个伏击赵括的可能性。而且,若是得到消息的赵国人第一时间想到了赵括,及时派出兵士通知,甚至自己连伏击赵括的可能性都没有。 甚至,若是赵括的行军速度再快一些,即便自己冒险前进,恐怕也只能跟随在赵括的后头吃土,一旦失去伏击的效果,司马错相信,在赵括得到消息之后,至少有一千种方式,将自己和麾下六百锐士全部留在赵之地。 若是一般之人,眼见着事已不可为,最好的方式,就是继续装作不知道,跟随使团进入邯郸,再从邯郸全须全尾地回转咸阳。甚至就此直接回转咸阳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向。 如此作为,即便再苛刻之人,也断然不能说些什么。无他,获胜的几率太小,而击杀赵括的几率更是几乎为零,反而是自己全军覆没的几率倍增。如此情况下,放弃,或许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可是,他是司马错。 一个认准了就要杠到底的家伙。就如当日认准了巴蜀之地,就算是明杠如日中天的相国张仪也在所不惜,更是直接带着数万秦卒,深入不毛,力克巴蜀。 如今也是一样。不是司马错算不来这笔账,只是司马错已经算得很清楚了!国仇家恨在身,六百锐士换一个绞杀赵括的机会,司马错的决定已经很好地说明了他的态度——值得! 使者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被司马错立马给打断了。 「尊使可即行回转咸阳,此战吾等早已抱定必死之决心。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吾等也不会放过。」司马错依旧冷静得可怕,抬起头看着天空,缓缓说道:「若能以吾等之命,换得赵括之命,此生足矣!」 「将军,来日方才,何苦做此无畏之牺牲焉?」使者终于还是将心底的疑问给问了出来,即便面前的司马错已经是一副决然的模样。但身为老秦人,对于军中硕果仅存唯二的大将,使者终是不忍其就此陨落。 司马错摇摇头,长叹道:「不会再有比如今更好的机会了。赵括之能,非汝所知也。若是今日不除赵括,他日在战场之上,更是不知要有多少同袍要命丧赵括之谋略之下。甚至便是欲以十数万大军换得赵括之性命,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若是武安君尚在,或许吾等还不必如此忌惮,嗨......」说着司马错又是一声长叹,缓缓道:「吾与王龁皆是冢中枯骨矣,再能护卫大秦十年已算是极限,若吾等再一走,恐怕赵括......」 「不论如何,此战吾等必战也。」司马错收敛起略显惆怅的表情,正色道:「尊使不必做无畏之牺牲。且将此地情况尽速回报我王。」 言罢,司马错也不再犹豫,当即便收拾起地上的舆图,准备出发了,而一旁的传令兵会意,也匆匆传命 而去。 「这。」使者看着已经在收拾舆图的司马错,终于还是后槽牙一咬,说道:「既然将军愿为大秦赴诸黄泉,吾又何惜此身哉。」 司马错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 使者毫不在意,当即继续说道:「吾等使团继续向邯郸进发,大张旗鼓而行,虽或帮不了将军多少,但至少能迷惑赵国之耳目,为将军多争取哪怕一时半刻,也算是吾等没有白来赵国一趟了。」 「尊使,您?」司马错的话语之中竟是带上了敬语,显然对于使者的自我牺牲精神也是有些惊讶。自己好歹还有刀剑在身,即便被赵军围堵了也还有拼死一搏的机会,可使团这一去,面对赵国的军队,恐怕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何苦来哉!」司马错有些不解,又有些惋惜,更有些敬佩。 使者没有答话,却是稍稍退后半步,对着司马错双手抱拳,一揖到底,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司马错微微一怔,此言竟然出自一个文官的嘴中。 恍然间,司马错这才意识到:共赴国难的从来不是秦***人的特权,而是每个老秦人的权利。没有每个老秦人的省吃俭用,哪里来的钱粮打造兵器,训练新军;没有每个老秦人的卧薪尝胆,哪里来的勇气与力量,收复函谷、河西? 当即,司马错也微微向后退上半步,复又对着使者双手抱拳,进而一揖到底,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终于达成一致的二人很快开始分头行动。使者这边自然地缠住了跟随着使团的赵国大臣,尽量为司马错所部的离去拖延时间;而司马错那边也飞快地收拢队伍,集结战马,分发战刃。 很快,停滞的队列便再度启动,只不过,一条长龙般的队列变成了二龙探海式的进发,笨重的马车车队继续朝着邯郸的方向缓缓前进着,而另一队,一水儿的骑军队伍,却是浩浩荡荡地往西北方向而去。 渐行渐远的两只队伍,却是很自然地落入了沿途跟随着使团的赵国密探的眼中。 。 第336章 使团分流邯郸疑 如此规模的外国使团,明面上跟随的官员,既负责监视也同时是向导,而暗处自然也是少不了密探跟随的,否则任由秦国的使团在国内胡乱作为,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暗处的密探显然还是颇为敏锐的,当即就判断秦国人不安好心,如此大规模的骑兵队伍出现在使团之中本就已经很不寻常了,观其进行队列,显然是一只能战之军。 若是之前还能说是为了保护使团中金帛玉器而来,可如今,这只队伍甚至还在半路之中便行脱离主营,这是要做什么去?即便说是此地距离都城不远了,想要功成身退,也该是往南面而走,退回河东才是。怎么会是往西北而去? 因此,赵国的密探不得不暗自揣测秦国人此来的目的,是否只是他们口头上说的那般轻易与简单。只可惜,密探的消息终究还是太过有限,根本不知道赵括今日离开邯郸往代地而去的消息,想必若是密探知晓此事,稍稍联系,便应该就很快就能判断出秦人的目标。 不过,赵国的密探们显然也不会就此不了了之,当即监视的密探们便被首领分成了三部,一部立即追随西去的秦国使团而去,一部快马赶回邯郸向大人报信,最后一部则负责继续跟随和监视往邯郸而去的秦国使团。 日薄西山之际,赵国的密探终于将消息送回邯郸,并面呈赵王,而作为朝内实际意义上的第一人的平原君也很快从赵王处得到了这个消息。 叔侄两想了半天也没能猜到秦军的意图。 绕后偷袭?别说这区区几百人就能偷袭,那自家的防御力也太差了,多少是有点儿看不起廉颇和田单将军了。更何况,地方也不对啊,哪有快到了邯郸城,还转过头去偷袭上党的。 攻略城池?那就更不对了,虽说如今赵国境内几乎所有的兵卒都因为长平之战的缘故,被抽调一空了,但区区几百人就要去攻城略地,也有点儿难了,稍大些的城,便是衙役加上百姓就将这几百秦军全数吃下了,小一些的城池,你攻那个干啥,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的。 搅乱后方?如今又不是战时,就算是被你搅乱了又有多大的意义呢?反而是给了赵军反击的理由,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左思右想,两人始终没能想到秦军此为的意义何在。一时间,龙台宫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眼瞅着宫防即将落锁,再想出宫就麻烦了,不仅自己,王命的传达也是一样。而自己二人显然即便在僵持下去也定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平原君决定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随即便向赵王建议道:一、密探继续密切监视;二、通知沿途城池驻军密切关注可以对象,谨防一支秦军小部队的奔袭;三、邯郸派出两支千人队,一支前往堵截西去的秦国使团,一支将剩下的秦国使团保护起来。 不得不说,平原君也不愧是战国四君子,处突的能力也很是不错了,面对未知的秦国使团,没有任何的犹豫与害怕,三下五除二将秦国使团可能造成的危害降到最低。 当然,平原君的处置也还算是温和,若是激进些的,恐怕已经下令边疆备战了。一只数百人的秦军队伍在自家腹地内消失,那本就是不得了的事情。而平原君如此平和的依据,还是因为上党之战刚刚结束的缘故,平原君不相信秦军会在此时挑起站端。 赵王闻言,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传令按照平原君所述为之了。 此事告一段落,平原君也随即出宫。 只是出宫之后的平原君心中却越来越无法平静,冥冥之中总是觉得自己应该是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心情颇为烦躁的平原君随即令车夫改道,直直往蔺上卿的府上而去。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虽然平原君也已经是 知命之年,却总还是不及蔺上卿这位风烛残年的老头经历得多。或许,蔺上卿能够猜出秦国的意图吧。 马车很快来到蔺上卿的府门前,又是「邦邦邦」的几声,平原君亲自敲开了蔺上卿府上的大门。老仆见来人是平原君,当即闪过一边,放平原君入内。 能不经通报而入蔺府者,除了赵禹,平原君是第二人也。 入府的平原君很快来到书房之中,而蔺上卿却也还未休息,正半倚在床榻上看着书简。见平原君到来,立即招呼他在身旁坐下。 平原君也不客气,当即便坐了下来,随后便将从赵王口中得到的消息告知了蔺相如,同时也将自己的疑问和暂时做的处置,一并和盘托出了来。 闻言的蔺上卿眉头微皱,一时间却也是不明所以。若是廉颇或是田单在此,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出舆图,根本无需太多的推敲,只要沿着秦军西去的路线画出一条线,再结合今早送别的赵括,立时就能找到秦军的最终意图——赵括。 只是蔺上卿也好、平原君也罢,终究只是一个文臣,别说什么图上作业了,能看懂舆图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毕竟术业有专攻,就像武将往往难逃朝堂的尔虞我诈一般,要一个文臣去思考秦***事布置的用意,也确实有些为难这个文臣了。 稍作思考之后,蔺上卿终于还是喃喃自语了起来:「汝之所言,倒也妥帖,只是,秦国大费周章,恐怕所图不会太小。只是吾等,却是猜不透。就怕秦国所图之大,令吾等猝不及防下损失颇重了啊!」 「哎!」平原君闻言也是叹息一声,道:「若是马服君尚在邯郸,如今定能为吾等解惑也。只是王上......哎......」 「然......」 「也」字尚未出口,蔺相如便好似突然响起什么,苍白的脸色都变得生动了起来,手中书简随之掉落在地,蔺相如却是恍然未觉。 正当平原君欲要询问之际,蔺相如却是先行开口,道:「快!」 。 第337章 端倪现蔺卿捕之 激动的蔺相如一骨碌便坐了起来,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几分的急切,与之同朝数十载,平原君还是第一次见到蔺上卿如此激动的时候。 「快!」蔺相如的声音越发地激动了:「速告王上,秦国使团有诈,意在马服君也!」 没错,在平原君提及赵括的一瞬间,蔺相如恍然记起今日赵括去往代地,也是要往西北而去的,再结合秦军往西北而去的讯息,蔺相如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秦国的使团会不会与赵括形成交际?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一切都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从秦王不惜得罪数十万秦军,将王龁、司马错两位老将打入牢狱之中,也要大张旗鼓地宣布要引赵括入秦开始,再到有史以来最为宏伟壮阔的秦国使臣队伍,再到今日突然的使团分流,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人——马服君赵括。 不是为了引赵括入秦,而是为了送赵括归西。 大张旗鼓地宣布,就是为了提升众人的期待,从而令超规模的使团队伍成为可能,而那超大规模的使团队伍之中,恐怕更多的是精锐的战兵,专为刺杀马服君赵括而来的精锐战兵。 至于今日使团的突然分流,应该是接到了马服君已经动身前往代地的消息,为了赶上马服君这才不得不争分夺秒地在白天进行分流。赵括之行,不说是邯郸之人人尽皆知,也是相差无几了。被秦国使团侦知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电光火石之间,蔺相如已然将一切想通。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当然这或许也跟蔺相如长期与廉颇为伴,对于军事也算是有个初步的了解有关。 而随着蔺相如激动的一嗓子,挡在平原君面前的一层薄雾也随之散开,只一瞬间,平原君便也想到了秦国使团的用心,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而后背之上已是冷汗涟涟。 自己给王上的建议虽然还算妥帖,但无疑是将赵括置身在危险之中,若是真的令赵括有失,即便最终剿灭了那只秦军小部队,又有何意义?作为谏言者,自己无疑是难辞其咎,更是无颜往地下与自己的老友相见。 想及此处,平原君的脸色也变得潮红了起来。当即就要起身告辞,往王宫而去。 正待平原君起身之时,蔺相如却似又想到了些什么,抬起头便冲平原君喊道:「慢!」 平原君起身的动作随之一滞,心中也是诧异无比,刚刚不是你说的要「快」吗?而且这时候是「慢」的时候吗?! 蔺相如脸色又微微有了变化,目光灼灼地看着平原君,缓缓说道:「王宫已经落锁,事关生死,还是直接派人快马出城,告知马服君为上!」 「这?」平原君闻言,仍是诧异无比,宫门落锁,城门还关了呢!自己身为大臣,又有王叔之尊,宫门也好、城门也罢,哪个会敲不开呢?显然这只是一个借口,甚至是一个并不算高明的借口。蔺上卿岂会在如此紧要关头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平原君当即还要反驳,却是猛然间想起刚刚蔺上卿话语中的一句「事关生死」。短短一句话,便猛然将平原君敲醒。 是呀,事关生死!事关谁的生死,马服君赵括的生死,可不是赵王、更不是赵国的生死。虽然自己等人是将赵括的生死与赵国的存亡绑定在了一起,可赵王并不这样认为啊!甚至已经有些忌惮这位年轻的天才将军了。连日来赵王的种种表现便是明证。 如今,秦国做局,要的却是自己的眼中刺肉中钉的命,你猜猜赵王是立即发兵救援,还是......静观其变? 若是赵王稍稍动个不好的心眼,原本可以敲开的城门,或许就此敲不开了,甚至本该天明即开的城门也要再等几个时辰才会缓缓打开。 甚至连借口平原君都能想得到:防止秦国 使团阴谋作乱邯郸。多好的理由啊!还是自己亲自送上门的。 而这几个时辰的耽误,恐怕便足以置赵括于死地了。 随后,赵王再领兵将这股秦军统统消灭,从而平息臣民的愤怒。于是,秦国满意、赵王满意、赵国的臣民们也不得不满意。只是赵国的未来,却也在所有人的满意中渐渐衰败。 反应了过来的平原君,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弱弱的声音喃喃自语地问道:「不至于吧?毕竟、毕竟......」 话音未半,平原君却是自己说不下去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平原君自己也不自信了。 有些颓然的平原君随即继续问道:「可若是不告知我王,总归也......」 蔺相如显然对这个问题已经有所准备,当即便道:「可先命人快马出城通知马服君及沿途城池驻军,待人出城之后,再行回转入宫禀告。」 显然蔺相如这是要造成既定的事实之后再行禀告之举,虽然在行为上有些「先斩后奏」的嫌疑,但一句「事急,未曾多想」,再稍稍认个错,也便足够搪塞。若是赵王再不依不饶,就是他的不对了,毕竟此事最重要的不就是要尽快通知马服君赵括吗? 「可也。」平原君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便答应道。 言罢,平原君便要再度起身告辞。可随即,蔺相如又是一句「慢!」将平原君生生给按回了椅子之上。 「若是旁人传信,恐怕马服君心存疑虑。」蔺相如又稍稍思索了一会儿,随即继续说道:「汝要稳住王上,吾又是如此身体,如此快马兼程传信,实在是二人都不适合。」 「令赵平前往传信如何?」平原君自然明白蔺相如的意思,此事事关重大,前去传信之人必须能够获得赵括的信任,否则只会功亏一篑,毕竟竣工大事不容儿戏。显然,赵括如今在邯郸的势力,除了作为邯郸尉的赵平几乎再没有其他力量。 「可!」蔺相如显然也是知道这个名叫「赵平」的小人物的,当即便答应了平原君的提议。 「如此,吾便去也。」平原君终于起身对着蔺相如一礼道。 。 第338章 王宫奏对平原殇 蔺相如终于点点头,算是同意。 很快邯郸北面城门再度开启,数骑飞奔而出。 「一定要赶上啊!」平原君在心中暗暗祈祷着,直到城门重新关上,平原君这才缓缓转身登上马车往龙台宫中而去。 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中,平原君心绪万千。 一个带兵出征的大将军,居然会在自己的国家还是腹地之中遇袭,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可为何这样的事情会出现在赵国?! 若是赵括等上党的援军汇合而北上,秦人敢有这样的心思? 甚至哪怕只是将赵括的三千亲卫补满,秦人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偏偏,赵括是既没有等到上党的援军,也没有能将自己的亲卫扩编,就这么匆匆地告别邯郸往代北而去。 此等怪异之状,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说,有背后的暗手在推波助澜? 平原君不敢想象,若是真有这背后的暗手,是谁简直是呼之欲出了。 可,平原君又稍稍回想了晚间与赵王见面的场景,若真是赵王所为,当不至于跟自己一般诧异才是,更何况密探的奏报只有赵王知道,若真实赵王动的手脚,大可以将此情况再度瞒下来,至少也可以稍晚一点再公布,如此一来即便自己立即就发现了端倪也来不及救援和通知赵括了。 想及此处,平原君的心思稍稍安定了些,至少可以肯定赵王不会是幕后之人。这点显然对于效忠于赵王的平原君很重要,谁也不会想要效忠于一个阴谋干掉自己臣子的王上的,尤其这个臣子还是朝堂的栋梁。 不过,蔺上卿所虑...... 正想着呢,摇晃的马车突然停下了它的脚步,前方传来车夫的声音:「君上,王宫到了。」 「好。」心中已经有所打算的平原君当即拉开了车帘,借着车夫的力,便跳下了马车。「希望蔺上卿猜错了吧。」平原君在心中暗暗地想道。 随即,递牌、入宫、见驾。 「平原君深夜去而复返,可是堪破了秦国使团之意图哉?」赵王也不废话,略略见礼过后,便立即开口问道。 「然也。」平原君点点头,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道:「王上请上我赵国舆图一观。」 「可。」赵王大手一挥,一旁的宦者立即便领命而去。 很快,一大块被固定在架子上的舆图便被两名宦者抬了上来。 平原君也不废话,当即便到舆图之前,指着发现秦国使团分流的位置,复述着秦国使团的路线道:「秦国使团乃是在此处分流,一路继续往东北面,即邯郸的方向前进,另一路一行数百人则是折向西北方向,不知所踪。」 「然也。」赵王点点头同意道。 「我王可知,马服君也在今日早些时候离邯郸而去。」平原君稍稍停顿,随即看向了赵王,试图看清楚赵王脸上所有的表情,道:「马服君所离去之方向正是西北也。」 「啊?!」赵王惊讶地叹道:「平原君,汝之意,秦国使团是为马服君而去。」 看着很是惊讶的赵王,平原君的心总算是放下一半,当即点点头补充道:「马服君身边本该有三千亲卫,可在长平一战中亲卫损失殆尽,如今身边之亲卫才不过区区五百人不到。」 「五百人!」赵王心中又是一惊,若说之前还有可能是平原君自己的臆测,但这五百的数字一出,在后知后觉之人也能感受到不对了,恐怕秦国人真的是冲着赵括去的。 「快快!」赵王也有些急了,当即道:「速速告知马服君,并令通知沿途各城池,截击秦军。快!」 闻言的平原君表面认真答应着,心中却是乐开了花,果然蔺上卿是多虑了。虽然 赵王有一些些的嫉贤妒能的成分,但还不至于到自毁栋梁的程度。 只是,平原君的乐观并没能持续太长的时间,就在平原君就要转身离去,前往下达王命之时,一声「慢」生生地止住了平原君的动作。 今天是怎么了,有啥话都不能一气儿说完吗? 平原君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当然任谁一晚上被人阻了「三四次」,也要心绪糟糕的。只是偏偏不论这前头的几个「慢」还是这最后的「慢」字都出自蔺上卿和赵王之口,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能咋办?受着呗。 只是,转过身的平原君却怎么也没想到,作为一国之主的赵王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平原君。」赵王似乎自己也感觉自己的话有些难以启齿,稍稍咽了口口水这才缓缓道:「如今情况未明,若是,若是贸然宣告秦国、秦国图谋不轨,恐怕有碍于、有碍于两国之邦交也,若是一场误会......恐怕不好收场啊!」 闻言的平原君只觉得天雷轰轰!这是你赵王该说出的话吗? 秦国贸然私自行动,不按规划路线行进,便已经是对赵国最大的挑衅,还有什么误会的,换了别的国家,便是即行剿灭也没二话,什么邦交问题,有个屁的问题。 这显然是赵王的托辞。而之所以有这样的托辞,原因只有一个,赵王后悔了。 的确,在平原君答应着的那一刹那,赵王便忽然想到,这何尝不是彻底解决到赵括的一个绝好的机会呢?用秦国的刀,总好过自己再去想办法吧!甚至还能激励国内民众的抗秦之心,若是能趁此同仇敌忾的机会再那秦国一到两郡之地...... 显然,赵王想要的比平原君所猜测的还要更多,多得多。 只是平原君还保留着最后的一丝丝的希望,缓缓说道:「我王放心,秦国无理在先,擅自分流改道便已经是出使之大忌了,根本不存在什么误会的。」 「平原君!平原君暂且息怒,听我一言。」赵王也是看出了平原君心中的怨怒,只是面对的诱惑实在太大,赵王可不想就此放弃,当即继续说道:「此刺杀之消息尚未明确,若是告知了马服君,不定会出什么乱子,不若,嗯,不若等前军回报了再作驱策,如何?」 。 第339章 三方角力抢时间 如何?还能如何,还要如何? 乱子,能有什么乱子会比一位大将遭到刺杀更严重?! 平原君的眼神逐渐地冷了下来,打死平原君也想不到,事情会来这样的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反转。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蔺上卿的那双眼睛,看人依旧还是那么的毒辣。 看着眼前的赵王,平原君除了失望还是失望,甚至已经失望到完全没有了想要再与赵王辩驳的想法了。 无他,平原君很清楚,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的,已经有了杀心的赵王,也再是他所能拉回来的了。 好在,有蔺上卿的提醒,自己已经「先斩后奏」将讯息送出了邯郸城,至于其他的,爱谁谁吧。恍然间,平原君只觉得身体疲惫无比,面对这样一个王上,换了谁谁也心塞啊。 平原君随即也不多争辩什么,却也没有告诉赵王自己已经派人去通知赵括了,随即以身体不适为由便行告退之举。 赵王显然也是有点儿懵,原以为还有狠狠跟平原君辩驳一番呢,甚至赵王都已经做好了以王的身份强压平原君的准备了,却不想平原君就这样退了。这是同意了吗? 赵王只觉得幸福来得有点儿太突然了,只是,能有如此机会,激动之下的赵王也并没有在意平原君眼中的异常。 于是,在赵王不知情的情况下,两国三方开始了一场竞速。 秦国方面,司马错领衔的六百锐士,穿山越岭,日夜兼程,势要在赵括抵达阏与之地前,占住有利地形; 被平原君派出的家臣和赵平几人,也是快马加鞭朝着赵括行进的方向狂奔不止,势要在赵括陷入重围之前,将消息带到。 可在那风暴中心的赵括,却似无事人一般,当然,赵括本就不知危险的降临,因此没有赶路才是正常的。只是,赵括的行进速度,显然还是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无他,实在是太慢了。 除了在离开邯郸城时,赵括带队狠狠地加速走了十数里的路,在将邯郸城甩在了后头之后,一下子赵括的行军速度便慢了下来。甚至已经是走两个时辰歇息半个时辰,更别提什么快马狂奔了。 之所以这么做,赵括自然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他只是想和远在上党的一万援军同时抵达代北之地。有那一万大军在手,赵括才能更快更好地掌控代地的局势。当然,除了军队之外,更重要的,还有随军而来的孙崮和周骐二将。 手边无人可用的尴尬,赵括是再也不想感受了。 一夜无话,时间在秦军的阵阵马蹄和赵括的句句鼾声中飞快地流逝着。 好容易天亮了,已经奔波了一夜的秦军,还在驰骋着,饿了就嚼两口袋中的黍米,渴了就抿两口烈酒,困了就轮流趴在马背上小憩一会儿,总之就是一句话:马不停蹄,不惜一切代价赶往阏与城。 秦军锐士的坚韧在此时表现得淋漓尽致,若是一般的战兵,经历这样的长途跋涉,恐怕早已怨声载道,可这只秦军却是安静得可怕,除了战马急促的呼吸声和规律的马蹄声,几乎再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响。 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尽可能地节省着每一丝丝的体力,为即将打响的恶战储备能量,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能量。 沉默,永远是最具威胁的表达方式。 秦军六百锐士,如同一只沉默的战舰,直直地冲向了他们自己选择的墓地——阏与城。 赵平和平原君的家将虽然也很是着急,但照比秦军的疯狂还是稍逊一筹,至少累了还能在林间稍稍休息一会儿。没办法,他们心里再急,到底不是秦军锐士那般的铁汉,起码的生理极限还是无法突破的。 而最惬意的还要属赵括一行人。别说什么连夜赶路了,太阳 高高挂起了,赵括这才美滋滋地吃过朝食下令全营开拔,宁愿大军等着他这个大将军,不能让他这个大将军等着援军的到来。这,是将军的排面,更是为将的原则! 终于,在紧赶慢赶之下,秦军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抵达了既定位置。换句话说:秦军在司马错的带领下,仅仅用了两日半的时间便走完了本该整整三日才能走完的路途,整整节约了三个多时辰。 可别小看这区区三个时辰的时间,若是一切按照司马错的预料进行,这三个时辰的时间可就太宝贵了。三个时辰,足够秦军好好的美餐一顿,再美滋滋地睡上一觉,疲惫的身体经过三个时辰的休息,不说恢复到最佳的状态,起码恢复个七八成的战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宁愿前面苦一点,也要留足最后的时间。这便是司马错的想法。 眼见着自家的六百锐士提前抵达既定位置,密林中的司马错心中也是一阵的欣喜,当即下令吃饭、休息。 当然,生火是不可能生火的,就这黄昏的余光,吃点肉脯,已是极好的美味了。甚至不少秦兵在接到吃饭、休息的命令之后,拿出肉脯送到嘴边,身体便已经沉沉睡去。 没办法,太累了。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靠着过人的意志力。 看着身边一个个就要倒下的锐士,司马错也是心疼不已。甚至司马错自己也已经是困顿不已,但司马错深知,还不到他休息的时候。几个身体还算好的,一路上也是特意多让其休息了一会的探马,很快出现在了司马错的面前。 安排他们呈扇形队列搜索赵括的位置而去,复又在营地附近设置了明岗暗哨之后,司马错这才得以稍稍休息一会儿。 等探马归来,已经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众多的秦兵已经沉沉睡去,就连司马错也稍稍小憩了一会儿。本来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司马错,听到探马带回来的消息,立即便惊醒了过来。 只怪消息实在太过劲爆,差点没把司马错给吓死——探马向南三十里内没有看到赵括一行人的踪迹! 。 第340章 日夜兼程至阏与 话音虽轻,却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司马错的心坎之上!一瞬间,司马错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一行六百锐士,冒着生命的危险,日夜赶路,不眠不休,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吗? 任谁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啊! 「难道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司马错的心不由得砰砰砰地直跳,几乎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一般。 一巴掌狠狠地拍在身边的大树之上,粗糙而苍老的树皮直直地插入了司马错的手掌之中,殷红的血液瞬间顺着指尖流向树干。 「将军。」一旁的探马的首领赶忙上前,显然他对于这个结果也是有些难以接受。 剧烈的刺痛顺着手掌直冲脑门,而这剧痛也令司马错更加地冷静了起来。 自己这一路来可以说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了,按照自己的速度,除非赵括也像自己一般日夜不辍,否则不可能越过自己去。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赵括的行军速度极慢,还在更后的后面。 想及此处,司马错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并不算美丽的误会,差点让自己误以为自己失败了。 不过也好,既然赵括还在后头,那我们也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恢复体力,准备伏击之事。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司马错看向探马的首领道:「放心,我等疾驰而来,赵括只可能在吾等后方,不可能跑到吾等前面去。应该是因着未知的原因,赵括有意地放慢了行军的速度。」 探马闻言,好像也确实是这个理,赵括又不赶急,不可能像自己等人一般地不管不顾地狂奔,而自己与赵括的距离也不过是区区几个时辰罢了,两日的追击,早已将这点子距离给追回来了。若是后方迟迟没有看到赵括的踪迹,只能是赵括放慢了脚步。 随即探马首领也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司马错也没有犹豫,当即下令道:「让刚刚归来的弟兄们抓紧休息,把第二批的探马们叫醒,继续搜索前进,分别埋伏到四十里和五十里处。记着,一旦发下赵括的踪迹,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立即回报。」 「是!」探马的首领立即领命道。 短短不过盏茶的功夫,司马错的心情如同经历过了一场过山车一般的刺激,好在最终的结果对于司马错和他的六百锐士而言,不算坏!甚至还有些意外的收获。显然,赵括的行军速度让司马错更有信心了。 只是,凡事都有两面性,这边赵括的龟速行军虽然让司马错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那边,赵平和平原君所派出的家臣也终于在太阳散尽最后一丝余晖之时,找到了赵括一行。 「上将军。」赵平一个翻身下马,因为本就并不擅长骑马的缘故,再加上长时间骑在马上,突然间下马,赵平几乎就站立不稳,好在一旁的平原君家臣一把扶住了赵平。 顾不得感谢身边的同伴,踉踉跄跄地,赵平便冲向了不远处的赵括的帐中,口中喃喃地说着「上将军,上将军......」 亲兵们都认识赵平自然也不会拦着,而赵括的帐篷也足够大足够好认。 撩开帐帘,赵平嗷呜一声便行至正在查看代地军情的赵括面前,随着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了赵括的身前。 「上将军!」一声呼唤总算是喊了出来。 正皱眉看着竹简的赵括也是一惊,待看到来人之后,心中更是不安——赵平怎么来了?还是这副模样过来,显然是有急事啊!是邯郸城中出了什么事吗?还是......自己这才刚刚离开不过三日吧! 当即放下竹简,绕到赵平的面前,双手将他扶起,语气稍稍有些急躁地问道:「你怎的追来了?是邯郸城中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母亲......」 话音出 ,赵平便知道上将军这是误会了,当即开口解释道:「上将军放心,邯郸城中并无异常,老夫人也安然无恙。」 随即不待赵括继续询问,赵平便立即脱口而出:「秦国使团突然在邯郸城外不足一日路程时分流,数百骑往西北而去,蔺上卿和平原君判断,此乃冲着上将军您来的,因此特命我日夜兼程向上将军您报信。索性终于追上上将军了。」 一通气说完这许多的话语,本就疲累不堪的赵平,如今更是气喘吁吁了。 赵括见状,端过了案几上的自己的水杯便送到了赵平的手中,随后却是缓缓回坐到了位置之上。 赵平接过赵括的水杯,心中也是一暖,上将军能将自己的杯子给他用,显然是把他彻底地当成了自己人啊!也不枉他从邯郸城一路狂奔而来的辛苦了。当即,一仰头,就将满满一杯的水全灌了下去。 冰凉的河水很快将赵平的疲惫洗刷,随后便轻轻放下杯子,静静地站在了赵括的身边。显然赵平很有自知之明,将平原君的话圆满而及时地带到,便是他所能做的全部了,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只需要听命就行了。 「传令:全营戒备,睡不卸甲,刀不离身,内紧外送,斥候给本将全都撒出去,不要让敌人摸到了鼻子底下才知道。确保方圆五里之内没有秦军。」得到消息的赵括没有犹豫当即先确保现在的安全再说。 「是。」一旁的亲兵立即答应道。 安排好现下的防务,接下来就是解决秦军的问题了。而此时的赵括却是有些纠结——是战还是退,这是一个问题! 若是要稳妥起见,最好的办法就是就近入城,同时传令上党北上的一万大军向自己靠拢,甚至可以下令代北之军南下接应,同时令沿途各城警戒起来。 这般作为,自己这面当然可以确保完全,但与此同时,秦军的那小股精锐部队也势必得到消息,极有可能就此放弃计划,分散离去。 如此一来,安全是安全了,可却稍稍有些灭了自家的威风。 更为糟糕的是:一旦如此调动,则秦军必退,而秦军退,势必无法全歼,这却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 第341章 赵平终至算兵力 区区数百秦军,就要赵军一万多主力绕道,甚至还要代北之军接应,知道的会说赵括用兵谨慎,不知道的,则会笑赵括小题大做,甚至是杀鸡用了牛刀。 当然赵括并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甚至相对于旁人无关紧要的看法,赵括深知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但问题是如此施为的恶果,却不仅仅如此。 悍然进入赵国腹地的秦军没有得到应有的惩戒,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一旦自己龟缩城中,秦人再笨也知道是走漏消息了,眼见着没有机会了,秦军不论是绕道而逃,还是分散而窜,总归是会放弃进攻,立即隐藏行踪离开赵国。 可偏偏,自己手中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对秦军展开追击和围歼。如此一来,即便上党等地再进行大索,恐怕也再难将之一网打尽。 而一旦秦军安然归国,无需太多,哪怕只剩下三分之一甚至是四分之一,也会给秦国甚至是其他的国家一个非常不好的讯息:赵国腹地,可随意进出也! 甚至由此提前诞生出所谓的特种作战,这是赵括所万万不能接受的! 不论是他即将对胡人展开的攻势,还是之后对邯郸的计划,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绝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的后花园立捣乱。必须要以最为强硬的姿态告诉包括秦国在内的所有国家:来了你就别想走了。 换言之,那只数百人的秦军小分队必须死,必须全军尽没在赵国土地之上。因为,用他们的头颅和鲜血所铸就的京观,才是足以震慑诸国的最有利的丰碑。 因此,龟缩是不可能龟缩的!不仅不能龟缩,甚至还有适当地提快行进的速度,要是让秦军误以为自己已经得到消息龟缩起来了那就全完了。 赵括必须让自己尽快地出现在秦军的视线之中,从而引蛇出洞,进而对这股秦军实施包围和剿灭。 可是,这敢于以数百之众就潜入赵国腹地对赵括展开围杀的秦军,又岂是易与之辈? 而赵括如今手中能用之兵却只有四百五十人而已 虽然不知道对面的秦军具体有多少人,但显然能够挑选出这样的机会,秦王势必对自己的亲兵数量早有探明,因此短短算来,秦军的数量不会少于五百人。 若是以一对一...... 赵括有些纠结,不是他对自己的亲兵没把握,本就是十数万大军之中优选而出的,又有着自己的重甲陌刀的加成,赵括不认为会输给秦军,哪怕秦军来的是传说中的锐士,赵括也有把握将他们拉下神坛。 只是,自己的重甲陌刀到底还是太少,想要发挥出作用,却不是那么容易。若是将最后一件秘密武器暴露出来...... 赵括需要衡量值与不值的问题:若是能全歼之,或许问题不大?! 一个计划很快在赵括的脑海中形成了雏形,只是在此之前,赵括还需得确认几件事情。 「北向之秦军可有确数?」赵括抬起头向一旁的赵平问道。 赵平闻言,稍稍思索一番这才答道:「平原君只说是数百人,具体人数未知也。」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赵括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上敲击着——三四百是数百,**百也是数百,但其中战力,却是相差数倍。若是五六百人,自己要全歼之或许问题不大,可若是近千人,恐怕以自己的人力,想要全歼就难了。 这是关系到能不能动用那件秘密武器的大事。与此同时,不同的人数,所要采取的战术也将有着极大的不同,因此搞清楚敌军的人数,很重要! 当然,说要搞清楚秦军的人数,倒也不是要将人数十足地确定,只要能锁定个大致的范围,只要上下不超过百人就问题不大。 可 问题是,如今赵括也没法派出斥候前去查看,或者说,一旦斥候接触到了秦军,战斗便已经算是打响了,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再做调整。 「既然直中取不了,何不在曲中求一求?」赵括脑海中又是灵机一闪。 「秦国使团报关之人数、车马几何?北向之秦军分流之后,使团是否行使入常?」赵括继续向赵平问道。 秦国使团在进入赵国之前,势必要将使团中有多少人、多少马、多少车向关隘处进行报备的,关隘也会将此讯息向下传递,以保证秦国使团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比如受到了盗窃,秦使就可以凭借报关文向当地官府进行索赔。当然,更重要的却是赵国要防着秦国从中夹带私货物——比如间谍什么的。 不管这样的报关是为了哪方好,总归这个步骤不会省,而作为秦国使团最终的目的地邯郸,邯郸府上显然也会收到这样的备案。 如今的赵平恰好就是是邯郸尉,这些数字不仅能够接触到,甚至还是赵平日常工作的重点。而这就考验赵平同志的工作能力了。 好在赵平没有令赵括失望,尽管刚刚履新没有几日,但工作显然已经进入了状态,尤其为了组建密探组织,对秦国使团的到来,赵平更是上心。 「秦国使团报关人数约七百六十八人,车五十二辆,马匹约八百之数。」赵平流利地答复道:「北向之军分流之后,使团仍正常行驶。」 此话一出,赵括的心中对北向秦军的数量便大体已经有数了。 既然使团还能正常行驶,那么以每辆车至少两人的标准,至少就去了百人,再加上使者本人和他的仆从一二十人,再加上马夫杂役等不可或缺者一二十人,秦国使团可分流之人最多不超过六百左右。 同样的,马匹的数量也充分说明了这个数字,即便所有马车皆为二马之乘,所能出战之马匹也不过七百,再加上若干三马、四马之乘,显然也是符合上述的人数的。 六百,应该已经秦军的极限了。 。 第342章 为震慑图谋全歼 六百! 赵括自问以手上的四百五十人,足够吃掉他们了,即便他们是传说中的秦军锐士。在科技的进步面前,个人的勇武只会是一场悲剧,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论勇武,赵括麾下的亲兵们也未必就怕了秦军的锐士。 在确定了秦军的数量后,接下来就是怎么打的问题了。 而怎么打?最关键也是最先要确定的就是战场了。只可惜,要装作不知情,这战场的选择权大部还是掌握在秦军的手中。想要扭转这个局面,那就必须先找到秦军选择的地点。 「来人。」想明白这点的赵括随即抬头向帐外喊道。 「在。」两名亲兵立即入帐答道。 「取我赵国舆图来。」赵括立即吩咐道。 「是。」两名亲兵再度答应道。 很快,一张舆图就被摊开在赵括的面前。 两千年前的舆图,不比现在的地图,只有个大概的情况,好在这些日子,赵括受伤在家,除了调教自家的亲兵外,就是在看各国的舆图,尤其是即将去往的赵国北部的舆图,更是看了又看,遇到不明之处,甚至还找了几个曾在代地多年驻军的老军卒前来指点,因此不说将赵国北地的区域烂熟于心,也至少算是熟之又熟。 没办法,想要打赢战,舆图可能是赵括最为短缺的一个环节了,索性便以勤补拙,当然具体的情况却还需要到了现场再行探查,否则就真成了纸上谈兵了。 这会儿舆图再度摊开,一股熟悉的感觉铺面而来,一条条蜿蜒曲折的河流、一座座巍峨雄壮的山峰,还有大块大块的平原,恍然一一陈列在赵括的眼前。 数百骑兵要隐藏起来,不被往来的赵国人发现,势必要沿着山路行进,以掩人耳目,而抵达目的地之后,也需要一大片的山林为他们提供隐藏之地; 一边想着,赵括一边在舆图之上沿着自己行进的路线,将那些存在着大片山林的区域,用炭笔一一标明了出来。 显然,这样的地方并不算太多,却也不算少,但越靠近代北,却越是稀少,而以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往北而去,数量就更少了。 果然仅仅这样还不足以猜测出秦军的所在。但是赵括一点也不慌,已知条件还没用完不是! 按理来说,秦国使团中并不需要配备这么多的战马,可使团偏偏就配备了。显然这些战马应该都是为了自己而配备的。也就是说:秦军从一开始就预备了相当数量的战马,而不是临时起意,用这些战马作为快速投送兵力的工具。 或者说,这些战马不该只是作为交通工具而已。因为他们的必经之路,不论是进攻还是撤退都必须经过的上党郡,战马根本跑不快,甚至还不如徒步来得效率高。 数百匹战马,也不是个小数目,显然秦国不会无缘无故地投放如此多的战马。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战马势必在围杀自己的过程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而除了已经被排除掉的快速运动之外,最有可能的作用便是——战斗所需! 换言之,秦国从一开始就是打算用骑兵的方式围杀自己。 有人会问,伏击不该是在那些一线天之类的险峻的地势下吗? 当然是的,但一来,如今是在赵国,大多险要的地方那都是被赵国掌握着呢,哪里会轮到秦军去埋伏;二来,即便是有那么几个险要些的地方没有防御,司马错也不敢赌。既不敢赌那里是否有赵军,更不敢赌赵括会毫无察觉地就钻入套中。那属实是有些太看不起赵括了。 因此司马错围杀赵括的行为虽然是阴谋之举,但到了落实围杀的实际行动上,却还是只能硬碰硬的阳谋,也就是用骑兵的速度和锐士的战力进行强行围杀。 若是赵括自己来埋伏也肯定会是这样的选择。 那么这样一来就简单了。想要发挥出骑兵的战力,最好的区域就是平原地区,最好还能有点儿缓缓的坡度,以利于骑兵的加速。而想要尽可能地完成围杀,这片场子还不能太小,否则一旦自己钻入了山林,再想找到就困难了。 结合上面藏兵的条件,大片山林的旁边又要有大片的平原或者是缓坡,还要在自己既定的行军路线上。 三个条件一叠加,舆图之上满足条件的地方几乎寥寥无几。 赵括随即一一看去,试图从寥寥无几中找出那个唯一。只是当赵括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地名之后,剩下的几个地点,已经无需再看了。赵括已经能够断定,秦军一定就埋伏在那里! 「阏与城」,赵括一家梦开始的地方! 「秦王这是想要杀人诛心啊!」赵括嘴角微微一抽,显然已经意识到了秦王的险恶用心。一旦自己陨落在阏与城,「成也阏与、败也阏与」的故事将甚嚣尘上,再加上一番宿命论的说法,天下还有谁敢抗秦? 「君不见,阏与大胜,马服君得其君位,却英年早逝,徒留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岂不闻,长平再胜,已干天和,笞之廷杖而不改,因而复以阏与之名收之性命; 抗秦者,或有一世之名,一时之利,却终究难逃魂归地冥,而失其香火也。」 赵括甚至连秦王的檄文要怎么写都帮他想好了,短短一篇檄文,不说全然打消天下抗秦之志,也至少能够极大地削弱甚至弥补掉长平之败而大涨的抗秦的信心。 可谓一本万利啊! 至少若是赵括来选,一定会选这个地方,哪怕这个地方的条件稍差一筹!更何况,那地方的条件刚好满足所有的条件。 只可惜啊! 赵括微微叹息一声,随即将炭笔丢下,整个人靠在了椅子上。 「上将军,若是不行,吾等回转邯郸,等上党之军回合也是可以的。」见状的赵平稍稍安慰道。 赵括闻言却是笑了,显然自己刚刚意兴阑珊的样子让属下给误会了。 「本将只是再想,在全数吃掉这股秦军之后,京观要做在哪里。」赵括笑着说道。 。 第343章 战前敲打众亲兵 赵括调笑得话语落在赵平的耳中却是如同惊雷一般。 从亲兵们的口中,就得知上将军喜欢立碑,长平之战甚至还用秦国武安君的骨灰立了一块碑,如今又把主意打到了眼前的秦军的身上,这回不立碑了,直接改京观了! 京观!啥是京观? 以身筑基,以头为塔,鲜血以灌,是为京观! 这玩意就只出现过在古籍之上和路边艺人的嘴中,周朝以来,那么多国家打生打死也没见过哪个谁会建这么个东西啊!不仅是太过可怖,更是有干天和。 当然了,秦人都敢来我赵国围杀咱的上将军了,京观就算是做了又有何妨?只是,若是放在邯郸郡内,是否有些...... 正胡思乱想之际,赵平猛然发现,赵括之意,似乎对这股子秦军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怎么可能? 就问了两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是自己答不上来的,另一个问题更是几乎就跟北上的秦军毫无关联;紧接着在舆图之上就开始画圈、找线。然后就搞定了?这么简单?! 赵平心中简直翻起了滔天巨浪,但一想到坐着的人是自家的上将军赵括,一切似乎又变得不是那么难于接受了。 能将百万大军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上将军,算尽这区区几百秦军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然,赵括既然敢说出这句话,自然是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对付这支秦军,在确定了秦军所驻扎的地点的一瞬间,赵括便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整个战斗的画面。 「此令,你拿着。」赵括从怀中掏出他的印信,递到了赵平的手中,缓缓道:「带着平原君的家臣,一并前往阏与城,然后......」 赵括缓缓将自己的一部分布置告知赵平,赵平也在一旁不住地点着头,暗暗记下赵括的所有吩咐。 虽然不明白上将军如何笃定秦军的位置所在,更不明白为何上将军明明已经笃定了秦军所在,却不调集大军前去围剿,反而让自己携带着他的印信,将阏与城的部队控制起来。 但赵平还是认认真真地点着头,他只需要记住这是上将军的军令,至于为什么,他目前还不需要知道。 当然,赵括也没有给赵平解释什么,虽然赵平是他的心腹无疑,但术业有专攻,要一个牢头去理解战场之事,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时间。而赵括对于赵平的安排,也并不是朝着将领的方向去培养的。 当然这却也并不意味着赵括不重视赵平,相反,相对于一般的将领,赵括反而更加重视赵平。毕竟,赵国实在已经有太多优秀的将领了,而未来,在赵括的带领下,优秀的将领也会越来越多。 一个李牧便足以撑起赵***方的一片天。赵括所急需的,是能给他找情报、干脏活的人,而这样的人,目前,只有赵平一人而已。 吩咐完了赵平,赵括随即喊来几名亲兵的百将,准备对他们进行战前的布置。因为许历和赵韦这两个正副首领都不在的缘故,赵括只能亲自安排战斗,当然,这也很好地让赵括贴近他的亲兵们,也更激发了亲兵们的战斗**。 在听说了秦国使团想要对自家上将军不利的消息后,众亲兵们早就按捺不住,要不是几个百将拦着,恐怕早就想赵括请命去会会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军了。就连拦着属下的几个百将,有何尝不是摩拳擦掌地想要跟秦军比划比划呢? 只不过,他们比亲兵们更多了一分冷静罢了。 如今见上将军布置战斗任务,一个二个全都双眼放光,争先恐后地就要打主攻! 赵括既是欣喜他们的主动求战,却又有些担心他们的急于求战。长平之战确实打出了赵国大军的威风,可同时也不免地带入了些许骄兵的气 息,再加上如今的这群亲兵们全都是出自大军选锋,作为十余万大军的优胜者,那就更是骄傲得不可一世了。 只是,赵括很不喜欢! 当即,赵括就要给他们狠狠浇上一瓢凉水。 「怎的?才胜了秦军一场就飘了?还是觉得自己是从十数万赵军之中选锋出来的,有多了不起了?」赵括看着几个百将,平静地说道。 只是这平静的话语中却是蕴含着太多的能量,话音未落,大帐之内就变得安静异常、针落可闻。 「我告诉你们:别得意!别在本将面前得意!」赵括忽的就提高了音量,怒斥着已经底下头的几个百将,道:「有什么好得意的?真正的精锐、英雄都在长平战场上长眠了,你们不过是捡了个漏!要是那些牺牲的战友还在,你们扪心自问,选锋还能有你们的事吗?!」 跟长眠在战场上的同袍们比,哪里敢比,又哪里能比啊!当即闻言的众百将们,头垂得更低了。 响鼓用死去的同袍重锤一番,赵括知道该讲讲现实问题了。 「你们可知对面的秦军是何人吗?」赵括继续骂道:「那是秦军锐士,六十万秦军里面选出来的不到千人,那是真正的精锐中的精锐。就你们,还叫嚣着要跟人家单挑,人家一个挑你们一群!」 赵括的声音显然已经有点儿响了,就连外头站岗的亲兵们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子,生怕上将军出来见到他们惫懒的样子。 只是帐内的训斥仍旧没有结束,一个声音高叫开始大火收汁,道:「说啊!怎么不说话啦?你们不是很能耐吗?」 几颗大脑袋低垂着,连带着背后也不由得渗出了一手的汗水。 头一次,见到上将军发如此大的火!众百将如今也是静若寒蝉,哪里还敢蹦出半个字。 见火候差不多已经到位了,赵括随即将火转小,准备装盘出菜了。 「好了,抬起头来,仔细听我将令。」赵括的声音总算是稍稍平和了一些道。 几个百将这才敢稍稍抬头,目光随即盯向了舆图和那只炭笔,竟没有一人敢再稍稍抬起头,与赵括对视一番。 此上将军之威也! 。 第344章 阏与伏击终打响 【「前军斥候探马,沿途警戒,接触到秦军之后,立即佯装不敌,飞马撤回本阵!」 「是!」】 ...... 北方的秋,总是比南方来得更早也更猛烈些!阵阵萧瑟的秋风,将树上最后的一点黄绿无情带走。原先郁郁葱葱的山林,如今已然变得苍茫一片。 透过稀稀疏疏的树杈,赵军的斥候忽然就是一激灵! 「秦军!」斥候指着远处枝丫中漏出的一个若隐若现的「秦」字高喊道,声音中既有几分惊讶,又有几丝的兴奋,连带着脸色都有些潮红了起来,而本该浑厚的嗓音也因为抑制不住的兴奋,都变得尖细了起来。 显然,发现秦军的那名赵军斥候很是兴奋!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期盼已久的大战即将打响,更是因为似乎一切都如同上将军所预料的那般。 时间、地点、人物,一切都对上了号!换言之,从此刻起,他们正式从那待宰的河鱼变成了坐等收成的渔夫,如何能不兴奋。 好在,稀疏的枝丫挡不住硕大的「秦」字,却能挡住他的那张潮红的脸庞。至于尖细的嗓音,反而会令听到它的秦军更觉兴奋——无他,太像害怕之时的破音了。 「是秦军!」 「秦军打来了!」 身旁的斥候同袍们定睛一看,在确定了秦军的存在之后,也立即附和了起来。 「撤!」 「速速归队,告知上将军!」 「快!」 堪堪将那些惶恐的言语传递开来,什长的命令便适时的传来,而众赵军斥候们好似这才恍然大悟,拨转了马头,便要向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归。 一场大戏,从初见时候的惊慌无措,再到恐慌的蔓延,紧接着智者的果断出手,最后的夺路而逃,可以说每个节点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可带队的司马错将军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头,一切都似乎太过顺利,顺利司马错怀疑对面的对手到底是不是他所认识的赵国上将军赵括。 赵括没有任何意外,果然在自己所预料的时间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用着自己所计算出的行军速度,终于被赵军的斥候发现,可赵括的主队不过在一里开外的平原之上,而自己的两翼已经做好了包抄的准备,只要自己一声令下,随时可以进行包抄。 一切似乎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内,一切也都是那么的顺利,就连斥候的发现,都几乎是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才终于被发现的。 可正是这太过顺利的进程,令司马错有些迟疑。 但,可惜的是,没有任何迹象支撑的无端怀疑,显然不是一个退兵的理由;狂奔百里,又在寒冷的山林中静默埋伏了一日一夜的六百锐士,也不允许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放弃围杀赵括的大好机会。 「传令,全军出击,绞杀赵括!」瞬间清醒的司马错没有任何的犹豫,当即便下达了对赵括的总攻。 「是!」几名百将随即齐声答应道。 随即,山林中擂鼓响彻,号角呜咽,惊起一阵阵的林中飞鸟。 六百秦军锐士随即被分成两部,一部约百人护卫后阵的同时,也作为切断阏与城中援军和后备的力量,另一部五百人则是又分作左、中、右三个方向,全员、全速直插已经被锁定了的赵军阵线。 显然,几乎倾巢而出的秦军已然中计了! 可面对如此天赐良机,又有谁能经得住诱惑呢?显然从司马错的视角,甚至任何一个秦军士卒的视角来看,出击都是没有问题的。要怪,或许也只能怪赵军的斥候们戏太好了! 演上了瘾的赵军并没有就此慌乱而逃,毕竟他们怎么说也是赵括的亲兵,若说刚刚的果断 撤退还能用报信心切来解释,如今秦军已经追了出来,若是一味地逃离,甚至是一遇即溃,不免令秦军生起疑虑。 随即,十几名斥候在什长的调度之下组成了锋矢阵,前方壮硕的士卒负责破风,后方准头好的士卒负责用弓箭迟滞秦军的追击,中间的两名士卒则是掏出了令旗,在手中狂舞着,试图将消息尽快传递到告知不远处的赵军队列。 如此一番作为,尽显精锐风范,却是令司马错有些迟疑的心稍稍放心了下来,不怕你够强,就怕你太弱啊! 只可惜,司马错根本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赵军到底会有多强! 「报!斥候队狂奔归来,期间示警红旗翻转不停。」一名百将单膝跪地向赵括汇报着前线的情况。 赵括点点头,说道:「开始吧!」 「是!」百将立即抱拳领命道。 话音落,大纛树!赵军本阵之中,号角之声也随即响起,擂鼓之声狠狠地敲打在每个赵军的心头。每个人都知道:不需盏茶的功夫,秦军主力就要杀到。只是四百多亲兵,却丝毫没有紧张的神色,有的只是一脸的兴奋。 无他,只因一切都在他们上将军的意料之内。 每个赵军的士卒都在默默地做好着自己的事情: 三百骑兵已经整备完毕,随时可以翻身上马,只待上将军一声令下就能按照既定的路线狂奔而出; 一百多的弓弩兵,却是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弓弩,专心致志地为那五十陌刀队服务着。 没办法,重甲实在太过沉重,若是一直穿在身上,即便不走动也要耗费大量的体力,因此不得不临战才穿,如此方能坚持更长的坚持。 只是重甲之所以称为重甲,除了他本身就很重的原因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他的防御力乃是多重的,光是配件就多达十余种,也只有这样多重的防护,才能有效地保护好穿着它的将士,也才能成为重甲。 而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难穿! 尽管在踏入平原之后,赵括已经让陌刀队穿上了束膊、护腰等零散小件,虽然也有些影响行动,但对体力的影响到不算大。 至于身下的甲胄,盏茶的功夫,外加二人的协作,足够了。 只是,前面就是张牙舞爪的秦军,后面又是急促响动的鼓点,这对于麾下的将士们的心理绝对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好在,麾下的亲兵没有给赵括丢脸。 。 第345章 一刀两断是陌刀 【「陌刀队,阵列在前,务必顶住来自秦军之攻势!」 「是!」】 ...... 自家的斥候尚在二百步外,本阵中的陌刀队便已经整备完毕。随即迈着整齐的步伐,便向着阵前推进着。 当然,对于这样的结果,赵括显然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麾下这五百亲兵可都是在长平战场上浴血厮杀过来的,血里火里都滚过了三道,眼前的场景,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甚至,在万一的情况下,赵括也已经做好了相当的准备,那随时可以出战的骑兵就是为了保底之用。 当然,如今却是并不需要了。 眼见着陌刀队整备完毕,本阵之中大纛旁一面红旗随即升起,而后阵中的鼓声随即放缓,赵军整个阵型开始最后的变化。 「咚...咚...咚...」 踏着缓慢的鼓点,陌刀队的五十壮汉倒拖着长长的陌刀,缓缓移动到阵型的最前方。沉重的陌刀即便是刀背着地,也依然在还算坚硬的土地上划出了一道道的痕迹,偶尔遇到一两个石块,更是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在低低吟唱。 之所以拖着陌刀,当然还是为了节省体力了。 刚刚为陌刀队穿戴完毕的弓弩手,也终于能拿起一旁的弓弩,轻轻调整呼吸,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好在他们并不需要怎么移动,因此倒也不显得慌张。 而在他们的前面,五十人的陌刀队已经彻底散开,有序地排成了两排,前排每人间隔约么三步之距,以防长刀的误伤;后排又在前排的三步之外,插空而立,防止漏网之鱼的存在。 如此一来,区区五十人,竟然掌控者一条百米多长的战线。 远远看去,这阵型,简直疏松得不要不要的。任谁看了都要摇头——这阵线,恐怕一个冲锋都挡不住! 冲杀在中段的司马错也看到了赵军的阵型,也是不自觉地摇着头,这阵型便是一个刚刚入行的百将也摆不出来吧?!以赵括之能,怎么会用如此之阵? 一股不安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师出反常必有妖啊! 可是,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着身边一个个兴奋的将士们,司马错哪里还不知道,现在的战场已经不再是他能轻易左右的了。至少在碰壁之前,他根本已经拉不住这架狂奔的马车了。 甚至,若是他现在强行停下,后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能希望,这样的心悸不过是自己想多了! 这边司马错的心中思绪万千、忧心忡忡,那边的秦军将士们,可没有那么多的玲珑心窍,也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眼看着赵军慌乱之下摆出了一个阵不成阵的阵型,秦军的锐士们一个个都彻底地兴奋了起来! 「杀!」 「杀!」 秦军的锐士们一个个口中怒吼着! 就在一声声的喊杀声中,被追击着的赵军的斥候们已经快速通过陌刀队的空隙,直直往后阵中冲去。 「啊!」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出现在斥候们的背后。 吃惊之下的斥候们纷纷稍稍侧头往后看去,那一幕却是令他们永世难忘。 原本如同铁塔一般站立着的陌刀将们,在见到秦军的那一刻便仿佛都活了过来一般,陌刀斜握,自上而下,凭借着巨大的重力和锐利的刃面,几乎瞬间就割开了秦军的头盔、战甲,紧接着,是人的皮肤、马的皮肤...... 是的,在赵军陌刀手的蓄力一击之下,秦军快马而进的锐士们,被瞬间一刀两断,宛如那「超级如意神剑」。 人血、马血混杂着马具和铠甲的碎片,一起飞溅到了空中,又狠狠 落到只留出了一道眼睛的陌刀将们的身上。「刷」的一声,犹如一喷凉水浇在了炽热的铁甲之上。 只是,这样的「攻击」根本对陌刀手们没有丝毫的影响。只是,那沾染上鲜血、内脏的铁甲,在阳光下,更显恶心而可怖。 这就是上将军给自己配备的秘密武器之一吗?一击之力,恐怖如斯! 十几个探马斥候皆是露出了羡慕的目光:陌刀一握,有我无敌!哪个铁血男人能抵挡得住这陌刀的该死的魅力呢!可惜,这陌刀制作实在太过困难,光是精铁都不知要费多少去。当然了,即便陌刀更多了,他们也自知与它无缘了,因为他们显然把技能全都点在敏捷上了。 不过,好在的是,上将军给带来的秘密武器可不仅仅是重甲陌刀这一件而已,而另一件正在后阵中等着自己呢! 想及此处,斥候们纷纷迫不及待地轻夹马腹,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而在中军之中观战的赵括,显然对于自己陌刀队的首次亮相还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这「一刀两断」外加血洒四方的效果,那是相当具有视觉冲击力! 没看到,秦军的进攻都因此停滞了数息吗?! 当然这也怪不得秦军的锐士们,虽然他们经历过无数的战斗,也算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可任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啊! 刚刚还要一举冲毁赵军的阵线呢,转眼间自己人反而被狠狠反杀;这也就算了,毕竟战场上,攻防转换本也就在一瞬之间,杀人者恒被人杀,这点对于见惯了死亡的锐士们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顶多是心下稍有波澜而已。 可问题是,这死状也太过凄惨、太过可怖了些吧?! 连人带马,一分为二,这是可是重达数百斤重的草原战马啊!不是一只小兔子啊!而上面更是秦军精锐,身着铁甲的秦军锐士啊! 这么「轻松随意」的一击,「抬刀、落下」——就给分尸了?那可是需要五匹战马之力才能做到的啊! 就,就也太随意的了吧! 赵人手里握的还是刀吗?那分明是神器好吧! 当然,越是看起来轻松的举动,其背后指不定需要付出多少,赵军的陌刀也是一样,看似随意的一击,实际上已经是他们最为全力的一击了! 。 第346章 先声夺人陌刀威 双脚微开,与肩同宽,双手握刀,一手在前,一手稍后。随即腿部点地,力从地起,顺着腿部传至腰身,腰身再带动上肢躯干,两条手臂同时以肩膀为支点,向后抡圆,在齐齐发力,向下压去。 势大力沉的陌刀,随即狠狠麾下。 可以说,一套的动作下来,调集了除了脑部肌肉外几乎全身的肌肉,更是蓄力之后的狠狠一击,再加上陌刀的锋锐,那威力能不大吗!别说是骑兵战马而已,便是一大块的顽石,在如此一击面前,也得乖乖开口。 当然,这蓄力一击,虽是凶狠异常,却也是极其耗费体力的,若是次次以如此气力挥舞陌刀,恐怕要不了几刀就得气喘吁吁,不用盏茶的功夫,陌刀手就得彻底累趴下。 甚至这全力的一击,陌刀手们本就不该这么做。 若以杀伤为计,不论是斩马或是斩人,都能省下不止一半的气力,甚至最省力也是最高效的方式当是斩马腿,令骑兵失去平衡跌落下马,后方早已准备好的弓弩手们会默契地将每一个跌落的秦兵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可偏偏赵军的陌刀手没有这么做。这当然是赵括的安排! 「先声夺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第一击就要彻底让秦军震惊到害怕,只有秦军无敌之心有了裂痕,要攻破和全歼他们也才会更加容易。 显然,这势大力沉的一刀,达到了赵括想要的目的。 别说是普通的秦兵们了,就连在队列中段的司马错见到这样的状况,也是一时间呆立当场,脑袋都不够转了! 实在是没见过啊!就算是自家的床弩,虽然也是威力巨大,最多也就是多洞穿几层铠甲,几个人罢了,从上而下,连人带马,齐齐斩开,少说也有十数根骨头吧,那连着筋肉的骨头,其坚固程度可一点不比铠甲逊色,甚至因为黏粘的关系,比之一般的铠甲还要更难破开些。 可就是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就这么生生地在自己面前上演了!看那长刀划过的痕迹和落下的角度,是那么的丝滑,仿佛只是切过了一块光润的肥肉而已。 这是有多大的气力,这刀又该有多锋利! 想过赵括不会如此简单,摆出如此疏漏的战阵,可也没想到赵括会给自己带来如此的惊喜,哦,不对,是惊吓!只是,若是赵括能是自家秦国的将领,该有多好! 一时间,司马错竟然看得有些痴痴地呆住了! 直到那断身的鲜血飞溅到了司马错的脸上,司马错这才意识到,如今的自己正在战场之上,而前方面对的不是友军,而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只是这微微愣神的功夫,前方又有数十骑进入了赵军陌刀队的攻击范围之内。 这次的陌刀手没有再浪费自己的气力,或是对着马身上的骑兵一挑,瞬间就将面前的骑兵斩杀在马背之上;或是对着马头一横,将战马分尸,骑兵也随即滚落下来。倒是那最省力的砍马腿,却是没人在用,至于原因嘛,却是赵括不许。为何不许,那确实另一个故事了。 【「弓弩兵,列阵在后,前部三十人捕杀跌落战马之秦军,后部七十人以弓箭迟滞秦军进攻。」 「是。」】 身后的弓弩兵也早已按捺不住,对着秦军就开始了无差别的发射。 近距离之下,又失去了战马的的速度,一个个秦军简直是练箭的活靶子。只是赵括的亲兵可不需要再多练习,若是这样的静止死靶都能射歪,也通不过选锋之测了。尤其这三十人还是优中选优的好手。 只见亲兵们之间也是配合默契,几乎是一箭一个,只一瞬间,跌落在地的秦军,甚至才好不容易刚刚爬起了身子,没有做出下一步的举动,便立即又被赵括的弓弩手给狠狠钉回到了地面上,再也 爬不起来。 至于后方的大部弓弩手也没有闲着,搭弓射箭更加流畅。甚至在前方的同袍还在拿取箭矢之时,他们的第二箭已经是箭在弦上就要发射了。 很简单,相较于前部的弓弩手,他们的目标更为简单,固定的角度,固定的拉弦,固定的方向。不求杀伤如何强大,只求能够射到秦军阵线之中便算可以,因此发射的速度当然快上不少。 虽然没有漫天箭雨的威势,但赵军的弓弩手依旧给秦军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不仅是前队之中的一箭毙命,后队中的拦截箭雨也在疾驰的秦军队列中取得了不差的战果,甚至逼得秦军不得不抽剑抵挡。而这一抵挡,不可避免地就对胯下的战马失了几分控制,马速也就很自然地降低了下来。 仅仅这一轮的进攻,赵军甚至只是出动了不到两百人的队伍,便将秦军锐士杀了个灰头土脸,至少一百多锐士,甚至还没来得及更赵军真正地交手,便已经饮恨西北。 那可是秦军的锐士啊!一百多锐士,甚至足以打一场小规模的攻坚战了,可在这里,却是连赵括亲兵的一击都没能顶住。 可谓死的憋屈! 不是他们太弱,他们的英勇与无畏、战力的强大已经有无数的战例证明过,只是他们的对手实在太强。不要说什么只是占了陌刀之能,把陌刀给秦锐士,只会更厉害。这样的话语实在太蠢了,人之所以能区别与动物,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人会制造工具。 这是科技的碾压,而科技,从来都是第一生产力。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永远保持科技的先进性,才是保持大国地位的唯一途径。 看着麾下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司马错心如刀绞——「多好的兵啊!」 只是司马错已经来不及悲伤了,他很清楚,若是再不想办法,剩下的数百锐士也很快会交代在那可怖的刀下。 可是,突破口在哪里呢? 没错,直至此时,司马错想的还是突破而不是撤退!尽管赵军的一击之下,自己麾下六百锐士已经损失惨重。 。 第347章 精铁甲 不放弃的精神,值得学习;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是叫做固执。 固执的司马错抬头看着那一个个如同铁塔一般的赵军,以及自己麾下秦军的举动,心中微微一动。 行进中的秦军虽然还未得到后方司马错将军的指令,但却也没有束手待毙,纷纷拿出了趁手的兵器想要与那赵军一较高低。 稍远一些的掏出了自己的强弓,略略减缓马速,将长弓拉圆,然后猛然松手,泛着寒光的箭矢随即朝着的赵军陌刀手的方向呼啸前进。 破空之声几乎是在前方秦军锐士的耳旁炸响! 稍近一些的秦军也不甘示弱,拿出自己的长刀,并且变换姿势半跪在战马之上。显然这需要极其强悍地控马之能。随即又在赵军陌刀砍向自己战马的一瞬间,双脚便猛地发力,从战马上一跃而起,手中长剑高高举起,紧接着借着下坠的力道,人与剑一道重重落下。 几乎与此同时,破空而来的箭矢,后发而先至!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飞驰的箭矢击打陌刀手的铠甲之上,却根本破不了铠甲的防御,在摩擦出了一阵激烈的火花之后,随即无奈的栽落到地面。 随后,又是「当啷」的一声。秦军锐士,含怒的一击也已经抵达!可惜百炼的长剑,加上重重的势能和秦军锐士几乎全身的气力,依旧没能破开陌刀手的铠甲。 长剑从肩膀划过,又在胸前狠狠摩擦出一道道火光,最后深深第砍入了一旁泥土之中,再看那赵军的陌刀手,铠甲之上只有零星的几片甲叶脱落外加一道并不算深的刀痕迹,除此之外别说伤痕了,连陌刀手的皮肉都没能见着。 秦军锐士哪里看过这样的场景,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长剑,自己明明才磨过的啊,不说吹毛立断,也至少是锋锐难当,自己刚刚更又是起跳,又是灌注全身气力的,怎么砍在此甲上,却几乎毫无作用? 此神甲乎? 锐士想不明白,而他也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 就在他长剑落地的一瞬间,对面的赵军陌刀手已经反应了过来,手中陌刀一挑,一股强风随即涌向落地的秦军锐士。 好在长久的战斗经历让秦军锐士始终保持着良好的战斗意识,几乎在长剑未曾建功的瞬间,习惯性地,秦军锐士便已经将长剑收回了面前,做防御状。 只是,秦军的锐士还是有些小瞧了赵军手中那柄厚重的长刀的威力。劲风已至,刀锋随行,「当」的一声,手中的长剑弯曲。 紧接着便又是「叮」的一声脆响,长剑随之一分为二。 来不及感到骇然,森冷的刀锋便已经直面秦军锐士的面庞。没有丝毫的悬念,秦军锐士又被一刀两断,尸首异处。 而这一幕幕,自然被司马错尽收眼底,心中骇然的同时,也更加剧了必杀赵括的决心——才短短不过二月未见,赵括手下就又多出了如此骇然之战力,若是再给赵括发展的时间,恐怕整个秦国都将被他埋葬。 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条道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全军尽没也要将赵括斩杀。 当然了,正面硬冲是肯定不行的,一百多条锐士的性命已经充分地证明了这点。而这一百条多性命也不是全然白死的,电光火石之间,司马错已经找到了赵军陌刀手这一新出兵种的特点和缺陷。 很明显,眼前的赵军陌刀手几乎是全攻全守之能将,攻则一刀可致命,守则虽刀剑加之亦难伤其分毫。 但他的缺点也很明显,其用料之足令步兵更显笨重,也或是因为打造不易,导致其数量极其有限。 笨重,就意味着:其一、此物必定不擅长久战,可是自己目前的兵力也只有区区不到五百人了,甚至都不够人家杀的,显然想要 用人命去填,去消耗对手的体力是不可能的;那么便只能看其二了。 其二,也因为太过笨重,此物不擅长移动,这点可以从前面两击之中已经初现端倪,无论是第一批的赵军还是第二排的赵军,都是等自家的秦军到达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后,才启动的,而从始至终,对面的赵军们就几乎没有挪动过。 当然不擅长移动本该在防御之中没有什么关系,可偏偏他的数量还并不算太多,这也就导致他所能控制的正面只有区区数百步之距,数百步在自己清一色的骑兵面前,不过是一个冲锋的事情罢了,转瞬可至。 而这也就是自己和剩下的五百锐士唯一的机会——绕开正面,左右包抄。 一旦自己能够形成左右的包抄,以前方这些铁人的异动速度势必赶不上,自己大可以发挥骑军的机动性,将赵军玩弄与股掌之中。至于赵括本阵之中还剩下的那些骑兵,司马错并不认为那些兵马没有了神兵利器的帮助,会是自家锐士的对手。 当然,前提是这些铁人不能提前回援中军。原因很简单:若是以这些铁人为圆阵,无需太大,赵括自坐其中,自己等人想要短时间内攻破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要拖住这些个铁家伙,司马错咬了咬后槽牙,他心中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更清楚麾下的锐士们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可是,司马错没有别的办法了。 就连这微弱的战机,还是赵括给的。只能说赵括终究还是太托大了,又或者是上党之战给了赵括和赵军们太多信心,本有更为安全的方式,偏偏弃之不用,真当我大秦无人哉。 「今日就要让赵括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司马错暗暗下定了决心。 当即,司马错心下一狠,果断下令道:「前军二百继续进攻,拖住赵军脚步,后军立即加入战斗,与中军之卒,分作左右两路,绕过前方赵军,直插赵军阵型后方,绞杀赵括!」 「是!」一旁的传令兵立即答道。 随即令旗翻飞,开展不过两个照面,秦军便开始调整阵型了。 只是,赵括会露出如此大的破绽吗?或者说,赵括真的会自大到不顾自己的性命吗? 显然不会。 。 第348章 赵国骑军终出战 【「骑军,待秦军变阵之时,立即从左右杀出,对变阵中来不及调整的秦军完成反包围,随即利用弓箭,进行远距离袭杀! 同时,陌刀队与弓弩队,如墙而进,压迫秦军生存空间。」 「是!」】 果然,这边秦军才刚刚传下命令,那边赵军阵中的调整已经完毕。 两条如同长龙一般的队伍,瞬间从陌刀队的两侧腾空而出。与此同时,正面的陌刀队和弓弩手,也踏着整齐的步伐开始向前推进。 「这是?」司马错眼睛一眯,显然赵军的举措再度令他有些迷茫:「赵军不应该是守的一方吗?怎么看这个架势,是要将自己一方给包围的感觉啊?!」 司马错的感觉没有错,赵括想要的就是反包围秦军。 于公而言,为了在诸国立威,震慑住想要到赵国腹地搞破坏的其他国家,赵括必须全歼这只队伍; 于私而言,自己将秘密武器都给亮相了,若是不能得到相应的报酬,赵括当然想要继续保密下去。 于公于私,赵括都必须全歼这招这只秦军。 可是要怎样全歼却是个问题,虽然自己在秦军后方的阏与城中已经放下了一颗子,可若是能在面前歼灭,那还是在眼前歼灭来的痛快和靠谱。毕竟一旦进入山林之中,不论是狂奔还是躲藏起来,自己即便派出再多兵力,再想要追,也是不太容易了。 而一旦哪怕有一个秦军逃离,那么自己的重甲陌刀体系就将暴露,在自己还没有更好的替代品之前,赵括是无论如何不想的。 欲全歼,先包围。只要能够包围,赵括就有信心能够能够吃掉这股子秦军!那么,后续骑兵出击的这个时间节点就很关键了,早了容易暴露意图,晚了又恐有变。 于是,赵括设计了一个圈套。一个,秦军将领必钻的圈套。 顶出陌刀队,甚至在陌刀队的身边不放辅兵和策应侧面的骑兵,除了补刀的弓弩兵,其他的兵力被赵括都给留在了后阵,摆出这么一个怪异的防御阵,为的就是让秦军的将领看清楚陌刀队的作战情况,在吸引秦军进行变阵,更自己来一场骑兵的对攻。 敢于带着孤军深入,想必这位秦将不会是庸才,一定能够看出自己的陌刀队笨重的特点,一定会想办法破解,而边路绕后则是他最好的选择,也是赵括给他的唯一选择。而只要他进行分兵绕后,剩下的就是自己骑兵队的舞台了。 趁着秦军变阵的契机,赵军后阵的骑兵当即主动出击,分左右两路先迎上了正在出发中的秦军骑兵们,从而彻底将战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司马错将赵军变阵,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却也丝毫不惧。因为他所看到的赵军骑兵,与往日的骑兵并无区别,没有那身可怕的铁甲,也没有那硕大的战刀。 显然在司马错的眼里,这是赵括见招拆招的结果。能够预料到自己要分兵绕后,这才是赵括的该有的能力啊!同时,这也是赵括拖延时间、等待救援的唯一办法。 因此虽然见着自己的打算被赵括猜出来,司马错心中却并不慌张——虽然秦军的骑兵整体的战力确实不如赵军,可司马错这次带来的可是秦军锐士,秦国最为顶尖的战力,能够以一敌三的存在,砍杀面前的数百赵军其骑兵根本不话下。 唯一令司马错担心的,却是后方! 虽然如今大战方起没有多久,但想要凿开眼前的赵军骑兵的封锁,绞杀赵括,显然还需要时间,而时间显然并不站在自己这边。 尤其是因为战场中突然出现的铁人,转瞬间斩杀了自己百余锐士,更是生生将自己近两百锐士给拖在了中路,兵力不足之下,司马错不得不将后军预备队也是阻击阏与之援军的百人提前拉上了 战场。 这就造成了身后的极大空虚,一旦阏与之援军赶来,恐怕...... 「一个时辰内,必须解决战斗。」司马错暗暗给自己下着决心,看着主动出击的赵军,司马错并不认为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来吧!赵括,感受我大秦锐士的真正战力吧!」司马错心中呐喊着,随即手中长剑向前一指,大喊道:「攻!」 已经准备妥当的秦军锐士当即向着开来的赵军发起冲锋。 显然,两方的主帅都对自家的骑兵队伍有着绝对的信心。 司马错自信的原因是:他所率领的乃是秦军锐士,没有任何一支赵军会是他们的对手,哪怕对面的敌人是传说中的赵边骑,当然这显然不太可能。 至于赵括如此自信的原因,当然不止是因为他的亲兵们是选锋而出,甚至赵括认为对面的秦军既然敢孤军深入,其常规战力必不在自己的亲兵之下。而他自信的原因很简单:除了重甲陌刀之外的另一件秘密武器,同时也是刚刚奔回来的探马斥候们期待已久的秘密武器。 相较于重甲陌刀的嚣张霸气,这件秘密武器就显得要低调得多、也简单得多了,甚至赵括拿出来时,众亲兵都是一脸的问号。 但相较于难于量产、且有着极大应用局限性的重甲陌刀,这件武器才是赵括征服这个时代真正的利器。 两条绳子,外加两个铁环便是它的全部,没错,就是——马镫! 可不要小瞧马镫,因为他的存在才使得骑兵真正地、彻底地凌驾在步兵之上。当然,它的出现,也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北面游牧民族对于农耕民族的压制,哪怕游牧民族的经济文化水平远不如农耕文明。 马镫之强,不仅仅是因为随后发展出来的横扫一切的重骑兵,更在于,光是装上这个东西,便能立即成倍的提升战力,哪怕只是在轻骑兵之上。 在安装马镫之前,骑兵想要保持身体的平衡,就要靠双脚紧紧箍住战马的身体,尽量让身体和战马融为一体。这样做显然对于马背上的骑兵有着极高的要求,不仅要「脚力过人」,还要平衡感极好,而若是想要战斗,还有两个绝大的问题,极大地束缚着骑兵的战力。 。 第349章 锋矢雁行双阵碰 首先便是颠簸的问题。 为了保持平衡,不仅双腿需要夹紧马腹,身体也要紧挨着马身,因此战马奔腾过程中的起伏几乎全都传递到了骑兵的身上,颠簸也就是必然的了。而在这么剧烈的颠簸之中,想要拉弓射箭,其难度可想而知。 如果说在平地之上进行射箭,固定靶的难度是一,移动靶的难度是三,那么在战马之上,尤其是在奔腾的战马之上,静止的物体也变成了移动的了,若是对象也在移动中,在加上战马在空间三维中的波动,其射准的难度岂止是十。 骑兵必须随时调整自己的射箭姿态,始终保持猎物在自己的弹道之上,还要在颠簸中找到那转瞬即逝的平衡点,随之将手中弓箭射出。 如此苛刻的条件,即便是平地之上的神射手,到了战马之上,其实力恐怕也发挥不出其十分之一。当然,这样的问题若是大规模的骑兵队列,倒也问题不大,毕竟只要数量足够,自可以用区域覆盖的形势弥补掉准头不足的问题。 可如今的战场之上,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因为一再的分兵,每路的兵力不过百五十人而已,根本无法进行覆盖性射击,这就很考验每个骑兵的骑射技巧了。 而若是有马镫加持,骑兵双脚则可以放入马镫之中,不需要紧箍着战马,同时若是需要射箭之时,甚至可以稍稍抬起屁股,是自己和战马有一个小的分离。 虽然战马的颠簸依旧会通过马镫传导到身体,但因为马鞍和马镫的双重削弱,对人的影响已经要小上很多了。再加上骑兵双脚的控制,很容易将自己的上身定在某个点,射出的箭也就跟准了。 若说没有马镫的战马上射箭的难度是十,那么装上马镫之后,其难度将大幅缩减到五。 当然这个问题也不是无解,勤能补拙,通过不断的训练也能找到些感觉,从而缩小与配有马镫之间的距离,但下个问题就真的只能望之兴叹了。 那便是——气力问题! 都说「力从地起」,战马之上的骑兵显然没有借力之处,若是欲要贴身近战,虽然有着高度的优势,但每一击都只能靠自己的臂力施为,不仅极其耗费体力,同时与站在地上可以调集全身的力量相比,力量也要小上不少。 这也就导致,如今的骑兵对战步兵虽然有所优势,却不是碾压式的,而骑兵的作战方式也多为弓箭为主,贴身肉搏要么是迫不得已,要么则是对自己的战力有着足够的信心。 至于真正的战场霸主——重骑兵,赵国虽然已经有了雏形,但其攻击方式仍是以手中长刀和腰间弓箭为主,铠甲不过是一层防护而已,与真正的横冲直撞的重骑兵,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原因也很简单,横冲直撞的重骑兵靠的就是极大的重量外加较快的速度带来的巨大冲量,可若是没有马镫泄力,恐怕站在地上的战兵没被冲倒下,战马上的骑兵先倒飞出去了。 有了马镫之后,可就不一样了,双脚插在其中,马镫又绑缚在战马的马鞍之上,骑兵也就可以从马镫之中借力,虽然不像地面那般随心所欲,但至少气力上能够提升一大截,同时也让重骑兵的产生成为可能。 一句话来形容,有了马镫之后,以前射不到、射不准的目标可以射到并且射准了,以前主要的攻击手段退为第二手段,以前需要小心翼翼地攻击,如今可以大开大合...... 因此,马镫对于骑兵而言,那是属于真正的质的变化。这点在历史中已经用无数的鲜血狠狠地检验过,根本无需置疑。而赵括的底气便是来源于此! 眼见着,阏与的小型战场之上,两只当世最强的骑兵队伍已经展开阵型,正向着对方呼啸而进! 秦军这边,摆出的乃是最适合进攻的锋矢阵,目的 显而易见,就要要以最锋锐的方式,用最短的时间,凿穿赵军的阵线,直取中军赵括所在。 反观赵军这边,摆出的竟然是雁行阵,又如缺月之阵,取其左右环抱之势,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包围秦军,全歼秦军。 若是有人在一旁观之,怕是一时间,要不知哪个是来伏击,哪是遭到伏击的那个了。伏击的秦军想要破阵而出,被伏击的赵军却想要围歼对手,真是妙不可言。 司马错见着赵军的阵势,却也没有奇怪,雁行阵虽有包围之意,却也是个半攻半守之阵,用在骑军防御之中也算寻常,甚至也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若是用圆阵,虽然注重防御,却失去了骑军的机动性,若是采用鱼鳞阵等更偏向防御的阵型,却又一时间难以成阵,自己也不会给他足够的成阵的时间。 至于赵括,显然他用雁行阵可不是什么防御,就是奔着全歼去的。至于秦军的阵型,虽然没有出乎赵括的预料,但赵括对此倒也并不关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阵型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 不管怎样,两军的阵势已经成型,即便是哪方的主将想要再变其阵,也不是一时间可以调整的了。 很快,一矛一囊就要撞在了一起,自主将往下,双方似乎都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五百步! 两军默契地开始缓缓加速; 三百步! 两军已经几乎已经能够看清对方的面容,而异变也在此时开始。 只见赵军队列之中,几乎全员弓箭在握,森冷的箭矢已经搭上,随着「嗖嗖嗖」的声响,数百利箭激射而出。 这边的秦军却是丝毫不慌,这可不是平地之上,在急速的战马上,在三百多步的距离上,搭弓射箭,不过是在浪费箭矢而已,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头。 要知道,即便是他们,秦军中的锐士,其中最好的骑手,稍有把握的射箭距离也在二百五十步内!而一般的锐士更是要在二百步内才有准头,至于普通的骑兵,这个数字甚至只有短短百二十步。 赵国在这个距离就发箭,这是在...... 。 第350章 远程箭矢先立功 不仅秦军的前线将士们认为赵军是在搞笑,就连中军的司马错将军见此情形,也不由得一哂,显然司马错的心情一下子舒畅了不少。 原因很简单,赵军此举动不仅仅是个杀伤力几近于无的无意义举动,更是一个将战场主动权拱手相让的愚蠢举动。 要知道人的速度是有限的,在射过了此箭之后,赵军士卒们想要再搭弓射箭,那是需要时间准备的,拿箭、搭弓、拉弦都是时间,而等赵军完成这一系列的操作,二百步的距离也该到了,而秦军具有威胁力的第一波箭雨也将降临到赵军士卒的头上。 因此,在司马错的眼中,赵军这甚至已经不是在搞笑了,这是在妥妥的「自杀」。 只是「自杀」二字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司马错便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不对了。赵军的箭矢,怎么还没有落下?! 紧接着下一幕,便令司马错瞠目结舌——随着箭矢的降临,最前方的秦军锐士们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跌落马下。 赵军的箭矢不仅威力十足,更是如同涨了眼睛一般,几乎根根命中秦军锐士。而就在箭矢破空而来之时,秦军的锐士们还在一边嘲笑着赵军士卒不懂马战,一边从身后掏出弓箭,准备好好教一教赵军如何马战。 因此,几乎所有的秦军都没有准备,更别提什么防御了。 于是当箭矢出现在秦军头顶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值得庆幸的是,秦军所摆出的乃是锋矢阵,前段兵力虽然是最为精锐、强壮的,但人数却也是最少的。即便赵军的箭矢足够的准确,却也只能伤及进入射程范围的一部秦军。 只是这一道箭雨之下,秦军也足足损失了七十余人,已是令秦军有些伤筋动骨了。 更重要的是,就像刚刚司马错所畅想的那般,战场主动权彻底转移到了赵军的手中了。 他们能射的到你,你却射不到他们,这仗还怎么打?虽然不知道赵军是怎么做到的,但司马错知道,在这么下去,自己这点子兵力很快会被赵军消磨殆尽。 眼看着赵军又在搭弓,第二轮的箭雨想来很快就要来袭,而己方还在震惊于赵军箭矢的攻击范围之大,即便少数几个明白人已经掏出了箭矢,这个距离显然也并不能给赵军造成什么有力的威胁。 「传令:加速、冲刺、贴上去,肉搏!」司马错当即下令道。 令下,身后鼓点陡然密集了起来,那是冲刺的命令,本该在百二十步外发起的命令,却在近三百步的距离上响起来了。 秦军的锐士当即明白了他们司马将军的意思——远程进攻已经不行,只能靠近战了!论到近战,秦军锐士又怕谁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秦军的锐士也顾不得疼惜马力,纷纷一鞭子便狠狠抽在了战马臀部。吃痛之下,秦军战马一个个发疯似的向前窜了出去,于此同时,战马之上的秦军也稍稍将戴着小盾的左手举起,试图规避掉即将到来的赵军箭矢。 赵军的将士们自然也发现了秦军加速的情况,只是他们却依旧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箭矢激射出去,马速却是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稳稳地想着前方进发。显然对于肉搏战,赵军的将士们也丝毫不虚 赵军的箭矢很快落下,因为秦军已经稍有准备,这次的战果明显降低,只是令秦军减员了不到四十人。 但即便如此,两轮箭雨下来,包抄而去的秦军战力已经损伤了至少三分之一了。 后面的司马错将此情形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快点,再快点!」 眼见着前方战力已经损耗颇多,司马错也顾不得其他,催动战马便带着秦军最后的十数锐士往右侧冲杀而去。 赵括看着已经开始移动的秦军大纛,心中大 定——围歼战成了!赵括最担心的秦军夺路而逃的事情没有发生,秦军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悍勇与无畏,即便已经一而再地在自己手中吃亏了,还是不愿意放弃击杀自己的幻想。 那就让自己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是时候抛出最后的鱼饵了!」赵括笑着对一旁的亲兵说道;「点燃狼烟,通知阏与,收网吧!」 「是!」亲兵立即应诺道。 狼烟,古代长期使用的通讯工具,多为示警、求援之用,当然亦可为约定之信号。 而赵括与阏与城中的赵平约好的便是:狼烟起,出阏与、封道路、困秦军。 很快狼烟冉冉升起,在阏与等候多时的赵平当即率领八百城卒,出城南而去,直直地就插往狼烟升起之地。当然要等赵平的抵达,却还需要时间。赵平所率之卒也不是来真的战斗的。 而这狼烟的作用却不仅仅是通知赵平,甚至主要的对象都不是赵平,而是眼前的秦军主将。因为这狼烟,赵平能看见,近在咫尺的秦军主将定然也能看到。 「狼烟!」疾驰中的司马错没有忘记观察战场的局势,那直冲天际的狼烟自然在第一时间便入了司马错之眼,只是司马错不仅没有惊慌,反而兴奋了起来:「赵军已经不行了,赵军在求援!儿郎们,贴上去,胜利一定属于我大秦。」 没错,这狼烟在司马错的眼中正是示弱的信号,是赵军面对自己决死突破已经没有了后手的表示,也是自己发起最后一战「不成功便成仁」的号角! 可惜,这狼烟不过是赵括洒下的鱼饵,专钓秦军的饵!要得就是你的以为! 收到激励的秦军锐士,随即又对着马腹重重一夹,战马再度发力向着前方猛蹿,一瞬间就将两军的距离缩短到了二百步内。而赵军的箭矢也在此时,再度如约而至。 好在,突然的加速令赵军的箭矢也无法再多建功,一阵箭雨却只带走了二十多条性命。 而秦军显然已经是准备放弃远程的进攻,一心就想往前冲,冲到赵军的面前...... 。 第351章 近战又有何惧哉 一百二十步外,不慌不忙的赵军们发出他们第四轮也是最后的一轮箭雨,又有三十多秦兵倒在了箭矢之下。 随即赵军收起长弓(丢?败家子啊你,你知道一张好弓制作有多难吗?),随即制式的长刀握在了手中。因为赶制重甲的缘故,赵韦那边没有来得及给赵括的亲兵们更换更多的新式刀具,这也就导致如今的亲兵们还在用着赵国制式的长刀。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普通的长刀亮相,却也更加坚定了秦军对于赵括黔驴技穷的判断。 只可惜,秦军所不知道的是,那命运的恶魔不在一柄柄长刀之中,却是暗暗地藏在了一双双长腿之下。一根根不起眼的绳子,已经渐渐勒住了秦军的咽喉。 战至此时,秦军在战场上已经处于绝对的弱势了。 三轮箭雨带走了至少一百三十个秦军锐士,如今左面的进攻队列,只剩下八十余秦军猛地向赵军奔袭而去,右侧即便有着司马错带着最后的战力加入,也不过看看百人而已。 而在正面战场,秦军更是损失惨重,在陌刀队和弓弩队的双重压迫之下,损失很快再度破百,剩下的不足百人的秦军也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且占且退,除了为两翼的同袍争取时间外,什么也做不了。 而对面的赵军,从开战至今,除了正面战场上秦军零星射出的箭矢还伤到了几人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损伤。 五十人的陌刀队带着百人的弓弩队,狠狠地屠杀着秦军的战骑,两翼的骑兵,因为秦军几乎放弃了远程进攻的关系,足足一百四十人也是毫发无伤,赵括和最后的二十人正等在中军之中,静观着战斗的变化。 随着第三轮箭雨降落,赵军放下弓箭,拿起长刀,双腿一夹,战马也很快奔腾起来。 两股力量很快在秋日的北方迸发出闪亮的火花! 近了,更近了! 彼此脸上的狞笑都能看清了。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秦军锐士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随之手中长剑已经摆动到了肩头,刚刚的耻辱就要在这一奋力的倒劈之中,统统讨要回来! 秦军的想法是好的,背剑倒劈之势,不仅因为背剑能出其不意,更是能在下压的过程中,借用长剑自身的重力,增加威力,相较于普通的横扫,其威力提升何止一成?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秦军想得好,不如赵军站得高啊! 只见刚刚就要刀剑相向之时,所有的赵军竟然凭空就站了起来!在马上,站了起来!你敢信?身子顿时比之秦军要高出整整一个头! 可别小瞧这半个头,伟大的“唯一峰哥”说过:“高打低,打傻x”。用在这里是再合适不过了。就这一个头的落差,也就意味着赵军能攻击到你,你却攻击不到赵军。高高举起的长刀在阳光之下显得那么的耀眼而恐怖。 秦军的锐士们那里见过这阵势?站在马背上他们倒见过,那不过是花哨的技艺,可这群赵兵站的可是马腹边啊! 来不及去看赵军马腹那里到底有些什么,身经百战的秦军立即意识到高高在上的赵军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当即便进行了攻守转换,将后背着的长剑往身前头上这么一顶。 “当”的一声,刀与剑终于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只是,饶是秦军锐士们已经转攻为守,做足了心理准备,却依然被赵军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给彻底打蒙了。 力气稍大一些的,长剑也被磕到铠甲之上,方才止住其势;力气稍小一些的,便直接被赵军的长刀击落马下。 “好大的力气啊!”秦军的锐士不由得叹道。 不待秦军锐士反应,赵军的第二波的进攻已经到来。赵军双手齐齐发力,长刀一边压着秦军的长剑,发出“”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声响,一边就往自己这边托拽而回来。 “吱吱吱”的动静刚刚停下,赵军骑兵随即猛然将手中长刀下压,紧接着又是狠狠向前一送,如同游龙一般,长刀便直直地想着秦军锐士的腰肋之间而去,秦军锐士反应不及者,立时身子上便多了一个窟窿。 即便反应及时的,也不免在躲闪间稍稍失了平衡。 而这就是赵军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赵军手臂又是轻轻一扭,手中长刀随之一转,锋刃便由竖转横,骑兵随即以前手为支点,后手发力一横,手中长刀便如同一把铁扫帚一般,向着秦军躲闪的方向便横扫了过去。 本就有些失了平衡的秦军哪里还能挡住这一击,不是被长刀狠狠在腰腹之间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便是慌忙用长剑抵挡之际,被赵军拍落马下。 就这短短的三招,近半数的秦军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战斗力,甚至连司马错也有些措手不及。而剩下的秦军还来不及高兴,赵军新一轮的攻势有已经到了面前。 还是同样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要你命三招:竖劈、直刺、横扫。 不是赵括黔驴技穷,没有了旁的招数,什么拖刀计、什么燕归巢,赵括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可因为下定决心拿出马镫的时间已经太晚,简单实用才是王道!至于后续的,以后再练也不晚! 而对付从未见识过马镫之威的秦军,有这三招,已经足够了。 果然,即便秦军锐士各个骁勇善战,但他们终究不是圣斗士,即便是同样的招式,一时间却也没法破招,稍有不慎还会被斩落马下。 唯独那些武艺相当高强、经验相当老道之人,如司马错将军等,才能在第二轮稍显游刃有余,渐渐掌握住赵军的攻势,甚至开始酝酿着反击。 只可惜,正当司马错瞅准时机,准备进行反击之时,又两柄长刀横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没办法,无奈的司马错只能再度转攻为守,抽剑再度防御。 “当、当”的两声脆响,防是防住了,可也失去了反击的机会。 第352章 六百锐士陷绝境 更要命的是,接连的两计重刀,令举剑防御的司马错虎口生疼。司马将军尚且如此,其他人更别说了。 来不及多想,司马错双手再度发力,将两柄长刀震退,同时长剑横扫,将自己面前的三名赵卒逼退。 可要命的从来不会就这么放过一个人:刚刚逼退了三名赵卒,又有五个赵军围了上来。 司马错随即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还能在战马之上拼杀的秦军已经只剩下聊聊的三、四十人了,而几乎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两到三个赵军在围攻,自己的面前更是多达十人,显然自己的过分英勇,遭到了赵军的围攻。 赵军的战斗技巧本就不输于秦军,加上马镫的助力,气力方面更是远胜与秦军,如今秦军减员之下,赵军更是形成了对秦军的围攻。 虽然“当、当、当”的刀剑相撞之声不绝于耳朵,但任谁都知道,这场战斗已经失去了悬念。或者说,这场战斗在秦军战骑举手格挡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悬念。 甚至,再早一些,在赵军士卒以弓箭在三百步开外精准地射杀了上百秦军锐士,而秦军一无所获开始,战斗也就没有了悬念。当然,从赵括的角度看,从自己知晓了秦军北上开始,秦军这次的行动就注定了失败。 锋矢阵,最要命的就是这锋锐难当的箭矢!对敌人如此,对自己也是如此。 挡不住这锋锐的箭头,那敌人就是被凿穿,被屠戮的命运;挡住了,那自己就是为消磨,被围杀的命运。 久经沙场的司马错又岂能不知这个道理呢?!甚至身经百战的秦军锐士们,又岂会不知这个结果呢?只是他们都不愿意放弃,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他们也要为此拼尽全力,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退?从组成锋矢阵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都明白,不再有撤退这个选项。因为锋矢阵,进攻虽利,却拙于防御,于逃跑一途,更是拖累之阵(阵型后撤,前后颠倒,容易发生阻塞和踩踏)。面对赵军的雁行阵,根本跑不脱。 可惜,那万一的机会并没有光临秦军。 赵军不仅是远战强悍,近战甚至更强,几乎唯有什长以上的锐士才能看看顶住一个赵军的进攻。那可是锐士中的什长啊!放在普通的秦军,少说也可以做百将的存在啊! “赵括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只强军?”好容易又击退数名赵军的司马错,此时的脑海已经彻底的混沌了。 “又或者赵括还有什么秘密武器在这支骑兵身上?即便有如此强悍的队伍,也不该有这么多人啊!要知道倾我秦军之力,也不过有千人之锐士,其中什长以上也不过百余人,赵军上哪里弄来如此多的武艺、气力都如此强的战兵?”司马错一边舞动着手中长剑一边思索着。 忽然,只听得“噗呲”的一声,紧接着,一大团的鲜血直直地喷洒在司马错的脸庞。 那是身旁的锐士,为自己挡下了赵军士卒致命的一击。 带着锐士体温的鲜血,却似一桶冰水,将司马错浇了个透心凉。 “这时候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司马错又挡住了一个赵军的偷袭,心中稍稍冷静了下来。 抽空看了一眼此时的战场,左面的情况最不乐观,眼看着就要被赵军彻底四面包围、全军尽没了,而正面战场也不乐观,本就一直处于被动挨打中,如今回旋的余地也渐渐被压缩,赵军似乎在有意放慢节奏,应该是在等待着左路战斗的结束,从而再合围正面的我军。 剩下的右路,也就是自己所在的区域,情况虽然也很不好,也是处于被动之中,但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情况竟然是三路中最好的,至少暂时没有被全歼的危险。 可一旦左路、中路相继沦陷,自己又还能坚持多久呢?!六百锐士,如今所剩,已经不足四分之一。 败,已经败了!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结束这场痛苦的战斗了! 投降?那是不可能的,秦国没有投降的将军!自己也不可能做这个投降的秦将,麾下的六百锐士,也不会愿意放下手中兵刃!甚至以赵括的性格,根本也不会接受什么投降! 冲杀?看着远处好整以暇的赵括,司马错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漫说着眼前的上百赵军自己便已是突不过去,就算自己强行突破了过去,到了赵括的身边,却不知赵括还有何等秘密武器等着自己。甚至也不需要什么秘密武器,只要让已经放缓节奏的正面的弓弩回援,自己便已经无计可施了。 撤退?或许是如今情形之下,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尤其是赵军的装备,尤其是那如同铁塔一般有着刀枪不入之能的巨汉,还有奔腾战马之上,弓箭射程超三百步等等的消息,显然也是重要无比的,若是能将此消息带回咸阳,也算是不枉这一趟的损失了。 当然,司马错知道,这只不过是自己的安慰之语,六百锐士全军覆没对于秦国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虽然这些消息也很宝贵,但终究也会展现在世人面前,甚至有黑冰台相助,不用多少时间也能知道一二。可这六百锐士,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再培养出来的了。 但不管怎样,撤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是如今的情况下,阵型已经彻底打乱了,对撤退倒是已经没有了关隘,唯一的问题是对面的赵军也是一水儿的骑兵,还有那能射三百步的弓箭,自己麾下的锐士们真的能跑的过吗? 即便是自己留下来阻挡赵军,恐怕以自己只能,能挡住十个赵兵已经算是万幸,剩下的......如今两军又焦灼地战到了一起? 况且,但,败了就是败了,要认!只有敢于认输,才能打好下一仗! 不管怎样,哪怕只有一人能讨回咸阳,也算是赚了。 当即,司马错就要下令全军撤退,可不想...... 第353章 近在咫尺若天堑 正当司马错就要下令全军撤退之际,他们的来时路的山林间,又是群鸟飞林,紧接着一只打着“赵”字旗号的大军便出现在了司马错的视野之中。 赵国的援军到了! “天亡我也!”司马错长剑荡开一名赵卒,却见此一幕,不由得仰天长啸。 司马错知道,想退已是不可能了!且不说能不能跑过赵军的战马与箭矢,后路被断之下,根本不可能在赵军压境之下快速突破。 换言之,他和他麾下的六百,哦不,应该是不足二百锐士,已经是瓮中之鳖了。不由得,秦军众将士的眼神也是为之一暗。 与之相反,援军的到来却令仍在厮杀中的赵军将士们兴奋不已——一切果然就跟上级所预料的一模一样——秦军必败无疑! 兴奋中的赵军将士,手中的长刀挥舞得越发凌厉了。 此消彼长之下,秦军的处境越发地艰难了。最先崩盘的便是左路,趁着秦军失神之际,赵军士卒成功连斩三人,一举彻底摧毁秦军一直固守的边线,几名赵军士卒立即轻夹马腹、催动战马踏着还在蠕动着的秦军人马的尸体,绕到了秦军的正后方,随后十数赵军骑兵立即跟进,转瞬间,完成了对秦军的包围。 眼见着自己被赵军包围,饶是秦军的锐士,心中也是一突,稍不留神之下,又有数人倒在了赵军的刀下。 赵军骑兵随即突入秦军阵线之中,彻底将左路秦军分割包围。 但秦军战骑总归是秦军锐士,面对着四面八方来攻的赵军,在最为绝望的时刻,不仅没有丝毫的气馁,更是爆发出了超强的战意与战力。 只见秦军的锐士,或三人一组,或多人一队,就地组成了攻守同盟互保后背的小队,彼此之间凭借着默契的配合,协力分担着来自赵军的进攻。 一时之间,赵军虽然完成了对秦军的分割包围,却无法将其歼灭。 当然,所有人都清楚,即便如今秦军尚能维持一二,但被分割包围的军队,被消灭殆尽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而下一个要倒下的便是正面战场,再接下来就是右路的秦军。 最终,所有的秦军都将倒下。 “将军!”一声低喝将微微愣神的司马错唤醒。 循声望去,又一名秦军锐士在了司马错的面前缓缓倒下,倒在了数名赵军的夹击之下,为了司马错。 咬了咬后槽牙,努力平复下自己的绝望与悲切,司马错知道,身后还有上百的锐士(一共哈)正看着自己,自己不能怂,不能乱。 即便是死,也该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得更加壮烈,更加有价值些。即便终究不能突围而出,不能送出讯息,也该多杀伤几个赵卒。 今日,他多杀一赵卒;明日,秦军便少一分压力! “既然后路已断,不如战个痛快,或许还能从正面突围而出!”司马错当即朗声说道:“事已至此,诸君,且随本将赴死哉!” “杀!”司马错荡开两名赵卒,高举长剑怒吼着。 “杀!”身后的秦军锐士们也纷纷跟随着怒吼着。 所有的秦军锐士都已经明白司马错的意图,却没有一人退缩,无非死尔! 很快,有一个锋矢阵在行进中组成。这次,司马错亲自担当锋矢,目标更是明确,直直地就冲向了数百步外的赵括。 面对赵军的强力进攻,秦军也有了解决的办法——用命去填! 你砍我一刀,没关系,给你砍,甚至我都不用剑来挡,一双铁手配合着硬如精铁的骨头,便将砍来的长刀死死抱住,身边的两个同袍趁机便是双剑挥去,双剑夹击之下,赵军无法左躲右避,要么你就给我断臂,要么你就给我让路。 秦军这样不要命的打法之下,赵军居然真的中招,十数人猝不及防之下或被削去了双手,或肚腹之间被开了一个大口子,或是让出一条路来。当然秦军也不好受,不论是以身抱刀的,还是补刀剁手的,都难逃被一旁的赵军再度补刀的命运。 几乎是三死换一伤,甚至还有时换不到。战损比之大,即便是换了普通的士卒,秦军主将也要心疼一二,更何况这是用锐士的性命。 司马错看着麾下一个个前赴后继的模样,心如刀绞。但司马错的脸上却已经没有了表情,因为他明白再多的哀伤也换不回将士们的性命,也更没有没有阻止将士们的赴死的行为,因为司马错更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给他开出一条道路——通往赵括方向的道路。 这条路注定充满着鲜血,其中绝大部分却都是秦军的鲜血。而他要做的就是踏着这条血路,杀向赵括!杀死赵括...... 尽管死伤惨重,但终究,秦军还是成功地逼退了赵军一阵,这也是开战以来,秦军第一次占据“上风”,只是这“上风”的代价,却是太大太大了。 但,无所谓了!战死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心存死志的秦军战力越发地大开大合了,尽管人员仍在一个个地往马下掉落,但终究这条道路已经开辟了出来。 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秦军,赵括却是纹丝未动,不仅没有令弓弩队回防,甚至连右路大军的阵型也没有进行调整。 这可急坏了身边的亲卫们,不待赵括吩咐,二十名亲卫就要组成护卫的圆阵,将赵括死死护在其中。他们决不允许上党之战的情形再度发生。 赵括自然也不会托大到阻止亲卫们组阵的程度,很快亲卫们的阵型已经调整完毕,而秦军前线距离赵括已经只剩下不足三百步了。在这个距离上,司马错甚至已经能十分清楚地看到赵括所在的位置了。 只是,这还不够啊! 看了看身边仅剩的十余伤痕累累的残兵,以及正向他们蜂拥包围而来的赵军,又看了看远处严阵以待的赵军,一股绝望之情再度弥漫在司马错的心头。 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距离。 咫尺之间,宛若天堑! 第354章 浴血再攻三十步 如今的战场形势对于秦军和司马错而言,也越发地不利了。左路的战斗已经没了声响,想必已经全军尽没。在被分割包围的情况下,还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而左路战斗的结束也就意味着,左路的上百员赵军已经腾出了手。好消息是:这支赵军并没有回援中军,而是径直杀向了中路;坏消息是:中路仅剩下的数十人,很快便再度被包围,而分割也正在进行中,全军尽没恐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司马错很清楚,一旦中路再度沦陷,赵军将全军压上,而自己和麾下仅剩的十数残兵,将再无任何的机会。 “再攻三十步!”司马错咬着牙蹦出了这五个字。 身边无人没有答话。 不是不想答应,只是所有的秦军锐士都想把最后的气力使在战斗之中。 刀剑相磕,那已经是最好的应诺。麾下的锐士们已经用他们的行动甚至是生命,无声地践行着司马错的命令。 可那是怎样的三十步啊!冰冷的刀锋已经将整个路途覆盖,一匹匹赵国的战马穿梭其中,凶残的嘴脸上挂着一抹荡漾,似乎在说:“来送死啊,秦狗们!” 送死也得送!哪怕是用自己的尸骨也要给司马将军铺出三十步来! 秦军的锐士们一个个都陷入了癫狂状态,已经不是以伤换伤了,甚至是以命换伤、以命换路,艺高胆大者甚至直接扔出手中长剑,随后便从战马上跃起,直铺面前的赵军;即便被长刀所止,掉落在战马之下,身受重伤,也依旧不依不饶,掏出怀中短匕,就开始切割马腿。 虽然难逃被赵军长刀钉死在地面上或是被战马踩踏的结果,可你还别说,真的让他割断了好几匹战马的马腿,导致赵军数人掉下马来。 周遭的秦军见状,纷纷有样学样,甚至有的直接就握着长剑往马腿上招呼,只是他显然忘记了,马背上的赵军骑兵也不是傻的,没有那忘我的惊天一扑,打乱赵军骑兵的节奏,哪里会容你轻易砍到马腿。 当即一个轻挑便将刚刚俯身下去的秦军锐士给迫的回过身来,紧接着,长刀向前狠狠一推又狠狠一抽,偷鸡不成的秦军锐士身上立时就多了一个窟窿,鲜血汩汩地从伤口流出,因为偷鸡的缘故,秦军锐士甚至都来不及抱住赵军送来的兵刃。 吃痛之下,秦军锐士终于发现,砍马腿不是关键,那奋力的一扑才是偷袭的关键! 当即没有犹豫,拖着已经被重伤的躯体,秦军锐士仍是欲要向前奋力一扑。双手撑着马脖子,双脚很快缩起,紧接着双脚突然发力,踏着马背,张开双臂,就向着刚刚收回长刀的赵军扑了过去。 只可惜,仍在流血的伤口极大地阻碍了他的发力进程,吃痛之下啊,尽管心中想着快点、快点、再快点,实际上却是慢了不止一拍。 而他的动作自然被眼前的几个赵军看得一清二楚,失去了突然性的袭击,其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就在秦军锐士从马背上蹦起跃到了最高点,正要往下落时,三柄长刀已经同时升起,目标直指锐士的胸前。 身子腾在半空之中的锐士,根本无法改变自己掉落的路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刀破甲、入肉、穿骨而过。 鲜血从四个洞口齐齐滴下,或沿着长刀缓缓滴落,或直接便摔入了泥土之中! 随即,赵军士卒齐齐抽刀,秦军锐士已没有了生机的身尸体随即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之上,溅起了一阵阵的尘埃。 一名宝贵的秦军锐士,未建其功而先殒其命,哀兮,痛兮! 好在,他身边的同袍们并没有再犯他“急功近利”的错误,一个两个都纷纷先扰乱了赵军的视线,这才行砍马腿或是拼杀之举。 在彼此的默契配合之下,秦军总算是向着三十步外不断开进着,只是,每一步都是踏着同袍的尸体与血水前进。几乎每三步之下就有一具秦军锐士的尸体。 三十步,司马错的身边的锐士已经寥寥无几。 侧耳倾听,中路的战斗似乎也已经接近尾声,留给司马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既然锐士们拼光了,也该轮到自己了! 二百七十步,即便是司马错也仍旧没有把握,至少还要二十步,司马错才能有那一成的把握。没错,司马错想要,也只能用弓箭来做最后的一搏! 只是这二十步,看来只能靠自己蹚出来了。 司马错没有犹豫,将弓箭背好,长剑换到左手,右手从自家锐士的尸体上拔出一柄赵军的制式长刀,双脚朝着马腹重重一夹,战马吃痛,随即狂奔。 一人一马朝着最后的终点狠狠奔去! 周边已经伤痕累累的锐士们见状,用再度重伤的代价甩脱掉当面的赵军,奋起最后的气力向着司马错前进的方向猛扑过去,用最后的生命成功地拖住了前来阻击的赵军,虽然也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只是,为了这短短的一瞬,他们也再不能追随他们的将军尽情地驰骋了。 赵军的长刀之下,好大颗头颅高高跃起,树林、白云、还有蓝蓝的天空,如画般一幕在锐士的眼前倏忽划过——多美的景色啊,多好的江山啊! “砰.....” 头颅重重地砸在地面之上,溅起一阵的泥土! “驾!”收回长刀的赵卒没有丝毫的留恋,甚至都懒得看一眼地面上那尚未瞑目的双眼,急急地摧动着战马就向前方追去。 “当......” 司马错又用长剑挡住了来自赵卒的一击,右手的长刀随即向前挥去,还在与其角力的赵卒猝不及防,被长刀砍落下马。 司马错也得以在近两步。 只可以,司马错的反应迅速,赵军的阻击却更顽强。 刚刚才得以通过两步,一名赵卒随即又从右路对司马错发起了进攻。 眼观六路的司马错随即挥出右手长刀,将赵卒尚未发出的进攻扼杀在摇篮之中,巨大的力量瞬间传到赵卒的手上,即便有马镫支撑,也险些掉落马下...... 第355章 孤身再闯二十步 见赵卒踉跄欲倒,司马错却也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再度摧动战马想要要以此机会再进两步,正此时,又一柄长刀冲着司马错的左路便袭来。 “当”的一声,司马错左手的长剑后发先至,再度将赵军的长刀逼退。 眼看着距离就剩寥寥的几步了,连赵括的五官都已经模糊能见了,只是司马错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欣喜之情,后槽牙只咬得更紧了。 正当司马错就要向前完成最后的几步之时,刚刚被秦军锐士拖延了一瞬的赵军士卒终于赶了上来,舞动着手中的长刀,便要直取司马错的后脑。 长刀舞动,“呼”的一声,一股子劲风随之而往。 似乎感受到后脑勺的阴冷一般,鬼使神差地,司马错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稍稍地低下了头。 又是“当”的一声,那是长刀与头盔相碰发出的巨大声响。 精铁打造的头盔随即被砸落地面,其上更是一道醒目的刀痕,几乎将厚实的头盔洞穿,其用力之大可见一般。 锋利的长刀虽然被头盔当下,但巨大的冲击力,却还是透过头盔狠狠地砸在了司马错的脑袋之上。再加上那长刀与头盔相碰发出的巨大响动,直接震得司马错的头脑有些发晕。连带着发髻也被打散,披头散发的司马错,再加上浑身的脏污,简直如同一员乞丐。 战场之上,任何一个小的疏忽都可能导致身首异处,更别提像司马错这样被砸得七荤八素的了,而如今的司马错已经被重重的围困,四周的赵军更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晕晕乎乎的如同乞丐一般的司马错,很快遭到了赵军的四面围攻。 长刀入肉,带出一片的血花,吃痛的司马错本能地挥舞着手中长剑,顺着长刀入侵的角度横扫过去,成功地逼退已经见血的长刀。 可是在另一面,又一柄长刀在精致的铠甲上摩擦而过,发出阵阵地刺耳的声音。 司马错本能地,反手又是一刀,再度逼退赵军。 但几乎与此同时,只听“噗呲”的一声,另一个方向上,一柄长刀顺着铠甲的缝隙再度破了司马错的防。 刚刚收回的左手长剑再度递出,至此左右双手已然双双送出,中路门户彻底大开! 说时迟,那时快,尽管司马错已经意识到中路的缺位,赶忙就要抽回双手再度防御,只可惜,他的反应再快,也没能快过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赵军! 刚刚缓过了神的脑袋,目光怔怔地地看着眼前,眼前那令人绝望的场景。 只见,热烈的阳光之下,银晃晃的长刀上闪着摄人心魄的寒芒,那冷冽的寒芒几乎将整个太阳给遮蔽,接着眼前便是一黑。 直至此时,左剑右刀这才被司马错收了回来。对着前方,便是交互一扫,几声哀嚎伴着铁器摩擦的声音瞬间出现在司马错的正前方。 想来那个突袭的赵卒也付出了他应有的代价。 刚刚解决掉一个赵军,可这边司马错也不好受,眼前的黑色很快又被涂满了血红。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左眼蔓延到嘴角,再从嘴角直往心里头钻。 努力微微睁开眼,左面已经是一片模糊,不用想,一定已经被长刀所坏,好在右边眼睛倒还无碍。 只是,司马错的处境越发地困难了。 脸上的血汩汩地向外冒着,顺着坚毅的脸庞,滑落到下巴,又缓缓滴落在了马背之上,在加上腰间、后背的两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司马错很清楚,继续这样下去,要不了三五个回合,自己即便不被刺中要害,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彻底失去战力。 眼见着赵括已经近在眼前,若是倒在此地,司马错实在是不甘心啊! 抽空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胸前的长弓,司马错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双腿再度摧动战马,胯下战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死志一般,仰天长嘶,无尽的哀情尽在其中,随即四蹄奋力,不顾眼前若有似无的寒芒,直直地便冲向了前方。 与此同时,战马上的司马错也疯狂地舞动着双臂,手中刀剑被司马错舞动到了极致,在空中,刀与剑、刀与刀,迸发出阵阵的火花,叮叮当当的声响,又似在奏响一曲激昂的乐曲。 只可惜,双拳终究难敌四手,更何况司马错面对的又何止四手?不时的,司马错的身上、手上、背上、腿上就要再添一道伤口。可司马错依旧在行进着,虽然越来越缓慢,但他距离赵括却也越来越近! 中路的战斗已经停滞,最后一个锐士也已经倒在了陌刀之下,四面八方的赵军已经将司马错重重包围。 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司马错视角已经变得非常狭窄,更何况如今的他又哪里还会再去关注中路的情形——任你八面来,我只一路去。 往哪去? 在司马错的眼中,只有赵括,一个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的身影。近了、更近了!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这声口号终于被司马错高高喊出! 因为,二百五十步,司马错能射出的最远距离,已经到了!!! 伴随着随后一个“难”字迸出,司马错手中刀剑,随即脱手而出,势大力沉的两件兵器直直地就甩想了赵军士卒们,正面的赵军们不敢大意,纷纷作躲避状。 而这却正中司马错之计! 电光火石之间,挂在胸前的长弓已经被握在了左手之中,与此同时,右手中也紧紧握住了一根长长的箭矢——专门为赵括所准备的,沾满了毒药的箭矢! 取弓、搭箭,一气呵成! 只是,长时间挥舞长剑、长刀的双手竟然在此时不自觉的痉挛了起来,再加上只有右边眼睛能用,更在此最关键的时刻平添了一丝困难。 但老秦人,从来不会被困难所击倒。即便在这生死时刻! 深深呼出一口气,强自以绝对的自制力定住痉挛的双手,同时迷上双眼,又猛然张开,迎着众多赵军或惊恐或骇然的眼神——引弓、瞄准、发射一气呵成! 第356章 毒箭未至人先倒 阳光下,长长的箭矢幽幽泛着蓝光(带着剧毒的颜色),带着老秦人的怨怒,狠狠向着赵括射去。 “砰!”的一声,那是重物沉沉摔落在地面的声响。 只可惜,不是赵括,而是司马错。 在用尽身体最后的一丝肾上腺素,将手中箭矢发射出去,司马错便无力地倒下了!甚至来不及看一眼他所射出的箭矢能否成功击中目标。 岁月的流逝,带走了给他太多的力量,能坚持道现在已经算是个不小的奇迹了。 一路杀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二十步,数十赵卒却在他的身上添上了太多的伤口,太多的伤口,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太多的血液从伤口留出,滴落在泥土中,每一步之下,都是血色的蹄印,而那鲜血带走的,不仅仅是他的气力,还有他的体温,以及生命...... 能发出那最后一箭,已是奇迹中的奇迹。 “武安君!吾来找你了!”心力交瘁的司马错仰面便从战马上倒了下去,甚至不需要周遭的赵军士卒再多费力气。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一如那故乡咸阳。 当年巴王倒下之时,或许也该是在思念他巴山的百姓、土地还有亲人吧。 只可惜,这次,他依旧没能将胜利带回秦国,在箭矢发出的那一刹那,司马错便已经感受到了,那只箭矢根本不可能射中赵括,甚至连赵括的边都碰不到。 因为那张被自己寄托着最后希望的弓,在激烈的战斗过程中,却又不知在哪个瞬间,已经被赵军的长刀砍中,受损了。 哦,是了,应该是在自己的头盔掉落之后,赵军连翻地出击中无意间砍伤的吧! 司马错多么希望拿刀能直接看在自己的身上,哪怕是因此被剜去一大块肉,也在所不惜。可惜,事情就是那么凑巧,或者说,就是那么不巧。 被看了一刀的弓,虽然还能勉强使用,但不仅其准头已经大减,更重要的是其威力,已经不足以击伤二百五十步外的赵括。 司马错的临死一击,却是败在了一场巧合之中,这叫司马错如何能够接受? 可是,司马错知道,即便再不能接受,心中再多的不甘,也没有办法了!周遭的赵军已经再度围了上来,在见过自己射箭的一幕,他们断不会给自己继续前进的机会,而自己手中兵刃已失,体内气力全无,也再无力向前哪怕一步。 长时间的拼杀与流血,已经消耗了所有的心里,如今的自己不仅连拉弓的气力都没有,甚至连维持自己坐着的气力都没有了。 自己真的尽力了! 可惜,老天佑赵不佑秦啊! 可叹的是,如今的司马错甚至连喊出这句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带着深深的不甘,司马错又看了一眼天空,依旧那么湛蓝,蓝到令人发慌,蓝到甚至令人不舍得闭上双眼。 而在那湛蓝的天空之下,一片血红正在这古老的土地上蔓延开来。 “当啷”一声,长长的、幽幽泛着蓝色光晕的箭矢,终于还是无力地垂落了下来,就在距离赵括不足五步的地方。五步,依旧是近若咫尺之间,却又是天涯之别。 当然,赵括的身前仍还有两层的盾牌,几乎能将赵括包裹得密不透风,即便是箭矢威力足够,想要破盾而出,却还是不太可能的。 只是,这突然的一箭实在太过惊险,尤其对于正面与秦军作战的赵军士卒而言。好在,最终箭矢并没有对他们的上将军造成任何的伤害。而直至此时,一众赵军士卒悬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 谁也没有料到,在这样的绝境之中,秦军依旧能够爆发出如此战力,而那位秦国的将军,甚至硬是在绝望之中找到那唯一可能的希望。 更没有想到的是,身中无数伤的秦国将军硬是一步步,用自己和麾下的性命为代价,忍受着常人难以接受的痛楚,将这点微弱的希望一点点放大...... 好在,最后的结果并未如其意,否则赵括的亲兵们恐怕只能以死谢天下了。 这一战,赵括的亲兵们看似在明处,实际却是在暗处;看似是猎物,实际却是猎人的存在;而在有赵括重甲陌刀和马镫等跨世纪的高科技的加持之下,这一战,本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赵军本该赢得酣畅淋漓,赢得惊天地泣鬼神才是! 可硬生生地,在最后的最后,差点让那秦国的将军,几乎以一己之力,翻盘成功! 司马错真的,真的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从埋伏地点的选择,到临机决断脱离大队赶赴战场,再到战场上的一次次决策:从骑军冲阵到分兵绕路,从决定贴身近战到最后的孤注一掷,可以说司马错将他的布局和临机指挥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但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是赵括,不是赵括太强,而是科技的力量并不是战术的力量可以弥补的。几乎在司马错每次做出新的调整之后,就会有新的科技在等着他,重甲陌刀加上犹如骑兵翅膀一般的马镫,司马错焉能不败? 只是秦军虽败、赵军固胜,但这胜利却只是属于赵括的秘密武器,而不是赵括的亲兵们。虽然他们也是选锋而出,可谓是赵军精锐中的精锐,但不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斗素养,明显都要略逊与秦军不止一筹。 起码,赵括自己扪心自问,在那样的绝境之中,他是不论如何难以做到那员秦军将领般,为了最终的目标,流尽最后一滴血,或许撤退会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终究没有“我以我血荐轩辕”来得热血沸腾,来得激励人心。 至于麾下的亲兵们,如此巨大的优势之下,却还是损伤数十人,赵括也只能微微轻叹秦军战力之强了。至于是否能像那些秦兵一样,拼死也要护送秦将前进,赵括倒是也有信心,但他希望,这一幕永远不要到来。 总而言之,这一战,赵军有太多太多需要改善的地方。 第357章 战罢炼心搬尸首 “萧萧......”一声凄惨而悠长的马嘶声忽的响彻天际,似在诉说着他主人心底的不甘,又似在控诉着这贼老天的不公,又或许在为他的主人送行......却把在场众多赵军的目光再度吸引了过来。 “扑通”一声,战马在一声长长的嘶鸣之后,无力地跪下,紧接着便彻底地倒下了,倒在了他主人的身边,而在那硕大的马身之下,一滩血水早已化开! 众人这才发现,战马的身上,早已遍体鳞伤,甚至一道长长的刀痕,几乎贯穿了马腹,内脏都漏了出来。而那条来时的路上,大片大片的血迹,显然不仅仅是那秦将一人的,想来战马早已受伤严重。 天知道在如此重伤的情形之下,这战马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 尽管此战赵括的亲兵们可谓是大获全胜,可是战场之上却没有响起如同长平战场上那般胜利的欢呼。甚至所有人都沉浸在惊愕与叹息之中。 面对如此悲壮而坚韧的秦军,尤其在秦国将军临死前的一击面前,赵括的亲兵们没有资格欢呼,更不配用胜利的欢呼来取笑秦军的失败。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而燕赵也最是惜英雄、爱英雄之地。 而送别英雄最好的赞歌,不是哀乐,更不是欢呼,而是沉默,来自对手的沉默。 不仅赵括的亲兵们陷入了沉默之中,就连赵平带来的阏与城中的援军也被现场的气氛所感染,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不远处的赵括自然也听到、看到了这最后的一幕。挥一挥手,示意亲兵们让开,随即大步向着那员秦将的方向走去。 啪嗒......那是水滴落下的声音。 湛蓝的空中,烈阳依旧当空,可偏偏就在这白日里竟是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踏着雨点,赵括很快来到了秦将面前。 短短几步,雨水已经将秦军的鲜血汇成了河,汩汩向着东边,也就是赵括所在的位置流淌着,似乎,是那死去的秦军依旧在左右着他们的热血。 只可惜,一脚踏过,只有满地的血花! 俯下身子,看着那张已经被岁月刻上痕迹的脸庞、已经半百的发须、还有那死不瞑目的右眼睛,以及深深地刻上了刀痕的左眼,赵括心中百感交集,到底是强秦啊!上至老叟,下至顽童,皆有一颗为国舍身之心。 这样的情节,又何尝不是贯穿着整个华夏的历史呢?纵是船坚炮利,纵是四面围城,纵是毒气攻阵,吾辈又何曾放弃过...... 虽然,如今的秦国是敌国,但这股子气势,这股子爱国的情怀,却是赵括无论如何要保留下来、传承下去的。赵括明白:这才是华夏的根,千金不易,万难不退的根本。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筑京观的企图恐怕就完成不了了。 “嗨,相较于华夏的传承,京观什么的,只能等一等了。”赵括在心中暗暗想着。 一边轻轻抚下躺在地上的秦军将领的双眼,赵括一边在心中暗暗告诉着他:“放心去吧,华夏在吾手中,只会更加辉煌而伟大!” 似乎真的听到了赵括内心的声音一般,本来睁得圆圆的右眼竟然真的就那么轻易地就被赵括给合上了,只是左眼上拿道深可见骨的刀痕,依旧恐怖如斯。 “传令:收敛秦军尸体,以水净之,后以白布裹之下葬,所属军牌收集后送归秦国,敢有伤毁秦军尸体者,斩!”赵括随即站起了身子,对着身边的亲兵们朗声下着命令。 这已经是赵括所能给予的最大的哀荣了,只可惜,再大的哀荣,也无法令死人复生。 赵括的命令很快被执行,众亲兵纷纷下马,三三两两一组,开始打扫战场。 很快赵平所带的援军也赶了过来,想要加入到搬运尸体的行列之中。这样的好心,却被赵括给拒绝了。 显然,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打扫战场,更是一场无声的训诫。 看看秦军,看看地上已经流成了河的血迹,看看那身中数刀的秦将,看看那肠子都流出来的战马,看看他们是如何在绝望中寻找的希望,在绝境之中坚持的; 再想想自己,想想自己的重甲陌刀,想想自己的马镫,想想自己是如何差点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给搞砸的。 每抬一具秦军的尸体,都是对亲兵们的一次拷打,也是对他们的一次洗礼。 剥去那斑驳的战甲,收集其每一块被血液浸染的木质军牌(辨认姓名之用,一般佩在腰间),卸去一身的绑缚,再用最自然最干净的雨水冲去身上那一块块血污与泥土; 两人一组,小心地将他们抬到帐篷之中,再用一块块赶紧的葛布,小心地擦拭、整理,再用从军帐上裁剪下来的白布,一一包裹好。 雨水顺着亲兵们的甲胄流入背脊,又顺着背脊流向库管和鞋靴,很快四百多亲兵都如同落汤鸡一般。 但没有人抱怨,他们深知,若非上将军,如今躺在那里的恐怕就是自己了。两军交战,若非上将军层出不穷的秘密武器,自己等人绝非这等战兵的对手,哪怕这股子秦军再减少两百人,自己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看着手底下一个个遍体鳞伤的狰狞面孔,感受着手中那独属于尸体的冰冷,这点雨水算什么?心中有哪里还能有什么委屈。所想不过是:活着,真好! 赵括也没有离开,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亲兵在雨水中洗涤着自己的灵魂,在血水中成长着自己的斗志。 虽然赵括希望如同秦军这般拼死而战的一幕永远都不要发生,但很可惜,世事难料,如今的赵国,国力甚至还远不如秦国,秦人尚且如此拼死,赵人又岂能独免? 更何况,就在不久的未来,就在赵括即将抵达的代北,赵括已经在心中酝酿好了一场大战。而仅仅就在此战中,赵括的这只“亲兵队”就将承担重要的任务。 显然,对于这只选锋而出的“亲兵队”,赵括与之有厚望焉。 练兵,即是炼心也! 第358章 秦军之将乃重将 “将军!”一个亲兵百将突然出现在赵括的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讲。”赵括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回道。 “禀将军:发现了秦军将军的身份牌。”百将立即答道,说着双手托过一个木制的军牌。 “嗯?”赵括闻言惊讶了一声,能让百将如此小心前来汇报,显然这人来头不小。只是执行这样九死一生的任务,秦国应该不会派出怎样重要的将军吧?! 带着些许的诧异,赵括接过了百将递过来的军牌。 木制的军牌与普通秦军的军牌并无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年头已久,木有已经被包浆得有些发黑了。 当然,这渗入木牌中的恐怕不止是简单的汗水,还有六**人的血水。 定睛看去,木牌的背面刻着“少梁”、“将军”几个字样,显然是秦将的籍贯和军阶,翻转过来,正面一圈不算精致的刻花中,简简单单地刻着三个字,显然就是那员秦将的姓名:司马、错。 打死赵括也想不到秦国,或者说秦王,居然有这么大手笔,为了杀自己也是真的下本钱啊!国内唯二的大将都派了出来。 长平一战中,司马错忙着指挥军队护卫大军,赵括也未能见过这位能人,当时赵括还有些可惜呢,没想到,却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彼此。 只下一个瞬间,赵括就知道,麻烦大了。 倒不是说杀了司马错会有什么麻烦,毕竟敢来赵国刺杀自己,不论是谁,都得做好被反杀的准备,就算是武安君复生而来,赵括也照杀不误。但赵括麻烦的是,如今要如何处理司马错的这句尸体。 这可是司马错啊! 论资历,他历仕秦惠文王、秦武王、秦昭襄王三朝,乃是元老中的元老; 论功绩,年轻时候的他,就曾与那如日中天的张仪争论过,更是提出了“得蜀即得楚”的战略构想,并亲自完成了对蜀国的征伐,并巴蜀而入秦,使秦国国力暴增!仅仅这一点,其功勋便可谓是卓着矣。 更何况这还只是青壮年时候的功绩,其后攻楚、入韩、击魏甚至是战赵国,皆有其身影,数十年为秦国征战南北,功绩更无须多言。 论职务,在武安君白起被迫死之后,秦军之中便以王龁和司马错为尊,甚至司马错的能力、资历比之王龁还要更高,只是因为年纪的关系,司马错甘心为稍年轻的王龁打下手而已,即便如此,那也是秦军中妥妥的二号人物。 如此一来,赵括原先就地掩埋的打算显然是不行的了。虽然秦军不义在先,但出于对这种高级别将领的尊重,归还尸体才是这个时代最为常见和正确的做法。 什么?送一半骨灰回去? 额,那还不如不送回去呢! 当日之所以火葬武安君白起,一方面是怕他死的不够透,另一方面是赵军、赵国迫切地需要摆脱掉恐秦症,更需要在诸国之间树立起抗秦的丰碑,这才有半盒骨灰葬上党而立碑以记之事。 如今,长平之战已尽。赵国虽然整体国力依旧不如秦国,但因为刚刚大胜的缘故,在局面上,却是略略强于秦国,此时若是在以火葬之法刺激秦国,且不论秦国是否恼羞成怒,便是他国也只会认为赵国有些借题发挥、得理不饶人了。 嗯,没错,虽然先开挑衅的是秦国,想要刺杀的也还是秦国,可作为优势方的赵国,你就是不能穷追猛打,否则就是你不对,即便你才是受害方,也是你不对! 谁叫如今的秦国是“弱势群体”呢?人与人之间是如此,国与国之间也是如此。 当然,最主要的,赵括还是更怕秦国的老羞成怒,万一不顾一切再度开战,自己的计划可就都打乱了。 在赵括的计划中,至少三两年里,都是要南守北攻。南面上党郡和河内郡,必须在秦国舔舐伤口的这几年里,迅速地发展起来,从而缩小赵国与秦国之间国力的差距;而在北面,赵括也需要趁着这个时间,将自家的后院清理好。 因此,南面能不战,就不战;而北面,能打多大打多大!只有北面打起来了,才能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北面,从而忽略掉南面两郡的发展,也只有北面打大了,才能有更多的军需和粮草的需求,也才能更好地促进南面军需系统和屯田系统的发展。 南守北战,其实是一体两面。一旦一面打破,另一面也注定不保,在如今的情形下,赵括也好、赵国也罢,都不具备两面作战的能力与条件。 所以,归还尸体已经是必须的了。 只是,若是就这么简单地交出了尸体,赵括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这到底是一具秦国高级将领的尸体啊!而且,怎么交?在哪交?交给谁?都是问题啊!自己可没有时间在这样的事情上耽搁——北面的胡人可不会等自己。 犹豫间,赵括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赵平,因为赵括拒绝让赵平的援军帮忙搬运、整理尸体,赵平等人只能做做搭建帐篷的事情,而这事儿在千余战兵的努力下,几乎很快就完成了。如今的赵平和他麾下的千人,正无所事事着呢! 看着赵平,赵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恍然间便有了主意——专业的事情就该让专业的人来做。 “赵平。”赵括冲着一旁的赵平喊道。 “在!”听到重重雨帘外的呼唤,赵平立即就答应了声,随即便一路小跑着来到赵括的身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躬身道:“在!末将在。” “赶回阏与城,寻一上好棺材送来营中,随后将秦军将领放置其中。由汝快马送回邯郸,连带此军牌交给平原君。”赵括边说着边将手中的军牌交给了赵平。 微微一顿,赵括又接着说道:“另外转告平原君:秦王妙计安天下,赔了将军又折兵,但我大赵北面大战在即,此时南面不应多出事端。让其酌情处置。” “是,末将明白。”赵平领过军牌,再度躬身朗声答道。 随即,骑上战马,带着数十人便往阏与城中赶去。 第359章 一切再上正轨中 将“司马错”这具烫手的尸体丢给平原君,显然是赵括最佳的选择。 甚至对于赵括而言,这具尸体是个烫手的山芋,对于平原而言,却是一个极其难得的香饽饽。当然让赵平带着尸首回去,也不乏再度向赵国百姓们展示自己武功(文治武功的武功哈)的意思。 这边司马错的身份已经给整理出来了,剩下的秦军,不用说赵括也大约能知道,肯定不是易与之辈。只是当麾下来报,六百秦军皆是锐士之时,赵括也不免一愣。 无他,太震惊了! 再度震惊于秦王的大手笔,也震惊于这次偶然之战的收获之大,更震惊于科技的力量! 秦锐士啊!那可是秦锐士!号称六十万秦军选其千人的锐士啊!即便在长平之战中,略略估算,也不过令其损失了三百之数,如今在一场规模并不算大的战斗之中,竟然能有如此的收获。 这收获甚至比之“司马错”还要更甚一些。 司马错虽也是名将,但到底年事已高,虽然在秦国国内享有很高的地位,但实际上却也不是无可替代的,至少王龁就能替代,更别说日后将星云集的秦国了。当然前提是秦国能够挺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时段。 因此,在赵括的眼中,击杀司马错,更多的是在精神层面上再度给予秦军狠狠的一击,对于其实际战力的削弱其实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 但,这六百锐士可就不一样了。 战场之上,对上了这六百锐士,自己起码要六千精锐大军才能勉强防御,至少要一万大军才能有把握跟他们对拼起来,至少要付出不下三四千的代价才能将他们兑子兑掉,甚至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感叹一声侥幸。 若是,这六百锐士出现在了他们该出现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此改变一场战役的走向!伊阙之战便是典型的例子,数百锐士奔袭百里,突然从魏军侧后发起攻击,彻底搅乱了魏军的部署,大军主力再趁机掩杀,一举击溃魏军主力。 可偏偏这样的一只屡立战功强军,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被自己给消灭在了赵国境内,这怎能不令人振奋。六百锐士的丧命可不仅仅是在精神上予以秦军严重打击,更是在绝对的实力上的眼中削弱! 应该来说,这样的战斗是有着他的偶然性的。要不是秦军执意要杀赵括,要不是秦军一而再、再而三地低估了赵军的战力,六百锐士断然不至于在此全军尽没。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司马错的指挥有什么错。从他和秦军锐士们的角度来看,绞杀赵括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至于自身的性命,早已置之度外了。 而面对着六百锐士,虽然自家的亲兵们有着重甲陌刀和马镫的帮助,但到底对面的战力已经算是这个时代的天花板了。以不到六十人的代价,换取六百锐士外加一名老将的性命,如此算来,似乎自己的亲兵干得还算不错? 好像,自己有些冤枉自家的亲兵了。只是,这样的想法赵括是不会更自家的亲兵们说的,倒不是说赵括也如同赵王般不愿认错之类的可笑原因,而是在赵括知道,这样的误会,才能让自家的亲兵时刻保持清醒、谦虚的态度,而这对于赵括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骄兵必败的道理,赵括可不想、也不用再去试验一番。 随后,秦军锐士身份的发现,对于他们本身而言,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至少本是一声白布的草草埋葬,赵括大笔一挥之下,变成了棺葬,只是辛苦了阏与城中的棺材铺,又得加班加点地为秦军打造棺材。 好在有了赵括父亲的那一遭,阏与城中的棺材铺倒也算是熟门熟路,不过短短两日,便将秦军所需的棺材制作完毕了。很自然的,赵括的战绩最先在阏与城中传开,以五百对六百,大获全胜的战绩,再次轰动阏与城。而“神机妙算”之言瞬间甚嚣尘上。 当然,这些俗名,赵括并不放在心上。他的名声早已在长平一战中彻底打出,如今的这场“小胜”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想要再进一步,成为真正凌驾于所有战国将领,乃至于进入后世的武庙,在华夏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接下来的战事才是关键。 从华夏的历史来看,只有在对外战争中取得大胜的,那才是真正被承认的“名将”,没见到白起再厉害,也不过得一个“人屠”的名号吗!这显然并不是什么好的名号,虽然也是足够的霸气,但你要是把那四十万赵人换成胡人看看? 收拾好心情,大军又在阏与城外稍稍修整了一日。 随即,入葬的入葬,赵平也带着司马错的尸体踏上回归邯郸的路程,而赵括也终于继续踏上北上之路。而此时跟随在赵括身边的亲兵只剩下了四百人。 一场秋雨过后,阏与城的郊外已经焕然一新,空气中腥甜的味道被草木的清新所替代,那汩汩的鲜血早已渗入那深沉的泥土之中,皑皑的白骨尸首与冰森的刀剑兵刃,也早被赵军的将士收拾一空,一道道的车辙压过,又将松软的土地一一压实。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从未出现过一般。或许只剩下林间的飞鸟与道边的蝉蛙,用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诉说着那一刻的毅然决然,那一瞬的无奈叹息,那刀光剑影的从前...... 且不说,赵括那便颇为枯燥的行军,这边邯郸城中,随着赵王整整拖延了一整日方才送信而出,平原君看向赵王的眼神越发地不对了。 秦国的使臣团队已经抵达了邯郸好几日了,第一时间就被平原君请了王命之后让人给控制了起来,秦人倒也配合,乖乖地躲在客栈之中,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而随着秦使的被困,上将军遭到刺杀的消息也不知从何处流露了出来,这令本就感到棘手的平原君越发地忐忑不安了。 第360章 消息未至平原急 秦人越是沉得住气,平原君这儿久越是是七上八下的了,派出的赵平和家臣是一个消息也没有,如何面对秦使,如何处置民情,一个个难题如同一记记重拳,无情地轰击在平原君的心头。 当然,平原君最担心的,还是赵括的安危。 “不会没有赶上吧?”平原君在蔺上卿的书房内踱着步似在自言自语般的问道。 “放心吧。”半躺在软塌上的蔺相如倒是淡定得很,淡淡地说道:“若是晚了,此时恐怕已经传来噩耗了,没有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哦,此言?何解焉?”平原君闻言立即躬身到蔺相如的身边,既有些不解,又有些期待地问道。 “很简单,赵平等人此去已有好几日,赵括行军不快,早几日便应该已经汇合了。若是未能敢得及,此时或已带着败报回程了,战斗即止,而沿途也该开始追击秦军才是,如今迟迟没有动静,只有一个可能!”蔺上卿继续平静地说着。 “赵括下令,将计就计?!”平原君随即接话道。 显然,以平原君之能,显然并不是想不到如今的情形,只不过是关心则乱。 蔺相如闻言也是点点头,要是他的接班人连这点子事情都猜不到,那才真的危险了。 “若是一切顺利,胜报或许就在这几日了。”蔺相如继续笑着说道。 “上卿对马服君倒是信任?!”平原君闻言,心情也算是放松了下来,随即稍稍调侃道。 “不该信任吗?”蔺相如却是反问道。 “是啊!”平原君也是点点头。 赵括何人?以残破之军而击秦军虎狼,杀敌数十万,迫秦军主将武安君白起自尽,全取两郡之地,若是这样的将军还不值得信任,那还有什么将军是可以信任的吗? “或许,马服君还会给咱们带来一个意外的惊喜。”平原君又补充了句。 “老爷、老爷。”正此时,门外却传来平原君府上的家老的声音。 “看来,好消息要来了?”蔺相如也在一旁调侃道。 打开房门,家老已经站在门前,微微拱手,便说道:“禀君上,家臣刚刚归来,带回消息:上将军再破秦军与阏与之地,阵斩秦将司马错,全歼秦军锐士六百人,如今赵平赵府尉正与其余家臣护送秦将司马错之尸体及六百秦军锐士军牌归来。” “马服君所部损伤如何?”平原君闻言却没有过多关注什么司马错、锐士之类的,在他的心中再多的司马错和秦军锐士,也抵不过赵括的安危。 家老自然明白自家君上关注什么,当即便补充道:“上将军安然无恙,且据家臣所言,此战我军大获全胜,死伤尚不足六十人!” 六十人?闻言的平原君先是一愣,随即就是抚掌大笑了起来。 对于司马错也好,六百秦军锐士也罢,平原君几乎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此战的意义——这已经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伏击与反伏击了,尤其司马错的尸体还在自己的手中,那可以做的文章就太多了。 但相对于此,近乎十比一的战损比却是更令平原君意想不到的。那可是秦军锐士啊!虽然没有真的上过战场,感受过秦军锐士带给人的绝望。但人的名、树的影,没见过还没听过嘛,秦军锐士,那个都是能以一敌五的存在啊! 居然被自己打了个十比一,一时间,平原君甚至有些怀疑此战的战果,居然会如此之大,而损失却又如此之小,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不过一想到缔结此战果之人乃是赵括,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转过头对着尚在屋内的蔺上卿说道:“上卿,你看,吾就知道马服君会给咱一个惊喜!” 屋内的蔺上卿显然也听到了平原君府上的家老的汇报,兀自在软塌之上轻轻捋着自己发白的胡须,似在欣赏赵括的成就,又似在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应对才能取得最大的利益。 当然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确认司马错的尸体以及那六百锐士的军牌。 “赵平现下所在何处?”平原君随即继续对家老问道。 家老当即答道:“如今赵府尉所部,距离邯郸尚有两个时辰之距,遣家臣归来,报信是为其一,其二者乃是请示平原君,归程该如何计议。” “如何计议?” 平原君眉头微皱,自然明白赵平想要问的是什么——是低调地回归还是大张旗鼓地将此战宣扬出来。这其中是道之后的对秦政策,赵平自然不敢擅专。 平原君的想法也很简单:如果打了如此大胜仗却不能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凯旋而归,这显然是对大军不起。当然,赵括如今还在北上,注定无法接受人们的朝贺,但赵括人可以不在,邯郸之礼却不可以废也。 只是,平原君也深知道,此战一旦公开,势必彻底点燃赵括在民间的响裕度,而这显然是赵王所最不愿意看见的。 可,回想着赵王对于赵括的态度,尤其是那一夜的故意拖延,平原君决定似乎也没有太多必要考虑赵王的感受。再说了,这也是为了后续能敲秦国一把嘛。 但平原君却没有直接决定,反而继续问道:“马服君可有嘱咐?” “上将军言说:一切由上卿与君上决定。”家老再度答复道:“只是,上将军还说了:秦王妙计安天下,赔了将军又折兵,但我大赵北面大战在即,他不希望此时南面再多出事端。” 这么说,平原君就明白了——随便你整,咱的精力现在要放在北面,粮草军械别断我的就行!但也别太过火了,万一秦王老羞成怒,自己如今可还在代北呢! 明白了赵括的想法,平原君随即转头看向了蔺相如。 老而成精的两人甚至不需要更多的言语,蔺相如只是微微点点头,平原君这边便已经收到了信号。 “传令给赵平:让他大张旗鼓地进城来,最好让全邯郸的人都知道,秦人偷袭不成,反而损兵折将。” 第361章 战已罢秦赵反应 平原君微微一顿,道:“对,就用马服君之言:秦王妙计安天下,赔了将军又折兵,让他们驾着马车拖着司马将军的尸体,唱着这句话,入城!” “是!”闻听平原君之言的家老也显得十分的兴奋,尤其那两句话一出,想必邯郸城的百姓又要疯狂地庆祝一番了! 安排完家老和赵平的行程,平原君自己那也是肯定闲不下来的。 “我这就去王宫给王上报喜!”转过身,平原君便向蔺相如一揖而辞行道,只是言说之间嘴角却是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蔺相如自也是笑着点点头——平原君是懂“报喜”的,相信赵王听到这个胜利的消息之后,一定会很“惊喜”吧! 就连古井无波的蔺相如甚至都有些期待了...... 后世《赵史—始皇帝本纪》载曰: 公元前260年秋,始皇帝括,承爵曰马服君。因长平之功为谬王所忌,又有奸臣若楼昌者多进谗言,竟以莫名之罪,而罚之以廷杖之刑。众臣苦谏仍不得止。为求自保,括遂从蔺上卿之谋,自请赴代北而阻胡人之秋犯,曰:“胡人不靖,誓不归朝。” 若蔺上卿与平原君赵胜者,文武百人,力陈利弊,苦说于王,王乃许之。 然,因长平一战,马服君身先士卒之故,三千亲卫损伤殆尽,尚未及整补完毕,即行被押解回邯郸。故,是行也,马服君身边之护卫尚不足五百也。 秦王知之,遣大将司马错率六百秦军锐士,假借使团之名,偷入赵境,欲行伏击之策也。 后为蔺上卿与平原君赵胜知之,遂以时任邯郸尉之卫侯赵平及家臣三两,千里追寻马服君,欲告知以秦军埋伏之事。 幸因北方战事未明之故,马服君行军较缓,邯郸尉赵平不二日即以寻之,遂告之。 马服君临危不乱,断其兵力及埋伏之地,遂以反阵谋之。 行又三日,之阏与城,果见秦军之伏。 马服君遂以自身为饵,钓秦军入彀,集四百五十亲兵之力,灭之秦军六百锐士,自身损伤不过流失,可谓大胜矣。 后,得知秦将者,司马错也。遂葬之锐士与阏与城郊,而命邯郸尉赵平携司马错之尸首,回转邯郸,以供驱策。 邯郸百姓,再闻赵军之大胜,皆喜不自胜,列队大街两旁而夹道迎之。 赵谬王听闻,赞之,然面有不悦之色也。 蔺上卿闻知,带病上朝强谏曰:“马服君北上,此军国大事也,而秦知之无忌,此非里应外合不可得也。必追其人,以安其心也。” 是言也,振聋发聩,而应者景从也! 遂命三司查察之。 后,上大夫楼昌因失察之罪贬为中大夫,事乃止。 继而以平原君为正使,携司马错之尸首,并邯郸秦国使团约百人,与秦再议和谈。 秦王闻听噩耗,痛哭三日不止,宫中之人莫能劝也。 已而闻听赵国携尸讨罪而来,暴怒不止,曰:“取我利剑,修我戈矛,兴我大军,出我函谷,共讨赵也!” 众臣纷纷跪地叩首仍不可止也! 秦王拔剑而至大殿之外,举剑便要号令三军再兴攻伐之事,却见风云之突变,万里无云之碧空倏忽间乌云密布,遮天蔽日。 继而阴风怒号之间,殿前旗帜猎猎作响,殿内编钟闻风自鸣。 似有阴沉之语与天地之间,曰:“汝,为,王,哉!” 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细细听之,竟若秦惠文王之威言,又似武安君之苦谏,又似芈太后的敦语...... 三声之后,随即雷声大噪,电若虬龙! 秦王长剑掷地,仰面而泣,跪地悲呼,曰:“嬴稷,受教,知错矣!” 话音落,雷歇风停,乌云散去,郎朗晴日复又现矣!而众人皆恍然也! 秦王遂起身,回转殿中,端坐而命曰:“命,相国范睢为正使,务必讨要回来司马将军之遗骸。” 范睢曰:“诺。” “制王命,曰罪己。”王再命曰。 “我王?!”范睢等臣皆大惊而失色,忙劝阻之,曰:“胜败兵家常事也,况战事之败,将军之责也,岂有罪于王焉?” 秦王摇头,曰:“非寡人之急功近利,武安君不至有此祸也,此寡人之罪一也;长平战败,寡人不仅未能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妄图一击而翻身,此赌徒之思,此寡人之罪二也;将星陨落,锐士消殆,寡人不思苦心孤诣,竟老羞成怒,欲值此非常之时兴兵而攻赵,若非天降示警,此必取祸于秦也,此寡人之罪三也。”(苦心孤诣:尽心思索,以达到别人达不到的境界,在此为卧薪尝胆之意,但这个此可能当时还没有哈。) 范睢欲再谏,却又为秦王所阻,曰:“勿多言也,此亦父王、母后及武安君之意也。” 众臣闻之,皆惭而退也。 “且以此三罪,告知秦人、三军,并刻石头以记,竖之大殿正前,使寡人时时可观之、鉴之、戒之。”秦王再命之。 “是!”众臣遂领命而退。 又数日,范睢携王命与平原君盟于上党光狼城。 为明盟好之心,平原君先行送归司马错之遗骸,范睢等秦臣虽惊却也无喜。 有一日,盟誓已定,秦为表之歉意,送粮秣三万石;赵即行放归使团百人并六百锐士军牌等物。 三日后,粮秣交割、人质放归完毕。范睢遂与平原君以各自王上之名,互签盟国之协议,曰:秦赵永罢干戈,互不兴兵,已成永好。 有识之士,曰:“此一卷废文尔!不过秦、赵重伤,各自舔舐伤口之拖延之举而已,待其伤好,势必再有决死之战!” 及至此时,诸国方知秦军偷袭之内情。既知始皇(马服君)以不足五百之卒全歼秦军锐士六百,皆闻而叹之也,皆曰:“马服君之能也,旷古而烁今也!” 然,六国之中,敬之者寡,而畏之者众也。畏而生厌,厌而生恨,此古之语也。 或曰,诸国之仇赵,自此始也! 第362章 初至代城见分歧 “拜见上将军!” “拜见上将军!” 两声明显一前一后的拜见声突兀地出现在了赵括的面前,看着眼前泾渭分明的两拨人马,不由得赵括便皱起了眉头。 是的,又经过了数日不紧不慢的跋涉,赵括终于抵达了代郡的郡治代城。而因为阏与之胜,赵王迫于群臣的压力,复了赵括上将军之职位,并领代郡一切军政之事,又因为赵括的行军速度较慢,王命甚至比赵括还要早些抵达代郡,因此众人皆口称“上将军”。 而比王命还要早些抵达的却是孙崮和周骐所部一万人,也就是那“拜见”之语的一股势力,显然与另一股本土势力相处得并不算愉快。 赵括都无语了,孙崮也就算了,你周骐本就是代北之军出去的,怎么也不拦着点? 当然,这也怪不得周骐,谁叫赵括选定的北上主将是孙崮,却不是他周骐,他就是想拦着也不好拦啊,闹不好,这一万援军再分裂成两部,那问题就更大了。 只是,孙崮又为何会跟本地的将领们闹起来矛盾呢?赵括一时有些无语,看来“有人就有江湖”,此言果然不虚。而此次的代北之行,不会那么轻易了。 好消息是虽然两股力量存在矛盾,但对于他这个上将军,还是保持着绝对的尊重的。孙崮和周骐那边自不必说,一场长平之战,参与其中的他们早就对自己俯首帖耳;至于代北的军队,其所尊重的到底是“上将军”的位置还是自己这个人,却还需要时间来验证,而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诸将军请起!”赵括笑着迎了上去,双手扶起代北之军为首的将领,握着他的手以示亲近,问道:“本君自家父离世之后便少于战事,因长平之战才得以复起,今日转战代北,也是无奈之举也。” “还请诸卿莫怪啊!”赵括拍打着那为首将领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陈将军您说呢?” 此话,既算是表明来意,也算是暗暗的规劝。 所谓来意——他本乃马服君,袭爵在家安逸度日,世事艰难才将他推了出来,不论是往日的长平之战,还是今日来到代北,他赵括都是被迫而来,并非追名逐利而来。 所谓规劝——长平之战他能赢,今日代北之战,他也不能输,若是大家配合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有人想要使绊子阳奉阴违,就“莫怪”他无情了。 “不敢不敢!”一旁的代地军陈将军显然也是听懂了赵括的深意,赶忙便要表明心迹。 赵括却是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这时候的表忠心,半文不值。 只见赵括拉着陈将军的手却未曾放开,反而往代地军一边带,道:“陈将军,本将前来还认不全代地各军的将领们呢?何不介绍一二,也好令本将心中有数才是。” “是是是!”陈将军哪里敢马虎,赶紧道歉道:“末将疏忽了。” 说着便开始为赵括介绍起代地的将领们来。 “此乃裨将吴毅吴将军,目前负责马城一带之防御......” “见过上将军!”被介绍的吴裨将也是立即抱拳见礼道,声如洪钟,清晰而利落。 赵括看着眼前干瘦而目露精光的小老头,显然与资料里所述不过四十四五的年岁有着不小的差距。只是这差距确实赵括乐意看到的。那是草原的风沙吹过的痕迹。 无独有偶,那抱拳的双手也粗粝而又宽厚无比,虽然尽力站得笔直,却也不难看出双腿所呈现罗圈形,显然是常年在草原奔波厮杀之人。 再联系到马城的地理位置,不难看出此人确实是在马城的防御上下过一番功夫的。 “嗯!马城最是靠近胡人,连年首当其冲(比喻最先受到伤害)将军辛苦了......”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不敢不敢。胡人连年来犯,此末将之无能也。”吴裨将也是立即答道。 “放心吧!”赵括拍了拍吴裨将的肩膀,笑着说道。 “是。”吴裨将抱拳答道,不知为何,赵括虽然只是短短三个字,却是令吴裨将心中暖暖的,更是平添了不少的信心。 “这位乃是裨将......”一旁的陈将军随即继续介绍了起来。 “这位是都尉......” 足足小一刻钟,赵括这才将前来迎接自己的都尉以上的将领们一一见过,当然,按照编制来算,应该还有至少半数的人员没有到来。 但仅仅凭着这一小半的将领,赵括的心中便已经有数了。总体来说代地之军已经算是很能打得那种了,几乎就没有浑水摸鱼的那种,毕竟对战胡人,无能的早被胡人剁了脑袋去了。这也才是赵括记忆中的代地军!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缺了一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甚至赵括之所以这么急迫想要了解众将,大部的原因就是为了他! 还能是谁?自然是赵国最后的擎天玉柱——李牧! 在来代地之前,赵括就在军部资料堆里疯狂地寻找着李牧,只可惜,如今的李牧可不是什么大人物,赵括也是好容易才在校尉的名单中找到了这个名字,可究竟这位李校尉是不是自己想要找寻的神将李牧,赵括也没有把握。 只能亲自前来验证一番,才好委以重任。只是校尉这个级别的将领,显然是不够格陈将军这样的大佬亲自为上将军介绍的。 “听闻有位叫做李牧的校尉,带兵很是不错,可曾来了?”赵括也不客气,当即就问起了李牧的事儿。 陈将军微微一愣,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算熟悉。 不过刚刚的吴裨将却在此时站了出来,双手抱拳,微微一礼便道:“禀上将军:李牧校尉在末将帐下,目前正负责马城前线之防御,未能前来迎接上将军,还请上将军勿怪。” “哦?”赵括嘴角一弯,刚刚还担心自己会不会找错人,听吴裨将之言,赵括心中已然确定此人便是自己想要找的李牧。 除了李牧,还有谁能以校尉之职,领一线防御之责呢? 第363章 见众将赵括收权 “看来吴将军也很是看重这位李校尉啊。”赵括笑着说道:“旁人与本将推荐,本将还不相信,如今看来,李牧果然有其过人之处也。” “然也。”吴裨将也是点头道:“李牧者,不仅武艺颇高,治军更是严谨,每战必身先士卒,有功必分于众将士,有过必担其责也。此不可多得之将才也。末将能紧守马城一线,也多亏了此子之相助也。” 说起李牧,吴裨将随即滔滔不绝了起来,言语之中,自豪之情简直溢于言表,若是不知之人,当要以为李牧乃是吴裨将的亲属后辈才是。 只是,赵括知道,那就是单纯的欣赏!一个军人对另一个军人的欣赏。 “哦?这可就是陈将军你的问题了。”赵括随即看向领头的陈将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如此将才,缘何才是个校尉焉?能负责马城防线,也算是独当一面了,怎么也得给个都尉啊?” 本就有些尴尬的陈将军闻言,心中更是一沉,不会是要借此发挥吧? 好在不用陈将军解释,一旁的吴裨将却是先解释了起来:“禀上将军,李牧年纪尚轻,年不过三十便至校尉之职,代北军中已属罕见,更已是特殊拔擢,若是再......” 说着说着,吴裨将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年龄”这个理由或许在旁人面前算是个不错的理由,可在这位上将军面前,根本算不得理由。因为贵为上将军的他,也不过才三十不到。若说李牧已属特殊拔擢,那上将军算什么? “若是如何啊?吴将军?”赵括看着那吴裨将,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倒是接着说啊?本将洗耳恭听。” 只是此时,赵括的笑容在吴裨将的眼中无异于恶魔的微笑,摄人心神的那种! 就连一旁的陈将军也是心中一抖,你说你说什么理由不好,偏偏说年龄问题?这不是在说咱上将军要是在北地,连个校尉都做不到吗?不会说话就少说话啊! 陈将军恨不能将那吴裨将踹得远远的。 那边陈将军懊恼至极,这边的吴裨将军也好不到哪去,恨不能将刚刚的话都给吃回去。面对赵括的文化,吴裨将哪里还敢继续,当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认错道:“末将失言,还请上将军降罪!” “吴将军何罪之有焉!”赵括笑着扶起了吴裨将。 随即又对着陈将军和一众代北的将领们大声地说道:“只是以后,这规矩要改改了!” 众将闻言,纷纷噤若寒蝉。 环视一周,赵括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连带着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本将之下,不看年纪,不论资历,只以能为要,唯才是举,能者上,不能者下。都听明白了吗?” 众将士相视一眼,心中虽然有些意外,倒也没啥可害怕的,毕竟与邯郸的军队不同,他们可大都是从战场之上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以能衡量,他们的位置只会更高不会更低! 随即陈将军领头,对着赵括双手抱拳道:“末将谨遵将令!” 就这样,一场简单的见面会,赵括虽然没有能够见到心心念念的李牧,却是在收放之间,成功地在代地众将领间树立起威信,同时将代北大军的权利成功的收拢到手,组织人事权利从来都是最重要的权利。 当然,这些厮杀汉子或许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分润本就属于上将军的权利。但作为上将军的赵括,却不得不提前有所准备。毕竟他的战术需要的就是绝对的权利以及绝对的信任! “那,是否将李牧调回来?”见上将军的脸色又缓和了下来,一旁的陈将军赶忙问道。 赵括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这是要纳投名状啊! 在自己提出“唯才是举”的方针之后,立即用李牧的升迁向自己表达靠拢的决心,同时也为自己树立了一个标杆。不得不说,能做到代地主将的位置,陈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然了,或许陈将军此为也不仅仅是纳投名状这么简单,标杆从某种意义来说也是一个靶子。 当然,赵括显然不会以如此的恶意去揣测自己的部下,但闻言的赵括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非智者所为也。本将初来代北,正要往各处关隘巡视一番,便从这最远的马城开始吧。” “是!”陈将军立即答应道。 将代北之军一一见过之后,赵括这才来到孙崮和周骐的面前。显然刚刚这样的动作都是赵括有意为之,为的就是杀一杀从上党而来的这些将军们的锐气。 刚刚打赢了秦军,本就自视甚高了,再加上赵括不远千里调他们入代北,这是什么?妥妥的信任啊!这也怪不得他们一个个都是鼻孔朝天的模样,即便是面对着曾经战力能碾压他们的代北之军,如今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样很不好!既不利于团结,更不利于接下来的战事! 因此刚刚的冷落,就是在警告他们:我,你们的上将军,对待代北之军尚且如此客气,你们还敢翘尾巴?! 当然了,作为自己的嫡系中的嫡系,也是自己的基本盘,终究还是不能完全不顾将士们的感受,彻底冷了将士们的心。 “上党一别,不知不觉便是数月了。”赵括拍着孙崮和周骐的肩膀笑着说道。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仿佛将二人带回到了那段血火交融的时光,那些背倚着背,肩并着肩、与秦军厮杀搏命的场景,那些在绝望中等待希望的日子,那些胜利中狂笑的景致,一幕幕飞快地在二人的脑海一闪而过。 于此同时,赵括的话也更是在告诉二人:你们是我的亲信、嫡系,是我不远千里调来给我帮忙的,不是给我来添乱的。 再多的怨气,也消散无形了,剩下的只是对于辜负了上将军信任的愧疚。 “上将军!”两人的眼眶都有些红了,当即就要下拜。 赵括却是一把拦住了二人,轻轻地又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一切已在不言之中。 第364章 议军事分歧终现 “禀上将军!” 舆图前,陈勋站定,手指着那代州的山水,侃侃而谈。显然,在军事方面也是一把好手。而在他的对面,赵括、孙崮、周骐以及代郡的几名裨将正肃然而立。这么高规格的军事会议,显然并不是所有接风之人都能参与的。 “日前上党之战,我代地之军几乎抽调一空,至今未能归建。”陈将军继续说道:“三年来虽略有整补,但因胡人累年来袭,兵力损失亦是颇巨,每年所补之军勉强能与所耗相平衡。目前我代郡之军,尚有六万人马。其中骑军两万,步卒四万。” “步卒四万,大部部署在以马城、桑干城及当城一线,主要采取前重后轻之策略,进行兵力布置,力求将胡人阻挡于代郡之外。”陈勋的手指在图上轻点,一条东西走向的长达数十里的防御线已然清晰可见。 看着这如同长城一般的防御线,赵括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在心中,赵括始终认为只有千里做贼的,哪有千里防贼的,如今胡人的战力较弱,赵军才能依据几个城市为支点勉强守住,一旦胡人战力提升,这么长的防御线,赵军很难守住。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这是赵括所一贯信奉的。当然如今的情形,似乎并不适合己方进攻。但办法都是想出来的不是。 见赵括没有表示,陈将军随即继续介绍了起来:“骑军两万,乃我军主要战力,主要部署在代城附近,此处距离前方三城距离几乎相同,不论何处稍有差池,以骑军之速,一昼夜便可抵达前线,策应前方战事。当然,因着郡治所在,城中仍有三千步卒护卫。” “另外,在与邯郸郡接壤之门户,平舒城中,仍有两千步卒,已被不时之需。其余城中守卒,皆非野战之军,其总数也不过两千,故不在列也。”言罢,陈将军肃立一旁,等候着赵括的询问。 “胡人之入侵路线如何?”赵括果然开始提问道。 “禀上将军:胡人狡诈,经过三年攻防,大体已经摸清楚我军布防情况。”陈将军稍有些不好意思道:“自去年始,胡人便不再以进攻我主要城池为目标,转而将目标锁定在小型城镇之中。其数度欲通过我北面三镇之间空隙,往我代郡内部横插,索性我军探马及时发现,并点燃狼烟,代城之骑军齐出,这才将胡人赶跑。今年,料来胡人还会故技重施。” 三年战斗,让对手摸清了套路,这倒也不能完全怪罪于陈将军,一则兵力不足就注定了代郡只能固守,二则代郡贫瘠的土地也就注定了可防御之城池就那么几个,被胡人摸清了套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有应对之策?”赵括继续问道。 “除了加紧来往巡逻之探马外,我军还在几个主要的隘口修筑了工事,同时几条道路旁也修筑了简易的堡垒,不求能够拖住胡人,只愿其能及时报之胡人踪迹。”陈将军立即答道。 闻言,赵括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这样的做法,在如今的情形下,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而能够察觉自己的不足,并及时想尽办法去改进自己的不足,这已经是一只强军才拥有的特质了。即便是赵括,也不能再要求他们更多了。 “可能捕捉到胡人主力?”赵括随即接着问道。 显然防御的事情代郡的军队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即便赵括也难再有其他突破。但他可不是来打防御战的,他可是来扫清自家后院,为最后的逐鹿中原做准备的。 只是此话一出,现场变陷入了诡异的氛围之中。 诡异就诡异在现场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从上党而来的孙崮和周骐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代郡的众将解释如丧考妣,颇有些无可奈何之感。 孙崮和周骐的反应自不难理解,而代郡诸人的反应着实有些令赵括感到意外,毕竟若是能将胡人一网打尽,对于代郡众将士而言都是一件大好的事情啊!尤其是几位裨将,都可以卸下担子,回邯郸去修养,怎么也好过在代郡这里吃风喝沙吧? 要知道,这时候的赵国可没有什么拥兵自重这么一说,无他,兵权分散得很。即便是陈将军也不过是暂代将军一职,实际上所指挥的军队不过是代城的一万五千多骑兵而已。 同时,代地的贫瘠,加上长平之战的抽血,一边是不断来犯的胡人,一边是日益减少的兵力和粮草,将军们别说是喝兵血了,想要保持战力,不被胡人所趁,不毁家纾难就算是好的了。 这样的情况下,赵括想要一举来解决这个问题,在场诸人本该热切才是啊!? 赵括随即不解地看向陈勋,身为代郡诸将军的头领,陈将军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发声:“禀上将军:当年代郡兵力雄厚之时,也曾与胡人决战并重创之,可终究草原茫茫,其若一心逃遁,我军也难于追击。” 赵括闻言,却没有答话,这显然是托词。草原难于追击是不假,可只要能重创胡人一次,哪怕不能全歼,少说也能换来边境三五年的安宁,对于众人也该是不小的诱惑才是。众人闻听自己语气中要主动出击的意思,也不该是这么个反应啊? 见赵括不答话,陈将军知道这是糊弄不过去了,干脆问道:“敢问将军,后续朝廷可还有大军开来?” 闻听此言,赵括算是知道这群家伙在担心些什么了——这是怕自己会败啊!而看着孙崮一脸不屑的表情,赵括也终于知道两股人融不到一起的原因:一个想被动守护、一个想主动出击,这能和平共处才怪了! 赵括也是无奈!自己看起来像是那么轻易会输的人吗?长平之战的例子还不够吗? “没有!”赵括干脆而冷静地回答道:“代郡六万加上上党军一万,再加上本君带来之四百亲兵,便是此战之全部。” ...... 第365章 不欲出击兵不足 话音落,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之声。这也彻底印证了赵括之前的猜测——这群家伙还真的是在担心自己会败啊! 败谁也不可能败给胡人啊亲! 胡人耶!战国的胡人啊!这年头怕是连铁器都没多少,而且还是在没有马镫的年代!你告诉我这波怎么输?拿头输啊! 虽然,熟知历史、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赵括对此战是信心满满,但这话却没法直接跟他们说,否则岂不是在贬低代郡上下一直以来的努力? 哦,你一来,增加个万把人就把胡人给平了,那我们这些年在干什么? 有如此的想法之下,原本想要配合的也会迟疑起来,所以,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有些话说出就是祸,说了就是错,但却可以做,甚至做着做着,你就会发现,事情越是顺利,跟随在你身边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无他,人性尔! 赵括对此倒也不恼,只要自己的计划得以实施,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大败甚至全歼胡人并没有那么的困难。甚至如今强龙与地头蛇的不合还更有利于赵括的计划的开展。 这边赵括是淡定了,那边陈将军却又是在冒冷汗了,人的名、树的影,赵括在长平战场上的表现,他虽未亲历,却总也听说过,不论是朝廷的官方渠道,还是自己在军中好友的来信,亦或者是从民间的渠道,都无一例外地诉说着他、赵括的厉害。 甚至也不需要多加描述,单单能逼迫白起自杀这一条,便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作为赵军,虽然主要在代地,但陈将军早年也是轮换着跟秦军过过招的,秦军之强尤其是在白起的指挥之下,其战力之强悍,可是给年少的陈将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眼前的上将军,就是带着一群战力还不及他们代地边军的“乌合之众”,硬生生把秦军给挑了。 能不强吗?! 可话又说回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长平之战不管怎么说,赵军还有四十多万之众,不管是包抄还是怎样,总算是手中有人,心中不慌啊! 可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只有区区七万人马!若是再加几万大军前来,自己肯定不待有丝毫的怀疑与迟疑的,可问题是只这区区七万人,主力还是自家的六万大军,想要退守都困难,更何况是要主动出击?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对了,石头,石头还没跟上将军说清楚! “上将军容禀。”陈将军当即站了出来,抱拳道:“三年来,胡人虽被我代郡军民击退,然其来犯之兵力,却是年年增加。去岁已达峰值近十二万人,今年胡人已开始集结,探马回报,今年之来犯之敌人,恐增至一十五万之多!” “若是,若是。”陈将军稍稍迟疑,终究没有说出那最后的半句话。 其实不用说,赵括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七万军队不够呗! 但真的不够吗? 陈将军的话音落下,代郡的几位将军齐刷刷地看向了赵括,眼神中充满着期待。他们很清楚:只要上将军愿意,再调两三万,甚至四五万大军前来也是没有问题的。 甚至就连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孙崮和周骐两人,也是相视一眼,随即看向了赵括。显然,对于敌军十五万的数字,二人也是有些压力的。当然,这并不意味二人对赵括没有信心,但能打富裕仗,谁愿意扣扣索索地打啊!不说把握更大,至少也是更加从容。 赵括看着众人的眼光,心中也是有些意动。对于这七万大军,他是经过了反复推演计算的,打败胡人应该是不成问题,但这也是颇为极限的兵力了。 极限也就意味着风险与刺激,更意味着可能的失败。 但这显然并不是赵括故意为之,之所以卡着极限的兵力,也是迫不得已。 目前,赵国的主力部队除了代北的六万大军,就剩下长平之战中剩下的一十四万主力大军。(青壮已经即行解散归田) 秋收已近尾声,即便主力大军大都已经归位的情况下,赵军也就剩下了这一十四万大军。一十四万,哦不,应该是一十三万了(一万已经来到了代北),听起来、看起来都挺多的,可赵国需要兵力的地方更多! 不说其他的,上党郡和河内郡就直接分去了十万有余,不仅是防御秦军,赵括河内郡的屯田大计需要军队进行镇压和引导,上党郡的兵器打造涉及到诸多的机密,赵括又岂敢交托给他人? 十万大军,真正能用到防御地方的,恐怕还不到八万大军,当然这不是说赵括放松了对于上党郡和河内郡的防务,另有任务的五万大军也依旧在军籍之中,也依旧保持着军队的操练,若果有战事,也可以在第一时间重新上阵的。 可即便是背后还有两万大军支撑,八万大军在前线也只是堪堪够用罢了,但光是几个要点的驻扎,七七八八的要塞的防御就要耗费掉六万多兵力了,后方大将手中总不能一两万的生力军预备队都没有吧? 什么还剩下三万大军?! 赵括考虑的也是这三万大军,从赵王的手中抠出来的三万大军!没错,这三万大军已经开拔回了邯郸,并要准备长期驻扎邯郸,以拱卫都城之用。 按道理说,一国都城,要个三万人马驻守,根本不算多,甚至若是赵括为王,更是会强干弱枝,把全军的大部精锐集中到邯郸城附近,遇有战事,再从邯郸城调拨。 当然了,如今的赵王可不是赵括,赵括也更不会给赵王出什么强干弱枝的办法。而现在的赵国也没办法做到强干弱枝,原因很简单——外寇太多! 上党、河内面对秦国,你得加强防御吧? 代北屡有胡人犯边,你得屯一波兵力吧? 甚至还有暂时隐身着的北燕国...... 如今的赵国虽不似魏国那般四处是敌,却也差不多。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实行强干弱枝的政策。否则干未必能强,枝先弱下来,那是在给敌人制造机会。 第366章 将计就计请援军 “既然大家都以为兵力不足,我何不将计就计?”赵括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能够以此调出邯郸城中的三万大军,不,甚至哪怕再减少一到两万,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即便最终没有要来援军,也于自己并无损害,自己本就是打算用这七万大军与胡人决战的。甚至若是终究没有援军到啦,也能再度离间代北之军与邯郸之间的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相反,若是自己一力拒绝,反而显得自己有些自负而跋扈,听不进他人的建议了。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完全就没有问题的!其中最关键的是,不能从上党、河内前线调兵。那里不仅是赵括的基地,更是赵国的基本盘,上党河内不崩,再困难的局面,赵括也有办法能够扭转过来。可若是从上党抽兵,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个问题,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自己手书一封,外加廉颇将军的威信和蔺上卿、平原君在朝中的话语权,挡住这个调兵的命令,想必应该问题不大。 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的赵括,随即看向了陈将军,不露声色地问道:“以陈将军之意,需要多少兵力才有把握与胡人这一十五万大军决战焉?” 闻听赵括此问,代北的将军们无不大大地送了一口气——能谈就好,甭管多少!最怕的就是这位上将军,携长平之胜,心高气傲,什么话都听不进,那问题和麻烦就大了! 一旁的陈将军显然也是稍稍送了一口气,略略思索一番之后,随即答道:“禀上将军:若是能有一万精锐增援,或可转守为攻,若有两万精锐驰援,则战胜之机可在增二成;若是能有三万援军来援,则复增一成胜算。” 赵括闻言,大概明白了陈将军和一众代北将领对于敌我战力的评估。 一员精锐赵军大约可抵两名胡人,因此在七万大军兵力之时,只能固守,而兵力达到八万之时,便与一十五万的胡人大军有的一拼了。当然随着兵力的继续增加,胜算也会继续增加,只是越到后头,边际效应也就越明显。 跟赵王要三万人马,显然不太可能满足,但所谓取法乎上而得乎中,若是能...... 稍稍按下心中蠢动的想法,赵括知道,任何阴谋诡计最终还是要回归到正途之上,打赢这场战役,将来自西北面的威胁彻底根除,解放代北大军,才是赵括如今需要做的。 赵括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却是看着舆图未立即表态,似乎在考量着调兵遣将的可能性,又似在评估战斗的风险。 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等候着上将军的最后裁决。 良久,赵括这才缓缓转过了头,迎着众人殷切的目光,缓缓开口道:“兵力问题,陈将军,你拟个章程详细说明一下,待本将巡视防线之后,确定兵力之缺后,再与转呈王上。” “是!”陈勋将军立即答应道。 众人闻言也是如释重负,就连一心想战的孙崮和周骐两位将军脸上也稍露喜色。毕竟兵多,那个将军又会拒绝呢? 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心多久,赵括的话语又令众人紧张了起来。 “然。”赵括又扫视了一遍众人,继续说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长平之战,我军虽胜,却也是惨胜,四十余万大军所剩不过十四万,上党郡、河内郡皆临近秦国,其威胁绝不在胡人之下,因此两郡之兵必不可动,除却两郡之卒,如今能动用者算来也不过三万左右兵力,其中却还需有兵力驻防邯郸。” “因此。”赵括稍稍顿了顿,语气更加森冷而决绝,道:“此战若有援军,那自然是最好;即便没有援军,为了代北百姓,七万人也好,八万人也罢,此战本将必须要打。若我将令传达之时,有人不遵命而行或是阳奉阴违?本将,绝不姑息!明白了吗?!” “是!”闻言的众将轰然领命道。 ...... 随着众将军的离去,孙崮和周骐二人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最后面。 对于这二人,赵括显然早已想好了如何安排,邯郸城里无人可用的境地,赵括可不想再经历了。 “孙崮。”代郡的将领已经离开,赵括也没有对这个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军客气,当即就教训了起来:“怎的,打了一场长平之战,尾巴就翘起来了?把这么多前辈都不放在眼里了?短短几日,就弄得水火不容,若是本将再晚来几日,是否我赵国内部要先来一场火拼啊?” 赵括的话语已经说得有些重了,孙崮闻言虽有忐忑,但从城外归来便一直悬着的心却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上将军还会这么骂自己,那说明是把自己当心腹,话虽重,却是在提点自己。孙崮当即便抱拳低头道:“末将知错。” “哼。”赵括见其已经明白自己意思,也不再重锤,转而看向了周骐:“你与孙崮年长几日,又是代地之军出身,该做好两方的工作,调和好互相关系才是,怎能坐视双方剑拔弩张呢?” 身旁的周骐着实有些冤枉,要不是他在其中周旋,恐怕此刻的场景还要难看十倍,只是事情没办好,再多的解释也没有意义,当即也立即抱拳答道:“将军恕罪,末将知错” 赵括这才微微点头,给了二人狠狠一板子,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与代地军的冲突,更是要让他们从长平之战的胜利状态走出来,显然二人对此做的还算不错。既然不错,自然也要给点甜头。一张一弛,方为用人之道。赵括随即继续起他的表演。 “起来吧。”赵括淡定地说道。 随即赵括复又走到了舆图之前,背对着二人,问道:“三千骑军之训练如何了?赵韦之铁甲可曾送来?用上?” “禀上将军:负重训练已进行完毕,精选之人、马皆已适应重型负载之下的行军。”一旁负责骑军训练的周骐立即答道:“赵(韦)将军送来之铁甲样品,已经用于实战,只是......” 第367章 代城之中训二将 “只是什么?照实说便是。”赵括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装成不知,转过了身笑着问道。 “上将军容禀:赵韦将军所造之铁甲固然坚固异常,寻常刀剑难透,若是应用在守城步卒之上,当有不错之效果,可......”周骐看了看赵括的脸色,这才继续说道:“可以此重甲覆于骑兵之上,虽亦可抗刀箭之伤,却失了骑兵最重要之灵动之速也。” “嗯。”赵括点点头,心中已经了然。 果然,这时代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兵。只把弓骑兵作为骑兵最主要的攻击手段,赵国之前覆甲之骑兵,已经算是他们想象的极限了。 但,他们那里知道,骑兵之所以号称陆战之王,凭借的可不仅仅是灵动飘逸的速度,凌波微步再厉害,没有六脉神剑也伤不了敌啊!只有那浩浩汤汤如同潮水一般的钢铁洪流,肆意地砍杀推进,才是骑兵最终的归宿啊! 当然这也怪不了他们,毕竟没有马镫之前,无处借力之下,重甲骑兵根本发挥不出其威力来。 “还有吗?”赵括没有就此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反而继续问道。 周骐见赵括丝毫没有愠怒之状,当即继续说道:“还有那铁链,将三马同时栓在了一起,进退之间,颇为麻烦,更为要命的是,一马损,三马亡。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也。” 赵括继续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吗?” 话音落,周骐立即又补充道:“还有,准备时间也颇长!若是有辅兵在侧尚好,若是要自己一人完成一套之穿戴,很是困难。” 甚至一旁的孙崮也忍不住加入了吐槽的队伍:“但其可持续作战时间却是不长,即便人、马皆是通过选拔,已是军中精锐之选,其极限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时间再长一些,恐怕就要倒在战场上了。” “还有,若以其自重冲撞,虽有其效,然马背之人也根本接受不了如此沉重之势力,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策也。” ...... 显然,这两小子没少在这套铁甲下吃亏,私底下也没少讨论这套新的战术战法。 赵括静静地听着,却是没有打断他们的吐槽,等二人终于将心中苦水倒干净了,赵括这才一一就他们的问题进行解答。 “穿戴困难的问题,的确是有的,但即便没有辅兵,也可以两三人一组,互相帮助进行穿戴。你我的铠甲,虽然重量不比那重甲,但论复杂程度,论穿戴难度,哪件不比那重甲要更复杂、更困难?难道你我上战场,皆是赤膊而去?”赵括率先从穿戴这个小问题入手,狠狠地打脸了一番周骐。 “之所以你会提出如此问题,其根源不在于重甲之难穿,而在于你根本不愿意接受重甲骑兵之新战术战法,更不愿意为了它去想办法解决问题。然否?”赵括继续追问道。 周骐闻言,低着头,脸已经有些红了。 “包括汝之所言,不耐持久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赵括随即又看向孙崮,继续说道:“以及所谓弃之长而取之短之想法,也多出于对于新战法之不信任,不认可,不愿接受。然否?” 一旁的周骐与孙崮闻言,顿时汗就下来了,刚要向赵括请罪,却被赵括拦了下来。 “一件新鲜事物的出现,一种新颖战法的出现,必然伴随着诸多的问题和质疑。”赵括缓缓地继续说道:“作为一名将领,能够发现这些问题,提出这些质疑,是很不错的。但对于一名优秀的将领而言,这样却远远不够。” “一个优秀的将领,会对新的战法产生疑问,但他更会带着疑问去了解、去尝试、去思考解决之道,而不是一味地抱怨。”赵括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田单将军赖以成名之火牛阵,你们应该都听到过吧?” 二人默然地点点头,显然此时的二人已经预料到自己应该是犯了一个不小的错了。 “即墨城下火牛阵,十数万大军顷刻便被搅乱,其威力不言而喻。”赵括继续引导着二人思考:“若是将火牛换成速度更快、力量更强的战马,其威力那还了得?!” “当然,这样一次性的消耗战马,显然是不可取的。 可若是不是一次性的呢?再给那战马覆盖上一层甲胄,让它冲击的威力更甚; 再给那战马安排上肆意舞动的刀剑,让它在行进的过程中不仅能冲击敌人,还能肆意砍杀敌军呢; 最后的最后,若是还能让这武装到牙齿的战马,如臂使指地按照将军所预定的路线和想法,进行冲杀呢?” 赵括一连三问,直接将二人问懵在了原地。 “若果有此兵,当世无敌手也!” “无需过万,只得千人,可逞凶草原矣。” 闻言的二人心潮也被赵括给调动起来了,纷纷叹道。 “你们如今手中的这三千重甲骑兵,不就是如此耶?”赵括当即在二人最兴奋之时给予了狠狠的一击。 闻言的二人如遭雷击!是啊,重甲、刀剑还有骑兵,不正对应着武装战马的三件套吗?如此说来,这重甲骑兵果真无敌耶?什么灵动飘逸,有那冲击力,还要兜兜转转作甚;什么作战时间甚短,有什么阵型经得住这巨兽的一次冲锋吗? 不,不对!哪里不对!自己是亲自试验过的啊,不仅没有那威力,反而......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很快,周骐便反应了过来,对着赵括便一礼道:“上将军容禀,若是战马能单独而战,自然是无敌,可人与战马之间,却是分离着的,就如末将刚刚所言,若是凭借着重甲冲撞敌军,或许能将敌军冲毁,可自身也势必掉下马来!如此一来,战马势必失控......” 赵括闻听周骐的反驳之语,不仅没有怒气,反而是一脸的欣慰。之所以今日这么抽丝剥茧地跟他二人言说此事,而不是直接将那关键之物丢出来,为的就是培养他们二人独立思考、解决问题的能力。如今看来,果然是孺子可教。 “若是有一物,可将战马与骑兵很好地结合到一起呢?”赵括继续问道。 “禀将军。”孙崮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赵括是在有意地引导自己二人思考,当即也开动脑筋答道:“若是将骑兵绑缚在战马之上,骑兵势必无法辗转腾挪,几成靶子不算,对于战马的控制也颇为困难。如此一来,恐怕依旧难于在战场取胜也。” 闻言的赵括,又是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继续说道:“刚刚说过,一个优秀的将领发现了问题,应该去了解、尝试和思考;而如果你们去仔细了解了、尝试了、思考了,你会发现,跟着那两件重甲一同到来的,还有特意嘱咐不许他人查看的两个箱子。” “而那两个不起眼的小箱子里,便有你们想要的答案。”赵括摇摇头继续打击道:“即便那时候没有注意,开拔之前,赵韦应当又特意拿送上了十数个贴着封条的大箱子,并且嘱咐依旧不能令他人查看。而你们想要的答案,也都在里面。” 闻言的二人面面相觑道:“末将、末将。” 看其窘迫的样子,显然是想要赶紧去查看下那几个大箱子。 赵括却是有摇了摇头,随手从怀中便掏出了两根绳子,不是在阏与之战中逞凶的马镫更是何物。 “此为马镫!”赵括一人一根递到了周骐与孙崮的手中,指点着它的用法道:“无物的一端系在马鞍之上,另一端低垂下来,骑兵双脚传入那半圆之中,战时可凭此借力,与战马连若一体,还怕被反冲之力甩出吗?” 闻言的二人死死地盯着手中的手中简简单单的一根绳套,二人都是战场宿将了,经过赵括的稍稍解释,立即就明白了这看似简单的“马镫”对于骑兵的重要意义。 周骐心中骇然之际,却也有些不敢相信,结结巴巴地道:“上,上将军,此物,此物,果然又如此之伟力焉?” 闻言的孙崮,也一脸希冀地看着赵括,期待着赵括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其实有没有如此伟力,周骐也好、孙崮也罢,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一时间不敢接受而已,非要他们的上将军亲自认同,才敢相信。 “阏与之战,吾以四百五十亲兵破秦锐士六百,除了五十重甲陌刀队外,靠的就是这三百双马镫!”赵括淡定地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激动人心的话语。 如此说来......二人相视一眼,心中的激动与兴奋简直溢于言表。 只是,二人还没来得及兴奋多久,赵括的话语再度传到二人的耳中:“此物之关键,无需本将多言,但本将更在意的却是你等二人,不可做那发现问题的庸碌之将,而要做为本将解决问题的能将,明白吗?” “末将惭愧。” “末将领命。” 二人再度齐齐答道。 第368章 不韦至分配任务 费尽心力地,赵括总算是将自己的“厚望”传达到位,至于是否能够理解自己的深意,在战场中成长,真正成为如同廉颇、李牧那般能够独挡一面的统帅,那就只能靠他们自己的悟性和用功了。所谓尽人事听天意,大抵如此。 而之所以赵括如此尽人事,尤其在即将得到李牧这员神将,而麾下已经有了田单、廉颇等一众统帅级别的将领的时候,还如此费力地培养周骐和孙崮,赵括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首先是廉颇、田单甚至是庞煖、乐毅等诸多名将,虽然都有其能,但都存在一个无法回避的大问题——年龄问题。 即便三五年后廉颇未老,尚能饭,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可以预见的,与秦国的战争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不仅仅因为赵国如今的国力还远弱于秦国,更因为赵括的身份,想要真正走到台前,都还需要时机,更别说与秦国角力了。 至于一统六国之战,更是不可避免的会有多路作战的时候,光靠一个李牧或许能够抵住秦国,但其他战场呢?总不能次次都由赵括亲自出马吧?!毕竟,那时候,赵括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赵括必须为赵国、也为自己提前布局,青黄不接的问题不能出现在赵国。 好在在场的二人皆非愚笨,哪里还不知上将军这是有意地在锤炼自己,纷纷拱手领命。 这边刚刚教育完了二将,正准备给二将重新分配工作呢,一名亲兵百却在此时出现在了门口。 “上将军!”亲兵百将在门外请见道。 “进。”赵括答道。 “禀上将军”亲兵百将随即跨入屋内,抱拳双手道:“吕先生到了。” “哦?”赵括闻言,惊喜异常,当即道:“快,快请,不,吾当亲迎之。” 显然,亲兵口中的吕先生,正是赵括彻底收服下的第一个历史名人——吕不韦。 原来,自邯郸一别之后(326章),吕不韦便奉命先行组建了商队,前来代北之地,作为赵括的前哨。听闻赵括终于来到代北,吕不韦这便马不停蹄地匆匆赶来了。 那日邯郸城赵府内,几个百将都是见过这位吕先生的,更是知道这位吕先生在自家主君心中地位,见吕先生到来,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就前来禀报。 说着话,赵括便出了屋门,甚至来不及跟孙崮和周骐二人打声招呼。 屋内的孙崮和周骐二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同时也在好奇着这位亲兵口中的“吕先生”就是是何人物,居然让上将军亲往迎接,还是如此的急迫。 好在,赵括没有让屋内的二人久等。 很快,一道爽朗的笑声便从屋外传到了屋内。 紧接着,只见赵括把着一须眉颇丰,却难掩俊逸的文士缓缓步入屋中。 “来来来!”赵括不待孙崮二人见礼,便开始介绍道:“这两位乃我帐下年轻一辈之将军也,左面一位曰孙崮孙将军,擅长防御;右面这一位乃周骐周将军,擅长进攻,尤擅马战也。” “哦?”吕不韦当即明白赵括的意思,这是在向他介绍班底啊!当即对着二人一礼,道:“不韦,见过二位将军。” “诶,当是他们先来见过先生才是!”赵括忙打断了吕不韦,随即又看向了孙崮、周骐二人,道:“此乃吾好不容易寻来之大才,吕氏讳不韦也。吾已命之为军师,掌刑罚军粮、政务机要与劝谏谋划之责也。” 一通的名词,几乎涵盖了军政中所有的重任了,如此介绍之下,二人哪里还不知道此人在上将军心中的重要性。 当即,二人便双手抱拳就要向吕不韦见礼。 只是,赵括却尤嫌不足,继续补充道:“即日起,见吕军师,便如今本将军,军师之命,即为本将之命。明白吗?” “是!”孙崮与周骐二人相视一眼,随即一揖到底,异口同声道:“见过军师。” “二位将军请起,快快请起。”吕不韦何人,当然知道这是赵括在为自己造势,但面前二人显然也是赵括的心腹,自然不可能得罪了去。随即就将二人扶起说道:“吾等皆是为主公办事,何分彼此也!” “多谢军师!”二人自然也是领情,但称呼却更加恭敬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见过了。就无需再多客套了。”赵括笑着对三人说道。 随即,赵括便在主位上坐下,右手微微一摆,示意三人都坐下。 “正好军师也到了。”赵括端坐主位之上,看着孙崮和周骐二人,笑着说道:“本将也将你二人之后的任务给稍作调整。” “是!”二人齐齐起身道。 赵括挥挥手,示意二人坐下,随即继续说道:“周骐。汝之任务,大体不变,主要还是训练那三千重甲铁骑。随后去找代郡的陈将军,要一块单独、偏僻些的马场,为汝之训练基地。记着,你手中的三千重甲铁骑,乃是本将最大的底牌,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不到本将掀开之时,绝不能露与他人。” “是!末将领命。”周骐立即答应道。 “军师?”赵括又看向了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吕不韦,说道:“与上党、河内郡的商道可曾贯通?一旦大战,上党方面的兵器运输至关重要也。” “正要报于上将军。”吕不韦不慌不忙地,显然是早有准备,道:“不仅上党、河内二郡、在下还自作主张贯通了与韩之国、魏国之商道也,如此,上党之兵器可谎称韩之国之货,而待河内屯田有术,亦可诈称为魏国之粮也。” 闻听吕不韦的话,赵括简直兴奋极了,自己想到的,吕不韦做到了,自己没有想到的,吕布也想到做到了,这样的员工怎能不爱啊! “吕先生果然大才也。”赵括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语。 对于上党打造兵器之事,孙崮和周骐也都有所耳闻,但河内的屯田却是头一次知道。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但听吕先生的话语,又是田地又是粮食的,显然是跟粮秣方面有关。 当然了,既然上将军既然没有要说明的意思,那也就意味着,还不到时候让自己等人明白其中前因后果。对于这样的行为,与赵括一起度过“长平之战”的二人,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并深以为然。 “如此一来,周骐将军那里所需之器械、粮秣,就拜托军师了。”赵括随即继续吩咐道。 “敢不从命!”吕不韦当即领命道。 “周骐。”赵括复又转过了头对周骐嘱咐了起来:“趁着重甲打造还有一段时间,汝不可轻慢,要先与众将士熟悉马镫之用,兵演练重甲之战术,只可人等甲,不可甲等人。明白吗?” “末将明白。回去之后,末将打算以砂石袋先进行训练,如此待甲胄一至,便可形成战斗力。”周骐立即答道。 闻言的赵括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已经有些跃跃欲试的孙崮。 显然对于孙崮,赵括也早有打算,随即笑着说道:“至于孙崮。如今赵韦、许历皆不在本将身边,亲兵也只剩下四百余。着汝先在剩下的七千大军之中,择出二千六百人,补入吾之亲兵之中。” 说着,又看了一眼孙崮,道:“再委屈委屈孙将军,做本将的亲卫首领可好?” “不委屈,不委屈!”孙崮简直要一蹦三尺高了,能做上将军的亲卫首领,虽然级别依然只是裨将,管的人还少了,但那可是亲卫啊!非最为亲近和信任之人不可任也。当即,孙崮就着急忙慌地答应了起来。 而一旁的周骐更是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汝先勿要如此开心,亲卫除了要跟随本将之外,还有一件重要任务。”赵括随机稍稍严肃了起来,道:“与重甲骑兵想通,吾也在亲兵之中练有新兵种,曰重甲陌刀。若言重甲骑兵为我军之利矛,则此重甲陌刀即为我军之厚甲也。” “日前与秦军锐士一战中,已初登场,效果不错。不过如今只有五十具陌刀和重甲,后续至少增至五百,如有可能,甚至到一千之数。汝上任之后,也与周骐一般,要另辟一地,加以训练。”赵括继续吩咐道:“所需物资,一体由军师负责。” “是。必不负将军所托。”孙崮也立即答应道,随即又向着吕不韦这边微微一礼。 “嗯,明日启程,吾等先去马城,尔等却去准备吧。”安排完二人的差事,赵括随即便是大手一挥。 “是。”孙崮与周骐二人立即领命。 很快,房间内便只剩下了赵括与吕不韦二人。 “军师!快与吾说说如今胡人是个什么情况。”赵括将二人走后,当即问起了吕不韦。 当日让吕不韦先行北上,一是为了打通商路,以作运输物资之用,二就是为了打探胡人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打仗可不是过家家那么轻易,稍有不慎就会要人性命,尤其赵括还准备搞大动作,不摸清楚胡人的情况,怎么能行。 “将军!这也是吾匆匆而来的原因。”吕不韦当即起身道。 第389章 直谏围歼不可为 “哦?”赵括一下子来了兴趣,道:“军师有何建言,快快说来!” 下首的吕不韦咬了咬牙,终究还是站起了身,双手抱拳,沉声道:“属下冒死以闻:愿将军暂时推后战事,至少将歼灭胡人之战,往后推上一年半载。” 闻言的赵括立时就皱起了眉头。 无他,实在太过意外了! 吕不韦临行前,赵括已经反复地强调了北上灭胡的重要性,不仅仅是赵括需要灭胡的功勋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地位,更重要的是,要让灭胡之战牵制住自己和赵国仅剩的机动兵力。 因为,赵括知道,北方的燕国正蠢蠢欲动,历史书上写着呢,长平之战后,燕国偷袭赵国,然后被廉颇给狠揍回去了。当然,如今赵国胜了长平之战,燕国会不会来,是个问题。 但极大概率上,燕国只要还有争霸之心,就肯定不会放过如今外强中干的赵国,尤其是自己和代北之军被胡人缠住之后。 到时候,燕军南下,只有自己已经在与胡人乱战,才有充足的理由不回师救援,从而才有可能造成某些意外,进而彻底改变赵国的格局。 这样的想法,赵括是连母亲都没有透露过一星半点,唯独跟吕不韦说过,对吕不韦的这份信任可见一斑。 吕不韦当时也是深深为这个计划所折服,怎么出去跑了一圈之后就给否了呢? 要知道,为了这个布局,赵括可谓是付出良多,且不说对于中枢权利的放弃,就说上党郡的赵韦,那边可是没日没夜地在为赵括打造着重甲啊! 推后一年半载,看似并无大碍,可是在这日新月异的年代,一年半载里可以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赵国朝廷在赵王的带领下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上党和河内郡又会不会面临来自朝廷的压力?一切都太过未知。 更何况,一旦代北战端未开,燕国南下的概率就要小上不少。今年不来,等赵国彻底地缓过了气,燕国还敢来犯吗?燕国不来犯,赵王安坐龙台宫中,自己又怎么......难道要行刺吗?即便成功了也会因为此时为世人诟病吧! 甚至即便此时燕军照样南下了,对于赵括而言,也未必就是件什么好事。 没有胡人做幌子,邯郸城,救是不救?就回师是个两难的抉择。 救了,虽然也会有功劳,但相对于原本的力挽狂澜,根本不值一提;不救?又恐怕底下的士卒离心离德。 当然,赵括很清楚以吕不韦之能,不会想不到这些,而在知道这一切的情况下依旧建言自己要推迟围歼战,一定有他的原因。 不论自己如何的恼火和不理解,也都该给吕不韦一个说服自己的机会。 稍稍压住心中的不快,赵括耐着性子询问道:“军师此言倒是大大出乎本将之预料,只是,不知军师为何有此请焉?” 见赵括面对自己大胆的进言,不仅没有发怒,反而耐心地询问起原因来,一时间,吕不韦的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感动。 说出刚刚的话语,吕不韦的内心是已经准备好了被训斥的,可却没想到...... 得主如此,复有何求哉? 想及此处,吕不韦当即又是双手抱拳一揖到底,道:“多谢主公体恤下情。” “军师,这是作甚!”赵括微微一愣,随即连忙起身,双手扶住了吕不韦。 “主公不以属下之冒失谏言而罪,实令属下惊喜之至,感动之至也。”吕不韦答道 “吾之请于军师,就是为匡扶谏言而来,岂能以此而怒、因此而罪于军师焉?”赵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笼络人心”的好机会,当即便诚恳地答道。 “多谢主公......”吕不韦心中暖暖的。 “还请军师教我,为何要推迟计划?”赵括拉着吕不韦的手,颇有刘备期待隆中对的感觉,缓缓道:“旁的不说,为战者,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也。此为将者,不可不察之也。” 吕不韦见赵括如此诚恳,当即将自己所想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倒了出来。 “主公容禀:不论对内对外,皆需要将此围歼战向后推上一推。 从我军而言,需要更多的时间做准备。 其一,赵韦将军处的军械打造,即便是如今日夜不停地打造,也还尚需时日,尤其陌刀之工序又多,月前交货,实有困难; 其二,即便兵刃重甲能够抵达,将士们熟悉、演练形成战力仍需时间,若是匆匆上战场,稍有不慎,或有满盘皆输之危也! 其三,即便将军麾下一万将士排除万难,将战力提升,可想要全歼胡人十数万大军,非代北之军配合不可;可将军虽有长平之威名,但代北到底不似长平之危局,将军初来乍到,军队难于如臂使指,一旦调动稍有疏失,则亦恐危及全线也。” 赵括一边听着吕不韦的话语,一边就在屋子里头踱起步来。 这三点赵括不是没有考虑过,但赵括相信以他的威望,以赵韦之能力和底下士兵们的能干,这三点都不该存在大的问题。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三点,又岂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旁的不说,就看代北之军今日对自己主动出击的态度,彼此之间会没有任何的龃龉?另外,赵韦处,工艺才刚刚摸索清楚,就要大规模量产,其压力之大,不言可知。 可是...... “还有吗?”赵括仍旧没有着急下决断,而是继续发问道。 “自然。于胡人而言,此时亦非是解决之最佳时机。 原因很简单,主动权非在我手也。 属下跟随商队入草原,探听得之,今岁胡人之军,虽号曰一十五万,然其却非草原之全部实力,即便将军将之围歼,却也难于达成一统草原的愿望,无非只是换来三五年之平安,与赵国南下争霸之大局,不利也。 若是今年以守为主,而明年主动袭扰其牧场,致使其秋草不足,加之今年之败,定能迫其倾巢而出,如此,我军方有一战而成之机也。” 闻听此语,赵括心中已经有些动摇。显然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有些过于天真。 草原部落不同于中原之国,其分散得特性就决定了他注定难于剿灭,虽说围歼十几万大军足够的伤筋动骨了,却绝非连根拔除。 诚如吕不韦所言,最多只不过能换来三五年之安宁,大军想要尽数南调还是困难重重。或许只有像秦国收服义渠一般,才是长久之策。 只是要想要像秦国一般收服草原,又岂是几年之功? 或者,亡其种、绝其苗裔?! 赵括显然被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穿越数月,自己已经变得不像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而更像是这个时代里,无情的君王...... 一时间,赵括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的改变,让自己少了恻隐之心,还是该忧伤,自己终究在剥离穿越者身份的一切讯息,包括曾经自以为豪的“仁恕”。 一场惨烈的长平之战,让赵括这个身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青年,认识了太多的血腥,更成长了太多。 只是,若只是为了自己所谓的“大业”,就无所顾忌地杀戮,自己还有必要穿越这一遭吗?不如降了秦国算了...... “主公?”一旁的吕不韦眼见着眉头深皱,不断踱着步子的赵括,显然心中也是有些忐忑。 很快,赵括从思考中惊醒。 停住脚步的赵括,却是问了一个令吕不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吾,真可为明主乎?” “主公自然是明主?”虽然不明所以,但吕不韦还是立即答道。 “何为明主?”赵括继续问道。 “识人善任,即为明主。”吕不韦又答道。 “此为汝之明主,何为天下人、天下百姓之明主哉?”赵括继续问道。 吕不韦稍稍迟疑,看了看赵括,又稍作踟躇,道:“使百姓,衣能暖、食之足、居有屋,即为明主也。” 闻言的赵括微微一愣,多么朴素的要求,却是华夏百姓求了两千年而未得的。一时间,赵括的胸中又充满了斗志——这便在吾手中实现吧! 华夏农耕的百姓尚且做不到以上的三点,如今那些无比眼热华夏百姓的草原牧民,他们过的什么生活,更不必说了。 或许,自己的步子真的不用迈得那么快、那么大! 又或许,文武并济才是解决这乱世最终的办法! 一个大胆的想法和计划已经悄悄在赵括的脑海中满满形成。 “呼......”赵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那些许的不安也总算是被压了下去。 当然,赵括清楚,这个计划绝不是如今的乱世之中最好的选择,更不是一统大业的最快的方式,甚至只不过是自己的内心和这个时代相互妥协的结果。 但,人生嘛,不就是妥协嘛! 而自己若是真成了一个独之夫,无非是将秦始皇帝变成了赵始皇帝,来这一趟又有什么意义?既然来了这一趟,总该给后人留下一片更好的天地吧! 只是...... 第390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心中虽然已经有了想法,但还有着一个棘手的问题——赵国朝堂! 其他的问题、变数,赵括都能想办法握到手中,至不济也可以见招拆招地慢慢化解,可唯独在赵国朝堂,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就再难有更好的机会了。 原因很简单,这是一个悖论! 赵括是要取代赵王的!可同时,赵括又是要带领着赵国走向巅峰的。 取代赵王,想要通过常规的途径,几乎不可能。 即便赵括是赵国宗室一员,即便赵括功劳再大,除非赵国发生绝大的危机,而赵王又犯下致命的错误,否则赵括根本不可能接手赵国。 而随着赵括在上党、河内的改革进行,除了这长平之战后短暂的空虚期,赵国很快会在改革中一步步地变得强大,而与此同时,赵王的位置实际上也在一步步变得坚不可摧。 除非赵王将赵括所做的一切摧毁,重新将赵国推入几乎万劫不复的地步! 如此一来,赵括再想重整山河就更加困难了!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兵变,但显然,这样的办法后遗症太大,甚至会遗祸万年。而这对于想要铸就一个帝国传说的赵括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污点! 得国必正!这是帝国千年的基石。 别说什么“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凉”,当然也别信什么“史笔如刀”,但一切的非正义,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却是真的。 你以为唐朝这一朝,老是有“弑君杀兄杀父”的桥段的症结在哪,还不是玄武门外的那一夜? 简单来说:错过了长平之战的虚弱期,赵括要么准备好雪藏数载,再出山,再打一次比之长平之战还要艰难的大战,要么做好“得位不正”的准备...... 赵括的志向,吕不韦早有所知。如今的担忧,赵括也不准备瞒着吕不韦,毕竟这个麻烦可是吕不韦惹来的。 “军师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赵括稍作踌躇状,继续说道:“只是若失此良机,恐再难有机会回返邯郸,即便再有机会,或又已是倾颓之时。说实话,长平之战虽胜,却是运气使然,吾实在不愿再重蹈覆辙也。 其次,吾若久在代北,邯郸城中,虽有蔺上卿与平原君二人坐镇,然蔺卿体弱,往往难于出面,平原君一人往往独木难支,长平之草率收尾便是明证。若是拖延日久,恐朝堂有变也。” 吕不韦闻言,微微一愣。 一愣于赵括的思维跳跃之快,刚刚还在讨论为君之道,忽然间又跳到了对胡作战之上,或许这就是大领导的思维吧——总是出人意表。 二愣于赵括态度的转变之快,明明前面还在商议要如何围歼,自己稍稍一劝说,竟然就真的被自己说服了?吕不韦倒不担心这是赵括耳根子软的缘故,毕竟能在长平之战中力挽狂澜的人,耳根子势必不会软。 只是吕不韦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说服能力。 震惊之余,吕不韦显然对此也早有准备。 “主公勿忧!且听属下分析一二。”吕不韦笑着说道,只要赵括能够松口推迟大规模的歼灭战,其他的都好说。 “其一,此时并非燕军南下之最好机会。 原因很简单,秦国先有长平之败,后有言语之失,断然难于再兴兵为难我上党、河内之地,如此一来,廉颇将军所部虽有守土之责,危急时刻,却也不是不可调回。如此,外无强援之下,燕军未必敢来; 其二,若是燕军果不敢来,主公自可继续在代北作战,徐徐图之。此战虽不围歼胡人大军,然仅仅收我军重甲之王牌,其余兵力一应撒出,该用之军粮、该损之兵将甚至该求援之讯息,皆如常也。 如此大战,即或未有围歼,所耗也颇多,以赵国今年之丰收,并不足以回其元气。 即或燕军冒险而来,主公您应该做的,不是固守代北,而该率军回援邯郸,再度挽狂澜于即倒。不过,此次作战,不求杀伤燕军,只要能将其赶跑便足以交差,甚至不当损燕军之元气。 其三,待来年,秦军势力逐渐恢复之后,必循衅东出;而我亦可在燕北开之边衅;如此一来,燕国恼怒之下,定会邀集秦国,会攻我赵。 是时也,上党、河内皆有秦军之踪,廉颇将军必不得归,而此时为我方之主动,主公自可选在代北之战已经开打之时开之边衅,如此即可坐山观虎斗也。 其四,如今赵国之朝堂,蔺上卿、平原君皆已倒向我方,而赵王重用楼昌、赵豹等人,已恶群臣。如此一来,两方对立之下,又无外地压迫,势必掀起党争,党争之下,势必乌烟瘴气,不如多给些时间,令其自我发酵一番。 如此,一可为削弱赵王之威信,为主公争取更多大臣之心,二也可看清朝中大臣之清浊,为日后之掌权埋下伏笔。” 赵括细细听之,不由得拍案叫绝! 显然吕不韦的考虑比之自己的想法要更加的全面,也更加的稳妥。不仅仅是军事方面,将自己的冒险而动变成了徐徐而进,更是在政治上给自己指明了方向,简简单单一句话,甚至将不利的党争局面,化成了有利自己的态势。 当然,这不是说吕不韦就以他一人之力,改变了赵括的邯郸中枢的羸弱境况,而是吕不韦在羸弱的境况之中,发现了有利于赵括的一面。 所谓福祸相依,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事物的另一面的,就连赵括也没能想的如此透彻。 “军师,果吾之姜公、管仲也。”赵括大赞道。 这话显然是发自肺腑的,当然,作为一个穿越者,思路被打开的赵括自然也不能让吕不韦独领风骚。 当即补充道:“不仅燕地之出兵,吾等需占其主动权,在与胡人之决战,既然挪至明年,甚至更晚一些也无妨,有如此多的时间,吾等亦不可浪费之。” 不待吕不韦反应,赵括随即继续说道:“我意,在沿途三城之中,择一城开放互市,供胡人与我赵人交换皮货等物,为赵韦、许历等提供金帛之助力。” “开放互市,这倒是从未有过之想法。”吕不韦闻言又是一惊,身为商人,尤其亲自往胡人草原走了一遭后,他可太知道与胡人做生意是多大的暴利了。 草原上的胡人没有赵国的刀币,却有着天下通用的牛、羊和马匹。 而他们能给出的价格,实在是太令人心动了。一具简简单单的煮饭用的陶锅都能卖出一匹羊的价钱,若是青铜器,那更是奢侈品了,没有一匹上好的马儿根本换不走! 只是这暴利之中更是潜藏着无数的风险,草原里,千里无人烟,迷路了、被绑了、被杀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或许是阻止商人们进出草原最大的障碍了。 可若是开了与胡人的互市,安全问题必然有所保障了,只要草原上的胡人能源源不断的来,这座城池甚至会成为比陶邑还要富庶、繁华的地方。 “两个问题:安全,还有如何让草原上的胡人知道并相信此互市。”吕不韦立即揪出了问题的本质道。其中的安全,更是不仅仅包括市场上交易的安全,更包括了这座互市的城池的安全。 毕竟胡人别的不会,抢东西可是拿手得很,他们可不管城里面有没有他们草原的自己人。甚至胡人还会以互商之名入城成为破城的奸细,此不可不防也。 赵括却没有直接回答安全的问题,反而对吕不韦说道:“让胡人知道不难,战后,便可组织数只商队入草原兜售粮食、盐巴等物,以稍低一些的价格,并告诉胡人,可以到城池来买,价格还能更便宜,相信来年春天,这个消息便能传遍草原。” “可是......” 吕不韦还要再问安全的问题,却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也稍稍有些变化 赵括点点头,说道:“不错,此城互市挣钱不过是个幌子,其实际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将胡人的目光从三城的防线,吸引到这座城来。从而......” 话至此,吕不韦哪里还不知道赵括的打算。一旦互市成功,这座城池的富庶即便再中原诸国的眼中,也足以令人羡慕,更何况是穷惯了的草原胡人了。 根本不用想,胡人一定会将此城作为重点的进攻对象,而赵括正好能够布下口袋、集中力量予以消灭。 “主公,果真神算也。”吕不韦不由得感叹道:“如此,来年胜算又加两成!” 要知道,从吕不韦的视角来看,他刚刚才说服了赵括将对胡的决战推后,而赵括立即就调整部署,针对冗余出来的时间,争取到最有利于己方的态势,提出最适宜的作战方案。 赵国战神之名,果不虚传也。 只是,吕不韦不知道的是,这个想法,并不是赵括的临时起意。 相反,这本就是此次大战赵括准备采用这样的战术,只不过用来吸引胡人的不是那满载金帛之城池,而是他自己——赵国的上将军,赵括。 只是这个计划如今已经胎死腹中,赵括倒也没有准备再更多解释。 第391章 北方风雨欲满楼 吕不韦更不知道的是,在赵括的打算中,这个互市之策,又岂只为了吸引胡人的目光与兵力,从而聚而歼之那么简单。在未来,这座城池更会成为同化胡人的前进基地,更是赵括势力伸入茫茫草原的桥头堡。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既然军师也觉可以,那明日,军师便随我一道启程。日后此城目前还是以经商为要,自然是要交托军师管理。论选土守城本将还略有心得,可要选城经商却还要靠军师的慧眼了。”赵括也是诚恳地托付道。 “固所愿不敢请尔。”吕不韦也立即答道。 吕不韦清楚,自己虽然是商人出身,但要说管理互市之城、开通胡人商路,却绝不是唯一的人选。 之所以上将军把如此之事交给自己,一方面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而另一方面,也是在变相地补贴自己。毕竟,互市之利,不言可知也。 “有信人的气魄,更有用人的手段,得君如此,复又何求哉?!”吕不韦再度在心中慨叹着。 “事不宜迟。”赵括却没有理会在心中慨叹着的吕不韦,又继续布置起了任务,道:“既然吾等主意已定,且令赵韦等部无需日夜兼工了。我来说,汝来执笔。” “是。”吕不韦立即答应道。 吕不韦知道,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在与上将军建言献策,此番动笔之下,就算是真正地参赞军务了。或许从此之后,自己就真的如上将军之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夜幕很快降临,而在赵括和吕不韦的配合之下,一封封的密令很快从代城传出,奔向上党、河内还有邯郸......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转过天,赵括已经骑上了高头大马,身后跟着的是代地的主管陈勋将军和即将要去往的马城的吴裨将,再后面则是新任的亲兵首领——孙崮将军。 至于周骐,则被赵括留了下来,一方面是要继续训练重骑兵,另一方面也可以暂时代管代城的兵马,如此一来,也算是变相地将兵权握在手中了。 对于赵括这样的操作,陈勋将军哪里有不明白的。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括身为上将军,又是想来打开一番局面的,自然要任用“自己人”。 更何况自己不仅没有表现出极其配合的意志,反而劝说其放弃主动出击。如此情形下,没有直接夺了自己代地守的职务,便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赵括这边虽然要兵权,但也不想搞得代地的将军们人心惶惶,借着巡边的由头,将陈勋从代城调开(代地指的是代郡,代城是代郡的郡治所在),把驻守其中的骑军主力握在手中,已是足够。 当然,这也不是说赵括的巡边之旅就只是个幌子。 毕竟赵括此来代地就是要跟胡人做过一场的,拿下兵权重要,前线的防御也同样的重要!更何况,如今要去的马城之中,还有赵括心心念念的李牧! 甚至赵括有想过直接给边线上的三座城池(马城、桑干城及当城)来个“四不两直”,只是这个想法很快被赵括打消。 原因很简单,如今的代地可还没有全然掌控在手,自己想要“四不两直”根本不可能。即便是自己微服私访,在这个人口流动极少、处处都要查验户籍的年代,也根本行不通。 干脆,赵括索性也就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带着人前去也就是了。 哒哒的马蹄踏破代北的安宁,而与此同时,在几乎同一纬度的燕北,本该宁静的国度,也在此时蠢蠢欲动。一如赵括当初所想。 “启禀我王:国相所谋,实乃大谬也!” 一场激烈的辩论正在燕王宫中如火如荼地上演着。 出场嘉宾分别为:端坐在主位之上的燕王喜,站在燕王右手边的则是以国相栗腹和将军为首的一群人,站在燕王左手便的则是上大夫将渠和昌国君乐间为首的一系人马。 两方人马可谓是针锋相对,谁也不让着谁。 而这个回合,显然是轮到了上大夫将渠这一方。 “赵国先大胜秦军于上党之地,扩地何止千里;后迫死秦国武安君、阵斩秦国上将司马错,此时士气正旺之机也。此时伐赵,吾不知国相缘何有如此怪诞之想法,此无异于自取其辱也!”燕国上大夫将渠毫不客气地怼着国相栗腹道。 不待国相栗腹那边反击,站在将渠之前的昌国君乐间也站了出来。 “我王容禀:若是在秦赵对峙于丹水之时,亦或是秦赵鏖战之时,甚至秦军为赵军所困之时,我军仍尚有可为也。”乐间微微一顿,深深叹了口气,似乎在为燕国丢失一个绝佳的机会而惋惜,一双充满失望的眼睛仿佛在说:该进兵时,吾之谏言不听、不进,如今却又...... 随即又看向了国相栗腹一方,继续说道:“如今秦赵息兵久矣,而赵作为获胜之一方,不仅将渠大夫所言之军心士气,其武械装备甚至粮秣也恐补充完毕,此时在行进攻赵国之事,无异于以卵击石,断不可取哉!” 眼看着对方就要占据上风了,国相栗腹明白必须立即进行反击了,否则一旦王上被说动了,再想改变想法就千难万难了。 当即,国相栗腹便出班对着燕王微微一礼。 随即看向乐间和将渠,缓缓说道:“启禀我王:既然昌国君想要翻旧账,那咱就来翻一翻旧账。 却说当日秦、赵大战于上党之时,秦国遣使入朝邀我军共战于赵,我军能出否? 吾言:不能也! 上党之地者,赵国邯郸之门户尔!若我军自北而出,几乎一路坦途,不过旬日便可兵临邯郸城下,若汝为赵王,当何守焉?” 不需乐间回答,国相栗腹便已经开始了自问自答。 “邯郸已丢,留之门户何用? 只要赵王尚存一丝理智,必撤回上党之赵军主力,力战我军于邯郸城下。以将渠大夫所言,我军必败于赵军也,届时割地求和的或许便不是秦国而是我燕国了。 因此,不论是在对峙丹水之时,或是鏖战西岸之刻,甚至是秦落入包围之后,皆是利于秦而不利于燕也,甚至赵国亦损之不大。秦可得上党之地,而赵复得我燕国之地,此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者也。 徒留我燕国损兵折将,丢地失土。如此时机,吾燕军岂能出兵焉?” 不得不说,国相栗腹还是有点子水平的,居然还用起了以己之矛攻子之盾的把戏。当然,看似有理的话语背后,实际上有着巨大的逻辑漏洞。 很简单的道理:秦国凭什么让赵国轻易撤军?秦国一旦占了上风,又岂会止步于上党之地?与燕军会师于邯郸臣下才是秦王的打算好吧。 如此一来,就不存在什么燕军打不过赵军的情况。 两国夹击之下,即便赵国不亡,也得狠狠吃顿苦头,而一直苦于没有南下之路的燕军自然可以要求割让东面的几个并不算太大,甚至还有些贫瘠的城池。 而一旦有了这些贫瘠的城池,燕国向南的通道也就彻底地打开了!燕国便能物尽其用了。 只是,这样的逻辑漏洞,却不是一般人就能发现得了的。 而燕王恰恰就是那群发现不了逻辑漏洞的,甚至因为以己之矛攻子之盾的把戏,燕王显然更愿意相信国相栗腹之语。 “既是如此,此时我军依然不是赵军之对手,国相又为何在此时建议寡人出兵伐赵呢!需知,此时秦国是不论如何难于派出兵力进行增员的啊!”燕王不解地问道:“更何况,昌国君与将渠之言,也有其道理,赵军如今的军心士气,却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栗腹闻言,心中已经知道燕王的意思:想战,却又怕战败。 燕王需要一把梯子,一把接送他,方便他上下的梯子。 栗腹当即转过身,看向了燕王,缓缓说道:“我王容禀:将渠大夫与乐昌国君之所言,却也有其道理也。与秦战后,赵军军心士气提升巨大,同时武械装备或许也有。 可我王须知无论军心士气,武械装备皆是要作用于人的啊!而长平一战,赵军虽胜,却非完胜、大胜,而是惨胜也!” “惨胜?”燕王喜很是配合地问道。 “所谓惨胜,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者也!今赵虽胜,却损兵三十余万,可谓精锐尽灭也。如今赵国境内大军不过区区十余万尔。”栗腹想燕王解释道。 “十余万啊!”燕王显然还是有些失望,毕竟十余万这个数字,已经是燕军的全部了,而若是以一对一的兵力对上了赵国,燕王不觉得自家的大军会有任何的胜算。 “哈哈哈......”国相栗腹显然是看懂了燕王的示弱,不由得便笑了起来。 “王上,您忘了吗?赵国新得了上党、河内二地,此二地外有秦军觊觎,内有流民作乱,怎可无大军镇压?”栗腹显然早有所料,对二郡的事情打探得也颇为清楚:“到现在,赵国的廉颇和田单将军,仍旧率大军驻守在其中!” 第392章 燕王宫中论攻赵 “哦?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燕王不自觉地念叨着:“上党、河内二地现如今还有多少驻军?” “禀我王,尚有不下十万人。”栗腹立即说道:“而且经过三年作战,赵军虽胜,却也都成疲兵矣。” “如此说来,赵军如今可用之兵力怕是只有三四万人?还都疲惫不堪?”燕王的语气中已经有了一丝丝的兴奋。 昌国君乐间和将渠相视一眼,眼中的担心已是溢于言表了。 当即,将渠边又出班劝说道:“即便赵国十万大军分布于上党、河内之地,然从上党、河内抽军而回,也不过是旬日之事尔。国相,旬日之间,即便一切进展顺利,我燕国大军也不过刚刚能抵达邯郸城下罢了。 至于赵军疲敝之探,长平之战结束已久,大军早已进行了修整,并无所谓疲敝之事。” “大夫此言,谬也!”一直没有开口,静静站在国相栗腹身旁的卿秦将军,终于发声。 先声夺人之后,卿秦对着燕王微微一礼,随即继续说道“我王容禀:若是赵国仍旧守着丹水防线,甚至只是渡过丹水,或许旬日之间,可抽军回身。可如今是何情形,上党、河内皆已入赵国之手,赵军之防线岂有固守丹水之礼?” 微微转过了身,看向了刚刚说话的将渠,道:“此时,上党赵军之布防,早已推进到端氏至伊氏一线,广布于河东与上党交界之所在,即便想要调集,从端氏到空仓岭,再从空仓岭到光狼城,复从光狼城而至故关,过了故关才算进入邯郸郡。而光是上党郡的这条绕过崇山峻岭之路,便不是旬日可走完的。” 这显然是身为将领的卿秦对身为文臣的将渠不讲武德的降维打击了!涉及到如此多的地名的行军路线,对于将渠而言,根本无力反驳。 但好在,国相栗腹旁边有这位卿秦将军,将渠这边也有昌国君乐间啊!虽然乐间的能力比之他的父亲乐毅而言要差些,但对比这位卿秦将军,却是丝毫不虚的。 “你好好站着也就算了,非要班门弄斧,这不是在找死吗!”一边想着,乐间一边便从即将哑口无言的将渠口中接过了话头。 “旬日不足,一月可够!?”昌国君乐间随即出班,颇有些不屑地问道:“若是一月不够,两月可足?卿秦将军,你可别告诉我,以廉颇将军之能,两月时间会集合不了队伍赶回邯郸?要知道,秦国大军从函谷出发,抵达上党郡,也不过月半的时间而已?” 卿秦将军闻言,却是默然,怎么也不肯答话。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乐间接下去要说什么。要是不想丢大脸,就只能沉默不回答。 乐间却不管那么多,轻轻一哼,道:“若是卿秦将军有把握在两月之内攻破城高壑深的邯郸城,本将举双手双脚赞成出兵。卿秦将军,这个军令状,你敢立吗?” 一番话说出,直接将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卿秦将军给逼入了死角。 立吧,那可是邯郸啊! 赵国的国都所在,城高壑深就不说了,更别说如今赵国邯郸城里起码还有数万的精锐,那可是从长平战场上刚刚下来的战兵,战力可力拼秦军的精锐大军啊! 就算是没有这股战兵,单凭着邯郸城里的数十万的民众,只要赵王下令一味死守,想凭着城池,坚持个几个月,也不存在什么问题。 想当年的魏军靠着武卒,那是何其威武!不一样苦攻数月也不能攻破这邯郸城,最后生生被孙膑用“围魏救赵”的办法给调了回去,饮恨在马陵道中。 立了军令状,万一真的没打赢,或者说没有在两个月内攻破,即便不被军法从事,这辈子恐怕再想带兵也是难了...... 可,若是不立,这不是承认自己无能吗?被后辈的将领如此羞辱,自己的威信又何在? 一时间,卿秦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好在,一旁的国相栗腹似乎也看懂了卿秦的尴尬,当下又跑了出来。 微微一礼,说道:“王上、昌国君有所不知也!如今之赵国不仅兵力缺失,其能打之将,也是多有外调:最难打的赵括,主动前往代北,廉颇驻守上党、田单驻屯河内,只剩下庞煖等将在邯郸之中,此天赐良机也!我王切不可辜负之。” “况且,如今赵国得之上党、河内二地,今年或许仍是其累赘。然,一旦赵国将其整顿完毕,彻底消化其广袤之土地,则我燕军再不是赵军之对手矣。”国相栗腹说道激动之处,当即就向燕王一拜,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也!我王宜深思之也。” 燕王闻言,又觉得国相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 一旁的乐间,却是依旧不以为意,缓缓地继续说道:“名将也好,大军也罢。吾还是那句话,但凡国相能在两月之内攻破邯郸,末将定赞成国相所请。若是国相无力攻破邯郸,赵国将军、主力大军是否在邯郸也是没有意义。” 显然,乐间就吃准了对方不敢立军令状这点。 国相看了一眼一旁的卿秦,显然,但凡卿秦给个肯定的眼神,栗腹就敢更乐间硬刚到底。可惜卿秦终究还是不敢下这个决心。 看着眼神躲闪的卿秦,国相栗腹知道,正面劝说算是不可能了。但放弃那是不可能放弃的,一旦能够说服燕王出兵,带兵之人必是自己这方,而后方的粮草筹措等事,也必然是自己。如此泼天之权,怎能轻言放弃? 既然正面通不过,那就换个方式,从背面来! “禀我王:所谓战争,乃是两军将士、乃至两国臣民之共效也,非将军一人可决也;况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岂有百分百把握之战焉?若定要将军立下军令状,方可带兵出战,那恐怕再没有将军敢带兵了。”栗腹先是驳斥了乐间的军令状的想法。 燕王又默默点了点头。 栗腹随即继续说道:“之所以微臣坚持王上出兵赵国,乃是基于一点,那边是燕赵之间,必有一战,或早或晚而已。” “哦?”燕王显然对栗腹这样的判断有些惊奇:“国相此话怎讲?” “我王试想之,如今赵国之处境,既得长平之胜,势必加入争霸之端。如何争霸?无非开疆拓土而已。”栗腹看向一旁的乐间,笑着继续说道:“昌国君以为然否?” “当然。”乐间虽然知道栗腹定然是不怀好意,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话。 “既然要开疆拓土,昌国君以为,赵军该向何出焉?”栗腹继续问道。 乐间闻言,心知不妙,但转瞬之间,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当即顺着栗腹的想法,回答道:“北上,燕国。” “哦?为何是我燕国?将军可能为我王解惑焉?”栗腹显然已经是成竹在胸,随即继续刁难乐间道。 乐间倒也配合,当即就开口诉说了起来。 “赵国之西,为秦国,长平虽胜,却无碾压之势,且秦之国力强大,在无绝对优势下,赵必不愿再与秦战; 赵国之南,唯韩、魏二国,份属三晋,又因此次魏国之援,攻之不义,且韩、魏,中原之地也,攻之即锁秦国东出之路,秦国必阻之; 赵国之东,乃齐国,虽五国伐齐之后,光景不复当年,但到底曾与秦国并立之国,赵不敢轻取也; 唯所战者,北面也!一则草原胡人,二则我燕国也。 今赵括北上,即为解决草原胡人之患也,然胡人之草原无扩地之力,终究还是将往我燕国而来。” 不得不说,乐间显然是得了乐毅的真传的,一番话,就连准备已久的栗腹也挑不出毛病,甚至就算由他亲自来讲,也讲不得如此清晰透彻。 只是乐间的一番话语,却是令一旁的将渠傻了眼——乐间到底哪边的? “多谢昌国君!”栗腹微微向乐间行礼道。 随即看向了燕王,继续说道:“以昌国君所言,若赵有争霸之心,赵国唯一的选择便是向我燕国发起攻击,夺我燕国之地而自肥之。” 栗腹稍稍一顿,看了看众大臣,总结道:“故言燕赵必有一战也,不是我攻赵,便是赵来攻我!既如此,何不将战火引入赵国境内,而保我燕地之安全焉?此为其一也。” “其二,前已言之,如今当是赵国最为虚弱之时,亦或为我军攻赵之最佳时机也。既然燕赵之间必有一战,何不趁赵国虚弱的时候攻而伐之,即或不能将其灭掉,至少可以命其割地求和,以弱赵国也。赵国弱,则燕国安!” “国相言之有理也!”燕王喜满意地点了点头。 眼看着燕王要同意国相栗腹的提议了,一旁的大夫将渠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可偏偏这个理由还是自己的盟友给对方提供的,自己还真就不知该如何破之。 好在,乐间早已对此早有预料,心中更是从在分析赵国战略的那刻开始,便已经想好了对策。 只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乐间果断插言打断了燕王的畅想。 “慢!” 第393章 燕赵之战当在先 “如今是否是赵国最虚弱的时候,犹未可知;然吾却能断言,此时绝非我军进攻赵国之最佳时机。”乐间果断地出班答道。 “昌国君,此言何解?”燕王喜眉头微皱,显然是对于乐间将赵国的虚弱与进攻时机的拆开有些不理解。 见燕王之问,乐间抱拳答道:“禀我王,赵国虽有长平之胜,得之上党、河内两郡。然,此两郡者,一为两国大战之所在地,一为秦国粮秣、青壮之输送之地,故此两郡者,田地荒芜、人口凋敝,早不复三年前之繁华之景。赵国想要复其旧制,非三五年之功不可也。” 随后,乐间又看向了一旁的栗腹,继续说道:“秦国虽有长平之败,但仍有关中之富、蜀中之足,国力仍为诸国之首也。岂会坐视赵国坐大?而在秦国虎视眈眈之中,赵国能否将上党、河内二郡治理好,为己所用,殊不可知也。” “故言:赵国是否如今便是最虚弱之时,犹未可知也。”乐间总结道。 “那时机之说又有何解哉?”燕王又问道。 “此时若战也,倾我燕国之兵力也不过十余万,攻之赵国,则败多而胜少也。”乐间继续答道:“不若再等天时而动。” “昌国君可知,仅仅这十余万大军,已经令我国国库捉襟见肘,再待时日,我军亦无力扩编,只有取了赵国之地,方能一步步壮大我燕国也。”眼见着乐间就要把局势给掰了回去,一旁的卿秦将军赶忙插言道。 “所谓天时,非我燕国之时也!”乐间摇摇头道:“实乃秦国之时也。” “前已言之:秦国虽败,却未伤及根本;赵虽胜秦,却无再胜之把握。而秦国虽损一郡之地,赵国得之两郡之地,然秦之国力仍在赵国之上,至少在赵国未能再一步扩充之前,皆是如此。国相以为然否?”不待燕王继续发问,乐间便解释了起来。 只是这次的解释,却是从国相那边偷师而来——你不是喜欢以我之言成己之论嘛,姑且让你也试试这滋味。 栗腹哪里还不知道乐间的打算,可偏偏他还不能拒绝,毕竟刚刚乐间可是顺着自己的话,分析了好大的一通。 栗腹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想来想去也只能硬生生地憋出两个字:“然也!”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个字,但乐间已经很满意了。 “既是如此。”当即,乐间又转过头,向燕王陈述道:“我王,我们何不再等上一等!等秦国恢复元气之日,等秦国再次东出之后,等秦军再与赵军交锋厮杀甚至如火如荼之时,我军再一举出动,直击邯郸?!” 闻言的燕王,又有些犹豫了,好像乐间说的也有些道理。 虽然燕赵之间必有一战,可秦赵之间更是血海深仇啊!赵国不想打秦国,可秦国可不会放过赵国啊!要是能够再让这两个国家先打起来,自己在左手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至少也比现在一个人去杠赵国要好啊! “昌国君,谬也!”栗腹见燕王再度迟疑,当即又出班阻止。 “我王容禀,昌国君此言,看似有理,实则有大谬者也。 曰:秦赵之战虽必,却在燕赵之战后也! 赵国无必胜秦国之心,秦岂有胜赵之算焉?今秦国武安君、司马错将军接连陨落,战将更损数十,反观赵国,虽也有兵力之失,但赵括仍在、廉颇仍在,秦国岂能轻易进攻赵国焉? 腹虽不才,愿效昌国君之见,试论如今秦国之局势也。 秦国欲要东出而霸中原,仅三路可出。其一,南向而攻楚,其二东出再攻河内、上党之地,其三,取中路出函谷进崤函而攻韩、魏。 以赵国图燕不图秦之论推之,秦当自南而北,不论是攻之韩、魏,抑或是灭之楚国,皆更有利焉!况秦以战败之师,当先取弱者而重填军士之锐气也,岂会就难弃易哉? 此为秦人之观也! 复观之赵国,其内有赵括之名将也,定知已杀秦之武安君、司马错等数十万人,与秦交恶已极,虽十世难解也。故秦赵之战必也。 以赵括之能,必当趁秦国元气未复之时,剪除后方之隐忧也。若北胡、若我燕国者也!如今赵括之所北上,亦可为之明证也。 由此可知,以赵之视角,依然要先战于燕,后战于秦也。 如今,赵括、廉颇、田单等将悉数外派,若不趁此机会,搏杀一番,吾等或皆为之所虏也。请我王深思之也。” “嗯,国相所言有理也!”燕王又倒向了国相一边。 “与其坐失良机,不如果断出击!”许久没有说话的将军卿秦突然又开口说道:“我王,末将虽无必胜之把握,却愿以区区之身,率二三子,为我大燕开疆拓土,延绵国祚!伏请我王允准也!” 如果说,刚刚国相栗腹的分析已经深深打动了燕王,那么卿秦的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将渠与乐间还想辩驳,却又不知从何处辩驳。 乐间又何尝不知道燕赵之战极大可能会在秦赵之战前,可是,那是燕国可以决定的吗?燕国作为三国中实力最为弱小的一个,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唯一胜利的希望,早在燕王拒绝在长平之战中出兵时给湮灭掉了。 现在的燕国,只能希望秦赵之战提前打响,那么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哪怕秦国在燕赵开战之后便立即出兵协助,燕国也势必成为那个受伤最深的。 没办法,国力的上限已经注定了燕国被动的局面。 当然,若是燕国能有一位像赵括那样神奇的将军,或许能够创造奇迹。但乐间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块料,卿秦?别闹了,那还不如自己呢! 整个燕国的朝堂之上,也根本没有这样的人才,甚至真正能打,能被乐间看在眼中的将领也不多了。 可这些话却是没法跟这位燕王解释啊! 怎么解释?说你放弃吧,燕国没救了?还是痛批燕王浪费了三年的黄金时间? 显然,都不能! 既然不能解释,那也更没有其他的话语好说了。 说什么?还能说什么?那边卿秦的话语一出,再说什么都是对燕国的不忠不义! 一场朝堂辩论终于似乎已经辩出了结果。 眼见着燕王就要下定决心了,心有不甘的将渠还是出班,双手抱拳道:“我王容禀,为增我军胜算,还请我王将战事推后稍许。微臣自请出使秦国,说服秦王,出兵援我。” “哦?”燕王闻言,眼中一抹精光闪现,显然,若是有秦国助战,哪怕只是出兵往河东驻扎一番,上党和河内郡的军队就不敢轻易离开!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闻言的乐间眼中却也是一抹精光闪过,这将渠哪里是去求什么援军,这分明是以求援之名,成拖延之实啊!面对国相这边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可惜,将渠和乐间聪明,那边能做到国相的栗腹,又岂是区区之辈,几乎一瞬间就了然了将渠的用意。 当即,栗腹便出班问道:“敢问将渠大夫,此去咸阳需要时日几何?说服秦王又需多少时日?秦军整备出发,又将在何时哉?” “如此大战,岂是急于一时?若有秦军相助,胜算不知要增加几分呢!”乐间立即在一旁帮腔道。 “是极!”一旁的卿秦也反应了过来,冷笑道:“此去咸阳,千里之遥,即便快马加鞭,以将渠大夫之弱体质,少说也要二十日吧!入得咸阳,见到秦王,说服秦王,少说又是旬日过去了!秦军再行集结,抵达河东之日,我燕地早已是大雪飘城了,我军还将如何南下? 来年春日,军粮窘迫之秦军又岂敢再误了春耕。这一来二去,非到明年夏日,此战不可为也!大夫倒是好算计,只是那时,赵括已然灭之胡人而南下了,我军还能战吗?” 燕王闻言,心中火气顿起,本来大家一起讨论,怎么说、怎么讨论都没关系,可你这一手玩的,要不是国相及时发现,大家就都要掉入你的彀中,这不是在阴人吗? 看我好说话是吧! “寡人主意已定。”燕王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顿时将渠就知道,自己的奇策起反作用了。 果然,燕王先是深深地看了将渠一眼,随即宣布道:“传王命:举兵、备战、伐赵!” “是!” “我王英明!” 另一边的栗腹和卿秦立即躬身领命道。 迎着燕王深邃的眼神,乐间也好、将渠也罢,皆是深深叹了口气,抱拳道:“微臣领命。” 见众人领命,燕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伐赵之议已定。然,此战我军之目标,却还需商议一番。”燕王扫视群臣一番,继续说道:“国相,既是爱卿首谏寡人伐赵之事,想必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便请国相先言之也。”, “敢不从命!”国相栗腹双手一拱,拜道:“我王,某请用舆图说明!” 第394章 计议分赵代郡地 「准!」燕王大手一挥,一旁的数个宦者随即从偏殿将舆图抬上,两人各持一端,随即一张长约两丈,宽约一丈的画卷便已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燕王也从王座之上起身,移步来到舆图之前,朝上众臣也是三三两两围拢了过来。 国相栗腹指着舆图上的赵国,缓缓开始讲述了起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 先观之赵国,如今中据于邯郸郡,北扩于代郡,长平之战后,复增上党、河内二郡,纵横千里之间,既有邯郸、河内之富庶,又有代地彪悍之民风,大小城池不下百座,其国力可谓甚矣,或仅在秦国之下也。 复观之我燕国,虽也有千里之境地,然北地苦寒,自沮阳至渔阳而北上,几无城池百姓,城池数量尚不足赵国之三一也。」 说着,国相栗腹转过了身子,看向正盯着舆图的燕王和众臣,继续说道:「是故,此战也,乃以弱而战强,以小而吞大也。盖此战不可贪多,更不可一蹴而就。故此战者,不为灭赵,而为弱赵也!」 「具体而言,我军需以强攻灭国之姿态,行恐吓之实,进而胁迫赵国签下城下之盟,割城让地。」栗腹笃定地看着众人说道。 「此言大善!」燕王频频点头道。 就连一旁将渠、乐间等人也忍不住一一点头,还好好,心里有点子逼数!没想着一口吧赵国给吞了。 见众人同意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将渠和乐间等政治对手的认可,国相栗腹心中也是美滋滋的。 随即上前,靠近舆图,并以手代笔,在舆图上比划了起来:「夫观之赵国疆域,大致可分为三大部分,其一为北部代郡,其二为王城所在之邯郸郡,其三则为新得自于韩、秦的上党、河内二郡。此三者,得之一,则可断赵国一臂也。」 「先说这上党、河内二郡,此为赵国长平之战所新得也。」栗腹继续说道:「虽其根基不稳,然却是民生凋敝、田亩荒芜,我燕国得之,亦无能增之国力,此为一也; 二则,其地并未能与我燕国接壤,冒然取之,却难于控之也; 其三,此地虽阔,却处于秦、韩、魏、赵四国交界之处,乃四战之地也;故言,不可取也!」 燕王点点头表示同意,实际上谁也没有想过要上党和河内地。原因除了刚刚栗腹所讲的,最重要的,其实却是另有原因。 无他,此二地乃秦国必得之地。 拿了这两个地,那不是给秦国老大哥添堵吗?燕国人就算是再傻,也不可能傻到同时得罪了当世唯二的两大强国啊。 「国相所言有理也,如此一来,我燕国所能图谋之地便只有邯郸郡或是代郡了。不不不......」燕王接着栗腹的话说道,只是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 「邯郸郡,乃是赵国国都之所在,更是其发源之地,其地域广阔、土地肥沃、人口充足,除非赵亡,势必不可能撒手此地也。如此一来......」燕王摇着头,有些嫌弃地看向那代北之地。 「如此说来我军出兵只能取一个荒芜的代地?还要时时面临北境外族之攻击,国相,有些得不偿失啊!」一名大臣随即顺着燕王的话继续说道。 栗腹都无语了,咱燕国是个啥情况,即便是比代地要好,也好得很有限好吧,哪来的脸面嫌弃人家代地?拍马匹不是这么拍的啊兄弟! 但是看着燕王的脸色,显然对于代地这个地方,确实还真有点儿不愿意。栗腹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稍作解释。 「我王莫急,代地虽为荒芜之地,但其却对赵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赵国边骑精锐,所需之战马,皆处于此地也;而其余骑兵之战马十之**亦出于此地也。若能取之,则能切断赵之精锐边骑来援,而 赵无边骑之威,其势去半矣。」栗腹颇为认真地说道。 「哦?」燕王闻言为之一喜,说道:「若是吾等取之代地,定也要练出如赵军边骑一般的精锐之师。如此一来,我燕国与赵国之战力可颠倒矣。」 乐间闻言便是一抖——燕王这是已经陷入了狂妄的臆想症中了啊! 谁说有了养马地就有马了?即便有了马就有骑兵吗?甚至有了骑兵,就能练出如同赵边骑那般的精锐中的精锐吗?这都是什么想法啊! 栗腹闻听燕王此语,显然也有些意外,当然作为国相,他肯定不会去否定燕王的。 当即便将话题岔开,道:「禀我王,取之代地的好处,却不仅仅如此也。」 「国相,请续言之!」燕王立即吩咐道。 「是。」栗腹微微躬身,随即继续说道:「我王可还记得,如今赵国上将军赵括尚在何地?」 「代地也!」燕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然也!」栗腹笑着说道:「若是我军以一股精锐之师,进驻阏与城中,截断邯郸郡与代地之联系,而断其粮草之供应,则孤悬于外正与胡人激战正酣的赵括所部将何去何从哉?」 「此陷我华夏之族于胡人之手,怕是......」燕王有些犹豫。 「我王,此言差矣!」栗腹赶紧解释道:「吾非是要将赵括所部陷于死地也,待截断粮道后,自可遣一使往赵括营中,痛陈利害。进则全军尽没于胡人之手,为华夏之罪;退则可为我燕国之臣,不是擎天之位也。以赵括之明,当能思之。 况赵王之待括者,何其薄也。立长平之天功,未能加官进爵,反而夺其食邑,施以杖刑,赵括心中岂能无怨乎? 不论从公从私,赵括都应会做出明智之选择。」 「如此一来,我燕国不仅得了赵国之地,更可的赵国擎天之臣,便是来年赵国倾国来攻,吾又有何惧哉!」燕王显然已经迷失在了栗腹所画的大饼中了。 不得已,将渠只能再度出面,道:「我王容禀,若是赵括进展迅速在粮秣用尽前解决掉了胡人,我军该如何是好?又或者,赵括以少部分兵力抵住胡人,而率主力南下打通通道,我军又该如何是好? 依微臣所见,即便进攻赵国,也不该贪多求全,能与赵国签立城下之盟,得之代地,便已是万幸,万万不可分兵而走,妄图逼迫赵括就范也。」 「将渠大夫所言,鼠目寸光,若赵王尔。」一旁的卿秦正愁国相一人独领风骚,自己无处展示呢。见将渠下场,不由得喜不自胜,当即便毫不客气地回怼了去。 「所谓前军易得,一将难求也!赵括何许人也,力挽长平狂澜于既倒者也,以区区之残兵而败之数十万秦军主力也。」卿秦看了看将渠,转过头又看向了燕王,道:「我王何人哉,岂能错过如此贤才?」 「我王!」卿秦双手抱拳道:「有赵括一人,胜之前军万马也,若是得赵括前来燕国,末将甘附尾骥!」 一句话,又将想要反驳的乐间给生生给堵死了。 显然,卿秦的话语一出,即便乐间的理由再充分,也不免令人感觉:你是不是不愿意赵括来到燕国,从而影响你的地位?! 这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谁会介意赵括这样一位鼎鼎大名的「神将」来到自己的国家呢?若是能在他手下学到几招,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这样的人物,会如此轻易就倒向燕国吗?即便是燕军占据了阏与城,切断了代郡与邯郸之间的联系,这样的情况或许在别人眼中可称为绝境,但这样的绝境真的比那长平之战还要绝望吗? 就在那样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在所有人都 不看好的情况下,赵括还是带着大军向秦军发起了进攻,凭什么只是切断了阏与城,赵括就要倒向燕国呢? 而一旦激发起赵括的愤怒,燕军能挡得住他吗?更何况,为了占领阏与城,为数不多的兵力还要被拆分,这是在打仗还是在玩笑? 只是,这等话语,乐间却是再也说不出了。因为,这话,说出来,就是祸! 「故我军之目标也:其一为全取代地,取赵之养马之地,断赵边骑之马匹来源,而强我军之兵源;其二为得赵括之将,挫赵军之锐气,弱赵军之战力!如此,赵既失其精兵,又去名将,更兼人口、粮赋具损,其力一弱再弱也! 而我燕国,得地得人,不仅声势将为之一振,国力也将不可同日而语也!届时超越赵国,扛起山东抗秦大旗者,必是我大燕国也!假以时日,与秦国共分天下也未尝不可能也!」栗腹颇为自信地向燕王和众臣宣告道。 「好!好!好!」闻言的燕王连说了三个好!显然是对栗腹所描绘的场景很满意。 虽然现在燕国是秦国的小老弟,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燕国都将士秦国的小老弟,而在对抗赵国的时候,还要秦国帮忙。只是,常言道:不想当大哥的小弟不是好混混! 所以,人一定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 第395章 贪多求全分兵进 可这话被乐间听在了耳中,却是无比的刺耳! 先不说此战能不能赢得赵国,即便是侥万一之幸赢下了赵国,得了赵国的代地,甚至一切如栗腹所言,就连赵括都来投奔了。燕国的下一步还能是继续肢解赵国吗? 要多没有远见的人,才会跟秦国一起共分了赵国? 要知道,赵国国力本就不如秦国,又被燕国你在后头狠狠地砍了一刀,实力越发的羸弱。 想要逆袭的你,这时候不想办法稍稍团结下赵国,好让赵国继续顶住秦国,反而继续跟着秦国继续迫害赵国,这不是在找死吗? 秦国一旦把赵国这座大山搬开,燕国不久要直面秦国了吗? 就算在瓜分赵国的宴席中,燕国能得到赵国的邯郸郡,可就凭这点子国力,会是吞并了上党、河内郡后的秦国的对手吗? 这已经不是在为国家谋划未来了,而是在无端地臆想了! 可是,乐间依旧没有出班,因为乐间知道,无论自己怎样摆事实讲道理,对于脑袋已经严重发热的燕王而言,都已是无用功了。 更何况,这第一关:赢赵国,在乐间的心中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遑论后边的瓜分赵国了。与其现在浪费口水去争辩那些无意义的事情,不如干脆让事实去教育这位癫狂的国相和痴迷的大王。 将渠自然也是一脸的不屑,刚要出班反驳,却看见前方的乐间侧过了头,向他微微地摇了摇,瞬间将渠就明白了乐间的意思,干脆也收拢了脚步。 只是,乐间和将渠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看热闹的心态,在栗腹看来,却是让步的一种,而随着对手的让步,栗腹在作死的这条道路上也越发地大踏步前进了。 「如何排兵布阵,还请国相教我!」燕王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兴奋之情,恭敬地向栗腹请教道。 由不得燕王不兴奋哪!多少年了,总算又见灭齐时候的辉煌景致,总算又看到了燕国崛起的希望!怎能不兴奋、不激动! 要知道,当年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燕国就能灭亡齐国,成为诸侯国东面的霸主,与秦国分庭抗礼啊。 若是燕国从未有过如此辉煌,或许燕王还不会如此地渴望。可偏偏燕国,也曾经差点就站上了世界的巅峰。 一直在井里只看过方寸天空的蛤蟆没关紧要,虽然也想出井看看,但其内心而言,无非也就是从一块小天地到了另一块小天地,并没有那么的非跳不可。 怕就怕那些扒在井口看了一眼无尽蓝天,却又掉下井中的蛤蟆们,在他们的心中,那广阔无垠的天地早已是不可磨灭的存在。 听得燕王的话语,将渠、乐间随即默契地相视一眼,随即在心中皆无奈地长叹,想要如此癫狂状态下的国相想出什么奇策来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希望他的方案没有什么巨大的坑漏,那便已是不错了。 可惜,世上的事往往都会朝着人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前进着。 栗腹面对燕王的提问,显然也是成竹在胸。 微微点头之后,便开始在舆图之上,指点江山:「禀我王,我意:我军应扩充兵备,出兵一十六万。一路主力十万,出蓟城,过安平,取道鄗城,进而直逼邯郸;另一路为偏师,六万人马,出蓟城,经武遂,直插阏与城,干脆利落地封锁住代郡,截断代郡与邯郸郡之联络!主力在邯郸城下,迫使赵王签订城下之盟,割让代郡之地于我!随后回师,策应偏师收缴代郡。」 闻言,燕王还没有做出反应呢,那边的昌国君乐间都已经疯了! 「此事万万不可!」乐间当即便道:「我王容禀,我军本就战力羸弱,与赵军精锐之战也,非占据兵力优势不可胜也。今我燕军几乎倾巢而出 ,却又分兵两处,主力十万,偏师六万,此乃主次不分、兵力分散之兵家大忌也。」 「吾深恐主、偏之师皆无力完成任务也!十万大军攻邯郸,兵力不过倍于邯郸之守军,以邯郸城之坚固,仅仅倍军,岂能下之?若是久攻不下,一旦上党、河内郡之兵北上,我军悔之无极也。 其次,偏师六万,屯驻阏与,虽能隔段邯郸郡与代郡之联络,却实乃浪费兵力也。 我意以一至两万偏师阻断与阏与城,可也! 集中主力十四至五万大军,速攻、强攻邯郸!此方为万全之策也!」 乐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虽然心中极其不愿意为栗腹的战略出谋划策,可若是真的按照栗腹的排兵布阵去安排,恐怕燕国得这点子家底就要全数交代在赵国了。 没办法,乐间只能顺着栗腹的战略,提出了一个看似还算不错的战法。当然只有乐间自己清楚,他的这个战法,实际上也根本不是什么求胜的战法,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求败的战法。 与国相栗腹所用的战法的区别在于,乐间之败,损失会降到最低。 没错,那阏与城的一万多兵力,就是乐间准备牺牲掉的棋子——一旦邯郸城遭到攻击,赵括极有可能率军南下,在其打通或歼灭掉阏与城的一万多兵力后,燕国不退也要退出此战了。 而若是按照栗腹的战法,或许阏与能守住一段时间,然后邯郸城下打成焦灼,等待着燕军的就是上党、河内军的北上,然后被反包围、被全歼在赵国。 用一万多兵力,换取主力十余万大军的生存,在乐间看来,这或许是唯一能够唤醒这满朝的臣子的方法了。 当然,乐间很清楚,他的战法虽然能够保留住燕军大部,也试图从大败中警醒燕王与燕臣们。但不得不说,却还有另一种可能,燕王并没有意识到战略上的错误,而将战役的失败归结到乐间战术的失败。 如此一来,乐间或许就要成为燕国的弃子了! 乐间明白,后一种的可能性甚至要远远高于前者,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说出了自己的战法,身为燕国臣子,也算是最后一次尽人事听天命了。即便是最终被定为了燕国的罪人,也至少是问心无愧了,也算是报答了燕王这些年来的优厚照顾了。中文網 只可惜,不是谁都可以求仁得仁的。 不待燕王细细思量两个战法的优劣,卿秦就已经开始了对乐间战法的反驳了。 「昌国君此言差矣!」卿秦说道:「目前赵国主要部队实际就两只,一只为北方代郡防御胡人的部队,另一只便是长平之战所遗留之部队了。而长平之所留也,不过十三四万,其中十万大军在上党、河内二郡,又一万随赵括北上代郡,因此邯郸城中,现下最多不过两三万人,且难称精锐之师也。」 卿秦指着地图继续说道:「我军以十万大军攻之,三倍有余于其军也,何为两倍之说焉?十万对三万,优势在我也!而若是将阏与城中兵力减少,赵括虽有胡人掣肘,可抽出万余战兵回援却是不难。一旦赵括率万人回援,你叫也只有万人的阏与城中军如何能挡?而一旦赵括回援,两相夹击之下,我军即便不溃败,也将失去进攻之优势也。如此,全军即为崩坏也。」 「卿秦将军所言,甚是也!」栗腹接着说道:「且从斥候探查来报:邯郸所驻之军,乃长平所遗留之战力最弱者也,以十万精锐对峙三万弱旅,当不成问题也。况我军即为胁迫,虽攻之切,却非定要破之城也。 却是代郡之赵括,若是令其得出代郡之牢笼,手中虽万人之力,亦不可小觑也!其战之诡,犹在田单、白起等人之上,我王不可不察也。况,若赵括脱逃,则我军虽胜,战果亦减半也。」 「犹在田单、白起等 人之上」的话语一出,朝堂之上便为之一静。不是武安君白起的威名,却是那都平君田单的名声。 白起再是人屠之名,燕国得臣子、将士也未能亲见也,可田单的凶狠,众人却是记忆犹新——即墨城下火牛冲阵,率军连复七十二城,这是田单引以为豪的功勋,却是整个燕国永远无法抹去的耻辱与阴霾。 可以说,燕国太知道一个优秀的将领对于一场战役所能起到的作用了。 如此凶狠的田单,到了长平战场,居然甘心为赵括做配角,赵括有多强?已经不需多言了!燕国就是再怎么重视也不过分啊! 如今乐间居然只想派一两万大军去堵截这样的一位天才的将军,这不是重蹈即墨城下之覆辙焉? 当即,众人便在心中将乐间的方案给毙了。 燕王更是直接,不待乐间等人再做反驳便敲定了此次大战的战法:「国相言之有理也!赵括此人,不可不慎,不可不防也。伐赵之兵力分配,就依国相之言。」 闻言的乐间,已经是深深的绝望了。一两万大军挡不住赵括,六万大军就一定能挡住了?是你太看得起自己的能力了,还是太看不起赵括指挥下的赵军的能力? 虽然明知燕国即将在国相栗腹的癫狂之下步入危险之中,乐间却没有再行反驳...... 。 第396章 排排坐,分果果 显然,乐间已经彻底地失望了。 在一群迷醉的人群中保持着清醒,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痛苦不仅仅表现在劝说不了众人的无力感,更是在于眼见着人们一个个掉落深渊的绝望感。 好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到「文死谏,武死战」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 谋臣之言,愿听之,幸也;弗听,固也。既已尽其所里,又有何惭焉?! 乐间很快摆正了自己的心态,既然木已成舟,索性安然自保,随即稍稍向后退了半步,算是给他们留出更多的表演的空间。 那边已经确定了战略构想、完善了战术规划、描绘爆了战略前景的燕王和国相,下一步自然就是该给自己人们「排排坐,分果果」了。 「然则何人可为将耶?」燕王随即向栗腹问道。 闻言的乐间却是忽的一抖,身为燕军第一人的他,按道理来说,即便不是主力大军的主将,也该领偏师进发,可乐间是真的不想去做这个殉葬品。 如果说在之前乐间只是觉得赵国不好打、不该打,那么此时乐间已经断定了,此战燕国必败也。 自己多番劝谏,也算是尽了臣子的本分,至于主君不听,那便不是臣子所能够左右的了。战略之上听从国相之言也就罢了,战术上依然是从相不从将,此岂有不败之理耶? 如今闻听燕王咨询主将人选,乐间不自觉的,身子又往后面撤了撤,心中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当然,乐间也是想多了。 如此躺赢的立功机会,国相等人怎会便宜了自己这个「外人」加政敌呢,即便他们的手上根本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将领。 而从燕王的角度来看,乐间一直在劝说自己不要进攻赵国,会不会跟他那留在赵国的父亲有关系?虽然为了照顾到君臣情谊,燕王不会明说,但要燕王放权给乐间,却也不太可能。Z.br> 哪怕乐间主动站出来愿意承担重任,燕王也得考虑再三。 这下好了,乐间主动退缩,这对于三方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乐间这边一退再退,那边国相栗腹自然是一进再进了。 当即,栗腹便如舔狗似的地答复着燕王的问话:「此战乃我燕国国运之战也,而不论是兵临敌国王都,又或是迫降敌国大将,此皆旷世之功,非大王亲至不可为也!某愿为我王之马前卒也,以观我军盛况也。另有将军卿秦,深谙兵法,可为王之副将,统摄偏师也!」 好家伙,栗腹这是真的膨胀了啊!主力、偏师,这是一个也不想分出去啊! 偏师就不说了,明晃晃地就是要让自己的盟友卿秦前去控制,而在主力大军这边,栗腹知道自己身为国相贸然插手军事,有些好说不好听,于是就将燕王放到了前面。 燕王挂帅,栗腹自可随行,以如今燕王对栗腹的信任,谁都能明白这个军营中谁说了算。 而更重要的是,栗腹这个小马屁一拍,燕王更是膨胀的不要不要的,宛如已经带着大军踏破了邯郸城。 听着栗腹的话语,燕王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当即便赞赏道:「国相此言,大善也!」 言罢,转向了众臣,说道:「传王命:全军整备,三日后,蓟城外,誓师伐赵!」 「是!」一众燕国朝臣,包括乐间和将渠面对燕王的强令也只能应诺下来。 随即燕王开始了他的排兵布阵。 「国相栗腹。」燕王点将道。 「臣在。」国相栗腹立即答应道。 「十五日内,集结我燕国大军,并备足粮秣军械。朝中诸臣,悉听汝之调遣。」燕王大手一挥,几乎将倾国的 权利交到了栗腹的手中,也算是对栗腹的一种奖赏吧。 「是!必不负我王所托。」国相栗腹立即答道。 燕王微微点头,随后继续点将道:「卿秦将军何在?」 「末将在。」站在国相栗腹身边的汉子立即出班答道。 「予汝六万大军,为我军偏师,于我主力南下后,出蓟城,经武遂,直插阏与城,干脆利落地封锁住代郡,截断代郡与邯郸郡之联络!」燕王继续下令道。 「是。」卿秦喜不自胜地答道。虽然没有能坐上主力大将的位置,但能独挡一面也已经很是不容易了,六万大军,那是多大的场面。自从被田单狠狠地削弱了一顿之后,燕国多少年没有过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了。能为其偏师主将,怎能不令人兴奋不已。 「其余十万大军虽寡人一道,出蓟城,过安平,攻鄗城,直取邯郸!寡人要与那赵王会猎于邯郸臣下。」燕王狂笑着说道,仿佛在他的眼中,这场胜利简直就如同路边的蒲公英一般,唾手可得。 「是!」在兴奋的燕王的注视下,众燕臣再度齐齐应诺道。 一场激烈的朝堂辩驳,终于在一些人的兴奋和一些人的失望中,彻底地落下了帷幕。 似乎所有燕人都在这场朝堂辩驳中得到了他们所想要的,除了乐间和将渠。 其中最大的赢家当然是国相栗腹和他的盟友卿秦。 栗腹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权利,甚至是远超他所预料的权利,从此刻起到大军开拔,他的手中都将拥有着近乎无上的权利,任何胆敢阻挡他的,都将被冠上破坏攻战的由头,然后再被自己消灭掉。即便是昌国君乐间、大夫将渠也是如此。 与此同时,他更是顺利的将自己的影响力伸入了军队之中,而随着大军的开拔,身为燕王近臣的他,也将继续以燕王的名义,主导着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旷世大战」。 对于卿秦,与栗腹的结盟,令他一跃成为燕军当仁不让的第一人,那靠着父亲名声而起来的乐间,也终于被他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同时,在与栗腹的配合之下,也终于说服了燕王发动攻赵的战役。正是因为有了这场战役,卿秦也才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舞台——阏与城! 那个马服君被封君的地方,也将成为他,卿秦,被封君的地方。 当然,在此中,燕王又何尝不是一个大大的赢家呢! 两派相争,燕王坐收渔利,不仅将权利统统地收了回来,虽然暂时放到了栗腹的手中,但显然,栗腹也只是代为保管而已。 更重要的是,燕王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一个重新让燕国走向历史舞台中央的机会。为了这个机会,燕王已经等待和忍受了太久太久了。 至于其他的朝臣,随着燕国这台庞大而腐朽的机器再度为了战事而运转起来,齿缝之间滴落的润滑油便足以令朝臣们欣喜不已了。 若是真的能将赵国斩落下马,那等待着他们的将士更多的油水与利益。 只是,显然燕国的朝臣和王上,都忘记了——胜利从来没有那么简单。尤其他们的对手还是赵国,如今拥有着最多名将的国家。 或许赵国此时是有些虚弱,但却远没有到一个区区燕国就能拿捏的地步。 而他们一切的利益设想,其成立的基础在于,他们能够赢得这场战争!显然,即便是h能,也绝不像他们所想象的那般轻易。 别的不说,就说这十五日内整备全军的问题。要知道,燕国久未打仗,如今国内的常备兵力也不过十五万左右,而且一多半的队伍还分布南北两端,分别防御东胡和齐国。 你要派出十六万大军,即便是全军出动,也还得新征召 上万大军,再加上从南、北两地调集边军,十几日的时间几乎堪堪够用。 而集结的大军,从屯训状态突然转变为临战状态,也需要时间进行去进行调整。 更不用说大军出征,又岂止集结队伍这一条呢!调集粮草、修缮武备、斥候探路、敌情侦查等等,哪一件事情不需要时间。 十五日,看似挺多的,但要一个长期处于和平状态的国家,转换到战斗模式,这个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这么明显的问题,燕国难道就没有一个明白人,能看出这个问题吗?乐间好歹也算是名将了,更是跟着自家老头学过兵法、上过战场的人啊!未必会看不出这样浅显的问题? 可是看出来了又如何?能说吗?在朝堂之上,辩驳之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人要寻死,挡是挡不住的啊! 现在的燕国上下,早已被栗腹所描绘的美丽前景给迷花了眼了。甚至如卿秦一般的人,即便心里知道这样仓促成行,可能会出问题,但他们依旧选择无视! 说白了,他们在赌,赌赵国会比他们更烂!堵他们运气足够的好...... 如今的燕国,就如同一台满载的列车,时速已经飙到了速码表的尽头,不刹车还好,一旦刹车,便立即就是一个侧翻,车毁而人亡的结果! 可是不刹车呢?等待着它的无非是冲出轨道,依然是个车毁人亡的结局。只不过,时间的长短快慢而已! 。 第397章 马城初见赞李牧 燕国随即在国相栗腹的带领下开足了马力,征兵的征兵、筹粮的筹粮,揽权的揽权、闭门的闭门。 总之,在燕国自上而下的努力中,一切都向着他们所预期的那般前进着。 燕国,正用他们最后的血肉精气,堵上了百年的国运,铸造着一柄挥向赵国的宝剑。 成了,从赵国的身上割下一大块肉,弥补消耗的血肉精气,再凝聚意志,挥舞第二剑......败了,或许就要彻底地退出战国的舞台了。 当然,事关燕国得命运,燕王也好、国相栗腹也罢,也不是什么正经事情都没有做的。 为了麻痹赵国,栗腹四处散播着燕军也要对东胡人动手的消息。这个消息倒是没有在中原各国中引发什么大的动静,却是让本就虚弱的东胡人给吓了一大跳。 这几年趁着赵军在长平战场,燕军的压力小了不少,可没少收拾东胡人。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却是也一定程度上骗到了很多在蓟城的探子,其中就包括赵国的密探们。 直到随着时间的流逝,聚集在蓟城的燕军越来越多,多到了离谱的程度,众探子们这才有所警觉——打区区东胡需要这么多的兵力吗? !要知道,因为地缘的关系,东胡的草原比之赵之地的胡人要贫瘠得多,人数、装备也更是要差上许多,加上燕军近几年几乎不间断地侵袭,东胡人的实力已经降低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这一点从如今赵国和燕国分别在北面的驻军数量就很能看出问题:赵国,即便在长平战场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依旧保持了代北六万精锐的驻军,而且这六万精锐大军才堪堪能够抵住胡人的 “打秋草”活动。反观燕国,如今在北面的驻军甚至不足三万,就这区区三万大军,却还能压着东胡人打。 东湖人的战力之弱,可见一斑。按理说,即便是要剿灭东胡,六七万兵力足以! 可燕军呢?几乎是源源不断地向着蓟城开进,一万、两万、三万......直到某日黄昏之后,城外人满为患的军营寨之中居然冉冉升起了不下数以百计的炊烟——蓟城的各国密探这才发现事情不一般! 为了对付这样一群乌合之众,需要调集如此多的大军?这简直就是在 “杀鸡用牛刀”啊!而等从燕北调回的兵卒回到了蓟城,众人才纷纷觉得不妙,只是此时,蓟城已经进入了戒严之中,别说打探消息了,就算是已经有了消息想要散播出去,也是困难重重。 与此同时,燕王终究也是稍稍听取了将渠的建议,在大军即将整备完毕的前夕,向秦国派出了使者,试图说服秦王出兵策应燕军的军事行动。 当然,燕王的意思很明显,秦王能出兵那自然是最好!但若是秦王不肯出兵,燕国也不怕撑着。 一句话,赵国这块肥肉,燕国是吃定了。只是若是秦王知晓了燕王的想法,不知是会称赞他的勇气还是会嘲弄他的无知。 但,终究,无知者无畏也!这边燕国风风火火地准备着,那边赵括在代地也没闲着,在吴姓裨将的带领下,赵括一行人不过一日的时间便已经来到了抗胡的第一线——马城之外。 赵括骑着高头大马矗立在马城之前,抬头望去,刻着 “马城”二字的石质牌匾已经被风沙侵袭得只剩下个轮廓,点横之间却也隐约可见当年的铁画银钩。 马城显然并不算太大,但它的城墙却不算低,足足有两三丈高。而看起垒土层层分明的颜色,显然是经历过数次的修缮和筑高的。 最低的土墙只有一丈高不到,更是已经泛起了黑褐色,显然这是经历过无数次风霜与血雨洗礼的见证。 而越往上的城墙,颜色则是越浅,最上面的几乎与地面的土质别无差别,显然才建了没有多少时间。 这简单的城墙,似乎也暗暗预示着赵军在代地渐渐失去主动权的军事情况——原本只需要一丈高的城墙,在一次次的加固中,终于成了如今雄伟的模样。 城墙的厚实,从来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即便如那万里长城一般的雄伟巍峨,也不过是一道历史和民族不愿意提起的伤痛。 现在的马城,俨然是一座充满着血腥气息的堡垒一般的城池。城池之外,射界早已被扫清,所有高于膝盖的木头,包括灌木丛都被清理得干干将军,几颗枯黄的小草,或许便是这条路上唯一的点缀了。 而令赵括稍感欣慰的是,出入马城的百姓之中,虽然或有焦急的模样,但却并无害怕的意思,显然,对于马城中的赵人而言,对于即将到来的胡人,并没有多少畏惧。 城门之内,赵括甚至已经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叫卖声。看来还不错,百姓的日子还在继续过着。 只有一个安全的地域,才能让百姓们安心地生活,才会传出如此市景的气息。 显然,马城之中,有一个好的守将,令百姓们都很安心。当然,城门前站着的那个青年将领和身后站着的士卒手中拿两柄枪头锃亮的长矛,也是令赵括欣喜不已。 虽然那几名士卒的衣装并不算鲜亮,甚至是有些破旧了,而铠甲方面也更是赵括看不上的老式皮甲,防御力弱的同时,还束缚着人的动作。 但仅仅那柄长矛,赵括就知道,这只战兵是能打仗的。这也令赵括对接下来的战事更有信心了。 至于那站在城门前的将领,应该就是赵括日思夜想的战国四大将之一的李牧将军了。 没有犹豫,赵括随即一个鹞子翻身便跳下了马。城门前的年轻将军赶忙扶了扶自己的头盔,随即三步并作两部,来到了赵括的面前。 “末将李牧,奉命在此恭候上将军。”年轻的将军 “李牧?”赵括拍了拍眼前的年轻将军,努力压制住心中激动,对李牧说道:“李将军辛苦了。” “不辛苦。”李牧立即答道。闻言的赵括微微一愣,显然对于李牧的回答也是微微一愣——果然还是稚嫩的将军一枚,这点觉悟都没有。 领导说你辛苦,你要告诉领导的是:“您更辛苦!”啊。怎么能答自己不辛苦? !不辛苦,那不是逼着领导给你的布置更多的工作吗?赵括在心中轻笑,随即也没有为难李牧。 轻轻拍了拍李牡的肚子,随后又看向了李牧身后的几个兵卒,上前两步,一把抽出了一个兵卒腰间的长刀,还算不错,刀刃锋利,还涂上了一层薄薄的油污保护剑身。 淡淡的油污立又有隐隐的血丝闪现,又给这把长刀平添了几分杀气。赵括拿着长刀,舞了一个刀话,这才将长刀归还。 随即笑着对李牧说道:“刀不错,兵带的也不错。” “多谢上将军夸赞,末将愧不敢当!”李牧虽是连称不敢,但向后弯着的嘴角,却悄悄地是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显然对于赵括的夸赞,李牧心中是极其欢喜的。这倒也属正常,毕竟,若是如今赵军青壮年将军的偶像,非力挽狂澜之赵括而何? 能得到自家偶像的夸奖,李牧的心中自然开心极了。对于李牧的表现,赵括自然是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距离收服这位超级战将,又近了一步了。 随即,赵括便又笑着拍了拍李牧的肩膀,说道:“李将军,牵头带路吧!看看这马城的布防的。” “是!”李牧立即抱拳领命道:“上将军这边请。”说话间,李牧已经带着赵括一行人上了城楼。 两丈多高的城楼之上,并不算空旷,甚至城墙也并不算宽,三到四人齐头并进便已经是极限了,也没有设置专门的跑马道。 赵括知道,在这样狭窄的城墙之上进行战斗,最困难的就是来往的支援。 因为城墙不够宽敞,本身防御的器械就要占据一定的位置,再加上士兵的位置,几乎及占了一半的空间了,身下的空间里,一列士兵尚且能够畅快通过,两列就显得有些拥挤。 一旦需要快速增援,士卒们仓促之下进行调动,极容易造成混乱。若是两列战兵相向而行,几乎就是一场灾难。 而这,就极其考验指挥者的能力了。不仅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判断出是否增援,更要急速地判断从何处增援才能避免相撞,因为一旦派出,可就收不回来了,而一旦发生援军的相撞,耽搁了增援,恐怕对于整个城池的防御都将士灭顶之灾。 很明显,这窄窄的城楼,要求将领对于战场有着极强的把控能力。而从以往的战例来看,马城从未被突破过,想来负责城头防御之李牧和负责整体防御的吴裨将,该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一眼,赵括便已经对马城的城防有了个大体的印象。同时,赵括也在心中暗呼 “侥幸”。因为,在赵括之前的计划中,便是打算以马城为饵,对胡人实行包围的。 因为这窄窄的城楼,根本不适合陌刀队的展开和防御。 。 第398章 狭长城楼显将能 不经意间,赵括的心中便想起了一句话 “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说的便是赵括自己。可如今一看,若真是选在了马城,这窄窄的城楼,简直就会要了赵括的命! 陌刀虽勇,却需要巨大的空间供其发挥,如此狭窄的城楼,动作稍微一大,甚至有栽落的风险,而其本就不便的行动,在这样的城楼上,简直不可能存在移动支援。 如此一来,只要胡人不惜一切代价,猛攻一个点,赵括几乎毫无办法,只能也一个个陌刀手往里填。 若是此时,胡人再来个声东击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不由得,赵括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吕不韦及时地劝阻了自己。 只是,来年想要诱敌,要么就要加宽城墙的宽度,要么,就要另选地点了。 而要加宽城墙,恐怕不是见容易的事情啊!想着想着,赵括微微抬头,却见李牧已经开始了他的讲解。 “城楼攻防,尤其重在弓箭与滚木礌石。因城楼地狭,不仅囤积物资不便,往来运输亦是不便,故优先保证箭矢之用,每五步置一箭跺,每箭跺藏兵两员,既做相互支援,也为箭矢之搬运时攻击不断。至于箭矢及滚木礌石之运,则主要依靠后方阁楼,方战时,将滚木礌石及箭矢之用,存之阁楼之中,再由守城之将安排派发。” “如此一来,守城之将看来还真需要极强的运筹帷幄能力才行啊!只是这样未免有些太辛苦了吧。”赵括看了看那耸立在城楼中部的两座阁楼,虽然从阁楼往两边运输确实能省上些气力和时间,但却依旧摆脱不了这个道路狭窄的问题。 是否能够顺畅抵达目的地,全看主将的调度是否到位。也就是说,想要守住这里,守将必须非常地清楚地形,甚至要形成调兵的肌肉记忆。 这样也就导致城池会与将领绑定,换言之,若是赵括想要插手马城的防务,想要换个将领,都是非常困难的。 地方和将领深度的绑定,这是任何一个统筹全局的上将军所不愿意看到的。 赵括的话虽然是在赞赏守城之将,实际上却是对马城防御体系的不满。 甚至可以说是在质问当事人吴裨将和李牧,为何不加宽城楼以利于防守。 “上将军放心。”李牧当然知道赵括担心的是什么,当即开口道:“这兵力调度说难确实难,但说简单也很简单。”说着李牧便站到了城墙的后方,伸开双臂道:“即便大战之时,后方的通道亦可有两人通过,当然二人并行会有些冲撞。因此吾之规定也,战时,两条通道皆为单行之道,即只从中部阁楼往城池两端而去,不可反之。至两端之人,再由城下往阁楼而来。如此,即可保障其通畅也。”赵括闻言,稍稍点了点头,却未置可否。 单行道,的确是解决拥堵问题的一个办法,可问题是,这样一来,效率会变低许多,就如将一捆箭矢送至二十步外的箭跺,可兵卒却要跑数百步之遥,如此用兵岂不费力? “上将军请看。”李牧似乎明白赵括的想法一般,当即又向赵括展示了他的另一项发明:滑梯。 “近段之处,吾皆安排了如此滑梯,运输人员完成任务后,即可顺势滑下,如此一来,可节约大部时间与精力。”李牧继续解释道。 赵括看着这个小孩子的玩具,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还能用作战斗。的确,滑梯虽然有些陡峭,但对于成年人而言并不算什么问题,而滑梯自然也不需要消耗多少体力,当然,上城那点体力就不可避免了,但这也已经算很是节省了。 但节省,依旧只是省而已,终究避免不了浪费的存在。 “为何不扩建?”赵括还是问出了心底的这个问题,只要将城墙稍稍再扩建两人宽,所有的事情都将迎刃而解,何必想这么多的歪招呢? 当然话问出口,赵括心中也很快有了大体的答案。却见李牧看了赵括后方的吴裨将一眼,见吴裨将点头,这才略带惭愧地说道:“不是不想扩建,可是,这加宽不比加高,需要扩宽基座,再重新累加,累加之后还要进行加固,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实在是......这边城不比邯郸,本就人口不多,讨个生计尚且不易,若再添徭役,就真没法活了。因此,累年以来,城池只是稍作修缮和加高,若是要加宽,怕是还需朝廷支持才行。”赵括闻言,心道果然,没钱才是原罪啊! 此事古难全......而这也坚定了赵括在边境设立互市的决心,代北不是没有潜力,这千里草原里有着太多的财富,只是 “成也草原、败也草原”,海量的财富却被困住在了草原之中。 “互市”就是打开草原财富密码的第一步!一旦草原的牛、马、羊等物资,能够真正地流通起来,这对于代地的经济提升可以说是颠覆性质的。 而只有经济发展起来了,或许这块肥沃的草原才能真正地为赵所用。听完李牧的陈述,赵括默默地点了点头,在有限的条件下,李牧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算是不错了,有了完善的制度,赵括想要把李牧调离,倒也没有太多的顾虑。 见赵括缓缓点头,后头的代地众将也是稍稍松了口气,毕竟说到底,这个防御体系的漏洞还是存在的,要真的发起火来,自己等人还真的无从辩解。 好在,赵括并不是不讲理之人,而从长平之战中荣耀归来的他,也更不需要用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方式,来宣誓自己的权威。 “前面带路!去看看兵士的训练情况。”赵括一行人在城墙上溜达完一圈后,随即对李牧说道。 李牧自无不可,当即带着赵括便往城中营地中而去。军营不算太大,充其量不过三五百步的长宽,里面的布置却是错落有致,横平竖直的通道将军营划分成了一个个整齐的区域,演武场、粮库、武库、营房悄然点缀其中,又被一圈严密的寨墙围绕其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若非位置稍偏了些,说是城中城也毫不为过。即便外间的城池陷落,靠着这座营寨,守军也至少还能坚持数日。 显然,安排这座营寨之人是用了心的。 “此寨,李将军之杰作乎?”被领着转了一圈后的赵括满意地赞道。 “目下确实末将管理。”李牧立即谦虚道。这已经是赵括第二次明言称赞李牧了,听着赵括的话语,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赵括对李牧的欣赏之情了。 能够得到如今赵军第一人的看重,任谁都知道李牧这是要起飞了啊!唯一的问题在于,李牧能飞多高了! 很快,在李牧的带领下,赵括一行人来到了演武场上。高台之上,赵括却是淡定地看向李牧,随即命令道:“开始吧。” “是!”李牧立即抱拳领命道。随即,李牧右手一挥,紧接着战鼓在这座边城之中突兀的响起。 没错,赵括突然的心血来潮,要在此时此刻,进行一次点验!全军的点验! 点验,也就是全军的紧急集合。说来简单,可却是极其考验一只军队的纪律性。 鼓声雷雷,三通鼓后,全军毕至,不是说说而已的。即便是精锐如代地之军,也不敢说一定就能完成。 更何况,赵括所选取的时间,正是午食前后。李牧知道,这或许是上将军给自己最后的考验,只要通过这场考验,自己或许就将真的成为一名将军,可以真正独当一面的那种! 战鼓阵阵,敲打在边境马城的上空,更是敲打在李牧的心头。但李牧也丝毫没有慌张,他相信那些与他一起浴血奋战、一起在同一个锅里搅马勺的袍泽们,相信他们不会让自己、让上将军失望。 “咚咚咚......”一通鼓毕,最近的营寨之中的所有战兵都已经放下了碗筷,抵达校场集结完毕。 “咚咚咚......”二通鼓毕,城中巡逻着的士卒也全数归营,依队集结到位。 “咚咚咚......”三通鼓声未毕,城楼之上,除了必要的巡逻防守士卒,其余的战兵便已悉数到齐! 他们真的做到了!三通鼓未毕,而全军毕至。看着下方长枪如林却又寂静无声的景象,赵括便知道,这是一只真正的杀戮之师! 只有经历过血战的精锐之师,才有如此的纪律、如此的杀气!好在,赵括本身就是从长平战场那个血肉磨坊中爬出来的,面对数十万大军尚且平心静气,区区杀气,赵括心中只有欢喜,并无丝毫的怯意。 “上将军!马城所部,八千七百四十二人,出守城千人外,悉数到齐,请上将军示下。”李牧作为临时的指挥者,向赵括报告着集结情况。 “好。”赵括大声说道。随即,大步流星地,赵括便站到了高台的最前方。 “参见上将军!”身下数以千计的赵军士卒,齐齐向赵括行礼道。 。 第399章 点将台上赞代军 「起。」赵括右手握着腰间长刀,左手平起胸前,似要将面前这数千人给生生托起。 「刷」的一声,数千赵军锐卒齐齐起身,干脆利索,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饶是在长平战场上见惯了大场面的赵括也不由得感慨,若是长平之战四十万大军皆是如此精锐之师,他又何必费劲巴拉地想这想那,直接带着兵平推了过去就是了。 当然,赵括很清楚,这几乎不可能,漫说整个赵军四十万大军了,就这代地的区区数万大军中,能比得上眼前的这支队伍或许便已是凤毛菱角了。 不用想,如此精锐的大军,少不了李牧的调教,也少不了这三年以来的磨砺。 长长呼出一口气,赵括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北巡讲话。 「二三子!」赵括气沉丹田,第一次向这代北之地发出了他的声音。 「在!」底下的数千赵军士卒也是很给面子,立即给予赵括最强烈的反馈。 「本将便是赵括,刚刚从长平战场归来的,赵国上将军,赵括。」赵括昂着头,又向前走了一步,试图让更多的士卒能够看清他的这张脸。 当然这是戏言,让士卒看清是假,给予底下士卒们更多的压迫感是真。 无他,因为他是上将军,必须以高大威武的形象出现在众将士的面前,而他接下来的话语,他越是高大威武,就越是显得他的话语可信。 「夸嚓」两声,那是底下的代地精卒所能给出的最高的礼节——单膝跪地、参拜大人。 「见过上将军!」数千代北的精卒再度齐齐高呼道。 「起!」赵括单手相托道。 「刷」的一声,数千精卒几乎一齐起身。 一番正式的见面之后,赵括随即说起了正事:「本将此来,只为两件事情。」 话音落,场中静悄悄的几乎针落可闻,所有人都似乎明白赵括将军此来的目的,可又全都在等待着赵括的下文。 「第一。」赵括扫视一圈,没有让众将士久等,随即缓缓开口道:「本将,代上党长平之军,代赵国朝堂,代北地所有百姓,多谢二三子了!这三年来,苦了二三子了!」 说着赵括双手抱拳,对着所有的将士就是躬身一拜。 高台之下,所有将士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上将军还拜起我来了? 一阵发懵之后,紧接着便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上党的同袍没有忘记自己,赵国的朝堂、赵国的百姓都没有忘记自己! 自己这三年来的苦闷与憋屈终于有人能够懂得——胡人的明明战力远不如自己,可偏偏因为兵力被大量抽调,被迫转攻为守,而这一守,胡人却更加地嚣张了,要是换了三年之前...... 一时间,众将士握着兵刃的手也越发的紧了。 显然,赵括捧高的目的已经初见了成效,而赵括的夸赞之语却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长平之战,抽调了代地太多兵力,若非二三子之坚守,北地或早为胡人所破也。若是如此,不仅我代地百姓将因之生灵涂炭,就连我邯郸臣民也或将不保也。举国震动之下,长平前线岂能独存哉?败北,不过是时日问题而已。 故言,二三子者,乃我长平之胜,最大之功臣也!尔等之坚守,于百姓之安、于朝堂之宁、于长平之胜,功莫大焉!」赵括朗声宣布着代地将士们的功绩。.z.br> 这一番夸奖之下,几乎每个代地的将士脸上都露出了潮红之色。 不得不说,古人还是很好骗的。 赵括的话,当然是言过其实了。不说其他的,长平之战,再怎么样这首功也 轮不到代北的大军,否则那长平的几十万战魂算个什么事情?更别提赵国的朝堂,哪里会牵挂这蛮荒之地,更别说什么谢谢代北之军了。 可是,赵括身为赵国上将军,他所说出来的话,那就是代表着赵国朝堂的意愿!谁又能说不是呢?谁又敢说不是呢? 就连一旁一同而来的陈将军与吴裨将,听了赵括的言语都有些飘飘然,更别提底下的将士们了,一个个更是恨不能立即就冲到草原上,再宰他个十个八个的胡人,也算对得起上将军的这番夸赞了。 只有李牧在一旁眉头微皱。无他,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也。上将军如此夸耀代地大军之用,恐怕所图者不小也。 不得不说,李牧的确算是为数不多能够看懂赵括心思之人。 可是看懂了又如何?别说李牧本就是赵括极力要争取之人,早被赵括纳入自己人的范围,就算是政敌如楼昌、平阳君之流在此,莫非还能阻止赵括夸耀不成? 即便赵括答应,底下数千代地大军也不会答应! 当然了,只是夸耀,到底有些单薄,效果也不过是一时的激动而已。 当即,赵括又将第三道菜端了上来。 「来人,抬上来!」赵括大手一挥,台下早已准备好的亲兵们随即将数十个沉重的大箱子抬到了高台之上。 「打开!」赵括又下令道。 只听得「咔哒、咔哒」的几十声,所有的箱子齐齐被打开,靠近高台边缘的几口大箱子,更是直接被亲兵放倒在地。 「哗啦啦」,无数金银帛布瞬间从各个箱子中滑落出来,又从高台上落到地面之上。阳光之下,煞是耀眼夺目。 底下的将士们,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金帛之物,当即一个个都睁大了双眼,内心的震惊更是无以复加。 只要不是痴傻之人,哪里会不知道这些金帛定是要赏赐给自己啊!否则上将军也不会抬到了高台之上了。心眼快一些的,此时甚至已经在计算自己能得上多少的金帛,能给家中的儿女添上几件新衣否? 果然,赵括赵上将军没有让众人失望。 「此番前来,既为感谢诸将士,岂能无赏乎?」赵括随即大声向众将士昭告道:「些许钱帛,无足酬二三子之功勋于万一也,且做一番心意,稍后以各职位功勋,由李牧李将军为各位分发之。凡杀胡有功者,皆至少有布一丈也。」 赵括的话语,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即便是强军如此,也不免有些许的骚动。所谓当兵吃粮,到底还是要糊口,骤然如此富贵在前,倒是令众将士不知所措了。 身后的李牧闻听此言,也是大惊。甚至不止是李牧,代地的负责人陈将军和吴裨将更是比之李牧还要吃惊。很简单,王命之中可完全没有犒劳大军这一项啊! 「上将军,这?」陈将军很是意外地问道,难道是上将军身负另外的王命? 「此乃上将军之家私也。」一旁的亲兵首领孙崮适时的解释道。 闻言的众将,心中的骇然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变成了不安。自古劳军,那都是王命所出,此时上将军代王劳军...... 几人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上党之战的赏赐,也是上将军以河内郡中无主之田亩赐之也,我王却也未有其他言语。将军,且放心吧!若是等之王上,恐怕此时上党之赏都还没影呢。」周骐仿佛能够听到几人的心思,当即又补充了一句。 二人闻言,心头又是一跳!对于周骐这个自己人的话,二人显然是相信的,可越是相信,越是惊骇! 一惊于上党之战,这么大的胜仗,朝廷居然都能没赏赐的? 二惊于上党之军居然就这么接受了赵括的赏赐, 而且看周骐的神色,仿佛上将军所赐才是真正可贵之事。 不由得,二人便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但很快,二人又冷静了下来。无他,他们二人乃是代地本土之人,更早已成为那赵国朝堂旋涡中的边缘人物,否则也不会让他们驻守代地这么多年,连长平之战这么重要的战事都轮不到他们二人。 再加上二人年事已高,只要能够为代地的百姓守住这片土地,谁当家,对于他们二人来说,真的无甚关系。 更何况,就连廉颇都看好、周骐更是直接效忠的将领,他们又岂愿意走到昔日袍泽的对立面去。 很快二人相视一眼,便已经有了答案。 双双抱拳,谢过赵括所赐。 随即赵括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李牧的身上。 只是,李牧的想法显然更加简单。赵括本就是他所倾慕之将,加上赵括数次对自己的认可,让自己颇有知音之感,这是在漫长的从军生涯中从未感受到过的重视。至于什么党争,那些跟自己这个都尉没有半毛钱关系。 于是,想法简单的李牧,行动更是干脆利索。 只见其直直地走向了高台一侧,双手抱拳,对着赵括便是单膝跪地道:「多谢上将军厚赐!」 一句话,甚至将王上都隐去了。倒是省去了赵括诸多麻烦了。 高台之下,数千将士随即跟随着他们的李牧将军,单膝跪地,齐齐道:「多谢上将军厚赐!」 赵括见状,当即大笑,他知道此行目的已经算是成了大半了。随即双手扶起扶起了李牧,又虚扶起了场下诸将士。 。 第400章 三年平胡今年守 不得不说,赵括此为还是担了风险的,若是有人告状,或是不愿服软,势必陷入尴尬的境地。 可是,正如吕不韦所言:时不我待也! 若是按照吕不韦所分析的,燕国大军冒天下之大不韪进攻邯郸,赵括势必要回师救援,如此一来,这一来一去,少说也要一两个月之久,如若不能趁此时将代地彻底拿捏住,到时候远在邯郸战场的赵括,可没法抽空再来顾及代北战场。 若是代北有失,赵括将悔之晚矣。 当然,更重要的是,赵括有信心让赵之地的将士们都臣服于自己,底层的将士们那更不必说,赵括本身代表的就是朝廷,岂有不遵之理。 至于高级将领们,毕竟赵括又不是真的就举起了反旗,即便他们的心中有所怀疑,也不至于当场抗命。 之后再向朝廷、向赵王密告?赵括表示:呵呵,你去告吧。 蔺上卿和平原君会告诉你,什么叫做投告无门; 而赵王则会告诉你,什么叫做深深的失望与绝望。 赵国需要赵括,却不需要一两个垂垂老矣,早被边缘化的无足轻重的代地将军。至于李牧,赵括倒是很在意他的想法,但终究他如今不过一个刚刚上任的都尉而已。 当然,李牧的选择没有令赵括失望,这也为赵括后续的布局打好了基础。 台下众将士缓缓起身,赵括随即宣布他此来的第二件事情。 「本将此来,第二件事。」赵括稍稍停顿,威严的目光扫过场内的将士们。 众将士纷纷明白,肉戏终于来了!就连李牧也一脸紧张地看着赵括,虽然大体上李牧心中已经猜到了上将军想要做什么了。 以朝廷之名夸赞大军之行,并以金帛收军卒之心,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代地大军上下效力而为啊,效力为何?非北胡而何? 只是,李牧虽然才被升为都尉,但对于代地整体的防御却是经过一番思考的,李牧很清楚,以如今代地的兵力,就算是防守都嫌不足,更别说什么主动出击,什么围歼敌军了。 可偏偏先期到来的孙崮将军放出的风声里,上将军此来就是为了「灭胡」而来,可援军不过万人,谈何灭胡啊! 说实在的,李牧此时的心境很是纠结,既是希望上将军说出「灭胡」之事,又怕上将军简单的说出「灭胡」之举。他希望的是上将军能带来奇策,害怕的是上将军并没有什么奇策。 而在另一方面,心底又有一个理智的声音,断地在告诉李牧:战场之上,哪有什么奇策,凡是想要以奇策而胜之人,无不以失败告终。 李牧很明白,那是多年的学习和战场经验再对自己的告诫。 可,那是上将军啊!一力造就了长平奇迹的上将军赵括啊!数月之前的自己不也是推演过长平之战,怎么算、怎么「正奇相加」,都逃不过一个失败的结果。 偏偏这样的一个必败的局面,就在上将军的手中变成了胜利,不仅仅击退了秦军,甚至是将秦军给包围在了上党郡内,若非...... 如今,代地的局面虽然也很麻烦、很被动,自己依旧是束手无策,依旧是「出击必败」,可自己没有办法,不代表上将军没有办法啊! 总之,一方面李牧对于主动出击的「灭胡」举动,没有信心,但另一方面,李牧何尝不想在赵括的带领下亲自感受一番「奇迹」的感受呢?! 李牧如此,其他的将士们,又何尝不是如此的想法呢?但凡知道过赵括所创造的长平之胜,谁不想赵括在代地再现一番,也好让自己躬逢其盛。 只可惜,赵括这次的打算,可并不是为了创造有一个「奇迹」而来。 看着底下将士们 一个个又是担心又是期待的眼神,赵括微微一笑,终于开口。 「平胡!」 两个简单的字句缓缓出口,众人却是如同打了一针***,不少的青壮都狠狠握拳,恨不能立即就跟随着赵括杀将而去,当然也有少部分的持重的老将眉头微微皱起,双眼紧紧盯着台上的赵括,似乎在等候着赵括的下文。 一旁的李牧也是一样,听得赵括的决定,心中的大石却依旧没能落下。 「平胡」之事,李牧早有预料,关键的问题,却是要如何平?仅仅如今代地七万大军,可平不了胡,自守都有些不足。 其实激动的众人,却是忽略了赵括的用语,不再是「灭胡」而是「平胡」。 灭者,绝其苗裔、亡其种族也; 平者,平定,莫使之乱也; 只这一句之差,实际上已经悄然间暴露赵括的战略、战法。但显然,兴奋的众人并没有感受到这二字之间的差别。 伸出左手稍稍压制住底下将士们的激动之情,赵括随即继续开口稍作解释。 「诸君皆知,我大军在长平之战中胜之秦也,并取上党、河内之二郡也。中文網 然,诸君却不知,长平一战,耗时三年,我大赵百年积蓄为之一空也,邯郸府库之中如今已然空空如也。」 赵括的话风一转,倒是令在场的将士们有些措手不及。赵括的「哭穷」却没有就此打住。 「据本将所知,大战之初,从代地调遣大军不下数万之人也,不少当为二三子之同袍也,如今大战既已告捷,却不见其人归来,何也?」赵括突然问道。 如果说刚刚府库的问题,还远在邯郸,众人还有些不太关注,可说到自己的同袍们,众将士便无法淡定了。 的确,战事已尽,怎么还不归来?若是南调的大军能够回转,胡人又岂是问题? 总不能是数万大军全军尽没了吧?也不该啊...... 就在众将士议论纷纷之时,赵括的话音再度响起。 「非其不愿,不能尔。」赵括果断地给出了最终的答案。 「我代军精锐,每每所战,皆披坚持锐,甘冒锋矢,冲杀在前。长平战中,壁垒攻防、北路决战,皆多亏代地军之死战也。代地勇武之军,堪为众军之典范也。非代军之强,无有长平之胜也。」赵括继续夸赞着代军来。 随即话锋再度一转,声音略微低沉。 「然,长平虽胜,我军损兵却也更胜也。长平之军近五十万,大战之后只存十余万;每每冲锋在前的代地大军,损兵更是严重,几乎十不存一也。」 闻言的众将士,心情皆是一沉。 都知道长平之战打得苦,可到底出了上层的军官,底层的军卒哪里知道损失会是这么的大。十不存一啊!那战场之上,该有多么的凶险?! 不待众人消化掉刚刚的噩耗,赵括的声音再度响起。 「如今长平已胜,按理来说应该令生者归乡,也好给父老乡亲报个平安。」赵括继续说道:「可是,新附之地,上党、河内二郡,皆比邻秦国。秦国虽败,又岂能干休?不满诸君,本将北上之路,即有秦国锐士,足足六百人,在阏与城埋伏本将,意图将本将置于死地也。」 「啊?!」 听闻赵括的话语,众将士皆是一惊。众人显然对于秦国的胆大缺少着基本的认识。当然,赵括能好好的待着这里,秦国的女干计自然是破灭了。至于是怎么破灭的,赵括却并不打算详述,毕竟这一惊才是赵括想要的结果。 「秦国者,虎狼也。在我赵国腹地尚且如此胆大妄为也,若是令上党、河内之诸君归家,秦人岂有不进兵之理焉?」赵括顺着众 人的惊讶便继续说道:「我大赵数十万男儿浴血奋战而来之土地,又岂能轻易放纵之?」 「故此,不仅代地之军、邯郸之军皆仍驻留上党、河内郡,以防秦军之反扑也。」赵括继续铺垫着他的话语。 「原来如此。」闻言的众将士,也算是明白了些许——不是朝廷不想派援军,实在是朝廷也没有更多的援军了。 达成了这个共识,后续的说辞就简单了。 赵括微微点头,随即继续说道:「故此,长平虽胜,我大赵看似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实际上外有秦国、北胡之威胁,内有粮食短缺、兵力不足之危险,可谓是危急存亡之秋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境地。」 「此番前来代地,本将虽为平胡而来,面对如此赵国困境,却也不得不从长计议而小心行事也。」赵括终于图穷匕见。 「今年之战,还需二三子以守战为主。 只要守住了今年,明年,我大赵粮秣情况便能有大的改善,有了粮秣,就能吸纳流民,就能扩充军备; 守住今年,明年上党、河内二郡就能进行征兵,补充兵力之后,便能腾出三两万大军,回转代地,与二三子共战胡人; 守住今年,明年我们的兵力,便可以与胡人旗鼓相当,后年我们便能彻底平胡。」 「二三子,其,能守乎?」赵括向着底下数千将士发出了最后的邀请。 「能守!」 「能!」 铺垫了一整场,终于收获了它应有的效果——震天的怒吼告诉赵括,他的计划可以执行了。 。 第401章 点将之后教李牧 赵括的命令一下,代地的士卒们自然无不奋勇,而代地的将领们也是稍稍放下了心。能守就行,能守就好啊!怕就怕这位上将军不顾实际情况,硬要不管不顾地出击。 当然了,从赵括的话语中,也不难听出,想要朝廷再拨援军,恐怕也是有一定的困难的了。但这不重要,只要守,不主动出击,以如今七万多的兵力,不说万无一失,起码也不至于沦陷太多的土地。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根本不会有七万大军,甚至连之前的六万都没有。 在赵括的预想之中,不仅是他所带的一万大军还有代地的两万骑兵都要跟随他回转邯郸,抗燕救赵的。 因此,死守,根本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些筹算,赵括是不会告诉他们的。因为,赵括很清楚,代地的情况不似长平,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而燕国是否会进攻,谁也说不准,就算是赵括也不过是揣测而已。 这也就导致了代地的将领们不可能会抱着如同长平的将领一般破釜沉舟的决心,而此时的赵括虽然已经颇有威信,但没有如廉颇一般的将军做背书,想要代地的将军无条件地信任自己也存在困难。 所以,争取绝大多数的底层士卒的信任和少数关键将领的信任,就是赵括唯一的选择。 一通演讲获取了马城将士们的承诺之后,赵括随即解散了众将,独独将关键将领——李牧给留了下来。 “怎么?看起来李将军对本将的安排有些失望?”刚刚坐下,赵括便给李牧甩出一个王炸。 这一炸之下,李牧直接就蹦了起来。 “末将、末将......”李牧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 原本上将军将自己留下叙事,当是无比荣誉之事,却不想上将军一上来就问出了这么一个要命的问题——非议上将军决策,自己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可偏偏,在心底的最深处,李牧还真的就有一些些的失望。不是说固守的决定错误,只是有一些些的平庸。毕竟他所希望的上将军,应该是能够带领着他创造奇迹的上将军啊! 如今,自己心底里的想法被上将军给逮了出来,一时间,即便是李牧也不知要怎么应对。 赵括看着有些窘迫的李牧,哪里还会不知自己猜对了。 当即便放声大笑,只有有进取心的将军,才会对自己略显平庸的布置有些不满,而这样的将军正是赵括急需的。尤其这个将军还是李牧,那是再好不过了。 “来来来......坐下说话。本将又没有责怪于你,慌什么。”赵括笑着让李牧再度坐下。 “有不满意,有所失望,这才是正确的反应。”赵括一边看着李牧,一边夹起了案桌之上的一块肉脯,慢条斯理地说道。 “也是我想要的。”赵括看着有些惊愕的李牧继续说道:“只有想赢,想要彻底解决胡人的将军,才会对本将的到来抱有极大的希望,也才会对本将的布置有所失望。你说,对吗?” 听着上将军的发问,李牧的脸都被涨红了。 说对,那不是在告诉上将军,咱就是对你失望了;可说不对,这话,李牧又实在不知该怎么反驳...... 赵括也没有为难李牧,随即继续说道:“对本将抱有绝大的希望,本将很是欣慰,但本将要告诉你的是,所有的战争,都不要想着用奇招能够取胜。归根到底,还是多谋胜少谋、力强胜之力弱尔。” 听着赵括的话语,李牧也是若有所思。 “怎么,不信?”赵括笑着问道。 “上将军,末将本也是信的,可长平一战......”李牧弱弱地回答道。 那样子,简直委屈极了,似乎在说:你自己打的神仙战,怎好意思说什么力强、力弱之语?难道秦国还比我赵国弱? 赵括闻言,却是微微一笑。 “不错,表面上,秦军战力六十多万,后续粮秣军械更是源源不断,而我军只有区区不到五十万,即便是加上魏国之十余万大军,也不过是看看六十万而已,况以魏**队之战力,如何能是赵国强,秦国弱焉?”赵括似乎又说出了李牧的心里话。 闻言的李牧干脆地点了点头。 “我们来细细算一算吧。”赵括很是淡定地说道:“从战力来看,秦军的六十万大军和我赵国的五十万大军,皆是在丹水沿线驻扎了三年之久,可谓师老兵疲也,战力定然是有所损失的;反观魏国大军,虽战力不足,但到底是生力军,又是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秦军损失之大,亦可见也。如此此消彼长之间,两方实力已经急速地拉近了。” “如此情况下,我大赵却还有一个绝大的优势。”赵括淡淡地又夹起了一块肉脯送到了李牧的碟中,这才缓缓说道:“民心。” “上党之民,恨秦而乐赵。是故我军能在秦军眼皮子底下,将十万大军藏到了大粮山中,而魏军十数万大军也能悄悄渡丹水而北上,这也是我军再度攻陷丹水壁垒,却不为秦军所知的原因。”赵括继续说道。 “若说一次藏兵乃是运气,可若是两次、三次皆成,却非一句运气可以说尽的了。”赵括总结道:“战力上,引入了魏军,从而在整体战力基本与秦军平衡,再加上民心的归附,在战略层面,已经是我强而敌弱了。” “至于在具体的战术层面上。”赵括又夹起了一块肉脯,说道:“你也吃啊!” “是。”已经被赵括的论述给深深吸引的李牧赶紧夹起了赵括刚刚夹过来的肉脯,三两下吞进了肚中,眼睛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赵括。显然,是等着赵括接下去的战术讲解。 “从战术层面。”赵括见李牧如此着迷,心中窃喜的同时,也随即继续将来:“更是强则胜,弱则败。 从一开始的进攻西岸壁垒,我军即行出动了几乎所有的精锐,而秦军方面则是以部分力量对抗我数十万大军,此战自然是我军得胜; 接着,追击战中,我方派出青壮适应战场节奏,而秦军则以精锐断后,故此追击之效并不显着; 再后来,北面骑兵对攻之战,更不必说,我军胜在代地边军之精锐,短时间内可以压着秦军打,但终究后继无力,兵力的不足令我军逐渐丧失了战场主动; 至于秦军复攻壁垒,更是如此。 一直到最后的秦军反攻界牌岭,全部都是强者胜,而弱者败。无一不是如此也。” 看着若有所思的李牧,赵括也不再多言,径直吃起了肉脯,毕竟别人说的只是别人的,自己悟出来的才是自己的。 “上将军之意,为将着,便是要尽可能以己之强攻敌之短,此方为战胜之机?”李牧果然不负赵括所望,很快便悟出了赵括所想要表达的意思,甚至还开始了举一反三。 “如今,胡人强,而我军弱,若是强行出击,必遭反噬也。防守,以城墙之固,增之我方之战力,如此方有可能与胡人一战?”李牧兴奋地看向赵括,继续说道:“待来年,兵力补充之后,再以优势兵力反击之,胡人遂可平也。” 赵括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强弱之势,汝能不拘泥于兵力长短,而增之城墙之固,已属不错。然,汝之眼界却仍有不阔也。”赵括微笑着看向李牧。 “还请上将军指点。”李牧当即问道。 “为将者,应知己知彼。我军之弱,汝知之矣,何以补强,汝亦思之矣,然,此皆为知己也,知彼当如何哉?”赵括试着引导李牧道。 “彼?”李牧还是有些疑惑。 “彼者,胡人也!而非我中原之国也。”赵括继续笑着提醒道。 “这?”李牧眉头深锁,却还是不解其意。 赵括无奈,倒也不能怪罪李牧,实在是这三年来一直都是守战,几乎就没有进攻过,对于主动出击也就没有了警惕性。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身为赵国人,或者说是中原各国,从心底里就没有想过要去好好地去研究那些个胡人。毕竟他们的刀剑是那么的落后,他们的战力又是那么的羸弱。要不是还有个“来去如风”的技能,胡人早被中原各国给屠杀殆尽了。 没办法,这是铁器时代对阵青铜时代的碾压! 不用研究,更不屑于研究。 赵括轻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二堂课程,永远不要小瞧你的对手,永远要重视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地去了解他们,掌握他们。哪怕对手只是一只兔子,也要尽全力去了解他,多掌握一分、了解一分,或许就能让麾下的士兵少流几滴血,后方的百姓们也就少流几滴泪。” “是。”李牧闻言,心中暗自惭愧不已,随即双手抱拳恭敬地向赵括行了一个大礼。 赵括点点头,坦然受了这份礼节,随即才继续说道:“草原之上,多为游牧,逐草而居。可谓是居无定所也。” ......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02章 文武相协历史改 “不同于我中原各国,虽名为一国,实则却是各部落各行其是。所谓单于,名为国王,实则无非一大型部落之首领尔,号曰王庭,而实际其对下属其他部落之控制力很有限。”赵括继续说道。 李牧微微点头,这点子草原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每每开战,单于发出号令,附近之部落自是往单于之处集结,随同王庭一起行动。但稍远一些的部落,尤其是更靠近战场的部落,则不会往后寻找王庭,而是原地等候王庭,等主力前方后,再行前往汇合。”赵括淡淡地说道,随即看向了李牧。 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若是再不能发现其中战机,那就也不是李牧了。 “上将军之意,我军可趁草原之军未曾集结完毕之前,先行击溃若干部落,以减敌势?”李牧有些惊喜地问道。 “将军觉得,可行乎?”赵括笑着问道。 “自然可行!”李牧显然是激动极了! 三年了,每次都是困守城池,虽然说最终守住了城池,没有被胡人破城而入,可那份憋屈只有当事人知道。 如今在上将军的点拨下总算是抓住了胡人的弱点,岂有不行之理? 李牧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去了解胡人,没能早先发现胡人的行军特点,这才让胡人在这代地猖狂了三年之久。 赵括闻言却不置可否,随即继续问道:“此战关隘在何?” “情报!”李牧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赵括点点头,示意李牧继续。 “若是我军主动出击,无异于虎口拔牙,需得稳、准、狠!首要的就是探知胡人各部的行进路线,从而选择好目标,随即以绝对优势兵力,对该部实行雷霆一击,在胡人主力未曾反应之际,彻底击溃之。 以此观之,我军必须准确掌握草原胡人各部的行止,才能趁其间隙之中,行此计也。”李牧干脆的回答道。 赵括闻言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赞叹,到底还是李牧啊,自己只不过是起了个头,李牧那边作战方案都给弄出来了。 “只是。”李牧略略迟疑。 “但说无妨。”赵括当然知道李牧迟疑的点,无非就是这个情报的问题,而对于这个问题,赵括显然早有对策。 李牧见赵括毫不在意的模样,当即也将心中的迟疑说出:“末将有一点建议,又有一处担忧也。 建议者,如此之战机,若是今年即行为之,或能挫败今年胡人之进攻,来年胡人必不再犯也,有些浪费时机。不若留待明年兵力充足之时再行之,或能收逐一击破之效,从而彻底解决代北胡人之痼疾也; 担忧者,战机虽好,然我军想要准确获知胡人各部的行止,恐怕也是不易。 上将军当知,我中原之国,有山川水流可做参照,自不易迷途其中。可是草原则不然也,茫茫一片,虽十数里景色不异也,若非熟知草原之人,一旦踏入其中,极容易迷失方向。 一旦失了方向,不仅难于追击敌人,更有可能活活困死在那草原之上。 这也是长平战前,我军战力虽能胜之胡人,却无力灭胡之因也。 加之数年我代地之军龟缩于城内,对草原各部更已是陌生,想要准确获知情报,恐怕......” 赵括闻言,微微点头。 随即说道:“能有此思,也不枉吾之辛苦一趟了。 然,之所以今年必要以此战机主动出击者,原因有二。 其一,我军兵力不足,若不主动出击,则有被胡人攻破之忧,哪怕明年收效更多,吾亦不愿以代地百姓之性命换明年之胜机;至于其二,此时却不方便告知于汝,非不信汝,只是本将亦是有杞人忧天之嫌,且待旬日再看。 更关键者,于明年之战,吾不惧其集中兵力,而唯恐其分兵而攻也。须知,本将之意在全歼胡人主力,而彻底糜消代地胡人之患也。 此次主动出击,亦是为明年胡人之集中做其铺垫也。” 闻言的李牧微微点头,的确,若是想要彻底解决胡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集中起来,而想要他们集中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打得怕了单独行动。 “谨受教也。”李牧随即对着赵括便是一礼道。 赵括点点头,继续说道:“至于汝之担忧也,却有道理。” 话音毕,赵括却也没有再多阐述,反而是轻轻拍了拍手。 早已等在了后堂的吕不韦总算是得以亮相,而日后赵括手下的文武一号人物,也终于在这个代地的不知名的小城中,完成了第一次的历史性的会面,也即将达成赵括手下的第一次文武合作。 当然,这二人显然还并不清楚,这次的会面具有怎样重大的历史意义。 “给将军介绍一二,此乃我之军师,吕氏不韦。”赵括笑着给李牧介绍道。 “不韦见过李将军。”吕不韦率先对李牧躬身一礼道。 吕不韦很清楚,上将军在这位李将军花的心思,可一点不比在自己身上少。 若说自己或许是上将军赵括手下文臣的首席,那么面前之人便是赵括极力推崇的武将的首席,便是廉颇、田单等老将也不过因为资历的缘故暂时排在了前头。 而在这乱世之中,武将的重要性显然是要盖过他这个文臣的。嗯,至少吕不韦暂时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吕不韦先行行礼,也算是对李牧将军的尊重! 只是,吕不韦此为,却是将李牧给吓了一跳。听着上将军的称呼,这位可是上将军的军师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自己区区一个都尉,怎能受得此礼。 见状的李牧慌忙起身还礼:“末将见过军师。” “好了好了,二位皆是本将左膀右臂,日后还要精诚合作,就无需如此多礼了。”赵括在一旁拉着二人坐下说道。 二人闻言,又是客气了一番,这才双双坐下。 赵括随即看向了吕不韦,说道:“军师不是有礼物要给李将军吗?” 吕不韦微微一笑,随即从怀中掏出了帛书一封,双手递到了李牧的手中:“将军且看此礼物,是否满意?” 李牧自然立即双手捧过帛书,随即在二人笑颜盈盈中将帛书展开。 帛书并不算大,展开也不过双掌大小,帛书之上并无文字,只是一条条曲线宛若天工,李牧一见之下却是大惊失色! “这,这莫非是......”李牧脸色骇然地看着手中帛书,很是不敢置信。 一旁的吕不韦点点头,说道:“将军不必怀疑,此乃吾花了大价钱,从行商手中换来的草原路径图。当然,这只是靠近代地的一部分,也是吾之商队已经亲自查勘过,并针对性进行了补充和修改的地域。将军以为如何?” “有此图者,胜算可增二成也!”李牧当即表态道。 随即李牧由看向了吕不韦,说道:“先生竟能以行商之手,成探马之事,真乃神鬼手段也!请受末将一拜也。” “欸!”吕不韦当即起身拦住了李牧,说道:“此皆上将军之策也!将军勿要拜错了真神耶!” 李牧微微一愣,随即拜曰:“上将军果算无遗策也!” 赵括当然也被二人联手夸得有点儿飘,毕竟能得到战国四大将之一李牧的夸赞,换你,你也飘好吧! 当然,飘归飘,正事儿也不能忘了。 “来来来,坐下说话。”赵括随即扶起李牧,再度劝坐下道。 “此图虽说来之不易,却也只是死图一张尔。”赵括看着李牧,颇为认真地说道:“虽可令我军不至于迷失草原,想要完成出击之事,却还需探马细细查访。” 随即赵括有细细嘱咐道:“距离胡人南下,应该还有一些时日,此时日也是吾等出击之最佳时机。派出探马,一则,要尽快熟知此区域地形地貌;二则要选取好几处有利于伏击之区域;三则是要留下人手,随时探知胡人进军的情况。如此,方能找到最佳的出击时间和地点。” “上将军放心,末将回城后,便立即亲自带队前出查访。”李牧点点头,双手握紧手中的帛书,立即答应道。 闻言的赵括却是没有答应李牧,反而与一旁的吕不韦一起笑了起来。 “李将军啊,恐怕你没法回马城带队咯。”吕不韦在一旁笑着说道。 “啊?”李牧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让自己带队,那把这帛书给自己作甚? 就在李牧还有些懵懂只是,这边赵括却已经站了起来,从那公案之上取出了一枚令牌,缓缓说道:“李牧,听令。” “末将在。”闻言的李牧立即起身,双手抱拳,身子微躬道。 “兹有马城都尉李牧者,深通兵略,为众将之效也。特晋为大军裨将,统代地骑兵两万并上党精卒五千,随侍本将左右。”说着,赵括便将手中令牌递到了李牧的手中:“另外,孙崮将军所掌三千亲卫,还有周骐将军所掌三千铁骑,也皆受汝节制!” 李牧看着眼前的令牌,又看了看赵括,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03章 代地李牧初掌权 看着眼前朴实无华的令牌,李牧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简直要从口中蹦了出来。 知道上将军器重自己,可没想到上将军是这么地器重自己啊!这哪里是什么裨将,分明就是大军的副将啊! 骑步兵两万五千人马,便已经几乎是此时代地的半数战力了。 更要命的却是孙崮、周骐两位将军,居然都接受自己节制。这两位可是跟着上将军从上党战场上一路杀过来的啊,让自己节制他们? 还有亲兵卫士也交到自己的手中,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还有那铁骑,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 很明显,上将军是几乎将自己手所有的牌都压在了自己的手中。 可问题是,自己担的起这份重担吗? 即便是一贯自信的李牧此时也有些忐忑。 站在上首的赵括看着迟迟没有接令的李牧,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忐忑,随即将令牌摁到了李牧的手中。 笑着说道:「本将年岁甚至还有小于将军,数月之前,我王以赵国社稷并四十万大军相托,本将也未曾皱眉。将军之能不下于吾,今日将军岂惧掌之区区数万大军乎?」 「末将!」李牧微微一愣,随即后槽牙一咬,双手接过了令牌说道:「末将愧领,还请上将军实时耳提面命,勿使末将失足成恨也。」 「哈哈哈!」赵括见李牧终于接下令牌,心中狂喜不已,大笑着说道:「只要将军实时牢记身上之责任,便无有失足之祸也!吾与汝有厚望焉!」 说着一手扶起了李牧,又一手拉过了吕不韦,四只手狠狠地交叠在一起。 历史,也从这一刻彻底改写。 得到了赵括指令的李牧随即从代地主将陈将军的手中接管了两万骑兵,陈将军自然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更何况赵括用的还是代地的将军,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当即也没有为难李牧,算是平稳地交出了兵权。 倒是孙崮和周骐方面,面对着后来居上的李牧,心理还有些不平衡,但好在李牧也不傻,在稍稍了解了重骑兵的构成之后便打消了要掌控它的念头,至于亲兵卫,李牧更是没有丝毫的念头。 李牧很清楚,这只重骑兵,虽然不清楚战力究竟如何,但显然作为上将军一手编练的新军,显然乃是上将军手中最强的底牌,一定是要掌握在手中的那种,李牧自然很有分寸地没有插手其中。 至于亲兵,虽然李牧很想见识下所谓重甲陌刀的威力,但显然这只上将军的近卫队,并不打算过多地暴露它那可怖的实力,李牧自然也识趣地没有过多地探究。 李牧知道,之所以明确孙崮和周骐两位将军服从自己的调配,更多的是上将军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而不是真的要自己去指挥这两位将军手中的强军。 当然了,随着李牧对这两只强军的了解,也令李牧深刻地感受到上将军赵括的深不可测,若非自己亲自感受了一番,李牧绝想不到这看起来的区区一万战兵,战力会恐怖到什么程度。自然,这两只强军同时成为了李牧最为坚强的后盾。 最后的最后,马镫的引入,更是令李牧拍案叫绝!身为代地的将军,李牧只是骑着带着马镫的战马稍稍兜了两圈,便已经知道这个发明对骑兵意味着什么了。毫不夸张的说,仅仅这一小物,直接将骑兵的战力翻了个番。 可惜的是,与赵括抱着同样的想法:这件利器还不到彻底暴露的时候——至少也要等赵国彻底地将胡人收拾妥当才行。 只有有了稳定的马匹来援,并且在骑兵的数量上形成对其余各国,尤其是秦国的绝对压制之下,马镫才可以暴露在外! 随着时间的推进,李牧很快掌控好麾下的两万 五千大军,随即按图索骥,根据吕不韦所提供的舆图开始对草原进行踩点。 与此同时,吕不韦的商队也再度出发,向着更深的草原迈进,既为探查草原水纹脉络,也为即将开始的互市做好前期宣传。 而孙崮、周骐二将,自然继续着各自队伍的训练,虽然手中的兵力减少了大半,但两人都清楚,自己身上的担子却更加的重了。 至于赵括,则是继续在代地进行着巡视,目的却不是表面上的查看防御情况,而是在挑选互市的城池。 其实,到了第二座城池——桑干城之后,赵括和吕不韦便已经基本选定了此地。 无他,够大尔! 桑干城,位于三位一体的一线防御的中心,也是抵御胡人的最重要的支点。累年大军北上多出于桑干城,而胡人南下,最先进攻、投入兵力最多的也是此处。 也因为这样的地理优势,使得历年来代地再不富裕,也没有停滞对桑干城的加固,这就使得桑干城比之马城和当城两座边角的城池要更大上许多。 城池够大,才足够容纳下互市之后繁茂的市场和蜂拥而至的商旅百姓们,也才能驻扎下更多的兵力; 城楼够宽,才能驻从容地进行兵力的调动,也才能抵御更强力的进攻,也才有可能抗住来自胡人的雷霆一击。 当然,位置是选好了,想要真正展开互市,却不是那么容易。但至少,吕不韦的商队来往之间,已经算是给死水一潭的代地,带来了一丝丝的涟漪。 总之,代地的一切都朝着赵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只是,赵括在行动,其他人也没有闲着。 就在赵括为终于得到李牧这员名将而兴奋不已之时,燕国的使者也已经抵达了咸阳! 咸阳城,依旧那么的雄伟高大,令每个进入其中的外国使臣都不由得生出敬畏之感。即便如今身为秦国盟友的燕国使者,也依旧止不住心中的敬畏。 而入城之后,燕国的使者更是感受到了与之前来时完全不同的感觉——压抑。 压抑! 没错,就是压抑! 一种火山口即将喷发,却又生生地被堵住了缺口的那种压抑! 让人喘不过气的那种压抑! 就连街口叫卖声中,都存留着几丝恨意。而众秦人看向燕国的马车的眼神更是带着深深的寒光。 整个咸阳城,仿佛就如同一棍浸润着桐油的干柴,只要一丝丝的火星就能点燃那冲天大火的干柴。 不由得,燕国的使臣便又让车夫加快了些速度。 好在,燕使的觐见之路还算顺利。而在咸阳宫殿之前,燕国使者也终于明白了秦人的恨意是从何而来。 一块一丈多高,一臂之厚的石头正愣愣地矗立在广场之上,正面铁画银钩地刻着的,正是殷红的「国耻」二字! 近前观瞧,那殷红之色,竟不似朱砂所制,而是血液干涸所至,虽三步开外,亦可闻其血腥之气,非是人血不可有此煞气也! 再观其背面,密密麻麻刻着的正是长平战事之始末。末位之处,更是附着秦王的「罪己诏」。刀劈斧凿之间,又是以鲜血灌涂之。 秦人之恨可见一斑。 越见此物,燕国使臣倒是越发有把握说服秦王了。 很快,燕国的使臣便被带到了秦王的面前,一番说明来意之后,秦王却没有燕使意料之中的兴奋,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燕使辛苦,且先休息,容寡人与众臣好生商议一番后,再作回复。」 燕使倒也没有强留,因为他相信,秦国上下皆以「长平之战」为耻,如今雪耻之机近在眼前,秦王也好,秦臣也罢,不可能不心动 。 只可惜,秦王虽有「雪耻」之心,却并没有因此而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接连两次的失利已经让秦王彻底地看清了赵国、赵括的恐怖,没有十足的把握,秦王岂会再轻易冒险? 更何况,如今的秦国,虽然还拥有着六国之中最为广袤和肥沃的土地,但因为「耕战」体系的关系,实际上秦国已经在危险的边缘,若是下一场对外战争依旧不能取得胜利,偌大的秦国就此土崩瓦解也不是不可能。 很简单,秦国这把弓,已经被秦王的一片罪己诏,一方「国耻石」给彻底地拉满了。不能一击必杀,那便是弓断国折的结果。 不到万不得已,秦国实在不想把这只箭再度射向赵国。 因为依照现在的情况,有赵括在,秦国很难取胜,甚至即便胜了,秦国也将损失惨重,而趁着秦赵火并之时,或许另一个强国就会悄然升起。如此一来,秦国得不偿失。 因此,秦国想要做的,就是在下一场的对外战争中,尽可能的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如果不行,秦国宁愿不出剑。 显然,演过的所谓邀战,不过是在一厢情愿。上至秦王,下至朝臣,没有一个看好燕国此行。无他,燕国太弱,赵国太强!即便如今的赵国的确如同燕使所说的,兵力严重不足。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国再弱,也不是你个燕国可以去捋虎须的,除非秦国再兴大兵,将赵国所有的精锐都吸引过来。 可能吗?! 。 第404章 助燕与否朝堂论 显然是不可能的。 秦国又不是燕国的爹,只是他的带头大哥罢了,还是要大哥时时防着小弟篡位,小弟要时时防着大哥吞并的那种。 这种明显是为燕国火中取栗的事情,秦王怎么可能去做! 能让燕国使者全须全尾地离开大殿,已经算是秦王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难得的冷静了。要换了之前的秦王,恐怕早把人给轰了出去了。 冷冷地看着燕使退出大殿,秦王甚至都懒得去看燕国的国书。 “诸卿,怎么看?”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的秦王却没有立即宣布,反而问起了诸臣的意见:“王龁,事涉军事,你先说说看。” 秦王虽未明言,但看秦王的做法便已不难猜到秦王心中所想,更何况,如今的秦国根本无力再战,更不能再死磕赵国。 王龁闻令,自然出班而答,曰:“禀我王,末将以为此时我大秦不宜出战。原因有三: 其一,从我大秦而言,长平之战方休,众将士刚刚归田完成秋收,尚未来得及修整一二,再起战事,于国不利也。况此时已近冬日,强行远征,靡费更巨,实不利我秦也。一旦战事不顺,或又成焦作之势,耽误来年春耕事小,我大秦再不堪一败也。 其二,从燕国来看,其使者大言炎炎,妄称发十六万大军而难下,且不论燕军是否又如此多之兵力,即便强行凑出,以其小国寡民,此举无疑是穷兵黩武之不智之举。而以此乌合之众,强攻赵国,即便我军倾力佐之,亦难逃败多胜少之局面也。 其三,从结果来看,此战由燕国发起,我大秦而从之,此大不妥也。若败,则我大秦连输三阵,不仅或再失河东、河西等地,更或遭山东各国必小瞧于我大秦,若是造成群狼分食之局,则我大秦危矣。即便侥幸胜矣,我大秦亦无力进军,徒为燕国取利尔。 因此,末将以为不论从何处思量,此行断不可为也。” 闻言的秦王,不经就点了点头,堂下的秦国众臣显然也是同意王龁的说法,并无一人出来反驳。很明了的事情,现在出兵不符合任何一个秦人的利益,自然也就无人反驳。当然,王龁所思量的全面也是原因之一。 显然,经过了两次大败之后,作为秦国仅存的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王龁也是沉稳了不少,再不是那个闻战则喜的好战将军,相反蜕变成了一个“知进退、明得失”、考虑问题十分全面的大国统帅。 秦王对于王龁这样的蜕变当然是欣喜不已,当然,如果这个代价不是这么的巨大的话,那就更好了。 很是认可王龁话语的秦王,随即就要拍板,“王将军所言正合寡人之意”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却是突然瞟见了欲言又止的范睢。 当即,话已到了嘴边的秦王又生生将那话语给咽了下去。 “相国?可有何教寡人乎?”秦王不动声色地看向了眉头微皱的范睢。 随着秦王的问话,众人的目光随即便转到了相国范睢的身上。突袭之下,范睢欲言又止的模样,自然也落到了众臣的眼中。 “怎么回事?相国欲出兵耶?” “此时再出兵,不异于将我大军送诸死地也。” “相国何意哉?欲损公而肥私乎?” “若是武将一损再损,恐怕这朝堂就......” 面对可能提出不同意见的范睢,朝堂之上的窃窃私语突然多了起来。显然,范睢的权势并没有因为军方的白起和司马错的接连殒命而上升,相反,范睢的权威在百官之中甚至还不如之前。 造成这个局面的,不用说,必然也只能是那高高在上的秦王。尽管白起已经离开,秦王却绝不会允许范睢一人独大的局面出现,或者说这个朝局从来就没有脱离过秦王的掌控。 之前与武将集团斗,如今与内部士族斗,甚至若是有可能,范睢宁愿回到白起还在的那个两足鼎立的时候。毕竟跟聪明人做对手可比跟这一群或聪明或愚蠢的人做对手,要简单得多。只可惜,白起已经不在了。 就如现在,若是白起还在,他就绝不会揣测自己对秦国的忠心,更不会质疑自己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做什么“损公肥私”的事情。自己也从来不会“损公肥私”,至多不过是在完成公事之间顺带做一做自己的私事罢了。 而之所以范睢会欲言又止,怕的也就是被这群朝臣误会。 只是,相国范睢也从来不是个怕事的人,既然王上已经问了,而众臣已经在议论纷纷,倒不如将自己所想公诸众臣,也好过被无端的猜忌。 当然了,被朝臣误会事情也不大,秦王的态度却是范睢不得不细细思量的问题。刚刚秦王的突然袭击,是看到了自己犹豫的模样想要询问一番,还是说王上是在进一步削弱自己的威信? 若是前者,倒也无碍,可若是后者...... 范睢有些明白当年白起的处境了,抬头看看还是一脸温和的秦王,两鬓业已斑白,范睢只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啊! 此时的范睢,越发地思念白起了!只可惜,范睢很清楚白起已经回不来了,而范睢可不想成为下一个白起。 想要达到这个目标,范睢知道自己一方面要试着放权,甚至培养出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如此秦王才能安心;另一方面又要尽可能地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尤其是要在事关国家利益的决策中,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与忠心,如此秦王才会继续用自己。 而今日,显然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随即,稍稍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范睢终是出班答道:“禀我王,微臣以为,王将军所言有理也,此时确非我大秦出兵之机也!” 闻言的众人皆是一愣,说好的反对呢?说好的“损公肥私”呢?待会儿的参奏的词儿我都想好了,你给我说这个?! 上头安坐的秦王也是一脸懵圈,明明都看到你欲言又止了,怎么出来个这? 见众人的疑惑越深,范睢这才将自己的想法悄然说出:“只是,若是能麻烦王将军辛苦一趟,不需太多兵力,三千亲兵足以,出函谷、经河西,入河东,巡视一番,或许效果会更好一些。” “嗯?”众臣皆是疑惑。 三千亲兵,跑一趟河东倒也是没啥关系,耗费不了多少粮秣,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情,可如此行为又有何意义呢? 秦王显然也被范睢的突然建议给搞蒙了,略略思索一番,似乎有些头绪,却也抓不到其中根本,倒是王龁在一旁已经是若有所思地点起了头。 “相国,请细言之。”秦王显然也不是个讳疾忌医的王上,当即便追问了起来。 “是。”范睢抱拳,从容答道:“微臣所言,以王将军率亲兵三千往河东,有利者三也。 燕国求战赵国,若我大秦不应,则势必与燕国成隙也,来年再战赵国之时,燕国必如长平战时,再作壁上观。 反之,今我大秦出兵河东,虽只三千众,对燕却可说是大军集结中,如此来年战赵之时,燕国不来则为天下唾弃也,若其来,虽则千数之中,亦可令赵国首尾难顾也; 以三千卒换来日燕军袭扰之功,此利一也。 其二,若我断然拒绝燕国,虽无兵马钱粮之损失,却有我大秦惧赵之名声损失也,若因此而使山东各国不再惧怕我大秦,则失之大矣。 以三千卒正我大秦无惧之名,令山东诸国瑟瑟然,此利二也。 其三,虽则我军只有三千之众,然以王龁将军之名声,赵国也不得不慎重对待,起码而言,上党、河内郡之赵军不得轻易回转邯郸。 如此,虽不能佐燕军之功成,却也至少令其免于全军尽没之危,并陷燕赵与死敌之境,来年再战于赵,则燕必为我所用也。 以三千卒牵制赵军主力,免燕军尽没之危,保燕国之实力,此利三也。 当然,所谓凡事有利有弊,王龁将军此去,却是要忍气吞声,最终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说着,范睢的眼神稍稍看向了秦王。显然这最后的半句话,并非在调侃王龁,而是在有意地提醒秦王。 提醒什么? 自然是此次行动虽然耗费不多,却也不是不可以不无功而返的。 只是,秦王尚且还未收到范睢的提醒呢,那边反对的声音便立即响起了:“然则赵军误以为我军增兵意图不轨,与我战,将如何收场焉?” “赵之愿两线作战乎?”范睢不急不忙地问道。 显然是不愿的,赵国此时,需要的也是休养生息,若是可以,燕国他们也不想碰。只要秦国不越线,赵国怎么可能主动犯边。 “若是因为我军之牵制,燕军功成,又该如何?”又一个大臣问道。 只是这个问题,范睢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一旁的王龁抢了先:“你道那赵国赵括是何人哉?”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05章 河东毗邻有何地 那话简直太粗暴了,几乎就是怼脸在拷打了:你是不是对咱秦军有意见?咱秦军打不下的城,燕国就能打下了?武安君打不过的赵括,燕国那几块废柴还能打得过? 当然,这也怪不得王龁,秦军连连在赵括的手中吃瘪,诋毁赵括的能力,那就是在诋毁秦军上上下下的努力与付出,王龁断不能容。 好在那人显然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当即便惭愧而退。 高台之上,秦王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禀我王,相国所言更利我大秦,还请我王纳之。”刚刚怼过一人的王龁转过身便向秦王建议道。 诸臣随即纷纷复议。 如今的形式已经在明了不过了,就连一力拒绝助燕的王龁都站在了范睢的一边,朝堂上的众臣除了少数几个鸡蛋里挑骨头的,也大都赞成范睢的建议。毕竟这个建议,可以说是惠而不费,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秦国最佳的选择。 秦王自然也很清楚这点,将众臣都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这才缓缓起身,对着王龁说道:“看来诸卿皆无异议,既然如此,只能让王龁将军辛苦一趟了。” “此份内之事,岂敢言苦哉。”王龁立即起身答道。 秦王随即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手指在桌面轻轻扣动,眼神随即又深邃了起来。口中却道:“既然此事已定,诸卿且归衙吧,相国与王将军留下。” “是。”众臣闻言,显然也知道王上定然还有细节要交代二人,自然忙不迭地离开大殿而去。 被点名的范睢心里清楚,看秦王若有所思的模样,大概率是自己的暗示起到效果了,心中不由得窃喜了起来。 而同样被点名的王龁,却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以为王上还有一番临行前的交代罢了。 很快,众臣散去,偌大的朝堂之上只剩下了秦王和王龁与范睢三人。 秦王随即开口吩咐了起来:“相国,燕国使臣那边就交给你了,寡人不便出面,便由你出面告知,记住,既要让燕使认为我军即将出行,又不能给燕使留下答应出兵的话柄。” “是,微臣明白。”范睢立即答应道。 秦王点点头,随即又看向了王龁,说道:“此去河东,你有何打算?” “打算?”王龁闻言有些懵。 什么打算,不就是坐镇在那里,让河内郡和上党郡的赵军感受到压力,牵制住他们就行吗?还有什么打算?还要什么打算! 可是王上既然提问,王龁显然也不能不答,当即抱拳说道:“末将打算在河东郡闹出些动静,把赵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还未等王龁说完,秦王便一把打断了王龁的继续阐述。 “除了吸引赵军呢?”秦王继续问道。 “除了赵军?”王龁越发地疑惑了,自己此去不就是为了吸引赵军的注意力吗?除开赵军还有什么? “三千军卒,虽然不多,却也要耗费不少粮秣,你总不能到了河东,什么事情都不做吧?总得为之后的战事也好做些什么吧?”秦王继续引导道。 “还请我王示下。”王龁也不打算再猜了,实在是没那个脑子。 闻言的秦王,说不失望那是假的,若是眼前的是武安君白起,甚至自己还没有想到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了,哪里需要自己一再的点拨呢! 一旁的范睢也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王上都这么提醒了,还不明白吗?毗邻河东的除了赵国还有啥啊?动动脑子,用用心啊! 眼见着自己的一手“借花献佛”的绝技,却被这憨憨的王龁给破坏掉了一多半,范睢是真的既苦恼又无助啊。 秦王无奈,将王龁始终不明白自己的意图,也知道明言道:“我大秦连败两场,更损兵折将,如今我大秦虽然国力仍在,胸中却憋着一口气,上至寡人,下至庶民,都急需一场彻底的胜利,才能缓过这口气来,你明白吗?” 王龁眉头微皱,却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场绝对的、彻底的胜利。”秦王再度重复道。 见王龁还没开窍,一旁的范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紧接过了秦王的话头说道:“我王之意,王龁将军此去,或许不用无功而返?河东,可不止毗邻赵国啊!” “然也!”秦王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不由得给范睢点了个赞。还得是相国这样的老臣啊,虽然不明军事,但寡人的想法却是能够很快领会,不像是王龁...... 只是秦王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会想到还有其他国家的主意可打,却还是范睢的一句“无功而返”暗示所致啊! 这就是范睢的能力了!明明自己可以把一个计策做到一百分,甚至是一百二十分,偏偏他就会留出那十分二十分的附加值,让秦王去发现,去布置。 如此一来,既体现了自己的不可或缺,却又让王上感受不到威胁的存在,可谓妙也。 更妙的是,若是王龁稍稍给力些,能够接上秦王的话,或许这个朝堂就能再度回到“文武互怼,秦王居中”的良好局面了,尤其王龁此人,范睢也算是知根知底,根本无惧被他所击败。 可惜,王龁将军作战还行,这份重磅的担子却还挑不起来。 这也就意味着秦国的朝堂还将在晦暗中摸索新的平衡,这无疑对范睢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因为一旦最终被选上来打擂台的人,不再范睢的控制范围内,极有可能便会导致范睢的彻底失势。 行在路上,范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边范睢道出了秦王的意图,那边的王龁也紧急在头脑之中搜索相关的情报——毗邻河东郡? 河东横跨南北,与赵、韩、魏国皆有所接壤?除赵之外,难道是韩、魏二国? 韩之国损了上党郡,国力大减,举国之兵力不足十万,羸弱倒是真的,可问题是攻之无名啊! 魏国,刚刚也在上党之战中吃了大亏,近十万大军毁于一旦,武卒更是所剩无几,较之韩之国,国中战力也是损之七七八八,攻之倒是能取胜,而且师出有名。可赵国会干看着吗? 显然不会啊!三晋本就一体,加上魏国在上党之战中出兵助赵,赵国岂有无视之理? 更何况若是我大秦攻下韩、魏两国,不仅将在国力上大大超过赵国,更会令赵国陷入我秦国半包围的不利境地。 因此,不论是出于情谊,还是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攻之韩、魏两国,赵国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换言之,攻之韩、魏,便是攻之赵国。 与赵国战?甚至是与三国战?那还不如直接进攻河内呢,韩、魏两国还未必敢对赵国施以援手。可是,与赵国战,根本不可能有“必胜”的把握。 必不可能!王上和相国不可能同时都犯这样的错误,再想想! 终于,在不断思索中,王龁终于在脑海地地图中搜索出了一块几乎已经令人淡忘掉的地方——周国,周王畿! 周王畿,洛都之所在,更为天下之中也! 虽周朝衰败,却依旧占据着天下的中心,倒不是周国还保留着什么惊世骇人的武力,只是诸国都暂时不愿做那弑君之人罢了。 可偏偏,因为天下之中的地理位置的优势,周王畿之富庶比之陶邑也丝毫不逊色,好在周遭的地方早被诸侯瓜分干净,即便周王室凭着周王畿的富庶,有不少的税赋收入,却也没法再行发展军事。 因此,周国之中,兵不满万。如此一块香饽饽,可以说每个国家都对其虎视眈眈,若非其地位的特殊性,恐怕早就被周遭的几个国家给瓜分干净了。 而如今,秦齐东西二帝都已经成了历史,七国更是各自称王,虽然名义还是奉周朝天子为主,可比之三五十年前,周朝更显得无关紧要了。 若是拿下周国,对于如今的秦国而言,确实是一块极大的补品。 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能够让连输两阵的秦军缓一口气,从经济上也能彻底弥补三年丹水对峙对于秦国国力的损耗,而在政治上,更是可以再在山东六国面前秀一把肌肉,威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国家! 可谓是一举而三得也! 当然,有没有风险? 有,但很小。 一个风险是打不打得下的问题,这个问题几乎就不存在,要是秦国连个弱小的周国都拿不下来的话,也就不必再争霸了。 另一个风险则是打下之后,各国的反应,尤其是赵国,会不会因此兴兵? 应该也不会,只要秦国拿下得足够快,造成既定的事实,赵国也不敢轻易动兵,毕竟赵国经历长平之战也是精疲力竭,再加上燕国的这次袭击,恐怕赵国要比预料中还要更晚才能恢复元气。 至于其他国家,王龁表示:让他来! 因此,在赵国沉浸在长平之上、燕国之痛中,尚未恢复元气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拿下周王畿附近的土地,会是秦国最佳的选择。 不由得,王龁更加佩服自己的王上了。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06章 秦王剑指周王畿 终于明白了秦王意图的王龁当即双手抱拳道:“我王英明。”随即为了告诉秦王自己明白了,王龁又补充了句:“待末将至河东后,必亲率卫士替我王问候周天子。只是末将举止粗鲁,恐怕会恶了天子啊!”闻言的秦王,哈哈大笑了起来。 显然对于王龁的上道还是很满意的。当即,秦王便说道:“将军乃我大秦之将,便是周天子也该以礼相待,若是周天子有慢待之举,寡人必然要为将军讨回公道。” “如此,末将先行谢过我王!”王龁也立即接道。 “也算上微臣一个吧!至少先礼后兵才是。”范睢也接话道。 “如何能少了相国耶?明年秋分,王将军以为如何?”秦王笑着问道。 “敢不从命?!”王龁双手抱拳领命道。咸阳王宫内大殿之中,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皆大笑起来。 笑声中,连带着笼罩在咸阳城头上的阴霾也消散了不少。三言两语之间,一个完善的攻周的计划已经出炉。 具体措施就是:趁着助燕之机,王龁前往河东,并借机在周王畿搞出事情,最好能引起周王室的怒火,甚至受点伤那是最好了,接着,范睢便会出面调和此事,但调和是假,进一步激怒是真,当然也为拖延些许时间。 最后把小事化大,大军东出......不得不说,这个计划虽然做的仓促,却十分的可行。 周朝那边就不必说了,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赵国也是一样,经历燕国背刺之后,即便最终胜利,损失也是一定的了。 至于韩之国,基本已经逐出了七雄之列;魏国在今年损失了近十万大军后,短时间内也恢复不了;燕国被赵国暴揍一顿更不用说了;齐国如今两耳不闻窗外事,长平之战这么大的事情都装聋作哑,周朝之战也大概率不会插手,即便插手,也要从韩、魏借道,你问问韩、魏敢不敢借? 最后的楚国,若是楚国因此出兵倒是好了,正愁没有下一个目标呢!显然,这个仓促的计划却是秦国如今要恢复元气的最佳选择。 而世上事往往如此,你越是想要完成之时,越是完不成,可当你沉下心,去努力去做准备之后,偶然间,机会就会突然地出现在你的眼前。 当然,这样的机会是真正的好机会,还是披着机会外衣的危急,是否会带来新的危险,却并不是如今就可知的。 其实,这个机会也同样摆在过赵括的面前。趁着拿下了河内郡,随即进兵周朝一举拿下,不仅能再度开疆扩土,甚至还能补充赵国内部因三年对峙而导致的极度亏空。 这个选项,赵括一直都知道。可是,一方面,赵括需要的是 “得国正”,若是以赵灭周,再如何以春秋笔法抹去痕迹,终究逃不过点点汗青;另一方面,如今的赵括需要的不是功劳,得之周王畿土地,虽然会暂时有利于赵国,却大大不利于他赵括,更不利于统一的大业。 最重要的是,赵括需要内圣而外王,代北的布局显然是要更重要的一环。 而既然赵括已经注意到了这块蛋糕,自然不可能全然没有准备,只不过,就连赵括也没有想到,秦人的触手会伸得这么快。 战场或许就是这样,即便你已经算到了对方的行动,但你的动作一旦落后,那便是毫无意义! 就像是 “迟来的正义便不再是正义”。只是,到底是秦人的手快,还是赵括的陌刀更利,如今却是谁也不知。 ......不知不觉间,华夏大地已经进过中秋,最后一片黄色的叶片也已经无情地离开了树梢,光秃秃的枝丫上罕见的几只松鼠正忙前忙后地为入冬做着最后的准备,大雁南飞,蛇熊归寂,又是一派万籁俱寂的萧瑟景象。 天地仿佛在此刻停滞了脚步,万物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着寒冷的降临,等待着冰天雪地将天地冻结。 本该在今日就誓师而出的燕军,却也没能成行!倒不是他们也在等待着冬日的来临,相反上至燕王,下至燕国的朝臣,无不期盼着这场战役快些展开。 只可惜,燕王也好、国相栗腹也罢,错误地估计了燕军动员集结的速度,没有了乐间等人的相助,光是将兵力集中道蓟城,便已经让总负责人栗腹同志焦头烂额了。 好在,乐间虽然没有相助,却也没有捣乱的意思,闭门谢客倒是令栗腹想怪罪也怪罪不上。 总算是卿秦还算给点力,终于在王上限定的时间里将兵力给凑齐了。可那边的武器分配和粮秣供应又出现了问题。 边军和蓟城军的矛盾也在一次次的武器分配中愈演愈烈,武备的充足与否,显然关系着战士的性命,自然每个将领都想要更多、更好的。 战力更强的边军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优先补给,应该配置最好最强的武器,可蓟城军自认为是王上的亲卫军,哪管你战力强弱,肯定要优先自己啊。 于是,本就互相看不上的两路兵马,差点就在军需出上演了一场全武行。 国相栗腹,对于这样的情况显然并没有太多的经验与办法,只是按照自己的一厢情愿,将各自主事的校尉各打了二十军棍,至于武备等物,也是二一添作五,平分了去。 这样看似 “一碗水端平”的做法,其实隐患巨大。先不说边军和蓟城军的人数相差悬殊,平均分根本就是不平均的问题,就说这床弩,本就没有多少架,还分作两边,边军倒还好,还知道要集中使用,蓟城军可完全没有这样的觉悟,床弩一发下来,便有样学样地如同发糖果似的,分发到下属各部。 好好的战略武器,硬生生地变成了一杆杆稍强一些的弓弩。当然,碍于国相栗腹的权威,边军的将士们明知不妥,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若说武器的分配问题,还只是稍稍影响了燕军的战力,粮秣的问题就真的是生死存亡的问题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栗腹还是清楚的。眼见着调拨的粮草迟迟不能到位,栗腹甚至有种想要打开自家粮仓补给军粮的冲动了。 从各城县调集的粮秣,栗腹只是一纸公文下去,没有计划没有安排,导致不少城池的粮秣先要运到郡治中,再统一运往蓟城,这一来二去,能不慢吗! 好在的是,燕国出使秦国的使者传来消息,秦国已经答应出兵牵制赵军,正在集结行军之中,如此一来,晚上几日出兵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毕竟也可以稍稍等等秦军的节奏。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错有错着?不管怎样,无奈之下的栗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向燕王申请暂缓出兵。 好消息是,燕王显然也知道栗腹到底是个文臣,处理这些军务不能得心应手也是应有之意,倒没有为难栗腹,甚至一句重话都没有讲,就又给了栗腹五日的时间;坏消息是,因为燕军开拔的延后,即便蓟城已经实行了相当严厉的宵禁手段,却也依旧没能阻止消息的外泄。 “燕军大肆集结,人数超十万,其意图不明。”的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飞速地朝着各国国都所在地传递而去。 很快,在燕军尚未开拔之前,赵括和赵国的朝廷都得到了这个消息。可令人意外的是,不仅是赵国朝廷,就连赵括也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仿佛燕国的一切根本无需理会一般。 赵国朝廷上下有如此想法倒也属正常,毕竟赵国才将当世最强的秦国给打败,而燕国作为秦国的小老弟,又岂敢打连他大哥都不是对手的赵国的主意? 有着这样自大的想法,无视燕军大肆集结的消息也就再正常不过了。至于赵括那边,不是不想理会,而是没有精力再去理会了。 因为燕国这边迟迟没有行动,草原上的胡人,却没有惯着赵括的意思,依旧按照他们的既定计划,开始一路集结向南,而最近的部落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逼近了桑干城一线。 简直是狂妄!好在,这个消息,显然燕国的君臣都并不知道,否则的话,燕军恐怕还会继续推迟开拔的时间,至少让胡人和代地的赵军打起来再说,如此赵括势必分身乏术。 即便如此,赵括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燕军的消息既然能够传来,想必应该就快要开拔了,这就很难受了。 赵括是打胡人呢还是直接回邯郸呢?要知道,从蓟城到邯郸城可要不了太长的时间。 打胡人,一旦燕军突然出现在邯郸城,赵括又已经带兵出征,万一邯郸真出个什么意外,就悔之莫及了;带军回邯郸,当然是最为妥当的,可是师出无名,不是谁都能理解燕军集结必定是为了赵国而来的,而眼前的胡人入侵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得不说,误打误撞中,燕军的开拔时间令赵括很是难受。当然了,若是此时燕军已经按照原计划开拔,或许赵括会更加的难受。 。 第407章 风声鹤唳草木兵 现在燕军向后推迟的五日时间,无疑是给了赵括更大的操作的空间。 当然也仅仅是稍稍的操作空间而已。 ...... “上将军,我们出击吧!”面对着已经骑脸的胡人部落,李牧向赵括建议道:“先把这个敢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部落给端掉,挫一挫胡人的锐气。” 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李牧,赵括在心中不由得想到:“小伙子,到底还不是那个老辣的李牧,看来还需要继续修炼啊!” “沉住气。”赵括淡淡地说道。 赵括目光在最近才刚刚做好的沙盘上不断地逡巡着,虽然表面上赵括喊着李牧要沉住气,心底也喊着李牧要继续修炼,可不自觉的,一股子急迫感还是袭上了心头。 别人不知道燕国人的举动是为何,了解历史的赵括可太知道了!必是冲着赵国而来无疑,只是这个规模上恐怕要比历史上来的更加地猛烈。 面对这样的情况,赵括看似是进退两难,实则想要破局,只有华山一条路——先灭胡人、再援邯郸。 原因很简单,兵力不足,所以两面作战根本不可能,所以,出击胡人与回援邯郸必须有个先后。 至于这个先后顺序的问题,显然是以出击胡人为先,回援邯郸在后了。 一来,出击胡人的时间才是赵括能够随意把握的,若是先回援邯郸,倒不是赶走燕军会花费多少的时间,就怕那受到惊吓的赵王做出些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比如扣住大军不让大军回归代地。 如此一来,被带走了大量生力军的代地势必遭受胡人的荼毒,自己再想收拾烂摊子,且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了。 二来,回援嘛,自然是要有人求援,才能回援了。若是不能让邯郸的勋贵们切身感受下死亡的临近,他们是永远都不能明白前线的将士们是如何抛头颅洒热血的。 只是,越要先解决胡人,就越是不能急!这是赵括反复告诫自己的。只有将胡人这头毕其功于一役,自己才能从容抽身回援邯郸。一旦前一件事情没有做好,那么也就势必导致后一件事情的失败。 而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就必须让胡人再更多地暴露自己,让有更多的零散的部落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从而出兵之后逐一击破。 只是,这番考量却无法与李牧明言,否则自己明知燕军来犯,却不调上党、河内郡之军队回援,定然令李牧生疑。要如何说服李牧,倒还需一番口舌。 “目前只有一个部落进入我军视野之中。”赵括一手指着沙盘上的黑色旗帜,一边缓缓说道:“此时出击,我军自然是可以旗开得胜,可那又如何呢?” “所破不过一个中型部落,马上之卒不过数千而已,即便我军全歼之,于大局又有何益?只会令胡人警觉罢了。此贪小功而忘大局之举,切不可为也。”收回了手,赵括认真地看向李牧说道。 不待李牧有所反应,赵括便继续补充道:“吾等之出击,必以削弱胡人战力为目的,最好能连破数寨,以彻底减轻正面防御之压力。若是不能达此目的,此战吾等宁愿不出,等候时机为要也。” 闻言的李牧随即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道:“末将知错,急功近利之心太甚,险些误了大军行止,请上将军恕罪。” 显然,对于赵括的这番解释,李牧很是认可。当然,赵括的说法本也就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将后半部分给截断了罢了。 “罪就不必恕了。”赵括扶起了李牧,说道:“此战本将还在身边,倒还能查缺补漏,日后将军独当一面之时,切记,考虑问题一定要全面。所谓战机,应失勿莽也。” “末将受教。”李牧当即又拜道。 虽然受了赵括的一顿批评,李牧的心却是暖暖的。 李牧很清楚,上将军是真心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才会如此不遗余力地指出自己的问题,还不厌其烦地给自己解惑。 而上将军的让自己独当一面的话语,更是**裸地说明了这点。这叫李牧如何不激动万分!想象一下,科学院的院士亲自给你批改实验作业,还拍着你的肩膀说以后做实验要更小心一点,未来都靠你了,你该是有多么的激动! 李牧这边正激动莫名呢,他的对手们却也没有闲着。 哒哒的马蹄已经踏破草原的宁静,一只只雄鹰时而盘旋在一碧如洗的天空、时而振翅俯冲向苍茫的大地。 枯黄的草原大地上,迎来了迁徙的草原部落,只是,跟随着部落的,不仅仅是成群的牛羊,还有高昂的骏马以及那锋锐的弯刀。 弯刀所指,正是那赵国的锁钥——代郡。 “报!齐齐哈木尔等三个部落已经前出草原,进逼代郡,等候单于的到来。”一个披着羊皮的武士右手抱拳放到心口,单膝下跪向骑在搞头大马上的单于汇报着。 “纳木部落呢?”高头大马上,一个头戴着狼头骨的壮汉,淡淡地问道。 “回伟大的单于:纳木、惹固等几个部落也已经出发,稍稍落后在齐齐哈木尔后头。”下头的武士随即回答道。 “嗯!”单于对于武士的回答显然还是比较满意的,随即看了看一碧如洗的蓝天,又继续问道:“赵国人呢?现在在做什么?” “回禀伟大的单于:赵人好像派了一个不足三十岁的将军带着一万不到的援军来守护他们的代郡。”武士继续回答道。 “哈哈!赵国无人矣!”单于不屑一顾地说道:“连娃娃将军也派上来送死了。” “是的,我伟大的单于。据说赵国人正与他们另一个强大的国家在战斗着,因此恐怕暂时顾及不到我们。”武士回禀道。 显然,草原人对于中原消息有着极其严重的滞后性,也就导致了草原人对赵国的局势产生了极大的误判。 不仅不知道秦赵大战已经结束,更不知道赵括乃是打赢了这场战争的已经一战封神的将领。 这倒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信息的获得太过难了,能打听到秦赵大战,已经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了。毕竟中原再怎么打生打死,在面对胡人时候,那是相当的团结一致、一致对外的。 怎么说呢? 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至于那一万多的援军,单于就更没有放在心上了,毕竟他如今手里的大军可是足足有一十八万之多啊! 听着武士的回答,单于显然也是很满意。当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在,大笑完后,单于还有这一丝丝的理智,道:“赵,强国也。吾等此战,需趁其兵马不足,夺之代郡之财富、物资,尤其铁器之物,以壮我军。如此,则可望之来年之战也。故,此战,我军必胜也!” “是!我军必胜”武士立即答应道。 显然,单于也不是一般人就能坐上的。至少他很清楚自己与赵国之间的差距,也知道只能趁着赵国深陷泥潭时候来欺负欺负赵国。 可惜,单于到底不是成吉思汗那般的人物,更不明白“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道理,眼睛就盯着那点子钱粮,殊不知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才是最大的财富。尤其是其中的铁匠们。那才是解决胡人与中原之间差距的关键所在。 当然,即便单于有这样的高瞻远瞩,赵括和李牧也必不会给他实现的机会。 日子就在三方的厉兵秣马中悄悄地过去,哦,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四方,在燕国使臣的不断催促之下,秦国的第一批兵力约三千人马,也终于在王龁的带领下缓缓开出了咸阳,直往函谷而去。 只是燕国使者不知道的是,这三千人马已经是秦国所要出动的全部兵力,而不是所谓地第一批兵马。 尽管如此,对于燕国而言,或许已经足够了!毕竟秦国大将出巡函谷的消息,几乎立刻就占据了各国王上的案头。 秦国想要做什么? 这是每个国家的王上都在揣测的问题,即便与函谷关南辕北辙的楚国,也不由得在得到消息后加强了边防力量,更别说韩、魏、赵等邻近的国家了。一个个纷纷一边加强着边防,一边向秦国发函询问情况。 秦国,也自然不会跟那些蝼蚁们说明此行的目的,让所有的国家时时处于秦国的强力的压迫之中,正是秦国所希望的。 一时间,与秦接壤的国家皆是风声鹤唳,虽还未到草木皆兵的地步,却也差不多了。即便是田单和廉颇亲自坐镇的两个郡,也频频开始了兵力的调动。 没办法,对手是秦国啊!即便是刚刚胜过一场的赵国,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再胜一场。 可以说,秦国仅仅有王龁的一个名字外加三千亲卫就撬动了包括赵国在内的数个国家,多大十数万大军的调动。 秦国,六国之首的威势尽显! 而仅仅是如此,对于如今信心爆棚的燕国而言,不仅是足够,甚至是求之不得了! 没错,燕国如今甚至已经膨胀到认为自己可以独自对付赵国,秦国不来分一杯羹才正中其怀。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08章 蓟城城南誓师中 咚...... 咚咚...... 咚咚咚...... 浩荡的擂鼓声突兀地响彻在蓟城的上空。那是燕国数年都未曾有过的响动,那是号令大军集结的鸣唱!那是死神舞动镰刀的呼啸! 按理说十几日的调兵遣将,蓟城众人对于此时的集结很应该见怪不怪。可问题是,这雷鸣般的擂鼓声,并不在众人所以为的城北,而在南辕北辙的城南! 伐东胡,城北乃是并经之路,誓师集结,不可能绕行远路在城南举行。 要知道,虽然蓟城比之咸阳算不上大,到底也是一座都城,十数万大军从城南到城北,穿城而过那是不太可能的,中央王城的安全还要不要了;绕城而走,没有个大半天肯定过不去。如此费时费力的事情,便是再没有军事常识的人也做不出来。 可偏偏,那阵阵的擂鼓和呜咽的号角就是在城南响彻。 只有一个解释——大军所指是南而非北! 南!那意图就很明显了。 燕国的南面,除了已经成了乖宝宝的齐国,便只有赵国接壤了! 如今的齐国,那是谁都不得罪,一心去海上钓鱼,根本没有理由攻伐啊!更何况燕国自从上次被田单反推之后,显然对于齐国存在着芥蒂与一丝丝的畏惧。 倒是赵国!刚刚跟燕国的老大哥掰了掰手腕,虽说取得了长平之战最终的胜利,但三年的对峙已经耗尽了赵国的国力,而长平一战也令赵国的军力大受损失。若是此时对赵国突然用兵,可能还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而作为秦国的小老弟,燕国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对赵国进行攻伐! 有其利,更有其名,于是,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是,这样的判断可是急惨了各国的密探们! 麻蛋的,燕国也太不是人了!你要打赵国好歹跟咱稍稍透透气啊,咱难道还能阻止你不成,对付赵国,咱王上不说帮帮场子,也至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啊。 你倒好,一直跟咱说是要打东胡,老子的情报这才刚刚送走,怕是就要呈递到王上的手中,你这会儿转过头说是要打赵国,你让我王上看到我?这情报做的,丢官罢爵都是小事! 尽管心中有万分的委屈与愤怒,该办的事情却还是得办。没法子,赶紧重新写份情报往外送吧!不管怎样,自己丢官罢爵事小,影响到了国中大政方针事情可就大了。 什么?你还搞什么全城戒严?! 这不是要了老命了吗! 不行,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为了国家的利益,燕国举兵伐赵的情报,都必须尽快地送出去! 相较于其他国家的密探,最着急的莫过于赵国的密探首领了!别的国家晚上一两天吧情报传回去也就是晚了一会儿罢了,可赵国不一样。 晚一天,那就多一分的危险,更不知多少赵家男儿要为晚的这一天付出生命的代价。更要命的是,要是不能及时传回讯息,一旦燕军直取邯郸...... 蓟城中的赵国密探首领几乎要被燕国人给整疯了! 伐赵!你跟我说你要伐赵!麻蛋,我大赵好像真的没什么兵在邯郸了啊!那个谁!快,想办法!今天之内无论如何要把情报送出去!不惜一切代价! 于是,这天,蓟城内死人出丧特别多!结婚迎亲也特别多! 哦,还有各种鸽子满天飞! 可惜鸽子多,燕军的弓箭手也不少!但凡在城内起飞的鸽子,不管是信鸽还是肉鸽,不多时就在飞跃城墙之时,被蹲守在那的燕国弓箭手给射了下来,成了盘中之肉。 空中的路几乎被断绝,而地上的路也更不好 走了。南门自不必说了,早已戒严只供观礼的大臣们进出,而其他三个城门,也已经得到了国相栗腹的强令——全城戒严:甭管你是哪家的亲戚,出丧也好、迎亲也罢,今天都一律不准!明儿再说! 国相栗腹如今正是权势滔天之时,他所亲自颁布的命令,城门守卫自然不敢疏忽,甭管是什么关系,通通硬着头皮给拦了下来,就算是王亲国戚也是一样。 当然,城门口的守卫自然也知道急着今天出去的大多都是来自各国的密探,但却也没有想着要把这六国的密探给一锅端了。 一来,万一其中有一家真是有急事而出,自己这点子体格可担不下这罪责;二来,即便所抓之人都是密探,这样这样大的功勋,足够将他送上断头台。 城门官虽小,却也自有他的生存之道。于是,城门官一改以往嚣张的脸色,对着所有想要出城的人,不论是平头百姓还是达官贵人,一律好声好气地恭送。 一般人见状,也就识趣地离开了,若是碰上了死缠烂打的,城门官当即送上暗示道:「今日大军开拔,明日便可开城,诸君又不是赵国人,晚不到一天而已,无碍的!」Z.br> 其他国家的密探也觉得有点儿道理,差个天把似乎也关系不大,反正送过去也要好几天的时间,大不了路上再赶一点呗,想必自家的大王也不会介意这一日的时间!毕竟又不是要打自己。 就是苦了赵国的一干密探!你们能等,我赵国可不能等啊。这早一天知晓,咱大赵就多一天准备的时间,邯郸城就能调集更多的兵力,至少把远在代地的上将军调回来啊!只要上将军回来,咱还怕你燕国? 赵国密探首领听到各路的回报后,头都晕了!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杀出一条血路?别傻了,就密探这几十口子人,估计还没到摸到城门呢,就都被砍杀了。自己这群人刺探、逃跑那是高手,正面作战不是强项啊! 可,若是再没有旁的办法,只能亲自带着手下们强行闯关了。也算了为国尽忠了!哦,那不叫闯关,那叫送死...... 好在,就在首领下定决心,要用蓟城所有密探的性命换赵国一日的准备时间的时候,好消息传来——卧底在国相栗腹府邸的密探,跟随着栗腹出城誓师,已经悄悄把密信送出。 赵国密探首领这才如释重负。 千防万防,栗腹万万没有想到,消息会从自己的身边悄悄溜走。 而此时的栗腹,正站在高台之上、燕王之侧、万军之央,感受着那万丈荣光。丝毫不知,他伐赵的美梦已经随着消息的传递,渐渐向着深渊滑落。 日已近午,蓟城城南,偌大的演武场上,燕王正在做着最后的动员。 点将台上,燕王身着戎装,腰佩利剑,头戴玄盔,远远看去,端是意气风发而威武雄壮!迎着呼啸的风声,燕王似乎在台上高声地宣布着什么,可惜为秋风所阻,只能看见那红色的披风随着阵阵秋风,如火焰般飞舞着、跳跃着...... 国相栗腹与将军卿秦如同左右护法一般,分列在了燕王的两侧,不仅将军卿秦,就连国相栗腹也是一身的戎装,只可惜,略显臃肿的身体,撑得铠甲有些膨胀。 往日在那宽大的袍服之中尚且看不出来,如今在紧身的铠甲之中,简直胖若圆球,说不出的怪异与可笑。只是,站在王的身边,即便真的是只戴冠的沐猴,也无人敢轻置一词。 所畏者,非人也,乃权也! 只是有如此之人统军,其军之果,或已可见矣! 国相栗腹与将军卿秦之后,便是两员威武的将士并肩而立,护着硕大的军中大纛。鲜红的大纛之上,龙飞凤舞般地写着一个「燕」字,在风的鼓舞下,似要脱离这旗帜的束缚飞离出 去。 再往后则是一众燕国的臣子们,或衣戎装,或衣朝服,安安静静地站在高台之末,却又心潮澎湃地看着台下无边无际的燕军军阵! 我燕军如此精锐,何惧赵国焉!——大多数人心中皆是如是想道。 只有昌平君乐间,看着台下精甲亮铠、各个人高马大的燕军,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他印象中的燕军不是这样的,虽然甲胄不是那么精巧,人也并不算高大,可常年在北地,身上自带的便是凌冽的杀伐之气。也正是这股子杀伐之气,才让燕国在这纷乱的战国中立住了脚跟。 燕军若真皆是如此雄壮之军,还如何会龟缩一角,恐怕早已制霸中原矣。恐怕目之所及的皆是从各个营里挑选出来的尖子,而在目不可及之处,在那真正的军营之内…… 燕军中何时也有了此浮夸之风也? 不怪乐间如此皱眉,实在是如此挑选精锐以充门面的做法太过浮夸而无意义。今日誓师之人,皆是燕国王臣,这样的充门面又是做给谁看?除了令王上产生对燕军实力的误判外,根本毫无意义。 更麻烦的是,待会誓师之后,所有的精锐都要各归各营,这又是一阵的忙乱! 说好的兵贵神速呢!按照这个情况,今天能全员开拔就不错了!就为了撑面子,却耽误了最宝贵的时间。城内把控得再严,好容易争取出来的时间全浪费在这上面了! 乐间在心中尽是无奈,却始终一言未发。 。 第409章 燕军开拔消息传 想说的能说的,乐间早已在朝堂上说完说尽了。再说便是不知好歹扰乱战事了,更何况,即便现在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于事又有何补?难道还能让已经列阵的队伍又变回去不成,恐怕那样耽误的时间更长。 只是,出师的第一程便已是如此枉顾军事,其中之战,实堪忧虑。 略略调整好心绪,乐间随即看向台下的众将士们——那是多好的兵啊! 点将台下,最前面一排的便是各军的裨将、都尉们,往后则如乐间猜测的那般,都是各军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将士——百将、屯长等军中中坚力量更是不一而足。 显然为了壮此声势,国相栗腹比乐间想象中更下得去手,什么主官不主官的,先调集来再说。至于之后的兵马收拢,因为主官的缺失可能造成的混乱,栗腹显然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于是,在燕王和众燕臣目之所及的几排里,几乎各个都是强壮健硕、龙精虎猛的大汉,再配上栗腹命人特意挑选的明铠亮甲和锋锐刀剑,一双双深邃的目光中都反射着刀剑铠甲的寒光,一呼一吸之间,竟似有搏虎之势。 便是赵括在此,也要称呼上一声:端的是一只威武之师。 更何况是并没有多少战场见识的燕国王臣们了。如此一只雄壮之军在他们面前,心中气概不由被一激而出:有此雄军,何处不可平之?!况以赵国之师老兵疲,何拒我堂堂之师哉?一句话:伐赵不在话下矣! 带着这样的自信,众臣一边听着燕王慷慨激昂的讲话,一边憧憬着伐赵之后的美景。 少倾,燕王终于完成了那略显冗长的动员讲话,而众臣也从美丽的憧憬中稍稍回过了神。 只见燕王拔出腰间的利剑,直指苍穹! 身后擎着大纛的将士,伴着燕王利剑的出鞘,立即将那大纛高高擎起,移步到点将台前,大力地挥舞起来,伴着呼呼的风声,鲜红的大纛在高台舞成了一条红龙。 闻令而动,点将台下的燕军将士也很快跟随着大纛动作了起来! “噌、噌、噌......”这是无数刀剑出鞘的声音! “伐赵!”刀剑高举朝天,最前排的裨将和曲长们按照剧本要求高声喊道! “伐赵!伐赵!伐赵!”这是燕军士卒发出的怒吼声!怒吼声响彻云霄,飘飘荡荡传入蓟城,传到蓟城的每个角落里。 “砰!”三声过后,燕军长矛兵将长矛狠狠地杵在地面,溅起一片尘土。 伴着飞扬的尘土,高台上的大纛也停止了舞动,高高举起,又狠狠落下。这是大纛再次的传令——大军开拔! 台下的精锐燕军纷纷站定保持静默,从左至右,在校尉的带领下,收剑、转身、离场、开拔! “何其英武也!”燕王在高台之上,看着几乎无边无际的人潮,井然有序地退场开拔,忍不住地夸赞道。 “有此精锐大军,我王定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也!”国相栗腹在燕王身后拍着马屁说道。 没错,之所以做过这么一场,不是为了让将士们怀揣必胜之心,而是让燕王看得满意!也因为这样的考量,燕王颇为慷慨激昂的讲话甚至只有前面几排的将士们能听清,栗腹甚至没有做任何的扩音或是传达的准备与要求。 毕竟,领导讲得爽就行了!至于底下听不听得到,听不听得懂,那根本不重要,最好就是听不到、听不懂,这样才能更听自己的话! 从这一点而言,燕王能够说出这句“英武”之语,栗腹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成功的。可为了这句简单的夸赞,大军却又需要在蓟城附近耽搁一日之久。而誓师而出,激励军心的作用是一点都没有起到。 得失之间,已经不言而喻。 更麻烦的是,栗腹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将燕军的战力极大地夸大了,若是有他国在场,或许还能起到一些震慑的作用,如今只有自己人在场中,除了令燕王和一众的燕臣对燕军有不切实际的战力预估外根本毫无意义。 但显然,燕王满意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只可惜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是瞎子,更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眼前的场景所迷惑。不仅乐间,就连与国相栗腹同一阵营的卿秦将军也是一样。 闻听国相“战无不胜”之语的将军卿秦,不由得嘴角便狠狠地抽动了下。 作为誓师总指挥的他显然知道内情:“哪有多精锐,整个燕军找下来也就眼前的几千人,甚至都站不满所需的万人之阵,无奈稍远一点的只能找些还可以的士卒填满。” 所谓“战无不胜”的军队,真正的战力怕是连秦军的皮毛都算不上。 望着大军远去的井然有序,他已经能想象在大营中归建时的混乱! 一是不少营队的主官也被拉来凑数,混乱便已经是必然的了; 二来为了行动的一致性,参加誓师的部队都是统一配发的武器铠甲,本是弓箭兵却被拉来当了长矛兵,本是骑军却被拉来当了步卒。如此一来,交割旧的武器,又要领回自身的武器,再重新回到自己的部队…… 一番繁复还可能没有主持者的操作,大军不乱才怪! 卿秦也有些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若是军演,要是给其他国家炫耀下武力,那他尚且能理解。但如今是誓师出征,来看的都是燕国自己人,演给谁看?骗自己?还是…… 再想下去,那就是站位的问题了!或许,站在国相的角度,因为兵力粮草的问题,推迟了进攻的时间,而这次的誓师,显然是扳回王上印象分的最佳时候。 只可惜,代价或许有些大了。 但不论如何,这不是他一个偏师主将该说的,能说的。毕竟自己这个偏师主将还是国相栗腹给分的。既然能分给自己,自然也能拿回去。 想到此处,卿秦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些想法统统赶出去,随即向燕王告罪道:“我王,如今大军开拔,我应回营指挥,特向我王告退!” “去吧!”燕王高兴地说道,显然他对这次的誓师很满意! 在燕王满意之际,在燕王看不到的大营之中,燕军却已经是忙乱开了。 而在燕军忙乱之时,从蓟城通往邯郸的一条小道上,一匹战马正朝着南方狂奔着,马上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已经收到了“燕国伐赵”消息的赵国密探。 只见他躬着身子,近乎伏在了马背之上,尽可能地降低风阻,双脚紧紧地箍着马腹,尽可能将自己与战马融为一体。一双大手,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不住地抽打在马屁之上,催促着战马快些前进。 这一奔就是数个时辰! 密探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将情报快快传递回赵国邯郸。他知道,早一刻将情报传回了邯郸,王上就能早一刻召回上将军,只有上将军能及时归来,赵国还不会有危险。 这就是一个来自常年旅居蓟城的密探,对赵括简单而纯粹的崇拜! “快点,再快点,给上将军及时归来的时间;快些,更快些,给上将军争取排兵布阵的时间。”密探一边在心中默念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舞着手中的长鞭。 “啪啪啪......”一声声的鞭子无情地抽打在自己伙伴的身上,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战马,那是一个骑兵最重要的伙伴,吃住同行那是最基本的,甚至平时自己不吃,也要腾出钱来给战马喂上好的草料,为的就是在关键的时候能够起到作用。 而此时,便是那关键的时候。 尽管心疼,但“啪啪”的鞭响之声依旧不绝于耳! 终于,胯下的马儿也已经开始喘起了粗气,为了减轻马的负担,除了随身的武器和干粮,其余甲胄和物资都已经被密探给丢弃。 饶是如此,经过数个时辰的奋力奔跑,即便是极富耐力的北地马也已经快要到了极限。 虽然心中万分焦急,但密探的心中很清楚,一旦马匹给累趴下,再要站起来恐怕就真的难了,而仅凭自己的两条腿,再快如何能跑过快马?此便是军中老兵们所教过的:欲速则不达吧。 此时的密探已经有些后悔将那战马摧动太急了。若是徐徐前进,或许,战马还能再坚持几个时辰。 不过,天色已暗,为了防止战马直接倒地,密探只能缓缓降下马速,寻得一处水源,密探随即停驻了下来。 掏出怀中青豆与干粮,密探便与马儿一同进食、休息起来。一把黍米干粮,一口清冽的湖水,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了…… 一旁的马儿似乎也同意主人的想法,探头吃一口主人手中的青豆,又嚼一把野草,再贪婪地饮起湖水,循环往复。一餐饱饭后,干脆四肢弯曲、跪坐在地,唏律律地打着响鼻,仿佛再说:爽! 密探一边喂着青豆,一边抚摸着爱马,口中喃喃自语道:“抽疼了吧,再坚持坚持就好了!咱得快些把消息带回去,只要上将军能回来,一切就都好了。”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10章 燕国消息至邯郸 密探心疼地继续抚摸着爱马,试图减轻些它的痛苦,马儿通灵,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疼,转过头舔舐、着主人粗糙的手掌,似乎在说:我不疼呢! 就这样一人一马相互依偎着、倚靠着、半寐着,在秋日的湖边,无边的月色下,静静等候体力的恢复。 秋日树林里的蝉鸣已经稀少,只剩蛙声在草丛里响成了一片。明亮的月光照在如镜般平静的水面,倒影中又是一轮明月。几条贪玩至晚未归的鱼儿缓缓游过,平静的水面随之泛起圈圈的涟漪,又把水中月儿给打破。 若是在现代,此处当是情侣谈论诗情画意的绝佳之地。 但如今,热闹全是它们的,而密探和他的马儿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满身的创伤与疲惫,以及回转邯郸报信的执念! 小半个时辰后,咽下的干粮已经被消化,疲惫的身体也得到了一定的休息,虽然不够充分,却已经能够勉力维持。 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似在告别这如画的美景。起身,拍了拍自己的爱马,马儿会意,唏律律地打了个响鼻,随即也站了起来,翻身上马,哒哒的马蹄声中,一人一马再次踏上归途。 身后的美景已经沉入画中,好在那如水的月光依旧像千百年后一般,静静地照耀着每个游子归家的路途。 四蹄奋,怨山关路远,恨身无双翼,越重山、过江河。 这边赵国的密探拼命地往邯郸奔跑着,那边的燕军却显得有些“悠然”了。 一日的时间,主力大军竟然还没有全然出发完毕,当然这些小事,身在中军内的燕王自然是不知道的,无他,陪伴在燕王身边的只有国相栗腹和他一系的朝臣。 至于昌国君乐间和大臣将渠只能在蓟城之中,望兵营而兴叹。没错,誓师之后,乐间一群人便被集体移送回了蓟城之中,栗腹美其名曰:为了避免消息的走漏。 面对正受宠幸却又明显刚愎自用的国相栗腹,乐间等人虽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也因为如此严密的防控措施,栗腹自认为已经天衣无缝,赵国的密探不可能在明日之前将消息传递出去,因此,这边兵营的进展虽然是慢了些,但栗腹倒也并不担心。 只是,他哪里知道,消息早在他还在誓师之时便已经悄悄传出了如铁桶一般的蓟城,而传递的途径正是他的大队仆从。 于是,在燕军的不慌不忙间,又给了赵国一日的时间。 这一日时间显然比推迟的五日来得更加的致命,可以说如今的赵、燕两国拼的就是时间!多一日的时间,赵国便能从容调度兵力,即便各个方向的兵力无力调配,临时征兵,一日的时间也足以让邯郸的兵卒多上上万人。 兵贵神速,这个速度是相对于敌人的速度。 可惜,栗腹也好、燕王也罢,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在这场关系到两国命运的赛跑中,悄悄地落后了。 好在的是,如今的主动权依旧掌握在燕国的手中,而赵括,依旧如同在走钢丝一般,半点不能出错。 终于,经过三日三夜几乎不眠不休的赶路,蓟城的密探终于将“燕军十余万大军即时南下攻赵”的消息送到了邯郸城赵王的手中。 赵王拿到这个信息,先是一愣,毕竟秦军来攻说的过去,可燕国算是哪根葱,也敢来捋我赵国的虎须,这是找死不成?! 当即就安排平原君、平阳君和楼昌等人入宫商议,势要给燕国一个狠狠的教训。 ...... “禀我王:燕人狼子野心,定要与之狠狠一击,令其不敢南顾。臣请调回廉颇将军并上党郡之兵马,会同我邯郸将士,北上痛击燕军。”楼昌当即便顺着赵王的想法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此言甚好!”赵王也即时给予反馈道,楼昌不愧是自己的心腹,立时就猜到了自己心中的打算。 一旁的平阳君间又被楼昌抢了先,当即补充道:“末将愿为大军副将,先行整合邯郸诸军,以待廉颇将军北上。” 显然平阳君也是同意赵王与楼昌的看法——认为燕军不值一提,当然了,这个想法主要还是建立在廉颇能够迅速地率军北上的基础上。 与这三人的乐观想比,一旁的平原君的表现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只见平原君赵胜默默皱着眉头,看着兴奋的三人,是欲言又止。 赵王自然也是发现了平原君的异常,当即笑着问道:“平原君尚有顾虑焉?” 平原君闻言,咬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是出班答道:“回禀我王,微臣确有所顾忌也。” “哦?且试言之。”心情不错的赵王随即大手一挥道。 “微臣以为,面对来势汹汹之燕军,其上策者,应以固守邯郸,待上将军解决代地胡人危机后,率代地军回援夹击燕军;其中策者,可调河内驻军并田单将军归于邯郸;其下策者,方为调廉颇将军并上党军回援。”平原君一气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道。 闻言的赵王甚至都没有听完平原君的话语,脑海中只剩“上将军”三个字,又是“上将军”,寡人的赵国难道少了“上将军”就不成了吗?这赵国到底是他赵括的赵国,还是寡人的赵国? 见赵王隐隐有了怒容,平原君当即心底也是一叹,果然,自己的提议又触到了赵王的逆鳞了。当下平原君就要退回班内,当作自己啥都没说。 倒不是平原君不爱国,只是平原君已经尝试了,看赵王的意思就是不准的样子,与其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得罪了赵王,不如退而求其次,把重心放在防御邯郸身上。 毕竟殊途同归,只要守住了邯郸,一切或许就不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只可惜,平原君还是小瞧了楼昌这位赵王心腹的攻击力! 赵王脸色的变化自然也落在了楼昌的眼中,而这脸色的变化就是楼昌大夫进攻的号角!甚至无需赵王一个眼神示意,楼昌便已经化身斗狗向着平原君狺狺狂吠了起来。 “平原君何意?莫非这赵国缺了上将军就要亡了耶?我堂堂大赵岂只有上将军一人可为将耶?”楼昌当即便抓着平原君的话头追问道。 还好,对于赵括的称呼,楼昌倒也不敢直呼其名,想来是上党的一通军棍令其印象深刻了些。 原本已经打算息事宁人的平原君闻言,当然不得不再度辩驳一番,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远在代郡的赵括。 “禀我王:微臣所言,皆基于一个判断。”平原君缓缓出班,平静地看着众人道:“燕国者,秦国之附庸也。燕军既已倾巢而出,岂会不知会秦国,而秦国既知,又岂会袖手旁观?即便不发大兵,也势必在河东地作东出状也。” “这?”赵王闻言微微一愣。 平原君既然已经开口,便索性说完:“若是河东、上党之军大举回转邯郸,秦军岂会坐视?即便一开始只是打算观望,恐怕也立即便会变成进军。故此,上党、河东之卒,不可轻动也!” “而上将军目前正与胡人交战,观之时日,恐怕已经快要交战,势必无力即是回转。故言,一动不如一静,秋粮已经收归,邯郸郡内其余地方皆无甚重要,只要守住邯郸城,待上将军抗胡归来,燕军必退也。如此,方为上策也。”平原君继续侃侃而谈道。 “若是一定非救不可。”平原君轻轻一顿,看了看已经有些迟疑的赵王,继续说道:“则只可以河内郡中战兵回援,切不可以上党郡之兵卒回援。 无他,上党地势之要也。一旦秦军东进,丢之河内无伤大雅,可上党若失,则三年苦工全然白费,且河内之卒也将与邯郸断绝联系成孤悬之军也。 当然,若是田单将军率军回援,其在燕军之中或许威严更甚廉颇将军也。” 一番话,平原君显然已经算是掰开了揉碎了给赵王分析透彻了。 简单来说,就是现在赵国的四块地盘,最不重要的就是不算邯郸城的邯郸郡,只要邯郸城能够顶住压力,燕军就一定是无功而返。 如果一定要救,那就两害取其轻,从河内调兵就是损失最小的做法,但是同时也要做好丢掉河内郡的准备。 言罢,平原君随即退回,静候赵王之取舍。 能说的不能说的,他都已经说完了,至于赵王最后的决定,他是真的无力再多干涉了,毕竟楼昌在左,平阳君在右,两大护法在侧,他一人实在独木难支。 好在,平原君的一番话语,还算是点醒了赵王。至少对于秦国,赵王还是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的。 说到秦国可能介入战事,即便再不舒服,赵王还是不由得深深思量起这样的可能性。毕竟以秦国的尿性,跨越数国伐齐都少不了它,更何况与其有着切身利益纠葛的燕赵大战了。 只是,秦军刚刚在上党遭到重创......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11章 秦将王龁至河东 赵王在心中默默衡量着:遭逢上党打败的秦国,究竟还有没有能力组织大军东进,或者说短时间内,秦军还敢不敢继续与赵国为敌? 毕竟,截至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有关于秦军想要东出的消息。会不会是平原君和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 若是秦军无力东进,那自己就可以从两郡之地从容调兵,不说将燕军挡在国门之外,至少能够确保邯郸城的安全。 甚至还可以反攻燕国,割他几座城池!可若是秦军真的东进,丢了上党和河内,哪个郡都足以令人懊恼不已的。 这两个郡可不是燕国的几个城池能够弥补的。可是,若是不回援,等赵括回援,邯郸城中的兵力顶得住燕军十数万大军的进攻吗? 赵王显然有些拿不准主意,而这份犹豫显然很明显的表现在了赵王阴晴不定的脸色上。 所谓主有忧,臣必分之。见赵王拿不准主意,一旁的大夫楼昌当即进言道:“启禀我王:平原君所言过矣,秦军刚逢上党之败,又在阏与城外损兵折将,不说其他,如今秦国国内大将只剩下了王龁一人,哪里还敢轻易出击焉?!” “依微臣所见,秦国必敢再出兵捋我大赵之虎须也。而燕军来势汹汹,其数量更在十万之上,若是邯郸城防备不利,则社稷堪忧,而赵国宗庙更有不虞之危也,请我王三思。”说着楼昌对着赵王便是一揖到底。 若是不知深情者,恐怕要以为这楼昌才是那苦谏君王的忠臣了,可细细观之,不难发现,楼昌即便是忠臣,恐怕忠心的也不是赵国。 一番避重就轻的话语,虽言之凿凿是为了邯郸城为了赵国社稷,却是将秦国若是来犯的危险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更重要的是在廉颇与田单之选,都不愿明示,显然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态,想要调廉颇归来。 只要赵王认可他的这番言论,下一步,楼昌便会说服赵王调廉颇回援,而非田单了。 眼见着楼昌挖下好大一个坑,平原君不得不再度出班回应,却被一旁的平阳君抢了先。 “禀我王:楼昌大夫所言有理也,秦国连损白起、司马错两员大将,并数十万大军陨落殆尽,短时间内秦国根本无力东进,目前未曾收到秦军可能东进的消息便是明证。如今燕军已经启程,如是秦军要来犯,不可能到现在还毫无动静才是。”平阳君显然也是顺着楼昌的话语继续的。 只是就在楼昌以为要大功告成之时,平阳君却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平原君之顾虑亦有道理,若是二将择一,微臣以为还是河内郡之田单将军为上,不仅是上党郡关系我本土安全,还有一层,田单将军或许较廉颇将军更为熟悉燕军也。”话音毕,在场三人再度沉默。 坏消息是,平阳君和楼昌依旧站在了一起,认为秦军不太可能出兵,更是列举出了秦国方向毫无大军开拔消息以作旁证。 好消息是,平阳君终究还是赵国的宗室,所思所想虽然有些短促与局限,但到底还是为了赵国着想,因此在援军的选择上毫不犹豫地倒向了平原君一方,即以稳妥为上,调河内郡田单回援。 至于固守待援,显然楼昌和平阳君都很清楚,赵王不可能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 至于所谓的最佳选择——赵括,更是根本不在三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好容易将赵括打发到了代郡,岂能让他轻易归来? 还让他再立功勋?!听得平阳君的话语,平原君也是轻轻叹息,明明只要守住就能避免一郡之失,可偏偏这些人就要去赌那几乎不可能的可能。 到底是思之为公还是私心作祟,已经无需多言了。只是对不起那些浴血在上党的赵军将士们,还有远在代郡抗胡的上将军赵括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上党这块要地还没有让出,只要上将军能够尽快解决掉胡人,或许还能从燕国哪里找补回一些。 眼见着事情几乎就成了定局,平原君只感觉深深的疲惫与无奈。上首坐着的赵王也渐渐理清了头绪,而就在赵王即将宣布他最后的决定之时,一封紧急军报适时地传入了龙台宫中。 军报来自上党廉颇之手,内容也很简单:秦国大将王龁已至河东前线,意图不明。 一时间,殿宇之中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简简单单的一封军报,却是令刚刚平阳君和楼昌的分析统统成了废话。 赵王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帛书,脸色很是不好看。显然,秦国大将王龁的到来,几乎就可以默认是秦军枕戈待旦了,刚刚所有的侥幸,都在此时化作了乌有。 秦军的到来,不仅仅是拖住两郡之地那么简单,也同时意味着赵国再度陷入了危局之中。 而赵王随即陷入深深的两难之中。如果继续之前的策略,从河内调兵,几乎可以预见河内的丢失,可若是不调兵,如今这邯郸城守得住吗? 随手将帛书便递给了右手侧的平原君,赵王随即也便看向了平原君,似乎在等待着平原君给他答复。 接过帛书,略略一扫,平原君几乎要笑出了声,刚刚还在说没有秦国的消息,还在信誓旦旦地说秦国不可能敢来挑衅我赵国,却不想打脸来得这么快! 这么愉快的事情当然也要跟他人一起分享才是,很干脆地,平原君便将手中帛书递给了平阳君。 早被赵王脸色变幻所吸引的楼昌当即也凑到了平阳君的身旁,。只是这一看,却是脸色通红。 “我王,这......”楼昌还想要解释一番。只是赵王却没有心思再听他的辩解了,既然秦军已经不可避免,那么之前的推论便已经毫无意义,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认邯郸城的防御。 “平原君,如今邯郸城防御如何?”赵王总算稍稍感受到情况的迫切,赶紧询问起平原君来。 “回禀我王;邯郸城中尚有精兵三万余,若是即行征兵,三日之内,微臣可再征兵两万。如此一来,邯郸城中便能有五万大军,加之城高墙厚,挡住燕军旬月之期不成问题。”心中早有打算的平原君立即答道。 很明显,平原君的想法依然是坚守邯郸,等候赵括回军。如此一来,方能将赵国的损失降到最低,甚至若是夹击得当,将燕军主力留下,再从燕国割下一块肉也不是不可能的。 见赵王总算知道了情况的紧急,态度有所松动之下,平原君当然也要再度尝试一下。 问题是平原君的这个尝试,却正中了楼昌的下怀,刚刚还被帛书内容给驳斥得没脸的楼昌当即便出言道:“五万人?燕军可是倾国而来,足足十五万多人,乃是我方两三倍之多,更别说这五万人中还有一半人只是青壮之属,如何能挡燕国十五万大军进攻耶?”随即,一旁的平阳君赵豹也立即帮腔道:“只有五万大军守护都城还是过于少了,还是得至少调集十万大军才能确保无虞,微臣以为还是调田单将军回援为上。” “秦军大将王龁已经行至了河东,此时调离田单,汝欲将河内郡拱手而让乎?”平原君终是气不过,说出了心底的怒骂。 “若是邯郸有失,便有河内又有何用?”平阳君也不甘示弱地回怼道。 “五万大军在城,更有数以万计的邯郸百姓,燕军何能破我邯郸耶?”平原君当即继续回怼道。 “三倍之敌,吾不知君上何来自信,便是上将军在此,怕也无绝对把握吧。”平阳君也继续说道:“况且上将军尚在代郡,抗胡之事,尚不知何日可成,若是胡人一日不靖,上将军便置邯郸一日不顾哉?”显然平阳君也知道纠结与邯郸会不会攻破意义不大,干脆把矛头指向了还在抗胡的赵括,只是他这一说,倒是让楼昌大夫有了一个 “绝好”的主意。 “我王!”楼昌突兀地大声说道:“微臣以为两位君上所言皆有理也!”这一嗓子喊出,很是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只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众人莫名其妙,什么叫 “皆有理”,那都有理的话听谁的?就连一贯喜爱楼昌的赵王看着楼昌一惊一乍的样子也有些皱眉。 但随即楼昌的话语却又令赵王心花怒放。 “平原君所担心者,无非河内郡好容易才被拿下,若是重归了秦国,一增一减之下,国力差距更甚矣;而平阳君所顾虑者,无非我邯郸不守,则社稷危亡矣。”楼昌将赵王看向了自己,当即分析了起来。 “既然如此,何不两地皆守之?”楼昌笑着看向了赵王说道。 “上党......”一旁的平原君赶忙阻止道。 “非上党之军也。”不待平原君说完,楼昌的话语已经将他堵住。不是上党、不是河内,那还有哪里有援军? 赵王有些迟疑地看向了楼昌,而一旁的平原君也有些诧异,难道楼昌转性子了? 不应该啊!就在三人诧异的眼神中,楼昌一揖到底,道...... 。 第412章 四害之中取其轻 “臣请王命:令上将军立即回援邯郸!”楼昌双手抱拳,一揖到底道。 闻言的平原君,最先反应了过来,当即便是暴怒了起来——果然是狼子野心,害我赵国之心不浅呐! “我王万万不可也!”平原君赶忙阻止道:“胡人如今正大举南下,上将军与代郡诸将连发求援之讯,朝廷不发援军也就罢了,岂能全然不顾代郡安危,在此时抽调代地大军,此非将一郡之百姓置于胡人魔爪之下耶?” “平原君勿急!”楼昌对于平原君的暴怒显然早有预料,当即便回敬道:“请君上思之,代郡之地,比之河内、上党郡之重要性何如哉?比之邯郸郡又何如哉?与其失之河内、上党、邯郸,不如失之代郡。” “然也!”一旁的平阳君赶忙帮腔道:“代郡之地,不过区区之地,年年税赋尚不足邯郸郡之泰半,失之于大局无碍也。况代郡若失,不过失之胡人之手,胡人者,不过抢其财货而已,来年复攻之而免之赋税可也。可若是上党、河内郡失之,则恐再难夺回也。”平原君都惊了,胡人南下,那样可怖的事情,在平阳君的嘴中竟然只是区区财货之损,竟然只是免税便可补而已的一件事情? 这已经不是愚蠢和冷血的问题了,而是数典忘祖了!当即,平原君就劈头盖脑地骂了下来:“何其谬也!胡人南下,铁蹄所至之处,无不血流成河,家破人亡,怎的如此危殆之事,在尔等眼中不过是区区财货之损哉?我代郡数十万百姓,尔等置之于何地哉?!” “若如汝之所言,我代地十数万大军多年戍边何为哉?若听汝所言,我上党大战如此紧迫之时,为何还是没有抽调更多代地军力?若依汝所言,胡人一朝南下,我代郡数十万百姓势必生灵涂炭,皆为汝之罪也。”平原君显然也是怒了,当即双手抱拳对着赵王便是一揖到底,道:“我王,平阳君数典忘祖,大言炎炎,还请我王治罪以罚,以慰我代地军民百姓之心。”平阳君闻言,也自知所言不当,当即不敢再言。 赵王听着平原君的怒骂,心中对平阳君也是有点儿意见的,倒不是说平阳君的建议不合理,但你如此之败地说出来就是你的不对了。 有些事情你可以想,甚至也可以悄悄地去做,唯独不可以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因为这些事情,放在地上不起眼,可真上了称吆吆,千金都打不了止。 “平阳君所言,确有失当之处,不过也是讨论国策,不可罪之言也。”赵王随即看向了平阳君,语气略略带着些责怪的说道:“平阳君,还不给平原君道歉!”如此妄言,王上居然说是讨论国策、不可罪言,摆明了就是相帮平阳君啊! 或许在赵王的心中,区区的一个贫瘠的代郡,自然是远没有上党、河内和邯郸郡来得重要。 若是有可能,赵王自然更是愿意,用代地的损失换取更大的利益——比如,保全河内郡。 一郡换一郡,赵王当然认为这买卖划算得很。闻听赵王为自己开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平阳君立即出班向平原君道歉道:“本君妄言,特向君上请罪,还请君上恕罪。”说实话,平阳君的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没办法这辈子本就一直被平原君给拿捏这,自己有的确说错了话,被批评教育那也是正常的。 只是平阳君认了怂,一旁的大夫楼昌却是没有。眼见着平阳君撤了下来,楼昌当即挺身而出,再度将那撤军代地的大旗给扛了起来。 “我王容禀。”楼昌缓缓出面说道:“平原君此言虽正,却不免有些言之过也。”说着楼昌对着平原君就是微微一礼,装作一派君子的作风,随即开始反驳道:“其一,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前者,代郡之地为我大赵二分之一土地,失之则我大赵国力衰败再无力争霸也,今者,代郡不过四分之一之国土也,且为四分中最弱者也,四害取其轻,亦是无奈之举;其二,今虽命上将军回援邯郸,却是无需将代郡如今七万大军全数带回,以上将军之能,只五万大军,加之邯郸城内五万守军,足以击败燕军。而代郡尚有两万卒,虽无力布防全境,至少守御代城不成困难,如此,代城未破,则可收留百姓,待王师一至,尽可复也。故此,微臣以为,苦一苦代郡百姓,当是如今我大赵最佳之选择也。”闻言的平原君都无语了,什么叫做 “苦一苦百姓”?那是 “苦一苦”吗?头断焉能再生乎?这不是苦一苦,乃是死一死啊!什么叫做 “以上将军之能”,七万大军全都归来也不一定就稳赢的局面,在楼昌的口中五万大军就似乎应该轻松搞定,可偏偏平原君还不好反驳。 驳了,那是对赵括这位上将军的不信任。可是,看着若有所思,甚至已经在稍稍颔首的赵王,平原君知道,自己必须立即反击。 “楼大夫可知,如今上将军恐已与胡人交战之中,如何是能说停就停、说回援便回援的。即便以上将军之能,也需军心民心也,若是我王王命一下,一旦影响前线将士军心,战事势必颓唐,引得大军崩盘,吾等皆悔之无及也。”不待楼昌反驳,平原君似乎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随即堵住了他的话头。 “即便,上将军再度力挽狂澜,安全地将大军带回,解了邯郸之危,经此一战后,代郡整体崩碎,我军即便复土,再想彻底解决胡人之危,却非三五年可完成之事矣。代郡不靖,我大赵又何能专心对秦焉?”显然,电光火石间,这已经是平原君所能想到了最完美合理的说辞了,可以说是有理有据了。 只是平原君的话语,在赵王听来却是有着另一番味道。 “三五年内无法解决代郡胡人的问题”,那岂不是说等赶走了燕军,赵括至少还要在代郡待上个三五年? 还有这等好事!原本并不太想再给赵括添上一笔救驾的功劳的赵王,此时却很是来了兴趣。 如果能让赵括离开中枢三五年,即便是给他个功劳又何妨?等他五年后从代郡归来,上党、河内两郡早已掌握到自己的手中,朝中更是不用说,到时候回来也只不过变成另一个廉颇而已,正好帮衬下羸弱的平原君一系,与楼昌和平阳君分庭抗礼。 如此,大赵才真正地掌握到了自己的手中。或许,这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这绝对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 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的赵王,不待自己这边的楼昌大夫继续出言,便一把截断了讨论。 赵王很清楚,他必须尽快造成既定的事实。 “诸卿之意,寡人皆已明了。”赵王扫视一圈,缓缓说道:“然,邯郸不容有失去,增援势在必行,所谓两害取其轻也,至于胡人,可再寻良机而灭之。” “我王。”平原君还待再劝,却被赵王挥手阻止。 “无需多言,寡人决议已定。”赵王淡淡地看着平原君,语气之中尽是不容拒绝之意。 平原君无奈,只得退下。而楼昌和平阳君二人眼中则皆是惊喜,虽然不知道为何王上突然下定了决心,但显然这个结果也是他们想要的。 只是想要与想要之间还是有着不同。就如赵王最主要想要的是破败后的代郡拖住赵括的脚步,让赵括远离中枢,从而让自己掌握朝局;而平阳君所想的,则是再简单不过的绝对安全,至于楼昌,或许他想拖住的,却是整个赵国的脚步。 或许四人之中只有平原君是真正地在为赵国的将来、赵国的百姓考虑吧! 不论如何,各怀心思的众人,终究是让赵王下定了决心。将平原君逼退后,赵王随即又看向了平阳君和楼昌,命曰:“传令代郡上将军括,邯郸受燕军偷袭,危在旦夕,命其速率五万大军回援邯郸,余者两万大军可死守代城,以待王师归来。” “是。”楼昌与平阳君自然是欣然领命。一旁的平原君张大了嘴,却不知要从何处说起。 甚至,平原君在想:自己说与不说,又有什么不同!只能希望上将军能够想出其他办法了......正当平原君偃旗息鼓之时,却不想是 “树欲静而风不止”。刚刚领命的楼昌突然出班问道:“禀我王,若是上将军执意不退兵,该如何处置乎?”此言一出,整个龙台宫都为之一静。 “楼昌,汝何意哉?!”平原君当即便怒斥道。楼昌没有答话,上首的赵王却是陷入了沉思,显然,楼昌的诛心之语提醒到了赵王:之所以自己不信任赵括,想方设法地要削弱赵括的力量,不就是因为他不够听话吗? 大军在外,若是赵括来个君命有所不受,事情可就麻烦了!可偏偏,赵括还真的有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想及此处,赵王的眼神微微眯起...... 。 第413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赵王脸色微微沉下,随即开口道:“平阳君。” “在。”平阳君赵豹立即答道。 “持我虎符,若是赵括不受王命,即行解除其上将军职务,以汝代之,回军邯郸。”赵王从怀中掏出一枚铜片般的物什递给了平阳君,细细端详,不是虎符更是何物。 “领命!”平阳君一脸惊喜地回道。 “怎可如此!”一旁的平原君眼看着电光火石之间形势逆转,不由得发出惊叹——以一个完全不懂之人替代上将军,这不是将赵国往火坑里推吗! 听得平原君的诧异之声,赵王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说道:“他赵括临阵抗命和自作主张的事情还少吗?!”闻言的平原君一时间有些语塞,的确,赵括在长平之战里的确做过了不少自作主张的事情,也在最后关头稍稍地抗了下命,可这些都是为了赵国啊! 更何况,就因为这个事儿,长平的大功都被你给没收了,还加了一顿的廷杖,赵括更是远赴代郡,暂避锋芒,你这罚也罚了,赵括认也认了,怎么就是过不去这个坎了呢? 平原君一时间有些气急,就算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也不能这么用人啊! 平阳君是个什么德性,旁人不清楚,赵王你作为侄子会不清楚,别说以少胜多了,就算是同等的兵力,赵豹都不一定能打败燕军,如此就把以放弃大部代郡为代价调集的援军,交给一个从未领兵之人,这不是儿戏吗! “我王,微臣愿随军前往。”平原君知道,赵王主意已定,心中那根刺就决定了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是没用,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自己亲自前去调和。 如今看来,代郡再不舍也要舍了,甚至能保住邯郸就已经很不错了。平原君有些迷茫,怎么忽然之间,赵国就变得这么弱了? 仅仅是一个燕国不算偷袭的偷袭,就要让赵国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吗? 要知道,区区燕国已经是七国之中国力最为弱小的一支了,虽然有着秦军的掣肘,但如今的情况下,秦赵争霸的局面已经明朗,秦国的掣肘几乎是时时刻刻都不会停歇的。 今天燕国的背刺就让赵国损失将近四分之一的国土与国力,甚至连基本的平胡国策都被打乱,那若是他日接壤的韩之国、魏国也来背刺呢? 赵国还有多少个四分之一可供放弃?!他日,秦军正面向东呢?我赵国,又该如何应对? !这次的问题真的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燕国背刺的问题吗?或许,赵国内部的倾轧、君臣之间的不信任才是罪魁祸首吧! 而这一切的一切......平原君有些诚恳又有些低沉地看向端坐在上首的赵王,静静地等候着他的答复。 只可惜,赵王的答复并没有让平原君感到满意,反而更是一阵阵的心寒不已。 “平原君多虑了。”赵王一脸的平静,随即继续说道:“我相信上将军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哪怕是为了邯郸、为了赵国,不是吗?!”听了赵王的话,别说是平原君了,就是刚刚还在傻乐的平阳君也是一愣。 随即平阳君的心中便是一阵的苦涩——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不可能真的接管兵权。 只是,当一把刀,也是好的,总好过连刀都当不了吧。有王上的信任,谁说日后就不能再有机会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呢! 想到了这儿,平阳君握着虎符的手,握得更紧了。而平阳君心底产生的些许微妙变化,自然而然地就表现在了他的一举一动中,也自然是被赵王看在了眼中。 赵王表示:还不错,若是真有机会,也不妨让他试试。毕竟跟着赵括好几次了,也总该学到些了吧。 试试又有什么要紧。这边的平阳君心头千转百回,那边的平原君的心中却是如坠深渊。 平阳君都能读懂的意思,平原君自然立刻就在心中翻译了出来,只是他宁愿自己从未听到过此言。 “君子可欺之以方”几个字几乎在瞬间便袭上了平原君的心头。这哪里是要平阳君去替换赵括,这分明是以代地五万大军和邯郸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去迫使赵括就范呐! 赵王知道平阳君不会领兵,赵括自然也知道,越是知道,就越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而阻止此事发生的唯一办法,便是从王命,率军回援邯郸。 代郡的兵卒可不是上党那群与赵括生死走过一遭的将士,在手持王命虎符的平阳君与抗命不遵的上将军之间,他们极有可能倒向的是平阳君而非上将军赵括。 哪怕只有一小部分,为了防止代郡大军的分裂,赵括也只能从命。这是**裸的阳谋,却是用错了地方的阳谋! 平原君看着眼前的赵王,只感觉到一阵阵的陌生,这还是那个掏空国库也要坚持与秦国刚到底的赵王吗? 这还是那个力排众议也要换上赵括殊死一搏的赵王吗?带着深深的失望与叹息,平原君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臂,抱拳而道:“我王英明,微臣所不及也。”没错,平原君妥协了! 甚至妥协前,还深深地拍了拍赵王的马屁。只是一时的妥协只是为了来日方长,沉默或许是平原君最好的选择。 因为平原君很清楚如今的局势,蔺上卿如今已然病倒,沉睡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间要多,赵括、蔺相如等将领都在外地。 可以说,在邯郸城、在赵国的中枢,如今他是独自在支撑着。他不能倒,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赵国,一旦自己倒下,朝廷将彻底地沦为楼昌等佞臣的朝廷,那么赵国距离亡国,或许也就不远了。 而自己不倒下的前提,便是不能将赵王给彻底得罪惨了,尤其在面对这样已经无力挽回的局面之时,顺从赵王,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可是,这唯一的办法之后呢?平原君很清楚,一次的妥协,换来的绝不是互相的体谅,只会是步步的后退,这就是残酷的政治的斗争。 可,即便如此,平原君也只能忍下去。忍到......听着平原君的话,赵王显然是志得意满,当即便捋了捋自己并不算长的胡须。 “如此,邯郸城的防御,平原君还需负起责任来。征兵之事也要立即着手。”赵王随即又给了半个甜枣道。 “微臣领命。”平原君立即答复道。平原君很清楚,这无非又是这位赵王所谓的平衡之术,不过这城防不给自己,又能给谁呢? 楼昌吗?但即便平原君知道这是赵王略显无奈的平衡,他还是欣然地接受了,无他,赵国需要他接过这个艰巨的任务,而自己多征一个兵,多打造一杆弓箭,或许赵括的胜算也就多一分。 于是,一场小范围内的朝议,在各方皆满意的状态下落下了帷幕。而平原君和平阳君也随即各自忙碌了起来。 其实,赵王也好,楼昌和平原君几人也罢,显然都有些 “多虑”了。对于如今的赵括而言,根本不存在什么违抗王命的可能。甚至,赵括还要大大地感谢楼昌提出的建议——调他率代郡军力回援,而不是令田单率领河内郡的将士们回援。 否则,他在河内的屯田事宜势必大受影响。当然了,因为许历屯田的缘故,河内郡实际上有近乎一半的兵力实际是掌握在了许历的手中,其他的战士们显然也更愿意听从他这个上将军的话语。 因此,即便是赵王想要调田单的兵回援,短时间内也几无可能。而现在的情况,显然是赵括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若是赵括自己下达回援的命令,或许还会遭到代地将士们的不喜,可若是有赵王的王命在前,尤其还有平阳君携虎符进行逼迫,一切就都好说了。 赵括不仅不需要背负背刺代地将士的恶名,甚至可以摇身一变,变成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苦主。这口黑锅,赵王可以说是结结实实地背上了,可偏偏赵王还背得十分的乐意。 只能说,赵括的前期工作实在做得太好了,令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趁着胡人大举南下的今年彻底解决胡人的问题,好携灭胡之功重归朝堂。 就连他的盟友平原君,也是这么认为的。事实上,在出邯郸,抵达代城之前,赵括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好在有吕不韦及时地为赵括修改了战略目标,这才令赵括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谁又能想得到,赵括真的是能忍人所不能忍,居然真的打算在代北吹上好几年的风沙来彻底解决北胡的问题。 谁又能明白,他们眼中所谓的权利、所谓的朝堂制衡,在赵括的眼中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空中阁楼,赵括的心中只有一句话——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河内又许历把着屯田兵,上党借着冶炼军工,留屯住了大量的兵力,待赵括再将代地的兵马收入囊中,或许就是改天换地称新颜的时候了。 而这一切的前提,却是...... 。 第414章 桑干城中观沙盘 只是,赵括想要完美的衔接上,却也不是那么地容易。无他,就在赵王与楼昌等人算计着如何迫使赵括回军之时,赵括在代郡前线桑干城中,也正下达着进攻的指令。 中军帐内,一大张的沙盘已经布置到位,赵括自然独自站在了首端,而在赵括的右手侧则是新晋的当红辣子鸡——李牧将军,在赵括的左手侧则是原代地的主将陈勋,孙崮和周骐二位将军则分列李牧和陈勋之后。 这五位将军,已经是此次军议的全部将领。小型的会议,往往才是最重要的会议。 所谓小会办大事,大会办小事,自古如此也。甚至,陈勋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赵括考虑到代地将军们的心情,这才勉强喊上的。 实际上,这次的主角中并没有他。当然,陈勋作为老将一员,在桑干城中起定海神针的作用还是很合适的。 五人的眼睛通通盯着的便是眼前的沙盘,即便是陈勋,此时也是激动异常。 没办法,昨夜上将军一番 “寇可往,我亦可往”的话语实在太燃了,虽然他也知道,这场仗他注定无法成为主角,但能够亲眼见证、躬逢其盛,已是大幸! 在众人盯着的沙盘之上,星罗棋布着的正是赵国和北胡双方的兵力布局。 红色的一方是赵国,依旧以马城、桑干城和当城三座城池作为最前线的支撑点,期间数十上百的堡垒又将三座城池连成了一条弓形的线。 与以往的布局不同之处有二:其一,原本兵力只有八千余人的马城,也就是李牧原本所驻守的,代郡最西面的城池,赵括给增兵到了足足一万四千多人,近乎增加了一多半的战力。 原因嘛也很简单,一是因为李牧的调离,本身对于马城的防御就是一种削弱,二则是为了应对胡人今年的进攻布局。 其二,也是最大的不同,在于后方的代城和如今赵括等人所在的地方——桑干城。 原本该在代城待命的两万骑军被赵括悉数调到了最前线的桑干城中,连带着赵括自己从上党郡带来的一万人马以及本就驻守其中的一万两千多兵马,如今的桑干城中已经聚集了三万六千多兵马。 这么多的兵马聚集在桑干城,显然并不是为守城而来。而在后方的代城之中,却是只剩下寥寥数千人以应对不时之需。 这样前重后轻的兵力布置,尤其还未留下足够的预备队的做法,显然是奔着亡命一波来的。 即便是已经被赵括所说服的陈勋,在见到赵括最终兵力布置之时,也不由得为赵括的敢于奋力一拼的气魄所震撼。 只是,说实话,陈勋打心底里还是觉得有着些许的冒险,或许将一万骑兵撤至代城,作为战略总预备队,会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此战不为灭胡,只是为了尽量消弭两军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没有必要如此拼命。 前线少放些兵力无非是少破几个部落罢了,可若是稍有不测......在陈勋的视野之中,只要守住,待来年或是扩军或是增援,我军则是必将取得最后之胜。 似乎是看透了陈勋的疑虑,赵括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便令还想劝谏一番的陈勋乖乖闭上了嘴巴—— “若今日吾等无有孤注一掷之勇气,来年,吾等又何来寇可往,吾亦可往之信心?”当然,这只是赵括为了堵住众人的胡思乱想而使出的激将法。 实际的情况是,他已经得到燕军即将南下的情报,他必须趁着燕军还未抵达邯郸,赵王尚未召回自己之前,将胡人的战力削减到最低,低到代地驻军仅仅凭着四万人便能够守住的地步。 为此,赵括甚至决定掀开自己的一张底牌!相较于兵力相对集中的赵军而言,胡人的阵型就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了。 最大的一只兵力,远在西北方向,当为北胡单于及其附庸部落,兵力大致在七万上下,而观其行军的方向,当是往最西边的马城而去。 零零星星的部落及兵马并入其中。预计抵达马城城下之时,兵力将达到近乎八至九万人。 而在桑干城的正北方向,许是因为非主攻方向的缘故,甚至各个部落都还没有形成合力,几乎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最大的部落左贤王所部约么两万多兵马,正沿途收拢各个部落,朝着桑干城而来,预计抵达桑干城下后,总兵力将达到四至五万左右。 至于桑干城的东北部,则是胡人的右贤王所部,他们的行进稍快,已经有三万多兵马合到了一起,零星的还有数个千人部落在路途之上,显然他们的目标是最为东面的当城。 而这股胡人的总兵力也应该在四至五万之间。从以上不难看出,经过数年的摸索,即便是没有读过兵法的北地胡人,也渐渐有了些许的心得与改变。 最主要的体现就是他们进攻方向的选择,从一开始的三头并进的莽撞行事,到之后的主攻中路试图直捣黄龙,再到今天的将进攻的重心指向了最为远离邯郸和代城的马城。 远离邯郸和代城,也就意味着补给线的拉长,这也就意味着每运一粒粮食到马城,就需要在路上耗费三粒粮食,甚至更多。 这也就是马城的城墙那么狭窄,却一直没能扩建的原因之一。不仅城墙,还有弓弩箭矢等等军械物资,马城几乎都是三城中最少的那个。 好在,马城有一个好将领——李牧,愣是用远不如两城的物资,挡住了几乎同样的敌人的进攻。 挡虽然是挡住了,但,几班强如李牧,也没有办法让胡人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毕竟胡人带着眼睛,只要看过马城和桑干城的城墙,很快便会知道其中的差距,不论是宽度、长度还是高度,马城都要逊色不少。 而三年的时间,也足够让胡人知道哪座城池是最弱的了。不得不说,即便是胡人也是在一直进步,从盲打莽冲到学会集中兵力,从急功近利到学会寻找对手的弱点,北地的胡人们整整用去了三年的时间以及十数万勇士的性命。 只是不知,此战之后,胡人又将从赵括这里学到些什么?好在的是,赵括已经对马城进行了大量的增兵,而在代城的最后数千士卒,也做好了随时驰援马城的准备。 再加上李牧所留下的完善的防守体系,胡人想要破关而入,却也不是那么轻易。 在场的主人皆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只看着沙盘,已经大体上猜到了赵括的战略,倒是无需赵括再多做解释,无非就是 “田忌赛马”之谋罢了——以己之下马对敌之上马。而战争的胜负手,就在于是赵括先将胡人一部击破,还是马城先被胡人主力所攻破。 只是众人所不知道的是,赵括的胃口会那么大!战略既然已经清楚,接下来无非就是战术而已。 “周骐。”赵括随即开始点将道。 “末将在。”周骐立即答应道。 “重甲训练如何?”赵括继续问道。 “三千重甲骑兵已经完成初步训练,骑乘阵型皆已通之,只是战甲未具,暂未能形成足够战力。”周骐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赵括点点头,继续问道:“战甲送来多少套了?” “三百余。”周骐立即答道,似乎又怕赵括责罚似的,赶紧又补充了一句道:“赵韦将军已经停下了陌刀之生产,全力打造骑兵之重甲,只是......”赵括闻言,心中微微叹气,重甲打造之困难,显然还是有些出乎了赵括的意料。 不过赵括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及时调整了战略,若是按照之前的打算,今年便行灭胡之战,恐怕是要吃大亏的。 三百具,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想要在大规模的战斗中彻底摧毁敌人恐怕是做不到,但用来凿穿壁垒,显然是问题不大的。 如此一来,自己的另一张底牌或许就还可以稍稍保留一番。 “三百具。”赵括喃喃地重复道:“选拔三百骑兵,组成冲阵集团,为我大军凿开敌阵,承先锋之序。” “是。”周骐立即答应道。随即周骐又有些迟疑地问道:“上将军,重甲骑兵自然需配马镫,其余骑兵?”赵括闻言略略迟疑,三百具骑兵配上马镫,有甲胄覆盖倒是不怕胡人发现,可若是其余骑兵也跟着系上马镫,人一多,就难于控制,万一这个利器被胡人给学去了,恐怕会给明后年的灭胡带来难以想象的困难......总不能,见一个胡人部落就灭一个胡人部落吧,那可就真的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了,这显然与赵括同化胡人、消灭文化的作战思路并不一致。 更何况,茫茫草原,想要全歼,何其难也。 “余者暂时护卫中军。”赵括略略思索一番之后,还是决定稍稍再藏一手,料想又三百重骑凿开敌阵,后续代地两万骑兵加上一万的步卒,应该足以撕碎一切反抗力量了。 “是。”周骐再度答道。 。 第415章 李牧为将攻胡人 「李牧。」吩咐完了凿穿阵的先锋,赵括随即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李牧立即答应道。 「若是以你为将,此次出击,当从何处下手?」赵括淡淡地问道。 只是赵括随时淡淡一问,此言在众人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什么叫做「若以你为将」,这个「将」摆明了不是普通的将军啊,难道上将军这是要让李牧挂帅出征? 不应该吧!不可能吧? 李牧可是才被提升成裨将的,本就已经属于破格了,毕竟李牧升都尉的时间也没有多长,这样的升官速度在一贯靠军功讲话的代地已经算是「前无古人」了。 如今居然是想要他独立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这让在场的几个老牌将领如何不心惊动魄? 是,裨将的确已经有独立带兵的权利了,也确实可以独挡一面,甚至也往往可作偏师主将之用,可一来那是偏师啊,二来这些做偏师主将的也是资深的裨将啊,如何能有刚刚被提拔的裨将,就做主力部队的主将啊! 更何况,大军之中又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陈勋就不说了,如今年事已高,想要他主动出击或许确实有些困难,可身边不是还有孙崮和周骐吗? 这两位可是跟着您老从长平战场上一路厮杀过来的啊,也更是在长平之战中充分地证明过自己的啊!如何舍近而求远,甚至还要周骐在李牧之下呢?! 当然,这些想法,几人也只敢想一想罢了,给赵括提出不同的意见?那还是算了,不论是周骐还是孙崮,都没那个资格,更是不敢。 至于陈勋,则是没有必要。既没有必要为孙崮和周骐出头,也没有必要得罪明日之星的李牧,更没有必要跟上级起龃龉。做好自己的本分,为上将军、为代地百姓守好城池,便是陈勋给自己的终极任务。 而相对于三人的激动,一旁的李牧则要淡定很多。对于赵括对自己的厚爱,李牧在这些日子里已经感受得太多太多,可以说是把自己完全当成了弟子对待了。 面对上将军再一次地信任与重用,李牧知道,任何的激动和感谢都是多余的,只有做出最好的成绩,才是对上将军最好的报答。 当然,赵括的这个问题何尝不是在进一步地考察李牧呢。 好在李牧对于此次的进兵也是思虑良久,对于战场的分析也是相当的透彻,如今面对上将军的问题,倒也没有任何慌张的情况。 「回禀上将军。」李牧随即拿起了指挥棒,开始了他的阐述。 「末将以为,三路者,东路马车之敌乃胡人单于主力,兵力十分雄厚,以我军目前之战力,实难于攻破也。故此只能在中路、西路二者中选其一先行突破也。 若是我军先破之西路当城之敌,则消息势必传递之中路桑干城,中路之军必龟缩一团,而后撤至东路,与其单于汇合,则我军恐追之不及也。 反之,若我军先破之中路桑干城之敌,则即便消息传递至西路,其将欲撤离者,却也不可越中路而走,除非退回草原,否则只能龟缩与西路,等候其单于之救援。则我军依然可集中优势兵力而破之也。 故此,我军当先破中路桑干城之敌,而后破之西路当城之敌,最后回援东路马城,则胡人大军之势破也。」 听得李牧之言,赵括也是相当的满意,显然自己调度的意图,李牧是深切的领悟了的。 周围三人看着侃侃而谈的李牧,心中也是有些佩服,毕竟能够领会上将军意图并且如此清晰地表达出来,军中还是少数,即便是自己,或许也不能做得更好吧。也怪不得上将军如此重视此人,确实是有些东西的。 不知不觉中,几人对李牧的观感也有所转变 。 只是,赵括的问题却还没有问完,随即继续看向李牧问道:「中路之敌、西路之敌,当如何破之?」 「末将以为。」得到上将军肯定的李牧显得更加自信了,随即便继续拿起指挥棒说道: 「可擒贼先擒王也。中路主力已集中其两万大军,而西路之军更有三万多人马。我军当尽起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穿插至其主力大营之前,一举而斩将夺旗。待其主力大营尽灭,余者皆只有寥寥数千之兵卒,不足为惧也。」 闻言的三将,皆是不由自主地点起了头,直扑主力的确是目前最适合赵军的办法。只是闻言的赵括,却没有刚刚的欣慰,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有很快恢复了正常。 「两路皆是如此吗?」赵括不动声色地问道。 「自然!」李牧干脆地答道:「非攻其主力不足以碎其军心也。」 闻言的赵括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随即拿过了指挥棒,摇着头缓缓说道:「中路,其主力大营只有两万多人,仍有两万多人分散各处,一旦我军行动,两万人的大寨,根本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而一旦风声走漏,中路剩下的尚未聚集的两万多人的部落会做何行动?」 「外逃?」孙崮在一旁答道。 「往哪儿逃?」赵括继续问道。 「或往西与单于主力汇合,或是向东,与东路大营汇合。」周骐也帮忙答道。 「就算只有一万人向东而走,则东路大军势必实力大增,与此同时消息也会随着东逃的幸存者之口传到西路主将的耳中,如此西路主力大营势必收缩防御,我军想要破之就越发地难了。」赵括稍稍解释道。 「如此,我军该如何战耶?」李牧有些不解地问道。 赵括也不含糊,当即继续说明了起来。 「我军当隐蔽行军,至胡人中路主力大营的后方,而后挨个收拾掉沿路的小型部落,以我大军兵力,进攻小型部落可控制起消息之传也。最后再进攻胡人中路大军之主力大营,如此一来,我军从胡人后方杀入,胡人必不得知。 大军得胜之后,转而东向,复攻之东路大军之主力营。因中路小型部落已被清理,即便东路摧动后续兵力跟进,也无太多兵力可用。 是以,中路之敌当先弱后强,东路之敌则该先强后弱也。」 言罢,赵括抬起了头,看向正埋头深思的李牧,待其也抬头,这才说道:「所谓水无常势,兵亦无常法也,中路与东路之兵所差者不过万人,可只因我军进攻之顺序,其进攻之法亦需改变也。汝其知之也。」 「末将谨受教也。」李牧当即双手抱拳道。 见李牧虚心接受,赵括这才看向诸人,缓缓地继续说道:「此战之关键有三也,一曰狠、二曰速、三曰藏。 所谓狠者,既对自己要狠,自此城而出,需日夜兼程,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在速度穿插至胡人大军侧后;也要对胡人狠,为防消息泄露,胡人之部落也,能屠之应尽屠之,不可有丝毫妇人之仁也。 所谓速者,行动需速,战斗需速,重新开拔还需速,尤其是在战胜敌军部落之后,势必有诸多之战利品,如牛羊之物也。切不可为之而眼迷,填饱肚子稍事休息后便需继续前进,所谓兵贵神速者,是也。 所谓藏者,其一重骑兵非至胡人主力大营之战不可轻出也,出则必屠之所见之人;其二,马镫之用,亦需藏也,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令三千轻骑轻易出战,以免来年胡人之军观而效仿之。 如此,尔等可曾明了?」 「末将领命!」在场主人齐齐地答道。Z.br> 可以说,赵括已经把自己的战略思路掰开了揉碎了给几人 给喂下了。见众人终于明白自己的想法,赵括随即开始再度布置任务起来。 「李牧。」赵括继续说道:「命汝率骑军两万五千(两万代地之军,五千上党之军)出任中军主力,汝可有信心?」 「这?」李牧有些迟疑。 「放心,率三千骑兵为汝之后军。」赵括笑着补充道。 「末将领命。」李牧当即激动地答应道。 也怪不得李牧要激动,听着赵括与李牧一问一答,其余三人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宠幸之至啊!这不仅是让李牧做主将了,还要扶上马送一程!这哪里是统领后军而去,分明是去给李牧兜底去的。 便是师与父也不过如此了吧,若非二人年纪相近,几人或许该有些不该有的龌龊的想法了。 当然赵括却不会理会这些,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自己谋局或许还可以,真正地对阵捉对厮杀,临阵变幻,恐怕还有所不及,倒不如直接让李牧来。 而更重要的是,赵括迟早要摆脱上将军这个位置,用一次的扶助,换取李牧的臣服,再合适不过了。军队终究还是要交到李牧的手中,李牧及早地提升,尽早的臣服,对于赵括而言,相当重要。 如此一来,进攻的序列便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就是防守一端了。 虽然此战以进攻为先,可若是因此而导致城池被破,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 第416章 桑干城并不好守 「陈勋、孙崮。」赵括随即点起最后二人的将。 「末将在。」赵括的点将声很快将二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随即便齐齐答应道。 「这桑干城就交给二位了。」赵括看着二人,认真地说道。 「上将军放心。」二人再度齐声答道,只是从他们的声音中却也不难听出有着些许的落寞的感觉。 陈勋倒是还好,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自己是要在后方坐镇的,再说以他这把年纪,想要再往前冲锋,恐怕也是困难。对于赵括的安排倒也没有什么意外与不满。 主要还是孙崮。作为和赵括一起从长平之战中杀将出来的将军,眼见着又一次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却是没有自己的份,不免有些失落。 倒还真怪不得孙崮,毕竟赵括的用人确实有些出乎意料。周骐率领骑兵也为大军先锋也就算了,李牧是个怎么回事?突然就拔到了如此高度,不免有些令人嫉妒。 当然,这事儿从赵括的角度却很是简单,身为后世之人,他太知道李牧的强大了,而他要做的就是给李牧足够的舞台、足够的信任以及足够的支持。 只是,李牧虽好,内部的团结却也是很重要的。赵括对此自然也早有所准备。 拿起指挥棒,赵括随即继续说道:「一旦,我军完成对中路胡人大军之击溃,北胡单于势必很快得到消息。而此时,也是我军最为危险时候。」 说着,赵括的眼神看向了孙崮与陈勋二位将军。只是包括二人在内的几位将军都似乎没有明白赵括的意思。怎么击溃了中路的胡人大军反而是最危险的时候呢? 只要再一鼓作气,攻破东路的胡人,此役便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换言之,只要攻破了中路的胡人大军,不说就此稳操胜券了也至少是行程过半、未来可期了,怎么却成了最危险的时候呢? 赵括看了看众人,指挥棒往桑干城外一划,淡淡地说道:「若是胡人的单于足够地聪明,当率所有主力,立即东向,直插中路,切断我桑干城与我主力大军之间的联络。」 只是这一横的功夫,在场诸人皆是脸色大变。 「如此一来,我大军孤悬于外,有兵无粮,而我各城之中,有粮无兵!」李牧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沙盘。 这么明显的漏洞,自己等人居然都没有发现,甚至还美滋滋地做着什么击破胡人大军的美梦?诚如上将军所言,若是此时胡人单于果断东向,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论是进攻兵力不足的桑干城,还是围困缺衣少粮的外出大军,都足以令大军全线崩盘。甚至若是单于更加精明一些,来个围点打援,搞不好就是个城破人亡的结果。 在场诸人皆是久经沙场之辈,之所以没能看到这层风险,无非就是被抗胡胜利的冲动给蒙蔽了双眼,如今这层窗户纸一被赵括捅破,自然是对此一目了然。 而越是深知其中的风险,众人越是心骇莫名,哪怕他们都知道,上将军既然能提出这个问题,自然也就会已经有了办法。 「上将军!这......」孙崮几人也齐齐担心地看向赵括。 赵括对此显然是早有预料,随即看向孙崮与陈勋,颇为肯定地道:「此役关键,全然在于桑干城,能否守住!」 「我大军出城,全为骑兵,可谓来去如风也,即便是胡人也莫能追而围之也,虽为孤军在外,然攻破胡人之后,以胡人之牛羊马匹,养我三万大军,短时并不成问题。 我军或向东,从马城直接回转,或向西,再破一军后,从当城回转,皆无可挡也。唯一可虑者,便是这桑干城。」赵括继续拿着指挥棒在沙盘上推动着战事的进行。 只是随着赵括的推演,陈勋 和孙崮的脸色明显凝重了起来。很简单,外面的大军的确有着极大的回旋空间,可桑干城没有。而如今的桑干城中的兵力太少了,而桑干城却又太大了。 在上将军带领大军离开桑干城后,满打满算桑干城中便只剩下了六千兵马,六千兵马守御明显小了一圈的马城尚有不足,更别说是三城之中最为宏伟而宽大的桑干城了。 尤其,若是单于真的前来,恐怕他们要面对的,将是近十万大军的围攻。说实话,不论是陈勋还是孙崮,对此,都没有信心。 即便后方的代城之中,还有八千人马随时可以支援,但总兵力依旧不过一万四千人而已。硬杠胡人十万大军,在如此广阔的正面,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更难的是,八千援军的到来还需要时间,而城中区区六千大军,又能够抗住胡人十万大军多久呢? 一时间,陈勋与孙崮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感到一股子的重担狠狠地压在了两人的肩头,颇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着几人脸色越来越惨白的样子,赵括知道,自己的恐吓战术奏效了。 没错,就是恐吓!看起来很吓人的一场战局的背后,实际上却是赵括的「危言耸听」。 旁的不说,仅仅凭借着中路大军被破的消息,胡人的单于就敢率军直插桑干城?显然是不可能的! 能消灭自己数万人马,至少说明在外的这支军队战力不差,也有数万人之多,单于手中兵力虽有近十万人,可在摸不清赵军数量的情况下如何敢对赵军进行包围? 同样的,虽然桑干城中已经派出了数万大军,可谁又知道城中还有多少兵马呢?万一桑干城中还有上万的兵力呢? 如此鲁莽地插入桑干城外,万一赵军的兵力足够雄厚,不是一头栽入包围之中,一旦两面进行夹击,不是自投罗网、自捣死地吗? 什么?胡人大军已经知道了赵军的具体***? 不可能!一来,赵括兵力的调动都是昼伏夜出,特意进行了隐瞒,二来,若是胡人已经知晓了桑干城的调动,那么面前的这只胡人大军就不该只有两万多人! 明知道赵国在桑干城集结了数万大军,胡人还会拿数万人来送死吗? 最多的可能,胡人也就知道如今代地的总兵力是七万左右。但这显然推断不出桑干城中到底聚集了赵国多少的精锐。 更何况,赵国地大物博,万一增援了呢?! 退一万步讲,胡人就是得知了中路大军被破,从败兵的口中推断出了赵军出击的兵力数量,判断除了桑干城的虚弱,胡人也果断东向。 可从马城到桑干城总还是要时间的,而且以如今赵军对临近的草原区域的掌控,再加上几乎是遍地的堡垒,想要发现胡人的动向,并不算困难。 而从马城到桑干城的距离,可是要长于从代城到桑干城的距离的。换言之,即便胡人单于果敢异常,赵军也能及时发现,并从代城从容驰援。 只要后续八千多大军抵达,虽然依旧吃力,但想要一口吃掉桑干城就不那么容易了。外围大军也就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差,继续东向解决东路的胡人大军。最后再回师桑干城,完成全部的战略目标。 什么,直接将代城大军放到桑干城? 如此,桑干城是暂时安全了,可若是胡人急攻马城,并在马城与桑干城之间选各好地势进行阻击呢?援军难道要再绕个弯,先回代城,再往马城吗? 显然,如今赵括的布局,就已经是算好了要怎么对付胡人可能出现的突然变阵的。 在场的诸将显然有些当局者迷。 当然,也不是说胡人完全没有战胜的可能,而此时也确确实实是胡人大军反败为胜最好的契机 。从这点来看,赵括也不过是稍稍夸大了事实罢了。 见众人已经被自己的话语所吸引,赵括随即给出了他的解决方案。 「为保证桑干城之不失,本将会留下两千亲卫,其中所带选锋之亲卫四百,也留下二百,同时五十套陌刀重甲也全数留在桑干城。」赵括淡淡看向了孙崮,缓缓说道:「以上诸军,由孙崮将军所掌。」 「其次。」赵括随即继续说道:「吾已令沿途堡垒、警戒哨,密切注意胡人主力之动向,一旦有东出之异动,则以狼烟告讯,代城之中八千大军枕戈待旦,随时问询而驰援桑干城。」 「如此,二位将军,可有信心为本将守住此城乎?」赵括问道。 闻言,孙崮与陈勋又是互望了一眼,这还有啥说的,上将军都未自己谋划得这么全面了,要战力,直接把亲卫留下,要援军,早就安排了预警机制,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丢城,那真是...... 只是,上级本就只有三千的亲卫,留下了两千,再减去二百精锐,那岂不是身边只有八百亲卫?这.......z.br> 「上将军之亲卫皆是以一敌二、三之好手也,陌刀队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悍勇,若能留在桑干城中,加上援军八千,自然可保桑干城无虞,可是,上将军,您的安全?」孙崮微微皱着眉,心中虽然对守卫桑干显然是放不下赵括的安全问题。 。 第417章 赵国变法应何从 「本将在万军之中,哪有什么安全问题。」赵括摇着头,扫视着众人,笑道:「只要诸君协力,攻之急,守之固,则我大赵安矣,吾更安矣。」 几人闻言,皆知上将军决心已下,诚如上将军之所言,「攻之急,守之固」便无安全之虞,遂无再多言,当即双手抱拳,齐声道:「末将领命!」 言罢,众人亦是将「攻之急,守之固」六个字深深烙印在心底。 更多的话语则是不必再讲,行动已经开始。这也是赵括给赵军上下带来的风格——说干就干,绝不拖泥带水。 戌时一刻,在夕阳散尽最后的一丝光和热后,原本已经关闭的桑干城城门悄然又被打开。原本还算热闹的桑干城中,因为宵禁的缘故,此时已经是空空落落,大街之上几乎雅雀无声,只有巷中恶犬仍旧不知死活地在狺狺狂吠。 只是那朦胧的月光下,桑干主干道上,却是黑压压的一片。人衔枚,马裹蹄,旌旗半卷,浩浩荡荡的三万精锐,竟是悄无声息地在那主干道上行进着,若非那在月光下隐隐反着光亮的铠甲刀枪与那重重叠叠的错落影子,真要以为这是一只从地府而出的幽冥之师。 三万赵军,或一人一马,或一人二马,浩浩荡荡穿城而过,杀向无边黑暗之中,却几乎是悄无声息,赵国边军之精锐可见一斑。 没错,这三万大军皆是骑兵,赵括自上党带来的本就是精锐,上马则为骑兵,下马则是步卒,只是因为长平战后,上党缺少战马,这才没有全副骑兵装备而来,到了代郡,其他或许会缺,唯独这战马却是多了起来。 于是,一只三万人数的大军便被赵括拼凑了起来,甚至最为精锐的三千骑兵,更是一人双马,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一旁默然行军的精锐大军,同样行进中的赵括不经感慨:若是长平之战中,麾下皆有如此之精锐,自己哪里还要动那么多的脑筋,直接一力降十会,平推过去就好了。 不由得,赵括有点儿羡慕李家老二来,几乎没战都是以强临弱,正兵攻之便是。 当然,赵括也明白,打仗本来打的就是兵马、钱粮,打的就是综合国力,奇策或许能有一两次的奇效,但终究国力的提升才是根本。 而自己想要麾下皆是如此精锐,靠的不仅仅是军法的严明,练兵的严苛,更重要的还是综合国力的提升。简单点说,你要战士们训练好,起码也要让他们吃饱啊! 这两万精锐的骑兵,几乎就已经榨干了代郡近半数的收入了,若非邯郸方面时时的贴补,仅仅凭着代郡,显然无力支撑十数万大军的给养。 这也是历史上的李牧虽然手握雄兵,却往往只能听从邯郸方面愚蠢的建议的原因之一(当然,愚忠也是原因之一)。没办法,后勤全都掌握在他人的手中,一旦掐断了后勤,自己就算是再厉害,也是无用。 后勤,补给,国力。几个词语轮番地在赵括的脑海中盘旋,最终还是化成了两个字——经济。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老马同志果不欺我也! 此战过后,扫清了内忧外患,或许自己最为迫切要做的,就是「发展」了。可是,在这个近乎半封建、半奴隶制度的国家体系中,想要「发展」,谈何容易? 即便自己已经掌握了绝大多数的兵权,可这看似稳固的兵权体系之中,士族的影响力有多大,世家的关系又有多盘根错节,根本无人可知。 甚至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比那高高在上的赵王还要难对付啊!否则,历史上赵国的改革变法也不会仅仅留下「胡服骑射」这四个字了。 是的,历史上的赵国还真的就改革变法过,就是赵武灵王所推崇的「胡服骑射」。甚至赵国的变法还是是吸取了魏国变法失败 的教训,转而学习秦国的变法的。 从本质上来讲,赵国的变法与秦国几乎如出一撤。 秦国是通过「耕、战」二策,将秦国有限的国力全部集中到军事方面,进而推动对外战争,从对外战争中吸取养分,从而反哺国内略显萧条的经济与稍显尖锐的矛盾。 经济的萧条,很好理解,因为大量的民众全都只事「耕战」,商业的流通、娱乐的消遣自然少了,经济自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变得萧条。 而尖锐的矛盾,则是在底层人民与上层的世族之间的矛盾。 秦国所谓的勋爵制度,说是有功必赏,实际上,却是先予剥夺,再予赐还。 即先将秦人打入尘埃,剥夺其一切权利和财产,再鼓励其耕与战,视其程度不同,给予赐还他们本该享有的作为人的权利。 底层秦人在剥夺与赐还的过程中所创造的巨大价值,包括掠夺他国的财富,则都成了秦国包括秦王宗室在内的上层世族们享用的美餐。 当然,只要秦国能够一直在对外战争中取得胜利,底层的秦人就还能看到希望,也就能苟延残喘地活着,矛盾也就不会被激化。甚至,还会成为这个制度的护拥者,所谓「纠纠老秦,共赴国难」便是明证。Z.br> 这也是鲁迅先生所谓「暂时坐稳了奴隶」的阶段。 可一旦对外战争出现失败,尤其是反复的失败后,得不到赐还的底层秦人会失去希望,而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们,却还想从那些本就一无所有的泥腿子身上刮下一层油,以弥补自己在失利的对外战争中的损失, 于是,底层的秦人便进入了鲁迅先生所言「想做奴隶而不可得」的阶段,矛盾便会不可抑制、不可避免地被激化,从而令秦国坠入无底的深渊。 历史上刘邦攻入关中,关内秦人夹道欢迎,原因大抵便是如此。 而赵国方面,当年的情形比之秦人还要糟糕。三家分晋,赵国拿的地盘是最靠北边,不仅最偏、最贫瘠,同时地盘也是最小的。 北有强燕,南有韩魏,西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秦国,甚至中山小国也常常犯边,赵国的情况可谓是水深火热,而它所要面临的首要问题不是争霸,而是活下去! 于是,学习秦人先强兵,后富国,即「先生存,后图强」,成了赵国唯一的选择。而胡服骑射,便是赵武灵王强军的一系列措施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一项。 毕竟所谓「华夏」,「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章服之美,谓之华。」 而赵武灵王竟然擅改胡人之服,可谓是推翻了中原各国引以为傲的华服之美,如此之举,自然是诸国中最为醒目的。 好消息是,这个选择还不赖,至少比韩、魏国两国的变法要成功许多,很快赵武灵王手中便有了一只强大的军队,随即雄心勃勃的赵武灵王便带着他的铁军了属于他的征途。 攻灭中山、收服林胡、北扩千里之地;结秦连宋、联秦抗秦,攘除外寇之患,赵武灵王迎来了属于他的高光。 只是,赫赫军功的背后却是国内日益凋敝的民生,再加上日益严重的内部矛盾,已经极大地阻碍了赵国的发展,赵武灵王很清楚必须趁着自己无上的威望之时,开始彻底地整顿内务,开启改革。 于是轰轰烈烈的变法改制随即展开,但显然,赵武灵王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权威与能力,更有些低估了世家大族的反击之力。 或许攘外,赵武灵王是个好手,可对内,却并非哪些浸Yin多年的政坛老手的对手。饮恨沙丘自然有其偶然性,但观其内部矛盾的爆发,又何尝不是偶然中的必然呢? 但不论解决如何,仅仅从此处来看,赵武灵王的发家史,几乎就与商鞅的变法一模一 样——变法先革军,携军功而变天下。 所不同的是,商鞅是幸运的,其身虽死,秦惠文王却尊商君之法而行,其法百年不灭,更是遗泽深远;而赵武灵王是不幸的,一场沙丘宫变,让他对内政的改革功亏一篑,千年后的人们只记住了一句「胡服骑射」。 可悲可叹的同时,也给如今的赵括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赵国国内的世家大族在经历过赵武灵王的变法,早已成惊弓之鸟,如今,赵括再想于赵国境内行变法之实,难度何其大也! 不由得,赵括有些想念还在代城中整备物资和准备互市的吕不韦来,或许只有他能帮自己解开这个关节吧。 不过,这些事情,显然都是后头的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打赢这场战争,甚至不仅仅是这场战争,后头还有好几场的战争等着自己。 自己,一场都不能输,甚至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所谓「关关难过关关过」,大抵便是如此。 黑夜之中,朦胧地月光下,一条长龙终于从桑干城中飘荡而出。 「吱呀呀」的声响中,城门缓缓关闭。 回头望去,城头月下,几个隐隐约约的身形正立在城头之上,目送着大军的出发。 拨转马头,赵括也没入了黑暗之中...... 。 第418章 大军至,草原惊 昏沉的月光慢慢落下了地平线,朝阳的金光渐渐刺破了清晨的雾气,阵阵微风吹过,枯黄的野草上颗颗晶莹的露珠缓缓滴落,映照着一片白色的营地中,寥寥几股炊烟冉冉升起在晦暗的天地间。 营地里,烧了一夜的牛粪已经渐渐熄灭,漫天弥漫的都是臭烘烘的味道,而勤劳的草原女郎们已经起身,穿上厚实的皮袄,开始为一家人准备朝食。 「孩他爹,盐巴又没有了。」一个脸上满是岁月痕迹的女人轻轻地推着还在酣睡的草原汉子。 「不是才用皮子换了两块吗?」被推醒的草原汉子,显然有些不太开心,粗犷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家里头那么多人,两块盐巴根本不禁用呀。而且那两块盐巴好小。」草原女人听着丈夫的话语,心底都是委屈,好在草原的风早把女人心底的泪给吹干了。若是这点儿事情都要流泪,女人早在这残酷的草原脱水而亡了。 「哎......」汉子也终于醒了过来,听着妻子语气中的委屈,想到前些日子自己拿回来的那两块小小的盐巴,汉子也只能轻声地叹气,那皮子可是一条上好的老狼皮子啊! 「是不是再找头人换几块,没有盐巴,干活儿都没有力气的。」妻子见丈夫默默不语,只得出言提醒道,毕竟家里的皮子还有几条,没了也可以再猎,可盐巴却是缺不得的。 「等等吧,马上就到赵人的地界了,要是能打下来,几年都不缺盐巴了。这几天先忍一忍。」汉子略略思索后,还是不想便宜了头人,这会儿去换,恐怕一块上好的皮子,连一块盐巴都换不来,倒不如等一等。 「可是,每年都说打下了就好了,可也没见到什么时候能打下来啊!」妻子还是有些担心,这几年,跟着单于也来过赵国人这里好几次了,哪次也没有进去过赵国的城池。 草原女子远远看过那城池一眼,那是怎样宏伟的建筑啊,那是人力能够建造的吗?想要攻破这样高耸入云的建筑,妻子从来都表示怀疑。 「没打下来,头人还不是给咱们分了盐巴了吗?!」说着话,丈夫也终于起了身,一边给自己套着皮袄,一边淡定地说道。 「也是,但是,明明没有打下来,这盐巴是哪里来的呢?」草原的女子有些疑惑。 「还能哪里来的,被赵人给打残了的部落的呗。不仅盐巴,牛羊甚至是......都被分了,单于部落分的最多,我们也跟着分了些盐巴。」汉子靠近着妻子,小声地说道。 没错,之所以胡人累年地南下,为的不仅仅是攻破赵国的城池,也更是为了消耗草原的人口,以完成草原资源的重新分配,从而让草原胡人渡过难熬的冬日。 不能提供生产力的老人,会是第一批被消耗的炮灰,而接着便是羸弱的小型部落,当部落中的壮年男子被消耗殆尽,剩下的就是其他部落的战利品了。 没错,就是战利品,包括但不限于女人和不到车轮高的孩子,以及各种的牛羊、盐巴等等。这便是草原的规矩——物竞天择,强者生存。 「啊......可,要是咱们......」妻子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担心起自家的汉子,要是家中的顶梁柱倒了,等待着自己和孩子的命运,该是多么的悲惨,或许跟后圈里那群待宰的羔羊也没什么区别吧。 「放心吧,咱们部落可是足足由两千多户,有两个千人队呢!」汉子握了握女人的手,展现出难得一见的温柔。 是呀!两个千人队,已经是草原上中型的部落了,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就算是单于也轻易不会拿捏自己部落。 可男人更知道,倒在那巨城之下的草原汉子,又岂止是千人、万人!两个千人队,也不过是一两日的消耗罢了。 「还是去换一些吧。」女人虽然心疼自家的皮子,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要是战场上没有力气。」 剩下的话语已经不用再说,汉子当然也明白妻子的意思。 这该死的战争呐!要是赵人能......汉子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却又很快被自己扼杀在摇篮之中。 「行吧!」汉子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妻子的想法。 转过身,汉子就在角落里翻箱倒柜了起来——最宝贵的皮子自然要放在最妥帖的地方。只可惜,再妥帖的地方,也抵不过一场战争的摧残。 不论主动、或是被动,战争中倒霉的永远是最底层的老百姓们,古今皆然也。 ...... 不多时,厚重的门帘被一只沧桑的大手掀了开来,股股的冷风呼呼地往帐篷里头灌着,魁梧的汉子立即表现出了不该有的迅捷,一个闪身的功夫便钻出了帐篷,随即厚重的门帘便被放下。 站在帐篷外的草原汉子又轻轻地抚摸了手中的油光水滑的狼皮子,眼中尽是不舍之情,但再不舍也没有办法,相对于一块皮子,身后的家才是最重要的。 汉子很清楚,一旦自己倒下,这个家也就不复存在了,想想同甘共苦的妻子还有正茁壮成长的孩子,汉子终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向着营地的中央便走了过去。 呼呼的北风不断在汉子的耳边吹响,即便已经穿上了皮袄,依旧有着那刺骨的北风找到了脖领的缝隙钻了进去,不由得,汉子便缩起了脖子,艰难地向着头人的帐篷前进着。 只是,未走上几步,汉子便察觉到了异常。 呼呼的北风之中,带来的不仅仅是草原的寒冷,还有阵阵如同雷霆般的声响。 抬头看看渐渐放亮的天空,道道金光已经就要刺破天际,这显然不是下雨的天气才是啊! 等,等等...... 草原汉子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朝着自己的来路看去。 只见茫茫的天际线上,本该灿烂的金光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色的线,一条越来越粗的、无边无际的、黑色的线。 这滚滚的雷霆般的声音! 除了上天的预警之外,便只有那万马奔腾之时才会恍然出现。 其他部落的人马?不应该啊,除了单于本部,就算是左右贤王的部落也凑不出如此多的军马啊!单于本部又岂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赵军来了?草原汉子有些不可置信:可这里是草原啊!虽然不是草原的深处,可也算不上近了,更何况,前方还有左贤王的大军,前日左贤王的使者才来催促过头人起行与之回合的啊! 赵国的大军又如何会出现在了自家部落的门口? 短暂的失神之后,草原汉子很快惊醒了过来,随即疯狂地向着自家帐篷那边跑去。汉子很清楚:不论这只无边无际的大军来自何方?单于或是赵国的,都显然是来者不善。 「敌袭!敌袭!」一边跑着,汉子一边高喊着! 只可惜,汉子的声音虽然不小,可大多数的帐篷之中的鼾声却是更加地响亮,再加上厚实的帐篷的阻隔,汉子的声音根本不足以唤醒众人。 少数几个已经起身的胡人,听到汉子的呼喊,也只以为汉子在说胡话。毕竟在这片草原,哪里会有什么敌人,曾经的敌人要么同样搬入了部落之中,要么早就成了草原的肥料。 汉子管不了那么多,急匆匆地就向着家的方向奔去,其他人可以不管,但家人却是不能丢弃。双手摆动中,那张被汉子珍而视之的毛光水滑的狼皮子也被毫不留情地甩飞在了呼呼的北风之中。 「快、快!」上气不接下气的汉子一把撕开了自家的帐篷,一手抱起还在熟睡的孩子,一手拉过了还在煮饭的妻子,说道:「快走,敌人来了!好多的敌人!」 「啥?」妻子还有些懵。 「爹爹。」熟睡中的孩子也被父亲粗鲁的举动给惊醒。 「没时间了,快跟我走!部落完了!」汉子没有时间再多见识,抱着孩子,拉着妻子就要往外头走。 愣愣的妻子,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快被拉到了帐篷门口,另一只未被丈夫拉着的手,却是在够着帐篷内的一个小箱子,那是全家所有的积蓄,上好的皮子都放在了其中。中文網 只可惜,尽管草原汉子已经奋力地奔跑了,可从头人的帐篷外到自家的帐篷已经消耗了太多的时间,再加上女人的贪心拉扯,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一切,也在这一奔一跑、一拉一扯之间,彻底的无可挽回!当然,或许即便没有女人贪心的拉扯,其实男人也没有机会逃出升天。 此时的部落大营门口,弓弩连发的「嗡嗡」声,刀剑相击的「叮当」声、战马的嘶鸣与马蹄声,还有胡人的哀嚎声已经响成了一片! 赵人真的来了! 带着无尽的怒火和最强的战力,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地杀来了! 跨越了千山万水,来到了草原之中,肆意地屠杀的草原曾经的主宰——胡人! 一如数十年前,那个被称为赵武灵王的男人,率领着赵国铁骑,踏破了千里草原,如今胡人的噩梦,再度降临。 只不过,带领着这只赵军铁骑的人,名叫赵括! 。 第419章 修整过后再将军 “上将军,我们冲吧,趁着胡人熟睡之际。”身着戎装的周骐看了看天边的月色,向赵括建议道。 原来,早在三更天的时候,赵括便已经带着麾下三万精锐骑军,来到了距离胡人部落不足二里开外的小小山包之后。 已经憋了好几日的周骐当即就向赵括请命出击!赵括也看了看空中高悬着的月亮,却是没有直接答应,反而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上将军:该是三更天了。”一旁的李牧也仰头看了看天,随即便答道。 “你怎么认为?”赵括随即看向李牧,考较似的问着李牧的意见。 “末将以为,此时不宜进攻。”李牧很快回答道,并没有理会一旁周骐的答案:“可令大军原地修整一个时辰,待四更天至五更天时,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再行冲杀。” “好。”赵括显然对李牧的回答相当的满意,当即点点头,对李牧说道:“去传令吧。” “是。”见上将军同意自己的看法,李牧自然也是喜不自胜,答应一声便传令而去。 看着上将军和李牧这一问一答的默契模样。这可让一旁的周骐很不是滋味,一方面是自己的建议被上将军给否了,另一方面,甚至更多的则是李牧的建议得到了上将军的认可,这不是在说自己不如李牧吗! 不由得,周骐的心中就有了些疙瘩,他是多么希望能跟上将军统一意见的是自己啊。 要知道自己可是从长平战场上就跟着上将军了,居然没有领会到上将军的意图。 这令周骐更是又急又气。当然了,上将军的决定,周骐自然是不敢也不会去质疑的。 因此生气也好,怨怼也罢,也只能默默生自己的气,怒己之不争。更令周骐难于接受的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明白为什么要等一等再进攻。 明明正确答案上将军已经给了自己了,自己却依旧想不通。没有比这更令人沮丧的了,一时的落后,对于周骐而言不是不能接受,可连有了答案都想不通,这差距......赵括自然也明白周骐如今的想法,当即半是点拨半是宽慰道:“若是以时辰而言,此时乃是三更天,胡人当皆在睡梦之中,即便是站岗之人此时也恐怕已经是困顿不已了,单以此论,此时确实是突袭之最佳时机也。”闻言的周骐立即看向了赵括,目光灼灼地等候着赵括的下文,仿佛在说:“然后呢?”赵括自然没有让焦急的周骐失望,随即继续说道:“为将者不仅要识天文、知地理,更要知己知彼。此时出击,胡人确处于不利地位,可问题是,我军自己呢?我军长途奔袭,自酉时晚食之后,已经连续狂奔了数个时辰,大军上下早已困顿不已,不论战马还是战卒皆急需修整,若是此时发起进攻,十成战力,或许只能使出来五成。此于我军皆有大不利也。” “若是延后一个时辰,待至天将明未明之时,胡人或已苏醒,却也是制作朝食之时,也是其戒心最弱之时,而守岗之人,更是焦躁等候接班之时,目中心中皆是休息,虽稍弱于此时之时机,却也相差不远也。而有次一个时辰至休息,我大军可稍稍休息并食用少许肉脯干粮,待冲锋之时,不说恢复十成之力,至少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如此一来,我军至胜算骤增,而损失可减至最低也。最关键的是,只有足够的战力才能迅速解决战斗,同时保证不走失消息。”赵括也算是掰开揉碎了给周骐讲解了,既算是给这位 “老员工”曾经的功绩的褒奖,也是为了让赵国多出一位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毕竟日后的赵国,几乎可以预见的需要多线作战,多一个独挡一面的战将,赵国的胜算就多上几分。 如今赵国真正能独挡一面的,除了已经垂垂老矣的廉颇和田单几人,新一代中便只有一个李牧,显然是不够用的。 尤其,在赵括的打算中,与秦国的大战势必是一场长久的拉锯战,新一代将领的成长至关重要。 如今的秦军虽然有些青黄不接,可赵括知道,未来的日子里,秦国的大将将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地冒出来,赵括自己不可不察,不可不防也。 因此,许赵韦、周骐、孙崮等等稍有能力大青年将军,通通都在赵括未来大将的大名单之中,甚至是已过壮年的许历将军,赵括也准备纳入其中,毕竟许历的忠心,无人可及。 可独挡一面的大将,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在血里火里滚三遍那只是基础,更重要的还是要在 “苦难”中学习、总结,最后才能成长。机会,赵括都会给。当然这样的讲解机会,可以有一次两次,却不会再有三次四次。 至于谁能最终脱颖而出,就看他们自己的了。周骐闻言,自然明白上将军对他栽培的心意,当即抱拳道:“多谢上将军解惑。”这边赵括刚刚为周骐解答完了疑惑,那边李牧已经安排归来,随即大军便偃旗息鼓,在小山包的背后开始了修整。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悄无声息地,骑兵再度上马。 “此战,李牧将军,你来指挥,重骑兵不动。”赵括翻身上马淡淡地说道。 “是!”李牧当即领命道。 “传令:左右两路,各六千骑兵,即行出发,分绕左右,包夹敌营!中路万骑,准备随本将厮杀,后阵八千,徐徐然向前,以为后备。”李牧随即对传令兵说道。 “是。”几员传令兵当即领命,随即飞马向后传令而去。倏忽间,千骑轰然从小山包两侧齐齐而出,尽管战马的铃铛已经被摘去,但马蹄踏地的声音依旧结结实实地轰在所有人的心头。 见左右两路已经出发,李牧这才向赵括辞行道:“末将请命中路出击。” “准。”赵括淡定地回答道。 “是。”李牧抱拳领命,随即抽出腰中配剑,大喊道:“中军,随本将去也!!!”呼喊声中,李牧一人一骑已经冲到了山丘之上,中军大纛也是紧紧地跟随在李牧的身后,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深红色的大纛仿佛染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神圣而庄严。 阳光的浸染下,身骑枣红骏马,一席黑衣黑甲的李牧挥舞着手中双刃利剑,煞是英武而霸气。 就连一旁的周骐将军也不由得流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重骑不出,是为保留实力。汝可为一偏将,上前观之。”赵括自然看到了周骐眼中的羡慕,当即笑着说道:“好好看,好好学,下一场,由汝调度之。” “是。”周骐闻言,双眼瞬间放光,当即抽出长刀,双腿轻夹马夫,跟随着身边川流不止的骑兵们,便跟随者李牧而去。 几乎是跟随者太阳的脚步,赵国的骑兵很快开始了对胡人营地的冲击。 接着从山丘一冲而下的加速,中路的李牧所部很快拉近了与左右两路之间的距离,中路的边锋骑兵,几乎就是紧紧挨着左右两路的骑兵。 仅仅就这一幕,便足够震撼周骐的了,天知道这样的控制有多难!直至此时,周骐才想起来上将军临行前给自己说的话:“好好看、好好学!”上将军的眼光果然还是那般的毒辣,仅仅凭借着对大军近乎发指的控制力,周骐就知道,自己远不及此人。 看着前方一边驰骋着一边对左右下达指令的李牧将军,头一次,周骐感到深深的服气。 什么,对赵括?对于上将军,周骐从来只有五体投地!赵军一开始的新进速度并不算太快,毕竟距离胡人的营寨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若是此时便狠命地加速,恐怕到了寨前,战马反而没了气力。 缓缓前进,让已经休息了一个时辰的战马稍稍暖一暖,待距离拉近到一里以内后再继续加速,至于最后的冲刺,则是要等到最后的二百步。 这些道理,周骐自然也是懂的。但显然,眼前的李牧想要的还不仅仅是如此。 只见驰骋之间,李牧的双眼却是从左扫视至右,又从右扫视至左,甚至连自己的身后,李牧都用余光稍稍瞥了一遍。 而就在这一扫一瞥之间,身后的大纛已经有规律地摇动了起来。紧接着,赵军的阵型开始慢慢调整,左右两路开始有规律地相外扩张,如同两只伸展的手臂,要将前方胡人的营地抱入怀中;而中路的大军则已经变成了一个锋矢,冲着胡人营地的大门就砸了过去。 一里地外,李牧身边的大纛再度挥舞,两万两千多人的冲击队伍,几乎同时变开启了加速模式。 “哒哒哒......”马蹄声在主人的催促下已经剧烈地响起。而此时,草原的汉子也终于发现了骑兵来袭的事实,慌不择路地就想要拉着自己的妻子跑路。 只可惜,他的心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毫无意义,尤其,他面对的还是李牧。 。 第420章 没有悬念的战斗 其实,在草原汉子看到营寨正面那隐隐约约的一条线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 因为在李牧的指挥下,左右两路大军,已经呈现双手抱月的姿态,完成了战术上的大迂回,成功地绕到了胡人营地的背后。一场围歼战已经布阵完成。 而这场对胡人的围歼战,随即从胡人的后寨开始打响! 说是后寨,实际上却是大批的牛羊的圈养地,半人高的桩篱便算是寨墙了。 没错,因为此处的胡人仍在大后方的缘故,虽然勉强进行了集中,也仅仅就是集中罢了,根本没有按照军营来布置。不仅前寨的防御形同虚设,后寨之中更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而这些情况,自然是被赵军的斥候给提前侦知了,也因为如此,李牧才安排后军率先突入其中。 面对着胡人几乎不设防的候诊,赵军的战马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跃入其中,快速通过牛羊的聚集区,接着便是杀戮的开始。 白色的帐篷被一道划开,如雷的鼾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道鲜红的血迹便铺撒在了白色的帐篷之上,瞬间绽放成了一朵妖艳而美丽的血花。 男人的哀嚎、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啼哭还有战马的乱蹄,瞬间响作了一团。 一个个精壮的汉子,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敌人是谁,便已经彻底地长眠在了睡梦之中。只一个冲锋,上百顶帐篷已经被赵军屠戮一空。 他们已经是幸运的,至少不用感受死亡前的绝望与无助,更不用感受妻儿被屠、姊妹被辱的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相较于死在他们马蹄弯刀之下的赵国百姓,已经有些便宜他们了。 但剩下的胡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赵军的一个冲锋过后,杀戮与哀嚎的声响已经惊动了整个后营,经常要面对猛兽豺狼袭击的草原汉子的反应还算快速,听着尖叫的声音,不少的草原汉子就立即惊醒了起来。 一个骨碌滚到帐篷的一端,一把就拿起了挂在墙上的弓箭或是弯刀,衣不蔽体地就冲出了帐篷,势要给来犯的豺狼们迎头痛击。 可惜,迎面看到的不是低矮的豺狼猛兽,而是一个个高大而来去如风的黑影,抬头看去,初升的阳光下,一柄锋锐的长刀正在头顶泛着点点的寒光。 寒光之后,红色的铠甲之下,一张黝黑的脸庞正发出着来自地狱的狞笑。 草原的汉子立时就呆立在了当场,这,这是...... “啪嗒”!未及多想,一滴红色的液体从刀尖之上滴落,还带着些许炽热的温度,手掌一抹,鲜红的颜色瞬间在额头与手掌见绽放开来,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的红与亮,那是长刀上尚未来得及干涸的鲜血! “哗啦”,明晃晃的长刀随即划落,紧接着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所有的喧嚣:哀嚎、怒吼、尖叫、哭泣还有战马的嘶鸣、帐篷的倒塌声,通通渐行渐远,“砰”的一声,铁塔一般的汉子随之倒落在地,汩汩的鲜血从那脖颈处不住地流出,带走了汉子最后的一丝气力。 “啊......”横冲直撞的赵国铁骑直接杀入了已经没有了顶梁柱的帐篷之中,一声尖叫之后,偌大的帐篷之中遂归于平静。 “轰......”另一侧,将帐篷中所有生物屠戮一空后的赵国铁骑,已经破帐而出,回首一刀之间,帐篷随之轰然倒地。 终于,赵军的屠戮将更多的胡人给惊醒了,终于,几个胡人纠集到了一起,手握着长弓弯刀,摆成了军阵的模样,开始了对赵军的抵抗。 但显然,这样的抵抗根本毫无意义,人数本就不占优势的胡人,面对着全副武装的更有战马之利的赵军,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射出的弓箭根本破不了赵军的铠甲,挥舞的弯刀更不是赵军长刀的对手,“当啷”一声,被胡人珍而视之的弯刀已经被赵军斩落在地,而好不容易集合的军阵也几乎瞬间就被赵军铁骑一冲而垮。 没有了战马的胡人根本连最起码的反击能力都没有。 后寨之中,已经彻底地成了一个屠宰场,赵军铁骑可以肆意纵横的屠宰场。 而就在赵军铁骑踏破后寨之时,李牧所率的大军也从正面对胡人的营寨发起了进攻,相较于后寨的轻而易举,前寨的进攻,还是费了些功夫的,当然也不算太多。 箭雨是第一波的进攻,目标便是在寨门的几名混混欲睡的哨兵。 数以百计的箭矢如同瓢泼大雨一般射向了寨门,说实话,如此密集的箭雨对付这么几个小喽啰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了。 几乎瞬间,每个胡人哨兵的身上都插满了箭矢,真正的是万箭穿心,惨不忍睹。 直至此时,营寨之中的胡人才恍然发现了赵军的进攻,就在寨内的胡人狼奔彘突之时,最前方的李牧已经率军冲杀到了寨门之外。 手起刀落之间,木栓已经被斩落,寨门随即大开! 几乎没有丝毫的停留,上万的赵军便冲入了营寨之中。而此时的胡人再想集结抵抗,已经不可能了。 李牧不会给他们任何集结的机会,哪里稍有聚集的胡人,李牧的长刀就会出现在哪里,一通横劈竖砍之后,也就不再有任何问题了。 而李牧身后的赵军则是如同一辆推土机一般,呈一字型排列开来,向着营寨的深处就平推了过去。 战术很简单:弓箭开路,铁骑补刀,一个一个帐篷就这么砍杀过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除了一道寨门之外,前营的战斗几乎就是后寨战斗的翻版,丝毫没有新意,更没有任何地波澜。 当然,也有机灵的胡人,眼看着敌军势大,干脆就跪地求饶。 只可惜,他们碰到的是赵括,而赵括的手下更多是代地人。 投降?此战之中,赵括早已明确军令:不接受任何胡人的投降,此战中就没有投降二字。 这样无情的军令,不是赵括铁石心肠、杀人如麻,而是战役的必须。从战役的角度看,至少在与胡人中路大军决战之前,赵括绝不允许有任何暴露大军行踪和大军意图的可能出现。 而速战速决又是这场战役取胜的关键,赵括不可能每攻下一个部落就留下一批战士来看守俘虏,那样赵括手中的兵力只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弱。 既不能放任胡人暴露自己大军的行踪,又不能留下兵力看守,杀戮是最简单、也是最可靠的方式。 因此,这场杀戮都是在必行。甚至,这样的杀戮,仅仅只是个开始。 好在,要代郡人屠戮秦国妇孺,或许还会有些迟疑,但要是杀起胡人来,那根本没有任何的负担。 用代郡人自己的话说:胡人,那还算是人吗?只有死去的胡人才是人好吧! 也怪胡人这几年气焰太过嚣张,动不动就南下,攻不下城池就去打堡垒,打不下堡垒就去屠村,直接将马城、桑干城和当城以北的所有村落都给屠杀殆尽了。 这种血海深仇之下,你跟我说什么妇孺无辜? 他们吃的盐巴、用的锅具,哪件不是从我赵国的土地上掠夺过去的?哪件没有沾染我赵家儿女的鲜血。 如今的杀戮,不过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罢了! 见一个个跪地求饶依旧难逃长刀的制裁,胡人便知道投降这条途径是走不通了。 只是,已经被吓得胆寒了的胡人,甚至已经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纷纷作无头苍蝇状,在营寨中四处乱窜,试图找寻出一条活路。可他们的乱窜,丝毫改变不了局面,纷纷以极快的速度倒在了赵军的刀下。 哦,他们头人也已经在逃跑的路上。只不过,头人显然比一般的胡人们要清醒得多,不似那些无头的苍蝇,几乎在得知赵人袭营的第一时间,便带着亲信和细软,骑上战马就要往后寨那头奔去。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后寨的沦陷甚至还在前寨之前。 一马当先的头人,迎面就撞上了呼啸而来的赵军骑兵,大惊失色之下,哪里还有反抗之力,赵军的铁骑可不认得这位头领,长刀一横,好大颗头颅便已经飞向了半空之中。 漫天的血雾瞬间淋撒在了一众的亲信的头上,当即,数十个亲信便作了鸟兽散。 可是,前有猛虎后有群狼,哪里才能苟活一名呢? 还真有聪明人,当即便拨转了马头,朝着营寨一侧的护栏冲去。有人带了头,余者也是景从,当即数十骑便在李牧双头并进的间隙中穿插而去。 不算太高的护栏在亲信们的眼中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跨越护栏,翻出营寨,重获新生了,可惜,李牧岂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人未达,箭已至。 不算密集的箭雨直接将众人钉死在了护栏边,侥幸未死的几人艰难抬起头颅往外头一看,心中顿时一片的晦暗! 护栏之外,依旧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赵军早已将此部落团团围住,别说人了,就算是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来不及感叹命运的无情,又几只箭矢飞奔而来,仅剩的一口气也被活活钉死在了原地。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21章 部落荡周骐服气 同样被钉死的,是整个的胡人部落。这区区两千户的中型部落根本不够两万多赵军分的,不过短短两刻钟的时间,李牧所率正面突进的部队便与绕后的队伍完成了会合。 胡人的营寨之中,哀嚎与尖叫顿止,甚至连孩童哭闹的声响都已经消散。 阳光洒下,一片血红之中又泛起了几丝金色,冷冷的空气仿佛已经被血气所凝集,就连久经战阵的战马们,也似乎有些不耐这浓烈的血腥味,不住地打着响鼻。 那个最先发现赵人大军的胡人,那个为了家庭想要再用上好的皮子换上一块盐巴的汉子,终究也没能逃过这场灾难。 帐篷外不过数米的空地上,根根利箭已经穿透他宽阔的胸膛,一根长矛更是将他狠狠地钉在了原地,鲜血顺着箭矢与长矛的痕迹从他的后背滴落,却是砸在了一对紧紧相拥母子的脸庞之上。 而那紧紧相拥的母子,却也早没有了生气。数根利箭已经将她们彻底地串联在了一起。 男人终究只是一个人,再宽广的胸膛也没能挡住那来自四面八方的箭矢! 尽管男人已经张开了双臂迎接着箭矢,可那单薄的护翼之下,母子也未能逃过命运的碾压。 在命运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那么的渺小而无力。历史的车轮无情地碾过,留下的那一卷卷丰功伟绩,分明是用鲜血与泪水写就的。 只是这一次的执笔人,却是赵人,赵括。可身为赵军主将的赵括,又何尝不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呢? 若是有的选择,身为现代人的赵括怎么会下达 “杀无赦”的指令,就连妇孺都没有放过。可惜的是赵括没的选,在胡人妇孺与赵人之间,赵括只能也只会选择赵人,一如单于屡次南犯赵国,皆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南犯,就得不到补给,就不能消耗已经不能创造价值的老人,就会有更多的部落、牧民冻死、饿死在那个缺衣少粮而又极其漫长的冬天。 不杀妇孺,妇孺就会很快找到最近的部落,暴露赵军的北上,甚至央请他们的单于为她们的男人、父亲报仇雪恨。 那么接下来,失去家中顶梁柱的就是赵国人了。而少了赵括这只生力军的代郡,也将彻底沦为胡人的乐园......戎者,国之重事也,从一开始这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妇孺也好、壮汉也罢,赵军也好、胡人也罢,无非都是局中一子,甚至布局的赵括自己,又何尝不是局中之人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便是历史的真相,残酷的真相!正如网友的戏言:正慷慨激昂地背诵着《满江红》呢,却突然发现,贺兰山,好像是自己的家乡......世上事,从不是非黑即白。 听着远处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营寨,还在远处观战的赵括,不由得也是在心中默默一声长叹。 身为现代人的赵括对于 “杀无赦”的指令还是有些发自心底的抗拒,即便他很清楚,这样的命令是对的,是最适合现在的赵军的。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来不得半点的仁慈之心。同时赵括也十分地清楚,这样的事情,恐怕还会继续接连不断地发生。 赵括更清楚,身为赵军主将的他,不能流露出哪怕半点的忧伤与不舍,否则便是对部下数万赵军铁骑,身后数十万代郡百姓的不负责任。 心底的一声叹息,或许就是赵括对于这片生灵们能做下的唯一的事情。 也是在这一声的长叹里,赵括正在剥除着自己来自现代的最后的一丝丝气息,哪怕这样的气息曾经给赵括带来荣誉、辉煌。 想要真正地成为始皇帝一般的枭雄,就必须抛弃掉所有现代的酸腐的价值观,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或许会罪在当代,却是会为华夏利在千秋。而这,才是一个现代人回到古代后,给华夏文明留下的最大的财富。 抬起头,赵括的眼中多了一丝的冷漠,又多了一丝的炽热,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传令兵,赵括知道: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总算是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报!”传令兵在赵括的十数米开外便已经跳下马来,缰绳一甩,早有同袍接过,随即小跑着来到赵括的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答道:“禀上将军,前线战罢,依令未有一人走脱,营寨已全盘落入我手,请上将军示下。”显然,这个被派回来报信的传令兵当时代郡子弟无疑,面对胡人的授首,全然都是喜色,更无半点纠结,不是代郡之人,更是何人。 不仅仅这个传令兵,赵括身后闻言的众人,也是纷纷面露狂喜,当然狂喜之中,也稍有些遗憾之色——遗憾自己未能亲临现场,痛宰胡人。 就连赵括的亲兵营中也有不少人露出了如此的神色,赵括倒也不奇怪,自己的亲兵本就是大军选锋而出,而代地边军从来都是整个赵国中战力最强的那部,代郡的百姓更是彪悍异常。 换言之,赵括的亲兵营中,也有不少人或是出身代地边军,或干脆就是代郡的子弟。 眼看着周遭众人的反应,赵括心中稍有安慰的同时,也对今后的互市产生了略略的担心——彼此如此这般世仇一般的关系,自己的互市策略真的能奏效吗? 当然,此时却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或许,经历过这次的杀戮之旅,能够稍稍地减弱一些大军的杀戮之心吧。 赵括在心中默默的想着。随即,赵括略略按下不忍之心,开始对着传令兵吩咐起来:“传令李牧:立即打算战场。” “是。”跪地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传令伙头营,立即埋锅造饭,杀牛烹羊,以犒诸军。”赵括随即转过头对一旁的亲兵吩咐道。 “是。”亲兵也赶紧答应道。 “通令全军:饱餐一顿,半个时辰后,立即出发。”赵括又再度吩咐道。 “是。”身旁的将士们纷纷异口同声地答应道。......赵括的指令很快得到了执行,而胡人营寨的后营之中,随即又掀起了一阵的 “腥风血雨”,那是战士们在为自己挑选肥美的羊肉和健硕的牛肉。就在李牧忙着指挥打扫清理战场和烹饪牛羊之时,周骐一脸兴奋地找到了赵括。 “上将军。”周骐擦了擦脸上的血水,一脸的兴奋仿佛在说:“太tm爽了!”看着周骐的模样,赵括恍然间记起周骐也是代地边军出身,对于胡人那是有着天生的敌意的,如此看来,那一脸的兴奋也就说的过去了。 虽然以前赵军也是压着胡人打,可真的能如此暴揍胡人,甚至整个部落进行屠戮的,恐怕要追溯到赵武灵王时期了,周骐显然是没有经历过的。 如今这一通痛快地砍杀,颇有大仇得报,一舒胸中抑郁之意啊! “何事?”赵括点点头问道。 “末将!”周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兴奋,显然他的兴奋恐怕还不止于暴揍胡人的快感。 稍稍吞了口口水,周骐继续说道:“末将算是服了!李将军之能,远超末将数倍也。” “哦?”赵括闻言,颇为意外地看着周骐。连称呼都由 “李牧”改成了 “李将军”,看来此行还有意外收获啊! “上将军您是不知道,一打末将跟随着李将军冲杀出去就感觉到不对了。”周骐也毫不避讳,当即说起了自己的震惊:“中路与左右两路的衔接几乎天衣无缝,李将军甚至连下坡加速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不仅如此,按理说骑兵一旦开始加速,基本就是有我无敌了,可李将军竟然还能在骑兵加速行进之中随时调整阵型,这简直令末将叹为观止!”周骐继续手舞足蹈地诉说道。 “还有,还有发起进攻,李将军甚至反其道而行之,从后营开始,一举就摧毁了胡人的弓手,直到战斗结束,都没有胡人的弓手成建制地对我军进行反击......” “还有......”周骐显然是被李牧的各种操作给惊讶到了,一口气说了六七条都不带停下的,搞得赵括都以为周骐要转投李牧的麾下了。 当然,这也不是不可以!赵括的胸怀,显然要比赵王,甚至是秦王嬴稷,都要来得更为宽广! 毕竟,赵括自己本身就是战将一枚,长平一战更是足以封神,即便李牧再优秀,想要打出这样的成绩也很难了。 因为秦国也好、赵国也罢,都不会再给对方这样的机会了。甚至,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两国也根本组织不起这么大规模的战争了。 更重要的是,赵括想要做的,可不是什么所谓的赵国的第一大将,而是能够将将的 “刘邦”!李牧也好,周骐也罢,都会是赵括手中最为锋利的刀俎。看着一脸笑意的上将军,周骐反而有些心虚了。 “上将军,我不是那个意思......”显然周骐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对李牧吹嘘得有些过了头,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上将军不会生气吧...... 。 第422章 最是难得赤子心 赵括看着低着头的周骐,却是无奈地摇着头,眼神中却是多了几分的慈爱,宛若一个老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正在炫耀着发现的棒棒糖的孩子。 尽管,两人的年龄而言,甚至周骐还有更大一些。当然若是算上赵括上辈子的寿命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当周骐的父亲。 在此刻,赵括是真的有些喜欢这个周骐了!若说赵括喜欢李牧,那是李牧的鼎鼎大名和超强的能力;重用许历,则是因为他的忠心耿耿;而破格提拔赵韦,则是因为他那傻傻憨憨的忠勇性格;还有孙崮、吕不韦、赵平,无非要么能力、要么忠心。 而如今,赵括对于周骐的欣赏,则是一个全新的原因——赤子之心!一颗爱恨分明的赤子之心。 从一开始赵括重用李牧的不爽,到见识到李牧能力之后的肃然起敬,再到赵括这个家长这里来诉说李牧的强大,甚至还会小心翼翼自己的夸奖会不会太过......但凡有半点子私心,都不可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不仅其他人做不到,甚至赵括自己也做不到,最有可能、也是最理智的打算,也不过是要暗暗下定决心努力超越、追求卓越罢了。 毫无保留地称赞,还是在大老板的面前,请恕赵括没法做到。这样的称赞并不是说周骐就甘拜下风了,反而更是一种坦然,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差距,然后见贤思齐。 单单这份坦然,就需要大智慧。要么,就是历经磨难、见过了世道的参差之后,世事已经洞明,对于自己、对于外物,已经有着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淡然,自然能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和他人的优秀;要么,就是如同周骐一班,爱恨分明的赤子之心。 他会在不受重用的时候懊恼不已,也会在见到美景时由衷地赞叹,会在得意时忘了形骸,会在他人翩翩起舞时报以热烈的掌声。 他见到了世界的参差,他甚至也经历过磨难,他未必能够洞明世事,他也有着诸多的想不通和烦恼,但他依旧保持着心底最纯粹的热爱。 热爱,热爱这个生他的国家,这片养他的土地,这只教他的军队!于是,在代地边军的日子里,他总会毫不犹豫地冲锋在前,挥舞着手中长刀,砍向那敢于觊觎南下的胡人,擅战悍勇之名便由此而来。 哪怕在最为悲怆的长平之战里,他依旧奋勇当先。空仓岭下,是他率军殿后,以孤军之力,保障大军从容渡过丹水;丹水防线中,延绵数十里的防线上,唯一不断实施着反击的依旧是他的部曲。 于是,擅攻之名,便一以贯之。界牌岭中,还是他,以少量的兵力阻击了数倍于己的秦军垂死的挣扎。 云雾下,是他如电般的双眼,最先发现了秦军的动静;鼓点中,是他果敢的一击,粉碎了秦军偷袭的美梦;箭雨下,是他屹立在界牌岭的城头,带领着麾下部曲,死死地顶住了秦军锐士的亡命一搏!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英雄气概,哪有那么多的无畏悍勇,只不过是周骐不愿见到家乡被蹂躏,妻女被践踏,这才壮起了胆,拿起了刀,冲向了前线罢了。 若是能诗酒琴棋书画里,谁愿边境风沙寒刀立呢!谁不想岁月静好,偏要做那负重前行之人呢? !甚至不仅仅是他,赵括、李牧、赵韦等人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与旁人更加难得的是,他,更少了几许计较的私心,多了几分本该如此的公德。 有人在岁月中把自己雕琢成了繁花似锦的宏伟,也有人用岁月将自己酿成了一壶淡而又淡的名贵,也自有人守住着心底的一汪清泉,虽无滋无味,却又清冽干爽,胜却万种滋味。 有人称之为幼稚,有人唾之为愚蠢,也自有人珍而重之。当然,不是每颗真心都会得到好的结果。 就像周骐,若不是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赵括的到来,此刻或许早已埋骨在了长平之战,而他的名字也随着长平之败,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甚至,还有更多的 “周骐”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现实的拷打下,零落成泥碾作了尘,随即便隐如了历史厚重的尘埃中。 但,历史终究不会忘记他们,哪怕他们是所谓的失败者,哪怕他们在当世人的眼中是那么的愚不可及,但丹心所照,即为汗青! 。汗青啊!胜利者们在其上,写下了 “封狼居胥”的文治武功,画下了 “天青色等烟雨”的美梦,更将 “千里江山”的壮阔镌刻其上。但那汗青之上,也有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怒吼,有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契阔,有着 “崖山一跃”的决绝,更有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的坚毅!陈胜、吴广败了,但血统论在华夏再没有了根基;岳元帅终究没能踏破贺兰山,但 “精忠报国”却从他的后背刻入了每个华夏人的心中;宋朝终究亡了,十万官民从容赴死,从此 “水太凉、头皮痒”注定遗臭万年;......或许,因为生活,我们终究没法成为周骐那般的人,但或许周骐那样的 “赤子之心”早已在漫漫的历史长河立,埋入了你我的血脉之中。 “要多看、多学、多领会,明白吗?”赵括笑着提点着周骐道:“去李牧那边吧,告诉他,速度要快,半个时辰后,全军开拔。” “是。”周骐闻言,立即抬起了头,双手抱拳后,便拨转马头,领命而去。 看着周骐远去的身影,赵括的嘴角也是微微勾起。或许自己终究已经成为不了那么清澈而明朗之人,但既然遇到了,赵括便添上一杯水、拾上一把柴。 随着众军的归拢,代地大军的第一次草原之战,便算是以赵军的全胜而告一段落了:胡人一个两千多户的部落,被赵军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便屠戮一空,而胡人甚至没有能够组织起任何像样的反击。 最大的伤亡便是在疾驰而去的过程中马失前蹄导致的三人摔马,另外就是胡人好容易发出的弓箭造成了几个擦伤。 几乎就可以忽略不计。而赵军的收获是巨大的,不仅直接端掉了了一个两千人的部落,更是收获了一大批的牛、羊和上等的军马。 这要是全部放弃,说实话,别说李牧和一众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代郡将士们了,就连赵括也是有些舍不得。 可是,分散兵力就地进行看守或是转运也是不可能的,这点蝇头小利与军事上的决定性胜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好在的是,赵括的麾下,已经不再是那个小猫两三只,只有武没有文的时候了。 更妙的是,赵括如今手下的第一人,被尊为军师的吕不韦,本身还是个商人。 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作为嗅觉异常敏锐的商人,同时又是这次出击计划制定者的吕不韦,又岂会漏掉了如此重要的无本万利的商机。 什么?找不到路?那你想多了,此次赵军能够准确掌握胡人部落的踪迹,还都是吕不韦手底下商队的功劳。 吕不韦又岂会找不到呢!确切地说,就在赵国大军的二十里外,吕不韦正亲自带着商队辛苦跋涉着。 没错,吕不韦吕大人为了此次行动的顺利,不惜亲自犯险,深入草原。 这其中当然有保密的需要,但更多的还是吕不韦是真的缺钱了,这次的 “无本生意”必须大获成功。没办法,自从在进入了赵括集团后,吕不韦同志的口袋就急剧地瘪塌了下来。 组建商队进入草原,虽然也算有着巨大的利益,可为了能尽可能地获得草原的地形,他的商队不得不走了许多的弯路,如此一来,巨大的利益几乎全都用来贴补这些冤枉路了。 这倒也能勉强算是不亏,但随后赵括北上,为了收拾代郡大军的人心,赵括拿出的饷银,可全都是吕不韦倾力的赞助的。 若仅仅是如此倒也还罢了,好死不死,吕不韦的一番提醒之下,赵括居然打起了互市的主意,这当然是门好生意,可以说一本万利也不为过,但想要撑起互市,前期的投入那也是个天文数字。 以一人敌一国,难度可想而知。再加上,上党郡的炼铁造兵、河内郡的屯田之策,最缺的就是粮食,吕不韦作为赵括唯一的文臣,自然又是从各处调集粮食,充分给予保障,甚至不惜从齐国运粮而来,这才保障了赵括在这两郡的政策得以顺利执行。 这样的 “挥霍”之下,即便吕不韦有着家族几代的积累也不够花销的。若是换了个人,恐怕早就要打退堂鼓了,毕竟如此 “大”的投资,一笔又一笔的巨款被拿出,却丝毫没有看到回报的影子,就像是扔入了无底深渊,连个响都听不到。 换谁谁不慌。但好在,那个人是吕不韦,号称商界 “传奇”的吕不韦。他就不慌! 。 第423章 时日无多速攻之 吕不韦是谁?那是只见了子楚几面就敢于断定 “奇货可居”的战略家,那是能硬生生把一个不受宠的质子捧成了秦国王上的谋略家,那是能从一介商贾摇身一变,成了秦国亚父,还把秦国给治理生机勃勃的野心家和政治家! 其心胸之广,其能力之富,其胆识之魄,岂是非常人所能及的?面对赵括集团的一再 “索取”,吕不韦不仅没有丝毫的担心与不耐烦,反而是一脸的欣喜,满心的兴奋! 没错,就是兴奋。吕不韦很清楚,如今的投入越多,来日的汇报也就越丰厚,若真是能将做到 “毁家纾难”,自家三世的荣华也就稳稳的了。别说是些许的钱财了,就算是美人,历史上的吕不韦还不是眉头都不皱地就送了出去。 这不,自己还没有掏出全部的家底子呢,回报不就来了?!跟在大军的后头收拾残营,虽然也有一点点的危险,但利益实在是太丰厚了,牛、羊还有战马就不说了,大军匆忙之下也根本没有进行搜营,胡人们多年积蓄的上好的皮毛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当然了,吕不韦的安全,赵括自然也是上了心的,自己已经为数不多的亲兵,也给了吕不韦五十人。 一句话,这趟差事,即便有惊也注定无险。而只要哪怕收获了一两个营寨,也足以弥补之前所垫付的所有资货了。 更何况,以上将军的胃口,怎么可能只吞并一两个营寨。当然,赵括不会等候吕不韦的到来,兵贵神速,虽然这个营寨被李牧屠戮殆尽,没有泄密的可能,但所谓雁过留痕,保不齐在茫茫草原上驰骋的时候就被哪个遥远的牧民给看在了眼中。 一旦消息走漏,再想出其不意就难了。更重要的是,赵括的心中很明白,燕国也好,赵王也罢,都不会给自己太多的时间了。 自己必须在燕军和赵王的王命抵达前,完成自己在代地的布局。当即,饱餐完毕的大军,重又踏上了新的征途,在他们的南面还有数个小型的部落等待着他们的光临。 至于原地的牛羊财物,则是稍稍修复好了营寨,保证牛羊不易翻出,便已是足够。 就是凭借着这样的速度,午后,赵括所率领的大军便又赶到了下一个部落,一个更小的部落,不足千户的部落。 没有丝毫的停留和犹豫,赵括立即以周骐为主将,率领两万多大军便向那小型部落扑杀而去。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赵括和李牧各率领了三千部队分左右两路进行护航,以防周骐不察之下,让部落中的胡人逃出生天。 事实上,赵括的担心、李牧的护航都有些多余。虽然周骐比之李牧,或许还是有些不如,但到底也是宿将一名,更以搏虎之力去扑杀一只绵羊,若是还要出现纰漏,那也有些对不住他代地边军的出身了。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小型的部落便已经被周骐斩落在马下,并无一人得脱。 甚至这样一场简单的战斗之后,作为指挥官的周骐还有些意犹未尽,才堪堪吃过了午食,便央求这要尽快启程赶往下个目标点。 赵括对于这样的要求自然是喜出望外,没有谁比赵括更知道时间的紧迫性了。 当即,赵括便宣布,每战过后只休息半个时辰,便要继续前进。闻令的李牧和周骐皆是微微一愣,虽然兵贵神速,但有必要这么赶吗? 当然,这样的疑问,两人都是深深地藏在了心底,上将军这样决定,定然有他的深意,自己只要服从便是。 事实上,赵括下达这样的命令,原因很简单——时间不够了!这样的小型战斗,最多只能算是前菜,甚至若是将时间线稍稍拉长来看,这样的战斗连前菜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是真正战斗前的热身而已。 之所以这样一个个攻过去,不断地热身,除了要尽可能地拔掉中路的钉子,减少胡人的实力之外,最大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锻炼和磨合将领和部队。 不仅仅是锻炼周骐这个已经很优秀的将领,更多的还是磨合部队——代郡本土的部队和自己从上党带来的部队。 赵括必须要让这两只部队在真正的大战之前做到亲如一家,做到真正地如臂使指。 目的也很明显,倒不仅仅是很快就要面对的装备落后的胡人,而是正在路上的燕军。 虽然不知道燕军具体发出了多少兵力,但想来绝不会少于十万人马。而赵括的手中,所能真正调动和指望的,也就这区区三万兵力,想要跟燕国倾国之军去对抗,就必须令行禁止,绝对地服从,更要互相信任、配合默契。 而想要做到这几点,磨合就是必须的。赵括的打算是好的,但矛盾点也就在此。 要磨合,就需要一场场的战斗;而一场场的战斗,就势必需要更多的时间,这本身就跟赵括所谓 “速战速决”的战斗思路相悖,不仅增加了大军暴露的风险,更要命的是,燕国的大军和赵王的王命,就像是套在赵括脖子上的绳索,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地收束着。 赵括很清楚,燕军的到来或许还有一段时间,但赵王的王命,或许已经在路上了,若是自己不能在赵王王命抵达前完成调度、完成对胡人的削弱,整个代地的布局就将毁于一旦。 而为了这个目的,赵括不得不下达这个命令——战斗中没法抢时间,行军的时间也没法少,那就只能抢战士们休息的时间——不顾士兵的疲劳,接连不断地行军、战斗、进食,再行军、战斗......循环往复。 三天的时间,赵括料想赵王的使者最多也只有三五天就要抵达代郡,如此一来留给了自己和大军的,便只有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内,必须全部扫清外围的部落,随后转入对胡人主力的作战准备,才能在第四日前完成对中路胡人的扫荡。 可三天时间,那是赵括带着大军从桑干城出发,到达第一个部落的时间,如今从头往回打,路程虽然稍稍少了四分之一,可要边打仗边行军,赵括居然也只给三天的时间,其中匆忙可想而知。 可是,没有办法!这个时间,赵括必须抢下来。于是,赵括所部三万多人,终究还是陷入了无休止的战斗与行军之中,即便是在夜晚,也没有停下战斗和转移的步伐。 好在,鲜血从来是男人最强的兴奋剂,即便苦不堪言,一旦见到鲜血之后,赵军依旧能够嗷嗷叫冲上前去,砍杀掉当面之敌。 又因为一直是以多打少的缘故,加上出其不意的进攻,倒也没有出现什么纰漏。 只是,三万大军虽然依旧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前方还恍然未知的胡人中路主力推进着。 但终究赵军仍是血肉之躯,连日的战斗与赶路,还是让赵军疲惫不堪。 就连跟在了赵括后头整理物资的吕不韦等人,生怕赵括大军走后,猎物破坏了寨栏走失,只能尽可能地跟上了大军的脚步。 可是,终究还是赵括所部走得太快,吕不韦等人的距离也从一开始的二十里渐渐扩充到三十里、四十里,甚至是更长。 甚至,尽管吕不韦已经距离赵括所部越来越远了,其中成员依旧大呼受不了! 要知道商队中人可是吕不韦精挑细选的,经常走南闯北的人物,但在真正的军队面前,还是显得那么的力不从心。 所有人都勉力坚持着,就连李牧和周骐也都不例外。当然,这也不全是坏处。 至少两军的磨合,在如此高强度的作战中,也是得到了很好的磨合。而在主力的后头,却还有那么一部人马缓缓地行动着,甚至不似来作战的,更保持着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良好作息时间,比吕不韦所部还要悠闲。不用问,这只小股部队正是赵括带的三百重骑兵和一千多护卫重骑的精锐骑兵。 因为全然不参与作战的缘故,这一千多骑兵不仅能够紧跟着大军后头,更是始终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 眼见着前方的同袍们不断地立下功劳,在疲惫中慢慢建功,在困难中不断突破,后方的这只小部队说不急那是假的,但急也没有用,赵括不仅严格限定了他们的作息,甚至连行军的距离都控制了起来。 当然,赵括自然也告诉过他们:“他们这只力量,会在最要紧的时候被投入战场,如今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只是,这个 “最要紧的时候”会是在什么时候呢?众将士对此,却是无能为力,只能等待着上将军的召唤。 而就在赵括带着大军日夜兼程的作战、行军的时候,燕军的行动也终于迅速了起来。 十六万大军终于已经抵达燕赵边境,分兵已经在即,而赵王的使者平阳君等人也终于已经过了阏与城,正想着代郡进发......正所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 第424章 阏与城外阻平阳 阏与城外,午后的阳光正暖暖地洒在大地,北面代地的战事显然还没有波及到此处,百姓还是如同往常一般,进进出出着阏与城讨着生活。 正值午后,城门口一条并不算长的队伍正在接受着城门士兵的检查。 忽的,远方一阵的尘土飞扬,城头上的赵国士兵眉头微微一皱,手中握着的长枪都紧了几分,更有士兵已经站到了擂鼓的面前,只待上官一身令下,就要擂起战鼓。 好在,城门官仔细观瞧一番,远处的尘土的量并不算大,后续更是后继无力,来的不过是一队不过百人的车队,并不是众人担心的敌袭。 一众的赵国士兵这才放下了心,而那准备擂鼓的战士也才放下了手中的鼓槌,但人却还是站在了战鼓之下,显然,在未能明确这队人马的来历之前,他是不准备离开岗位了。 「战鼓响,全城闭,将上墙,卒列阵。」这是在城前遭遇秦军袭击的上将军赵括,给阏与城留下的十二字方针。 显然,经历过刺杀一事,阏与城的城防总算是有些中部重镇的模样。当然,这或许也跟赵括在城中增派的两千大军不无联系。 车队的到来,很快打乱了有序的城门口,百姓们几乎都是「自发」地为这个庞大的车队让出了道路,尽管他们连这个车队是谁的车队,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都一无所知。 但以前的经验告诉他们,遇到这种情况,最好办法就是退到一旁,静静等候他们的离去。 只是百姓们虽然可以退开,守城的赵军士卒却是不能。 「请出示路凭、验与传。」一名军官打扮的赵军上前对着头车便是一礼,颇为客气地说道。 头车的车夫没有二话,当即递出了所需的验与传。 赵军的城门官打开一看,心中便是一惊,当即拜道:「末将见过平阳君。」 车夫随即点了点头,收回了自己的验与传,只是令车夫预想不到的是,军官并没有就此让路,反而继续站在了他的面前,继续抱拳缓缓说道:「烦请通请平阳君下车,奉上将军之命,进出阏与城中车马,皆需查验一番。」 闻言的车夫心中顿时火起,就算是邯郸城中,他的车马都是随意进出的,今日到这区区阏与城中,怕这些个厮杀汉不认得自家车马,自己已经算是配合了,验和传都交其检验了,这城门官还得寸进尺了还! 「汝可知我家大人是谁?」车夫也是怒极,却是问出了个极其没有水平的问题。 「当然,平阳君是也!」城门守吏依旧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上将军有令,无论是谁,皆需要下车查验。」 「大胆!」车夫当即就暴怒道:「便是你家上将军见到我家君上也要尊称一声叔父,汝是何等人物,胆敢如此无礼!」 「上将军乃赵国之上将军也,其令即为军令。末将自上党换防而来,暂居此阏与城城门守,自然需遵上将军之军令。还请家老勿要为难在下。」城门吏面对色厉内荏的车夫根本一点都不慌,继续不卑不亢地怼着。 若是旁人或许还会被车夫的话给吓到,可偏偏这边城门守就是从上党军中而来,平阳君在上党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旁人不知,他们还会不知吗? 什么叔父?上将军没揍他一顿就算给平原君面子了。同行的那个什么楼昌大夫,不就被上将军给当中杖责了嘛! 还在这儿攀我们上将军的亲戚,骗鬼呢! 城门吏的一系列行为显然是在针对平阳君。而他之所以敢针对平阳君,或者说会针对平阳君,当然不是为了给上将军出出气,论出气,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区区的门吏来办啊! 显然这门吏的后头,还站着一尊庞然大物! 确切 的说,这庞然大物却是一块令牌,一块上将军的令牌——赵括留给邯郸城中负责联络的赵平的令牌。 那日朝廷会议之后,赵括在邯郸的「代言人」赵平,便立即得知平阳君等人即将北上宣召上将军回转。(谁透露的还用想吗?) 没有丝毫的耽搁与犹豫,赵平立即派出了赵括临行前留下的亲兵,拿着赵括留下的令牌就往北面报信而去。 之所以带着令牌嘛,一是为了在路途上能够畅通无阻,二嘛,就是为了如今阏与城城门前发生的事情。 没错,这一切都是赵平所交办的,目的也很简单很明确——迟滞平阳君北上的步伐,给上将军更多的准备的时间。 为何是从阏与城开始? 阏与城往南还是邯郸郡的地界,赵括的威望虽高,却还没有高到地方的官吏甘愿得罪平阳君的地步。 阏与城就不一样了,本就是重镇一座,武将的影响力远高于文官,再加上赵括增派的两千上党军卒,见识过上将军在上党的威风后,自然是只认上将军,根本不认什么平阳君。 不仅仅是阏与城,此路北上,已属于代郡的管辖范围,虽然不似阏与城一般由武将控制着,但代郡如今谁做主,显然众人心中都有数。 似乎,赵平所要求的例行检查,倒也并不算过分,毕竟秦人可是刺杀过上将军啊,各地因此严格查察过往路人,也是应有之意。 车夫还待与那军官理论一番,后头的平阳君却是已经听到了前头的热闹,加上长时间没有通行,当即唤来小厮询问情况。 一番了解之后,平阳君倒也没有多想,毕竟赵括在军营中的霸道,他是亲有体会的,既然赵括有令下了,想必这城门吏也不敢不遵,这阏与城也确实是兵家要地,严查一番倒也无碍。 当即缓步走下了马车,呵斥了头车的车夫一番,随即便让城门吏搜寻便是。 城门吏闻言也是一愣,说好的相持不下呢,自己还没请上峰出面呢,这就让搜了?你君上的威严呢?不应该呵斥我的吗? 这你让我还怎么拖延时间啊! 有些懵的城门守,手上的活计却是没有停下,当即拜谢过平阳君,随即唤来了三两人开始对平阳君的马车开始了「细致」的搜查。 没错,只有三两人,而平阳君的马车车队却是足足有着二十多辆车马。这三两人要搜到啥时候去啊! 平阳君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又还说不出来,只等放任他们继续。 而城门守对于赵平的吩咐可谓是执行到了极致,马车内部不敢轻易翻箱倒柜,于是他就在外头做起文章。 雕花的车辕要细细敲打,看看有没有空腔;巨大的车轮更要细细查验是否有所暗格;还有扶栏......实在不行,嗖的一声便钻入了车底,不把车底下每个榫卯结构都弄清楚了,他绝不出来。 总之一句话,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简简单单」的一通检查,硬是让城门守和他的麾下检查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有问题了。 但平阳君却似乎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甚至还夸赞起了城门守认真负责,有了城门守的这一番检查,倒是让自家马车的安全都更有保证了。 城门吏自然连称不敢。 终于,在历经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一直堵着的阏与城南门终于重新放行。而城门吏也是赶紧跑回了值房,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说不慌那是假的,那可是平阳君啊!赵国有几个封君?更何况此人还是王上的叔父!捏死自己还不跟玩似的。 当然,上将军的威仪自然更甚,也自然不把平阳君放在 眼中。可神仙打架,自己这个小小犯人却是一点余波都受不起啊! 本来若是能激起言语的冲突,甚至是对抗,自有上面人前来料理,自己也就能平安隐下来,应该说从一开始,城门守就没想过真的要查察平阳君的车队,为的就是激怒而已,拖延而已。 可偏偏这位平阳君也不知是怕了上将军还是怎的,居然同意的自己的搜查! 这可就真的为难死自己了!此时上报没有道理。可查吧,驳了平阳君的面子,表面或许平阳君不会说什么,可背地里呢?不查?那更不行,话都说出去了,更关键的是没有按照上将军的要求拖住来人,更难过。 于是,详详细细地查,细到令人发指地查察,是城门守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为的就会告诉平阳君,自己就是奉命行事。 也只有这通稍显浮夸的演技,城门吏才有在这场斗法中自守的可能。 显然,他做到了,而平阳君也接受到了这样的讯息。 「君上,此城门小吏......」家老在平阳君的身边咬牙切齿道:「是否要......」 「他不是都告诉你我了,他是替人办事而已,无需在意。」平阳君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双腿,摇摇头笑着说道。 「君上之意,有人不希望我们前去代郡?」家老随即问道。 「至少是不希望我们这么快就到。」平阳君不以为意地说道。 「是谁?」家老继续问道。 「很难猜吗?」平阳君继续笑着看向家老道。 。 第425章 时间之战进行中 “平原君?”家老斗胆猜测道。 平阳君没有答话,而一切都已经不言之中了,整个邯郸城,上卿蔺相如卧病在床,除了平原君还有谁知道自己背上之事,又还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拦截自己,除了自己那位弟弟。 这位弟弟啊!从来都压着自己一头...... “那咱们要怎么办?”家老见平阳君没有说话,赶紧跳过了这个敏感的话题——兄弟之间,再怎么龃龉,却也不是自己一个下人可以评论的。 “怎么办?”平阳君身子微微靠向了车厢背部,让自己稍稍放松了些,手指在坐垫之上下意识地随意地弹着,双眼微闭,似在思索着该如何处置,处置眼前的进程,以及与平原君之间的关系。 弟弟的想法已经很明确了,不仅仅是在朝堂上,更是在这阏与城中,都用他的方式表达着他的不满。可是,平原君你的想法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邯郸城中精兵不过三万,即便征兵至五万,又岂会是燕军十数万大军的对手?邯郸城万一有失,就算赵括在代郡真的把胡人全给灭了又如何?赵国早已崩溃了。 还有这代郡,地广人稀,还时时有那胡人作乱,给赵国带来麻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真可谓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也,以此鸡肋之地,危及国都之安全? 平阳君真不知平原君是怎么想的...... 若是平原君在此,定要与他的这位兄长好好地说道一番。 怎么想的?只要将那高高在上的头颅稍稍低一低,看看那云端之下的百姓,就不难得到这样的结论。 邯郸城重要不假,可外有城高墙厚,内有甲兵数万,今年秋粮入库,衣食物无缺,便是被困也无甚愁虑,燕军短时间根本攻不破邯郸城。 最重要的是,燕军再怎么样也是战国七雄之一,也是我诸夏之一,屠族烧城之事是万万做不到的,一旦做了,别说赵国,其他的国家都饶不过燕国,甚至秦国都要跟燕国划清界限。 可代郡是个什么情况?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还需要多做解释吗?三年来,代郡打生打死,早已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程度了。 赵括这一退,代郡半郡之地势必沦丧,十数万百姓势必沦丧敌手,生不如死、生灵涂炭! 这便是赵括不能退的理由。 当然了,十余万百姓的生死,在朝堂衮衮诸公的眼中,不过是一串还算长的数字罢了!就像是长平那死去的三十万将士。 可你也要知道,即便是长平之战,这场关系到赵国国运之战进行到最为困难的时候,不论前线的廉颇将军,还是替换他的赵括将军,都没有想过要再从已经捉襟见肘的代郡抽调兵力。 朝堂之上,以上卿蔺相如为首的文臣,也从未有想过要再从代郡抽兵。 为何?代郡不能退,退了,胡人的马蹄就将代郡的田地踏碎,无数的家园都将被胡人破坏殆尽,无数的百姓也将倒在胡人的弯刀之下...... 连自己的百姓都无力保护,赵国的人心也就散了。 当然,这些,朝中的衮衮诸公依旧不会在意。 是了!衮衮诸公所在意的无非是自己的位置与荣华。 是了!长平之战,远在上党,便是输了,大臣们依旧还是大臣;而如今的燕军,却是在迫近了邯郸城,一旦邯郸城被破,大臣可就不一定是大臣了。 这,或许才是上至王上、下至群臣一致要上将军回转的根本原因吧。 当然,这些想法,平原君也是在后面才彻底想通的,至于平阳君?显然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误。 良久,双眼微闭的平阳君终于做出了他的决定:“传令:车队加速前进,前方但有城池,皆绕城直行,日夜兼程,以最快速度直达代城。” “既然我那个好弟弟想让我走慢点,我偏偏要走快一些!”平阳君随即又自顾自地又加上了半句。 反骨,果然并部分年龄。 家老闻言,也不敢多言,当即领命,掀开马车门帘,让车夫稍驻,便跳下马车传令而去。 显然,赵平的这番手段,并没有能够拖延住平阳君的脚步,反而激起了平阳君的好胜之心,一行百人随即快马加鞭地朝着代城而去。 或许,平原君就是猜到了自家兄长的逆反心理,这才只是将消息传递给赵平,却并没有对平阳君的离开横加阻拦吧。 当然,好消息是,即便平阳君快马加鞭,也注定不是早他半日出发的亲兵们的对手,仅仅过半的路程,亲兵们便已经甩掉了平阳君整整一日。 而等他终于赶到了代城,却会发现,赵括根本不在后方坐镇,早已将指挥部搬到了前线的桑干城中,而等他终于费力地跑到了桑干城中,他又会发现,赵括早就带着大军离开了桑干城,迎击胡人而去了。 这一通的奔波下来,少说也有四五日的时间。 四五日的时间,说少不少,但说多却也根本不多。堪堪足够赵括完成他对中路胡人的围歼而已。东路,赵括显然没有时间再去解决。 可一旦东路的胡人未除,胡人的兵力便依旧对代郡的兵力有着绝对的优势,赵括的离开很可能依旧会让代郡百姓陷入死生之地。 这是赵括万万不能接受的,可想要解决东路的胡人,剩下的时间,要去哪里找呢? 一场关于时间的赛跑,随即在赵括与平阳君之间展开,就连在邯郸城中的平原君也加入了与时间赛跑的行列,只不过他的对手,却不再是自己人,而是那汹涌而来的燕军。 征兵——这是平原如今唯一能做的,不论上将军是否回转,邯郸的兵力都必须要予以扩充。 若是不回,平原君能否以邯郸之军抗住来自燕军的猛攻,就是此战的胜负关键; 若是回转,代郡的兵马也不过区区数万,上将军还无法全部带走,上党兵力的多寡依旧决定着此战的难易程度。 总归,邯郸城内的兵力是多多益善,至少也得给上将军凑个五万人吧!平原君默默在心中给自己下了个指标。 只是,指标是下了,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 长平一战,能征的不能征的兵早就征过一遍了,虽有归田的青壮,却大多留在了上党和河内二郡,当然也有战后见赵国强盛,投靠而来的民众逐渐抵达邯郸。 但总归是杯水车薪的。尽管平原君用尽了浑身的解数,征兵情况依旧不容乐观。五千人,几乎已经榨干了整个邯郸城。 平原君很清楚,这已经是邯郸城底层百姓的极限了。 但却远不是邯郸城的极限。无他,就光他的手里便还有健奴上千。 之所以平原君的目光会聚集到这块以前从未注意到的地盘,也还要对亏了赵括在邯郸城的代言人——赵平。 也只有出身低微的赵平才会注意到这邯郸真正的人口在谁的手里,而面对愁眉不展的平原君,看在其通风报信的份上,赵平自然是投桃报李地说了出来。 当然,赵平显然也明白,这兵大概率还是为上将军给征的,如此一来,赵平更加卖力了,甚至连哪家的健奴最凶,哪户的健奴最多,赵平都给一一打探了出来,随即呈到了平原君的面前。 平原君看着这记载着健奴数量的竹简,不由得对此“牢头”刮目相看。心中既是对赵括的识人之明的感慨,但更多的却是为难不已。 健奴可是堪比田地一般的物什,若是一个两个自然不放在心上,可真要大规模的调集,那无异于是在断众世家大族的根基啊!这已经不是什么募捐之事可比的了。 要知道健奴数量的多寡不仅仅直接关系到粮食生产的多少,更是维系一族安全的关键所在。健奴、健奴,平日为仆为奴,伺弄庄稼,战时便是各家的私兵死士,负责保卫家园的安全。 谁也不敢、更不可能将族中健奴大量外借,除非到了真正的亡国之紧急时刻,就如当时的上党之战的时候,各族也才将手中的健奴交出。 只是即便是那时,各家各族手中的健奴也没有全数交出啊。 毕竟,国亡了,田地、奴仆还在,一切就都还有机会,躺着便还是富家翁,找个机会或许又能成为新朝的朝臣。 可若是,田地、奴仆没了,即便国家尚在,自己也不过是无根之浮萍罢了。 与国同休?那不过是一句口号罢了,谁也没有当过真,就算是王亲国戚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豢养了一大群的健奴的,只不过在长平之战时,自己派出的健奴比之他家会更多一些罢了。 如今,长平之战中损耗的健奴都尚未补充完毕,又再行征要,平原君都能想象得出各家家主的冷脸了。 冷脸倒也罢了,就怕是任凭自己说破了大天,也求不来一兵一卒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啊! 平原君的心中轻叹着......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26章 过戌时夜访楼昌 可是,平原君很清楚:时间紧迫,那燕军不会给自己从容说服、慢慢想辙的时间,更别说自己的兄长已经启程,若是上将军归来无兵,那真是丢了代郡又失邯郸,两手皆空空了。 无奈之下的平原君只能又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敲响了上卿蔺相如家的大门。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尽管平原君这头姜也不嫩,但说到对人心的把控,那还得是咱们的上卿蔺相如。当然,其中也不乏平原君自己身在局中,不能自视的缘故。 从入门时的愁眉不展,到出门的淡定从容,期间不过短短盏茶的功夫。 “君上,咱们是回府吗现在?”家老一边帮平原君拿来车凳,一边询问道。 平原君闻言,却是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家老看了看尚未中悬的朗月,微微躬身道:“应是戌时已过,亥时未至。” 平原君点点头,随即说道:“今夜定是无眠了。既是还早,不应让老友们如此早便安寝了才是。” 说着平原君一把就登上了马车,吩咐道:“往楼昌大夫府上。” “啊?”家老虽很是意外,但又很快答应了起来:“是。” 很快,吱呀呀的马车声伴着车前“叮当”作响的车铃唱响在了邯郸的大街之上,绕过一片又一片的“繁华”,终于在一座华丽的庭院外停下了脚步。 “我家主上,平原君,请见楼昌大夫。烦请通传。”家老随即上前敲门道。 只一会儿的功夫,楼昌大夫的府邸便中门大开,虽然两人政见不同,在朝堂上甚至是势成水火,但毕竟平原君还是王上的叔父,该有的礼仪,楼昌也是不敢怠慢。 尽管面对平原君这个不速之客,楼昌也是满心的疑问。毕竟这大晚上的,也未曾递过拜帖,怎么就突然造访了。这在这个时代是极其不礼貌的。 但没办法,平原君再如何无礼也是君上,更是王叔之尊,即便是为了给王上面子,楼昌大夫也不得不大开中门,亲往迎接。 当然,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地大开中门列队欢迎,也不仅仅是出于礼貌的考量,也是楼昌在告诉所有的盟友,甚至是王上——咱可没有跟平原君拉拉扯扯的,是他突然造访的,我是措手不及的那个。 平原君对于楼昌的热烈欢迎,显然也早有预料,并未感到有什么意外。 甚至,他也希望事情能闹得大一些,最好是人尽皆知,尤其是等自己出来的时候,若是能够......就再好不过了。 “君上。” “楼昌大夫。” 两人双双见礼,随即双双便往府内而去。 若是不知内情者,还以为楼昌大夫府上来了怎样的一位贵客呢!便是楼昌自己,如今也是一肚子的疑问。 只有平原君,一脸的笑意,却是一肚子的坏水,显然妥妥的恶客一枚。 绕过曲曲折折的庭院前廊,平原君与楼昌相继来到了正厅之中,各分主次坐下,一名少女随即袅袅婷婷地为平原君端上了一盏茶水,几分精致点心。 若是平日里,平原君怎么也要合上一口香茶,与楼大夫寒暄两句再入主题,只可惜,今日的平原君任务实在艰巨,当即便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双手抱拳便要说明来意。 “楼大夫,今日夤夜前来,是为多谢楼大夫救赵国于水火而来也。”平原君甚至刚刚坐下便又立即起身抱拳道:“今邯郸空虚,还请大夫将府上八百七十三名健奴交于本君,以卫护王城是也。” “噗!” 这头平原君开门就扔出了王炸,直接把主位之上还在喝茶的楼昌给震懵了,一口刚刚入嘴的香茗,几乎全都喷了出来。 没办法,平原君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三次震惊了楼昌大夫。 一震,震惊于平原君居然是来道谢,还是为自己救护赵国而来道谢的?自己什么时候救赵国于水火了,自己怎么一无所知?! 二震,震惊于平原君居然对自己府内的健奴数量了若指掌,要知道楼昌自己对于田庄、府邸的健仆数量都也知道个大概数量是八百五十多人,具体数量却是不知,平原君居然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三震,震惊于平原君居然是想自己将健奴交出,还全部?甚至听其言语,这还是无偿的?哪里来的大脸?就算是王上也没这么大面子好吧! 只是,不待楼昌大夫出言拒绝呢,那边的平原君便已经开始了他的自导自演。 “是了是了!全部交给本君,却是不妥,府邸总还得留些人,田庄也需要些人守着。全都充军确实不妥。”平原君自顾自地摇着头说道。 平原君的话语看似是在为楼昌说话,但楼昌大夫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又是不待楼昌反应,平原君便又抬头说道:“八成!八成足以。大夫深明大义,能以八成健奴充实我军......” 这会儿轮到楼昌大夫急了,什么就八成啊!从始至终他就没有说过话好吧! “君上、君上!”楼昌赶紧打断了平原君的谢礼,也站起了身子,颇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君上,下官府上未能又如此多的健奴。” “怎会无有?本君可都是查实过来的。”平原君也不客气地打断道。 楼昌见此情形,当然也知道平原君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当即也不再纠结健奴的数量问题,毕竟健奴的多少有没有明文的规定,更何况这邯郸城里,又不是他一个人有这么多的健奴,怕什么。 “君上,就算下官田庄之上有些健奴,可这些都是下官私产,却是没有交出之理。”见平原君颇有霸王硬上弓的味道,楼昌的话语也渐渐强硬了起来。 健奴,那是一个家族的底气所在,岂是平原君说要就要的?不仅仅是自己,整个邯郸城也不会有人轻易会给出来。 至少也不该是如此轻易的就给出来。更何况,平原君要的还这么多。几乎可以预见,不会有任何人会答应平原君的要求。 这也是楼昌强硬拒绝的底气。 殊不知,平原君要的就是你的强硬啊!你不强硬怎么显示咱的软弱呢?你不强硬怎么突现事情的难办呢!你不强硬,咱怎么去求...... “大夫此言何意?如今燕军南下,此危急存亡之秋也,本君奉王命征兵,怎的到了大夫这里,竟是要抗王命而不遵乎?”平原君顿时也强硬了起来。 “哼。”楼昌在王上面前尚且与平原君针锋相对,如今王上不再,又是内庭之中,楼昌自然也不会软弱,当即回怼道:“王上所命,乃令平原君征平民之青壮也,非令平原君图谋他人之私产也。” “哼!大夫所言,乃谓本君贪图汝之私产乎?”平原君立时装作被戳穿了企图,恼羞成怒的样子。 “君上自知之也。”话赶话的,楼昌当即露出了不屑的嘴脸。虽然楼昌并不认为平原君会是那种想要在此事上发上一笔的人。 只是,楼昌不知道的是,平原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砰!”终于等到自己想要的话语,平原君当即以摔杯为号,结束了此次的对话,同时也彻底将楼昌的话语锁定在“疑本君贪图私产”之上。 新鲜的茶汤随着杯具的摔落,瞬间流满了一地。 “本君之心,日月可鉴!”伴随着杯具的摔落,还有平原君的一声怒吼,直接吼得在场的下人都纷纷缩起了脖子。 话音未落,平原君当即大跨步地离开了正厅,丝毫不给楼昌解释的机会。 直至平原君一脚跨出了正厅,楼昌大夫却还沉浸在平原君的摔杯与怒吼之中。 三步并作两步,平原君很快便已经回到了大门之外,中门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关闭,平原君当即又是一个箭步,从中门中窜了出来。 随即又是一个回首,怒吼道:“本君之心,日月可鉴!” 直至此时,正厅中的楼昌大夫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眉头深深皱起——这平原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话都没说两句,就走了?就算是话不投机也不该如此无礼才是啊!更何况明明是你有所请,怎么搞得好像是自己诬陷了他似的。 就算是自己有所误会,想要征兵的你,不该是好商好量地解释才对吗?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就发脾气走了? 可平原君会是小孩子吗?显然不可能啊!用老谋深算来形容他都算是谦虚的了。这么孩子气的事情,平原君显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做的啊! 除非,这孩子气的吵架与出走,本就是平原君想要的。换言之,平原君此来,就是为了来与自己吵一架的? 可平原君为何要找自己吵架呢?或者说,与自己吵这一顿,对平原君而言又有何意义呢?! 看着一地的碎片,不由得楼昌大夫便心烦意乱了起来。 就在楼昌大夫心烦意乱之时,平原君却已经重新登上了自家的马车,隔着车帘对家老说道:“走,去下一家!” 哒哒的马蹄声与叮叮当当的风铃声随即再度响起。 “不好!”呆坐正厅的楼昌终于想到了什么,立即站起了身子。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27章 不辞辛苦拜府去 “平原君就是来吵架的。”楼昌站起了身子,看着正在打扫茶渍的侍女,恍然想到了什么,怒喝道:“不对,他要去告状!” “来人,备车,本官要入宫见驾。”楼昌当即快步走出了正厅,朝着院内的仆人们怒喝道:“现在、立刻、马上!”从楼昌的角度来看,确实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你平原君来我府邸闹这么一场,无非就是要告诉别人,你为了赵国、为了邯郸,受委屈了。 那这委屈还能跟谁倾诉?或者说谁能来管管你的委屈?只能是赵王无疑了。 不论最终平原君想要达到怎样的目的,楼昌都必须尽快给赵王解释,防止平原君夸大自己的言语,歪曲自己的话语。 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赵王甚至不需要调查,便能知道平原君的 “委屈”。自己必须向赵王表明自己的态度:自己没有怀疑平原君的意思,也更没有阻扰平原君征兵的想法,重申自己热爱赵国的基本立场。 必须,一定!趁着平原君才刚刚入宫,才刚刚见到我王时候,果断道歉! 堵住平原君肆意夸大的可能,万不得已之下,哪怕拿出一部分的健奴来赔罪也在所不惜。 不得不说,楼昌能够叱咤朝堂这么多年,还是有相当的两把刷子的,至少在政治敏感度的方面,那是杠杠的。 。从平原君骂骂咧咧地出门,到登上马车,也不过短短的时间,楼昌便将平原君一系列不对劲的行为穿成了线,进而推导出了平原君最有可能的目的。 不愧是能跟平原君分庭抗礼这么久的人物,能屹立在这朝堂之上的,就没一个简单的人物。 只可惜,他遇到的对手可不是平原君,而是老奸巨猾的蔺相如,一个横压了整个世代的存在。 楼昌的这点子反应几乎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所想要的,就是楼昌的过激反应,要的就是楼昌亲自把平原君到访求要健仆的消息,清清楚楚地传到赵王的耳中。 而他和平原君真正想要的,远远比楼昌大夫想象的更多、更多! “快一些!”楼昌撩起帘子,一边催促着车夫加速,一边向前张望着,试图寻找平原君的马车的身影。 “怎么还没有见到平原君的车驾吗?”楼昌焦急地自言自语道,若是能在宫门前截住平原君,自己一番道歉之下,定能令平原君无功而返,倒是无需再担心再受要挟吐出健奴来。 闻听楼昌大夫的自言自语,车夫手中的鞭子挥舞得更急促了!可惜,南辕北辙之下,就算是车夫将那马鞭挥断了,也断断是赶不上的。 眼见着宫门越来越近,楼昌却始终没能看到平原君的车驾,一颗心渐渐地就沉入了谷底。 直到宫门之下,楼昌也始终没能看到平原君的身影,脸色随即青白了起来。 “见过楼大夫。”宫门前的卫士显然认识楼昌大夫和他的车马,远远看见了,便已经迎了过来,没办法,谁叫楼昌大夫是王上眼前的红人呢。 “嗯。”楼昌淡淡地点点头,努力地平衡着自己的心绪,随即问道:“平原君入宫多久了?” “平原君?”王宫的卫士微微一愣,随即抱拳道:“自末将当值以来,未曾见过平原君入宫。” “什么?”楼昌显然未曾预料到卫士的回答,当即便眉头深皱了起来。 “会不会从旁的门入宫?”听着楼昌的疑问,卫士立即又答道。楼昌缓缓地摇了摇头,如今已是夜晚,虽说以自己和平原君之尊,想要出入王宫倒也无碍,但月黑风高之下,不论是为了避嫌也好,还是为了尊重王上也罢,他们都只会从正门出入,绝不会从另外的侧门出入。 “或许平原君准备明日才会入宫见驾?今夜里,或许平原君还想要让消息再发酵一番。”相及此处,楼昌心头也是微微一松。 “只要平原君还未入宫,自己能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不由得楼昌的嘴角便弯了起来,那是自鸣得意的笑容:“想必平原君也未能想过,自己会如此快就反应了过来吧。”当即,没有丝毫地犹豫,楼昌便一脚踏入了王宫之中。 为何明知平原君不在王宫之中,楼昌却还要入宫见驾,却是没有想着去平原君的府邸呢? 这就是楼昌的聪明之处,去平原君的府邸,胜负亦未可知,若是再被下套,还真不好解释,倒不如直击要害——平原君的要害! 不论平原君千般变化,最终却还是要回到王上这里做主,只要能拿捏住王上的心思,先入为主之下,自己又是赵王的心腹之臣,明日任你平原君如何造势、如何巧言,也无济于事。 巧了,蔺相如也是这么想的。要的就是由你这个心腹之臣前去诉说,才越发能显得此时情况的危险。 若是平原君直接面君,恐怕且费了颇大的功夫也难得到王上的认可。可若是换了楼昌去哭诉,或许第一时间里,赵王也会因为楼昌的言语而对平原君的行为存在偏见,甚至是大发雷霆。 但稍后,细细一想之后,一个简单而实际的问题就会暴露在赵王的面前——是怎样的情况,才会让平原君出此下策,屈尊前往楼昌的府邸呢? 若是如此还不够,若是平原君去的不仅仅是楼昌的府邸呢?是怎样绝望的场景才会让平原君夤夜里不辞辛劳地挨家挨户地去求人呢? ......就在楼昌大夫自信满满地步入王宫之中时,平原君也随即敲开了第二家大臣的门......接着是第三家、第四家......几乎无一例外的,平原君都碰了一鼻子的灰,稍好一些的,还说是考虑考虑,随即礼送了平原君出府,更多的却是闹得不欢而散。 没法办,你这不是在征兵,你这是来断各家的财路来的啊!这一批的健奴再被拿取,少说又是三年的收成要受到影响。 这是各个世家都无法接受的。也就是平原君了!换了其他的人,或许已经被打将了出来也说不定。 连续碰了十数次壁的平原君,不由得有些灰头土脸,只是在他的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他知道,越是被拒绝,就距离他今夜的目标越近了。 “君上,还去吗?”一旁的家老看着屡屡被拒绝的平原君,都有些不忍心了——自家君上何时受过如此的屈辱。 平原君闻言,呵呵一笑,淡定地跟家老说道:“今夜我们吃点亏,明天就让他们来求咱们!”说着,也不管家老的反应,径直便登上了马车,撩起门帘钻了进去,隔着厚厚的帘子,一声浑厚的声音再度传来:“去下一家。” “是。”家老一边收拾着车凳,一边领命道。吱呀呀的马车声再度响起,叮叮当当的风铃在寂静的夜里越发地响亮了......从戌时许,直到如今的子时许,平原君足足走了两个半时辰,整个城西的达官贵族聚集区,平原君几乎都逛了个遍,就算是年节时候串门也不过如此了。 终于,又被最后一家的家主给礼貌地请了出来,平原君看了看已入中天的悬月,心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到了最后一步了。 “入宫。”再度坐上了马车,平原君终于下达了 “总攻”的命令。 “是。”家老与车夫齐齐答应道。而此时的王上却是已经睡下,却又在那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里想的自然是一个时辰前楼昌的话语。 “平原君”、 “征兵”、 “健奴”等词语一遍遍地在赵王的脑海中回响,甚至盖过了楼昌一遍又一遍强调的所谓爱国之心、敬王之意。 这便是蔺相如比楼昌更加高明之处。没错,赵王是信任你楼昌、喜欢你楼昌,引你为心腹大臣。 但,你要知道,赵王的信任与喜爱不是你楼昌有多大的能耐,更不是你有多么的不可或缺。 只是因为你能洞悉他内心肮脏的想法,更会毫无底线地附和他,将他不好说的话说出来、不好做的事情做了。 所以,他会在打压赵括时倚重你,会在平衡朝堂时想起你,会在所有人的面前连连地夸赞你,更会将你推到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方。 若是日子继续这么平静地过下去,或许你能成为一把利刃,也可以站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可,究竟如今的战国不可能平静!一旦发生任何的意外,就如同现在,所有的逻辑都要推翻,一切都将是另一番模样。 原因很简单,归根到底,赵王喜欢的、信任的只有自己,心中唯一在意的也只是自己的权威以及自己的赵国。 在赵国的安危面前,赵王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掉所有人,包括他引为心腹的所有人,甚至最先放弃的就是所谓的心腹,更在上将军赵括这般人物之前。 因为赵王心中很清楚,赵括才是那个能够为赵国力挽狂澜的人。用一个无用的心腹,换栋梁的归心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现在还远没到要祭旗的程度。但楼昌的一番话语,显然已经在给赵王敲响了警钟,所缺的,就是平原君前去烧起最后的一把大火! 。 第428章 布局已毕见赵王 “微臣请见我王,烦请通报。”三步并作两步,平原君慌慌张张地跳下了马车,直奔王宫而去。 “是。”王宫侍卫也不敢耽搁,当即便一边将平原君请入宫中,一边安排人员前去通报。 本就未能安眠的赵王听闻了平原君夤夜前来,几乎瞬间就坐了起来。对于平原君的前来,赵王是既惊又喜。 惊的是平原君居然如此之晚还来觐见,必定是有所急事;喜的则是,自己满肚子的疑问终于能够当面得到回答。 “快传。”赵王当即命令道。 说着,赵王披着自己的外裳便往前殿而去。 从内殿到外殿不过区区几十步路,而从宫门而来的平原君却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按理说赵王完全可以穿戴整齐再去,大不了让平原君等上一等也就是了。 事实上,每次接见,也都是诸臣在前殿稍后,赵王缓缓而至。就连赵王还未睡下时也是如此,毕竟后至的赵王,还可以悄悄地观察殿内的情形,以决定待会儿要采取的措施。 刚刚的楼昌大夫觐见时,便是如此。 只是,如今的赵王却是等不下去了,与其说是一肚子的疑问,倒不如说是一肚子的担心:平原君夤夜前去求兵,一定是事出有因,否则也不会如此放下架子,楼昌也不会如此慌忙前来求助自己...... 于是,打破常规的一幕便出现了。 那边的平原君在得到王命之后,很快也在宦者的引导下来到了前殿之中,看着一身简易装扮的赵王,平原君微微一愣,随即心中已然明了:上卿的计策奏效了。 当即没有二话,平原君上前便哭诉道:“我王,微臣无能啊!” 带着哭腔的声音直接把赵王给哭懵了——大局已经败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叔父!”赵王一把就把平原君给扶了起来,赶紧道:“叔父,这是怎么了?” “微臣无能!还请我王速招上将军回城。否则,否则......”平原君颤抖的话语已经几乎要说不下去了。 “这?叔父前几日不是还说无需上将军回城的吗?”赵王一时间也有些懵了。 “此微臣之过也,幸得我王未曾采纳,微臣实是不知邯郸之驻军,驻军......”平原君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断了句。 “邯郸驻军如何了?”赵王显然也被平原君的断句给惹急了。 见赵王的情绪已经被充分地调动了起来,平原君这才解释了起来:“微臣奉命严整邯郸守备,查察邯郸驻军,今日方知,我邯郸驻军早不复往日之精锐,军中多有缺额不说,不少更是青壮混编,以之防御邯郸城,恐怕......” “恐怕不日便会被燕军攻破矣。”平原君重重地叹着气道。 闻言的赵王也是一愣,道:“怎会如此?!” 平原君当即答道:“长平之战,损兵太过,精锐损失太过,上将军也是不得已为之也。军中裨将言之:原想着经历过血战,虽然不及精锐之师,但在邯郸也无战事,待在军中训练一两年,也就与精锐无异了,可不想......” “这,这可如何是好?”赵王显然是有些慌了,全然没有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了。 邯郸这三万大军就是赵王的底气所在,有这三万精锐在,赵王才敢从容地调派赵括和代地的大军。可如今,平原君居然告诉他,这三万大军根本不是什么精锐?! 换言之,一旦燕军杀来,邯郸城极有可能不保? 若是早知如此,还有啥好商量的,代地也好,上党也罢,哪里近就调哪里的兵啊!可如今,算算时日,燕军恐怕已经进入赵国的领土,在往最近的上党传令,也是来不及了!甚至一来一去之间,还不如赵括的代地军回来的快。 赵王明白,平原君自然更是清楚,正是基于此时再往他地调兵已经毫无意义的判断,蔺上卿和平原君才敢对赵王撒下如此弥天大谎! 没错,就是谎言!所谓三万大军的情况远没有平原君口中那么危急。 因为战事的问题,缺额的问题是有的,但远没有到影响战斗力的程度; 青壮混编虽然也是事实,可这些青壮,都是跟着赵括浴血厮杀过的,更是一众青壮之中的佼佼者,就等着来年编入行伍之中了,甚至比之精锐也毫不逊色。 可以说,平原君是在用两个看似是事实的东西,推导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可偏偏,这样的结论,不是内行人根本看不出来。甚至即便是内行人也不敢轻易置喙。 原因很简单:你就说有没有缺编,有没有青壮吧!有?这战力会没有影响?没有影响,好,我退位让贤,你来指挥邯郸保卫战,赢了你就是新的上将军,输了,带着三族一块下去,如何? 更何况,如今的武将体系,早就全方位地倒向了赵括,也就是平原君一系,不论是赵王还是楼昌,根本得不到一丝丝可疑的讯息。 所以,你不是要上将军回来吗?现在我比你还急!就看你还要不要这邯郸城了。 显然,赵王的表现并没有出乎蔺上卿的意料之外,或许赵王的心胸并不算广大,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会比任何人都要紧张自己和自己权势的安危。 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自己赵王的尊荣,邯郸城就万不可失! “征兵!对征兵!”赵王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看向了平原君。 平原君惭愧地下了头,抱拳说道:“微臣无能,虽已尽力征兵,可是,长平一战,我邯郸无数人家毁家纾难,如今百废俱兴,民间青壮几无,征兵至今,不过区区三千人,于城防而言,杯水车薪。” “啊!”赵王眼看着刚刚抓住的救命稻草,还没抓稳呢,就沉没到了水中,不由得心中就是一痛。 随即赵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焦急的语气中又略略带着些希冀地问道:“我邯郸城中,各家健奴若是能编成一军,当有一战之力否?” “小样啊!总算是等你自己说出了这话!”平原君在心中暗爽着。 没有犹豫,平原君赶紧趁热打铁地说道:“健奴者,农忙即为耕作,农闲则为护院,虽无军中三日一操五日一练,但总归是为各家操练过,也算是见过弓马,识得军令,比之一般的青壮都要好上不少。 而我邯郸城中世家大族之中,多则千人,少则百人,总数当不下两三万之多,若是能成一军,我邯郸城防当能有巨大之提升。” 说着,平原君又看了一眼赵王,随即双手抱拳道:“只是微臣无能,今夜微臣已经拜访邯郸城中世家一十七家,重臣一十六户,除上卿、上将军、都平君及廉颇将军府上派出了几乎全部家丁与健奴,其余无一家一户愿交出哪怕部分的健奴。” “如今,加上微臣府上之七百人,也不过只有两千余人。”平原君说着又是深深地叹气。 “换言之,其余二十九户朝中重臣世家。”赵王的话语间已经明显有些咬牙切齿了:“竟然无一家一户愿意为我赵国尽一份力?!” 赵王当然清楚平原君的话不可能作假,尤其还有楼昌先来的证明,看着默然而立的平原君和他那头已经斑白的头发,赵王心中半是伤感半是愤怒。 伤感着平原君如此大的年纪,还在忧心国事,夤夜里还在为国事奔波,哪怕吃了十几二十户的闭门羹,都毫无怨言; 愤怒的是,这堂堂赵国的朝堂之上,竟然全是尸位素餐之辈,眼见着国难当头,却依旧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真的目光短浅还是另有所思? 赵王不得不有所怀疑! 一时间,偌大的殿堂之中陷入了一片的寂静,只有赵王的胸膛不断起伏带来的沉重的呼吸声,久久地回荡。 良久,赵王总算是平复下糟糕的心绪,对平原君说道:“板荡识诚臣,叔父,辛苦了。” “未能为我王分忧,何敢言苦哉!”平原君依旧谦谨地说道。 闻听平原君的回答,赵王的心头又是一热,当即问道:“如今国危如此,叔父可有办法?” 平原君微微驻足,终究还是说道:“愿得王命,强制征发重臣贵族之健奴,以卫邯郸之安全也。” “强征?”赵王咂摸着这两个字。 平原君当然也知道赵王在担心什么,无非是底下大臣的集体反对。而对于此,平原君和蔺上卿显然也早有准备。 “亦非全然强征。”平原君淡定地说出了最终的腹稿:“可宣王命与早朝之上,我王亲为言明厉害,并命众臣自愿纳征,以明日午时为限,凡自愿纳征之健壮奴仆,战后,我王皆以缴获之物赎之;若有不足者,则再强征之,强征之奴,不赎也。” 赵王闻言,也是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先礼后兵,甚至自己都承诺了以缴获赎买之,若是还有不愿纳征的,那就是纯粹地不愿为赵臣了。既不为赵臣,强征又何妨哉。 “可!”赵王果断下令道。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29章 征兵足燕军入境 “是。”平原君也随即双手抱拳领命道,事到如今,总算是把这百步走完,平原君也总算是稍稍安下了心,至少赵括归来,不会出现无兵可用的境地。 一夜走来,平原君也是收获颇丰。蔺上卿的心机果非常人所能及,一步步,仿佛随意为之,却是一环扣着一环。 没有楼昌府上的一闹,不会激起楼昌的疑心;没有楼昌的疑心,自然没有楼昌在王上面前的搬弄;没有楼昌的搬弄,自己的一番看似有力的说辞便少了许多的可信度。 有了这可信度,赵王才会对重臣的漠视如此愤怒,只有引起了赵王的愤怒,强征才会有一丝可能,甚至到了最后的最后,蔺相如还藏了一手。 二十九户,怎么可能户户都不同意,再不济以堂堂平原君加上蔺上卿的面子,也还是会有几个世家愿意给的。 这些个重臣们则会在明日的早朝时,痛哭流涕地、哭着喊着要将健奴交出来!从而彻底将剩下的世家贵族架到火上烤,同时也会将赵王心底的那一丝丝的担心彻底消除。 这才是此夜蔺上卿之策的全部,嗯,至少是在平原君眼中的全部!可谓是丝丝入扣,算入人心! 只是,蔺上卿心中的算计,岂只是些许阴谋可以填满,蔺相如心中的天下,又岂是平原君的眼睛能够轻易装得下的? 虽然看起来蔺上卿的招数无非就是利用人内心的自私与贪婪,从而实现征兵的目的。但从另一个更高的角度上来看,征兵当然不假,但蔺上卿的目的却不仅仅是征兵那么简单。 或许,将邯郸城中的世家大族彻底分类,分清敌我态势的同时,利用征收健奴削弱邯郸世家的力量、减弱各个世家与赵王、乃至宗室之间的联系纽带,或许才是蔺上卿更深层次、更不为人知的用意。 从这个角度看,甚至作为宗室长的平原君也是受害者之一。 而这样做的最终目的,蔺上卿的目的只有一个——赵括! 一旦征兵健奴成为了事实,这批兵员再想复员归还各家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赵王不会放过这么大块的肥肉,赵括更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没了看家护院的健奴,至少数年之内,世家都只能蜷缩起来、艰难度日。 与此同时,被动摇了根基的世家不可能不存怨怼之心,那么怨怼谁呢?远在代郡,甚至一样被破坏了抗胡大业的赵括,显然不是! 那么还能是谁呢?自然是征兵的发起者——代表着赵国宗室的平原君,以及征兵健奴的决断者——赵王。甚至后者,作为最终的既得利益者,会比平原君更遭怨怼。 当然,这些话与打算,蔺上卿是一个字都未曾与平原君言说的。而不论从平原君的角度还是赵王的角度,想要想明白蔺上卿的最终目的,几乎都不可能。 于是,在蔺上卿埋藏在黑暗中的双手推动下,平原君与赵王很快便茫然无知地继续商量起明日征发各家健奴的细节来。 天色也很快在忙碌中渐渐亮了起来。 一封简单、短促、有力的王命很快出现在了平原君的手中,内容很简单:依旧是命平原君总管邯郸城防事宜,只不过特意加上了一句:即行征兵,以固城防。可,便宜行事,无需请命。 短短的一句话,虽似不起眼,内里却是赵王对平原君绝大的信任与放权。再结合昨夜平原君连登十数家接连被拒的消息传开,是个人都明白赵王的意思是怎样的了。 甚至连所谓的战后补偿,赵王都没有明说,众人便已经明白了该怎么做了,无非就是从与不从的问题了。 好在,此时的赵国,聪明人还是占有绝大多数。 赵王的王命甫一公布,聪明人在心中都已经有了决断,纷纷按照赵王的要求交出了手中的健奴,毕竟如今的赵国虽然有些许的危险,但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反而是所谓的燕军,看似浩浩荡荡,但只要上将军一旦回转,定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得罪了平原君不要紧,甚至得罪了赵王也没关系,可不能两边都给得罪了,那可就是真的自绝于赵国了。 任谁也看得出来,如今的赵国,依旧是天下除了秦国之外,唯一的大国,甚至是唯一能顶住秦国东出的国家。作为聪明人,自是不愿放弃赵国的利益。 不愿放弃,那便只能放弃,既要又要还要,只能变成既没又没还没。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足够地聪明,而这个浅显的道理,一旦套上了金钱的滤镜,就不是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明白的了。 当然,这些少数,甚至都不需要赵王亲自出马,自有那懂事的帮着料理。 而令赵王稍加欣慰的是,他的马仔楼昌大夫,显然是那多数的聪明人之一,甚至是成了帮着料理不懂事的家族的急先锋——至少可以从旁人那里减少些自己的损失嘛! 平原君自然也乐得其成,如今最重要的是征发足够的兵力,至于其他,平原君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于是,原本预料中的小风暴都没有形成,不过短短的一日的时间,平原君所需的两万兵卒便已经凑齐,甚至还多出来了两千多人。 当然,这两千人,平原君也不打算还回去,毕竟,赵括将兵,自是多多益善。 征兵完毕,平原君身上的担子却并没有就此轻松下来,原因很简单,如今兵力是足够了,可真正要形成战力,却还需要一番磋磨。 混编显然是最好不过的办法。只是混编也仍旧需要互相的磨合。平原君知道,这些事情必须在燕军到来之前完成,也只能由他来完成。 而就在平原君为邯郸的守军混编忙得脚不着地之时,燕国十数万大军,终于浩浩荡荡地杀入了赵国境内——方城,烽火骤燃,狼烟滚滚。 方城,本为燕国之城,为田单入赵后,为赵国攻下的三城之一。 其城如今虽属赵国,其境却几乎都在燕国城池的包围之中,几乎如同一颗钉子楔入了燕国的地盘。既为攻燕的桥头堡,也是防燕的信号塔。 燕王对此城之失早是深恶痛绝,此番攻赵,自然,这第一战便是此城! 只是,若是从纯粹的军事角度来看,或许悄悄绕过此城才是最佳的选择。 原因很简单,此城的位置虽然看似重要,可也不过是边境上普普通通的一座小城罢了,只是因为突出一部,才显得有些重要。 也因为这只是一座小城,赵国也根本从未在此城中投入大量的兵力,虽有烽火之用,但也止于烽火之用而已。 这不过区区数百人的羸弱之军,也更影响不了燕军的补给线,留着也不碍事,却是能更多地隐藏燕军自己的行踪,从而给予赵军更加突然的一击。 如今这方城一打,几乎就是在明告赵国,我燕军来了,你可得小心了!再想隐藏行藏便已不可能。 同样的,这区区一座小城,几万大军都装不下,即便打了下来也是无用,其距离蓟城更近,距离邯郸却远,加之城小如米,甚至无法作为后勤的转运基地。 更要命的是,这座城还不是燕军的必经之路,燕军不管是想要直达邯郸也好,封锁阏与也罢,最要紧的是燕赵边境的安平城! 只有占了这足够大,又依山伴水的安平城,燕军才有了前进基地和粮草转运基地。而这方城,却并不在从蓟城往安平城的直线之上。甚至为了这个突出部,燕军少说要多走半日的路程。 如此之城,攻之何益? 什么?能消燕王心头怒火?! 打!必须打,狠狠地打,打到服气、打到舒心为止! 没办法,如今的燕王身边只有栗腹和卿秦诸人,至于乐间等敢于提出不同意见之人,早被国相栗腹留在了蓟城之中,哪里会带着他们来分润功劳。 当然,军中将领,包括卿秦在内,也不是没有过抱怨,但面对不容置疑的相国栗腹,所有的话都只能别回了肚子里。 于是,十数万燕军摆开了阵型便向着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攻杀而去,这已经不是狮子搏兔的问题了,而是在用大炮打蚊子了——不仅浪费,而且无用。 本就没有丝毫准备的方城,驻兵也不过千人,如何能是燕国十数万大军的对手? 好在,边境之城,自有他们自己的生存之道。眼见着浩浩荡荡的燕军无边无际地在城外展开,守是不可能守的,这低矮的城墙加上羸弱的兵力,恐怕连燕军的一个冲锋都接不下来,那是,等待着城中百姓的恐怕就是无尽的屠杀了。 可什么都不做也是不行的。谁都知道赵国势大而燕国力弱,今日燕国倾国而来,谁知来日等赵国反应了过来是个什么情况。 于是,两个矛盾的指令瞬间从守城官的口中发出:大开城门、点燃狼烟。 几乎瞬间,两队士兵便分往两个方向而去,一如当年都平君田单携势而来一般,熟练的程度几乎让人心疼。 说是骑墙也好,墙头草随风摆也罢,这便是这边境小城在夹缝中活着的唯一办法。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30章 偏师直取安平城 只是方城的这种做法,属实是令进攻的一方赶到无趣,尤其对方还是带着满满的诚意与信心而来,势必要在这第一战中打出威风打出士气,却不想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燕王对这样毫无成就感的一战,显然并不算满意,好在燕王的身边还有国相栗腹在。 许是看出了燕王的不甚满意,栗腹赶紧就在一旁说道:“我王亲临战场,赵国臣民感我军之雄壮,望风而降,此大吉之兆也。我军此去,必能长驱直入,直捣邯郸,复我燕国之威也!” “好!”闻言的燕王自是高兴极了,一场不该存在的战斗转眼间变成燕军的伟大胜利,怎能不令燕王高兴极了。 好在,燕军阵营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的不着调。 至少,卿秦将军还是懂得些军事的,虽然距离一流的战将也还存在着不短的距离,但“兵贵神速”四个字,总还是略懂一二的。 眼见着狼烟已经冉冉升起,燕军的行踪自然已经暴露无疑,赵国也势必很快会有反应,不论是紧急调赵括回援,还是从上党、河内郡抽兵,都将不利于燕军。 事已至此,再多想法也是无用,为今之计便是立即快速进军,按照既定的计划,一面直取阏与城,截断赵括之归路,一面直逼邯郸,逼迫赵王签下城下之盟。 当即,卿秦便向燕王建议道:“我王,如今我军已然攻下方城,大军行踪势必无法再多掩藏,末将以为我军宜迅速行动,先入赵境,夺安平城,以为后勤之基地,再按原定计划,分兵而攻。” 心情刚刚大好的燕王听着卿秦的建议,自然也是满口答应。 “既如此,卿将军。”燕王点将道。 “末将在。”卿秦赶忙答道,仿佛生怕燕王改变了主意一般。 “命汝为先锋,率汝部偏师六万军,速速为我大大军拿下这安平城!”燕王大手一挥便立即做出了决断。 “是。”卿秦赶忙答应道。 安平城,燕赵边境为数不多的大城,虽也不是什么交通要道,却是直取邯郸的最近路线,加之依山伴水,水陆两通,也算便利,其城自然是燕军入寇的首选。 若是此城在秦赵交界,那势必是屯集重兵的据点,可它却在燕赵边境。 一直以来的赵强燕弱,尤其是在田单在齐破燕之后,又为赵国取燕国三城,赵国对于燕国的防御之心就基本趋近于无了,安平城中,本就无甚大兵。 再加上长平之战,调集了赵国除代地之军外的几乎所有军队,安平城自然也不例外。 长平一战,赵国虽胜,损兵却巨,剩下的兵卒也大多未能归乡,如今的安平城中,全部的兵力,甚至将当差的皂吏们都算上,也不到区区两千人。 这个根本不算秘密的情报,显然燕国这边早有所掌握。 六万人对两千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虽然卿秦急着占领安平城,但对于能否攻占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怀疑。 甚至在卿秦的内心之中,满以为那座安平城,也会如同眼前的方城一般,不战而降。 也因此,卿秦的行动虽然不慢,但实际上大军却是未能做好攻城的准备的,就如攻城所必须的云梯、箭塔,卿秦的先锋军中就并没有配置。 而他显然是忘记了一句古语: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 卿秦所部的步伐虽快,却也快不过狼烟烽火传递的速度,早在卿秦所部抵达安平城外围之前,安平城内部便已经就抗燕来犯的问题达成了一致。 安平城的军官们都很清楚,自己所驻守的城池对于燕军的重要性,守土有责,一场杀戮已经无可避免,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为国殉葬的准备。 城门洞开,不是为了迎接燕军的到来,而是放任百姓的逃命; 冉冉升起的黑烟,除了报信的狼烟之外,更是那金汁烧得滚烫之后的表现; 看似稀稀落落的城防之上,一捆捆的箭矢早已运抵,滚木礌石之属,更是源源不断地在往城楼上搬运。 还算高耸的城墙之上,千余赵卒已经整装待发。 日悬中天之时,一条长长的黑线从天边蔓延开来,带着北方冷冽的杀气,迈着滚滚浩荡的步伐,一杆杆“燕”字大旗迎着秋日苍茫的太阳,向着如同孤城一般的安平城缓缓进发。 不是卿秦所部六万精锐更是何人! 站在城楼最高处了望的赵卒,很快便发现了燕军的踪迹,看着那几乎无边无际的天际线,不由得喉咙都有些干涩,吞咽口水的动作越发地频繁而明显。 但,再干涩的喉咙,依旧将那敌袭的号角狠狠吹响! “呜......” “敌人距城八百步!”略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城楼的高处,高喊着自己看到的讯息。 而在他下方站着的,就是这区区安平城的城守和一众的将士们。 闻言的城守高高举起了他的右手,但看着城楼下还在忙碌着出逃的百姓们,这手却似僵直在了空中,始终无法落下。 城守很清楚,自己的手一旦落下,连带着城门也将关闭,城中未能出逃的百姓就将和自己等人一样,等候着燕军的屠戮。 自己等人本是军人,守土有责,可百姓无辜啊!能多逃一些还是让他们多逃一些吧! 什么,燕军不会屠城? 已经决意与城池共存亡的城守,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之上。 投降?那更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不论城守还是这不到两千人的赵卒。 与那方城不同,这安平城早已归属了赵国,食的是赵国俸禄、写的是赵国文字,听的是赵国之乐,饮的是赵国烈酒,城中之赵卒,更是早已与赵之一字割舍不断。 生于斯、长于斯,自当守于斯、战于斯,无非就是死于斯,总也能葬于斯。 吱呀呀的马车声、叽叽喳喳的话语声、还有孩童的哭闹声、妇人的催促声、男人的叹息声,声声传入了城楼上的一众赵卒的耳中。 不少的声音,还是那么的熟悉。 那是街口李大爷的咳嗽、拐门的刘屠户的嗓门还是那么大,不知小院里的吴家小娘走了没有,还有父亲、母亲、妻儿,此时应该已经回到村里了吧! 不大的小城里,关系总是那么简单而纯粹。那一个个远走的百姓,何尝不是城楼上的赵卒们的亲友、邻居。 看着一个个远去的熟悉的声音,城楼之上的赵卒们,何尝不想与他们一起离去,离开这刀剑临身的噩梦,抱着孩子数着麦子,好好过着日子。 可惜,长平之殇还未能彻底掩去,可恶的燕军却又来到了。 身为赵国的军人,虽然明知不敌,纵然明知是死,他们也不能走! 城守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过了安平城,再去邯郸,几乎一路畅通,再无可阻挡之城池,不论如何,自己必须为邯郸争取布防的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时辰,也要用命去争取。 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身后便是邯郸,便是赵王和整个赵国。 守住?所有人都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拖住,却是可能的,也是必须的,哪怕是用命也要拖住,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多拖住一会儿,邯郸就能多一会儿的准备时间,赵国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死亡,已经是注定的了,唯一的悬念不过是自己的死亡能给燕军带来多少的伤害,又能为赵国争取多少时间罢了。 “快一些......”城楼之下,负责城门的赵卒一个劲儿地催促着城门处的一步三回头的百姓们。 故土难离,那是华夏人刻在骨子里的情感,何况是在这战国时候,若是有可能,谁愿意离开自己的故土,去那未知的地域讨生活? 可是没有办法,燕军来了,带着明晃晃的长刀与锋锐的箭矢! 不想走也得走,只是为了活下去。看着行动缓慢的人群,城门的赵卒们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头,当下便有那急性子的,开始推搡着百姓们离开城门了。 不是他们不耐烦了,而是他们已经看到了城楼上城守那高高举起的手臂。他清楚,一旦这手落下,即便自己的父母仍在城门之内,自己也只能含泪关门。 在城门赵卒的催赶之下,城门口的人流明显加快了少许,只是百姓的速度再快,却也终究快不过训练有素的燕国大军。 阳光下,远处的一小条黑线已经越来越粗...... “六百步!”高处负责了望的赵卒再度高声传递着燕军的讯息。 “再等等吧,没多少人了!”眼看着城守的手臂就要落下,身边的一个赵军屯长赶忙劝说道。 城守微微一愣,看着城楼下还在加速出城的百姓们,又看了看又逼近了十数步的燕国大军,已经有些打完的臂膀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屯长见状,也是赶忙跑向了城楼边缘,冲着下面就大喊道:“快点,燕军来了,要关城门啦!” 一声大喊,直接令城楼之下炸了锅,百姓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可惜......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31章 兴亡终是百姓苦 可惜,一切似乎都已经有些晚了。 “五百步!”城楼上负责了望的赵卒的声音再度响起,如同一击响亮的大锤,捶打在所有赵卒的心头。 眼见着远方一条粗粗的线,已经能够看清人的模样,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燕军一个冲锋,什么都完了。 城守看了看城下越来越快的人群,起码还有上百户人家没能出城,心中也是焦急不已。 不能怪百姓们行动太慢,燕军给的时间本就只有半日,城守派人通知偌大个城池又花了不少的时间,再加上百姓观望的心态,势必就导致了行动的缓慢。 而人,终究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就如现在。 “快点啊”城守在心中默默地喊着。 尽管举起的手已经酸涩不已,但城守若是有的选,他情愿意永远都不用放下这只该死的手,就让他风干在这该死的午后好了。 一面是生他养他的父老乡亲,一面是麾下将士和身后的赵国,无论他怎么做都有道理,同时,不论他怎么决定也都是错。 “四百步了!”城守还在纠结之时,负责了望的赵卒的一声呼喊。终是将城守惊醒。 看着城楼下一个个熟悉的声音,城守默默地闭上了双眼——不能再等了。 只在瞬间,趴在城楼边张望报信的屯长便感到了不妙,回头一望,正见着城守的右手狠狠地挥舞而下。 “咚......咚咚......” 浩荡的擂鼓之声瞬间从城楼上响起,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呜咽的号角声!与此同时,象征着城守所在的红色大纛也迎风起舞了起来。 正是全军戒备的最后命令。 城门口的数名赵卒随即开始缓缓推动着城门缓缓关闭,稀稀拉拉的人群瞬间鼎沸了起来,所有人都发疯似的往即将关闭的城门跑去。 也在此时,握着长矛的赵卒很快插入到了人群之中,隔断了还要跑向城门的百姓。 所有人都知道,这长矛的两侧或就是阴阳的两隔,可是在长矛利刃的威胁之下,百姓们却也不敢冲岗而去。 “爹爹,你过来啊!”一个孩童在城门的一侧挣扎着伸出了手,试图抓住被长矛拦下的爹爹的衣袖。 “奻儿!”一个高大的汉子扑在了横举着长矛的赵卒的身上,伸出手臂试图握住自己孩子的小手。 稚嫩的孩童的声音和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如一把重锤,狠狠地锤在了赵卒的胸口。他又何尝不想放这个孩子的爹爹过去,可是他不能! 因为一旦放了这一个,后续就再也拦不住其他人了,而若是不能尽快把城门关闭,一旦被燕军进入,所有人立时就要死于燕军的刀下,更别说什么为邯郸、为赵国拖延时间。 “快些让孩子走吧,城门就要关上了。”赵卒小声地劝说着那位父亲。 听着赵卒的声音,父亲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即就缩回了自己的手:“快走,快走啊!奻儿快走,爹爹待会儿就过来,奻儿不哭,奻儿乖,先跟阿娘出去!” “快啊!”这一声嘶吼,显然是向着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女人的。 “奻儿乖,我们。”女人恍然惊醒,顾不得擦拭满脸地泪水,抱起还在喊着要爹爹的孩童,就往城门口冲去:“我们去外面等着爹爹......” “我要爹爹......爹爹......”孩童似乎也知道,这一门之隔许就是永别,挣扎着就要跳脱出妇女的怀抱。 只是,小胳膊小腿的孩子,如何是妇女的对手,很快便被束缚在了怀中,眼见着城门的缝隙越来越小,妇女不再犹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相濡以沫的丈夫,随即抱着孩子冲出了城门之外。 眼看着城门即将关闭,在长矛之后的百姓知道自己是肯定出不去了,但他们也更知道,留下来几乎就是个死,当即就把自己的孩子从长矛之下推了出去。 不论如何,到了城外,总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能得好人家收养,或许......总好过在城里。 可怜天下父母心,说的便是如此吧。负责维持秩序的赵卒也是轻叹着,却是没有阻止孩童从自己的长矛下钻出去的事实。 而这样的举动无疑给了众多的父母新的希望。 “去,快去,跟着那个阿娘,去城外等爹爹......” “等到了城外,爹爹给你买糖吃。” “外爷家还记得吗?去外爷家等着阿爹阿娘......” “快走啊......” 一家家的父亲母亲,将自己的骨肉推搡了出来,“活着”是他们对自己的孩子唯一的希冀。只是,那些茫然无知的孩童看着一脸着急的父亲母亲,却是不知所措。 忽然将,一声哭啼声终于打破了一众的催促声,随即,城楼之下,孩童的哭声响成了一片。 而在这阵阵孩童的哭啼声中,城门也终于狠狠地关闭,所有的希望就此关闭,绝望的父亲母亲纷纷抱着自己的孩子们抱头痛哭了起来。终究,孩童还是舍不得他的父母。 当然,或许即便他们出了城,也随即会倒在某个不知名的路边,成为山中豺狼虎豹的猎物,变成一堆堆无人认得的白骨。 这该死的世道啊,受伤的总是最无力的低层百姓。 随着城门的关闭,长矛兵的阻隔任务也算是完毕。收起长矛的赵卒终是心中不忍,稍稍提醒了一句:“回家严锁门户吧,或许......嗨......” 说着,赵卒也转身投入道填堵城门的工作之中。 聚集在城门的百姓们也如醍醐灌顶:是了,大仗就要展开,自己还在这城门之下,怕是最危险不过了。回家,赶紧回家!藏到地窖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当即,刚刚还在聚集着的百姓瞬间就作了鸟兽散。 “三百步!”城楼高处的了望兵最后一次进行报点,随即便从高处滑了下来。 敌军就快要进入弓箭射程,城楼之上的所有赵卒甚至都已经能够看清敌军手中明晃晃的长刀了,自然也已经不需要他再多了望和报点。 拿起战刀,他也是赵军中的一员。 “弓箭手准备。”城守的命令几乎伴着了望兵的最后汇报同时抵达。 早已整装待发的弓箭兵随即站好了队形,兄身侧的箭袋之中拿出一根长箭,一手持弓,一手握箭,双手自然垂落,等待着城守的进一步命令。 “二百五十步。”城守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 “二百步了。”城守当即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下令道:“引!” 三百弓箭手当即持弓搭箭,双手齐齐用力,将那长弓弯成了满月状,长箭四十五度向上,阳光下,闪耀着点点的寒芒。 “一百五十步。”城守手中的长刀瞬间落下,大吼一声:“放!” 还算密集的箭雨瞬间朝着远处的燕军呼啸而去。 而此时的燕军,却是几乎毫无准备,在他们的眼中,这座区区小城,面对自己的大军,岂敢有抵抗之心?面对这样的一座城池,他们所排出的阵型甚至只是行军的方阵,更无一点防御的意识,仿佛此去,不过是穿城而过,顺便接收一通而已。 即便他们已经陆陆续续看到了从城中奔逃而出的百姓; 即便他们已经听到了城池之中那擂鼓阵阵与呜咽的号角; 即便他们已经看到了城楼之上被烧的冒烟的金汁,那点点泛着寒光的刀剑。 方城的不战而胜,已经蒙上了他们的双眼,让他们对眼前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似乎只要他们不听不看,那锋利的刀剑就将不存在一般。 自大的人,终究会为他们的自大付出代价,不论古今。 而城楼下的燕军显然也是如此,整齐而密集的阵型显然成了城楼上赵军最佳的靶子。这也是城守敢于把赵军放到如此近距离之后才放手唯一可惜的是赵军的弓箭手实在太少,否则一击之下,就要这只燕军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过,三百支箭矢组成的箭雨,也足够让燕军好好地吃上一壶了。 更何况,这边的箭雨刚刚发出呢,那边城守的命令已经再度响起:“备!” “噗......噗噗......” 赵国的箭雨如期而至,狠狠地栽入了燕军的军阵之中。 “啊!” “啊.......” 哀嚎声瞬间充斥整个队列! 正朝着安平城高歌猛进的燕军整个军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给打蒙了! 赵国人都疯了?还敢反抗?! “敌袭!”一个略显滑稽的词语从带队的校尉口中蹦出。 自己带队来攻城,居然能说别人守城的人在袭击自己?也不知是该夸奖这位校尉的机敏呢,还是该骂这位校尉丝毫没有危机意识。 只一轮箭雨,赵军便足足消灭了燕军近二百人。 而还未等燕军阵型稍加展开呢,城楼之上,城守的命令却又已经下达:“引!” 三百弓兵随即又将长弓拉满。 城守的命令没有丝毫地停顿,几乎在长弓拉满的一瞬间便已下达,堪称一气呵成。 “放......” 紧接着,又是漫天的箭雨,呼啸着朝着燕军袭来。本就有些慌乱的燕军,顿时就彻底地乱作了一团。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32章 出师不利在安平 前头的燕军已经抵达了城墙之下,迎面而来的就是头顶上赵军的哐哐乱砸,滚木礌石如同不要钱似的就往头上招呼,依旧毫无防备的燕军,几乎瞬间,百余条性命就交代在了城楼之下了。 见赵军如此“悍勇”,前头的燕军当即就像要掉头往后头撤;可后头的燕军没有接到指令,却还是一股脑儿地奋力地往前冲。 最苦的要属于中部,也就是即将承受赵军箭雨袭击的一部分燕军了。在自己友军的前后夹击之下,是进进不得,退退不了,身边甚至连个盾牌都没有,杵在原地,那就是靶子。没办法,只能向着四周扩散,生生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地乱窜了起来。 这一窜,更是让燕军的阵型彻底地崩了盘,军官找不到自己的士卒,士卒遇不到自己的长官,想要结阵自保都不可能。 如此混乱的的阵型,却是给了赵军的弓箭手们最好的表现机会。 第二轮箭雨一下,箭矢所伤的二百余人倒还在其次,箭矢带来的恐慌从而导致的踩踏事件,却是让燕军的伤亡一下子就起来了。 若是此时,安平城的城守,能够果断大开城门,派出城中所有的士兵,趁着燕军混乱之时,直冲燕军阵营,或许一场大捷也就就此诞生了。 以八百破十万,又不是没有过的事情,更何况,安平城中可是足足有近两千兵卒,而作为先头部队的燕军,却只有区区六万兵马。 两千对六万,怎么看也是优势在我啊! 什么?孙仲谋还没出生?哦,那没事了。 即便如此,也不妨碍攻上一攻啊,万一来个击溃战,那可就真的是一战封神了!赌一把嘛,反正也是必死之局。 但,显然安平城的城守没听过“趁你病,要你命”的说法,面对明显已经乱了阵脚的燕军,城守依旧只是采取弓箭袭扰的办法,丝毫没有令众军出击的意思。 当然,这也不能怪这城守。 一则是谁也想不到燕军居然会是如此的轻敌,摆出一个毫无防御力的阵型就来攻城;二则,赵军也显然也有些高估了燕军的战力,尤其是面对突然打击之下的燕军,居然直接就自乱了阵脚,甚至连起码的防守都没有而来。 而从另一方面来看,主动出击的确可能造成极大的战果然,但想要全部击溃当面的六万大军,显然是不可能,毕竟如今乱了阵脚的也不过是燕军前部的一万多大军而已。 即便安平城的城守主动打开城门冲杀出去,能够击溃燕军前部的一万多大军,也难逃燕军后续部队的围剿,极有可能就此回不来了。 虽然或许能够造成燕军的大部损伤,但与此同时,也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丢掉了城池。而这显然是与城守制定了固守城池拖延时间段的战斗目标相违背的。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为了固守城池,城守早已下令,在城门关闭之后,便行以巨石彻底地封堵住城门。 所以,即便城守想要出发,也不是一时间可以轻易做到的。甚至等城门终于被清理出来了,燕军恐怕或者后撤,或者便已经调整过来了。一番作为,只是无用功罢了。 倒不如,就用这些箭矢,对燕军进行最大的杀伤。 当然面对着已经彻底乱了的燕军,城守自然也不是一成不变地执行战术,当即便下令道:“燕军已乱,所有弓箭手不必顾忌准头,急速射出所有箭矢。” 没错,城守的目的就是要以乱打乱,以乱射的箭矢彻底打乱燕军的部署,让他们避无可避,彻底地成为一群无头的苍蝇。 同时,以如今燕军的情况,短时间内肯定不会继续攻城,甚至反击都成问题,弓箭的集中施放的密集性和压制性,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几乎射出去就能中,让所有的弓箭手自由发挥,显然是最能发挥出弓箭手战斗力的办法。 不得不说,城守的打法还是很有效果的。只听其将令一下,城楼之上的弓箭手随即发挥出了自己全部的手段,箭矢射出的频率明显加快了不少。 与此同时,射出的箭矢抵达燕军的头顶,虽然没有了那乌泱泱的压迫感,却是更加地难于琢磨,保不齐在那个地方就会突然地出现一支箭矢。 虽然箭矢没有了统一射击,但其带给燕军的压力,却是更大了,而与此同时,燕军也越发地乱了起来。 任凭着前军的校尉如何嘶吼,却始终难于稳住局面。甚至这份紊乱,正朝着陆续赶到的其他燕军蔓延开去。 可惜的是,率军前来的是卿秦,不是国相栗腹,否则,赵军的战果还要更大一些。 不论如何,卿秦也算是知兵之人,当即便令中军就地建立防线,与此同时,下令前军立即从左右两边回撤至后阵重新整顿。 “叮叮当当”的鸣金之声终于响起,燕军的前军校尉如蒙大赦,当即带着麾下后退而去。 只是,已经乱了阵脚的燕军即便是后撤,依旧不能做到顺畅,怎么说呢?连逃的不会逃,燕军的战力可见一斑。 当然,这显然不是能够吊打胡人的燕军精锐该有的水平。 但没有办法,燕军此行为了声势浩大,强行扩军到了一十六万,其中临时征发的兵力几乎占据了一多半,真正能打的燕军数量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而为了提升战斗力,燕军还在国相栗腹的主持下,对这些队伍进行了混编。 于是,诸多能打能战的燕军精锐被拆分,掺入了新兵之中。这样做,若是能有时间进行一番磨合和以老带新,自然是能够提升燕军整体的战斗力的。但即行混编即行战斗的情况下,这无疑是降低战斗力的做法。 当然了,国相栗腹主持混编的目的本也就不是要真的提升战斗力。掺沙子,从而彻底地掌控这支军队才是栗腹的第一诉求。 于是,一只战斗力羸弱的军队便由此诞生了。而方城的不战而胜,却是将燕军的羸弱给隐藏了下去。 如今的安平城虽然稍稍揭开了一层薄纱,但,终究三百弓兵能给燕军造成的伤害还是有限,即便是在城守的“自由发射”的命令下,加上燕军自身的踩踏,也不过令燕军伤亡过千而已。 自然也更不能对远在主营中,尚未抵达安平的燕王和国相栗腹有什么警醒作用。 当然,或许这对于赵国而言,仍是一件好事情。 不论如何,在付出了一千四百多伤亡的代价后,燕军前部总算是回归到了本阵之中。 与此同时,安平城上,一众的赵卒看着城楼前遍地的尸体,以及仓皇而逃的燕军,顿时爆发出了一阵阵热烈的欢呼,直冲云霄。 就连安平城的城守也是如此。 只可惜,安平城之战,注定只是一场无法记录到历史之中的小战。 尽管他的胜利在安平城的赵卒们看来是那么的伟大,但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甚至在这次的战役之中,都远算不上一场值得被记住的战斗。 因为,卿秦已经带着他的中军主力,来到了安平城外。面对安平城的欢呼,看着满地的箭矢,卿秦只是嘴角微微一扯,很是不屑。 他的不屑,却已经不再是轻敌,而是真的有那份底气。因为从地面箭矢的分布和数量,卿秦已经推断除了城楼之上的兵力情况。 区区几百弓兵,外加千余战兵,便已经是此时安平城中的全部了。如此兵力,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便就是全部了。只要自己有了防备,他又如何能是自己数万大军的对手? 可以说,安平城和它的守卒们早已错过了名垂青史的机会。等待着他们的,只有燕军无尽的怒火,以及死亡的召唤。 拨转马头,卿秦随即回到了他的指挥位置——中军高台之上。 卿秦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便只是等待而已。等待后营之中,十数架云梯和两座箭塔的渐渐成型——云梯、箭塔成型之时,便是安平城陷落之刻。 卿秦看着还在高悬着的太阳,心中一片笃定——一千多兵力的损失,根本不足以动摇他的信心。 “报:后营校尉报曰:云梯、箭塔已准备完毕。” 不过一个时辰,后营之中便已经传来捷报。 “好!”卿秦当即站起了身子:“把人压上来。” “是!”身边的传令兵当即答应道。 很快,几个亲兵便将一身穿铠甲的战将压到了高台之上、卿秦之前,正是那前军的校尉,只是那已经喊得有些嘶哑的嗓子,如今更是发不出一个词句——二指粗细的木棍已经捆在了嘴中。 “汝以万人,攻之区区之城,轻敌冒进,致使大军颓败,此罪无可赦也!”高台之上的卿秦冷冷地看着还在挣扎的校尉,朗声宣布道:“今以汝之头颅,祭我军旗,此战,敢有后退者,皆如此人!” 言罢,卿秦大手一挥,身边的亲兵会意,随即抽出了腰间长刀。 “噗......”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33章 安平陷落燕进军 长刀入肉,难凉的热血瞬间喷洒一地。锋利的长刀却没有就此罢手,顺着脊柱的缝隙便继续滑落下去,直至最后的一丝皮肉。 随即长刀微微一挑,好大颗头颅随即被抛向了空中。 “砰”的一声,头颅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随即重重地滚落到了高台之下。 直至此时,那头颅之上面容依旧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显然,校尉从未想过,自己就这么被斩杀了! 冤枉吗?冤枉!至少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中,他没有犯上任何一条。而他在整个燕军之中也算是能打的战将了,否则也不会担任这先锋中的先锋位置了。 可要说不冤枉,确实也不算冤枉。毕竟,轻敌那是明摆着的事实,致使所部较大伤亡也是铁板钉钉的罪责。 但问题是,轻敌的就他一个吗?上至卿秦将军,下至伍长、什长,哪个没有轻敌? 这样大规模的轻敌,又岂是他一个校尉能够左右的?至于伤亡,在那样的情况下,手下的素质又是那样的糟糕,只能说校尉真的已经尽力了。 但即便是这样的伤亡,校尉背了,也罪不至死才是啊!但卿秦依旧毫不犹豫地斩杀了他,不为别的,只因为如今的燕军恰好需要一颗头颅祭旗,而他卿秦,也恰好需要一条性命来立威。 而这名校尉,这个不高不低的位置,恰好合适,仅此而已。果然,祭旗立威的效果是显着的。 前军之中,上万大军,眼见着校尉身首异处,顿时噤若寒蝉。卿秦没有耽搁,大手一挥,大军随即呈雁形阵向着远处的安平城攻杀而去,与之前不同的是,随行的还有十余座的云梯和两座比城墙还高的箭塔......当然,还有满腔怒火与心悸的燕军们。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即便安平城中军卒在城守的带领下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挣扎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已经有燕军的士卒成功地登上了城头,虽然最终在城守所率精锐的冲杀之下,还是掉落下城楼;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弓箭手已经被燕军的箭塔所全面的压制,三百弓箭手所剩不足百人,随即在城守的指挥下化整为零,不求压制燕军,但求射杀更多燕军。 没有了弓箭手的压制,燕军的进攻随即顺畅了许多,反而是赵军不仅要面对源源不断登城而来的燕军步卒,更要接受箭塔之上燕军弓兵的压制,很快便陷入了苦战之中。 不到一刻多钟的时间,又有数处城墙失守,饶是城守带着精锐士卒左扑右救,却仍旧赶不上城墙被突破的速度。 又是一刻多钟的时间,城楼之上,滚木礌石和金汁之物已然用尽,赵军再难于阻止燕军的大规模的登城。 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安平城楼仅剩下城守带着三十多残兵据守在阁楼之内。 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砰砰砰”的十几声脆响,那是城守最后的后手——十几坛的老酒。 “噌”的一声,烈火瞬间将阁楼连带着其中的百余燕赵士卒全数吞没......安平城,陷落!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连带着城北的民房在内,几乎全都化为了焦土。这还是因为城中央大街阻隔的缘故,否则恐怕这一城都将被付之一炬。 幸运的是,城北百姓早已在燕军抵达之前便已经被全数劝离,大火虽猛,却也没有伤到几个赵国的百姓。 不幸的是,这把大火除了将进攻阁楼的上百燕军士兵给吞没之外,却也没能继续给燕军造成更多的伤害。 也因为这一把火,让燕军一整夜都未能进入安平城中,倒是给了城中百姓逃离的机会。 当然,或许他们也不需要逃走了,想要收拾残局的燕军,城中为数不多的百姓显然是最佳的人选,自然不会再多杀戮,累是一定的,但好歹保住了性命不是。 而这把火,虽然在战术上并没有能够取得什么重要的成果,但在战略上,却是给予了燕军狠狠的一击。 被焚烧了近三分之一的安平城,整理一番之后,虽然还可以作为燕军囤积粮草的基地,但却也留下了燕军后防线上的巨大漏洞,一旦赵军重军来袭,恐怕顷刻间就能突破这座重镇,进而危险燕军的粮道。 只可惜不论卿秦亦或是在后军之中的燕王及相国栗腹,似乎都没有在意这个战略性的漏洞,又或者,他们看到了,却并没有在意,因为如今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进攻、进攻、还是进攻! 又或许他们也没有错,只要顶住了阏与城与邯郸城两个方向,封锁住代地与邯郸,赵军又哪里还有兵马突袭自家的后方呢? !所以,在攻下安平城后,仅仅修整了一夜,燕军便只留下五千杂军,压着安平城的百姓修复整理城池,剩余近十六万大军,则按照预计的计划,兵分两路,向着赵国腹地杀去。 一日多的时间,袅袅的狼烟很快将燕军犯境的消息传递到了邯郸城中。 赵国的大臣们似乎这才恍然意识到,燕军是真的来了。上至赵王,下至诸臣,此时甚至有些庆幸平原君的强制征兵。 而身为 “城防总管”的平原君第一时间以赵王之名,宣布了戒严、宵禁的命令,甚至身着铠甲,亲自等上城楼巡视防务。 手中有兵,心中自然就不慌。如今手握着近五万大军,加上城高壑深的邯郸城,平原君很有信心在邯郸继续地坚守下去。 一捆捆的箭矢不断地从武库之中搬倒城楼之上,滚木礌石甚至已经堆积到了城墙的垛子口处,还有一支支明显经历过厮杀,个个都带着杀气的部队有序地进入城中,平原君的心中无比的平静,就仿佛一切都尽在把握之中。 甚至在平原君的心中,便是要坚守到赵括彻底解决掉代北的胡人之后归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事实上,也的确如同平原君心中所预料的一般。历史上,长平战败后的赵国邯郸城不是没受到秦军的围攻,虽然第一次的围攻被范睢给截胡了,但第二次的围攻却是结结实实的,那时候的赵国甚至整个国内都没剩下多少成年的男丁,更别说什么三万生力军了。 精锐大军早就在长平被白起一个坑给埋了,而围攻邯郸的秦军也足足有二十万人之多,其战力可不是如今的燕国大军所能比的。 即便在如此的情况下,赵军依旧挡住了来自秦军的凶猛攻击,足足一年之久,即便是秦王屡次增兵,也未能攻破邯郸。 最后邯郸还是因为粮食耗尽,才想魏、楚两国求援。当然,这或许也更秦国所派出的将领稍弱不无关系。 但燕军的将领又能比秦军的将军们好上多少呢?恐怕还略有不足吧。而现在的邯郸城,长平战罢,轮流归乡,抢收秋粮,直至今日,秋粮已然入库。 别说区区一年了,就算是打个三两年,邯郸城也不带怕的,先支持不住的一定是他燕国! 当然,不论是赵括也好,还是上党郡的廉颇也罢,也都不会让邯郸城被困这么久。 可以说,只要邯郸能够稍稍坚持住几个月,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赵国将不必付出任何的代价,甚至还能从燕国那边狠狠地割下一块肉。 只可惜,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此言不虚也。没有被逼到绝路的赵王,当然不会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更不会有历史上那般破釜沉舟的勇气。 于是召回赵括,放弃代郡的糊涂计划,也就形成。对此,平原君无力回天,他所能做的,就是守住邯郸城,并为赵括归来之后的追击战打好基础。 而就在邯郸城内积极备战之时,被赵王派出传达王命的苦命人平阳君赵豹同志,已经来到了代郡的治所代城之中,只可惜,迎接他的只有区区的一个代郡郡守,别说赵括了,就连代地军的首领陈勋也不知所终。 看着空空如也的军营,平阳君不用想也知道,代郡的兵马已经出发,或许此时,大战已经展开。 连带着本该是支援的骑兵,都已经不知所踪,很显然,上将军是要跟胡人好好地做过一场。 而骑兵很显然不会是守城而去的,对攻,或许就是上将军的指挥。 “上将军,您是真的敢呐!”平阳君在心中不住地感叹着:“区区六七万人,就敢跟十几万的胡人硬杠,还是在草原之上对攻?” “只可惜......”平阳叹息着。不敢耽搁,平阳君很快从代郡郡守的口中套出了赵括和陈勋等人在桑干城的情况,当下,平阳君便率着麾下,向着桑干城狂奔而去——这仗可千千万万打不得啊! 邯郸还等着上将军去救命呢!只是平阳君不知道的是,即便他到了桑干城,他也找不到赵括。 甚至没有找到赵括的可不仅仅他一人,几乎与平阳君抵达代城的同时,赵平所派的亲兵已经带着平原君的口信来到桑干城中,可也却也没能见到赵括。 而此时,战斗的阴云早已笼罩草原!一切似乎都晚了,一切又似乎才刚刚开始...... 。 第434章 歌舞升平胡人营 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了空中。 月夜下,一个偌大的胡人营寨里,正举办着浩大的篝火晚宴,一头头的羔羊被穿上了烤架,一个个精美金银做的酒具里被斟满了美酒,一连串的美女围绕着篝火,翩翩起舞。 众多部落的头人们按照部落的大小,人口的多少依次落座着,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肉,捋一捋沾满了油水和酒体的胡渣,头人们尽情地享受着...... 不仅仅是头人们,就连最普通的牧民们也被分到了一块油滋滋的羊肉和一壶浊酒,一番五体投地的感谢之后,牧民们接过了来自左贤王的赐予。 随即便将这难得的羊肉与美酒带回了自己的帐篷之中,他要与家人一起分享这份美食。 不仅仅是因为酒肉的难得,更是因为他知道,这份酒肉赐下之后,恐怕再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家人相聚了,甚至这一别便是永远。 若非大战在即,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可不会给他们这些如同牛羊一般的牧民赐下酒肉,甚至是将那些剩余的酒肉喂了自己的猎犬、秃鹰,也不会给低等的牧民。 唯一的可能,便是战斗就要打响,头人们需要他们这些低等的牧民为他们卖命之时,才会有这样的待遇。 当然,也仅仅是这区区的一餐而已。 可以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头人们就是用这样自己餐聚会时的边角料,就买下了无数牧民的生命。 有时候,人的命是真的有价格的,甚至很多的至暗时刻,人的命根本就不值钱。 就像是在如今的草原上,最低等的牧民的价格,不过就是一餐简单到极致的酒肉而已。 有人喜不自胜地接受了,也有人双腿有些发软,也有少部分的人皱起了眉头,可不论如何,不管你是乐意还是不乐意,这餐酒肉你都得接受!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家人,这该死的战场你都得上。 就像是一场迎面席卷而来的风暴,根本不会在意站在他面前的是一颗小草,还是一个人,你根本逃无可逃,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自己被卷入之后,能少受些伤害罢了。毁灭你,与你何干?! 活着,已经是他们生命的全部意义了。 当然,若是牧民能争气一些,再加上运气好一些,头人们也不介意再多施舍更多些的酒肉,甚至收下当狗,作为另一个给牧民送去酒肉的侍卫也是可能的。 但这,也许就是一个普通的底层的牧民,花费掉一身的气力、运道甚至是尊严,才能做到的全部了。 这该死的欲做奴隶而不可得的时代啊! 只可惜,草原里没有一个叫做鲁迅的人物,自然也请不来德先生和赛先生,万般的牵挂之下,也没有人能够走出这无边无际的草原。 月光下的草原上,左贤王的大营宛如一个深邃的眼窝,一圈一圈地向着草原扩张而去。 大营的中心里篝火将营帐照得犹如白日,载歌载舞之下好不热闹。 可跨过这偌大的一圈之后,仿佛突然就变了一个世界,寂静是他唯一的形容词。而且,越往外围则越是昏暗越是安静。 等到了大营的边缘,那已经是几乎死一般的寂静,几顶零星的帐篷,伴着羊圈里咩咩的叫声,便是全部的生气。 与胡人的大营边缘一样安静的还有那无边的草原。 而在仅仅不过数里之外的草原上,近乎一片的黑色与寂静中,却是隐隐约约有着鼾声慢慢吹动着草原。 那是已经连续作战、赶路了三日两夜的赵军。 三日之战,应该说赵军已经成功地达成了战前的既定目标,十数个大大小小的部落都被赵军一路清理完毕。 甚至没有泄露出一丝丝的消息,不得不说,这简直是个军事奇迹。 这奇迹背后,自然有着许多偶然的幸运,也更少不了三万赵军的倾力而战。虽然这三日一来,几乎都是以多打少的围歼战,并不算太费劲儿,但架不住赵括之命:打完战一刻不停就要继续赶路,赶完了路就继续战斗啊! 即便强如赵国边军精锐,也显然被这三日的高强度的战斗给累垮了。 当然,一切也都在赵括的意料之中。一个晚上的时间足以让大军恢复到至少八成以上的战力,而这八成的战力也足够摧毁胡人中路的最后一个堡垒——左贤王所部两万多人。 为了以防万一,一直在后头缓缓前行,未曾参加战斗的三百重骑和一千精骑,被赵括调了上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连日的战斗,赵括都死死地压着他们,不让他们参与其中,为的也就是今日。 这一千多精锐,不仅要负责今夜的守夜工作,更要在即将展开的突袭中,充当锋矢、破寨的作用,任务可谓艰巨。 但没有办法,面对着兵力倍于自己的胡人大军,赵括本就已经是勉力维持了,在加上燕军和自家王上给自己脖子上套上的圈环,赵括必须将手头上所有的兵力都用到极致。 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要去拼!用命去拼! 就连赵括一直珍而重之的三百重骑兵,赵括也都没有半点心疼的样子,一样准备投入战斗之中。 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鼾声,赵括的眼皮子也一直在打架,其实三军之中,最累的就属他了,一路的安排虽然有李牧等人的帮忙,但众军所最为信任的,也还是赵括的指令。 可以说,赵括是真的三日三夜都未曾睡觉了。 即便如今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赵括依旧停不下来。无他,赵括的脑海之中,下一场的战斗,实际上已经开始。 甚至,这场对胡人的战斗不过是一场序曲而已,未来对阵燕军才真正是一场硬仗,太多的情况等着自己去核实,有太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安排。 可是,赵括的心中也清楚: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默默在心中长叹一声,赵括有些感慨:想要做成一件事情,怎么就那么难?哪怕到了这遥远的古代,依旧逃不过各种掣肘...... “上将军,您休息会儿吧,后半夜我来值守吧。”一个小小的脑袋出现在赵括的面前。 来人不是李牧更是何人。 赵括微微一笑,随即也是满意地看向李牧,不是因为李牧的主动请缨,而是因为李牧这几日以来的表现。 可以说,李牧用他卓越的指挥已经彻底的征服了包括将军周骐在内的绝大多数的赵军将士们,更是着实为赵括分担了不少的工作。 就如现在。 只是,赵括却是没有接受李牧的好意,遥遥头缓缓说道:“赶紧休息吧,这副担子迟早要交到你的肩上,但还不是现在。” “上将军,可是,您已经......”李牧还待再说,却又被赵括阻止了。 李牧是真的有些心疼赵括了,他和周骐好歹还是轮流指挥,而在前两轮的战斗磨合之后,大军也各有轮休之策,唯独上将军赵括,几乎是从头盯到尾,虽然未曾上阵拼杀,却是这三万大军之中最累的。 三日不眠不休,脑袋还要拼命的运转,便是铁人也该有个极限了! 更何况,据周骐将军说,上将军自上党而归的伤就没有好利索过。李牧是真的有些担心,这胡人虽然是打败了,代郡也保住了,上将军却是倒下了。 赵括随即摆摆手,淡然地说道:“我心头有伤,无力多作冲杀,守夜最好。天亮之战,尔等还需厮杀,无需多言,且去休息吧。” “是!”李牧闻言,自然知道上将军此言已是军令,虽心如刀绞却也只能抱拳而退。 赵括之所以如此施为,当然不是不信任李牧,也更不是在逞能,说白了,赵括就是在做给李牧、做给周骐,做给三万赵军,和所有的赵国人看的。 想象一下,当赵括好不容易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消灭掉了胡人中、东部的主力,就要施行进一步的计划时候,赵王的王命突然到来,军中会是怎样的一番议论? 若是此时,赵括再来一个劳累过度,而不慎坠马,天下又将会有如何的议论? 想要终取这天下,仅仅凭着一个“上将军”,即便赵括在军中的威望再高,也还是不够的,赵括必须学王莽,至少是篡位之前的王莽——为自己在赵国人和天下人的心中,树立一个牢不可破的形象。 那该是一个伤痕累累,却初心不改的受害者形象;一个“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忧国忧民的形象;一个不计个人得失,“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圣人形象。 没错,进阶版苦肉计,你值得拥有。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显然,赵括并不是那样的人。 打发走了李牧,赵括随即挎着宝剑,开始了最后的巡营。 月正西沉,风正急,吹来了远处若有似无的载歌载舞,还有那朦朦胧胧地烤羊肉的香味。 铁甲冰寒,刀在鞘,长戈凌厉,红缨飘荡,正刺破着时空的约束,向着那如同恶魔一般的营地发出阵阵的威慑,只可惜,乐舞依旧、热闹非常的大营,哪里听得见森冷的兵器低吟。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35章 月夜落而刀光寒 皎洁的月光渐渐已经落下了帷幕,太阳却还在家中伸着懒腰,天地之间,已然是灰蒙蒙的一片,不见了光影,仿佛这世间重又坠入了混沌之中。 胡人大营热闹的篝火早已熄灭,满地的残渣与灰烬也早已在一众仆人的“哄抢”下,被刮分得一干二净。一阵风过,只能吹起点点沙砾,就仿佛这场盛大的宴会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有头人们的帐篷里不断传出的阵阵婉转承吟,和几声粗壮的喘息,依旧宣示着部落的奢靡与腐化。好在,在那漆黑的夜里,除了送出了女儿的牧民帐篷里依旧亮着回家的灯火,其他的牧民早已入眠。 空空寂寂的夜空里,星星点点的孤灯,依旧亮着,只是几声叹息,不住地从那帐篷里缓缓流出。 “噌......” 那是长刀在寒夜里出鞘的声音,既然这世道已经糟粕不堪,那就让手中的长刀,为万世开出一条道路来吧。 凌冽的北风里,满是沧桑的赵括已经站到了山丘之上,他的身后,便是黑压压的三万大军,红色的战衣与旗帜在黑夜里只剩下了淡淡的黑色影子,只有手中一柄柄的长刀,借着微弱的星光,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意。 三万大军已经已经修整了一夜,所有人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身下的战马似乎已经饥渴难耐,前蹄不住地在刨着地,似乎在说:怎么还不出发。 混沌的草原的夜里,三万大军整装待发,静静地等候着山丘上的那道身影的指令。 泛着点点寒光的长刀已经被高高举起,赵括眼神微微眯起,心中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即目光一凛,双腿重重地一夹马腹,几乎在长刀落下的瞬间,战马便已经奔腾而出。 紧接着,分别在赵括一左一右的两名将军——周骐与李牧,随即策马而行,再接着,一直盯着赵括的亲兵随即擎着大纛,紧紧跟随在三位将军的身后。 大纛一动,赵括身后的大军也随即启动了来。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如同浪花一般,三万大军层层叠叠地开始慢慢地加速了起来。 打头的,正是被赵括给予厚望的三百重甲骑兵。 只见他们排成了一个三角的阵型,如同一根利箭,直直地就冲向了远处若有似无的光亮之处。全身覆甲的重骑兵,如同一头来自远古的蛮牛,盯着那一点点的光亮,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势要吞噬他面前的一切生物。 “砰砰砰......” 闷雷般的沉重的马蹄声,甚至都在宣示着他们的与众不同。 显然,在缺乏攻城武器的草原攻防战中,他们就是负责攻坚的重型坦克,无可阻挡的坦克。 当然为了保持体力和马力的缘故,刚刚出发的他们并没有将速度提升到最高,而是缓缓地加速,让战马逐渐适应战场与擦耳而过的寒风。 在三百重骑兵的身后,则是赵括在上党军中优中选优的三千骑兵,他们百人一组,手持长矛,腰佩长弓,呈现出雁形阵,紧紧跟随在了重甲骑兵的身后。既算是保护重骑兵的侧翼,也为随时巩固和扩大重骑兵造成的战果。 再往后则是万人计的弓骑兵,刚刚出发,便有数千的弓骑兵便向着左右两边蔓延而去,显然这部的弓骑兵,是全军的侧翼保护。当然,还有数千的弓骑兵紧紧跟随着前军行动。 最后头,则是大部的轻骑兵。依旧是最适合凿穿敌阵的锋矢阵,显然,在前部大军已经凿破敌阵的情况下,这最后的轻骑兵所要做的就是继续犁庭扫穴,将胡人彻底、干净地消灭掉。 显然,单看赵括的布阵就知道,与之前对付那些小部落不同,赵括这次要打的不再是围歼战,而是击溃战。 原因很简单,对方人马太多,营寨太大。 想要打围歼战,那么就势必要对胡人的营寨形成包围,兵法云:十则围之。如今赵军的总兵力不过三万人,而当面的胡人却少说也有两万多的战力,若是再加上老人、妇孺等等,人员恐怕要达到恐怖的六七万人,比赵军还多得多。 想要以三万人围困六七万人,不是说完全不可能,至少在深沟峡谷里,这样的情况倒并不是不可能,可要在这一马平川的草原上完成包围,显然是有些为难赵括了。 当然,即便是在草原,也并不是说就完全没有办法。但显然,这样的围歼战并没有什么必要。 之前的围歼战是为了严守赵军主动出击的秘密,如今的左贤王所部已经是中路的最后一只部落了,再进行围歼战,多多少少有些多此一举了。 甚至,让这些被赵军屠戮过一遍,充分见识到赵军战骑厉害的牧民们回到草原之上,或许于赵括的互市计划而言,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把赵军的赫赫战功带回草原,把对赵军的无尽恐惧带回草原——让所有的草原人都在赵军的战马下颤抖。 只有怕了,他们才更会明白和平的重要。 而从赵军的兵力配置来看,除了留在桑干城中的重甲陌刀兵,赵括已经将手里几乎所有的牌都打了出来。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赵括的重甲骑兵倒也还不是最终的形态,而除了重甲骑兵外,其他的骑兵也没有配备马镫。 这当然是出于保密的考虑,胡人不能尽除,那么普通骑兵带上马镫就有可能被泄露,一旦泄露,来年的胡人战力恐怕就要上一个台阶了。 至于,重甲骑兵一则是只有在有马镫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作用,不得不带上,另一方面则是有重甲作为掩护,胡人的目光锁定的一定是那身铠甲,加上数量的稀少,倒是没有泄露的风险。 至于这重甲骑兵最终的形态,赵括自然是要留给未来的秦军精锐,面对胡人这些小角色,还不需要一次性地将老底都给掏空了。 不论怎样,战斗已经开始! 哒哒的马蹄,终于踏破了这宁静的夜晚。犹如一道道的惊雷,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胡人的大营猛攻而去。 大地也在这狂放的力量面前微微颤抖着。只可惜,今夜的篝火太烈,映照着美人的脸也更美了,包括左贤王在内的头人们一个个都沉浸在温柔乡中,哪里会感受到那来自地底的震颤。 至于普通的牧民们,牛粪早已烧尽,外头早已是天寒地冻,虽然有些疑惑与担心,但那时头人们的事情,他们可不想浪费掉被窝里哪怕一点点的温度。 至于了望塔上的哨兵们,一壶酒下肚,眼神早已迷离,微微的震动只以为是自己脚下不稳。加上天色的混沌,天边的那一条粗粗的线条,哨兵更是不以为意。 于是,赵军的骑兵就这么畅通无阻而又悄无声息地逼近着胡人的营地。一切甚至比之前围歼小型部落还要顺利。 就这样,本就不过二三里的路程,以赵军骑兵的脚程,几乎是转瞬即至,不过盏茶的功夫,胡人大营已经近在眼前。 马背上,赵括已经能够看清那大营里头星星点点的灯火。而胡人的大营之中依旧是一片寂静,丝毫没有敌袭的恐慌,也没有兵力的调动,搞得赵括心里还有点慌慌的。 要不是寨门之上那个倚着柱子打着盹的胡人,赵括真的要怀疑是自己中计了。 近了,更近了! 营寨中原本还是星星点点的灯火,如今在赵括的眼中已经有了豆子大小。 赵括知道,是时候了。没有犹豫,赵括随即微微弓下了身子,长刀举起,坚刃向前,大喝道:“加速!” “是!”一旁的亲兵顶着凌冽的寒风说道。 随即,亲兵手中的大纛迎着风便舞动了起来!后头不过数个马身的重骑兵们很快接收到了讯息,马镫之中的双脚随即便是狠狠地一夹。 吃痛的战马,顿时会意,立即就奋蹄狂奔了起来。 一匹匹的重甲骑兵,犹如一颗颗的炮弹,从赵括的身边呼啸而过。数百匹沉重的战马踩踏在草地之上,整个大地都剧烈地震颤了起来。 营寨门口的哨兵就算再困、再醉,对于这么剧烈的动静也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察觉,随即还在困顿之中的哨兵便睁开了那双疲惫的眼睛。 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瞬间展现在了哨兵的面前。 灯火摇曳之下,哨兵分明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骑兵,红色的骑兵,犹如一面红色的城墙向自己迎面而来。 定睛看去,那打头的旗帜之上,分明是一个硕大的“赵”字! “赵军来袭了!”哨兵在心中恍然意识到。 “赵人......!”哨兵刚想将那心中所想大喊而出,只可惜,一切,显然都已经晚了。 尽管赵军的重骑兵距离寨门还有不到一箭的距离,可赵军的箭矢却是后发先至! 就在重骑兵发动的一刹那,弓骑兵们手中的长弓也已经握到了手中,随着赵括的一声令下,漫天的箭雨瞬间将整个寨门覆盖。 沉睡着的、睁开了眼的、想要高呼的胡人哨兵统统在一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36章 重骑突袭破胡营 汩汩的鲜血一路顺着寨门滴落到了草地之上,十数条人命就这么在倏忽将消耗殆尽。 说是胡人的幸运也好,说是赵军的不幸也罢。临死前,那员哨兵终究还是将“赵人”二字喊出了口。这一嗓子下去,自然也是将临近的寨门的胡人纷纷唤醒了。 当即便有胡人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出帐查看情况。 只可惜,赵军三年的固守给了胡人太多的误解——赵人只会龟缩在城中,殊不知,赵国大军从来都是以骑兵着称的。赵边骑,那是连秦锐士都自愧不如的野战之王! 而胡人三年的主动进攻,已经让胡人自大道无以复加的地步,更是让胡人对自己的实力也有了充分的误判,临近战场本该有的警惕性,更是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明知外间有着动静,胡人的士兵居然还敢手无寸铁地就出来查看,这不是在找死是在做什么? 也就在胡人踏出自家帐篷找死的一瞬间,赵军重甲骑兵的长刀已经斩落下寨门的锁钥,“砰”的一声,木质的寨门被铁甲重骑冲得粉碎。 赵军已经进营了...... 没有丝毫的停留,重骑兵鱼贯而入之后,当即以三骑兵为一组,继续向着胡人营寨的纵深杀去。 手中长刀轻轻滑过,好大颗头颅已经飘到了空中,大量的鲜血从脖颈的断口处喷涌而出,瞬间将那白色的帐篷染成了鲜红色。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泣,瞬间炸响在胡人的前营。 伴着一声声的尖叫,赵军的重甲骑兵一步便跨过了帐篷,手中长刀微横,巨大的冲击力下,支撑着帐篷的立柱就如同豆腐一般,轻易便被一刀两断。 立柱的倒塌,依附其上的帐篷,只在一瞬间便塌了下来,更将其中刚刚失了家中顶梁柱的老少困在了其中。 而在帐篷倒下的一刹那,横冲直撞的赵军的重甲骑兵,已经又冲出了三步之外。 高手,从不回头看爆炸,哦,是倒塌。 当然,重甲骑兵们可不会这么的中二,他们的脑海中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冲阵,是他们唯一所想,也是他们唯一要做的。 与狮子搏兔一般的围歼战不同,这次的击溃战的关键所在就是重甲骑兵们能否以强劲、快速的力量,凿开胡人的营寨,并立即兵进胡营,使胡人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进而直冲中军,斩将夺旗,令胡人彻底地失去抵抗的能力。 因此,“快”字是赵军的不二法则。 重骑要冲得快,后续的轻骑兵也要跟得快。 也几乎就在重骑兵越过胡人的第一道帐篷之时,赵括便已经率领着后续的骑兵们杀入了寨门之中。 跟随着重甲骑兵撕开的缺口,轻骑兵们很快投入到了杀戮之中。而直至此时,大部分的胡人也终于从睡梦之中惊醒。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马蹄阵阵,伴随着呼啸而至的箭矢,许多胡人勇士们甚至还没能来得及穿上自己的皮甲,拿起自己的刀剑,就被穿破帐篷的利箭钉死在了帐篷之内,血一下子就糊满了整个白色的帐篷。 即便侥幸拿着武器走了出来的胡人,所要面对的却是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着锋利的长刀的赵军。 只一个照面而已,胡人便已经身首异处,甚至都无法稍稍止住赵军骑兵的步伐。 没办法,没有了战马的胡人,就是这么的脆弱不堪。 不过转瞬间的功夫,赵括和李牧等人便将胡人的前营犁了个遍。而此时,后方的赵军将士也已经将胡人本就糊弄事儿的寨墙给破坏了,更多的赵军骑兵得以一股脑儿地冲入了营寨之中。 而最前方的重甲骑兵们甚至已经迫近了胡人的中军大帐。 虽然赵军重甲骑兵已经足够地快了,但胡人的营寨还是有点儿太大了,而左贤王所部到底不是沿途的一群小部落可以比的。 在意识到敌袭的一瞬间,左贤王没有想逃,反而是命人吹响了聚兵的号角。 他很清楚,对面的赵军来势汹汹,若是自己一逃,全军定然崩散。如今敌情未明,根本不知道赵军到底来了多少的兵马,更不知道赵军是如何布阵的,只是听着前营的动静,这只赵军显然多有骑兵。一旦自己逃离,甚至未必能跑得过赵军的骑兵。 所以,固守,或许是赵军如今最好的办法。赵军既然是偷营的,想来兵力应该不多,只要自己能够守住中军,一切都尚有可为。 打定了主意的左贤王,当即用命擂鼓传令——紧接着,聚兵的擂鼓声便从胡人营寨之中传了开来。 好在胡人的前营早已一阵的狼藉,胡人们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听那号角与擂鼓之令。 但前营陷落,中军和后营却尚未陷落啊! 闻听了号角声的胡人纷纷翻身起床,拿起衣服和武器,就要往中军处聚集而去。 好在,因为身份有别的缘故,中军大帐与其他的仆从和牧民的帐篷相距甚远,胡人大军即便想要前来救援中军,却也还需要时间。 赵括显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如今左贤王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麾下的数百亲卫,哦,还有其他头人带着这或多或少的亲兵们,零零星星加起来也不过千人。 千人,亲兵!在左贤王的眼中,这千人的亲兵便已应该很是足够顶住一段的时间了,至少足够拖到援军的到来。 毕竟所谓的亲兵,都是各个部落之中,最强的勇士所组成的。千余亲兵,足抵得数千的战力。 于是,在那个不久前还在举行篝火宴会的地方时,也正是左贤王的大帐之前,已经聚集了千余亲兵,在左贤王的统领下,很快列成了阵。 左贤王敢于反抗的精神是绝对值得肯定的,但显然他也跟他麾下的胡人一样,被三年的主动进攻蒙住了双眼,错误地估计了敌我的战力。 更何况,刚刚从帐篷中穿衣走出的左贤王,能指挥亲兵完成防御阵型就算很不错了,自然没有机会登上高处,欣赏到赵军重甲骑兵的无敌之姿。 没有见识的他,自然也更不会明白,他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的一个全新的兵种,一个在这个时代近乎无敌的兵种——重甲骑兵。 几乎在左贤王的防御阵型刚刚成型的一刹那,如同怪物一般铁甲重骑便已经出现在了左贤王和他的一众亲兵的面前。 而至此时,前营的胡人用生命给左贤王争取到的宝贵的时间,已经被自大的左贤王给挥霍殆尽,再没有逃脱的可能。 当然,左贤王能够坐上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麾下自然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就如同这防御的方阵,就摆得似模似样。 长盾在外,辅以长矛,中以弯刀,后为弓兵。一套典型的正面防御的阵型,也算是摆的有模有样,若是一般的骑兵冲阵,恐怕还真要饮恨在此。 额,骗你们的! 胡人的阵型根本就是学了个寂寞。面对敌人的进攻,最好的阵型显然是圆阵。如此方阵,即便是普通的骑兵,只要左右分兵,绕过前面的盾牌和长矛,袭击后方的弓弩兵和轻步兵,此阵一下子便破了。 当然,这些道理,左贤王显然是不懂的。 更要命的是,他们所要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骑兵。而是专门以碾压之态出现的重甲骑兵! 看着眼前略显整齐的胡人阵型,赵军的重甲骑们只是微微一笑,根本不尿。甚至面对枪立如林的方阵,赵军重骑们也是根本不憷——任你八面来,我只一路而去! “冲!”赵括却也在此时,赶上了前头重甲骑兵的行列。 没有丝毫的停留,赵括立即就对行进中的重甲骑兵下达了指令,显然,赵括对于自己居然还能追上重甲骑兵们的步伐,是很有些不满意的。 在赵括的心中,重甲骑兵,此时应给已经斩将夺旗,兵入后营之中,而不是在这中军踟躇不前,与敌将过多地纠缠。 什么狗屁的防御阵型?就算是城墙,也给我冲杀过去便去,身上的重甲和马镫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吗?! 当然,赵括这是有些误会这些个汉子们了。他们这一路来,就没有想过要停留,只是因为杀戮的缘故,不自觉地就有些放缓了马速。从这个角度来说,赵括的不满,或许也是有道理的。 不论怎样,重甲骑兵第一次正式的投入战斗,必然还是有很多不够完善的地方,这自然也是情有可原的。 听着上将军催促的声音,赵军的重甲骑兵们心中一凛,声音中,他们分明是感受到了赵括心中的不满。当即所有人都不敢再耽搁,双腿一夹,数百重骑随即加速冲向了胡人的阵型。 这边的左贤王,看到如此怪异的大军,心中虽是奇怪,却依旧信心满满,眼见着这只怪异的大军竟然是直直地就冲向了自己的长矛阵,心中更是一阵阵的窃喜——果然,我的阵法就要奏效了!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37章 马踏连营终溃散 “砰......” 没有丝毫的悬念,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重甲骑兵毫无阻塞地便已经切入了被左贤王寄予厚望的亲兵方阵。 长盾、长矛这些在胡人眼中,已经算是精良的装备,在赵军的重装铠甲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长盾相撞,立即就凹陷了下去,后方持盾之人,更是被撞飞了好几米远,至于那粗糙的矛头,与骑兵的铠甲狠狠一磕,立即就断成了数节,崩碎的刃口向自己家阵营飞去,却是结果了数条的人命。 后方手持刀剑的轻步兵与弓弩兵,就更别说了,一个照面之下,赵军的骑兵只是将手中长刀微微挥舞了半圈,胡人的精锐便已经是成片成片的倒下了! 怎么说呢?大抵就是:我还没出力,你就倒下了?! 巨大的伤亡与成片的哀嚎,瞬间一股脑儿地涌向了胡人亲兵们,直到这时众人才恍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些庞然大物,究竟有着何等的战力。 “怪物哉!”一声惊叫,突然地出现在了胡人仅剩的数排防线之中。 声未落,周遭的胡人们便仿佛突然就被点醒了似的,只在瞬间就作了鸟兽散。事到如今,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绝不是眼前的赵人的对手。 什么头人?什么左贤王?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随着亲兵们的四散而逃,在胡人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贤王,很快便暴露在了赵军的面前。 左贤王恍然发现,原来人站在战马之前时,是那么的渺小。 长刀在星光最后的一丝余辉之下,泛着幽幽的寒光的,在左贤王的眼中越来越大,越来月清晰。 噗呲一声,长刀狠狠麾下,一身的锦衣很快被鲜血浸染。 与此同时,那高高立起的中军大纛,也随即被赵军重骑一刀劈断。 眼见着主将和大纛双双陨落,擂鼓吹号的胡人们,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心思,纷纷扔下家伙事,就四处逃散而去。 赵军的重甲骑兵显然吸取了刚刚的教训,根本不理会那些四散而逃的胡人们,甚至大纛也好,那个身着锦衣的人也好,都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 继续冲杀,冲过中军,冲破后营,将胡人最后的一点精气神,彻底地踩在马下,这才是他们该做的。 随着号角与擂鼓声戛然而止,再抬头一看,哪里还有大纛的影子!再愚笨之人,也明白此时的中军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众人都是愣在了当场——左贤王都不在了,还去中军吗? 不由得,诸多的胡人将士脚下步伐便是一顿。就在这一顿的时间里,从中军逃窜而出的左贤王的亲兵们,迎面就撞上了这些赶来支援的将士们。 “跑!” “快跑啊!” “那是怪物......” 虽然不太清楚为何以前高高在上的亲兵队们为何会如此地疯狂逃窜,更不明白他们口中的“怪物”是何含义,但这丝毫不影响胡人的将士们逃离的决心。 尤其是那阵阵的马蹄声和不时飘过的箭雨,更加坚定了众人转身的决心。 “连亲兵们都抛弃了自己的左贤王,咱们还去做什么?!”一个很合理的想法瞬间占据了众人的心头。 一场大溃败就此拉开了序幕。即便有心还要阻击赵军之人,也很快被胁迫这而身在草原的胡人,也带来了一场很不一样的溃败。因为他们都很清楚狩猎的潜规则——跑得慢不怕,只要有比你更慢的就行! 于是,争先恐后的溃败里,开始有人做起了手脚。 摔倒、踩踏,然后超越,成了再常见不过的情景。只可惜,这样的小动作不仅没能他们逃过命运的制裁,反而使得整个溃逃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这也是赵军所乐意看到的。 战至了此时,即便是白起复生,也无力挽回这倾天的颓势了! 数以万计的胡人,如同一群群的羔羊,被赵军的刀剑驱赶着,稍慢一点的,立时就被长刀屠戮,即便快一些的,也难逃赵军弓箭的射杀。 不论你是头人,还是牧民,此时都已经没有了区别,甚至若是胆敢骑上战马奔逃,反而会遭到赵军射手的重点关注。 一切的奔逃,在强悍的赵军面前仿佛都是徒劳而已。但胡人依旧是一刻不敢停歇地向着北方逃去。 北方,那里没有赵军铁骑的声响,那里没有森寒的长刀,那里才是生的希望! 人啊,总会在绝望中爆发出绝大的勇气与力量,只可惜,胡人爆发的方向并不正确,若是数万的胡人,集体奋起反抗,或许还有一线的生机,毕竟赵军的兵力并不算太多。 可惜,他们把所有的勇气与力量都付诸逃跑之上。虽然北面暂时没有了死亡的危险,但却也绝不是生的希望所在。 很简单,赵军便是一路从北面杀回来的!可以给他们提供生存的物资的零星部落,早已经被赵军屠戮一空。 没有了物资的草原,那刺骨的北风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做绝望!枉死道边,成为秃鹫的食物,或许便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了。 只可惜,胡人显然并不知道。赵军自然也更乐意将这些胡人往北方赶杀而去。 很快,胡人的营寨已经被胡人自己给拆除了,发疯了似的,胡人撒开丫子就奔向了生他养他的草原。 只是这次,草原不再是他们的庇护所了。 赵军的骑兵依旧在后头穷追不舍,踏着一堆堆的尸体,迎着初升的太阳,满身是血的赵军肆意地抛洒着手中的箭矢、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发泄着心中积聚了三年的愤恨! 终于!赵军的铁蹄再度踏上了这片草原!以一种近乎无敌的姿态,再度向世人展现了赵军的英武! 爹,娘,阿姊! 儿为您报仇了! “杀!” “杀!” 一声声的怒吼从已经有些嘶哑的喉咙中喊出,这一声的嘶吼,他们已经等了足足三年,又在赵括的压制下,狠狠地被憋了三日。 如今,猛虎出山,终是得以肆意一吼!试问此草原之上,何人敢挡,何人能挡乎? 尤其是赵括从代郡带出来的大军,双目早已赤红。 身为骑兵的他们,往往都作为最后的后备力量待在了代城。虽然也有无数次地增援前方,可所见的,也不过是被胡人屠戮和蹂躏一地的尸骨,以及胡人骑兵远去的烟尘。 我代郡儿女,三年困守,胡人之罪,累累尸骨,罄竹难书。 原本以为,今年又是一年困守之局,却不想在上将军的带领下,自己能主动出击,能如此畅快地厮杀! 那还有啥说的,若是不能为父兄报仇,自己枉为代郡儿女! 于是,一开始还能维持住的锋矢阵、雁行阵,在胡人崩溃的一瞬间,也彻底地乱了,上至校尉、下至普通一小卒,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冲上去,杀胡人,报得国仇家恨! 一场竞速赛就此展开!所有人都顾不得什么阵型了,冲杀便是! 若是此时,胡人集体反击,或许,赵军就要吃大亏了! 可惜,胡人早已胆寒,而在赵军队伍最前端的重甲骑兵也更不会给胡人任何反击的机会。 “吁......” 冲杀了一场的赵括,眼见着胡人已经彻底地崩溃,当即慢慢地放缓了马速。身旁的李牧和周骐也随即勒马停驻了下来。 “上将军,是否传令停止追击?”一旁的李牧看着已经有些杀红了眼的同袍们,不无担心地问道。 一支军队,最要紧的便是军纪,所谓闻令而动,要的就是一个如臂使指。而最能动摇如铁的军纪的,不是其他,正是这肆意的杀戮。 不仅仅是杀戮的戾气,会冲昏头脑,更重要的是,杀戮的快感会让人无法自拔,犹如毒之品一般,若是不加约束,极容易有了第一次就会想要第二次。 李牧显然是有些担心麾下的同袍陷入杀戮的魔障之中。 赵括看着身边不断窜过的赵军骑兵,双眉微微皱起,显然,胡人的大部已经被赵军歼灭,剩下的一小半,即便追杀,也益处不大,反而是放大了战士心中的“恶”。 赵括又何尝不知道杀戮对一只部队的摧残呢?但终究,赵括还是没有下达即时停止追击的命令。 “传令:重甲骑兵停止追击,即行回转修整。”赵括略略思索一番,随即转过头对周骐下令道。 “是。”周骐立即抱拳领命,随即轻夹马腹,前往传令而去。 显然,重甲骑兵已经足足战斗了半个多时辰了,若是再不停下来,恐怕就要发生非战斗减员了。赵括有此安排自然也是应有之意。 “其余部队,可继续追击,以二十里为限。”赵括随即又对李牧下令道。 “上将军......”李牧还是有些担心,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赵括打断了。 “憋了三年又三天,国仇家恨之下,若是不能发泄,反而不当。不若让他们好好发泄发泄了,二十里,也差不多能把心中的怒气发泄掉了。有此路程限制,也不需担心军纪之崩坏也。”赵括随即回答道。 闻言的李牧,也觉有些道理,终是领命。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38章 战虽胜问题不小 一场几乎无波无澜、无惊无险的战斗也随着李牧的离去而渐渐落下帷幕。 不得不说,这一战实在是胜得有些轻易。轻易到有些不真实!尽管有些不真实,但却依然是偶然中的必然。 三年的进攻,已经让胡人忘记了赵国曾经是怎样的强大,在加上赵括反常规的调度兵力,以及吕不韦强力的情报支撑,大军自南而北悄然调动,又自北而南的一路袭来,着实狠狠打了胡人左贤王所部一个措手不及。 其中自然有着许多的巧合,比如每次的围歼战都打得恰到好处,但也绝少不了赵括和李牧等人对时间精确的把控,所挑选的进攻时间不是在黎明睡梦时分,就是在朝食、午后、暮归的时候,全歼胡人自然也就多了一重的把握。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三万赵军的齐心协力,一口怒气让他们连续作战三日三夜,除了最后一战之前,小憩了两个时辰,期间几乎是不眠不休。 反观胡人这边呢?因为是进攻的一方的缘故,胡人倒也是不急,其战斗组织可谓是松散,前线都已经快要抵达桑干城下,战斗都一触即发了,后续的部落还零星地散步在草原之上,丝毫没有要快速集中兵力的意思。 当然,这跟胡人游牧而居的习性不无关系,偌大的草原之上,即便各个部落都听令即行,也还是有时间的差距,更何况,各个部落之间本就是各怀鬼胎。 不论如何,如此松散的组织,自然是给了赵军以极大的方便,各个击破也就成了应有之意了。 不仅如此,即便兵力集中的左贤王的营寨之中,上下之间也是矛盾重重,因为分配制度的极其不合理,再加上长时间的剥削,牧民们早已麻木,更是早已看穿战争的本质——作为底层的他们,即便是胜利,也与他们毫无关系。 因此,底层最广大的牧民根本对这场战争没有什么求胜之心,唯一想要的不过是在这战场上活下来。 自然的,在受到生命的威胁时,牧民们想到的不是奋力一搏而是报名要紧。 如此上下离心离德的部落对上了上下齐心协力的赵军,失败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只是,看着追亡逐北而去的大军,赵括却没有眉头舒展的开怀样子,反而是心事重重地眉头紧锁。 一方面,就如赵括一直告诫自己的那般,这一战不过是道开胃菜,不过是整个秋冬作战的序幕,其难度甚至连之后的战斗的十分之一都算不上。 自然,胜也不过是应有之意而已。而在另一方面,赵括在此战之中也分明感受到了赵军的不足之处。 没错,正是赵括所寄予厚望的重甲骑兵!显然,上至重甲骑兵的首领周骐,下至重甲骑兵的个体,都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这只部队的作用。 依旧沉迷在杀戮的快感之中,在战斗之中,甚至被赵括给追上了,这才是最令赵括最为不满的所在。 当然,赵括也深知,这并不能完全怪罪在周骐和一众骑兵的身上。坦克在发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不过是用于保护步兵,跟一个能移动的堡垒也差别不大。 说白了,就是步兵的辅助兵器而已,甚至连发明它的英国佬也一直就是这么认为的。 从来没有人想过,坦克,会成为一只改变战局的决定性力量!直到那两个天才的出现,才彻底地改变了坦克的属性,也彻底地改变了战争的面貌。 因此,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不假,但要完成彻底的升级与改变,也少不了应用科技的人的天马行空。 就像是烧开水,若只是烧开水,无非就是让人喝到更干净的水源。可在瓦特的手里,却是彻底地开启了工业变革,甚至至今,最为先进的核电厂,所用的原理也依旧是瓦特的烧开水的原理。 不管怎样,回到战国,赵括虽然带来了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但若是没有能够把相应的战术带来,扭转麾下将领的思想,或许,科技的意义也将大打折扣。 显然,赵括想要的重骑兵,不是在那里执着于撕破敌军的杀戮机器,而应该是狠狠洞穿敌军阵型的推进机器。 有道是:破点易,破局难!攻破一个点,撕碎一道防线,即便不是重甲骑兵,换上其他的精锐部队,也不难办到。 可打仗终究不是撕布条,破了一个口子就能撕碎一片布。即便攻破了一个点,被敌军救回来的时候也笔笔皆是,并不一定就能掌握胜局。 重甲骑兵也不该是这么用起的。很简单,重甲骑兵最厉害的武器,并不是浑身铁甲的刀枪不入,而是因为刀枪不入,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冲杀! 从某个方面来看,这只重甲骑兵就是战国的坦克!自然相应的战术也是一脉相承。 可惜,即便赵括一再强调要猛打猛冲,但似乎没有人真正地理解了他的意图。 虽然有了重甲的加持,但显然这只重甲骑兵依旧固执地执行这以前的战斗思路——撕开缺口,然后扩大缺口,步步推进。 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放弃了重甲骑兵最为犀利的武器——速度。失去了速度的重甲骑兵,可不再是哪个横冲直撞无可奈何地铁塔了,即便对手们一时间发现不了看马腿的诀窍,仅仅凭着蛮力,只要人足够的多,也是能将停滞不前的战骑给推倒的。 如此一来,一身的重甲反而成了累赘。若是这只重甲骑兵今日的初战面对的不是羸弱的胡人大军,而是直接面对强悍的秦军精锐,恐怕此战便不会如此轻易取胜,甚至损兵折将也是有可能的。 幸运的是,这样的问题在这样一场必胜的战局中已经暴露了出来。即便是赵括也是大呼侥幸。 “传令:就地扎营。”赵括略略稳了稳心神,对一旁的亲兵说道:“等周骐归来,让他来中军见我。” “是。”身旁的亲兵立即答应道,随即赵括身边的亲兵便立即行动了起来。 胡人的大营早已经被赵军破坏得不像样子了,亲兵们自然也没有费力再去收拾胡人的大营,当即就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空旷的地域,建立起临时的中军大帐,随后又以中军大帐为中心,向外不断扩张。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小型的军营已经有模有样。也在此时,周骐带着三百重甲骑兵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到了营地之中,哒哒的马蹄声已经不见了当初的急切,反而有了些轻快的意思。 倒也正常,毕竟打了胜仗了嘛,还是以如此碾压的态势取得的完胜,周骐的心中自然是开心得很。 “将军。”见周骐率军归来,一名亲兵却是立即上前对周骐行礼道:“上将军命您归来后,前往中军帐中详见。” “哦?”周骐点点头,立即便翻身下了马,将手中缰绳甩给身边的骑兵,对前来传令的亲兵说道:“前头带路。” “是。”亲兵不敢耽搁,立即抱拳答应着。随即,亲兵便领着周骐前往赵括所在的中军帐中。 听着身后略显愉快的脚步声,亲兵数次都想回头提醒周骐一声:上将军好像并不是那么的开心。 毕竟,周骐也算是自家的顶头上司了,这些日子相处得也不错。可终究,亲兵还是没有回头,只是一味地领路。 无他,只是亲兵意识到,即便相处得再不错,他首先也是上将军的亲兵,亲疏远近还是要分得清楚的。 各怀心思的二人很快来到了中军帐前。 “上将军,代郡的两万骑军,末将已经通传到位,令其追逐之战不可越二十里,约么午时定能回返。其余上党之军已经陆续归来,正在扎营之中。”帐门大开着,早一步归来的李牧将军正跟赵括汇报着前线追亡逐北的情况。 坐在主位上的赵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李牧的做法。见帐内的汇报之声稍止,亲兵赶紧站在门口,抱拳禀告道:“上将军,周骐将军到了。”赵括闻声,随即抬头看了一眼帐外,却见一脸笑意的周骐,腆着个大脸,就要报名而入。 赵括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好了:怎么的?你还觉得这仗打得不错是吧? “知道了。”赵括随即收回了眼神,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亲兵退下。却是对还待在帐门前的周骐不闻不问。 亲兵显然是知道上将军心中不痛快的,当即没有二话,赶紧抱拳领命,随即抽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周骐在帐门外,是进、进不得,退、退不了。 无令而闯中军大帐,那是重罪;已经报名请进,自然也不能无端离去。 于是,周骐只能尴尬地愣在原地。好在,尴尬的不仅仅是周骐,还有帐内的李牧。 看着上将军的作为,李牧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周将军哪里得罪了上将军吗? 我该怎么办?要为周将军说情吗?还是...... 。 第439章 不知错漏在何处 一时间,帐内帐外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似乎看出了李牧的心乱如麻,赵括随即看向了李牧,打破沉默地说道:“说说战果和战损的情况吧。” “是。”尴尬的李牧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当即抱拳领命,开始说起了战果。 只是苦了帐外的周骐,仍旧一脸无措地愣在原地。当然,即便是再笨的人,也知道自己应该是得罪了上将军了。 所谓挨打要立正,周骐当即便收敛住了得胜的喜悦,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在大帐外为赵括站起了岗来。 只希望上将军能看在自己知错就改的份上,早些饶了自己吧。微微瞥了一眼已经收敛笑意、笔挺站好的周骐,赵括心中总算是火气稍消——还算这小子识相。 当然,火气虽消,但惩罚还是得继续,不仅仅是为了战斗中出现的问题,更是为了彻底地抹去周骐心中的傲气,从而好从根本上扭转他的想法。 当即赵括便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李牧的汇报上来。 “回禀上将军,截至目前之统计。”李牧略略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开始汇报道:“今日一战,我军斩杀胡人左贤王以下总计约三万二千余人,另有俘虏近万人,约有不足两万胡人逃出了大营,预计其中大部将被我代郡之兵力追上。”赵括点点头,却也没有在意,显然,这样的战果早就在其预料之内。 赵括也很清楚,自己部队斩杀的这三万多人之中,恐怕更多的不是胡人的战兵,而是普通的牧民。 不过,以胡人下马为民,上马为兵的惯例,或许只要是成年的男性,都应该算作是胡人的战兵才对。 只是,在这之外,恐怕不可避免的还伤及了大量的妇孺。甚至,在这斩杀和俘虏的胡人之中,妇孺也要占据很大的比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胡人的行军与赵国不一样,尽管是行军打仗,依旧是以部落为组织,家庭为单位进行的迁移,若是要一一区分男人和妇孺,这样的突袭战也根本没法打。 身强力健的胡人战兵,显然比妇孺更有能力与概率逃出营寨。这也是赵括没有阻止大军继续追杀的原因之一,在逃出营寨的近两万人中,恐怕近半的都是胡人中矫健的男人。 虽然向北而去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但万一他们脑子突然清醒了,转过弯来,就往他们的单于那头投奔而去,这些个溃兵,恐怕只要一顿饱饭便又是一条精壮的汉子。 这是赵括所不想看到的。于是,赵括松开了束缚着代地军团的缰绳,不用想,带着国仇家恨的代地军团,一旦追上了胡人,定然饶不过他们...... “伤亡情况如何?”赵括随即继续问道。 “初步统计,阵亡者只十余人,总伤亡人数在百人上下,其中大部在行进过程中大意所致,另有十数人,乃是冲击太快,为我军箭矢所伤。”李牧略略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闻言的赵括,也是微微一愣。按理说这个数字并不算多,甚至是很少的了,毕竟对面的胡人能战之兵就不下两万多人,加上其他的牧民、妇孺等人,总人数更是来到了六万多人,是自己的两倍还多,即便自己是突袭而来,在敌军的反扑之下,有所损失才是正常的。 即便是局部的反扑,也足够自己喝上一壶的了。如今伤亡只有区区百人,几乎可以说是一场完胜了。 只是,为自家箭矢所伤是个什么情况?!说好的精锐呢?就这么个配合法? 这要是遇到了精锐的秦军,不仅要提防敌人,还要害怕背后的箭矢,这仗还怎么打? 略略思索了一番,赵括也很快明白大抵是个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说好听点,杀嗨了,说不好听点,弓骑兵和前面的骑兵在争相杀戮呗。 只是这个争,争的是心中的发泄,还是杀伤的功劳,抑或是二者兼而有之呢? !赵括不想去猜,也不愿去猜,那一瞬间的直觉,或许便是本人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吧! 但赵括很清楚,这样的事情绝不允许发生在自己的队伍之中。他需要的,是一只如臂使指的军队,一直闻令而进,不顾刀山火海;鸣金则退,能舍先登之功的铁打的队伍。 惩罚已经是必须的了! “传令:为己方所伤的所部百骑,与伤人所部之百骑,此战功劳一律取消。”赵括冷冷地吩咐道。 “上将军,这?”李牧显然是想要为这两波人马稍稍讲讲情,这一战乃是全胜之功,若是直接全部取消了,这两部的战士们损失可就大了,以后的待遇恐怕要落后同僚一大截。 虽说两部人马确实有违军令,但毕竟两部人马都是代地之军,对胡人都有着刻骨的仇恨,而他们的初心还是为了更多的杀伤胡人不是。 “慈不掌兵,如此惩罚已算是从轻处理了”不待李牧说情的话语说出口,赵括便已经把他打断,随即继续吩咐道:“通告全军,再有枉顾军令,动摇阵线,伤及同僚者,本将绝不轻饶。”听着上将军的话语,李牧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样的行为的危害有多大——今天可以因为胡人的仇恨就不顾军纪锋线,明日是否又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而枉顾军令呢? 此风断不可长也! “是。”想明白的李牧立即答应道。处理完了这边的战损问题,赵括随即看向了还在门口站岗的周骐。 还不错,身子挺得笔直,也没有任何的埋怨的情绪。赵括这才满意了下来,但凡周骐脸上出现一点点的不满,赵括立即就会在内心将他雪藏,自己手中的王牌绝不能交给一个不服自己的将军,自己也更没有必要费心去教导一个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将军。 “进来吧。”赵括朝着门口淡淡地开口道。早已竖起了耳朵的周骐,立即就听到了砸的召唤,心中一阵的窃喜。 当然,表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出半分的。转过了身,周骐三两步走入了中军帐中,随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道:“罪将经过上将军。”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显然是在刚刚站在帐外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请罪的。 “哦?”赵括看着周骐流畅的举动,甚至笑了起来,显然,他并不认为周骐能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你倒是说说看,自己罪在何处?”于是,赵括不无调侃意味地对周骐问道。 “罪将,罪将......”周骐眉头微皱,显然虽然动作是想好了,但却还并没有编好全部的说辞,尤其对于自己到底哪里犯错了,实际上周骐也仍是一脸懵圈。 面对赵括突如其来的发问,周骐当然是支支吾吾了起来,好在周骐也算是急智了,转瞬将一个说法便已经袭上了心头,当即恭敬地回道:“末将胜而忘形,有骄兵之罪也。” “骄兵?”赵括闻言,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了身,赵括踱步到了周骐的面前,缓缓说道:“汝有何资格骄傲哉?”这话说得,着实有些重了,但却也不得不说乃是实话中的实话! 听了上将军此言的周骐更是冷汗涔涔。不错,他有何资格自我骄傲?战略上,是上将军决定的主动出击;战术上也是上将军带队冲锋,即便是具体的指挥上,李牧的功劳也远高于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或许也就是在此战中立下了功劳的三百重甲骑兵了。 可这三百重甲骑兵也不是自己的私兵,更不是因为自己才立下的如此功劳,甚至可以说换了任何一个将领,这只重甲骑兵依旧能所向披靡。 所以,自己到底在骄傲什么?!周骐扪心自问着自己。最终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连日的胜利,让自己飘飘然忘乎所以了。 “末将知罪。”周骐诚恳地对赵括说道。赵括冷哼一声,随即说道:“起来吧。”说着,便走向了一边沙盘之前,说道:“都给我过来。” “是。”李牧与周骐随即齐声答道。走进一看,沙盘明显是临时制作的,比之之前的沙盘明显有些粗略。 两人略略一看,顿觉熟悉无比。没错,沙盘上描画的不是即将要打的东路胡人,更不是藏在赵括心底的燕军所部,而是刚刚才打完的一仗,与胡人左贤王所部的战斗! “这是?”李牧有些疑惑。周骐却是知道,上将军从来都有战后复盘的习惯,但心中却也是有些疑问的。 倒不是李牧看不明白赵括战后复盘的用意,只是从李牧和周骐的角度来看,此战不论是战略上还是战术上都已经是完胜了,还有复盘的必要吗? 难道要找此战的优点?听上将军之前的语气,显然不应该啊!赵括当然不是想要来找此战中的优点,这本就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其中看似的优点根本不足以说明问题,更无需继承,反而是其中的问题,却是很值得讨论和分析。 没错,赵括就是准备给自己的这两位爱将好好地上一场战后复盘课。课程的内容嘛,便是——论重甲骑兵的使用。 。 第440章 突进突进再突进 “我所怒者。”赵括看向沙盘,也不绕圈子,实在是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赵括继续说道:“乃这三百重甲骑兵也,今日为之首战也,其战虽胜,其行却是深负本将所望。” “这?”李牧与周骐二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失望?重甲骑兵?没有听错吧! 这三百重甲骑兵,先是攻破胡人寨门,又是撕碎胡人防线,连带着胡人的左贤王和中军大纛都一齐斩落在了马下,可以说,今日之战,大半的功劳都要记在这三百重甲骑兵身上。 就今日三百重甲骑兵的表现,还失望?赵括当然明白他们心中的诧异了,当即继续说道:“这重甲骑兵,虽然人数不过数百,其所耗费军资,却是十倍于普通之卒也。吾自当对其有厚望也!” “今日之战,看似撕碎防线、斩将夺旗,功绩赫赫,可如此之能,不说其他,本将的亲卫在突袭之下亦能完成,而秦军锐士、魏国武卒甚至是齐之技击之士,皆能成之也。若本将只是想要一只精锐的战力,又何必费力打造这重型铠甲,直接选锋便是了啊!”赵括无奈地摇着头。 李牧和周骐闻言,似乎有些理解赵括的失望了。但这不够是这样的吗? 即便再强悍的战力,所能做的事情,也无非就是 “撕碎防线、斩将夺旗”这两件事情啊?赵括随即转向周骐,缓缓说道:“汝可知,今日之战中,三百重甲战骑之战力,实际却上连其十之一二的实际应有之战力也未发挥出来。” “末将。”周骐有些语塞。不待周骐答话,赵括随即拿起了手边的指挥棒,开始在沙盘之上比划了起来。 “我军在距离敌军营寨二里开外开始进军,约五百步时,战马热身完毕,重甲骑兵开始加速冲刺,至敌军营门前,重甲骑兵马速达到最快,随即破门而入。”赵括一边在沙盘上笔划着行军的路线,一边为两人复盘着。 “这些都没有问题。”赵括随即在胡人营地的中部狠狠一划,继续说道:“可谁能告诉我,为何我能在胡人营地的中军帐前赶上重甲骑兵的步伐?要知道,重甲骑兵的马速本就该比其他战马要快,更是足足比我等早了二百步开始加速。为何我还能追上他们?” “这?”周骐微微一愣,随机回答道:“应是重甲骑兵所部,为了配合后续队伍撕开并扩大缺口,这才导致了马速有所下降。” “问题就在这里!”赵括当即便接话道:“为什么要等后续的部队,为什么要扩大缺口,又为什么要下降马速?”李牧也点了点头,答道:“若是重甲骑兵不降马速,继续冲刺前进,势必与后军脱节。” “脱节又如何?”赵括当即看向李牧,淡淡地问道。 “脱节?”李牧眉头一皱,上将军是何意,脱节的危害,这还用问吗?任何一个校尉也都知道这前后两军脱节的危害啊! 当然,出于对上将军的信任,李牧还是硬着头皮答道:“若是脱节,首先是我重甲骑兵凿开之缺口便有可能被敌军重新补上,另一方面,若是重甲骑兵独独闯入了敌阵之中,极其容易遭到敌军大量兵力之围攻也。” “围攻又如何?!”赵括还是没有解释,却是继续问了起来。 “被围攻,双全难敌四手之下,自然,自然是难逃全军覆没的噩运也。”李牧显然被问得有些不自信了,连回答起来都有些磕巴了。 “是啊,被围攻就一定会全军覆没,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啊!”赵括略带嘲讽地笑着说道:“只是秦军的司马错或许会有些不太同意,毕竟他可是率了上千秦军的锐士,来围攻我不足四百的亲兵啊,为何他明明是围攻之主动方,却被我军反杀殆尽哉?”闻言的二人如遭雷击,是呀,谁在围攻谁,是兵力的多少就决定了吗? 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可是三百骑兵,冲击万人之阵,怎么也让人放心不下啊...... “你们所以为的自然而然,就是顺理成章,就真的就是对的吗?”赵括没有理会已经有些懵圈的二人,而是继续发问道。 “周骐。”赵括随即又看向了若有所思的周骐,问道:“我曾与你交代过,此重甲骑兵最重要的武器是何?” “速度!”周骐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显然对于赵括的教导,周骐还是记在了心上的,但就跟很多的笔记型考研者一样,一本本笔记做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可就是做不来题目。 周骐似乎也是如此,虽然记下了赵括的教导,可却无法将他的教导运用道实践之中。 好在,这次的战斗,就是一场十分精彩而生动的实操课程。 “然也,速度!”赵括继续说道:“只要这重甲骑兵快速地行动起来,以其数百斤之巨力,试问谁能挡之?便是有千人万人挡在前头,也不过是足下之泥罢了!”闻言的二人,恍然记起了今日月夜下,重甲骑兵冲破胡人营寨的那一幕。 那看似厚实坚固的寨门在那重甲骑兵的冲击之下,几乎如同纸糊的一般,一击即倒。 寨门尚且如此,何况是人乎?随即,重甲骑兵在胡人营寨中左突右撞的场景也一一浮现在二人的脑海。 似乎只要重甲骑兵愿意,根本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甚至连减缓其速度的人物都没有。 当然,若是盾枪足够的多,人墙足够地厚实,倒也不是不能止住这钢铁之躯的横冲直撞。 可那显然是要提前布阵才行,还需要指挥重甲骑兵的人足够地蠢,蠢到上当才行。 否则稍稍偏移角度,便能令所有布置功亏一篑。毕竟,野外之战,可不是在城池之中,想要进行四面的围堵,实在太困难了。 而在你四面合围的过程中,重甲骑兵早可以找到缺口,跳出包围圈了。 可以说,在绝大多数的时候,重甲骑兵就算是战场上近乎无敌的存在,只要他们有着足够的速度。 在今日的战斗中,对手明显不知道重甲骑兵的存在,更不可能提前布置,因此根本无需担心被围困的问题。 可惜,自己的重甲骑兵依旧按照 “撕破缺口、扩大缺口,逐级推进”的老一套的办法,在执行此战。舍弃重甲骑兵最大的优势,仅仅依靠一层铁皮作战,这也怪不得上将军会生气了。 李牧和周骐终于明白了赵括的怒气何来。 “起身。”赵括点点头,手中的指挥棒却是没有放下,随即继续说道:“此战,对手实在太弱,若是对手是秦军,恐怕这三百重甲骑兵,此时已遭受重创了。没有了速度的重甲骑兵,不过是一群披着甲胄的战兵而已,或围或困,总能将其绞杀殆尽。”闻言的二人,随即被赵括的话语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场景:自己的重甲骑兵被秦军围困在原地,一下又一下的刀剑狠狠地砍在了战马和战士的铠甲之上,虽然未能破防,却是让那坚固的铠甲渐渐地凹陷了下去。 终于,一刀又一剑狠狠地砍在铠甲上,铠甲越来越塌、越来越凹,很快凹陷的铠甲嵌入了肉里,股股的鲜血顺着铠甲的缝隙流落了出来,而其中的战士和战马,早已在一下下的砍剁之下,被活活地震死了。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二人相视一眼,双双告罪:“末将知错。”知道错了就好! 总算是没有辜负赵括的一番口舌。既然已经知道错了,接下来就得告诉他们正确的操作方式了。 “前已言之,速度乃是重甲骑兵的生命和战斗力的所在,其外,仍有一显而易见之短板也。”赵括微微顿了一顿,随即继续说道:“然也,时间。” “确切言之,当为战马及骑兵可持续作战之时间也。”赵括又补充了一句。 李牧和周骐自然是点头同意的,战甲过重,人和马都是属于负重前行,固然行不可久也。 这也是赵括在击溃胡人后立即调回重甲骑兵的原因。 “因此,重甲骑兵之使用,必须在最短之时间内,以最快之速度,发挥出最大之效用也。”赵括终于将重甲骑兵的 “三最”和盘托出。 “就以此战为例!”赵括手中的指挥棒继续挥舞了起来,道:“攻破营门之后,重甲骑兵要做的不是继续以锋矢阵冲击胡人阵线,而应该在保持高速的同时,快速、强劲地凿穿胡人的前营。若是遇到抵抗,不该是与其纠缠,更不应该为了等候后续大军,或是为了杀戮而有丝毫的停留。” “应该要做的是:迅速地凿穿敌军阵型,直逼敌军中军。”赵括手中的指挥棒一路划过,战术随即继续:“同样地,面对敌人可能厚实的中军兵力,要做的也依然是凿穿,破中军,入后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顾一切地突进,再突进!” “明白吗?” 。 第441章 重骑秘诀收人心 “啪嗒”一声,指挥棒直直地杵在了沙盘的边缘。 “明白吗?”赵括看向二人,缓缓地问道。听着上将军的话语,二人显然陷入了一阵的沉思。 这么简单吗?真的完全不需要配合吗?即便是重甲骑兵可以无视掉敌军的防御,可是后续的大军要怎么办? “可是,后续之军该当如何?”良久之后,李牧终是答话,只是他却没有选择盲从,而是小心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显然对这么简单粗暴的战术存在着一定的疑虑。 赵括看向李牧,显然对于李牧没有盲从的行为既是欣慰,又有些许吃味。 欣慰的是,不愧是战国四大将之一,每件事情都能有自己的考量,这样的将军,才是自己日后值得托付的大将! 吃味的是,手下将领有脑子,也就意味着自己,要更快地提高,至少不能落后自己的手下太多。 好在,赵括的脑海中还有好几个底牌,一时间倒也不怕喧宾夺主。更何况,赵括的胸怀可不是如今的赵王可比的。 听得李牧的疑问,赵括只是淡淡一笑,随手放下了手中的指挥棒。 “我军如此无所顾忌地冲杀,敌人无非两种应对的方式。”赵括看向李牧,又转向一旁的周骐,缓缓说道:“其一,聚重兵而围剿我之重甲骑兵;其二,便是放任我重甲骑兵肆意妄为,先行绞杀我军后续部队,再从容处置精疲力竭之重甲骑兵。”二人闻言也是缓缓点头,显然李牧所担心的就是第二种。 若是对方的将领,足够地大胆,就任由这三百突如其来的大军在阵中流窜,却是顶住了后续的大军,待时间一久,战马力弱,速度渐消,在从容围剿,恐怕......但赵括显然早有预料。 “前者无需多言,重兵围剿势必导致前线兵力不足,又有我重甲骑兵冲杀之缺口,我后续兵力破之不难也!”赵括继续解释道:“至于第二种情况,且不说对手有没有这么大的气魄与胆量!” “即便是对手有,这三百重甲骑兵,又岂会如对手之意。先冲前军阵线,破之盾阵、枪林,再破之重步兵,接着又是弓兵。再接着便是中军大纛了。”赵括一边以手简单比划着骑兵突破的阵线,一边继续说道:“即便这些阵线,敌军都可以放弃,敌军总不能放弃其中军大纛吧?” “其实,我重甲骑兵对敌军后续兵种的冲阵,实际上就是在掩护后续大军的破局。破之重步兵,可使前线兵员不足,破之弓兵,则令前军失之弓矢压制,破之中军,则令敌军前后失据也。区区几百重骑兵,能杀伤的人终究是有限的。搅乱敌军的阵型,打乱敌军的部署,才是重甲骑兵根本之用处所在,而突进,也是重甲骑兵破敌之最佳方案也。”赵括最后总结道。 话音落,赵括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将重甲骑兵的运用给说明白了,至于面前的二人能领悟到多少,就看他们个人的了。 “搅乱敌军的阵型,打乱敌军的部署。”李牧反复地咀嚼着赵括的这句话,原来仗还可以死这么打? !李牧从来都以为 “杀伤敌军”才是结束战斗最好的方式,却不想,原来在 “杀伤敌军”的战术之上,还有 “打乱敌军”的高阶战术存在。的确,如上将军所言,这三百重骑兵,能杀伤的人终究是有限的。 在战略上搅乱敌人的阵型,打击敌人的士气,才是这只恐怖力量更该做的事情。 一旦整齐的阵型被打乱,必胜的信心被摧毁,要是自己后续的大军还打不赢这场战争,那也真是没有办法了! 这或许就是兵法中常说的 “以正合,以奇胜”吧!一番话语之后,李牧看向赵括的眼神之中,更添了好几分的佩服与崇敬之情。 至于周骐,早已是五体投地,双眼不住地冒着小星星了。而二人的佩服与崇敬,不仅仅在于赵括对于战略战术的把握,也不仅仅在于其对于新型兵种的运用精妙,毕竟上将军之能,早在长平之战中被证明。 二人的崇敬,更在于,赵括居然就这么毫无保留的、事无巨细地教导自己二人。 怎能不令人心生追随之意哉!要知道,兵法!从来都是一个家族的不传之秘,家传兵法甚至就意味着几世几代的荣华! 尤其在如今识文断字都困难的战国,教你识文便以是半父之亲,更何况是能货与帝王家、换几世荣华的兵法,那都是传男不传女的重典啊! 授予兵法,那是比授业恩师还要重的恩惠,非重礼、近亲,绝不可能为之的。 可偏偏,赵括就这么轻易地教授给了自己二人。上将军这简直就是将自己的衣钵传下了。 不论是李牧还是周骐,心中都是激动不已,就差纳头就拜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赵括其实也并没有将心底所有的底牌都交出来,还留这最后一手——铁浮屠。 没错,重甲骑兵的最终形态——铁浮屠,赵括还深深地藏在了心底。换言之,其实这只重甲骑兵还有这明显的问题——人数的问题。 即便赵括改进了冶铁的工艺,可仅仅这三百套已经耗费颇多了,甚至若不是吕不韦及时的输血,赵韦都不知何时能拿出这区区三百套的重甲。 着区区三百骑,在如今这样只有一两万人的战斗之中,或许还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可真到了与秦军决战之时,双方的兵力恐怕不会少过上党之战。 可以想象,那必然会是一场近百万人的厮杀!三百人?简直就像是滚滚江河中的一朵浪花,即便再绚烂,也不过转瞬即逝。 说不不好听的,就算是站在那里让你这三百人砍,恐怕你都砍累了,这边也才刚刚伤点皮毛而已。 以赵国的经济实力,即便是许历的河内屯田成功,自己再把燕国和草原给吞了,三千重甲骑兵,或许便已经是全部的极限了。 毕竟,能驮着如此重甲,还要肆意奔跑的战马也不好找啊!三千重甲骑兵,若仅仅以现在的形态,显然在一场百万级别的战斗中,也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甚至别说什么百万级别的了,双方的人数一旦各自超过了十万,这区区三千人马能起到的作用便很有限了。 除非,重甲骑兵齐齐化身铁浮屠!如此,才能控制更为宽广的正面战场,也才能真正地左右大规模战事的走向。 当然,赵括之所以瞒着二人,也不是因为信任的问题,毕竟既然已经把重甲骑兵的战法教给了他们,自然就是想要收起心,为自己所用。 之所以不说,一是希望他们能够在实战中自己摸索出来,二呢,保留下几张底牌,已经成了赵括如今下意识的行为了。 “末将谨受教也。”李牧与周骐随即齐齐躬身抱拳,一揖到底,向着赵括执起了弟子礼。 赵括一手扶起一人,笑着说道:“好了,能教的都交给你们了,下次战斗我希望重甲骑兵能施展出他们应有的实力,明白吗?” “是。”周骐立即代表着三百重甲骑兵朗声答应道:“上将军放心!”点点头,赵括随即继续吩咐道:“传令全军,就地修整一日,明日辰时,用过朝食后,大军集体向东,会会胡人的右贤王去。” “是。”李牧立即答应道。 “这边军营的事情,以李牧为主,周骐辅之。”赵括打了个呵欠,人已经慢慢向着屏风后的床榻走去,道:“想来并无其他事宜,本将先去休息,午食、晚食皆无需唤我。” “是。”二人立即再度齐声答应道,随即躬身送离上将军。显然二人对赵括的身体也很是担心,一直在赵括身边的他们最是清楚不过了:三日大战以来,全军最累的恐怕就是上将军了。 旁人好歹还有修整,还有轮换,唯独上将军始终坚守岗位。或许只有行军的途中才能半闭上双眼。 “哦,对了。”行至半路,赵括又转过了身吩咐道:“若是军师吕不韦前来,可直接唤醒本将。” “是。”二人相视一眼,也是狠狠地羡慕了一把军师吕不韦,随即便又答应了下来。 终于,赵括灭胡抗燕的第一步棋总算是走完了。还不错,这个开局!除了赵括自己着实被累到了之外。 “目前还没有听到任何胡人单于发兵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啊!接着,带着大军东向,剿灭掉胡人右贤王所部三万人之后,代地的情况就算是稳定了!自己也就可以抽身回返邯郸。燕军如今应该已经入境了吧,不知道邯郸方面有没有掌握到这个讯息。燕军历史上好像有十万大军前来攻赵,却被廉颇将军轻易地打败,甚至连蓟城都被廉颇给围了,不知道这次有带多少兵马过来。自己这区区三万兵马,不好打啊......”躺在床上的赵括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接下来的战事,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进入了梦乡。 大胜之后,赵括的睡梦也变得香甜了不少。只是,上天似乎并不乐意让赵括有这么顺利的一个开局...... 。 第442章 桑干未见上将军 “什么?赵......”平阳君怒视着眼前的两人,双眼都快要突了出来,险些就要将 “赵括”的名讳脱口而出,好在在最后一刻,收住了自己的声音。这还真怪不得平阳君。 从邯郸出发,兴致勃勃地赶来代地,先是在阏与城被城门吏给摆了一道,心里头本就有些恼火了,好容易用 “国事为重”的借口说服了自己;日夜兼程地赶到了代城,又被告知上将军赵括带着部队去了桑干城。 行,我接着追,好容易赶到了桑干城,你又告诉我上将军已经离开了? 换你,你能受得了?这不是耍猴呢吗这......平阳君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代地的官员是在给赵括打掩护,就是不想赵括接受王命! 微微咳嗽一声,平阳君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继续对眼前的两人问道:“上将军,又不在桑干城了?” “然也。”代地大军的主将陈勋有些尴尬地回答道:“上将军已离开桑干城数日了!” “上将军去往何处了?”平阳君继续问道。 “这?”陈勋有些为难地看着平阳君,随即又转头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淡然而立的孙崮将军。 陈勋很明白,自己虽然明面上是这桑干城中最高的指挥官,但实际上的权利却是掌握在身旁这个年轻人的手中,上至兵马钱粮,下至百姓差遣,都是由孙崮一手掌握。 没办法,睡觉人家是上将军的嫡系将领呢!这桑干城可以说是远征草原的上将军的后勤基地所在,上将军是不会允许他背后的基地掌握在其他人的手中,哪怕自己曾是代地军的主帅。 当然,上将军还是给予了自己极高的尊重,至少在明面上这桑干城依旧以自己为尊。 既然上将军给足了自己面子,自己也更应该知道好歹。迎接王使,汇报上将军不在桑干城这样明面上的事情,自己自然可以一手操办,可涉及到大军转战情况的机密,自己是万万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哪怕对面之人是从邯郸而来的王使。倒也不仅仅是所谓 “识相”的缘故,更是出于对大军安全的考虑。前方战事不明,是否已经发起了对胡人的总攻,自己更是无从知道,若是此时暴露了上将军的行藏,一旦为胡人所知,那对上将军、对数万代地儿郎甚至是整个代郡而言,都将是灭顶之灾。 虽然来人是所谓的王使,还顶着平阳君和王上叔父的名号,但身为代地之人,代军之将,孰轻孰重,陈勋还是拎得清的。 当然,直接得罪平阳君倒也没有这个必要,所以往旁边的孙崮那一看,顺势将主动权交出,明哲保身,显然是陈勋最好的选择。 孙崮见状,也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毕竟作为上将军赵括在桑干城的代言人,这点子魄力还是有的,只是话一出口,却是并没有多少的敬意。 “禀平阳君:上将军率军而出,乃机密之事也,请恕末将无法奉告。”孙崮双手抱拳,用最温柔的话说出了强势的拒绝。 也正常,孙崮那可是从长平之战中就一直跟着赵括的,上次在丹水壁垒中的传命,孙崮还记忆犹新呢,因此孙崮天然就对平阳君此人不算感冒。 更何况赵平所派的使者,已经将平阳君此来的目的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孙崮,别说上将军如今在哪本就是机密,就算上将军只是去草原散心也不能告诉你啊! 听得孙崮软中带硬的话语,平阳君立时就感觉不好了。 “汝之何言哉?吾奉王命,前来代地,岂有无法奉告之理?”平阳君当即便怒斥孙崮道。 看着色厉内荏的平阳君,孙崮却是淡淡一笑根本不理,随即收回抱拳,也不去与平阳君争辩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到了一旁。 显然这样的动作便已是足够,足够表明孙崮自己的态度,而孙崮的态度便是上将军赵括的决定。 孙崮相信,没有人会愿意冒着得罪上将军的危险给这位所谓的王使透露有关上将军行踪的哪怕半分讯息。 自己麾下的亲兵队那自不必说了,早见过上将军收拾楼昌大夫的他们,对于邯郸的人,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好感,也更不会想要多言半句。 至于其他的代地大军,上将军自来到代地之后,又是分发军饷,又是亲自带兵的,而如今之战更是关系到代郡几十万百姓的生存,若是不想被自己的父老活活唾骂死,这些人更不会流露出哪怕只言片语。 那还有啥说的,他横由他横就是了。别说是区区的一个王使,就算是......见孙崮的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平阳君心中更是愠怒不已,当即就要拍案而起,怒斥孙崮道:“大胆!”说着,平阳君就准备拿出赵王给予的最后底牌。 好在,面对着平阳君的发飙,孙崮或许可以不屑一顾,但陈勋却是不能。 因此,面对平阳君的怒斥,孙崮还未有反应呢,这边的陈勋便赶忙出来打圆场了。 “平阳君息怒,息怒!”陈勋微微上前半步,将势同水火的二人悄悄隔开,随即抱拳对平阳君一礼道:“非是孙将军不愿告知君上,实是上将军出征在外已有数日之久,就算是吾等也不知上将军如今在何处啊!”这话显然是半真半假,虽然桑干城中的诸人对于赵括如今的具体位置或许不是很清楚,但大致的方位却还是知道的,毕竟万一事有不顺,赵括还需桑干城中进行接应,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告诉陈勋和孙崮。 只是,这样的事情自然只有少数人知道,而陈勋将军的说法又确实无法反驳,也算是给了平阳君一个台阶。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找台阶下的。尤其平阳君此来,本就是注定要得罪赵括的。 若是此时下了此台阶,他便只能在桑干城中等候赵括的归来。虽不知赵括为何出城而战,但以赵括之能,或许真的还被他打赢了胡人。 这可与自己此来的目的背道而驰啊! 。 第443章 亮虎符逼问二将 平阳君此来,第一目的自然是要令赵括带着代地的大军救援邯郸,但实际上,在更深的一层,甚至可以说是更重要的任务,却是要尽可能地打乱赵括灭胡计划的任务。 只有打乱了赵括灭胡的计划,才能将赵括更长久地栓在代地,才能让已经有些威胁到王上权威的赵括远离开政治中心,好让王上慢慢抹除掉赵括在朝中的影响。 虽然这个话赵王并没有明说,但显然平阳君作为王上的心腹,已然已经从赵王的只言片语中明白王上的心思。 如今的情况是,赵括带着两三万人出城,显然是奔着草原上的胡人去的。 虽说草原上的胡人大军号称十数万,按理说怎么也不该会被赵括区区两三万人给打败。 可那毕竟是赵括啊!那可是能够将数十万秦军和白起逼入死境的人啊! 天知道这区区的两三万人在他的手上能发挥出怎样巨大的威力来。万一真的让赵括一战而定北胡,那再让赵括回援邯郸,那不是在给王上添堵了吗! 找到赵括,传达王命。平阳君明白,绝不能拖了!当即不再犹豫,平阳君冷着脸,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锦盒,随即当着陈勋和孙崮的面,又将锦盒打开,取出其中虎符,淡定地说道:“赵军虎符在此。”随即看向二人继续说道:“二位,可尽合勘、查验之。”闻言的二人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那可是虎符啊! 能够号令三军的虎符,赵王就这么给了平阳君这个连真正的战场都没有见识过的文臣了吗? 这是要置吾等为赵国出生入死的武将于何地哉?一旁的孙崮将军那是真的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本以为王上在壁垒大营时候的乱命已经是极限了,不想今日王上的做法更加的离谱,甚至是儿戏! 将数万大军的生死送到一个根本不懂战事之人的手中,还是在胡人大军大举压境的时候,大敌当前更撤将帅已经是不智之举了,还是将名动天下的名将换成了一个根本不懂军事之人,这不是儿戏是甚? 即便是想要息事宁人的陈勋将军,面对平阳君的话语也是错愕不已,转瞬间错愕又变成了愤怒! 长平之战才刚刚打完,亡国之危才刚刚过去,王上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以文制武,以文压武了吗? 显然,陈勋比之孙崮看到过更多的事情,想的自然也就更加的深远一些。 但毫无例外的,陈勋也决计接受不了以平阳君替换上将军的做法。陈勋将军刚刚还算和悦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默默从怀中掏出虎符,咬着牙与平阳君手中的一半虎符进行核验。 咔哒一声,那是两半的虎符严丝合缝地合在了一起的声响。咔嚓两声,那是两颗忠君爱国的心脏统统碎裂成渣的动静。 两人愣愣地看着手中何在一起的虎符,心中波澜万丈,久久无法平静,甚至都已经忘了时间的流逝。 “现在能说了吗?”平阳君见二人不说话,当即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半的虎符,一边放回锦盒之中,一边淡淡地向面前的二人问道。 显然平阳君还没有意识到,他的虎符拿出来容易,要收回自然也无人敢拦,但它在众武将心中留下的烙印却是在无法挽回。 若是赵括在此,真要狠狠地拍拍平阳君,再道一声:好兄弟了!平阳君此举,显然是有些鲁莽了,不论是否能够找到赵括,都已经将代地军甚至是整个赵国的军队系统,狠狠地往赵王的对立面推了一把。 当然,若是没有野心勃勃的赵括,推一把也就推一把而已,可有了赵括这个隐藏着的野心家,这一推,或许就是生死两线。 看着自鸣得意的平阳君,陈勋与孙崮二人皆是一阵的烦躁与恶心,就这样的小人得志的模样,也配与上将军相提并论? “啪嗒”一声,锦盒的盖子随即被盖上,而在场的二人也迎来了平阳君凶狠的目光。 尽管二人着实看不上这位平阳君,可无奈,人家虎符在手,就算是在不愿意,也得低头。 只是,上将军的行踪......二人相视一眼,眼里尽是无奈与纠结。 说了,不仅对不起代地数十万的军民,更是对上将军的出卖;可不说,虎符在前,自己身为赵国将军,实在也没有理由不服从安排。 一时间,两人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眼见着对面的平阳君脸色越来越差,二人的内心也越发地煎熬了起来。 孙崮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已经有了决断——为了上将军,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就在孙崮决心一己之力违抗王命之时,一旁的陈勋却是又悄悄上前了半步,再度将孙崮与平阳君隔开。 孙崮顿时大急,算算时间此时或许上将军正在激战之中,若是此时暴露了上将军的位置,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是没有暴露位置,一旦让平阳君找到了上将军,主动出击各个击破的战略也将彻底破产。 这是孙崮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当即,孙崮就想要出言阻止,却是又被陈勋将军给抢了先。 “平阳君容禀。”陈勋双手抱拳,躬身而道。一声淡淡的话语,却是令平阳君赵豹心花怒放! “陈将军请言!”兴奋的平阳君立即扶起了陈勋笑着说道。与此同时,平阳君还不忘瞥了一眼干着急的孙崮,似乎在说:你不说,自然有人说。 直看得孙崮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可惜,陈勋已经开口,总不能一把利剑将他刺杀当场吧! 即便孙崮想要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没办法,觐见之时,刀剑都存放了起来。 带着无数的懊恼的情绪,孙崮甚至已经在思考着接下来缺兵短援的代地,要如何去面对来势汹汹的胡人了。 只是,越是思考,孙崮越是心生绝望之情......随即看向陈勋和平阳君的眼神也越发地不善了。 陈勋对此却是置若罔闻,低沉的语气依旧淡定得很:“平阳君容禀......” 。 第444章 军人气节你不懂 显然,这几日在代地的行程里,平阳君也是下过了一番功夫的,对于这位曾经的代地军主将陈勋将军,平阳君自然也是有所了解。 其实也不需要多作打听,身为代地军曾经的主将,赵括出征竟然没有带在身边,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再加上手下人汇报的桑干城中真正做主的还是孙崮这个年轻的将军,浸润朝堂多年的平阳君,不用想也知道这位陈将军如今的处境了。 这也是平阳君敢拿出那个本不属于他的虎符的原因。他就是要告诉这位陈将军,别看赵括现在是上将军,但王上是站在咱这边的,虎符在手,就算是上将军也得靠边站。 孰轻孰重,你要好生思量。果然,一番白脸怼孙崮这个赵括的铁杆,一番红脸向陈将军示好,很快便将二人分化了开来。 嗯,至少平阳君是这么认为的。只可惜,平阳君忘了这里究竟不是那个波诡云谲的赵国朝堂,在朝堂上无往不利的阴谋诡计,在这里不一定行得通。 甚至在天下都大行其道的 “利益至上”的道理,在这里也不一定有它的市场。无他,这里是苦寒的代郡,是所有达官贵人都避之不及的荒凉之地。 这里更是军营,是每年都要与胡人殊死搏斗、浴血厮杀的血腥战场!活着,已是不易。 活着,更是所有人的希望,不能被任何人阻挡的希望。军人的气节,平阳君根本不懂。 只见陈勋微微摇着头,脸上表现得颇为无奈,声音却依旧低调而沉稳,道:“平阳君容禀,上将军出桑干城而北,已有数日。吾等着实对上将军如今所在位置一无所知啊!”一番话语之下,在场的两人,脸色随即发生了巨变。 原本一脸黑线的孙崮瞬间雨过天晴,惊喜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道甚至有些佝偻的身影! 孙崮当然知道这话出口对于陈老将军意味着什么!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站队了,更是一份无法反悔的投名状。 从此之后,朝内朝外,都会将他视为上将军的阵营的一员,那是倾大河之水也洗刷不掉的印记。 更是将眼前的平阳君得罪的死死的。孙崮根本没有想过陈老将军会如此施为,在他的心中,陈老将军若是能在一旁沉默便已是对上将军最好的交代了。 可是,陈勋并没有这么做,他比所有人想象中都做得更好!无他,他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更加热爱这片土地。 长平三年大战,代地更是三年悲歌,身为代地的主将,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是胡人的弯刀划过、婴孩啼哭、妇孺丧命的场景;无数次的站立墙头,他多想率军直冲胡人之阵,为同袍、为父老报仇。 可是,代地宽广的正面和羸弱的兵力,始终扯住了他的手脚。被束缚的他,只能无数次站立墙头,看着胡人作祟之后又扬长而去,扼腕叹息之间,更是深恨自己的无能。 而赵括如今在做的事情,正是他一直想做而没能做到的事情,即便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躬逢其盛,但他也绝不会扯上将军的后腿。 为了代地数十万的军民也好,为了一舒自己胸中的愤懑也罢,陈勋决不允许有人打乱上将军的灭胡计划,哪怕那人来自邯郸,哪怕那人身负王命,哪怕是虎符加身。 而既然已经决定担此罪,陈老将军自然是抢在了孙崮的前面。这当然不是抢功,而是在保护孙崮,保护这个上将军赵括的心腹,未来的战将。 陈勋很清楚,自己已经老了,未来注定是属于赵括们的,而他所能做的,就是趁着这把老骨头还有点用的时候,尽可能地为后来人遮风挡雨。 “落红岂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说的大约便是如此了吧。陈老将军的好意,孙崮很快便意识到了,看着这个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老人,孙崮的心中除了感激,更多的还是钦佩。 不说所有人都有此担当,敢于直面违抗王命;不是所有人都有此气度,为没有血脉的后辈遮风挡雨的。 只是孙崮不知道的是,这位陈老将军,曾经也是如他一般的快意恩仇、策马疆场、无拘无束的少年儿郎! 只是,岁月、责任、荣誉在他的身上刻下了太多的印记,但再多的印记也改变不了他那颗深爱着这片土地的心脏。 这面孙崮的表情由阴转晴,那边平阳君赵豹的表情就越发的精彩了!错愕、不解、愤怒、失望等等的情绪,一瞬间全部集中到了一张脸上。 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一个与赵括没有任何瓜葛的将领,一个被边缘化、被夺了权利的将领会帮着赵括说话? 这世界怎么了?这还是自己所熟知的世界吗?平阳君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问着自己,而在拷问自己的同时,平阳君的眼神却是越发地犀利而无情了起来。 “陈将军......”平阳君收敛住脸色,沉声对陈勋说道:“你确定要枉顾我王之命哉?”显然,平阳君的话语中已经充斥着不满,甚至是威胁。 可是平阳君又忘记了,他所面对的这位陈将军是谁?那是在代地边疆一待就是半辈子的人,什么风雨没见过,什么小鞋没穿过。 他的这点威胁之语,在陈将军看来,根本就是小儿科。 “实是吾等皆不知也。”陈老将军当即便又是一脸的无辜,言语中金诗悔恨、怅然以及可惜,道:“上将军之用兵如神也,吾等凡人,欲求之万一仍不可得。今上将军领兵在外,吾等未能躬逢其盛,却又如何能断上将军之行踪哉!”一番话不仅将自己对上将军赵括的敬佩之情表述得淋漓尽致,更是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平阳君的话头,甚至是噎得不轻。 几乎就是在指着鼻子说:上将军征战在外,你和我都别搞事情!平阳君自然听出了其中之意,愠怒的他眼看着就要再度爆发,外间却是传来了阵阵的喝彩声,甚至是过年节才有的爆竹声声。 “报......” 。 第445章 急报传来知所踪 正在几人面面相觑之时,一声急报也从门廊外飞快地传来...... “报!”一名身着红衣素甲,背插红旗招展的信使,飞快地在门廊下穿梭着。 三两步就走到了平阳君等人议事的房间外。远远就听到了急报之声的孙崮,心中只有 “军情紧急”四个大字,哪里还会管平阳君的存在,当即一脚踏出屋外,对着来人便问道:“何事急报?”而身后的平阳君和陈勋将军也立即跟着出了屋外。 显然二人对这急报之声,也是充满着意外与好奇的。 “禀将军。”信使没有耽搁,立即答道:“上将军深入桑干城草原之中,完胜胡人左贤王所部,围歼、击溃胡人大小部落共计十三个,阵斩左贤王以下三万余人,中路胡人为之一空,特命末将前来保信!” “彩!”未及信使说完,孙崮便已然抚掌大赞!不愧是上将军啊,这才不过十日的时间,便已有捷报传来,还是如此大的胜仗。 那可是完胜啊!什么叫做完胜?敌人损兵于我十倍以上,不过是完胜的条件之一。 己方的战损还不能超过十之一,如此才配称为完胜啊!可明明,上将军也就带了三万大军,而胡人左贤王所部早就聚集了两万多人。 如此相近的兵力之下,上将军竟然是打出了一个完胜的战绩,这如何不令人啧舌不已哉! 与孙崮的兴奋异常想比,一旁的平阳君的脸色只能用落寞来形容。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吗? 赵括真的是如此强悍哉?这才来了代地多少时日?竟然就已经将胡人左贤王所部给破了? 若是再给他几日,恐怕胡人单于也要......不由得,平阳君对自己此行的目标是否能够达成,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这边孙崮和平阳君的心态已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都多少有些过于心态失衡。 好在一旁还有老成持重的陈勋将军,虽然心中也是高兴不已,但显然是要比孙崮和平阳君理智得多。 见孙崮抚掌而忘形,陈勋也只好 “越俎代庖”对着信使问道:“上将军可有什么交代?”信使点点头,继续说道:“禀将军,上将军之命:其一,桑干城做好接收物资之准备,不日吕不韦大人便会押送大量牛、羊、马匹等物资归来。其二,大军修整一日之后,即行转向东面,往右贤王所部而去,特令当城做好接应之准备。”陈勋和孙崮相视一眼,半是兴奋,半是无奈。 兴奋的自然是大战之后丰厚的回报,连上将军都称之 “大量”,可想而知这次的牲畜的收获会有多么的庞大。也是,连拔十三个部落,收获能不多吗! 可无奈的是,身边的平阳君却也将上将军的命令听了去。倒不是怕物资被夺,而是大军的行踪,被上将军的命令不经意地暴露了。 只是,二人有些高估了平阳君,又有些低估了平阳君。高估的是,没有任何战争素养的平阳君几乎就无法从信使的一番言语中得出上将军位置的有用信息;低估的是,作为资深政客,平阳君显然比他们更豁得出脸面。 既然你们不说,那咱就问旁的人。就是要趁着你们都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未有防备之时。 于是,不待二人反应,平阳君立即就对着信使问道:“上将军与大军现在何处?” “城外东北方向,约么三十里外,正就地修整之中。”信使见提问之人乃是与孙将军等人一同出现,自然不疑有他,只当是代地军中某位将军,面对他的文化,自然是脱口而出。 “好!”这会儿轮到平阳君兴奋不已了!虽然自己来晚了一小步,但总算是还来得及。 只要将赵括堵在此处,其灭胡的计划依旧会夭折大半!当即没有丝毫地犹豫,平阳君拔腿就向府外快步走去。 不得不说,平阳君能做到如今的高位,也不仅仅是因为血脉的关系,虽然不如其弟平原那般见识广博、胸怀天下,但却有自有他的一套为人处事之道。 至少,在当断就断方面,平阳君显然不输给任何人——眼见着不可能在陈勋、孙崮二人身上找到任何的便宜,平阳君当即就放弃了二人带路的想法,在得到了赵括的消息之后,二话不说便踏上路途。 这决绝而果断的样子甚至把陈勋和孙崮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二人哪里还不知道平阳君想要做什么,当即就要追上前去。 可惜,就那么愣神的功夫,平阳君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远了。 “平阳君!” “平阳君!”二人在后头唤着平阳君,可越是唤着,平阳君的脚步却走得越发地快了。 显然,彼此之间都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一番追逐直到出了门房这才告一段落。 出得门房,眼前的桑干城已然是一片欢乐的海洋!一个个火盆被搬了出来,一段段青竹被扔入了火盆之中,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处处都是欢声笑语,人人都在击掌相贺! 无知的稚子在人群中穿梭着,发须皆白的老者不禁潸然泪下,几个精壮的汉子只能用拥抱和互相的拍打来发泄心中的畅快,更有几个妇人,已经高兴地载起了舞蹈。 这是属于赵国的胜利,更是属于代地的胜利。代地的百姓等待这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迎面而来的几人显然也被大街上者突如其来的热闹所震惊。 “平阳君。”陈勋将军艰难地开口,眼神却是看向了大街上载歌载舞的人群。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可是,平阳君却对这满街的欢声笑语似乎是充耳不闻一般,离去的步伐只是稍稍停顿了不过一瞬,便径直地继续向着自己的车架走去,甚至连话都不让陈勋将军说完。 平阳君当然知道陈勋的意思,可是,平阳君更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何,更清楚的知道,百姓与赵王,谁更重要! 原也怪不得平阳君,这会儿可没人信什么 “民贵君轻”之言。哦,或许,从来也没多少人信过此言。 。 第446章 阶前再阻平阳君 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也好,物欲横流也好,太阳底下,或许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新鲜事。 “民贵君轻”的思想,从一开始就是绝对的小众,甚至可能只不过是统治阶级的一番愚民之论。 但这并不妨碍,每个时代里总有人把它当成了真理,并为之付出精力、财富、甚至生命,去不断地实践着。 有人称之为 “勇士”,更有人斥之为 “傻帽”,但若是真遇到了这样的勇士,吾等自私自利之徒,总归是要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并且心有戚戚的。 当然,这也进一步导致了背后的使绊子,毕竟这头不能白低,这心呐,总还要去找找安慰、找找平衡。 显然平阳君便是如此。若说在府中论述之时,平阳君还不甚清楚此战对于代郡、对于代郡的百姓究竟有多大的意义,那出府之后,见到满街的抚掌相庆之后,平阳君在如何愚笨,也该知道此战的意义了。 但,知道又如何?这一仗不是赵王想要的,那便不能打,即便是大胜也不能打! 即便是大利于赵国也不能打!原因很简单,赵国不是赵国人的赵国,赵国是赵王一个人的赵国。 你骂他枉顾国家利益,他笑你不懂什么叫国家,更不知道什么叫做利益! 这才是根本的矛盾所在,也是价值观的矛盾,更是无可调和的矛盾。只可惜,陈勋显然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眼见着平阳君就要匆匆离开,显然是要前往找寻上将军的,陈勋当时就急了! 他很清楚,持王命而来的平阳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中的虎符。一旦平阳君持虎符而入军营,便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若是上将军听命于虎符之调遣,则代地百姓必陷于水火之中,若是上将军不听其命,即便此战胜了,恐怕上将军也难得善终。 为代郡百姓也好,为了赵国未来也罢,陈勋都必须拦下平阳君。哪怕是多给上将军争取几天的时间,只要上将军能够扫平右贤王所部,胡人单于即便不撤兵,也再威胁不到代郡的存亡了。 “平阳君!”陈勋再度插入到平阳君的面前,双手抱拳,一揖到底,道:“还请平阳君,惜我代郡百姓,再容得上将军十日时间,待上将军再破一路胡人,如此......”陈勋的话未说完,便又被平阳君打断了。 “燕军入寇,邯郸危殆。陈将军,忠君爱国如你者,还需好好想想,是邯郸的安危重要,还是你这区区代郡的安全重要?”平阳君当即给陈勋戴上了一顶高帽。 你不是劝我要从大局着想吗?你不是号称忠君爱国吗?那就先给你把高帽子戴上,既然是爱国的,那邯郸和代郡二选一,还用得着选吗? 这顶高帽好戴不好摘啊!显然,平阳君在悄悄地偷换着概念,邯郸和代郡的安危,本来是两件并不对立的事件,却在平阳君的表述中变成了非此即彼的二选一。 或许这就是政客的高明之处吧。一句话,噎得陈勋这位老实人有些说不出话来。 可是,陈勋没有发现平阳君在偷换概念,不代表其他人发现不了,尤其是出身将门世家的孙崮,对于邯郸那可是太熟悉了,别说区区燕国来攻,就算是秦国来攻,没个一年半载也休想打进邯郸,哪有平阳君口中所说的那般危险。 正在平阳君自鸣得意之时,孙崮的话却已经脱口而出:“邯郸城,我大赵之都城也,自然不容有失。” “也正因为如此,邯郸城池之坚,恐怕也只有秦国咸阳都城或可一比,其中更有随上将军一同在长平之战中浴血厮杀之三万大军,便是秦国大军前来,也未必能动我邯郸城之分毫,况区区燕军乎?”孙崮颇为认真地说道。 “吾真不知平阳君所言之邯郸危亡在何处也?”孙崮甚至有些不屑地看着平阳君,道:“十日时间,难道我王固守邯郸如此坚城,十日时间都守不住耶?君上未免也太瞧不起我王了吧。” “大胆!”平阳君当即就毛了!你不是说邯郸危殆吗?可邯郸明明是要城墙有城墙,要精兵有精兵,唯一没有的就是上将军了,你说邯郸危险,不就是在说邯郸的最高决策者无能么? 那现在邯郸的最高决策者是谁呢?显然是赵王啊!你这不是在说赵王无能吗? 不得不说,孙崮的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确实有另平阳君破防的威力。 听着平阳君略显破防的怒吼,孙崮却是一脸的冷笑。以他今时今日赵括心腹的地位,自然也是不愿给这位不上道的平阳君更多的面子。 只是,他也实在搞不明白,明明平原君还是可以的啊,顾大局、识大体,怎么他的哥哥却是这幅模样? 眼看着平阳君就要爆发,一旁的陈勋却并没有继续当和事佬。原因很简单,孙崮的话语无疑是点醒了他,也更加暴露了平阳君无耻的一面。 身为代地主将的他,自然也不愿再跟此人多言。只是,明明已经输了的平阳君却依旧不愿认输。 眼见着陈勋也彻底站到了赵括一边,平阳君是既羞且怒,当即色厉内荏地怒斥道:“吾奉我王之命,前来遣调上将军回转邯郸,以应燕国之军事,此我王与众大臣多家商量而定也,其中利害关系,岂是尔等可知哉?!”面对平阳君明显已经有些中气不足的怒斥,孙崮那也是不慌不忙,淡淡地看向平阳君,眼神之中甚至已经流露出了一丝丝的杀意。 “不知君上所言之利害关系,是利于赵国,还是利于胡人与燕国乎?又或是西面之秦人?末将无能,还请君上不吝赐教——吾等也!”孙崮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为不客气的话语,而最后一词 “吾等”,更近威胁之语了。没错,吾等所指,不仅仅是孙崮与陈勋将军二人,更是听着动静之后,渐渐围拢了过来代郡的百姓们、世家大族以及军阀们...... 。 第447章 王命帛书迫众散 直至此时,站在越阶之上的平阳君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 人人都在“弹冠相庆”之时,你却在大声地呵斥,不看你看谁啊! 再细细一听,好家伙,这还是要把刚刚为咱代郡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的上将军给带走去?这不围你围谁啊? 只是,面对此情此景,平阳君却也不慌,毕竟一帮屁民而已,能成什么事?自己乃钦命王使,更有虎符傍身,何惧于此屁民哉! 当然,话是这么说不假,但真的面对如此多的人围拢了过来,还是面带不善之意的那种,平阳君恍然间记起: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的古语。 不由得,心头还是一阵凉意飘过。 好在,平阳君怎么说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输人不输阵,当即便看向了孙崮和陈勋二人,淡然道:“此王命也,非于尔等之讨论也。” 说着,又淡淡地看了一眼四周围拢而来的百姓,继续说到:“国家大事,亦非尔等所能知之、所能论之者也。” 言罢,也不管陈勋和孙崮二人的反应,当即一甩衣袖,就要前往登车而去。 可是代地的百姓哪里肯放过他。 “汝之何言哉!” “邯郸之民是民,吾等便不是了?” “上将军不过数日之期,为何不能一等?” 只听得只言片语的代郡百姓们纷纷发散着他们的想象力,竟是将事情的大体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当下便要将那平阳君围在当场,不让走脱。 见群情激奋,陈勋也当即抢上一步,对着平阳君又是一揖到底,道:“还请君上稍住两日,代后日,吾将亲自扈从君上前往上将军军营,何如?” 显然,陈勋又退了一步,从十日之期,直接减到了两日。陈勋自然也是有他的考虑的,只要能够拖过了明日,大军开拔之后,再想要找到上将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两日也好,十日也罢,都无甚重要。 只是,他的算盘打得好,在平阳君的眼中却是如同儿戏。只需一眼,平阳君就看出了陈勋的打算,甚至都不希得予以驳斥。 “陈将军这是将拖延的兵法用诸本君身上了?”平阳君哂笑一声,随即也不再多言,转身就要离开。 但也恰恰是平阳君的不希得驳斥,却是更令现场之民群情激奋了! 他们可并不知道上将军过了明日就又要继续进攻了,也更不知道陈将军的话语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他们知道的仅仅是陈将军将十日之期,缩减到了两日。 这是多么多大的让步啊!你不领情就已经很不对了,还出言嘲讽是几个意思?当即,众人便要冲向了平阳君,要他给个说法。 平阳君见状,心中也是大骇,当即掏出了怀中的王命帛书,双手高高地捧起,朗声大喊道:“王命帛书在此,谁敢放肆!” 这一声嘶吼果然起到了效果,众人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帛书,一时间竟然也不知所措了起来。 那可是王命啊!虽然如今的社会还没有完全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但王上的权威还是足够的高高在上的。 普通人,即便是多慷慨悲歌之士的燕赵之民,对于王上之命,还是有着天然的服从性。尽管心中有再多的不甘、不满,面对着带着神秘而特殊意义的王命帛书,众人的脚步还是不自觉地就停了下来。 眼见着局势被自己手中的王命帛书暂时地控制住了,平阳君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平阳君显然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一举动,虽然暂时地拯救了自己挨揍的命运,却是将赵王的威信狠狠地拉下了神坛。 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 眼见着众人的脚步渐渐停下,平阳君当即也是不敢再多耽搁,当即下令道:“左右,护我与王命出城!” 闻令的左右家将也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赶紧就护送着平阳君往马车上走。 “平阳君!” “平阳君!” 身后的陈勋却依旧不肯放弃地想要再度追上前去,可是平阳君如今哪里还敢回头,一个手势,自有家将将陈勋拦下,随即慌慌张张地登上马车,快速地驶离桑干城中。 眼见着平阳君头也不回地离开,陈勋喟然长叹,双眼望着空中的太阳,一悲一喜之下,竟然有些发晕——真天欲亡我代郡乎?! 好在一旁的孙崮一把就将陈勋将军给扶住了。 不待陈勋道谢,孙崮却是先行见礼道:“末将请辞,该往上将军营中,告知上将军此事,也好让上将军有所准备。” “对、对、对。”陈勋点着头,连道了三声对。 但随即又摇了摇头,看着年轻的孙崮,说道:“眼下桑干城离不开你,若是将军信得过本将,本将可代为走这一趟。” 孙崮闻言微微一愣,出身将门的他自然明白,这信一报,对于陈勋将军、甚至是整个代地军而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真个代地军上下,全然投入上将军的麾下。 尽管孙崮清楚,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但原以为怎么样也得等上将军把胡人彻底收拾利索了之后,代地军才会有如此施为的,却不想被平阳君这么一激,倒令代地军提前“投效”。倒是颇有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意味。 已经听过上将军关于互市等系列手段的孙崮当然明白,一旦代地军全体“投效”对于后续事宜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对于陈勋将军所请,那自是求之不得。 只是,陈勋刚刚才差点晕倒在地。 “末将自然是信得过陈将军的。”孙崮略略有些迟疑道:“只是将军,您的身体?” “嗨,一悲一喜之间,心绪翻腾而已。”陈勋摇着头,继续说到:“不过区区半日的路程,无事的,若是胡人前来,吾还能披挂上阵呢!” 见陈勋将军如此说,孙崮自然不好再做推辞,当即道:“如此,一切就拜托将军了。” “放心!”陈勋点点头答应道。 很快,十数骑绕东城而走,快马加鞭地朝着上将军赵括所在之地赶去。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448章 夤夜赶至大营中 夕阳斜照,莽荒的草原之上已是一片的肃杀的宁静,时日将晚,日亦渐寒,正是万籁俱寂之时。 却闻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自桑干城而出,狠狠地踏破着肃杀而宁静的草原。 那是两只疾驰而过的骑兵队伍,而两只骑兵队伍,虽然互相并看不到对方,却是自顾自地在这草原之上玩起了竞速。 但明显,前方的骑兵要更加老道一些,仅仅从 “破风手”的丝滑轮换便可见一般。自然,两只队伍的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越拉越大。 没错,这两只骑兵队伍正是陈勋将军所带的骑兵小队以及平阳君所带的家将们。 是的,刚刚出了桑干城后,平阳君便已经意识到陈勋和孙崮极有可能给赵括报信,若是自己去晚了,让赵括提前拔营了,可就功亏一篑了。 于是,只在出城后不过半里,平阳君就已经换上了战马。只是这区区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足够陈勋所部绕道东城,甚至跑到了平阳君的前头去了。 而作为王室公子,平原君的骑射虽然不是什么问题,但真的与在马背上搏命的战士们,那还是不能比的,自然平阳君便成了被渐渐甩开的那队。 只可惜,赵括所在的地方却也不是天涯海角,即便再多甩开也终究是有限的。 不知不觉间,太阳也渐渐沉入了山中,皎洁的月光代替着太阳普照大地,尽管已经入夜,但两只骑兵队伍却是没有丝毫的停歇,都铆足了劲儿要进行快速的穿插。 月光下,两只骑兵队最终的目的地——赵军大营之中,已经点上了灯火,出击追亡逐北的大军已经回归,一个两个的大汉,正在月光下、火堆边,一边咬着滋滋冒油的烤羊腿,一边肆意地聊着天,炫耀着今日的战绩。 流过的泪,受过的伤还有心底的恨,都在这一刻稍稍放下,因为就在不远处的营地里,还依旧是血流成河以及堆积如山的尸体。 大营的中央,本该是灯火最盛之处,此时却是偃旗息鼓般的一片寂静。 就连巡逻的队伍经过,都刻意地放轻了脚步,生怕弄出一点半点的动静,吵到中央的那顶帐篷。 中军大帐内,沉重的帘幔将外间的冷空气全然隔绝,帐篷中央,微弱的火苗缓缓地烧着,给大帐带来更多的温暖,一抹月色透过帐篷上方的孔洞,缓缓地洒在地面,由给温暖的帐内添上了一份安宁。 一扇屏风之后,赵括正肆意地躺在床榻之上,从穿越之后,赵括已经很久没有从白天睡道黑夜了。 没办法,实在是太累了!几乎是三日三夜的不眠不休,赵括的身体早已透支。 而睡过了这一觉之后,还有更加严峻的考验等着自己,右贤王、燕军、还有最麻烦的赵国朝堂,以及赵王......不过,那是将来的事情了,这会儿,赵括正在睡梦里和神仙姐姐一起聊着天呢! 上将军的辛苦,自然也被所有的将士们都看在了眼里,这才有了连巡逻的士兵都轻手轻脚的一幕。 只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从赵括放下所有的军务入睡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三个多时辰。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要打破赵括的好梦了。 “来人止步!”营寨外拒马旁的赵卒竖起长矛就对上了面前的骑兵队,若非遥遥就看见了是自家红色的军服,又打着 “赵”字的旗帜,恐怕赵卒已经吹响了敌袭的号角了。但即便来人是自己人无疑,赵卒依旧按照规矩进行核查。 “是我!”一声洪亮的声音从骑兵中央发出,众骑兵随即让开一条道路。 一个熟悉而威严的面孔瞬间出现在赵卒的面前,正是代地军曾经的主将——陈勋,陈老将军。 经过了数个时辰的奔波,总算是在平阳君的前头赶到了大营外。 “经过陈将军!”赵卒惊喜地看着眼前人,随即收起了手中的戈矛,微微低头见礼道。 “吾有要事请见上将军。”陈勋点点头算是回应,随即翻身下马就要入营请见赵括。 入营先下马的规矩,陈勋还是清楚的。都是代地军,陈勋自然不会让麾下将士难做。 只可惜,陈勋的善解人意,却似乎并没有得到良好的反馈。站在面前的赵卒什长见陈勋下马,却是依旧一动不动,根本没有想要给陈勋将军搬开拒马的意思。 正待陈勋疑惑之时,却见那赵卒什长微微一礼,道:“请陈将军稍后,容末将禀告一番。”说着也不管愣在原地的陈勋,径直就将手中戈矛递给了另一名赵卒,转身撒开丫子就往营内跑去。 此情此景,站在原地的陈勋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也不知,是该因为自己麾下的军纪严明而高兴呢,还是该为自己的 “人走茶凉”而慨叹。大抵应该还是前者吧!看着那员什长离去匆匆的身影,还有肃立一旁,丝毫不苟言笑的战士们,陈勋相信,即便是平阳君拿着王命帛书,甚至是虎符,也休想不报而入。 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上将军竟然已经将大军调教到了如此的地步,这又不由得令陈勋心生钦佩之情。 要知道,代地军在自己的手上时虽说战力不若,可绝没有如此严明的纪律性。 一个小小的什长,可以将一名重将拒之门外,靠的显然不是这个什长个人的勇气,而是其背后严明的军法,深入人心的军法的支撑。 仅仅凭着这么一小点,赵括的名将之姿,便已经算是显露无疑了。不多时,陈勋将军尚在震惊之中,却是看到什长已经赶回,与之相随的还有一名身形矫健、身着亮甲的年轻将领——正是如今全权负责军营一切事宜的李牧李将军。 陈勋微微一愣,虽然自己的级别轮不到上将军亲迎,但自己的年纪和资历都摆在这里,便是上将军亲自前来,也无可厚非,倒是由这么一个刚刚升任都尉的小将军来迎接,却是有些失礼,更有些些出乎陈勋的意外。 。 第449章 唤醒赵括闻噩耗 什长一路小跑着,在李牧抵达营门前,便已经来到了拒马之前,麻利地招呼着手底下的赵卒给陈将军搬开拒马。 “陈将军。”面对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李牧自然是非常客气的,人尚未到营门口,便已然也小跑了起来,在见面的第一时间,便双手抱拳相陈将军见礼。 当然,若是按照之前的地位而言,李牧甚至都没有资格来迎接。 “李都尉?!”陈勋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自己的亲兵,随即似乎不在意地问道:“上将军呢?”这边陈勋尚未说话,一旁的什长却是先指出了陈勋的错漏:“禀陈将军,李将军已经被上将军拔擢为裨将,并任大军副将,总管营中一切事物了。”闻言的陈勋心中一惊,颇为讶异地看向了身旁的李牧。 都知道上将军看好这个年轻人,没想到上将军会这么看好啊!拔擢为裨将也就算了,任命为大军副将,这是多大的气魄,多大的信任啊! 要知道,大营之中,可还有跟随着赵括一通在上党大战过的周骐将军呢! 他的资历可比李牧要扎实的多,论亲疏远近,有过共同浴血的情谊,显然也比李牧要更亲近上将军才对。 不论从亲疏、从资历,周骐都远比李牧更有资格担当这大军的副将。唯一能让赵括做出这样决定的,只有一种可能——李牧真的如赵括所期盼的那般,足够的优秀。 见陈勋一脸的惊讶之情,李牧心中也是慨叹不已,常言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即便是曾经的主将对自己的提拔也是如此的震惊,或许这世上也就上将军能真正地了解自己,真正大胆放心的任用自己吧。 见气氛有些尴尬,李牧赶紧为上将军未来迎接的原因稍作解释:“上将军连日奔波,数日未眠未休,如今却还在睡梦之中。”李牧的话语,陈勋自然是信的。 而以近乎同等的兵力,却打出一场完胜的战绩,其中艰辛不言可知。只是,听得这话的陈勋心中却是一沉,眉头也微微皱起,看来自己不得不打扰上将军的休息了。 想及此处,陈勋又是一阵的自责。打仗打仗帮不上忙,就连后院也没能给上将军看顾好,一片大好的局势眼看着就要会在那人的手中了。 怎能不令人唏嘘不已。 “陈将军此来,可是有紧急军情?”李牧见陈勋皱眉不语,赶紧就问道。 要说如今的局势,从李牧的角度看来,唯一可能导致战局变幻的便是胡人单于突然东进,趁着桑干城空虚之机,猛攻桑干城。 闻言的陈勋却是立即摇了摇头,随即说道:“胡人方面并没有异动,应该还不知道其中路左贤王所部被蜗军攻灭的消息。”未等李牧稍稍放下心来,陈勋却是有继续开口道:“哎,还是等见到上将军再说吧?”话音落下,这会儿却是轮到李牧在原地微微一愣:怎么,非要见上将军吗? !陈勋也不多废话,当即说道:“事关重大,必须请示上将军。”见陈勋将军都如此说,李牧也当即知道,恐怕是真的出事了,虽然一时间他也找不到哪里还能出事。 只是,看看时辰,上将军这才仅仅休息了半日而已啊!轻叹了一口气,李牧当即在前头为陈勋领路。 很快,李牧两人便来到了中军帐外。 “上将军,陈勋将军求见!”隔着屏风,李牧向里头熟睡中的赵括汇报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让赵括吓了一跳,迷迷糊糊中,赵括似乎听到了 “陈勋”的名字。陈勋,不是应该在桑干城吗?桑干城失守了吗?!不应该啊,胡人有这么大的魄力吗! 可陈勋此来,却是为何?若真是桑干城有失......想到此处,赵括立即就从床上惊坐了起来,随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小跑着便奔出了屏风之外。 “桑干城有失?”只穿着一身素衣的赵括急切地问道。 “上将军。”陈勋和李牧二人立即见礼道。 “无需多礼,出了何事,快快说来。”赵括一摆手,双眉紧蹙,对着陈勋就问道。 “禀上将军。”陈勋也不敢耽搁,当即将平阳君此来的目的和种种行径一一告知。 面对陈勋的话语,一旁的李牧,那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千算万算他也想不到问题会是出在赵国的内部,还是赵王亲自下令。 邯郸真的就那么的危在旦夕了吗?上党、河内不都还有驻军吗?为何一定要上将军率正在作战中的代地军回援邯郸? 上党河内有秦军的威胁,代郡胡人的威胁就不是威胁了吗?一连串的问题,几乎将李牧的脑海塞的满满的。 显然一直在代郡作战的他,此时还太过年轻,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人心险恶,什么叫做庙堂水深......倒是本该愤怒不已的赵括,闻言之后,脸色却是渐渐平和了下来,不是胡人就好,不是胡人就好啊! 只是,略略放下心后,却又是一阵的烦躁——在赵国想要做点事情是真的难! 尽管赵括已经对赵王可能的黑手有所预料,但赵王啊,你拿到的剧本,是不是稍微的有些超前了啊? !按照赵括的计算,应该在自己打败了右贤王所部之后,赵王的王命再行抵达,如此,代地只要紧守门户,就没有了太多的危险,自己也便可以趁势转战邯郸。 可这一快!自己这边才把左贤王给收拾了,右贤王所部三万多人还陈兵在外,胡人东西两路大军加起来足足有一十三万多人,若是不能再破其一路,自己这就转战了邯郸,还要带走代地的大军,不想也知道,代郡势必陷入危险之中。 代郡可以羸弱些,但绝不能残破。尤其是桑干城,自己是要做为互市的城池,一道残破的城墙、一个残破的城市,显然不足以给予商人们足够的信心。 一旦自己不能在明年完成互市,想要彻底解决胡人,那就更不知道要拖到后年马月了。 秦人也好,赵王也罢,都不会给自己那么多的时间暗暗发展的。可是,王命已经在路上了啊...... 。 第450章 营中商议回程事 “去旁边营帐里,把周骐将军叫寻来中军议事。”赵括略略沉吟一番后,淡淡地吩咐李牧道:“路上把情况与他说明一番。” “是。”李牧立即答应道。 “陈将军且稍后,待本将换上一身衣服。”赵括随即又对陈勋说道。 “是。”陈勋自然连忙答应,显然,陈勋知道,此时来的突然,即便是上将军也需要时间思考。 很快,周骐便被带到了中军帐中,而赵括也已经换上了一身的戎装,端坐在主位之上。 右手侧坐着的自然是陈勋将军。一番见礼过后,还不待赵括询问,火爆的周骐便已经怒火万丈地开始怼天怼地。 “禀上将军,莫要管那些鸟人,旁人不知,吾等岂会不知,邯郸至少还有三万大军,哪有那么容易攻破,更何况,从上党、河内郡哪出调兵不好过代郡,此皆不知兵者之妄言也,我军若此时离去,代郡千里土地必遭胡人所毁也。”看着周骐一脸怒气的样子,李牧却是并没有丝毫的不同意的样子,显然周骐也是说出了他心中的所想。 只是,这个世界呀,并不是对的就一定会得到执行,甚至对与错也只是相对而言。 调赵括回师对于代郡百姓、对于赵国大军、甚至是整个赵国而言,或许都是一个错误,但这对于赵王而言却是最好的选择。 轻叹了一口气,一旁的陈勋无奈地站起了身子,摇着头缓缓对气愤中的周骐说道:“不回恐怕是不行了。” “为何?”周骐的脖子梗得更厉害了。 “嗨。”陈勋轻轻叹气道:“那平阳君所带者,除了王命帛书,还有......”说到此处,陈勋又是重重的一叹,直叹得李牧和周骐都不耐了,这才继续说道:“平阳君还带着王上所赐虎符。” “虎符?!” “虎符?!”李牧和周骐二人双双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满脸的震惊之色。 就连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赵括,听得此言,心下也是一惊。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轻易与人啊! 数月之前,赵括前往长平替代廉颇,那是赵括本就在军中浴血过、搏杀过,更是给赵国立过不少的功劳,只是因为父亲、马服君赵奢的故去,这才渐渐淡出了视野。 可以说,赵括虽然离开了军中一段时间,但军中对于赵括那还是很服气的,那威望也仅仅是次于廉颇将军而已的。 就算是这样,赵括入营之后,也是事事小心翼翼,唯恐出现什么纰漏。 而如今赵王居然将虎符交给了一个从未带过兵、打过仗的文官,这不是儿戏是什么? 更何况,虎符是什么,那是一军之长,凌驾于所有其他信物之上的物件,拿着这物件,前来上将军的营中,这不是明摆着不给上将军面子吗? 可明明这位上将军还在为赵国的强盛而鞠躬尽瘁啊!几人是断断不敢相信赵王会如此的草率而妄为。 可事实摆在那里,由不得人不信,万千的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终究化为了几声沉重的叹息。 其实,周骐很想说上一句:“管他什么虎符,老子只认上将军的将令。”可看了看场合,又看了看在场的人员,周骐还是硬生生地将这话憋了回去,但这样的种子一旦种下,势必就会发芽、越长越大...... “要不,吾等连夜开拔吧!”周骐的脑子一转,很快又想出了一个办法。 既然咱不能明面上违抗王命、无视虎符,那咱就悄悄地干,大军即行开拔,往东面而去,只要深入了草原,他平阳君想要再找到咱,那可就难了! 李牧闻言,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有命不尊和未接到命令,那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 如此一来,既避免了与王上和平阳君的冲突,又能保证代郡战事的顺利进行,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当即二人便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了主位之上的赵括。只要上将军一句话,两人立即变双双行动,以如今赵军之配合,相信在短短不过半个时辰里就能完成集合,进行开拔。 看着二人期盼的眼神,说实话赵括也有些心动了。只是,这个念头很快又被赵括否了。 其实还未等赵括说话呢,一旁的陈勋便已经开口否定了二人的想法:“吾与平阳君前后脚前来,如今我虽先到,但想来平阳君也不会落后该多。恐怕不出半个时辰,平阳君一行人也将抵达此处。” “而我军即便能在半个时辰内整备完毕,然后出发,也势必躲不过平阳君,如此一来,依旧逃不过回转邯郸的命运。”陈勋无奈地说道,语气中更是多了不少的懊悔之情,若是自己能早再一些送到情报,或许现在的情况就不会如此被动。 “好了。”赵括显然也看出了陈勋语气中的懊恼,当即为他拦下了心中的自责之情,随即说道:“陈将军,您能来这一趟,本将很是高兴;但您话语中的懊恼之情,本将不喜欢。”说着变对三人一起说道:“回转邯郸已经是无可争议之事情,吾等便不用再对已经发生或是必然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对过往的懊恼,不仅对当前的局势于事无补,更会扰乱我对接下来局势的判断,进而使我们做出错误的决定。” “是。”虽然明知上将军实在安慰自己,陈勋依旧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既然本将注定回转。”赵括略略沉吟,随即继续说道:“营中兵马则有李牧将军率领,继续执行既定的计划——东征胡人右贤王所部,而本将则先行回转邯郸,如何?” “不可!” “不可!” “不可!”赵括的声音刚刚落下,三声反对的声音便齐齐响起。三人相视一眼,显然三人都想到了一块儿去了,当即便由资格最老的陈勋对赵括进行说服:“禀上将军,且不说此时燕军恐怕已经入境,您一人单独行动有多么危险,就算是平阳君也不可能让您单独回转邯郸啊!” 。 第451章 猜忌心断舍代郡 赵括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地问道:“这却是为何?”陈勋随即继续说道:“从平阳君此来一系列之行为来看,其目的绝不仅仅是要上将军您回转邯郸,甚至不仅仅是为了守卫邯郸而来。”不待众人思索,陈勋随即继续说道:“就如周将军所言,若是要护卫邯郸,不论是廉颇将军还是田单将军,皆可率上党或是河内之卒回援。即便说是信任上将军之威名,亦可从上党、河内抽兵,再由上将军您率领便是。何故非要从本就兵力不足、更可能已经在战斗中的代郡抽调兵马呢?”闻听此言,李牧与周骐却是没有丝毫的意外之感。 显然,从陈勋的描述之中,他们也已经有所察觉,察觉到此事的不同寻常而连李牧与周骐二人都能察觉得到的事情,赵括自然是心知肚明。 只是这话,赵括却是不能由自己说出来。也因为如此,赵括才有这一句明知故问。 当然,在众人的眼中,上将军只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于是,陈勋很是顺利地补上了最后的一句:“唯一的可能,便是邯郸方面,不欲上将军您完成灭胡的事宜,至少不想让您这么快的完成这灭胡之事。”话音落,帐内随即便是一阵的安静。 显然陈勋的话还没有说透——邯郸方面指的是谁?他们又为什么不想上将军这么快完成灭胡这件利国利民的事情? 这两个更为关键和深沉的问题,却是再没有人提出。因为在场的诸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还能是因为什么? 怕上将军功高盖主呗?可仅仅是那一丝丝的功高盖主的可能,就能置代郡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吗? 就可以枉顾赵国的国家大义吗?白起的功劳高不高?从伊阙之战、到鄢郢之战、再到华阳之战,可以说是从北打到南,又从南打到了北,其功劳之高绝不在赵括长平一战之下。 可就是这样一个明显已经功高盖主的人物,在面临国运一战之时,秦王依旧毫不犹豫地将他派到了长平前线,更是将整个秦国的兵马、钱粮全都交给了白起。 这才是国士之礼啊!可咱们的赵王呢?这边上将军还在与胡人浴血奋战呢,那边的朝堂上不说给予多少的帮助,甚至还要扯一扯上将军的后腿。 要知道,上将军如今守护的可是赵国之民,护卫的是华夏的尊严啊!古往今来,可还有如此之王乎? 面对这样的拷问,众人还能怎么回答?除了,沉默!可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除了乖乖回师就没有办法了吗? 多好的优势啊,要是就这么回师了,等胡人反应过来,代郡要如何御敌? 代郡的百姓又要如何在屠刀下活下去?一时间,帐内的情绪低沉到了极点。 良久,赵括终是轻轻咳了一声,随即叹道:“事已至此,多思无异。而抗燕已定,不过时日长短而已。既然如此。”赵括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李牧点将道:“李牧。” “末将在。”李牧立即答道。 “派出斥候并信使,令当城所部派出斥候联系阏与城,并向南、向东逐步展开侦查,务必尽快获知燕军讯息。”赵括立即吩咐道。 “这?”李牧微微一顿,上将军这是要放弃了吗终究还是点头应下:“是。”赵括随即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诸卿且去,容吾三思。路在脚下,总有办法。放心,本将必不会置代郡数十万军民于不顾的。”说着,赵括还给三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三人相视一眼,当然明白这是上将军的宽慰之语。王命已下,还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抗命吗?显然不行。可是,若说听闻这个消息最难过的,也当属上将军莫属了,从兴致勃勃地来到代郡,小心翼翼地收拢军心,再到大胆出击、浴血厮杀,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浸染着上将军的心血。 反而,这付出最多,最该伤心难过的上将军,竟然反过来安慰起了自己。 三人抬头看向主位上眼窝深陷的上将军,联想到上将军为了行军严密,三日三夜未曾休息,刚刚躺下不过三个时辰又被唤醒,不由得几人鼻头就是一酸。 好在,几人终究没有让眼眶中热泪落下。当即齐齐抱拳,身子微躬,答道:“是。”眼看着三人离开大帐,赵括随即再度思考了起来。 只是,他心中所想却不是要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而是要如何对付燕军。 没错,眼前的平阳君根本算不得什么麻烦,甚至若是有可能,赵括真想逮着平阳君狠狠地亲上一口。 果然是好队友不如猪对手啊!仅仅一个平阳君,便将自己的麾下牢牢实实地焊在了一起,甚至还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了反抗的种子,却是省却了赵括不知道多少的麻烦。 与这份收获想比,平阳君所带来的突然袭击,几乎微不足道。很简单的道理,赵括都准备窃国自居了,赵王都不想理会了,还会在意一个小小的虎符? 即便是要维持明面上的遵从,赵括也有一万个办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倒是这个燕军,好像有点儿棘手啊!就这样,赵括呆呆地坐在了原地,静静地思考着未来的战事。 帐外,刚刚离开没多远,安顿好陈勋将军后,周骐便与李牧继续走动了起来。 看着越来越远的中军大帐,周骐忽然小声地对李牧说道:“要不,吾率亲兵,扮做胡人?”闻言的李牧顿时便是一惊! 他当然知道周骐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扮做胡人,截杀平阳君!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很有诱惑力,甚至也具备一定的操作性,就平阳君身边那几个家将,别说是上将军的亲兵了,就算是代地军中随便拉出个百人,也够屠他个十遍八遍的了。 可是,屠了之后呢?即便能不放走一条性命,可满桑干城的人都知道平阳君是朝着大营位置而来,而桑干城外的胡人也早被上将军剿灭。 这突然出现的胡人,要如何解释? 。 第452章 平阳君至王命宣 甚至,若要保密,这带出去的百人又要如何处理?难道杀了?还是解甲归田? 这都是问题!若是这些问题仅仅是涉及到自己这条小命,倒也无关紧要,可怕就怕连累到上将军啊! 邯郸那边的人,期着盼着就是上将军犯错啊!你倒好,结结实实的把柄送到别人的手中。 以邯郸朝廷中人的无耻,他会理会此事乃是吾等擅自做主?定会毫不犹豫地就往上将军身上攀附。 杀一个平阳君容易,害了上将军,罪过可就大了。想明白这点的李牧赶紧阻止已经有些上头的周骐道:“慎言!汝欲害了上将军乎?” “此事不过是我一人而为,与上将军何干?”周骐显然还没有想清楚其中的关节。 “邯郸朝堂之人,却不会如此想,甚至不会给你争辩的机会!”李牧赶紧拉住周骐,生怕他走脱了去,有赶忙补充了一句:“他们正愁找不到上将军之把柄,汝之行也,无异于递刀于敌也。明白吗?”闻言的周骐微微一愣,终是泄下气来。 轻叹了口气,二人终是相视而去。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尚未大亮,众军卒正一个个在营帐内睡得香甜,恍然未知他们的命运即将发生着变化,梦里的他们又骑上了高高的马背,挥舞着战刀,驰骋在草原,眼前又是一片奔忙的胡人。 营帐里,梦境中,狞笑着......又是一阵的马嘶打破了宁静的夜晚——平阳君,到了。 还好,虽然心急,但看着大军未有动作,平阳君倒也没有轻举妄动,至少没有拿着王命帛书就硬往里头闯,也算是给了赵括几分薄面。 当然,或许也是平阳君害怕落得当日楼昌大夫的场景,王命帛书怕也管不住赵括行其军法。 很快,接到了汇报的李牧,不情不愿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踏上了迎接的路程。 当然,与此同时,陈勋将军和周骐将军自然也是被通知到位了。通知周骐倒还算是应有之意,通知陈勋,那便是纯粹要给平阳君难堪了。 不说给他一个下马威,至少也算是一份警告,让他不敢太过嚣张。心存着怨气,自然迎接之态度也谈不上什么好,匆匆一礼之后,李牧便带着平阳君来到了中军大帐之外。 而周骐与陈勋两位将军也是穿戴整齐,等在了帐外。只可惜,平阳君见到陈勋将军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打起了招呼,这令李牧和陈勋颇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显然,这份警告并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 “上将军,平阳君携王命,已至帐外。”无奈之下的李牧,只能报名请入。 “进。”帐内传来赵括低沉的声音。随即,亲兵撩开厚重的帘幔,四人当即鱼贯而入。 主位之上,赵括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就如他们刚刚离开时那样。显然自他们离开后,上将军便没有离开过这个位置。 该有多少要思考的东西,才会让上将军思考了一个多时辰,又该有多么的失望,才会让上将军一个多时辰一动不动。 只一眼,三人的眼眶便又红了起来。三人的异样,一旁的平阳君却恍若未觉。 自顾自地与赵括见礼,随即便在赵括的单膝跪地中宣读起了王命。一番宣读之后,赵括随即接过了这份单薄却又沉甸甸的王命帛书。 其薄也,恍若无情之物,枉顾利益大局,只重朝堂算计;其重也,却承载着代郡数十万军民的安危。 赵括双手捧着帛书,双眼逐渐有些发愣。当然,这只是赵括装出来的样子,其内心实际早预案,至于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不仅要在手底下的将领们的心中加分,也是为了麻痹当面的平阳君。 果然,赵括失魂落魄的样子,令在场的三位将军无不动容,若非李牧死死拽住了周骐的衣角,周骐已然出手教训平阳君这个小人了。 而平阳君见到赵括这个样子,心中仅存的良知也隐隐作痛,但很快又被权利的**所蒙蔽。 甚至出言催促了起来。 “上将军,王命已下,还请上将军及时布置军中事宜,立即回转邯郸,以救邯郸之危局。”平阳君淡淡地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显然是蹬鼻子上脸了,闻言的周骐险些就又要出手,连李牧都拦不住那种。 可是,赵括却是伸出了手拦住了周骐。随即抬起头,淡淡地说道:“本君听闻,王上赐君上虎符,不若君上就此接管大军了吧。”显然,赵括心中很明白,赵王不可能真的将兵马交给平阳君,至少在自己乖乖听话的情况下,这个虎符并不能产生作用。 这却要多谢陈勋与孙崮两位将军了,甚至若不是两位将军将平阳君逼到了角落,相必这块底牌,平阳君也不会这么快便掀开。 只是,既然他已经掀开这这块底牌,赵括自然要提前引爆这个雷点,不能让他在关键时候给自己捣乱。 方法嘛也很简单,给这枚虎符上一道枷锁,将那猛虎死死锁住便好。果然,闻听赵括之言的平阳君立即就不淡定了。 同样不淡定的还有在场的其他三位将军。 “上将军,不可啊!”三人赶忙上前阻止道。赵括却恍若未闻,淡淡地伸出手阻止了三人的进言,一双鹰目却是锐利地盯着长大了嘴不知该如何回复的平阳君。 再傻的人,也立即明白了其中必有深意,更何况在场几人那个不是人精。 当即停止了劝谏之语,三双眼睛齐齐地看向了平阳君,静静地等候着平阳君的答复。 只不过,与赵括的胸有成竹不同,陈勋与李牧更是半信半疑、略带忧色地看着,而周骐的心中却是另一番打算——要是这鸟人还真敢接任上将军,说不得自己也就顾不得了,数万大军的性命成败决不能交在这样的人的手里。 显然,眼睛滴溜溜转着的周骐,显然心里已经在做着什么预想了......好在,平阳君也算是有自知之明,虽然他自己对于指挥大军还是很有兴趣的,也更是求之不得的。 但,毫无疑问,现在接受这个兵权,并不是什么好的时候。一来,赵王乃是有言在先,只要赵括同意撤军,就不得参与军事,二来,如今可还在代郡之中,自己在军中毫无根基,想要把这几万的代地军带回邯郸,也是颇有困难的。 想明白了这两点,平阳君自然也就熄了夺赵括军权的打算了。当即...... 。 第453章 虎符之用在不归 明白自己不可能夺取赵括军权的平阳君,当即便双手抱拳,客气地说道:“上将军哪里话,有您坐镇,哪里有下官掌军之理?王命所托,不过敦促上将军尽快回师而已。还请上将军不要误会。”平阳君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要上将军您愿意搬师,这兵权便还是您的。 包括赵括在内的诸人自然都听明白了平阳君的言外之意,众人也都是松了一口气,这要是真让平阳君掌了军,恐怕能不能安全回到邯郸都不一定呢。 能让上将军继续掌军,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误会?”闻言的赵括却没有长舒一口气,只是哈哈一笑,笑声在不屑与嘲弄之余,也不无轻蔑的叹息——真是又叫马儿跑,又怕马儿吃草啊! 好在,赵括可不是后世那个无能狂怒的社畜了。 “看来是本将误会王上与平阳君了?”赵括淡淡地说道。随即眼睛微微眯起,声音逐渐严肃了起来,赵括随即继续问道:“我王之意也,若是本将同意立即回转邯郸,平阳君你便不能以虎符干预军事,然否?”平阳君又是微微一愣,这话非要说这么明白吗? 有必要吗?站在平阳君的角度自然是没有必要的,因为这样显然会让自己处于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毕竟没了虎符的威慑,不想也知道其他人对自己不会有啥好脸色,虽然现在已经没啥好脸色了,但好歹有虎符傍身,自己的腰杆也硬气一些。 一旦话说得太透彻,自己身上披着的这层皮,也就失去了原有的威慑力,这是平阳君所不愿意看到的。 但这个问题对于赵括而言,却是必须提出,更需要得到平阳君明确的答复。 只有这样,赵括接下来的计划,才能不受平阳君的干涉,也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于是,一个干脆而**的问题随即被赵括抛出,面对赵括的问题,平阳君自然也没法装聋作哑。 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然也!只要将军能立即回转邯郸,我便不能干预军事。只是下官也从未想过要干预上将军您的指挥。”赵括闻言,却是不悲不喜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好在哪?是好在王上不让平阳君干预军事,还是好在平阳君有自知之明? 显然,赵括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又将平阳君的脸皮狠狠地踩在了地下。 这显然不该是一个将军对一个王使该有的态度,但偏偏赵括就这么做了! 无他,既然选择了走这一趟,那就注定了要坐在自己的对立面,那样的话,赵括可不想给他任何的面子。 至于平原君,他的面子早在上党之时便用过了,如今显然不好使了。只是,听着赵括略显无礼的话语,平阳君还真的是无可奈何,毕竟对面坐着的可是上将军,而如今他们所在之地也还在那代郡军营之中。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想忍,平阳君也得忍。这边平阳君被气得咬牙切齿,那边的赵括却是已经全然不再理会平阳君的存在了,自顾自地对下面的将领下起了命令。 “诸将听令。”赵括随即站起了身。在场除了平阳君外的三人立即躬身领命道:“末将在!” “传我将令:今日辰时早饭,三刻起行,回转邯郸。”赵括继续下令道。 三将闻言略略有些迟疑,最终却还是无奈的躬身领命:“是。”只是就连傻子也能听出这声 “是”字之中的不甘之情。也是,上将军又能怎么办呢?要是上将军不同意班师,平阳君就会凭着自己手中的虎符强行接管兵权,到那时才是真的有苦难言呢! 看着三人一脸无奈的答应的样子,一旁原本心情颇为枯燥的平阳君顿时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相对于自己的幸运,人们似乎更愿意看到别人的不幸。只是,赵括接下来的安排,显然是不准备让平阳君睡个开心的回笼觉了。 “李牧!”赵括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李牧当即上前一步,答应道。 “周骐。”赵括却没有立即安排任务,反而又继续点将周骐。 “末将在。”周骐也立即上前半步,抱拳答道。 “命你二人为大军正副先锋,为我大军开道。”赵括微微一顿,随即淡定地说道:“目标:当城!” “是。”二人不疑有他,当即齐声答应道。李牧与周骐答应得痛快,一旁的平阳君却是眨巴了下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便打断了赵括的部署。 “慢!”平阳君横插到赵括与诸将之间,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上将军,吾等不是要回转邯郸吗?为何走当城?而不是桑干城?”话音落,身后的周骐却是笑出了声,无他笑其无知耳! 赵括看着一脸怒意的平阳君,语气依旧平淡,道:“平阳君,本将记得,你自说过:只要本将同意立即回转邯郸,我王便不许汝干预军事才对啊!本将念在汝为王命钦使,故留汝参与军机。如今,怎又无端出言质疑本将之命哉?” “上将军。”平阳君也不客气,当即怼道:“若是上将军言行合一,立即回转,下官自然不敢质疑,可上将军若是有其他的打算,下官却是不能不问。” “哈哈、哈哈!”赵括有笑了起来,道:“平阳君,本将何时说了此行不是要回转邯郸了?”此话一出,平阳君还没有更多的反应,李牧却是在其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真的是要回转邯郸吗。 原本以为没有什么的李牧,此时却有些明白上将军的意图了。 “若是回转邯郸,自然当先回桑干城才......”平阳君仍旧死鸭子嘴硬道。 “周骐。”赵括不想多做纠缠,当即叫出周骐,说道:“来,您来给咱得平阳君解释一二吧。”显然,第三者的解释会比他这个下令的人来解释,更有说服力。 “是。”没有憋住笑的周骐当即领命,对着平阳君便是一礼,只是脸上的嘲讽确实扯都扯不下去:“回禀平阳君,此去邯郸,必经过阏与城,而在阏与城之前可,却是有两条道路可选!” “其一......” 。 第454章 构军之罪收兵权 “其一,便是如君上之言,归桑干城,再取道代城,而至阏与城;其二,则是从此地归入当城,再由当城直奔阏与城。”周骐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见平阳君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周骐却不继续说下去了,摆明了就是想看平阳君的笑话。 可怜的平阳君甚至还在等着周骐的继续,却不知周骐正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嗯,确切点说是在逗傻子玩。 “连行军路线都搞不清楚,就这水平,还想来领军?”周骐的心中已然充斥着不屑。 就连一旁的李牧看着都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摇头,拿着虎符而来,即便知道不能掌军,你好歹也做些功课不是,怎么连行军路线都不清楚,这一路上就这么玩过来的吗? 甚至周骐都已经把路线告知了都还不明白意思,这样的人也值得托付大军吗?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见平阳君还是不明所以、不知所措的样子,而一旁的李牧和周骐都是一脸的不屑模样,陈勋老将军终于是看不去了,毕竟平阳君再怎么说也还是王使,也不好过于折辱,否则,反倒显得代地军的不是了。 当即,陈勋将军略略咳嗽了一声,见赵括没有反对,这才开口说道。 “这第一条路,乃是官道,不仅平坦,而且也更安全,因此来往之人多走这条路,这第二条路却是大半为小路,虽也通行无碍,但到底多处山中,补给住宿不便,故此往来之人少走此路。平阳君不知亦是情有可原。只是,这第二条路的弊端,对于我大军而言却并无问题,而较之第一条路,路程却是缩短了不少,至少能够节省出半日的行程。因此,若是我军急归邯郸,直奔当城,补给一番后向阏与城进发,当是最快的选择。”陈勋将军好一番的详尽解释,才让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平阳君明白了过来,与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耻辱感。 显然,直到陈勋将军解释完毕,平阳君才明白周骐和李牧二人刚刚那好整以暇的目光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还没轮到平阳君发火呢,那边的赵括已经借机发起了飚! “如何?平阳君这下可曾明白了?”赵括不无揶揄之气地问道。抬头看看一脸严肃的赵括,平阳君也顾不得面子受损,只得双手抱拳认错道:“下官未经兵阵,不知个中缘由,还请上将军恕罪。” “哼!”赵括站在首位之上冷冷地哼出了一声,连带着帐内的火苗都矮了三分,帐中的空气陡然间便低沉了数分。 原本还有些戏谑的李牧与周骐顿时大气不敢出一声,就连老资格的陈勋也是头次见到赵括如此怒意,当即肃立一旁不敢多言半字。 至于直面那声冷哼的平阳君,自然也深切地感受到了赵括的怒意。心中更是忐忑不已:自己好死不死去质疑赵括的军事不知作甚? 疯了吗?显然,这一声冷哼中,平阳君已然忘记了当时质疑赵括的原因了。 而这正是赵括所想要达到的目的,当然,仅仅是一时的忘记还不够的,赵括要的,却是乘此机会彻底地解决掉平阳君的问题。 “陈将军,汝为代地主将多年,想来军法熟知。”赵括淡淡地问道:“可知何为构军乎?且为平阳君稍作解释之。”闻言的陈勋也是一愣,这么严重吗? 只是看着赵括冷冽的脸色,也不敢怠慢,当即答道:“是。”随即转过头,对着平阳君说道:“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也。” “犯之者,如何处置?”陈勋的话音刚落,赵括的问话便立即跟上了。 “犯之者。”陈勋吞了口口水,答道:“斩!”也怪不得陈勋咽口水,这可是王使啊,上将军真的要斩? 不能吧,这也太大胆了!一旁的李牧也是被上将军的问话给惊住了!不过,这才是上将军啊! 与二人的惊讶相比,一旁的周骐闻言却是跃跃欲试,他相信上将军还真就敢! 王使怎么了,当日在丹水壁垒,楼昌大夫还号称是王上的宠臣呢,只是因为说错了句话,还没有到犯十七禁五十四斩的军法的地步呢,不也被上将军打了二十军棍。 就这糟老头子,要不是看在平原君的份上,上将军早收拾他了!同样经历过丹水杖责楼昌的一幕的平阳君,听到陈勋最后的 “斩”字,腿都有点儿软了!显然,他也觉得赵括这个疯子绝对做得出来。 要知道,他可是不管不顾、冒着秦军倾国来战的风险,地把秦军的军神白起给逼死了的啊! 自己算个什么?还不如楼昌呢,要不是有个弟弟!现在的他是真后悔来这一趟了,明知道赵括不容易对付,自己是黑油蒙了心才领了这么一个来为难赵括的差事吗? !要是能重来,平阳君绝对不会再来招惹赵括这个疯子!疯子!真的是疯子! 纯纯的疯子!我可是王命的钦使啊!我这里还有王上特赐的虎符啊!平阳君在心中怒吼着。 只是,心里骂归骂,嘴上却是软和得很。 “上将军,下官这......”平阳君努力平复下心情,为自己求情道。 “大战在即,军令统一那是首要的条件。”赵括摆摆手打断了平阳君的话语,随即淡淡地说道:“平阳君,刚刚之言已是构军之言,若是出自任何一个本将的麾下,此时已然被本将推出辕门斩首示众了。” “是、是、是......”听着赵括的话音,平阳君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应该算是保住了,随即连忙答应着。 “就算是本将还有耐性,燕军也不会给本将那么多的时间,给平阳君解释每条军令的原因。”赵括却没有理会平阳君的小心翼翼,继续说道:“此事暂且记下,若是再有下次。”赵括随即又看向了平阳君,声音再度冷了八度,道:“本将饶得过你,军法也饶不过你了。君其知之,勿谓言之不预也。” “是、是、是......”平阳君听着赵括的威胁之语,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当即点头如捣蒜。 。 第455章 托付当城与陈勋 一番威慑过后,赵括总算是将兵权彻底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与此同时,因为平阳君过于糟糕的表现,更是让在场的诸人再度看清了邯郸的朝堂的不堪,以赵括为中心的军事集团,再度得到了深入的团结。 研究完了行军的路线,赵括随即继续点将道:「陈勋将军。」 「末将在。」陈勋立即恭敬地回道。 「将军此来一路辛苦,便随本将一道前往当城吧。」赵括淡淡地说道:「大军走后,代郡之防御,还得托付给将军啊!」 陈勋闻言,却是轻叹了口气,认真地答应道:「是。但有我陈勋在的一日,必不使胡人越过当城一步!」 听其言语,竟颇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意味。 赵括当然明白陈勋心中所想。眼见着大军就要离开,直面胡人的三城(马城、桑干城、当城)之中,马城增加了大量的兵力,桑干城外左贤王所部已经被扫荡一空,唯独这当城。是既没有兵力,还要面对右贤王所部近五万的兵马。 面对王命,大军不得不离开,唯一或许能让当城多坚持几日的方法,也就是派一员大将镇守其中。 派谁呢?还能是谁? 这个人,必须对代地有着极其深沉的情感,甚至是愿意为之献身,否则在大军围城之际,必然坚持不下来。 这个人,还必须身居高位,还必须极具威望。否则无法压服当城中的将校们,也更无法在十倍于己的敌军压境时,安抚住当城的数千大军。 周骐,虽然也曾经是代地军出身,但到底已经离开许久,已经不能算是代地军的人了,要人家镇守一个必失的城池,想想也知道不能令人放心。当然,这个放心不仅仅是赵括放心,更多的是城中士卒们的放心。 李牧?倒是代地军的人,也对代郡有着深切的感情。可人家现在那是赵括的心头肉,更何况李牧虽然被拔擢成了大军的副将,可仅仅在十数日之前,他还只是一名都尉,甚至再往前几月,他还只是一名校尉,单单资历的问题就足以将他排除在外了。 剩下的还能有何人呢? 只有曾经的代地军主将陈勋陈将军了!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甚至面对这样的情况下,赵括亲自留下的效果都不一定有陈勋留下的好。 只有他,屹立在当城城头,城中的士卒、百姓才会相信赵国没有抛弃他们,才会愿意继续拼死杀敌,也才有可能尽可能地多守几天。 只是,再多守几天,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那十数万的燕军,还能在几日内就被上将军给击溃吗?更何况,此去邯郸,便是路途便要十数日了,而胡人这边,随着左贤王部崩溃的消息传开,恐怕很快就会迎来胡人的大局反扑。 可以说,陈勋应下了赵括的安排,实际上就是答应为赵国去死的。 可是,除了慷慨赴死,他还能做什么呢?除了这具老朽的身体之外,面对毫不讲理的邯郸朝堂,陈勋实在是不知还能如何了! 赵括明白,在场的李牧和周骐又何尝不知呢! 一声声的叹息不自觉地就从二人的口中脱口而出,生死之间,也只有如陈将军一般的人物,才能如此的淡然吧。 只是上将军难道不能再想想办法吗?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陈将军、看着当城沦陷、看着代地数十万百姓生灵涂炭吗?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王命已下,而王上的使者就在这里盯着! 一瞬间,帐内的情绪又低落到了极点。 也是这一声的叹息,让赵括猛然间意识到,在场诸人,包括李牧在内恐怕都没有理解到自己的意图。 好消息是,平阳君那自然也是被蒙在了 鼓里,坏消息是,若是都不知道自己的打算,接下来的戏可没法唱。 「另外,既然要对阵燕军,如今我军却是什么情报都没有,这绝不允许。」赵括随即继续说道:「立即派出探马斥候,一定要在本将抵达当城之前,带回有用的军情。」 「是。」作为大军的副将,李牧当即答应道。 此话毕,赵括算是将最后一块缺漏给补上了,当即点点头不再对其他三将多说什么,转而对平阳君说道:「如此安排,平阳君可还满意?可有什么补充的?」 被赵括狠狠地吓唬了一遍的平阳君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意见,当即双手抱拳道:「上将军思虑周全,下官没有意见。」 「那就好。」赵括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继续说道:「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诸位先去休息吧。」 「是。」闻言的众人纷纷答应道,随即四人转身便出了中军大帐。 只是,待几人都走后,赵括却是没有休息,反而依旧坐在了主位之上。 「来人。」不多时,赵括的声音再度响起。 「哗啦」一声,帘幔从外间被亲兵撩起。 「上将军。」亲兵双手抱拳见礼道。 「两件事情:第一,安排人把平阳君及其随从所在的营帐看管起来,随从不得随意出入,至于平阳君,不用束缚其自由,但一旦有什么动静都要第一时间掌握,并报于吾。」赵括淡淡地开口道。 「第二,安排亲兵,悄悄将陈将军、李牧和周骐带过来。不要让平阳君等人知晓,明白吗?」赵括继续吩咐道。 「是。」亲兵立即答道。 得到肯定答复的赵括,随即挥了挥手,亲兵随即告退而去。 不多时,帘幔再度被掀开,如水的月光再度洒向大帐之中,而陈勋、李牧和周骐三人也随即鱼贯而入。Z.br> 让赵括惊喜的一幕再度发生了。 只见陈勋、周骐二人,皆是换上了一身的便装,唯独李牧,却依然是一身盔甲,甚至连腰间的长剑都没有卸下。 已经巡过营的李牧自然不可能又去巡营,唯一的解释是,李牧并未卸甲! 可明明刚刚赵括已经让他们都去休息了啊!而为了躲过平阳君的耳目,赵括更是等了一段时间才命人前去的唤人的啊! 显然...... 。 第456章 夤夜再召三将军 从陈勋和周骐二人的装扮也不难看出,时间足够二人换下甲胄休息一番了,也因为赵括叫得急,陈勋与周骐二将皆是未曾更换甲胄便被请来了。 可偏偏李牧依旧甲胄齐整,这显然不是临时穿上的。 唯一的解释便只能是:李牧已经对这次的再次的会议已经有所预料! 不愧是李牧啊!赵括在心中感叹道。 「上将军。」三人齐齐见礼道。 赵括看着三人,微微一笑,随即道:「诸位请起。」 随即,赵括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牧道:「李将军。」 「末将在。」李牧立即出班答道。 「本将突然召唤,陈将军与周骐皆是猝不及防,唯独你李将军甲胄齐整,腰配长剑,想来对本将军的召唤早有所料?!」赵括笑着问道。 闻言,陈勋与周骐二人皆是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李牧,怪不得一进来就觉得怪怪的,总有些不舒服呢,原来症结在这儿。 可是,你咋知道上将军还要召见咱的呢?两人也是有些好奇。 听着赵括的话语,感受着身边两位将军的惊异,李牧的心中却是十分的坦然,他从来不是一个猜测上峰意图的人。 「禀上将军。」李牧的语气依旧沉着:「末将曾闻,上将军为赵国之利,拒王之乱命,以陶邑之地而换要冲之河内郡,始成今日上党之固也;为灭秦军之势,不惜冒险迫死秦军主将白起,方有今日秦人之弱也。 如此种种,末将以为,今胡人犯边,不论为赵国之利,抑或为代地百姓之安危,上将军定不会坐视不管而一味尊从王命。堂上之言,或是为塞平阳君之口,或是暂无两全之法,却绝非上将军心中所想。 从上将军驳斥平阳君之为来看,上将军或已有智珠在握,一旦上将军思索得当,必会召吾等共议之,故此,末将未曾卸甲,专为等候上将军之召唤也。」 闻言的赵括不自觉地又点了点头,不仅仅是因为李牧的这番敏锐的察觉与冷静的分析,更是为李牧的直言不讳。 只有足够的信任,李牧才会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而这,才是最为难得,也是赵括最为欣赏的品质。 一旁闻言的周骐,也是一脸的羡慕,他对于上将军的信任与尊重绝不下雨李牧,只可惜,他还是不够敏锐和聪明。 至于陈勋,却是一心已经扑在了上将军所谓的两全之法上了,恨不能立即就知道上将军到底要如何救代郡百姓于水火之中。 看着一脸期待的陈勋,赵括当即也不再卖关子了。 「其实,办法本将早已告知了诸君,只是诸君似乎并没有理解到本将的意图,这才命人唤诸位前来。」赵括笑着说道。 「告知过了?」陈勋显然有些迷茫,连带着另外两人显然也并不怎么清楚。 「此战关键,无非是要消灭胡人右贤王所部。」赵括无奈只得继续解释道:「右贤王所部所在何处?」 「当城之外,草原之中。」李牧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立即为赵括回答到。 「然也!」赵括点点头,继续说道:「吾等今日所议,明日启程之后,所往者何处?」 「当城!」陈勋显然也似乎意识了过来,声音中已经带着一些颤抖。 也怪不得他老人家,毕竟就在一刻钟前,自己还以为要为国捐躯,为国捐躯倒也没啥,可怜的是代地的数十万的百姓。 如今,上将军竟然是在告诉自己,不仅自己不用赴死,就连代地的数十万百姓也不会遭此横祸,这着实让陈勋将军兴奋不已。 只要把右贤王的兵力一斩,仅仅凭这胡人单于那儿的八万大军,再加上连损两员大将后低落的士气,即便 上将军带走了两万代地军,胡人也休想轻易攻进来! 想及此处,陈勋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上将军之意,吾等可故意走错一段?然后与胡人右贤王所部不期而遇,进而......」话至此处,便是周骐也立即反映了过来。 「何谓走错焉?明明是胡人突然杀到,我军猝不及防只能应战。」赵括立即严肃地纠正道:「我军的行进路线没有问题,明白吗?」 「明白,明白!」周骐立即反应过来,赶紧改口道:「都是胡人的问题!」 可不要小瞧这一个小小的纠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显然不用多讲,虽然赵括最终的目标依旧是取而代之,但在未能取代之前,王莽显然是最好的标榜。 赵括必须尽可能地避开一切的污点,打造自己完美的人设,如此才能为日后的夺位做好铺垫,毕竟如今的人可没有听说过什么「王莽恭谦未篡时」的话语,却是有什么「德不配位」的说法。 即便此战是为了代郡的百姓,即便此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赵括依旧不能把这样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诚如杨金水杨公公所言:「很多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秤了一千斤都打不住。」(《大明王朝1566》) 见已经统一了内部的意见,赵括随即继续安排起了细节工作。 「其一,要稳住平阳君。」赵括随即看向陈勋说道:「陈将军,这个事情只能辛苦你了。」 「上将军放心。」陈勋立即大包大揽道,虽然他心中也并不知道要怎么稳住平阳君,但为了代地的百姓,就算是豁出去这张老脸,陈勋也要帮上将军做到。.z.br> 「稳住平阳君也不难。」赵括显然知道陈勋心中并无底稿。 你没有,我有啊! 当即,赵括便开始为陈勋传授机宜:「陈将军,你就打着求情的幌子去,反正就是平阳君去哪里,你就跟着去哪里,得空了就跟他说晚两天再归邯郸的事情。一旦平阳君烦了,就会躲到马车之中去,那样一来,消息也就闭塞了。明白吗?」 「是!末将明白。」陈勋立即答应道。 「其二,要断了平阳君的耳目。平阳君是王使,吾等自然不能限制其行动,然起仆从,却不可随意走动。」赵括随即看向了跃跃欲试的周骐。 。 第457章 知我者谓我心忧 “周骐。”赵括看着跃跃欲试的周骐,当即点将道。 “末将在。”周骐立即出班答道。 “明日大军开拔前,找个理由,惩治一番,以儆效尤。”赵括冷冷地命令道。 “是!”闻言的周骐兴奋地答应着,显然今日平阳君的所作所为已经是颇为的不满,能有机会教训一番,哪怕只是他的仆从,周骐也是相当乐意的。 安排妥了平阳君一行人,赵括随即又对三将说道:“今夜过后,消息必然扩散,若是大军得知要离代郡而走,恐怕军心不稳,士气跌宕。然,若是直言以告,又恐消息落入平阳君等人耳中,反生阻碍。汝等三人,在军中皆颇有威望,需暗自压服将士,既不可透露此行真正之目的,又需保持我军旺盛之军心士气。明白吗?” “上将军放心!我代地之军,历来听命而行,绝无二话!”陈勋当即便表了态。 “然也,上将军放心,自出城以来,上将军率我军连破数寨,功勋累牍,我军上下,无不以上将军之命是从,或有流言诽谤,然我军上下一体之心牢不可破也。”李牧也立即表态道。 “吾等上党之军,便是随上将军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足为惧也!”周骐更是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军士爱戴、相信本将,固然值得高兴。”赵括点点头,继续说道:“然,吾等不可因之而无视将士之心,以诚而待,将心比心,方为长久之计也。将士之心,自当自强,需尊、需重,不可轻、更不可辱也!” “谨受教也。”三人也齐齐地答应道。赵括的这番话语,却不是单纯的冠冕堂皇之语,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透露出自己心底想法的一次。 争霸,从来不是赵括的目的。若只是为了争霸而来,或许早在长平之时赵括就应该倒戈奔向秦国,这才是结束这乱世的最简单直接的途径。 带着如此功勋入秦,即便不为将军之尊,也当有客卿之荣。再以后世之经验,结好异人、拉拢吕不韦,甚至还可做一做未来祖龙的太傅啥的,荣耀一世,甚至权倾一时,也并非不可能。 何苦来哉要在这长平战场上勾心斗角地打生打死,又是要知道,在那长平战场之上,赵括可是真真切切地身负重伤,离死亡也就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何苦要费尽心力地抗着王命迫死白起,与秦人结下死仇,又何苦坚持要河内而不要陶邑,更从邯郸转到这苦寒的代郡? 长平战胜之后,带着誉满天下的光环,归养山林不好吗?甚至直接向王上索要陶邑养老,我想赵王都不会眨眼就会给出来。 而有了名将加成的陶邑,定然会成为各国都不愿得罪的存在,秦灭六国? 那还早着呢!安安稳稳的享一世的富贵不好吗?荣华、富贵甚至是权柄,赵括都几乎唾手可得,甚至是为了结束这乱世,赵括也远有更轻松的路可走。 可偏偏,他选择了一条最为艰辛的路,甚至不惜为此豁出去性命,如此苦心孤诣地去做一件本来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何苦来哉? 显然,这些都不是赵括真正的所求!只是为了那一尊的位置吗?或许吧,但这绝不是赵括全部的心思与想法。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抗秦也好,篡赵也罢,都只是手段,一统才是最后的目的,但赵括心中的一统,绝不应该是秦国那样的手段与结构,将所有底层人民踩入泥底,再让他们通过所谓的 “耕、战”慢慢从泥底爬起来。从泥底到云端,商鞅将这条本就漫长的路途又分成了二十份,也就是秦国所谓的二十级爵位,似乎每个百姓,都能够通过这条路登上云端,可实际的情况却是,这条青云之路,早已断裂。 别说什么彻侯、关内侯了,第五级的 “大夫”爵便已经是所有普通人的天花板了,绝大多数人更是能达到第四级的 “不更”爵位便已经是万幸!可这难得的 “不更”爵,也不过是能让一家老小吃饱饭而已。这断不是百姓所期待的一统的幸福局面,却只是 “兴、亡,百姓苦”的开端。作为穿越者,赵括显然背负着更多的理想。 他不想回来这一趟后,千年后的两撇胡子的老者,翻开来的史书,依旧只有 “吃人”两个字;他不想他回来后的华夏,依旧只有 “想做奴隶而不可得”与 “暂时坐稳了奴隶”的时代。五千年的文化固然值得我们骄傲,但百年的屈辱更值得所有人警醒! 船坚炮利固然值得我们自豪,但柴米油盐才是更多人的日常。如果一个国家的强盛,并不能给 “我”——一个诚恳努力 “耕战”的百姓——带来富足的幸福生活,那么这样强盛,与我何干?赵括,他想要书写下的不仅仅是一个必然统一的华夏,他想要给后人留下的,是一个人人如龙、充满希望、永葆活力的华夏。 它或许依旧会有神州陆沉的阴霾时候,也会在曲曲折折的道路上犹豫踟躇,但它更会有一根根弯不下的腰、宁折不弯的脊梁! 不论是在最黑暗的日子里,还是吃喝不愁的时代中。敢于挑战,乐于挑战,在挑战中升华,在抗争中精彩。 因此,他要小心的保护好自己的羽翼,因为一个人人如龙的华夏,不能有一个阴暗诡谲的君王;因此,他要走大道,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大道上风景好! 雄壮的兵马、闪光的刀,崭新的山河眺望着拂晓。自己不仅要赢,而且要赢得光彩,赢得漂亮! 要从一开始就告诉所有人,光明正大才是赢的最佳途径,即便日后有司马氏之流,也改不了正朔绵长。 当然,赵括的心中很是清楚,即便在物资极大丰富的现代尚且做不到,这苦闷的战国,仓廪尚且不足,何谈自尊自强,更何论人人如龙! ?但,或许这也是最好的时候!在所有人都蒙昧未知的时候,在百家仍在争鸣的时候,悄悄地给所有人种下一颗种子,一颗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的种子。 。 第458章 杀鸡骇猴有惊喜 打发走了陈勋几人,赵括也随即睡下。时光轮转,月色渐渐深沉,而太阳却趁着深沉的夜色,将月亮重新赶回了家中。 一片微微的吵闹声之中,赵括睁开了双眼。凝神细听,正是周骐按照他的吩咐在平阳君的帐外杀鸡骇猴。 慢慢换上一身戎装,戴上一顶帽盔,赵括怡怡然走出了帐外。美好的阳光已经撒遍了大地,动了动还有些疲乏的身子,赵括装作不经意地看向了略带嘈杂的营寨。 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何事喧哗?”一旁的亲兵立即答道:“应是平阳君营寨方向,却是不知何事。”赵括点点头,随即面无表情地说道:“走,看看去!”不多时,赵括已经悄然走到了营寨的外围,却是阻止了身边的亲兵通报的举动,静静地听着其中的对话。 “将军何其无礼也,吾不过出营寻些吃食,何以重责焉?”双手被缚的一人,挣扎着为自己辩驳道。 “饭食未至,便是上将军都不言饥,汝之何人?却要大军为汝而早食焉?”周骐一脸铁色根本不愿理会此人,双眼却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平阳君。 “吾等连日赶路,昨夜星夜方至,已饿了一宿了,如何早食不得?”那人还待继续争辩。 却见周遭众多的赵兵当即便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一宿饿肚便如此叫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饿了多久了呢? !大战之时,漫说是一宿了,便是数日无食也是常有之事,更遑论困守孤城、粮草断绝之刻,能有清水一饮,已是万幸! 长平之战、代郡之守,在场的将士们有一个算一个,谁没有饿过肚子? 谁又敢在饭食未造之时言饿?周骐甚至都懒得再多与其说什么,当即对着平阳君行了一礼便要将人带走。 就连在后头看热闹的赵括,也不觉暗暗欣喜,看来周骐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由头。 眼看着就要被带走,那被擒住之人,当即惶恐异常,大喊大叫道:“君上救吾,此乃代地军欺辱吾等之下马威也!吾等乃是王使啊,汝等无权治我也!此乃驳我王之脸面也,君上、君上!”眼见着平阳君还是一言不发,那人当即便口不择言了起来,甚至将赵王也拉入了泥潭之中。 事及王上,即便平阳君并不想再有更多冲突,却也不得不出面了。 “周将军。”平阳君终是拦下了就要离开的周骐,随即继续说道:“还请念在吾等不知军纪的份上,从轻发落。”显然,平阳君已经是在示弱了,话语虽算不上太轻,却也已经平阳君的最低姿态了。 但本就为骇猴而来的周骐哪里会管平阳君的示弱,当即抱拳而立,淡淡说道:“军法无情,还请君上莫要为难末将。” “这?”平阳君显然也有些发怵,毕竟昨夜经过赵括的一吓,平阳君对军法还是很有些惧意的。 “君上,莫听其胡言乱语,此人不过是在报复吾等而已。吾等身负王命,岂能以军法而罪焉?”见平阳君又有所退缩,那被绑之人,赶紧添油加醋道。 显然,这是在勾起本地派与朝堂派之间的矛盾,若是平原君恐怕一眼就看穿了,可惜站在此处的却是平阳君,一个能建议赵王放弃上党的人,其智商与胸怀可想而知了。 听得自己的人如此一说,平阳君竟然还觉得有些道理,再加上刚刚周骐的毫不给面,更令平阳君气恼不已,当即便又将周骐给拦了下来。 随即语气也变得不甚客气,道:“非是为难将军!此乃吾使团中人也,非军中之人也,非军法所治也。便是要定罪,也需回转邯郸交由我王定罪也!”听得此言的赵括,在后头都要乐疯了,不枉自己苦等这一场啊! “君上!”这边的周骐显然也有点晕,这平阳君这么刚的吗?!可是,要他一个小小裨将去应对一位王使,还是君上之尊,显然有些为难他了。 万般的话语堵在喉咙却是无法说出。平阳君可不会管那些,眼见着周骐有些怂了,平阳君似乎又回到了昨日在桑干城的情景,想到当时连陈勋都得苦苦哀求自己,顿时变得雄心万丈——区区裨将也敢挡我。 当即大手一挥,下令给自己的家仆们,道:“来人,给他松绑。我平阳君府上之人,还轮不到一个裨将来治罪。”闻言的家仆当即驱散开了绑缚着自己人的军士,开始为那出营觅食之人松绑。 很快,缠绕着的绳索落到了地上,与此同时,那觅食之人还挑衅一般的看了周骐一眼,那样子是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只这一眼,周骐紧握的拳头,指甲都扣到了肉里。原想着上将军交代的这不过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却不想自己还是办砸了。 不仅办砸了,更是让人将严肃的军律狠狠地踩在了地上,这叫周骐如何不痛乎? 就算是打了败仗,都没这么难受!不仅仅是周骐,周遭围拢过来的一众将士们此时也是纷纷怒极,这不仅仅是对周将军的藐视,对军法的亵渎,更是对所有将士们的侮辱。 要不是顾及平阳君的身份,恐怕此时早已上前对其大卸八块了。可惜,一个王使的身份,如同一道无形的城墙,死死地将众人隔绝在外。 赵括知道,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是吗?”一声淡淡的质疑声,从人群的外围传来。人群很快转头看去,却见赵括一身戎装,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当即,所有人立即让出了一条道路,并纷纷低头抱拳而道:“上将军!”赵括却不曾答应,径直地走向了事件的中心。 见赵括走来,平阳君心中立即暗暗叫苦,但碍于面子,却也只能迎了上去,恭敬地说道:“上将军!”赵括上下打量了平阳君一眼,却依旧是理也不理,径直便走到了周骐的面前。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杀鸡骇猴已经不再是重点。重点是...... 。 第459章 重塑军魂先伤己 显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平阳君对军法的践踏已经不是简单的惩罚能够弥补的了。 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重立军威,重塑军魂。 「汝治的好军呐!」赵括越过躬身行礼的平阳君,缓步走到了周骐的面前,淡淡地说道。 「末、末将。」周骐心中很是忐忑地回道,却一时间也不知要如何回复。 正在此时,陈勋和李牧二将也匆匆赶到,显然已经有眼睛快的人将上将军到来的消息报告给了二人。 「上将军。」 「上将军。」 二人齐齐地见礼道。 「正好,你们也到了。」赵括点点头算是见过。 「来人!」赵括当即唤来亲兵。 「在。」几名亲兵早已摩拳擦掌,听得上将军的召唤,立即答应道。 一旁的平阳君却依旧不知死活地凑上前去,还想与赵括说情一二,只可惜,他显然低估了赵括。 「怎么?本将处置自己麾下的将士也要经过平阳君的同意了?」赵括冷眼一瞟,平阳君顿时不敢再多言语。 此话一出,不仅平阳君,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懵圈了,就连赵括自己的亲兵甚至是李牧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应该是处置平阳君的人给大家出气吗?怎么要处置自己的将士来了?处置谁? 不会是...... 众人皆是意外而惊恐地看着赵括,当然平阳君和他的随从除外。 「剥去本将与周骐之铠甲!」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赵括再度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亲兵闻言一愣,而就这一愣的功夫,赵括冷冽的眼神已经袭来。 「是!」几名亲兵赶忙答道,虽然不明白上将军这是要做什么,但从令而行早已深入众人的灵魂。 至于被罚的周骐,更是一言都不敢多发,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赵括的亲兵们施为。 不多时,赵括和周骐的上衣皆尽剥除,漏出来的却不是一块块白皙的肥肉,而是一块块带着古铜色彩的肌肉。 块块的肌肉之上,更是横七竖八地遍布着伤痕,而其中最为可怖的莫过于赵括胸前的那碗口大小的结痂——几乎就覆盖在心房之上。 从上党之战跟随过来老兵都知道,那是上党一战中留下的创伤,险些要了上将军的性命。而那背后的道道伤痕则或是在战场所留,或是为廷杖所赐。 看着上将军那至今未好的伤口,众人也是一阵的唏嘘。 试问有哪国的上将军,身上不是满满的白肉,而是一身的伤痕! 又有哪国的上将军会如此身先士卒地上阵拼杀,甚至差点身死疆场? 更有哪国的上将军又会在长平如此绝境之中,依旧不抛弃、不放弃?他明明只需要放下手中战刀,凭借着他的地位,秦国不会为难与他,赵国也不会怪罪于他。可,他没有。 他选择和所有的赵国将士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 最后,他胜利了!可胜利过后,立下了泼天的功勋之后的他,又立即马不停蹄地又到代郡这兵凶战危之地来犯险? 谁敢横刀立马? 唯我赵大将军! 正待众人为赵括身上的伤痕而感慨万千之时,赵括的话语却是再度将众人击懵。 「裨将周骐,枉顾军法,私纵罪犯,堕我军威,伤我士气,着,杖责十棍。上将军赵括,为一军之将,与之同责。」赵括冷冷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行刑!」 话音落下,在场诸人无不惊诧不已。 「上将军!」周骐顿时就跪了下来,当然,他可不 是为了自己求情:「万般之错,皆是末将之罪也,与上将军无干也!末将愿服刑二十杖!请上将军万望保重身体。」 「上将军!」 「上将军!」 在场诸将士纷纷都慌了神,陈勋和李牧离赵括最近的二将赶忙上前想要护住他们的上将军。 只是,众人看到的却是赵括越发冷冽的眼神! 「本将再说一遍。」赵括的目光扫向在场诸人,冷冷地说道:「李牧,监刑!」 所有人都知道,上将军不是在开玩笑,此话一出,已是军令。 闻言的李牧更是额头冷汗直冒,可终究对上将军的信任还是战胜了所有,硬着头皮双手抱拳答道:「是。」 见李牧将军都已领命,赵括身边的几名亲兵自然也不敢违命,当即接过了周骐所带士卒手中的军棍,缓缓走到了赵括与周骐将军的侧后。 赵括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冷冽的眼光扫过即将行刑的亲兵,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勿要轻纵。 亲兵们心中一凛,握着军棍的手越发地紧了。 赵括的目光转了一圈之后,最终又停到了李牧的身上,随即缓缓点头。 一旁的李牧自然明白,随即咬着牙,含着泪,喊道:「行刑!」 粗壮的手随即举起了更加粗壮的军棍,阳光下,竟然泛起了点点的寒光。 「砰」,军棍重重地甩在了两人的后背之上,两声闷响随即响彻在沉闷的军营上空。 饶是赵括已经有过廷杖的经验也不由得差点站不住脚——如果说廷杖之罚在于皮肉,那么军棍之罚更在根骨。 后背瞬间就青了! 众人纷纷痛苦的闭上了双眼,那沉沉的一棍仿佛不是打在了赵括的后背,而是在众人的心头。那一声沉闷的棍声传来,众人的心脏都不由得漏了一拍。Z.br> 就连平阳君也在心底暗暗叫着不好,上一次赵括如此吃亏还是在邯郸城中,可转过了头,就连蔺上卿都为赵括鸣起了不平。 再上一次,那就得算是长平之战了! 秦国足足用了数十万条性命外加战神白起的一条性命,才换来赵括心理的平衡。 今日,还是在他的军营之中,虽然不明白赵括为何要自我惩罚,但显然,他都不好了,其他人能有个好了? 他不会是想要了咱的性命吧...... 想及此处,平阳君只觉得两股战战,隐有尿意。右手不自觉的就握向了心脏的位置,那里所放着的正是赵王所赐予的虎符。 此时此刻,或许也只有那枚虎符能给予平阳君些许的安慰了。 。 第460章 十记军棍明军法 其实哪有那么严重! 赵括只是想借这个机会,立个威、塑个魂罢了! 按照古代的要求,凡大事需以血祭之,显然赵括也是奔着这个打算去的。 当然,他想要的血祭,倒不是因为什么风水堪舆之事,单纯地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能够牢牢地记住而已。 就在所有人或悲伤或担忧的时候,唯独那个刚刚被绑缚的偷跑之人,正嘴角微弯地看着这一切,似乎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一位大国的上将军,亲自杖责罚了自己,该是怎样的一件大事。他也没有意识到,什么叫做将军一怒,流血漂杵,更没有看到过,上党郡中,秦军那堆积如山的皑皑白骨。 若是站在他前方的平阳君生了一双后眼,见到了他如此的表情,定要悔死前面维护他的言语,更要恨不能直接就将他推向那军棍之下。 只可惜,平阳君显然并没有这样的神通。 但更糟糕的是,他的表现,平阳君虽然看不见,但站在周骐这边的将士们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上将军在此,恐怕在场的诸将士早已一拥而上,用手撕也要将他死撑了碎片了。 同样站在周骐一旁的赵括自然也是将其看得是一清二楚——真是见过命大的,没见过这么不想要命的了。 这样的情况下,再是蠢笨的人也知道待会儿收拾的就会是这位自己了,可这位老兄根本不在乎! 到底是怎样府邸,才能教出如此桀骜而蠢笨的奴仆。 「一。」监刑的李牧咬着牙从嘴中吐出一个数字。 「砰!」正在赵括冥想之际,又一棍狠狠地砸在了稍快的后背之上。 「二。」刚刚还是青紫的地方瞬间就别变成了红色。 「砰!」 又是一棍砸下,本就肿胀得厉害的皮肉,再也包不住那跃跃欲试的鲜血。Z.br> 「三。」军棍移开,汩汩的鲜血瞬间从赵括的后背流淌开来。 「砰。」又是一棍狠狠砸下。 许是亲兵也想尽快结束掉这痛苦的过程一般,手中的军棍落下的间隔,明显变得越来越短了。 「四。」只是那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却没有丝毫的减弱。他们很清楚,若是自己手下留情,恐怕上将军更会要求重新再来。 那可就更难受了。 于是,亲兵们几乎是咬着牙,含着泪,在挥舞着手中的军棍。 现场已然寂静一片,几乎所有人都低沉着头,努力克制住眼中的泪水。只剩下亲兵们手中军棍挥舞中的呼啸声以及与**的碰撞声,时时敲打着众人的耳膜。 忽然间,「咔嚓」的一声杂音,悄然混迹在军棍落下的声音之中。 寂静的场面之中,众人听得是那么的真切。 惊诧地抬起头,却正见那军棍狠狠落在上将军背部的场景。 「咔嚓」一声伴着「九」的数字让众人听得更加真切了,几乎同时那行刑的亲兵手中的军棍竟是直接断成了两节。 众人惊恐地围了上去,这是用了多大的气力啊,手臂粗细的军棍都能打折。 行刑的亲兵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眼见着众人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眼神,亲兵当即就跪到了地上。 「继续行刑!」赵括的口腔之中已经满是血液,不由得说话都有些含糊。 「上将军。」众人哪里还肯让上将军受伤,当即就要上前给上将军上药。 「还差一棍。」赵括怒极,带血的唾液喷口而出:「李牧?」 「是!」一旁的李牧当即红着眼,拿过了周骐那边已经用毕 的军棍。 「李牧,你敢?!」即便是皮糙肉厚的周骐,如今也是血肉模糊,但即便如此,他也就挡在了李牧的面前。 「放肆!」赵括随即怒喝道:「汝还要再犯军法焉?」 一声厉呵,顿时让周骐呆立原地,任由李牧缓缓从他的身边走过。 「砰」的一声,第十棍终于还是狠狠地砸了下去。 势沉力大的一击,直接又令赵括吐出了半口的鲜血。 「十。」李牧放下手中军棍,缓缓报出最后的一个数字。 随即上趋两步,来到赵括的面前,抱拳答道:「禀上将军,十记军棍,行刑完毕。」 「好。」赵括点点头,拿过了自己的衣衫,却是没有穿上,现在也不可能穿,只是拿它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随即转向了周骐的方向问道:「周骐。」 「末将在。」周骐立即跪倒在赵括面前答道。 「汝可知错?」赵括认真地问道。 「末将知罪!」周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 「汝无罪,但有错。」赵括摇摇头将周骐扶了起来,随即继续说道:「军法之威,不容任何人亵渎,汝可记清楚了?」 「末将记清楚了。」周骐吸着鼻子喃喃地复诵道:「军法之威,不容亵渎。」 赵括随即看向众军,大声道:「都抬起头来!」 「军法。」赵括一边走入人群,一边对着众人说道:「军法,从不是为了让尔等不适而存在,而是为尔等能打赢战争,能回家见到父母妻儿而存在。十七禁五十四斩虽多,条条款款都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为了尔等之性命。」 「践踏军法,便是践踏战争,便是叫你我,枉死于战场之上。」赵括的目光再度凌冽了起来:「若有一日,有人将尔等之父母妻儿践而踏之,尔等要如何处置乎?」 「本将来告知尔等!」 说着,赵括又快走了数步,猛然从亲兵的手中抽出长刀。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赵括横起一刀便斩在了刚刚的偷跑之人的脚上。 锋利的长刀加上赵括含怒的一击,直接就将那人的小腿齐齐斩断,哀嚎声瞬间响彻整个营寨。 「那便斩其践踏之足!」赵括愤恨地说道。 众人惊异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是有着说不出的快感! 一旁的平阳君更是被赵括凌厉的刀光吓得连往后退了数步,看着瘫倒在地的仆从,平阳君根本半字不敢言语。 只可惜,仅仅是一条腿,如何能消赵括心中之火,如何能立赵军无上之威?! 。 第461章 长刀在手斩仆从 不待众人喘过气来,赵括喊着血的话语声又再度响起。 「若有人,敢于践踏我大军之法。」赵括随即一字一顿地再度问道:「断我胜机、荡我士气,毁我军魂者。」 赵括挽了一个花刀,继续对众将士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道:「吾等,该如何处置乎?」 话音落,四面静。 便是地上断腿的仆从也停止了哀嚎,显然他终于意识到,赵括要的,可不仅仅是他这条小腿而已。 双目赤红的众人看着横握长刀、血流满背,犹如从地府之中走出的魔神一般的上将军,心头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 「杀!」一声怒吼,犹如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入了死气沉沉的池塘之中,瞬间一发而不可收拾。 「杀!」 「杀!」 一声声发自内心的吼声瞬间响彻云霄,直接将那普通的肝胆震碎。 听得这一声声的怒吼,赵括知道,自己的这场苦肉计算是没有白唱。当然,这场苦肉计到如今,却还缺少一个句号,一个用鲜血写就的句号。 随即,阵阵杀伐的怒吼声中,赵括将长刀垂下,拖着它,朝着地上的仆从走去。 长刀拖地,与石子相撞,发出阵阵清脆而悦耳的声响。 只是这声音在那仆从听来,却宛如来自地府恶鬼的低语。拖着已经被斩断的小腿,仆从努力地向平阳君爬去,口中喃喃地说着:「君上救我,我是你的人啊,我是王上的人啊!救我啊!」 抬起头,赵括的嘴角再度渗出鲜血,可赵括却没有再度擦拭。 顶着这半口的鲜血,赵括缓缓地看着平阳君,眼中尽是平静之色,再无刚刚的冷冽之感。可被看着的平阳君却只感觉背后脊背发凉,随之又一阵阵的发烫,仿佛那被行刑之人不是赵括而是自己。 显然,平阳君读懂了赵括的意思:你要不要试试再救一救? 平阳君看着越来越近的赵括,心脏都不自觉地跳漏了半拍:救他,谁来救我啊? 不用想,平阳君很确信,但凡自己敢蹦出半个不字,赵括手中的长刀就会毫不犹豫地落到自己的脖颈之上。 哪怕自己是王使,哪怕自己有王叔、君位之尊,哪怕自己身上还带着王上赐予的虎符! 赵括也会丝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斩杀当场。 这是个真正的疯子——疯到了用自己的身体来维护军法的尊严,用一个上将军的伤来换一个仆从的命! 面对这样的疯子,除了认怂,平阳君还能怎么办? 有了这个判断,平阳君哪里还敢跟仍在地上的仆从有什么牵扯,当即随后一拉,将自己的长袍从那仆从的手中拽出。 随即一言不发地站退后了一步。 那意思很明显了,这个面子,上将军我给了,人,我交给你,任你处置。 只可惜,平阳君还没有意识到,这从来就不是什么意气之争、军法之辩,而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啊! 赵括也从未想过,只是斩杀一个仆从那么简单。 既然你退了第一步,那么,后面你便只能步步后退,直到被逼入死角退无可退。 可当你已经站在死角退无可退,在想要奋起一搏的时候,你会发现,周遭的墙壁已经彻底地束缚住了你的手脚,除了等死,你再无旁的办法。 当然了,利息还是要好好地收起来的。 当即,赵括看也不看地上,飞起一刀,便将那还在匍匐前进的仆从一刀两断。至死,那名仆从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平阳君的方向。 只可惜,他的血液瞬间溅了平阳君一脚,温热的血液透过鞋袜,直达脚踝,不仅没有让平 阳君有丝毫的愧疚与同情,只是让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真正血腥的平阳君感觉道一阵的恶心与烦闷。 不过,赵括就在眼前,即便平阳君心中再是不适,却也只能硬撑。 赵括看着眼前色厉内荏的平阳君,心中自然明白,这一次算是把他给得罪死了,二人之间再无可回旋的余地。 当然,杀肯定是杀不了的,至少今天、现在不能。平阳君再怎么说也是王使,手里还握着王上的虎符,杀了他于情于理都不合。 只是,赵括不杀,却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所谓一个好队友,不如一个猪对手。恰好,从种种迹象表明,这位平阳君便是一位绝好的猪对手,至少要比狡猾的楼昌要猪得多。Z.br> 若是今日站在此处的是楼昌,赵括一定已经手起刀落,冒着被赵王再度贬斥的风险也要把他留在代郡。 可是,今日在此的却是平阳君。 杀了他,固然解气,但却不仅给了赵王更多的把柄,更对赵王集团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害,甚至一定程度上还是在帮助赵王。毕竟,平阳君可是能够提出不要上党郡这样绝世计策的人才啊! 面对这样的诸对手,赵括只想快速地将他送回邯郸,送回给赵王,让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平阳君狠狠地、彻底地加入到赵王的一系,进而彻底地把赵王一系带崩。 当然了,在送回去之前,赵括也要彻底地剪除掉他的羽翼,让他为重塑赵军军魂做出最大的贡献。 一刀斩杀掉了平阳君的仆从,赵括冷冷地问着平阳君:「平阳君对本将的处理可还满意?」 平阳君自然不肯言语,看清楚赵括不会斩杀自己之后,显然平阳君的胆子又稍稍地大了起来。嗯,就大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看来平阳君是满意了。」赵括微微一笑,随即却是说道:「本将却是不甚满意!」 一番话,直接令平阳君呆立在原地——不满意,你还要怎样?难道要杀了我不成? 正在平阳君心乱如麻之时,赵括却是说道:「刚刚解绳者何人,都给我压上前来!」 「是!」早已经按捺不住的一众亲兵,当即又从平阳君的身边押出了数人,正是刚刚给那仆从松绑的数人,哪怕只是接过了那条绳索之人,也被押了出来。 已经呆立的平阳君,根本来不及阻止。 而正当所有人都认为赵括要继续大开杀戒之时,却听见赵括淡淡地说道:「来人!」 。 第462章 军法如绳触之亡 那些被押解而出的仆从,刚刚有多么的嚣张,此时便有多么的惶恐!由不得他们不惶恐啊! 脚边可就是一具一刀两断的尸体呢,汩汩的鲜血正不住地从断口处往外涌着,还带着热气的血液甚至已经蔓延到了脚踝上。 可是他们已经无暇顾及,相比于同伴的死亡,他们显然更加关心自己的死活。 看着上将军赵括手中仍然滴着血的刀,几名仆从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随即疯狂地向平阳君求助。 “君上,救救吾啊!” “君上,吾在府中已有二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君上......”这些仆从显然已经从同伴的死亡中吸取到了教训:挑拨没有用,平阳君已经彻底地怂了,只能打打感情牌,或许还能引起平阳君的恻隐之心。 只可惜,已经退了一步的平阳君岂肯为了蝼蚁般的他们去得罪已经 “疯狂”了的赵括呢!这些人,在平阳君的眼中,就如一开始的仆从一般无二。 无非是多死几只的蝼蚁罢了,只要不伤及自己的根本,回到邯郸之后,他依旧是那个人人尊敬的平阳君。 转过脸,平阳君根本不愿再多去看上一眼,更别说替他们求情了。终于,有人忍不住说出了那句话:“君上,吾等皆是尊君上之命而行啊!”话音落,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平阳君,就连赵括也是杵着长刀,静静地看向了平阳君。 等了这么久,赵括都没有宣布处置的决定,等的就是这一刻——将平阳君彻底拉下水。 当然,若是此时平阳君爆出一句:“此皆本君之令,若是有罪,皆在本君,若是要罚,皆罚本君。”倒是会令赵括难做。 毕竟,要罚平阳君,赵括显然还不够资格,可若是不罚,始作俑者尚且放过,其他人又该如何? 这军威可还怎么立下去?可以赵括对平阳君的认知,几乎可以笃定,平阳君根本不敢也不会承担起责任来。 既然你不敢承担责任,那事情就好办了!要知道,在众将士的眼中,你平阳君代表的可就是朝堂,是赵王啊! 几个仆从不保是小事,让众将彻底地看清楚朝堂之上,衮衮诸公敢做不敢当、翻脸不认人的嘴脸才是关键。 让众将士从此失去对朝堂的敬畏对王命的盲从,转而敬畏军法,遵从军法,这才是关键! 如果说,刚刚斩杀那员仆从,算是对众将士的一个交代,算是将军法之威重新树立。 那么现在,引起的这波骚动,便是要平阳君的面皮撕破、将邯郸朝廷的光环打破,把朝廷和赵王从那高高在上的神只的位置上拉下来。 而打破一尊神只,自然要有另一尊神只替代。赵括给众将士带来的,将不再局限在严明的军法,而是军队无上的权威性与自豪感,无敌的军魂也将在潜移默化中深入每个将士的内心。 这才是赵括真正想要做的。而这一切,都需要平阳君的配合演出。好在,平阳君没有让赵括失望。 涨红了脸的平阳君顿时怒斥道:“住嘴!此事与本君无关!上将军,还请您尽快处置,本君绝无二话。”一句干瘪的回答,直惹得在场诸将士一阵的齿冷——这便是他们一直效忠的朝廷吗? 连起码的敢做敢当都做不到吗?刚刚谁人没有听到是你平阳君下令松绑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能推脱掉。若是他日战事不顺,是否也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吾等丘八的身上? 有些事情啊,不上台面没有二两重,一旦上了台面,千斤都打不住!也有些事情啊,经不住细思,细思之下只会极度的恐慌,甚至是丧气。 更有些事情啊,架不住去比较,看看一身锦衣华服的平阳君,再看看**着上半身,甚至背后还在滴着血的赵括,众人不得不感慨,人和人的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与其去信这些冠冕堂皇的所谓 “大人”,不如遵照上将军之命,以 “军法”为绳,以战胜为念。不知不觉之间,赵括想要的信念已经在众将士的心中生了根、慢慢发了芽。 赵括听了平阳君的话语,就差直接笑出了声了,果然一个猪对手抵得过万千好队友。 只是,你越是要撇清关系,我却越是不能让你的想法得逞。赵括淡淡地看着被押解着的众人,又不屑地瞟了平阳君一眼,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随即淡淡地下令道:“既然如此,传本将之令:去手!” “哪只手臂碰到了绳索,便去哪条,双手皆碰,双手皆去!”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冷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算是为自己的命令稍作解释。 没错,赵括没有再次斩杀众仆从,而是下令斩去众仆从触摸道绳索的手。 如此施为,显然有着太多的好处。最明显的便是其象征意义:军法之准绳,谁敢碰触,手触断手,人触人亡;其次,不同的情况给与不同的量刑,更能体现军法的合理性:藐视军法者亡,受累者伤。 最后,也是最隐晦,却又是最重要的是:赵括需要这几人活着,这几人活着不仅仅会是军纪军法最好的宣告,更会成为平阳君乃至整个邯郸朝廷的耻辱。 只要这几个人活着,还是以断臂的形式活着,便是一个活着的故事集,好奇的人们会主动追寻到其背后的故事,而故事的背后,便是平阳君和整个邯郸朝廷的无能与无耻了。 闻言的众仆从,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不用死去,还是该悲哀自己即将断手的命运。 当然,一旦断手,即便是左手,他们的日子也从此不会好过了,在这个年代没有人会愿意雇佣一个断手的残疾人,而即便是耕地,单手之人也少了许多的劳力。 当然,若是平阳君愿意将他们养起来,倒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甚至还能再一定的程度上削弱此次事件对自己造成的不利影响。 但平阳君有这样的心胸与智慧吗?答案是显然的...... 。 第463章 首级断臂挂辕门 不论如何,赵括的话语一出,那便已经是军法! 没有人会去在意那些仆从会不会是无辜的,更没有人会去联想他们之后的日子要怎样过。人总要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而有些代价只需要一个人付出,却更有些代价却需要九族与后代一齐偿还。 手起、刀落、臂断。 求饶声瞬间变成了哀嚎的声音。 赵括却是连看一眼的意图都没有,转过身看了看已经渐渐升起的太阳——今天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了。 「传令,周骐。」赵括淡淡地下令道。 「末将在。」一旁依旧光着膀子的周骐立即答道。 「将此人头颅,与这些断臂,绑缚于辕门之上,务使诸君过辕门而可观之,以明军法之威也。」赵括冷冷地继续说道。 「是。」周骐立即答应道,显然对于上将军的这个做法,他也是相当的解恨。 「本将在此正告诸君,若有敢犯我军法者,无论贵贱长少,遇之君等皆可持剑而斩之。」赵括随即转向在场诸将士,大声宣布道:「若有纵人犯我军法者,同之。君其知乎?」 「谨受教也!」众将士齐齐抱拳答道,心中熊熊烈火终究化作了这一声声的受教! 「好。」赵括点着头,显然对这次大战前的「动员」很是满意。随即对李牧点将道:「李牧将军何在?」 「末将,在。」李牧当即上前一步答道。 「传令三军,立即制作朝食,两刻钟后,大军开拔!」赵括继续吩咐道。 「是!」李牧立即答应道。 「陈勋将军何在?」赵括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一旁的陈勋也赶忙上前。 「大军开拔,兵凶战危,调一屯兵马,护住王使一行。」赵括当即吩咐道,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后头的平阳君一眼。 陈勋当然明白赵括的意思,看来自己是不用假意靠近缠住对方了,有此番事故在前,加上这一屯的兵马,平阳君的手下们甚至包括平阳君自己,恐怕直到邯郸城才敢再出现在上将军的面前吧。 「是。」明白了这点的陈勋心情也是极为的舒畅,当即朗声答应道。 听着赵括与陈勋的一唱一和,平阳君又何尝不知道,赵括这是将自己给软禁了啊,可形势比人强啊,即便心中再有不甘,面对如此境地,平阳君又能如何? 一声「哼」的不屑之语,或许就是平阳君所能做的全部了。 哦,还有夺路而逃! 而随着平阳君躲入了营帐之中,这场由仆从私走而形成的文武对抗赛,终于以赵括等武将一方的绝对胜利而告终。 「上将军威武!」一声刺耳的呼喊不知从何处传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又一阵,一潮高过一潮的呼喊声:「上将军威武!」 这样的呼喊,也就自己在打胜了长平之战后才略略享受过一次吧! 赵括知道,从此刻起,这只军队重新有了一个灵魂,一个敢于撕破阻挡在眼前一切的灵魂,一个必胜的灵魂,一个姓赵的灵魂! 赵括的赵! 「赵军威武!」赵括也不自觉地举起了右臂! 「赵军威武!」将士们的呼喊越发地激烈了起来...... 直到伙头军们给各营端来了香喷喷的朝食,呼喊声这才渐渐地停歇了下来。 躲入了营帐之中的平阳君一行人,听着帐外那如雷一般的吼声,不由得两股战战,生怕外头的丘八们一高兴冲入了自家的营地。 那长刀之厉,看着那几个正在角落里哀嚎的断手之人,他们可不想尝试。 倒是平阳君 ,回到了营帐之中,渐渐有些回过了味来——这位上将军看来是有意在用自己做阶梯啊!用自己的面子、里子,去太高军队这些丘八的心气。 好手段,确实是好手段啊! 只是,为什么这个人要会是我平阳君,我平阳君不要面子的吗?越想越气的平阳君,却也知道,只要在军中,自己根本就对赵括无可奈何。 那就等着瞧吧,等咱回了邯郸的...... 显然,赵括已经彻底地被平阳君给惦记上了,只是,那又何妨呢?不遭人嫉是庸才,不是吗? 很快,两刻钟的时间便已经到了。 军营之中随机传来了一阵阵呜咽的号角声,紧接着便是阵阵的擂鼓。.z.br> 那是大军启程的声音。 作为大军的先锋,李牧身着铠甲,一马当先带着大军从辕门处鱼贯而出。 迎着不算**的阳光,一枚头颅与数只手臂在辕门之上熠熠发光,一阵风过,几个物件又相互打闹到了一起,却是让从底下缓缓而过的战士们心中微微一紧。 所有经过辕门的人,都记住了「军法」的神圣!而这,就是赵括想要的结果。 于是,前往当城的命令,也不需要再更多的解释。 服从命令听指挥,已经深入了所有战士的心中。倒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了。 直到熙熙攘攘的大军几乎全都开出,这才有人来通知平阳君等人启程,看着空空荡荡的大营,以及远处只剩个尾巴的队伍,平阳君等人哪里还不知自己等人几乎是被抛弃了的。 好在,身边还有一屯的士卒扈从,否则还真不知路上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敢怒不敢言的平阳君,也只能跟随着这屯士卒缓缓前进。 这一走,便又是一日一夜。就连午食,都是行进中仓促用的。 直至亥时,大军这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一片草原之中扎下了营地。 赶路赶了一整天的平阳君,整个人都要散架了,虽然只是坐在马车之上,可赵军的行军速度,可不是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所能接受得了的。 就连跟着平阳君的那些仆从们也是累的够呛。 如此疲乏的平阳君自然也没有精力去过问扎营的情况,更没有想过,为何从桑干城外,往当城而去,走了一整天,却还没有当城的影子。 平阳君想要的,就是休息、休息还是休息...... 没办法,太累了! 于是,才刚刚用过了晚饭,平阳君便已经沉沉地睡去。 这倒是让准备着平阳君来问责的赵括有些哭笑不得——就这?! 。 第464章 甩手掌柜炼二将 「报!」一名亲兵在帘幔之外轻声唤道。 「进。」赵括有些干涩的声音很快传来。 轻轻撩起帘幔,亲兵快步来到了营帐之中。帐内,赵括身着素衣,披着一件袄子正端坐主位之上,陈勋在右,李牧和周骐二将则在左侧。 「禀上将军:平阳君一行人皆已睡下。」亲兵轻声向赵括禀报道。 赵括微微一愣,随即很是意外地问道:「这才扎营不过两刻钟吧?」 闻言的众人也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两刻钟,包括赵括在内的许多将士们甚至都还没有进食呢!那边居然就睡下了? 听了这话的李牧与周骐二人相视一眼,眼中尽是紧张的声色。 「可曾探听仔细了?」赵括自是有些不信地问道。 「确实已经熄灯,末将找了个由头,带了些肉食进内查看了一番,确实都已经睡下了。」亲兵立即答道。 「未曾发现你?」赵括继续问道。 「未曾,末将将肉食放下时还稍有动静,都未曾惊到诸人。」亲兵继续答道。 闻言的赵括又是一阵无奈地摇头。 「此次进军于我军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平阳君养尊处优,自然是受不住的。」陈勋在一旁也是无奈地摇头道。 「也是好事。」赵括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李牧、周骐。」 「在。」 「末将在。」 李牧和周骐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忐忑又有些惊喜地齐齐起身答道。 「计划不便,丑时出发,寅时决战,卯时战毕,辰时归营,去准备吧。」赵括略略故作沉吟一番后,随即大手一挥,随即下令道。 「是。」二人解释惊喜异常,随即齐齐拱手领命。 随即,两人一前一后便出了中军帐中。 由不得二人不如此惊喜,按照上将军所言,这次的大战显然是要按照原计划,也就是全部交给他们二人执行了。 虽然人数不算太多,但好歹也是三万大军的奔袭大战,即便之前也不是没打过奔袭战,可那都是上将军在后头坐镇着的。 如今这一战,上将军却是要全都交给自己! 可以说,这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独领一军、独当一面。这对于任何一个将军而言,都是莫大的肯定,也更是莫大的激励。 当然,按照原计划,上将军只是怕为平阳君所知,这才决议留下,即便是平阳君发觉也能挡住,可如今平阳君早早睡下,自然不存在这样的顾虑。 原本二人已经放弃了心中所想,却不想上将军依旧委自己二人以重任,这是什么?这是真正的信任!更是尊重! 「上将军。」一旁的陈勋见二人离开,心情却是有些不安,随即道:「要不末将替您去看着一下?」 没错,此战赵括完全交给了李牧和周骐二人,而作为代地主将的陈勋却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这一仗可谓是关系到代郡的安危与否,用这么关键的一仗来炼将,实在是有些不放心。.z.br> 考虑到上将军今早的伤势,若是无法上阵,显然陈勋这位跟胡人打过了无数交道的曾经的主将,显然会是最佳的人选。 赵括当然知道陈勋担心的是什么,但赵括更知道李牧的能力。更何况,此战跟刚刚才打完的击破左贤王所部的一战,几乎如出一辙,两人都是很有经验。 反倒是陈勋,对于自己麾下的重骑兵根本没有认知,若是由他组织战斗,恐怕才会出问题。 因此,拒绝几乎是肯定的了。 当然,从一开始赵括需要用这一仗,彻底地将李牧的名气打出来,好在自己即将奔赴邯郸收拾 一番局面的过程汇总,李牧能够替自己掌握住代地的局面。 而想要打出李牧的名气,自己就决不能跟着,哪怕只是坐镇也不行。一旦自己若是跟着了,即便是李牧发挥得再好,功劳也只会算到自己的头上。 至于所谓的阻挡平阳君之言,又或是自己身体的受伤,都不过是赵括一开始的托词而已。如今既然平阳君已经睡下,赵括索性就直接下令了。 当然,老将军这里,该安抚还是要安抚下的。 「老将军放心。」赵括笑着说道:「此番任用二人,却也不是一时冲动,更非只因后背之伤。左贤王一战,二人已有十分之经验,今日一战不过验证所学,当不至有事。况此战之后,将军已老,本将亦恐困与邯郸,代郡需要一位新的主将。」 「这......」陈勋闻言,这才知道上将军所图之大。 只是,陈勋不知道的是,赵括可不是将李牧往一军的主将方向培养,而是往赵国的上将军的方向培养。 这区区的胡人右贤王,也只配做赵国未来上将军的第一块垫脚石而已。 要知道,赵括自己的垫脚石,可是秦***神白起啊! 「老将军且先休息吧,不到辰时,必有捷报传来!」赵括笑着起身,竟是向屏风之后,休息而去。 这是有多放心这二人呐!陈勋将军面对此景显然也有些懵,心中不由得腹诽道。 眼见着赵括已经走到了屏风之后,正待宽衣,陈勋默然,也只能抱拳而退。 却说这边赵括打发走了陈勋,那边的李牧和周骐二人也是兴奋异常,因着时辰还未到,二人随即在营帐之中,抓着最后的时间,开始了最后的推演。 「我率铁甲重骑自北而南,直推而进!」 「弓骑兵护住左右两侧,被为汝之重骑开路。」 「入营之后,我重骑一路南下,直扑右贤王中军大帐。」 「弓骑兵随之释放火箭,造成混乱,助汝之重骑突进,我率轻骑兵沿汝之线路冲杀,彻底捣毁胡人沿途营寨。」 「待我冲破中军,阵斩敌将,我重骑随之继续向前冲杀。直至后营,随之马速不减,渐转方向,自东南而西北洞穿胡人左营。」 「需注意马速不得过慢,亦不可与我军轻骑兵相撞。当以我军大纛为号。」 「明白!汝之突破,亦要及时、快速才是。」 「放心,汝后蹄所踏,五息之内,必有我轻骑跟进!」 「好!」 「好!」 。 第465章 夜卧营帐现漏洞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子时,又重复了一遍推演的李牧与周骐二将已经下到了营地之中,跟将士们一起做着出发前最后的准备。 平阳君的营帐中早已响起了如雷一般的鼾声,但中军大帐之中,却依旧安静的很。 屏风之后的赵括依旧保持着端坐的模式,不过他可不是担心李牧接下来的一战,他所有的心绪已经被更后头的一战所占据。 没错,就是与燕军的一战。 不知为何,越是到了就要接战的时候,赵括越是觉得心跳不已。 这份感觉终于在送走了陈勋之后,达到了巅峰。坐在床边的赵括恍然间响起,虽然自己一直在说着要重视燕军的来袭,可在实际上,除了排除几队侦骑之外,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似乎冥冥之中,燕军就是来送菜的。 恍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赵括顿时除了一身的冷汗,总是在提醒别人骄兵必败,却忘了,如今赵国最大的骄兵就是自己啊! 明明知道燕军一定是倾国而来,少说也有十数万,明明知道自己手里的兵马就这么区区的两三万人,就算加上邯郸的兵马也不过是六万左右,连人家的一半可能都不到。明明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可就是一点都不慌? 凭什么?谁给你的勇气?未来的梁静茹吗?! 当然,很快赵括便找到了其中的原因:历史! 因为知道历史,所以赵括知道,历史上,在赵国长平之战失败后,燕国就派出过十万大军前来进攻赵国,结果被廉颇用区区两万大军直接杀穿,更是打回到了蓟城之下,差点就灭了国了。 在潜意识中赵括自然是将燕国的军队跟废物画上了等号。 而如今赵括手上拥有的兵力,即便不算邯郸的三万,也足足有三万百战的骑兵,比当时的廉颇还多上了一万,这样的兵力还打不过燕军? 显然,赵括突然意识到,连续的胜利的确让自己飘了。甚至已经忘记了长平之战只不过是自己提前得知了秦军的意图,这才侥幸取得的胜利。 自然也更忘记了,自己实际的水平也就是个稍稍优秀的一流战将而已,后续的胜利,更多的还是来自自己带来的科技的胜利。实际上,自己距离廉颇这样的顶尖武将还是差着不短的距离的。 廉颇能做到的事情,未必他就一定能做到。更何况历史上燕军来袭的背景是赵国惨败于长平,几乎用屁股想也知道当时的燕军是有多么的嚣张和傲气了。 可如今,赵国在长平之战取得了胜利,来袭的燕军还会那么的自大吗? 答案已经很显然了。 一边是厉兵秣马要跟你好好战一场的燕军,一边则是几乎毫无准备,更有着极度的自大心理的我军,两军相碰,结果似乎已经预定。 好在的是,燕军应该才刚刚进入我赵国国土之内,一切都还来得及。 想及此处,赵括的脑袋再度快速地运转:「如果我是燕军,我会如何进攻呢?」 「直蹈邯郸?」赵括随即在心中摇了摇头。既然敢在赵国胜了长平之战后依旧前来,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准备,对于自己这个明面上的最大阻碍,燕军不可能不研究。 而自己现在代郡的行踪,燕军也不可能不提前掌握,那么直蹈邯郸就会有一个问题,自己带着代地军出现在身后怎么办。 来了再说?坐视自己的前后夹击?显然燕军不会这么愚笨。Z.br> 若我是燕军,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赵括的脑海迅速的运转,随即一个地名横空出现在了脑海之中。而赵括也在想到了此地之时如遭雷击——阏与城! 没错,就是阏与城!赵括北上时遭遇过 秦军刺杀的阏与城。 此城不仅是沟通代郡于邯郸的必经之路,甚至连上党郡的援军回援,最近的路线也是此路!一旦将此地占领,等于就是将邯郸彻底地封锁了起来。 明明自己北上之时就已经注意到了阏与城的重要性的,甚至还令上党驻军拨出了三千人驻守其中,以防秦军的再度偷袭,可这燕军到来之际,自己怎么就把阏与城这个关键点给忘了?! 阏与城绝不容有失! 三千人驻守的阏与城决计不是燕军十数万大军的对手,赵括必须尽快筹集兵马占住阏与城。只有占住了阏与城,后续才有翻盘的可能。 没错,赵括已经是在翻盘的路上了,因为自己的疏忽,或者是自大,没有能够足够地重视燕军,如今再想重新布局,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了。 不论如何,先守住阏与城吧!赵括在心中暗暗告诉着自己不要慌,平阳君还能来到代郡,就说明阏与城附近还没有敌人的踪迹,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时间补救。 可是,赵括环视一周,自己的身边哪里还有战兵?总不能让即将出发的李牧和周骐所部停止行动吧? 不行,不行,那样的话对士气打击太大了,而且代郡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那么,上党和河内之兵呢?不能轻动,即便是动,现在也来不及了! 邯郸,那更是想都不用想。 转了一圈,赵括发现,虽然打赢了长平之战,可赵国的兵力依旧急缺!如今想要应急的兵力,更是遍寻不到。 不自觉的,赵括便有些急了。他太知道一旦阏与城被断的后果了。 可以说一旦自己受阻于阏与城,之前对胡人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甚至,若是邯郸迟迟没有援军,天知道赵王会做出怎么的蠢事。 一定,一定还有办法!赵括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地回忆着赵国境内所有兵马的驻扎,试图从其中抽出一只哪怕千人的队伍,加强到阏与城中。哪怕多坚持一天,自己也就多一天的希望! 千人?!一个念头忽然间出现在了赵括的脑海之中。 千人顶什么用?与其费劲心力去寻找这千人的军队,倒不如,安排一员擅长防守的将军。一位庸将手中的三千人,和一个擅长守之将手中的三千人,那战斗力差了可不止一倍了! 。 第466章 调将防御阏与城 说到这擅长防守之将? 赵括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名字瞬间就跳了出来——舍他其谁哉——孙崮! 只是,如今的孙崮尚在桑干城中,而桑干城如今虽然暂无了危险,可万一胡人单于脑袋突然好使了呢?! 没办法了,事已至此,赵括也只能拼了。 「来人!」下定了决心的赵括当即起身。 「上将军。」一名亲兵很快来到营帐之中。 赵括一边系着衣服,一边走到了主位之上,道:「把传令兵和陈勋将军唤来。」 「要快。」似乎是怕亲兵有所耽搁一般,赵括不厌其烦地补充道。 「是。」亲兵也是少见到上将军如此的着急,当即不敢怠慢,立即领命而去。 不多时,随时待命的传令兵已经来到了营帐之中。 「记录本将之令。」赵括也不废话,当即下令道:「其一,代城之五千预备步卒,分出三千人,立即北上桑干城,听命于陈勋将军,加固桑干城之防御; 其二,本将南下平燕期间,代郡各城,坚壁清野,无得本将指令,不可轻出,违令而出,致使城池沦陷者,皆斩! 其三,通知阏与城,立即实行军管,严防燕军之突袭,等候孙崮将军接手城防。」 「先就这三条,先往代城传命。」赵括有嘱咐道。 「是。」传令兵也立即记下了命令,转身便迅速离去。 不多时,陈勋将军也是风尘仆仆地赶到。 「上将军!出什么事情了吗?」陈勋显然有些意外地问道。 「暂时还没有出事,但出了就晚了!」赵括摇摇头,却没有再多解释,随即说道:「我需要孙崮以及他手下的重甲陌刀队。刚刚,我已下令代城中五千卒分出三千前往桑干城,将军您也需要连夜回程。」 咽了口口水,赵括随即稍稍理顺了些逻辑,继续说道:「燕军南下,极有可能不入邯郸,直奔阏与城,我需要孙崮前去,将阏与城守住。因此,桑干城只能交给老将军防御。代城那边的命令已经发出了,最迟后天应该就能赶到。将军,要辛苦您连夜出发,回转桑干城,将孙崮替换下来。」 说完,赵括便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勋,仿佛生怕他不答应一般。 陈勋闻言,总算是明白了上将军的意思,阏与城的关键位置,作为代地军的主将,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由得,陈勋也是惭愧异常,只听得平阳君所谓救援邯郸的命令,却不想燕军入寇,岂会放过勾连代郡与邯郸的阏与城。 若非上将军明察秋毫,恐怕这仗又难打了! 只是,单单调孙崮前去就能守住了吗? 「不若先将代城军调入阏与城中,如何?」陈勋建议道。 赵括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代城军不过五千,尚不能全部调入,三千之数或许已是极限,调三千步卒于阏与城并无太大意义,而对代郡之影响太大。我需要在阏与城有一员能守之将,将燕军拖在城中。」 显然,赵括脑海中的计划已经和盘托出了,没错,赵括就是要以孙崮坚守阏与城,牢牢吸引住燕军主力的注意力,在战斗最为激烈之时,自己再突然带着三万代地军主力从侧背予以燕军狠狠一击,如此,燕军之围方解也。 而想要牢牢吸引住燕军,想要将战斗打成如火如荼的态势,所要付出的艰辛与危险可想而知,即便是主将恐怕也难于幸免。 更何况,阏与城中好像并没有什么大量的兵马。陈勋对此自然也是明了。 但陈勋却依旧站了出来,道:「既如此,不若末将前往阏与城中,还能节省出一日的时间,末将必..... .」 赵括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要的不仅仅是孙崮还有他的重甲陌刀兵。 没等陈勋将军说完,赵括便立即阻止道:「阏与城要守的远不止将军所想的时日,我需要的也不仅仅是孙崮,还有防御利器——重甲陌刀兵,这也是我下令代城兵卒北上桑干城的原因。」 听着上将军的话语,陈勋也是深深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能帮到上将军。 「不用叹气,将军只要能紧守住代郡的门户,便已经是对本将最大的帮助了。」赵括当即劝慰道。 「是。」陈勋双手抱拳,随即说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末将这就出发!上将军保重!」 言罢,对着赵括便是深深一礼貌,随即一个转身便匆匆冲入了黑暗之中。 看着陈勋远去的身影,赵括也是深深叹气——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若是燕军的速度足够的快,或许此时已经逼近了阏与城,那么自己的一切谋划便都付诸东流了。只能希望,燕国的军队能够像历史中的那样,稍稍拉胯一些吧。 当然,实际上如今的情况远没有赵括想象中的糟糕。 燕军虽然是奔着阏与城而来的,可这只是一只只有不到六万人的偏师(进攻安平城损失了好几千),漫说安平城还成功地阻击了燕军整整一日的时间,就算是燕军一路畅通,如今也不一定能抵达阏与城的外围。 更何况,即便这区区的六万燕军抵达了阏与城,一时间想要拿下有着三千人马驻守的阏与城却也困难,毕竟只有一千人的安平城也阻了燕军整整一日,何况城高壑深的阏与城。 而最重要的是,这区区六万燕军,是真的不够赵军喝一壶的。 无他,战斗力的差距太大了! 赵括手下的这三万大军是怎样的三万大军? 其中一万上党郡,那是整个上党军中的翘楚,更是跟着赵括经历过长平血战的存在;另外两万,那也是整个代地军中的精锐,跟胡人拼杀过不知多少回合的存在。 这三万人马,又用数万胡人的鲜血完成了磨合,可以说这三万大军已经是整个赵国最为精锐的三万大军了。 而卿秦手中的六万大军是什么?是打一个区区安平城都要损兵折将数千人的存在。 这怎么比,拿头比?中文網 不论是正面对刚还是城池攻防,赵括的这三万人马都能轻松地碾压卿秦的六万大军。 只可惜的是,远在草原的赵括并不知道这些...... 情报啊...... 。 第467章 情报疏失欲建网 经此一关,赵括深切地感受到了情报的重要性! 原本用赵平组建自己的情报组织的打算,现在看来,还是有些草率了。 的确,赵平在邯郸城中浸Yin多年,什么大事小情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可是一旦出了邯郸城,赵平的能量显然就骤降。 倒也怪不得赵平,即便如今给他披上了一层上将军家臣的外衣,但到底还是出身低微,想要真正地得到认可,并且建立出情报网,不论是身份还是能力与财力,都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显然,最适合建立这个情报网的,莫过于一直在行商的吕不韦了。 可是,赵括却偏偏不能将此事交给吕不韦,原因很简单,吕不韦已经是自己首席大臣的不二人选了,若是这样的一个情报组织再落在吕不韦的手中,那他的权势,就实在太恐怖了。 尽管如今的二人的合作期仍在蜜月期,赵括也愿意信任吕不韦的忠心。但赵括深知道,所有的信任也都是相对的,作为未来的王,有些事情,赵括已经不能不防了! 只是这个暗夜的王,如今的赵括似乎并没有头绪,也没有办法,文臣实在太少了。 当然,这不仅是赵括缺少得力的文臣,可以说整个战国所有的国家都缺,毕竟在现在这个年代,能吃饱饭都算不错了,读书?在普通百姓眼中,几乎就没有这样的选项。 慢慢发现人才当然是个办法,可这次燕军的事件再度给中敲响了警钟,从来么有什么岁月静好,你若不疾不徐,自有人在后头催着你前进!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或许也只能学学未来的办法了!武转文!脱下军装的将军们都能做大使,做市长、省长,想必现在的武将做个情报头子也应该不成问题吧。 越想,赵括越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性!甚至在对外的军事情报中,用武将作为情报头子要远比一个文臣做,要来的有效果。起码,他能很快地判断出军事情报的重要性。 当然了,有利自然有弊,对于军事情报的敏感,也势必对政治情报有些迟钝。 不过现在主要的矛盾显然还是对外的战争之中。至于对内的特务情报,等自己真正成功登上王位再说也很是来得及。 又或许,到那时,赵平的资历和能力也足以撑起一个对内的情报网了!对于这个很有眼力见的赵平,赵括显然是愿意给出更多的机会的。 于是,赵括开始细数着自己手下的战将,试图从中发现可用于情报环节的人才。 首先要排除的就是廉颇、田单和陈勋这些老一辈的将军们,显然不论是从资历,还是忠心度而言,显然都不适合这个腹心的位置。 其次是在河内郡屯田的许历和在上党郡炼铁的赵韦,显然这两位将军也不合适,倒不是忠心度的问题,而是两人的性子实在有些鲁莽,做个先锋将是绝对的好手,但要做如此阴暗诡谲而细索的事情,恐怕不太合适。 同样因为性子问题而被排除在外的,还有正在军营之中的周骐。无他,赤子之心,显然不太适合这样的工作。 然后就是李牧了!作为赵括内定的未来的上将军,接触一下情报那是肯定的,主管情报,那肯定是不行的。 那么算来算去,似乎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人了——孙崮! 巧的是,此人还真就有点儿合适! 首先就是忠心的问题,跟着赵括从长平之战中一路杀过来,还是一直在赵括的身边的那种,赵括中箭之时,也是仅次于赵韦冲将过来营救的,更是挥舞着刀剑为赵括断后,这份忠心显然不需要再多考验。 其次是能力的问题,显然在长平之战中,能够按照赵括的要求布置下钉子阵,成功的止住了秦军的进攻,能力已经不需多言。 而且,从技能点来看,周骐、赵韦等人,算是点在了进攻之上,这跟赵军多骑兵肯定是不无关系。而孙崮却是将技能点点在了防守之上,这在充斥着进攻的赵军中就显得很难得。 与进攻的破其一点不容,防守,最重要的就是要面面俱到,要周密严整齐——任何一点的疏漏都可能造成全线的崩溃。 因此,防守技能拉满的孙崮,细致周到几乎是刻入了骨血之中。而这正是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最为重要的特质。 更妙的是,在这些自身因素之外,孙崮与周骐等人最大的区别还在于他的出身——他可不是草根出身,而是将门世家,即便如今稍有没落,但在满是战争的战国中,将门世家的威力,超乎你的想象。 毫不夸张地说,这张人情网便是前期情报网的雏形,这是赵平等人所拍马都赶不及的。 如此合适的人选,赵括也是偶然间才发现。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了。 哦,还有,这场该死的战役,才是最大的关卡! 若是不能赢下此战,想得再多也没有意义! 只希望,孙崮能够给自己争点气,好好守住阏与城。 就在赵括在为未来的「暗夜之王」排算着人员之时,李牧也带着周骐和麾下近三万大军(一千军守护大营)开始了第一次的独立作战。 因为赵括已经有言在先的缘故,二人倒也没有再来打搅赵括的休息。 跨过高耸的营门,大军终于算是彻底的开拔,看着长长的队伍,以及大纛之上那硕大的「李」和「周」字,两人心头也是一阵的激动! 周骐的脸上,兴奋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反倒是更加年轻的李牧,脸上却是一脸的沉着。 月夜里,一条红龙很快悄然出现在了旷野之上,微微的清风吹过,两人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他们都知道,这一战,他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如此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如此才能不负上将军的殷切希望。 而在那空旷的草原的另一头,右贤王的营地之中,依旧是一片的歌舞升平,与前日左贤王的营地一般,众多的头人唱着、跳着、嬉闹着...... 殊不知,死神已经将领,而那冰冷的长刀也已经架上了他们脖子之上。 。 第468章 行军艰难惹误会 哒哒的马蹄已经开始加速,一场杀戮已经近在眼前! 与旷原上的策马奔腾不同,远在数百里开外的山林之中,燕国的大军却是抱怨不断——山路真的太难走了! 深知兵贵神速的燕国将军卿秦,已经想尽办法提高进军的速度了。 可惜他却是忘记了,给他的大军之中,有一多半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如此高强度的行军,显然并非他们所长,尽管他们也很能吃苦。 尤其,为了隐蔽自己的意图,卿秦还尽挑着像现在这样艰涩困难的山路走,没有集体协作概念的众多新兵们,只能用一股子意志死撑,显然不多时便已经到了极限。.z.br> 掉队从两日前便已经开始,而且正朝着愈演愈烈的方向发展! 于是,行军放缓几乎是必然的了。 眼看着本计划今夜就该到达的阏与城,却还剩下近两日多的路程,卿秦看着已经气喘吁吁的众军士,心中也是颇为的无可奈何。 扎营,是唯一的办法!再继续前进,只会让掉队的人越来越多,恐怕到不了阏与城,自己的六万大军就得解散一半。 无可奈何的卿秦只能希望那边的赵军能够慢一些发现自己隐蔽的行军,赵括能够晚一些回师阏与城! 他却不知道的是,赵括,也是这么想的! 你慢些走! 当然,相较于燕王所在的主力大军,卿秦的速度已经算是快的了。 一贯养尊处优的燕王和相国栗腹等一批燕国的重臣们,哪里受过行军这样的苦。 进入赵国边境之后,行军的速度明显提升,即便是坐在车架之中,在这样的速度和路况下,也很难不颠簸。这一颠,着实让众人架子都给颠散架了。 好在的是,卿秦临去之前,也反复交代过「兵贵神速」的重要性,这才稍稍地将众人给管住了几日。而栗腹也算是明白此战的重要性,咬着牙就一直没喊过累,更是把一众喊累的大臣们给收拾了一顿。 但问题是,他不喊总有人喊,总有他收拾不了的人会喊啊! 没错,就在行军还不过三分之一之时,燕王便已经大呼受不了了! 当热,身为王上,当以身作则,说自己受不了那是不可能的。而燕王显然也是知道的,所以给出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以此疲军而攻之安逸之师,非智者所谓也。当暂缓进军,令众军得以修整,好以全胜之力而破敌也!」 就这样,在这样看似为了众军、为了战事着想的王命之下,燕军主力开始减速,甚至到了最后,一日不过行进十数里,简直就离谱! 稍稍有些经验的燕***士,此时想的已经不再是要如何建功立业,而是要如何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保存好自己的性命了。 就在这样的行军,能打赢战争才有怪事呢! 这样的行军,就连在邯郸城中,一直备战中的平原君都感觉到诧异。想来安平城到邯郸城,不过三五日的路程,怎样燕军也该兵临城下了才对啊?! 难道燕军另有所图?! 惊疑不定的平原君赶紧撒出了斥候,对燕军的行军进行了摸排。 很快,斥候发回了最新的情况:狡猾的燕军果然另有阴谋,在安平城外,燕军就分兵了! 数万燕军「精锐」在将军卿秦的带领下,直插代北而去,另外十万大军则是洋洋洒洒地在燕王和国相栗腹的率领下往邯郸而来。 虽然说往邯郸而来的兵力不多,可平原君却知道,有时候兵力的多寡并不代表战力的强弱。 而两只大军,孰强孰弱,在平原君看来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原因很简单,卿秦已经算是此次出 征中的燕军中最能打的将军了,而燕王也好、国相栗腹也罢,一天军营都没有待过,哪里会将兵? 再加上往邯郸而来的这十万大军磨磨蹭蹭的样子,平原君很确定:燕军真正的主力不是往邯郸而来的燕王所部,而是往代北而去的卿秦所部! 换言之,燕军围攻邯郸是假,重军挺进代北,埋伏上将军才是真! 于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便在平原君的臆测之中产生了! 而所谓的「危急」也随之到来,赵王派出平阳君就是要召回上将军,一旦上将军率军而归,岂不正中燕军的埋伏?!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想明白这点的平原君,恨不能立即就飞到代地而去,告诉上将军别回来,有埋伏! 可是,可能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率军去营救上将军?更是想都别想!燕国十万大军即将抵达,这时候你不想着调兵来援,还想着派军远去,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王上都不会答应! 平原君知道,即便是自己将所有的证据摆在了众人的面前,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判断和盘托出,赵王也不会同意自己率军北上的想法。 平原君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赵王以及楼昌大夫等人的嘴脸: 什么?燕军要埋伏上将军?! 那可真是太好了,双喜临门啊! 哦不,我的意思是,以上将军之能,定能化险为夷,我们还是守好邯郸,静观其变就是! 嗯,就是这样!你不相信上将军吗?! 也正因为平原君已经想到了赵王等人可能的嘴脸,在有了这个判断之后,平原君却是除了蔺上卿之外谁也没说。 也是在见过了蔺上卿的当日,赵府之内又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而短短不过一刻钟后,赵平亲自骑上战马,带着赵括的亲兵三十人匆匆出了北门而去。 也就在这晚,王宫的大门再度被平原君悄然敲开。 随即,开入了邯郸城中等候多时的三万精锐,突然被调动,从各家各族调来的健仆军接替了大多数的防御,而两万精锐大军,也趁着夜色,悄悄地调离了邯郸城,往邯郸城外五里外的山林之中隐蔽待命。 于是,在第二日的清晨,雪片也一般的奏疏几乎要堆满了赵王的案头,没错都是弹劾平原君的。涉及到家国性命,显然邯郸城有太多双眼睛盯着这些兵马...... 。 第469章 调兵遣将惹众怒 奏疏如同雪片一般送入了王宫,而更多的达官贵族则是直接选择了上门。 自然不可能是平原君的门了,尚未来到上朝的时间,王宫的门槛便已经快被踏破,没办法,好容易给你平原君凑了五万大军,不是让你瞎搞的啊! 眼看燕军就在眼前了,你不思紧闭城门,加固城防,还把主力大军外调,这是要做什么?要不是平原君还顶着赵国宗室长的名头,众人都要以为平原君要反出赵国了。 即便如此,面对如此大的变动,还是关系到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众人不论是出于何种考量都势必要找平原君问个清楚。 虽然平原君昨夜便已经敲开过了赵王的大门,但在楼昌大夫等一众实力的推波助澜之下,赵王还是顶不住压力,又派人将正呼呼大睡补觉的平原君给唤进了宫中。 好在平原君显然对这个情况也不意外。二话不说,穿好衣物就往王宫中赶。 只是,即便平原君已经尽力地赶路了,却还是赶不上众人焦灼的心情。这才刚刚见礼完毕,那边的炮轰已经迫不及待地向着平原君发射了。 「深夜调兵,所为何哉?」 「平原君,您将大军外调,是何意图?」 「燕***瞬即至,为何将主力外调?」 这些都还算是好的了,虽然言语已经所有不客气,但总归还是留有些余地。更过分的是还在后头! 「屯兵西山,既无法增援邯郸城,又无法袭扰燕军,何以为之?」 「君上切莫言之所谓掎角之势,所谓犄角,需能攻能防,西山不过一小土丘,攻之易守之难,况其上也,甚至并无水源,如何能成固守之犄角焉?」 显然,众人已经将大军的去处给掌握得清清楚楚,更是请教过了一番「高人」之后,这才以「专业」的军事理论知识,对平原君进行发难。 当然了,这也是赵王被说服的原因之一。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平原君要的就是他们的「专业」的态度! 「哦?」平原君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容,打断了众人的责难,看着刚刚发出「犄角」之难的那人,说道:「想不到郭大夫却有统兵之能?不若挑起邯郸守这副担子如何?本君甘愿让贤。」 「这?」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郭大夫立即就懵了圈了,他是来发难的,不是给自己找死的啊!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别说守卫邯郸了,守个宅院都欠俸。 「郭大夫能如此侃侃而谈,显然对统御大军颇有心得。来来来,你我就在王上面前尽快交接,也好让郭大夫一展雄才!」平原君可不管你是不是懵圈了,当即就要拉着郭大夫给换了防! 平原君在那头拉,郭大夫涨红着脸呆立原地,却是一动也不肯动,现场一时间尴尬极了。郭大夫知道,憋在原地只是丢脸,可要跟着去了,丢的可就不仅仅是自己的这条命了,那是自己三族的命啊! 众人也都为这一场景给整懵了,嘈杂的斥责声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生怕平原君又把自己拉上,那可就真的丢了大脸了。 还是咱们的楼昌大夫反应最快,很快意识到这恐怕就是平原君的转移视线与矛盾之法,当即出言道:「君上息怒,郭大夫只是一介文臣,如何能够懂得军事,不过是根据大军外调之事,稍作推断而已。」 「然也然也!某只是稍作推断而已。」郭大夫见有人解围,赶紧附和道。 「君上,吾等还是说说这大军外调西山之事吧!」楼昌大夫也顺着郭大夫的话语,又将话题扯回到了大军外调之上。 闻言的众臣也纷纷附和,势要让平原君给一个答复。 不就是个答复嘛,你们想要,那就给喽。平原君心中丝 毫不慌,随即看向了冒头的楼昌,心道:「小子呀,又是你在搞事情,这次非得让你长点儿教训不可。」 「哦?」平原君脸上的笑意不减,眼神却是看向了刚刚冒头的楼昌大夫。 顿时,楼昌只觉得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了心头。 「我大军两万人,分作三路,于昨夜子时三刻出西、南、北三门,至今日寅时一刻,方聚拢与西山附近,此段时间皆是宵禁时间。其后除本君单人独骑回归邯郸外,并无一人出营。」平原君笑着将昨夜的情形一一说明。 随即又看向了楼昌,脸色的笑意更胜,道:「便是王上,在此之前也只知道有大军出城而去,却不知分头行军之事,更不知集结之所在。」 话音落,平原君的眼神随即如同刀锋般砍向了楼昌。 连王上都不清楚的事情,为什么你一个大夫会只晓得如此清楚。本可直入中军的平原君,却并没有如此问话,却又是把刀一横。 只见平原君笑着调侃道:「哦,我明白了。想必楼昌大夫该死军中高手,自宵禁解除到如今不过一个时辰,却不仅发现了我军之调动,更是将我大军小心掩盖之行动轨迹都调查清楚了?只是不知,楼昌大夫如此费心调查我大军行踪,所谓何事?」 「这......」顿时,楼昌便觉身后冷汗涔涔。 显然平原君此言虽然说得含糊,却已经是诛心之论了,钝刀子割肉,远比单刀直入来的更加的鲜血淋淋。 而在场的众臣也有一个算一个的听懂了平原君背后的意思,自觉或是不自觉地都闭上了嘴,更是想要离楼昌和郭大夫远一些。 你一个文职的大夫,不关心田亩税收,关心军事调动,这是做什么?往轻了说,这是不务正业,往重了说,那是越俎代庖。可若是放在敌军即将进犯的时候,就更让人遐想不已了——通敌卖国的罪名几乎已经顶到了脑门上了! 换了你,你怕不怕?! 当然了,咱们的楼昌大夫,那可是赵王真正的心腹啊! 赵王自然是要保上一保的,当即王上便出言为楼昌解围道:「楼昌大夫也是在朝堂刚刚听说的此地,却非故意要探知军事机密也。」 「哦?是吗!」平原君脸上的笑容依旧。 。 第470章 惑人心以掌卫戍 显然,话至此时,场面已经彻底地被平原君给掌握住了。甚至,已经有聪明的人终于发现,这场朝堂辩驳,或许从一开始,便是平原君有意为之。 目的? 彻底掌握邯郸城的防务? 或许吧,但少数意识过来的朝臣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撇清关系才是最要紧的。 只可惜,楼昌大夫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当然又或者他已经意识到了,而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如此。而平原君显然是并不准备给他们这个撇清的机会。 「然、然也!」不知为何,楼昌大夫回答的话语竟然有些结巴了起来。Z.br> 可平原君可不管那么多,立即就接着逼问道:「那,楼昌大夫是从谁处听来?」 「这......」听得平原君逼迫的话语,楼昌大夫额头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这哪里是问题,分明是割肉的刀啊! 这要是吐露出半个名字,他楼昌也就不用在这朝堂上混了。没谁会想跟一个毫无保密可言之人多说半个字。 可若不说,这谎又要怎么圆过去呢?!不圆过去,可就是私自探查军机,有通敌卖国之嫌啊,这罪名可不能坐实啊,否则就算是赵王,都不一定保得住自己。 「平原君。」 就在楼昌左右为难,汗珠直冒之时,赵王的声音再度响起。 平原君在心底再度叹息,看来这次依旧将不死这盘残局啊!或许只要这位赵王在一日,这盘残棋就不可能将死。 既然已经确定残棋将不死了,那就索性放手,你不是要你心爱的楼昌大夫吗?那好,咱不仅不要将,连车马炮也都不要了,甚至连一个小卒咱都不留,干脆大赦天下好了。 总好过恩自上出,自己还白白做了恶人。 「我王容禀。」想明白这些的平原君当即上前一步,抢在赵王的话语出口之前,便开口道:「或许诸位大臣皆是深忧我邯郸城防而已,而此刻再纠结消息之来源,却已是毫无意义。」 话音落,众臣明显感觉整个身子都轻快了不少,对平原君也升起一种莫名的敬畏和感谢。 不错,正是感谢!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可真说不上好! 只是,平原君平淡的眼神却并未就此离开众人。淡淡扫过了一眼如释重负的众臣,平原君的话语再度响起,也同时再度将众人的心揪了起来。 「然,今日之事,却是正好印证了微臣昨夜之言。」平原君继续开口道:「我邯郸之城防布置,恐早已泄露至燕王桌面。」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显然众人还未明白平原君的意思。 「今日,楼昌大夫、郭大夫能如此轻易的说出我军调动之明细,不论出自何人之手,我邯郸之布防已非绝密,此乃事实。」平原君稍作解释道:「既然两位大夫都能轻易得之,何况专司此职之燕军刺探?」 闻言的众人虽然略有怀疑平原君此言的目的究竟为何,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却是有点儿道理。 上首已经被说服过一道的赵王自然也是频频点头。 平原君见众人似乎都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观点,终于抛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道:「因此,微臣以为,各军换防之事还需进行,且要秘密进行。」 「本君也在此正告诸位,勿要再行探听任何关于邯郸卫戍军调动之情况。」平原君威严地站在众人之前,继续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是真想要知道,只管来参军便是,本君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是,若是......」还有不知死活之人想要再说什么,却又被平原君无情打断。 「若是如何?」平原君冷笑一声,随即说 道:「无非怕本君之调动致使邯郸有失而已。」 「本君再告诸君:燕军来日,本君必在城楼之上,燕军但要破城,必先取本君与阖家上下百余口之性命!」平原君脸色刷的一下拉了下来,冷冷道:「如此,诸君可能放心?」 话已至此,平原君已经是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在作保了,那还能有啥可说的。再有怀疑之人,平原君也说的很清楚了,那便也将你的身家性命拿出来,共同参与城防便是,如此军事调遣必不瞒汝。 「平原君,高义!」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发出。 众人恍然惊觉,当即一一抱拳而拜,道:「平原君,高义!」 平原君坦然受着众臣的一拜,他知道自己和蔺上卿的所谋,如今便算是成了。 什么谋算?自然是借机全取邯郸卫戍之权,从而为上将军从邯郸的城防之中,腾出哪怕一至两万的大军。 从区区五万大军中抽出一两万的大军,何其荒谬也!可就是这样荒谬的谋算,却在更加荒谬的朝堂中,真的让平原君做到了。 果然,赵王的声音再度响起,道:「邯郸卫戍之事,寡人已全权托付于平原君,若有担心之忧,可从军而戍城也,未戍城而私下探听者,斩。」 「遵命。」众臣齐齐答道。 看着再度躬身的众臣,作为胜利者的平原君,心中却很不是个滋味,一切又被蔺上卿所不幸言中! 这样的谋算实在算不上怎么高明,甚至,想要破局再容易不过了,只要有哪怕一人愿从军而行,平原君便无法从容布置军队,抽兵而出更是无从谈起。 可惜的是,满朝文武,哪怕明知不妥,哪怕心存担忧,却依旧无一人愿上城楼、敢上战场,为邯郸、为自己奋力一战。 衮衮诸公,不过一群蠹虫而已。这怎能不叫平原君心生寒意。 这边平原君总算是拿下了邯郸城的卫戍之权,正一步步地为赵括留出可用之兵,也就在这个清晨里,第一次独当一面的李牧和周骐二将,也已经满载而归! 当城之外,胡人右贤王所部近三万兵马被两人一扫而空,己方所伤不足二十,可谓全胜。 一时间,军营之中再度充斥着欢乐的气息。 只可惜,欢乐是他们的,赵括什么都没有。 。 第471章 灭胡大军走当城 前路漫漫,胡人之战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才是恶战、硬仗。更关键得失,至今,赵括都没有接到关于燕军的任何有价值的情报,这让赵括如何能有欢乐的气息。 当然,在营地之中,与赵括 “同病相怜”的还有咱们的平阳君一行人。显然,营里欢乐的气氛,加上士卒们尚未擦干净血迹的长刀,都告诉着平阳君,昨夜在自己还在睡梦中时,一定发生了大事! 不过,经过昨日的敲打,平阳君早不是来时的平阳君了,他已经深知赵括在军中的地位,更明白自己跟其对着干绝不会有好结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苟回邯郸,便是平阳君唯一的念头。只要与回归邯郸无碍,平阳君便不会管,更不想管,当然也没法管。 因此,即便平阳君发现了种种的端倪,但依旧忍而不发,甚至赵括借故推迟了两个时辰出发,平阳君也只当自己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当然,赵括自然也不会去理会平阳君。甚至连大胜归来的李牧和周骐也只是略略鼓励一番,随即便吩咐大军休整两个时辰后再行出发。 得到上将军鼓励的周骐自然是高兴异常,但李牧却从赵括的眼底看出了深深的忧虑。 再加上陈勋将军突然的 “不辞而别”,李牧显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如今胡人威胁已除,即便是三万大军南下,胡人也只剩下八万大军,想要突破三城组成的防线,几无可能,上将军还在担心什么呢? 显然不可能是胡人,那么还能是什么呢?答案已经脱口欲出了,出了接下来的燕军之战,没有什么还能让上将军忧虑的。 只是这燕军之战,真有那么难吗?要知道,自五国伐齐被田单给复国了之后,受伤最重的就是燕国了,当年田单归赵,给赵国带来的见面礼,便是率军取了燕国一十五城,可以说赵国对于燕国,那是予取予求的。 这也导致燕国倒向了秦国,但即便倒向了秦国,长平之战中也不敢从后头动手,或许也有战略上的考虑,但不得不说的是,燕军还是太弱了。 虽然不清楚,燕军怎么突然壮起了胆子要跟赵国过不去,但战力的改变却不是一朝一夕的,在田单归赵之后也没听说过燕国练兵或是改革的消息,想来他的战力也是一般,即便是如今攻来,也不当令上将军伤神才对啊! 显然李牧对于周遭的国家还是有所了解的,而他的想法也曾是赵括的想法,但显然这样的想法有些太过于简单而片面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燕国实际上与秦国也有些类似——封闭。同样偏居一隅的两个国家,相对于其他国家有一个重要的优点,就是只要把住了几个碍口,国内的事情几乎很难流落到他国去。 再加上其他国家对这两个国家的轻视,即便是有什么改革或是练兵之举传出,也很可能根本得不到重视。 曾经的商鞅变法便是如此,直到与魏国河西一战,山东六国这才意识到秦国的强大,只是此时秦国已然度过了最为危险的时日。 同样的,若是燕国下定决心卧薪尝胆、厉兵秣马之下,也不是不可能一鸣惊人的。 当然了,为了防止如同秦国这样的突然爆发,这些年里各国对于其他国家的渗透比之之前要更甚不少,但这也不是说就绝对杜绝了爆发的可能。 而另一方面来讲,即便是燕国并没有进行所谓的变法,甚至它的整体国力也并没有得到跃迁,但这也并不意味着燕军就是好打的。 毕竟,如今赵括手里掌握的兵力尚不足整个赵国的四分之一,而燕国却是倾国而来,即便是燕国再弱,也好歹是七雄之一,断不至于弱到如今的赵国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虽然李牧心中所有想不通,但跟着上将军这么久了,又跟周骐厮混了这么许久,一个习惯也已经慢慢形成,那就是信任上将军——该自己知道的,上将军一定会告诉自己,不该自己知道的,那就是时候未到。 当即放下包袱,敦促麾下各部休整而去。把自己关在营帐中的赵括不是没有想过让李牧这个将才一起来商议一下接下来的动作,可是,两眼一抹黑的赵括,甚至不知道这话要从何说起。 调整好心态的赵括,心中很清楚:所有的一切,只能等待,等前线军情的传递。 好也好,坏也罢,只有掌握了具体的情报,自己才能对症下药。两个时辰的时间转瞬即至,休整过后的大军重新踏上了征途,大胜胡人的兴奋尚未散去,所有人看上去都显得兴奋异常,连带着脚程也变得快了几分。 原本要子夜过后才能抵达的当城,只在亥时便已经抵达。大军至此,平阳君的心也算是彻底地放了下来。 当然,当城之中,开心的远不止平阳君一人!尽管已值深夜,午后便通过传令兵得知大军将灭胡后回归当城之中。 当城所部,一众数千人,却是从傍晚开始就一直等候着得胜归来的上将军。 陪着大军等候的甚至还有当城的百姓。虽然没有前迎十里的排场,所有人却是用从白天等到黑夜的诚意,迎接着他们的英雄。 没错,就是英雄。或许在赵括眼中,这不过是一场并不值得夸耀的战斗,也更只是接下来战斗的序曲。 但对于当城的百姓而言,对于代郡的百姓而言,这场胜利,却是让他们不必再骨肉分离,让他们躲过了兵灾之劫,更是给他们无数的亲人报了血海的深仇! 这是一场救命的胜利,这也是一场久违的胜利,更是一场令当城百姓感恩戴德的胜利。 不算太大的城门口,一个个穿着补丁的百姓们,手里挽着篮子,已经有些破旧的篮子确实被擦拭得锃光瓦亮,生怕有一丝的灰尘沾染其上。 他们要用最干净、最好的东西,先给他们的英雄们!这便是咱们的百姓,朴素而真诚的百姓,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 。 第472章 城墙上稍作踟蹰 一个个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的篮子里放着的,或是满满登登的新鲜的瓜果,或是自家酿造的的一罐罐的米酒,甚至还有还有冷了又热、热了又冷的母鸡汤——那可是能下蛋的母鸡啊,百姓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手起刀落。 百姓们,用他们最朴素的情感、最诚挚的谢意,感谢着他们的上将军,还有他的将士们,为当城、为代地做的一切。 “来了、来了”城楼上,一个声音高叫着,几乎瞬间,一众的百姓便蜂拥上前,还好赵括所部前方的探马的眼睛还算尖锐,否则直要以为是敌袭了! 中军之中的赵括很快得到了消息。虽然心中依旧在担忧着接下来的战况,但面对热情的当城百姓,赵括却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心中的大石,拍拍战马,飞快赶往前军,接受箪食壶浆的百姓的热情。 “上将军!” “上将军,您喝口自家的米酒,解解乏!” “上将军,您尝尝咱炖的鸡汤!”赵括的到来,再度将现场的热情推上了一个**,百姓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篮子递到了赵括的身前。 而为了能跟百姓亲切接触,赵括不仅下令大军点起火把给百姓们照亮,自己更是换上了一辆敞篷的马车之上。 面对百姓们的热情,赵括也更是来者不拒,一口鸡汤,一口米酒,再说上一声 “多谢!”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是让百姓们再度激动不已。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悄悄地,跟随在赵括身边的几个亲兵,也悄悄地给箪食壶浆的百姓的篮子里头塞上了几个刀币。 代郡的百姓向来穷苦,赵括可不想因为一次劳军,让代郡的百姓的日子更加困苦。 “苦一苦百姓”的说法,从来不该出现在赵括的视野里。更何况,杀人放火金腰带,今次对胡人的绞杀行动,已经让赵括赚得盆满钵满,百姓的这点小钱,赵括表示真看不上。 “传令下去,百姓的一片心意,可以拿,拿多少,两倍的钱币悄悄还回去,所有钱货,由本将支出。”这是赵括刚刚抵达前军便下达的军令。 只是,赵括的无心的有意之举,在百姓的眼中,却又是另一番的滋味。 当百姓发现了篮子忽然重了许多,仔细一看,竟然是数倍于自己所献之物的刀币,众人相视一眼,眼中竟是不可置信,而紧接着便是热泪盈眶! 何为王师!此便是王师也! “上将军万岁!” “上将军万岁!”一阵阵的欢呼声中,赵括的车架总算是进了城中。本就代地军居多的大军,一场狂欢在所难免。 赵括自然也清楚,随即下达不许饮酒的将令之后,便任由他们去疯了。 载歌载舞的声响再度从城中想起,烤肉的香气几乎将整座城池给淹没。 热闹是他们的,赵括什么也没有。身披重甲的赵括,带着亲兵,亲自巡视着城楼,为大军守夜。 倒不是赵括在作秀,他只是想要第一时间看到斥候探马的回归而已。没错,就连赵括自己都已经抵达了当城了,他派出的斥候探马还没有消息。 当然,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探马出去也不过几日的时间,别说打探消息了,恐怕找到燕军都困难。 而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件事情:燕军的进展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迅速,至少燕军应该还没有抵达阏与城附近。 毕竟当城与与阏与城之间距离不算太远,仅有两日的脚程,以斥候探马一人双马的配置,甚至一日半便能跑个来回,也就是说如果阏与城附近出现了燕军,自己派出的斥候探马,不可能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 只有在阏与城没有发现敌情的情况下,探马才需要继续向南、向东进行查探,如此才会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当然了,还有另一种的可能,那便是所有的斥候探马都被消灭干净了。 可这种可能,显然是太过小了,毕竟能在代地军中座斥候探马,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再加上赵括的严令,当城方面几乎将麾下一百多斥候探马全都给撒了出去。 即便是秦军恐怕也防不住如此多探马,更何况燕军。尤其还要一个不落,几乎就好是不可能的。 阏与城暂时没有敌情,几乎可是算是板上钉钉的了。有了这个判断之后,赵括显然是高兴的。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不可能被堵在代地。与此同时,一个问题也败在了赵括的面前:明日天亮之后,是继续向阏与城前进,还是原地等候最新的消息? 赵括拍着厚实的城墙,看着天边的朗月,心中却是略略泛起了一丝的犹豫。 继续进军当然是最为保险的了,只要能在燕军进犯道阏与城之前进驻其中,几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燕军直攻邯郸,赵括便可以从容隐蔽进军,在邯郸保卫战打得最为激烈的时候,从侧后给与燕军狠狠一击,不说将燕军全部留下,至少也能让他们狼狈而退。 若是燕军果然是要封锁阏与城,先将自己拿下,那有着三万大军防御的阏与城,燕军也休想拿下,届时只需邯郸之兵断其后路,粮道一断,燕军不撤也得撤。 当然,看似最为保险的战法,实际上也是最为平庸的战法。邯郸出兵,说得轻易,可是,自己不再邯郸成,赵王会轻易放过好不容易到手里的兵力吗? 若是邯郸迟迟不肯出兵,自己便只能从上党郡和河内郡调兵。如此一来秦国是否有所反应呢? 总之,一旦自己的主力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阏与城,与燕军主力对战,那么就无异于将战场的主动权交出,虽然这个主动权还在赵国的手中,但显然,比起燕军,这位赵王或许更加不好对付。 可若是,原地等候,一旦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让燕军先进了阏与城,那情况就将急转直下了。 也不知孙崮此时到了何处了!昨夜陈勋便已经出发,按照脚程来看,今日晨间便应该到了桑干城了,已经一日的时间,孙崮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赶到当城...... 。 第473章 暂停当城等斥候 一夜的时间又很快过去,狂欢过后的赵军精气神上显然又上了一个层次,而没有了后顾之忧后的赵军,也很快接受了还要继续对付燕军的事实。 但是赵括却在此时下令全军再行修整半日,等到晚上再行出发。而这个军令传遍军营,将士们自然是乐得又可轻松半日,虽则有着深夜行军的困扰,但也总好过顶着狂欢后的倦意行军吧。 李牧和周骐也似有所感,上将军恐怕又在酝酿着什么,否则也不会在这兵贵神速的时候,白白浪费一整个白天。 可是,上将军到底想要做什么,两人是商议了半天,却也一时想不通透,也只能听命而行。 要说谁最为恼火此一军令,非平阳君莫属。迟半日行军,也就意味着自己要迟半日回到邯郸,就还要多担惊受怕半日,若非大军尚未过的阏与城,恐怕平阳君早已甩脱大军,兀自回程而去了。 当然,若是他得知燕国的大军已经临近了邯郸,或许就不会这么急切了。 对于平阳君的恼怒,赵括甚至连个理由都没有给出,只是派了亲兵通知一声,可偏偏平阳君还真就不敢造次。 于是,一个看似不合理的军令,竟然在当城军营之中毫无阻碍地通行了起来。 赵括在军中的威望,由此也可见一斑。但,实际上,赵括远没有所有人看上去的那么淡定从容! 甚至于,对于要怎么对付燕军,赵括的心中一点打算都没有。赵括只知道,如果现在就大张旗鼓地南下,势必不能给燕军造成任何有威胁的杀伤! 他的这三万精锐,想要一锤定音,必须在燕军最柔软的腹部下刀才有可能。 因此,赵括在赌!赌燕军的行军不会那么快,赌得到自己将令后的孙崮会日夜兼程赶往阏与城,赌有了重甲陌刀兵防御的阏与城,能够挡住燕军哪怕全力的一击。 只要阏与城吸引住燕军主力的目光,自己的三万大军再趁夜调动,一日一夜直插燕军侧背,即便不能对燕军一击而灭,也至少能将其击溃。 只要能将燕军主力击溃,后续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不论是汇合邯郸的三万大军兵入蓟城也好,又或者是带领得胜之军继续经营代地也罢,都是不错的选择。 这个险值得一冒。而事实,很快给胆大的赵括带来了奖赏。申时刚刚过去,当城派出的斥候便终于有了回报,而他们所带回来的军情,比预想中还要好上不少。 直乐得赵括差点忘乎所以!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兵分两路的办法啊!简直是不把赵国当盘菜啊! 你十万大军围困邯郸,也就算了。虽然邯郸城中有着十数万的民众,但终究明面上邯郸城里只有区区的三万大军。 以三倍之军前往围困,虽然依然是有些看不起赵国,但总算还是兵力占优的一方,还不算离谱。 最离谱的就是区区六万大军居然赶来代郡堵路?是你燕王疯了,还是我赵人傻了? !代地之军,原本就有六万多人,再加上赵括北上带着的兵马,人数早已破了七万,甚至是朝着七万五千人发展了,还都是天天在战马上驰骋的那种精锐部队。 他们的将军,更是刚刚才名动天下的当红辣子鸡——赵括,一个令白起、司马错两位当世名将都自愧不如的新一代军神。 你燕王派个六万人来对阵是几个意思。到底是看不起赵括呢?还是看不起赵军? !以少打多,还是在赵国的腹地,后勤线还时时刻刻杵在赵军的威胁之中。 这样的战斗能赢来怪了!什么赵军不可能集体南下。即便不集体南下,其他不说,留下一万,南下六万先收拾了你这六万破卒子,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就算是现在的模式,赵括手中只有三万大军。也远可以跟你燕军慢慢耗着,今天袭你个粮道,明日攻你个侧背,反正邯郸那边你拿不下,阏与城这边你也休想得逞。 三万大军跟你慢慢耗着,总归你劳师以远,我却有着充足的战略纵深好吧! 因此,即便是要分兵,也绝不该是如此近乎儿戏的平分。一定要在一处拿出绝对的实力,要么十五万大军直攻邯郸,另外一万大军周旋代北,要么十五万大军会猎代北,一万大军拖延邯郸的支援力量。 只有破了一头,另一头也就自然破了。赵括是真想不出来,燕军如此分兵,能有半点的好处? 甚至刚开始斥候回报说燕军如此分兵之时,赵括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随着报信的斥候探马一个个归来,一个个都是如此说法,即便不信,也是不行的了。 于是,两套作战方案几乎瞬间便在赵括的脑海中形成。第一套方案,不用说,便是安装上述的思路,利用燕军大举分兵,攻击力颇为薄弱的问题,大胆滞留代郡,以三万大军慢慢消磨掉燕军在代郡之兵力。 而后会兵南下,以切断燕军归路与补给线为要携,迫使燕军退出战斗。 当然,这样的方案,是最为稳妥的。但同时,或许也是最为危险的。因为这套方案里有着太多的不可控力,而最大的不可控力,便来自邯郸。 虽然按照常理推断,历史上缺兵少量的邯郸城,面对着近五倍的秦军,守了一年都没动摇过,如今兵精粮足的邯郸城,面对战斗力更弱,兵力悬殊更小的燕军,几乎不可能失守兵。 在兵精粮足的情况下,被区区三倍兵力给破了城了。但是,这个事情又有谁能说的准呢? 毕竟历史上的赵国,当时打输了长平之战,还被白起埋了四十万的青壮,邯郸的百姓们可谓是同仇敌忾,无不箪食壶浆,协助防御。 如此众志成城之下,即便是秦军也有些发憷。而如今的赵国,却是胜了长平之战,偏偏能够将百姓拧成一股绳的人——赵括还在代地,邯郸城会发生什么还真说不定。 万一,邯郸陷落,赵括再想力挽狂澜,可就太难了。君不见,齐国一朝被毁,知道秦王一统六国,也没有恢复过来。 这里头不是简单的人口相加的问题,国都被端,宗社被毁,王遭凌辱,这对于一个国家的自信心与凝聚力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即便赵括最终能够带着赵国从泥潭中走出,也不知要花费多少的时日,多少的困苦了。 因此,第一条方案,看似稳妥,却是可能带着赵括和他的赵国走向深渊,失败的深渊。 至于第二条方案。那便是大胆放弃与来代郡的燕军的纠缠,以少数兵力坚守阏与城拖延住燕军的脚步,主力立即南下,前往邯郸,先与邯郸守军共破燕军主力,随后再回过头来收拾燕军的偏师。 这个方案,显然也并不是完美的。其中最难的部分,不是在邯郸城外,如何用三万主力击破毫无防备的十万燕军,而是如何用区区数千的兵力守住阏与城,牢牢吸引住燕军六万偏师的注意。 要知道,阏与城,虽然也算是做坚城,但到底不过是一座靠近代郡的城池,其城墙之高、沟壑之深,都要比邯郸城逊色不少。 想要在这样的地方,用区区不到十分之一,甚至是二十分之一的兵力守住,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相较于此,邯郸城下的偷袭,就有些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虽然总兵或许会少一些,但要打一场击溃战,显然还是很容易的。 更何况,光是守住阏与城还不行,还要在此地牢牢地吸引住他们,不能让燕军分心其他战场。 这也就意味着,战场之中必定要有他们志在必得的东西。什么东西呢? 几乎没有犹豫,赵括便想到了一物——自己!赵国的上将军赵括,如果被围困在阏与城中,即便明明知道这块饵有毒,相信燕军的将领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更会费劲一切的办法攻破阏与城,拿下自己。 这不仅是燕军军事上的胜利,更是燕国的那位偏师将军,个人名留青史的最佳时刻。 危险总是和机遇相互并存。其实在想到第二个方案的时候,赵括的心中便已经有了结论。 当然,最终促使赵括下定决心的倒也不仅仅是所谓不确定性,更重要的是这不仅仅对于燕军是一个圈套,对于某些赵人,又何尝不是一个圈套呢? 若是有人想要借着燕人的手除掉自己,或许也是最佳的机会!也无需多做什么,只要将那只回援的赵军扣在手中,任由燕军的偏师进攻阏与城,十有**,赵括就得饮恨于此。 当然,前提是,他要能够控制住这三万大军!可是,除了赵括,谁还能控制住这三万大军? 赵王的虎符吗?要知道,这三万大军可是刚刚跟着赵括平了两处胡人老巢的啊,赵括的威望早已不是一件死物能够替代。 那么,赵王呢?那便不再是简单的君臣龃龉,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了! 。 第474章 敌情已明论布置 时间如梭,总在不经意之间一闪而过。不经意间,夕阳已经挂在了山头,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便要栽入深渊,当城也渐渐恢复了宁静。 宵禁的军令,在一刻钟前便已经实行,昨夜的热闹的狂欢,已经成了过去式,剩下的只有宵禁带来的肃穆,以及战争前夕的无限压抑。 城南的军营之中,战士们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行装,霍霍的磨刀声成了整个军营的主旋律。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即将踏上新的征程!但显然,虽然军营之中气压依旧低沉,却没有往日出征前的悲怆之色。 原因很简单:两次的完胜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信心,只要上将军在,他们根本无惧任何的敌人。 虽然直至现在,他们也只知道对面的敌人来自燕国。至于人数、武器装备、士气,等等这些信息,他们都一无所知。 或许,他们也并不需要知道。他们只要记得,跟紧上将军,向着上将军手中刀刃所指的方向冲杀而去,便已经足够了! 当然,作为最底下的战士们可以如是,作为军令的具体执行者的将军们却是不能如是,尤其还是高级的指挥官们。 在即将踏上征途之前,赵括有必要将自己的计划,向他的将军们交个底,嗯,至少是李牧和周骐这两位将军。 于是,被亲兵们围的水透不进的中军帐中,一个简易的沙盘前,赵括正做起了最后的战略部署。 “此次与燕军之战,我军总投入之兵力为代郡南下之部,约三万骑兵,防守阏与城之三千步卒与本将至亲兵四百人,另外还有邯郸城之守军约三万步卒,共计约六万三千四百余人。”按照惯例,赵括先开始了敌我兵力情况之分析。 “而燕军方面,据查,其几乎是倾国而出。”赵括稍稍顿了一顿,随即看向李牧和周骐二人,缓缓地说出了一个几乎令人绝望的数字:“其总兵力,约在一十六万上下。” “什么?!”两人齐齐地震惊道。 “燕国哪里来的这么多兵?”李牧随即继续问道。对于这个临近的国家,李牧显然是关注过,甚至在对付胡人的时候,两国戍边的兵士还会互相地进行配合,因此虽不敢说对燕国有多么多么的知晓,但对于燕国的基本盘,李牧还是有所了解的。 自从灭齐失败,反被田单平推之后,燕国可以说也是一蹶不振了,虽然依旧对北地的胡人占据着一定的优势,但也就是面对胡人了。 在面对中原的各国之时,妥妥地与韩之国坐稳了最后一个梯队。韩之国是个什么光景,秦国和赵国在他的地盘上打了轰轰烈烈的一仗,他连个屁都不敢放,连带着这块极具战略地位的大片国土,被秦赵瓜分,甚至都没有人想过要问一问它的主人——韩之国的想法。 如今的韩之国,更是只剩下了一个郡的地盘,若非秦、赵之间还需要一个缓冲的地带,韩之国此时,恐怕早已被灭。 燕国呢?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场灭齐之战,把百年的继续一股脑儿地打空了,接下来的燕国也没能改变政策,更没有休养生息的意思,依旧空怀大国之梦,却没有强国之策,更未行任何的强国之为。 如此之燕国,几乎是每况愈下,巨大的财政压力加之国土面积的减少下,燕军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得到很大的扩充。 边军数万,加之都城数万,总兵力应该也不过十万人,便应该是燕国的极限了。 而如今上将军所言之一十六万,从李牧看来这是万万做不到的。赵括自然明白李牧的疑问来自何处。 当即稍作解释道:“从目前的发回的情报来看,这只燕军在入寇我赵国之时,攻占安平城这座并非重镇,仅有不足千人守护的小城之时,便损兵数千,虽或有轻敌之嫌疑,然其战力也的确堪忧。因此,这一十六万人,应该是穷兵黩武之燕王临时拼凑所致。”这就说的通了,毕竟燕国境内的农夫百姓还是有数十万人的,凑个一十六万倒也不成问题。 李牧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六万精锐,对阵临时拼凑起的十六万人,似乎也不是不能打! 甚至还颇多胜算!只是,另一个问题也随机袭上了心头!这临时拼凑的十六万人,不论是战阵配合,还是临机应变能力,因为民夫的加入,势必会大大弱于原先的部队。 换言之,这多出来的六万人,可能不仅没能提高燕军的整体战力,反而降低了燕军的战力? 燕王为什么要做这样无用之举呢?赵括接下来的话语,似乎解释了这个疑问。 当然,是用的另一个更大的疑问去解释的。 “目前,燕国一十六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十万人,出安平而南,直去邯郸而去,一路六万人,自安平城而西,直奔我阏与城而来。目前,来我阏与城所部约还有一日半的路程,而邯郸所部也还有两日的路程。”赵括淡定地在沙盘上摆弄着燕军的位置。 “啊?”两声不可思议的声音随即从李牧和周骐的嘴中发出。显然,两人也看出了燕军此举的错漏之处。 “这分兵而击,不是正给了我军各个击破的机会吗?”周骐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这会是燕军的布局。 “乐间当不至于如此不智焉?”一旁与乐间所部打过交道的李牧更加不信燕军会是如此的布置。 但事实就是如此。赵括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稍作揣测道:“斥候来报,行军之中未见乐字旗号,恐怕乐间并未随行。” “嗯?”李牧闻言,眉头不解,继续说道:“乐间或为燕国第一将也,如此倾国之战,岂有不用之礼?” “那倒也不一定。”不待赵括答话,一旁的周骐却是先行说道:“君不见,便是我王,还将虎符赐予了平阳君之人呢。燕王又为何不能弃乐间不用哉?”李牧闻言,稍稍默然。 “不论如何,燕军分兵之事,已有五批斥候,分从不同渠道获知,此已是不争之事实也。不论是燕王轻敌也好,抑或是燕王不智也罢,皆非你我需要考量之事也。”赵括随即说道,算是为这个争辩画上了一个句号。 “是。”两人齐齐答道。 “那么敌情已明,接下来便是吾等要如何应对了。”赵括随即继续说道。 在场的两人也立即竖起了耳朵。 “按理,我军当紧守阏与城与邯郸城,并以骑兵一万余袭扰燕军之粮道可也。不出一月,寒冬便至,燕军缺衣少食之下,不战自退也。如此方为损兵最少,危险最小之方案也。待来年,从上党、河内徐徐调兵,再入寇燕国以报此仇,可也。”赵括随即将自己的第一套方案摆到了台面之上。 两人听后,自然也是频频点头。虽然六万对十六万,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但毕竟兵力差了两倍多,即便是胜,恐怕也要损兵颇多,固守以待天时,显然会是最好的办法。 但显然二人也忽然意识到,上将军此策之前,似乎还说了一句 “按理”。难道此战还有什么不 “按理”的吗?果然,上将军的声音随即又再度响起:“只是,平阳君持虎符在侧,若是大军不曾回转邯郸,恐怕其心生夺权之念也。” “他敢?”脾气火爆的周骐顿时就不乐意了。赵括摆了摆手,说道:“他敢不敢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选择固守,阏与城好说,吾等自可守之,漫说是燕军六万大军,便是十六万齐至,守上几月也无不可。可邯郸城呢?” “邯郸城高壑深,内里更有三万精锐与十数万百姓,燕军如何能破?”周骐立即答道。 “邯郸无将!”李牧却在一旁答道。 “那,上将军,亲率一万骑兵前往增援邯郸,末将以两万大军固守阏与城,足以。”周骐再度大包大揽道。 这还真不是周骐自大,虽然两万大军兵力不算多,只有燕军六万人的三分之一,可是不论是军心士气,还是精锐程度,赵军都远胜于燕军,守之当不成问题。 李牧闻言也是点了点头,显然他也是认可这个战法的。但闻言的赵括却是摇了摇头:“这六万燕军非是为了代郡而来,而是为堵住本将而来的,若是本将率军而出,燕军哪有继续停留阏与城的道理。”随即,赵括继续推演道:“若是燕军偏师跟随本将南下,与主力回合,我军再想分而击之,就困难了。而阏与城所部,也将陷入两难之地——进,已经有所准备的燕军势必会提防后路;退,则留邯郸城四万人独扛燕军,难也。” “更何况,平阳君不会坐视吾等分兵,而我王所要的,可不仅仅是本将率这一万大军南下。即便本将可压制平阳君,却于我王无奈何。若是只有一万大军解围,恐怕围尚未解,本将便已先下囹圄了。”赵括轻声叹气道。 一时间,中军帐内满是无奈的沉默...... 。 第475章 置身阏与布诱饵 两人都很清楚,上将军之言,绝非妄加揣测,而是极有可能成为现实,甚至还会更遭。 原因很简单,从王上派出使者召回正在作战中的上将军,以及这位使者——平阳君来到代郡后的所作所为,便能窥探一二。 显然,与邯郸城的安危相比,似乎王上更加在意的是上将军,或者说是上将军在代郡的成败。 可令人丧气的是王上想要的并不是上将军的胜利,至少不是这么快的胜利。 按照这样的逻辑,若是上将军只带回一万大军回到邯郸,恐怕不论与燕军之战的结果如何,都将成为又一次的不尊王命的实证。 甚至身陷囹圄都只是上将军的一厢情愿。 “上将军,您说怎么办吧?!”明白了问题严重性的周骐当即便问道。与此同时,李牧的眼神也看向了赵括,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上将军,您就下命令吧! 见此情形,赵括明白,时机已到,当即一边在沙盘上推演着,一边讲自己的战略构想和盘托出:“本将之意!大军主力迅速隐蔽南下,在燕军抵达阏与城前,绕过阏与城,直插邯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与邯郸城所部击溃燕军之主力,而后,回合邯郸城中战力迅速北上,解围阏与城。” “如此一来,王上确实抓不住把柄了。”周骐喃喃地点着头道。不待周骐接话,李牧便已经踏出了半步,双手抱拳向着赵括微微躬身道:“上将军且放心南下,燕军想要破之阏与城,除非从本将尸首上踏过去。”周骐闻言,也赶忙上前抱拳而道:“上将军,还是末将来守吧!李将军跟着您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末将有过界牌岭之经验,必能保阏与城无恙也!” “末将相较于周将军,对阏与城更为熟悉,请上将军准末将防守阏与城。”李牧也赶紧给自己加码道。 “你们可要想好,阏与城只有区区三千兵,要面对的可是近二十倍的燕军啊!”赵括不为所动,淡淡地向二人说道:“二十倍的差距,即便燕军的战力羸弱,便是用人命堆,也能把这区区三千人堆死了!” “留下可就是九死一生之路啊!”末了,赵括还不忘感叹道。可是闻言的二人却是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不是他们不知道此战的危险,更不是他们对死亡毫无畏惧,只是生死之间,却还有比它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大义,比如社稷! “能为上将军争取时间,为赵国社稷、代地百姓而死,虽死无憾!”李牧当即答道。 “俺也一样!”想不到那么多词儿的周骐也不甘示弱地答道。 “哈哈哈哈。。。。。。”闻言的赵括确实哈哈大笑了起来,有这两句话,赵括便知道,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再也无可动摇。 笑声里,赵括又将二人亲自扶了起来。听着赵括狂荡的笑声,李牧和周骐二将自然不明所以。 却听赵括继续说道:“怎么,两位将军以为本将是那种将危险都留给了手下,将功勋都留给自己的将军吗?” “末将不敢。”两人齐齐答道。 “阏与城,本就是本将父亲一战成名之地,自然该由本将亲自去守护!”赵括笑着看向二人,缓缓说道。 “将军不可!”两人立即想要阻止道。 “将军身系赵国安危,切不可轻易冒险。”周骐立即接着说道:“若是将军有个好歹,叫末将等人如何与赵国百姓交代?” “周将军所言有理。”李牧也顿时就急了,连忙接着说道:“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将军万金之躯,岂能置身十死之地?” “勿要相急,且听我言。”赵括笑着说道:“我守阏与城,此乃必也,却也不见得有多危险。原因有三。其一,燕军偏师远道而来即为堵本将南下而来,若是本将迟迟不现身,其必生疑,南下邯郸之举,前已言之;其二,本将即在阏与城,燕军既已知之,则其任务便算是完成,当以围困为主,以保存实力为上,未必会予以强攻,即便尔等在邯郸暴露后其开始攻城,只要尔等邯郸之战能够快速解决,阏与城之围自解也;其三,若是本将率军而归邯郸,恐怕短时间之内本将都出不得邯郸城了,反而不利于解阏与城之围也。”赵括留下来的意图当然不仅仅是如此,虽然上述有所必要性,但也不是完全不可替代,比如将自家的旗号树在城中,而自己悄然南下,实在不行,再找个替身在阏与城中,也不是不行。 赵括这样子将自己置身险地,显然,他的目标不仅仅是燕军这些军马! 他想要钓的鱼,从来也不知燕国这条已经半死了的鱼儿。赵王,才是赵括如今最大的阻碍,也是赵国发展、壮大不得不移除的一块巨石。 代郡之战的坎坷已经充分证明了,没有一个稳定可靠的后方,根本无力进行大型的决战,而赵括所想要的瓦解胡人的 “互市”之战,最怕的就是来自朝堂的掣肘。而这一点,在如今的赵王的治下,几乎是必然的。 因此,赵括需要决裂,甚至是。。。。。。而将自己放在阏与城,就是赵括送到赵王嘴边的诱饵,只要你忍不住咬下了钩,那便不能怪我将你的百年社稷给彻底打破了。 当然,赵括的侃侃而谈,在李牧与周骐二人听来,却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二人的心中观念却似乎也在一点点的转变——好像似乎也只能让上将军留下? 可是,说到底,留在阏与城的危险程度还是太高,这个基本点没有变,上将军说再多也是没有意义。 当即,二人便还想要继续劝说一番。那边的赵括却是已经不给二人机会了。 “如今情况已急,如此施为已是最佳之选择,二人不必再劝。”赵括一摆手,打断了二人即将出口的话语。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明白上将军之命已是不容有变,当即只能双手抱拳,乖乖领命。 “汝等此行之机宜,所谓行军之秘,出击之速,夹击之烈,自无需本将多言。”赵括随即继续为二人强调起注意事项来:“但有一点,吾必须着重强调。”闻言的二人立即竖起了耳朵。 “战后,尔等必入宫觐见我王,然,为保万无一失,二人之中必有一人留在军营之内。”赵括淡淡地说道:“可曾明白。” “上将军之意,我王会,滞留大军,坐视。。。。。。”李牧不愧是李牧,当即就猜出了赵括的担心。 “不能吧!”周骐却还是有些不愿相信:“上将军尚在阏与城中,若是滞留,岂不是。。。。。。”话未讲完,周骐便已经闭上了嘴巴,显然,他也想到了这种匪夷所思事情,绝非不可能。 “若是一日之内,入城之人未曾出来,城外之人,即刻率军北上,万不可稍有耽搁。本将性命或许就在这一日之间了。”赵括继续吩咐道。 “上将军。”闻言二人双眼已经红了。 “功高震主,历来便是人臣之祸。”赵括叹着气无奈地说道:“若非代地胡人未靖,此身场面阏与,倒也应了父亲成名之地,功名加身,马革裹尸,倒也是一桩美谈。可惜,我赵国四面临敌人,本将实在。死亦无可瞑目也。” “上将军!”二人齐齐拜倒在地道。 “请起、请起。”赵括立即将二人扶起,随即又笑着说道:“吾不过是防范于未然也,或许我王并无加害之心,只不过是本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只是要连累二位得罪了王上了。” “哈哈哈。。。。。。”说着,赵括有爽朗地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声,在李牧和周骐二将听来,却是那么的钻心的落寞。 一心为了赵国的上将军,不仅没有得到朝堂、王上的支持,反而时时处处掣肘,掣肘也就忍了,如今还打上了身家性命的主意,这如何不令人齿寒。 明明,长平之战也好、代郡之战也罢,都是你赵王要上将军来打的。可打着打着,怎么就不见容于朝廷了? 上将军的计谋太强,难道这也有错?!李牧和周骐有些不解,若是战败被惩处,那自无话可说,以全胜之姿,还要遭如此横祸? 是进要死,退亦要亡!你叫将军们还如何掌军,如何指挥作战?如此朝堂,不顾百姓安危,不恤将士劳苦,不顾战事胜败,要之何益? 想到了此处,两人的脸上已然是满脸的愤怒。而这,恰恰就是赵括想要的结果! 要知道,愤怒的情绪是会传染的。若是赵王不动,大军自然回转阏与城,那还倒还则罢了;若是赵王果然打算扣下大军,要给自己来一招借刀杀人。 那么,或许,从此之后,大军就将彻底与邯郸的朝堂决裂!那么赵王会动吗? !赵括相信,一定会的,即便赵王明知这是损国之栋梁之举,即便赵王明知,一旦赵括丧命,对于赵国的打击将不是一两年能缓过来的,甚至招致周遭国家的围攻。 赵王依旧会动,不惜代价地动。。。。。。 。 第476章 各方势力备战中 赵王一定会动,不仅仅因为他自身的局限性,更因为他所信任之人,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也会一致地劝说他动! 他的宠臣——楼昌大夫会劝他赶紧行动,若是还不够,这里还有一个被自己折辱过的平阳君。 身为宗室之人,却毫无战略远见的平阳君,会告诉赵王——赵国是他赵王的赵国,是宗室的赵国,独独不是他赵括的赵国! 而一旦赵王行动,他终究会知道——赵国,乃是赵国人的赵国。当然,虽然确定赵王一定会有所行动,但到底赵王会采取怎样的行动,赵括却是没法掌握,毕竟以赵王和他身边的谋臣而言,皆是不懂兵事之人,想要猜出他们的想法,倒真是有些困难。 不管怎样,只要有大军在手,赵括就能无惧赵王的百般变化——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赵括还是时时铭记的。 赵括相信,经过自己调教的李牧和周骐二将,能够很好的应对赵王的一切阴谋。 更何况,邯郸城内,还有一根定海神针——蔺上卿。虽然他已经重病缠身,虽然他似乎早已不问朝政。 但赵括知道,只要他还活着一日,便对朝局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谁也不知道这位干枯如柴的老人,还藏着多少手段。 所有轻看了蔺上卿的人,都会付出代价,巨大的代价。说明了方案,赵括也就没有再留着二人了,打发走二人,重新穿上铠甲。 好在军中有上好的金疮药,否则这背后的伤也没那么容易好,眼看着就要打打仗了,赵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虽然跟二人说的时候,说的是燕军不一定会进攻,可是面对一座只有几千人把手的城池,自己在其中,就是一个妥妥的功碑。 谁都明白,只要能拿下自己,不管用的什么办法吧,就立马能够扬名立万。 或许自己的威名能够震慑住一两天,可等燕军侦查好了城中虚实,没有人能够忍住这份诱惑的。 所以战斗几乎已经是必然的了。当然,赵括自然也是做好的准备的,孙崮也好,重甲陌刀兵也罢,都将是燕军的噩梦。 很快,残阳再也受不住朗月的压制,灰溜溜地跑下了山。天地之间一片灰蒙蒙的。 而赵括的大军也到了出击的时候。因为宵禁的缘故,当城的路上已经空寂一片,只有哒哒的马蹄声不断地在城内回响。 只是那一扇扇半掩的木门之后,一双双眼睛却正目送着他们的英雄,再度踏上征程。 “唏律律”,战马也似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注视的目光,不自觉地就打起了响鼻,似乎在跟他的老乡们告着别。 而在赵括所部终于动作的同时,阏与城的城头之上,孙崮正指挥着城中青壮和战士们,不断地向着城头搬运着箭矢和滚木礌石,更有军士拉着大车正挨家挨户地收集金汁。 尽管物资已经越堆越多,但孙崮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喜色。显然,派出的斥候也将燕军六万大军正向此处开进的消息带给了孙崮。 而孙崮的手中,经过清点,即便加上自己所带的四百多人,城中真正可用之兵也不过五千人。 其中一千人乃是常驻其中的老兵,三千人乃是不久前上将军从百里石长城防线安排而来的兵力,身下的几百人,则是从附近小城镇和堡垒之中抽调的兵力。 燕国大举入侵,收拢附近的兵力也是应有之意。显然情况要比赵括想象中还要好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近五千大军之中,真正能战的,或者说堪称精锐的,实际就是三千四百人左右。 也就是从百里石长城防线调来的三千甲兵和孙崮麾下的四百多上将军的亲兵。 至于阏与城本身的一千多人,包括附近收拢来的兵丁,实际上战力相当有限,比那城中的青壮也好得有限。 五千对六万并就是以卵击石,更何况还有一千多的杂兵,此战之难打,孙崮也已经有所预料了。 只能希望上将军能够尽快赶到。不过按照脚程,上将军的队伍应该也就在这一两日便能赶到了,若是只坚持个一两日,孙崮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王命却是要上将军立即挥兵南下,驰援邯郸。也不知上将军是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孙崮摇摇头,又看向了城中的篝火下,正忙碌着的青壮们。说到了青壮,这或许是唯一能令孙崮心情稍好的消息了。 得意于长平之战的胜利,诸多的百姓都回到了赵国,更有从韩国、魏国等地逃入赵国的,其中不少人都被上党和河内给安置了,但也有不少人认为这两郡还是挨着秦国,不甚安全,于是便向赵国的内部流窜。 但可惜,上党和河内二郡,因为赵括的屯田策,自然是吸纳流民的,可不代表其他地域的赵土也吸纳流民啊,尤其到了邯郸郡内后,更是举步维艰,甚至直接连城门都进不了。 无奈之下的百姓只能北返。可百姓们忽然发现,这阏与城虽为邯郸郡的城池,却是吸纳流民的。 那还有啥说的,赶紧住下啊!于是,这军事重镇的阏与城,终于又迎来了他的第二春。 而面对燕军的来袭,这群流民,更是表达了比原住民还要强烈的参军义务。 能不强烈吗!这阏与城也像上党郡和河内郡一样给流民发衣发食,已经苦了半辈子的流民们绝不允许他们的好日子被燕军给破坏了。 当然,若非孙崮的到来,阏与城的城守倒还真不敢用这些流民们。但孙崮是谁,那是跟随在赵括身边的红人,他可是亲眼见过上将军听到赵韦在光狼城发粮之后,抚掌而庆的。 对于这些百姓,孙崮不仅大胆启用,更是直接颁布军令:但凡助军守城者,皆入赵籍! 所斩燕军者,皆赏!此令一出,应者云集,原本不足的青壮瞬间被扩编到了三千多人,更有青壮还在不断地、登记! 保守估计,孙崮所设立的青壮营中至少也会达到五千人!万一事急,这五千人,也或许可以抵挡一二吧。 没办法,还有几日燕军就要到了,孙崮不得不想办法尽快地完成防御工事。 好在有这些流民青壮,仅仅一日的时间,略显破败的城墙便已经修补得七七八八,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雄伟,接下来的,便是将一众的防守物资,运上城楼了。 这边阏与城的城头干的热火朝天,远在数百里外的邯郸城也是同样如此,更加雄伟壮阔的城墙之上,战马来回奔波着,送来一道道的军令已经一捆捆的箭矢。 原本喧闹的街头随着宵禁的开始,也变得寂静了起来。但没走两步,便又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的声响,那是城中铁匠正加班加点给大军打造箭矢。 依旧是长平之战的后遗症,不仅是赵国的青壮损伤了数十万,邯郸城的武库也被搬得一空,加上长平胜利之后,邯郸众臣皆以为可以马放南山了,于是武库之中更为及时补充武械。 等平原君接手之后,才发现,漫说刀枪剑戟了,就连最要命的箭矢少得可怜。 要知道防御战,尤其是守城战,弓箭那几乎是最为要紧的器械。其他的武器是来不及了,但这箭矢却是万万不能少的。 于是,平原君一声令下,邯郸城内所有的铁匠,不分昼夜,三班倒打造箭矢,而整个邯郸城也随即日夜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这叮叮当当的动静,因为实在太多的缘故,即便是在深宅大院中的贵人们,也是不堪其扰,倒是没有人再往王上那边告状了,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这事儿涉及到整个邯郸城的安危,平原君没有追究武库空虚的责任便已经算是万幸了。 不论如何,邯郸城的防御工作,也算是在平原君的带领下有序地开展了起来,而众人所不知道的是,一万多的精锐大军已经被平原君悄悄地调到了西北角落的深山之中。 在更北的北方,漫漫的驰道之上,还有数十骑兵,一人双骑,正挥舞着手中长鞭,丝毫顾不得疼惜战马,朝着邯郸的北方就是一路的冲刺。 便是加急军情,也不过如此了!他们身负着的,正是从邯郸城带出的紧急军情,而那为首之人正是赵括在邯郸城的代言人——赵平! 代言人亲自出城,可见此信的重要。他们必须在燕军抵达阏与城之前,将平原君的讯息传达到上将军跟前! 而与赵军的一派如临大敌相比,燕军的行军显然就要轻松许多。虽然太阳才刚刚下山,燕王所在的主力部队,便已经是疲乏不堪,就地就准备开始扎营。 若是不知者还要以为他们根本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秋游的。没办法,兵力多,就是这么自信甚至于卿秦所率的偏师,即便有着卿秦的坐镇,也依旧止不住军中的疲累。 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众军行进的速度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怕是要不了半个时辰,便也要就地扎营了。 。 第477章 三方云集阏与城 眼看着一天的行进路程还是没有完成,可后队的兵卒们已经叫苦连天,卿秦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 如此迁延,还有多久才能抵达阏与城,若是让那赵括提前过了阏与城,回到了邯郸之中,这次地出征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 不仅如此,若是在这样漫无军纪地继续行军,恐怕即便是赶到了阏与城,就靠这战斗力,恐怕也难以拦住赵括啊。 “传令全军,再坚持五里路!再有言累者,斩。”卿秦终于下定了狠心,要将这军中士气扭转一番。 只是眼看着阏与城只剩下最后地一日半的路程,如今才下决心要整治一番,是否有些临阵磨枪之嫌了? 当然,临阵磨枪总好过啥都不干地一厢情愿吧,嗯,说地就是燕王地主力大军。 一面是赵军上下的全力以赴,一面是燕军上下的轻松随意,这场战争,似乎在尚未开打之时,便已经有了结果。 可是,即便是赵国,所谓的全力以赴,也不过是赵括、平原君等一小部分人的努力,内部依旧存在着诸多的掣肘。 甚至是号称 “纠纠老秦”的大秦,又何尝不是有着老士族等等阶层、人员的掣肘呢? 战国,果然是一个比烂的时代。又或者,那个时代不是如此呢?国与国之间,比的或许从来不是谁的神之一手更多,而是比谁犯的错更少。 当然了,即便是如今赵国与燕国之间,从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上便有着天差地别,但赵国兵力的羸弱也是肉眼可见的。 想要赢,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不管怎样,或是自信满满,或是疑虑重重,或是智珠在握,或是心急如焚,两方五路人马,都向着他们各自的目的地,前进着,而夜也越发地深了。 时光飞逝,赵国的百姓们难得地又享受了一日的平静,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只有邯郸城中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与代郡驿道上哒哒的马蹄声,悄悄地奏响了暴风雨临近的序章。 “上将军。”阏与城城门口,一脸黝黑、汗渍的孙崮恭恭敬敬地迎接着风尘仆仆的赵括一行人。 只是,令孙崮诧异的是,赵括一行人却是不过百人,难道上将军担心阏与城中有失,脱离大部队提前赶来了? 或许也只有这个解释了。赵括看着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的城楼,也很是满意,显然孙崮没有浪费他提前到的时间。 “说说情况吧。”赵括一边往城楼上走着,一边问道。 “禀上将军。”孙崮也急忙跟上,说道:“目前城中一共有兵力约五千人,其中能战之兵约为三千四百人,分为百里石长城之兵与将军您之亲兵;另有一千五百人为附近城池所聚之兵,然其战力颇为不足。” “哦?”赵括微微一愣,显然五千人的数量有些出乎了赵括的意料之外。 “居然有五千人?”赵括笑着说道。 “那些人都是征发的民壮吗?好像数量不少啊?”赵括指着穿梭于城楼上下的葛衣百姓们问道。 “然也。”一旁的孙崮点点头道:“因城中收纳流民之故,民壮报名颇多,截至今日晚间,共征发民壮约五千七百余人。”赵括闻言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军械、粮草可还够用?城中水井,深浅水井各有多少?能否满足百姓及战士所需?”孙崮闻言立即答道:“三千甲士自百里石长城而来,携带有大量军械,加之阏与城本身便是转运之地,因此库中粮草、军械都还算充足。” “水井方面。”孙崮略加思索后,继续答道:“因代地干旱缺水之故,城中绝大多数水井皆是深水井,共计两百余眼,足够数万大军使用。” “数万大军?”赵括微微一愣,顿时明白孙崮恐怕是误会了,哪有什么数万大军,城中五千兵卒便已经是此战之全部了。 但赵括没有声张,而是继续问道:“依你所见,守卫此城,最大难处何在?” “嗯。”孙崮略略沉吟,再度答道:“援军!” “据探报,燕军快则明日晚间,慢则后日晨时,便可抵达阏与城外。我军援军需在此之前进入城中,熟悉城防,如此方可策完全。”孙崮补充道。 “哈哈。。。。。。”赵括笑着看向孙崮,只是接下来赵括的话语却是令孙崮倒吸了一口冷气。 “援军。本将何曾说过有什么援军?”赵括的眼神随即看向了茫茫的群山。 “将军?这?代郡之兵。。。。。。”孙崮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代郡之兵。”赵括的手指向了天变的群山,道:“大军已在群山中南下!” “南下?”孙崮越发地诧异了,燕军六万大军就要抵达,代地三万多大军入城尚且不一定能守得住,怎么还全员南下? 南下去哪?邯郸?还是。。。。。。 “邯郸告急,平阳君手持王命,大军不得不南下,驰援邯郸。”赵括缓缓说道:“不过这样也好,先内外夹击,破邯郸之敌军主力,再行北上解阏与之危。” “可是?”孙崮还想说什么,却又被自己生生止住,随即抱拳躬身而道:“上将军放心,末将誓死守住阏与城,为大军回转争取时间。” “本将不用放心。”赵括摇摇头,随即单手抬起了抱拳的孙崮,道:“本将既来,此城自然由本将亲自守御。” “上将军?!”孙崮赶紧道。 “无需多言。”赵括自然知道孙崮想要说什么,但显然这个决定已经不需要再多犹疑。 “只有本将在,才能牢牢地吸引住燕军的这只偏师。”赵括简要地说明着情况:“而若是本将率军南下,这只偏师势必尾随而进,这仗反而不好打了。” “可是?”孙崮赶紧又继续说道:“如今城中只有五千大军。” “既然本将敢来,那便是有把握,无需惊慌,却让众将士看见,该动摇军心了!”赵括笑着说道。 只是听着赵括淡定的话语,孙崮却是一点都没有放下心来。在长平战场上就跟着上将军的他,太明白上将军了,哪怕是长平之战那么凶险的一战,上将军都处之泰然,即便身受重伤,也依旧淡定指挥。 可以说,危险与否跟上将军淡定与否,根本毫无关联。孙崮唯一能确定的是,敌我的兵力比是12比1,存在着几乎无法弥补的差距。 可是,孙崮更清楚的是,上将军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便再无可以改变的余地。 当然,这并不是说,孙崮对于此战的胜利缺乏着信心,相反,孙崮对于最终的胜利有着绝对的信心。 毕竟,他是亲眼见证着上将军从绝望的长平之战中,将赵国大军一步步拉起来的。 在那样的情况下,上将军尚且能够让赵军起死回生,区区燕军,根本不在话下。 可是,赵军的胜利并不意味着上将军的安全。若是这份胜利的代价,是上将军的性命,这是孙崮所无法坚守的。 只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加紧城防,为那万一的生机。。。。。 。 “报!”正待孙崮领着赵括巡视完了一边城墙的防御,准备回城中休息之时,一声急报传入而来两人的耳中。 “禀上将军,邯郸急报。”一员传令兵单膝跪在赵括的面前答道。 “嗯?”赵括眉头微皱,难道燕军的进攻提前了?还是。。。。。。赵括没有多说什么,当即命人将信使带上前来。 这一见之下,竟是老熟人?! “上将军!”来人轰的一声便跪倒在了赵括的面前。透过满脸的尘土,赵括隐约认得,此人好像正是自己留在邯郸城的代言人,只是本该坐镇邯郸的他,如何会出现在此地? 邯郸果然出了大事了吗!带着满腹的疑问,赵括试探着问道:“赵平?你怎会来到此地?” “上将军!”赵平擦了擦脸上的灰尘,赶忙说道:“属下得平原君之令,特来告知上将军,燕军兵分两路,南下邯郸之军,行动极其缓慢,平原君恐其只为诱敌之军,其北上代郡之军,或为其主力也。请上将军务必小心在意。” “另,为支援上将军,平原君已经悄悄将一万大军调出邯郸城,藏于城西北山中,只等上将军取用。”赵平继续说道。 “一万人?”赵括的眉头微皱。显然赵括并没有在思考自己的不利处境,反而更为担心邯郸的安全,毕竟邯郸城中三万人,说多是真的不多,若是再少了一万人,能否抗住十万燕军的进攻,还真的难说。 至于这一万多人的具体用处,却还要排到更加的后面。 “哦。”赵平显然明白赵括的意思,赶忙解释道:“属下忘记告知:平原君借了诸世家之健仆约两万人,与之共守邯郸,目前,邯郸城中尚有兵力四万,可确保邯郸城无虞也。”闻言的赵括这才缓缓地点点头,开始思考其平原君的提醒来。 。 第478章 去而复返是赵平 良久,赵括还是认为,这并不是燕军方面的能人所致,更大的可能,就是燕军这只乌合之众地真实写照。 很简单地道理,首先是燕军中凑不出这么多精锐的大军,那么这一十六万大军必定有大半是凑数之军。 而若是燕军果然以其全部精锐主力北上代郡截击自己,那么这只大军势必要小心行军,更要快速行军。 既不可能如此轻易为我军地探马给轻易发现,更不应该到了今夜,距离阏与城也还有足足一日多地路程。 所以,燕军纯粹就是弱!没有那么多地阴谋。想明白了这点,对于之前的战略布局,赵括显然更有把握了。 至于平原君好不容易带出来的一万多大军,倒是很可以稍稍利用一番,但到底怎么用,却不是赵括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当即,赵括便将身上的令牌交到了赵平手中。说道:“快马出城,往南面山林而去,将此令牌交于山中行军中的李牧李将军,并将邯郸城如今的情形,详细告知李将军。让他以此令牌为凭,调动邯郸之军。” “是。”赵平当即答应道。没办法,知道邯郸局势的,就赵平一人,尽管赵括知道他已经连日地奔波,但往李牧军中送信之事,却依旧只能交给赵平。 当然了,这何尝不是赵括的一片苦心呢?送信虽苦,却避免了困守孤城之危也! “孙崮,给赵平几人换上几匹好马。”赵括随即向一旁的孙崮说道。 “是。”孙崮也立即答应道。 “多谢上将军。”刚要离开的赵平微微一愣,随即领命而拜。打发走了赵平等人,赵括随即又与亲兵们来到了城楼之上,继续做着大战前最后的准备。 虽然赵括口中说着此战定无大碍,但实际上,此战会有多么的危险,赵括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其他人,最多只看到了来自明面上的六万燕军的威胁,可赵括知道,在那茫茫的黑夜里,盯着自己的额,可远远不止区区的六万燕军。 但没有办法,想要钓大鱼,就得舍得下饵!自己显然是如今最香的鱼饵了。 赵括更清楚,自己不能输,更不能死,否则本是牵制之举的秦军,恐怕又会蠢蠢欲动,好不容易用一场长平惨胜换来的发展契机,也全将付之一炬。 历史则又会回到最初的起点。这或许是子长平之战一来,赵括将要面临的第二次危险的挑战了。 好在,赵括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在通往胜利的路途上,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呢,打不败我的,终将使我更加地强壮! “传令,将我‘赵’字将旗,高高挂起!四城之上皆要有我‘赵’字将旗,要让数里外的敌人,都能看见,本将,已至阏与城!”赵括笃定地对麾下传令兵吩咐道。 “是。”传令兵一口应下。很快,随着哒哒的马蹄再度奔出阏与城中,一面面鲜红的绣着 “赵”子的大旗冉冉升起。又是一夜很快过去,太阳不情不愿地懒懒升起,晨曦的薄雾之中,数骑快速地向着阏与城中靠近着。 不是旁人,正是昨夜又奔了一夜的赵平等人。没错,这几人送完了信,并没有就此待在李牧的麾下,反而赶回了阏与城中。 而赵括见到几人,却已经是到了申时了。 “尔等怎么回来了?”赵括眉头一皱,问的正是在城楼上帮着忙的赵平等人。 “禀将军,末将传完了将令,自然要归来回令啊!”赵平坦然地笑着答道。 赵括当然明白,这不过是赵平的托词,若是只为了回令而来,当立即禀报自己才是。 即便是怕打扰自己的休息,一个上午的时间总能找到自己的。而今午时已过,都快到申时二刻了,才被自己发现,显然,这几人是有意地躲着自己,见天色已暗了,这才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目的不言而喻,显然是看清楚了自己想要让他们离开阏与城的意图,这才躲起来,等到燕国大军将近之时,才坦然出现。 赵括看着一脸大汗的赵平,也是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这又是何苦哉?”却见赵平一脸的笑意,说道:“能与上将军并肩而战,此万分之荣幸也,何言苦只有也?” “尔等不知此地之险乎?”赵括又问道 “上将军,不知乎?!”不待赵平回答,其身后一个正在扛着石头的亲兵便已经答道。 平直简单的六个字,令赵括一时间都有些语塞。那意思很明确了:您上将军都不怕危险,咱们怎么能怕? !面对这样的麾下,赵括还能说什么呢?! “去找孙崮吧!以尔等之战力,不该浪费于搬运之事。”赵括又叹了口气说道:“赵平,你就跟着本将吧。” “是。”赵平与其身后的士兵们纷纷抱拳答应。这边赵括才刚刚处理好了赵平等人,城下不远处,又是一阵的尘土飞扬。 伴随着激起的尘土,更有一个急切的声音传入耳中:报。。。。。。原是发出的斥候有了回报:于阏与城以北十五里处发现燕国大军踪迹! 听着斥候的回报,赵括倒是依旧淡淡,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赵括一般淡定的心态。 只一瞬间,阏与城城头之上,肉眼可见的,愈发地紧张了起来!好在,赵括那伟岸的身躯,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地钉在了所有战士、民壮的心头——上将军在,吾等又有何惧哉! 当即,紧张的心情便化作了一道道忙碌的身影!准备已久的烈火终于被点燃,大罐大罐的金汁被架在了烈火之上,恶心的臭味伴着浓浓的黑烟一起升腾,一捆捆的箭矢被浸没在其中,一番搅动,直至它沾满了金汁的精华,再往上一提,更翻出金汁底下新鲜的臭气。 几座新增的箭塔和四座连夜修补好的、刚刚送来的床弩,正在做最后的调试,与那几座床弩一同从阏与城中武库中翻找出还有十辆投石车。 而这十辆投石车,也是赵括昨夜里彻夜忙碌的对象,也更给赵括守住阏与城增加了好几分的信心。 只是,当这十几个大家伙运到之时,不识货的众将显然都对床弩表现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负责城墙防御的几个校尉,纷纷嚷嚷着要把床弩放到自己防御的城门。 倒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这床弩在防御战中,可是堪称神器。敌军箭塔也好,重步兵也罢,一轮齐射,保管洞穿而去! 当然,作为守城之将的孙崮也是表示:敌军主攻的肯定是南门,床弩作为守城利器,自然应该都放在南门才对。 东西两门的校尉则表示:南面城门都已经聚集了最精锐的一千五百多大军了,咱这两个城门只有八百多防守部队,还有半数是城中老弱充数的,这要个两个床弩加强下防御不过分吧。 毕竟城门破了一个,那也是破啊!只有北门的校尉兴致缺缺地看着眼前三人,丝毫没有 “参战”的意图。原因很简单,阏与城之所以是重镇,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位置的特殊——如同一把大锁横亘在邯郸郡与代郡之间。 其城也,依山而成,北面城门更是直接紧靠着代郡,要攻南门,不仅得绕过大山去,还可能遭到代郡兵马腹地的夹击。 而这只被夹击的燕军,除非是攻破了其余几门,否则根本无法得到及时的增援,一旦被腹背夹击,被歼灭也便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了。 如果能从其余的城门破门,那又何必绕远呢?因此,北门是很难受到燕军的攻击,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孙崮还是在南门放了两百兵卒并三百的老弱。 于是,五千兵力,便只剩下了一千四百多人,其中还有四百人乃是赵括的亲兵队。 这些便是阏与城最后的预备队。当然,随着搬运工作的接近尾声,从早晨起,赵括便下令将城内三千左右的青壮,便如队伍,开始加紧训练。 面对床弩的问题,赵括也是考虑再三,首先,只有四座床弩,集中使用那是肯定的了,分开的床弩远没有并联四发床弩来的效果来得震撼。 其次,考虑到燕军的真实战力情况,想必其将军还是会想要以力破巧,利用南门的宽大正面,做蚁附攻击,以发挥自家兵力多的优势。 那么决断便已经显而易见了。 “床弩集中放置在南门,记住做好隐藏,一定要在燕军密集冲锋攻城时才暴露!明白吗!”赵括对着南门的校尉说道。 “诺!”南门的校尉闻言大喜道:“末将一定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功用!”当即,得令之后的南门校尉,立即就带着人前往布置起了床弩。 只留下了东西两门的校尉一脸羡慕的眼神。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赵括的心中,这区区四架床弩的地位,远比不上那看似笨重、无用的投石车。 “放心吧,床弩给不了你们,这投石车,还是可以在危急关头支援一下的。”赵括淡淡地说道。 只是,效果。。。。。。 。 第479章 改造升级回回砲 显而易见,众人对于赵括的话语并未放在心上。当然不是因为其他,实在是这个投石车吧,它,怎么说呢?不是说威力大不大的问题,而是他就根本不配跟床弩相提并论好吧。 床弩,那一根手臂粗细地箭矢射出去,立时就是个人仰马翻地节奏,只要在它的行进路线之上,什么重甲,什么箭塔,见了它通通都得让道。 最关键地是,床弩,具有极强地指向性。虽然那因为笨重地缘故,想要临时改变方位不太可能,但只要在它射击范围内,几乎可以说是指哪打哪。 可是投石车呢? 这么说吧,如今的这些投石车都还是处于最为原始的阶段,石弹的个头不小,抛出后的威力也是不小,可以说一砸就是一个大坑,可问题是,这个坑里头,不一定有人啊! 即便有人,甚至还可能是自己人,你这让将军们如何能放心使用。 没办法,这也是如今的投石车,最重要的问题是——没有准头,打到哪都看天意! 原来如今的投石车,乃是纯利用人力的人力抛石机,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炮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端系以许多条绳索让人力拉拽而将石弹抛出。 问题就在于人力拉动,这次这个人没使上力气,下次那个人脚滑了一下,施加的压力不同,石弹当然到处乱飞。要是一个不好,力气没使够,石弹还有砸到自己头上的风险。而随着战争的继续,士卒体力的下降都是可以预见的,于是石弹的距离越来越近,即便是阻隔敌军的作用也不大了。 不仅如此,从上述的过程也不难发现,投石车还有另一个严重的问题:耗费太多。 每次操炮都需要好几十人一通拉绳,虽然说可以让民壮来拉绳,却仍是费力不讨好,与其用几十上百人的气力,将那石弹投到不知道能不能伤到人的地方,还不如只用几个人的气力,将石弹摆上城头,再狠狠地砸下去,或许还能多杀伤几个敌人。 最后一个问题则是攻击距离的问题,由于全靠人力的缘故,若是要增加距离,要么就要继续加人,加人,就意味着正面战场上人数的减少;要么就要将所抛射的物品减轻,可是轻了也就意味着威力的减少。 如此精度不足,耗费颇多,还偏偏不能持久作战,更是打不长,打不狠的武器自然不受任何将领的喜爱,无论攻防。或许只有在面对蚁附攻击的时候,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把这些个家伙拉出来,也不为别的,就为了讲这蚁附进攻的节奏稍稍打乱。 可是,就是这样人人都有些嫌弃的大家伙,再赵括的眼中,却是最为难得的宝贝。 赵括知道,只需将它稍加改造,它便可以变成蒙古驰骋令欧亚大陆,令无数人瑟瑟发抖的“回回炮”! 这或许就是科技进步的力量吧。 看着一众将领都有些不信的样子,赵括也没有多做解释,刚好赵平在此,便以赵平为首,领三十名亲兵,并一百精锐,集中阏与城内几附近城池所有铁匠、木匠,外加青壮五百,成立专属之砲营。 而所有调入砲营之匠、工、民等人,皆入军籍,敢有泄密者以叛国论。 众人闻言,心中也是一惊,这上将军明显是动了真格的了,在这个极度缺少兵力的时候,居然抽调了如此多的力量,组建所谓的砲营。 要知道,正在训练的青壮总共才三千人,这一下子就抽去了六分之一,更要命的还是这亲兵和精锐,这可是每座城门都打破了头都在争抢的啊。 尤其这亲兵,总共才四百人,所有人都知道,这只队伍势必要承担最为沉重的“灭火”的重担,那几乎是上将军,也是阏与城最后的底牌了。 可上将军眼睛不眨一下地就拿了出来足足三十人! 当然,众人却都没有怀疑上将军的做法,原因很简单,所有怀疑过的人都早被现实狠狠打脸过了。 与怀疑相比,众人如今却是越发的好奇,这砲营能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奇迹! 就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之中,赵括又为砲营选好了营址——就在南门之后的一片民房之中,民房中人通通迁出,另在城北安置。 而这块土地之上,除了外围的一圈用以遮挡视线的院墙之外,所有房间全部推到、打通,清理下的碎石、土块,坚硬者直接送上城楼,作为滚木礌石的补充,脆弱着就地粉碎夯实地基,至于拆房所留下的梁木,正好可以作为改造“回回砲”的材料。 于是,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一个平整的投石车阵地就形成了。当然,此地既作为投石车的抛射阵地,同时也作为投石车的改造场所。 与拆屋和平整土地几乎同时进行的还有投石车的改造大业。 当然,如此机密之事,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轻易参与的。而赵括调来的三十亲兵,要做的就是守住投石车的改造的秘密——除了少数几个参与改造设计的大匠及操砲之人,其余敢入此地者皆斩。 甚至连操砲的三百人,也是直接由赵平亲自挑选,非有家室在赵者不取,非良家子不取,非忠心者不取——堪比亲兵挑选。 即便如此,赵括仍不放心,更是将操砲之营地,设在了砲阵一角,以隔绝外界。内有亲兵站岗,外有精锐御敌,便是赵括自己无非就这个排场了。 所需改造之物,皆由其中之匠工打造,赵括更是采用分工合作的模式,每人只做一部分,再由亲兵集中收集,由亲兵们进行统一的装配。 一来是为了加快速度,二来也还是为了保密。 当然,这也怪不得赵括如此的小心翼翼,没办法,这样的科技变革,就算是再小心翼翼也是应该的。赵括可不想在将来的战斗中看到自己改造的回回砲将那巨石砸在自己的阵线之上。即便赵括的心中实际已经对这些砲有了破解的办法。 但,科技这种东西,只领先一步,还是不够的。 终于,在布置好了一系列的保密工作和流程只后,抛石车的改造工作随即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改造工作,说来困难,实际很简单,就像是一层窗户纸,不捅破永远不明就里,可一旦捅破了,却是觉得也不过如此。 以上所有投石车的问题,精度问题也好,人力耗费也好,甚至最后的可持续性,以及威力与攻击距离问题,归结到一起,还是人力的问题! 既然是人力的问题,那就想办法解决它,用更加稳定的、更加大力气、可调节的力量,去替换掉这个不稳定、不受控的,人的力量! 那么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同时满足以上这么多的要求呢?很简单,大地的力量! 嗯,说人话,就是用重力的模式替换掉人力。 利用杠杆原理,将原有的抛石车进行改装,原来靠人力拉的一端变成固定的装有重物的木箱子,而另一端装有待发射的石弹。 发射前先将放置石弹等的那端用绞盘或直接用人力拉下,同时用钩子固定住,与此同时装有重物的另一端也在此时上升。战斗时,放好石弹后,解开钩锁,重物的一端瞬间落下,而装配的石弹也顺势抛出。 这便是纵横欧亚,砸破无数城堡、城墙、营寨,更于襄阳之战中一战成名的,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配重式抛石机——“回回砲”。其威力之大,欧亚大陆上无数人民的哀嚎已经是最好的注释。 这样的“回回砲”不仅仅是威力大,更重要的是它极其方便简洁的操作。相较于人力的投石车,这样威力巨大的抛石车,操作起来只需要五人即可!三人压杆,两人装弹。 当然,若只是威力大,操作方便,打不到敌人,那也是白搭。 可是,这样的抛石车,只需掌握好一段配重与所抛射石块的比例,几乎可以指哪打哪! 这样的一道简单的杠杆原理的力矩分析加一道抛物线分析的物理+数学题,自然不可能难倒接受过良好九年义务教育,毕业于某著名建工老八校之一的赵括。想想那些伏案的深夜与变形的中指,赵括表示:谁言读书无用乎? 但问题在于,这玩意即便把公式算出来,给到这些个所谓的大匠,他们也看不懂啊。 而赵括作为一军统帅,也不可能泡在砲军一直指挥砲军不是。 好在,这东西也不需要精确地调节,赵括下令制作了三种木笼,分别对应近、中、远三种攻击目标,要用时根据指令,挂上木龙,再将木龙堆满,也就可以了。即便需要微调,大匠的能力,想近点就减轻点重量,想稍远一点就加几块石头,这样的操作还是明白的。 眼见着“回回砲”的改造终于告一段落,燕军却依旧距离阏与城有数里之远,就连赵括也不由得叹息道:“自作孽不可活也!”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480章 燕军抵达阏与城 “天幸也!”坐在中军帐内的卿秦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却是一片地侥幸之色。 就在刚刚,前出地探子来报,阏与城上, “赵”字大旗迎风招展,却是上将军赵括已至阏与城中。闻听此报,不由得卿秦便在心中暗呼侥幸:若非昨夜里硬生生再让部队多走了五里路程,此刻,或许就到不了阏与城。 而再等到日,或许,赵括便已经离开阏与城,往邯郸城而去了。自己此行的目地,也就彻底落了空了。 好在,邀天之幸也,在最后地时刻,在阏与城堵住了赵括地去路。没错,从卿秦的角度看去,他是正好将赵括堵在了路途之上,只是,卿秦做梦也没想到,赵括就是在阏与城等他的。 而在他的六万大军到来阏与城之前,代地的三万骑兵已经擦着他的肩,直直地就往邯郸而去。 若是他能早一些强令行军,或许就能早上一日抵达阏与城,或许也就能够堵住代地大军南下之路。 只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也正是慢了这一步,也让他成功躲过了与代地精锐骑军的大战,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当然,面对着赵括,卿秦也是不敢放肆,能堵住赵括,便已经算是幸运,进攻,却是不必急于一时的。 至少在搞清楚阏与城的情况前,他不会轻易出兵。当即,在阏与城外不足五里外安营扎寨,深挖壕沟,广布拒马,一副生怕赵括截营的模样,即便是深夜也依旧撒出茫茫多的探马斥候,一来为封锁南下之道路,二来也为刺探阏与城中虚实。 不得不说,卿秦虽然算不上什么顶尖的武将,但也算是个合格的武将了。 至少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堵住赵括南下,便是大功一件。为此,守住要道,便是他所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而这一切,自然被阏与城中的赵括都看在了眼里。对于燕军这样的龟缩战法,赵括自然也是乐得轻松,当即吩咐孙崮继续巡城之后,便也不再理会燕军的斥候探马,安心在城中继续了他的造炮大业。 就这样,在燕军抵达阏与城外的第一个夜晚,两边就这样平平安安、安安静静地维持着,就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相对而立,却又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第二日,经过一夜又一个上午的探寻,卿秦终于确定赵国上将军赵括就在阏与城中,而于此同时,他还得到了一个令他无比纠结的消息:如今的阏与城中仅有人马不足五千。 于是一道艰难无比的选择题摆在了卿秦的面前!打还是不打?!不打,是最稳妥的选择,只要能确定赵括身在其中,未曾回归邯郸城,他便是大功一件! 可,面对可是名震天下的赵括啊!身边只有区区不足五千人马,而自己这边可是有六万大军啊! 不说生擒或是斩杀赵括了,就算只是从赵括的手上将阏与城给打下来,也足够自己声名远扬了! 可要是真打,对面可是赵括啊!万一。。。。。。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过,好像被赵括打败,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而且,即便是打不下来,凭着自己六万大军的人数优势,召开想要破营而出,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要赵括不破营南下,那如何能算是自己败了?似乎,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卿秦便被心中的恶魔说服——决议放弃防守,全军攻城! 当然,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同样的,不想当名将的将军也不是好将军。 卿秦的行为,显然不能说有什么错。相反,设身处地,甚至赵括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人性便是如此,而这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燕军最后的机会。 只是,所谓机会,自然也在暗中标定好了它的价格!无论如何,大战已经一触即发了! “传令:未时一刻,全军整军而发,目标:阏与城。”卿秦果断地下达了进攻的将令。 “是。”身边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未时一刻,已经休整好的燕军,踏着还算是整齐的步伐,缓缓向阏与城逼近! 卿秦将军骑在了高头大马之上,心中半是忐忑,半是兴奋之情,许是自己的情绪感染到了胯下的战马,却见那战马不住地便向着阏与城的方向打着响鼻。 能不忐忑吗?对面的可是赵括啊!这可是这年头了风头最盛的将军,没有之一了。 就连号称无敌于世的秦国铁甲,也在他的面前折戟沉沙,打了一辈子胜仗的白起,更是被此人迫死在了上党之地。 面对这样的敌人,忐忑才是正常的反应。可是,也正因为对面的敌人是赵括,也更令卿秦兴奋不已。 无他,这仗简直太富裕了!一比十二的敌我比,这辈子卿秦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偏偏还遇到了赵括。 要不是这夸张的敌我比,卿秦打死也不敢主动攻城!可也正是这夸张的敌我比,使得战胜赵括不再是一种梦想,而是切实可以抓住的未来。 只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一点!战国第一名将的头衔就将落在自己的头上! 如何能够不兴奋?!摸了摸胯下战马的脑袋,卿秦努力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严防赵括的突然袭击,决不能给赵括任何的可乘之机。 “报!”传令兵的一声急报将卿秦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讲。”卿秦立即回道。 “左右两翼护卫将军,已率本部五千人抵达指定位置,并布置好防线。”传令兵干脆地答道。 “好。”卿秦点点头。 “报!”话音未落,又一声急报到来。 “讲。”卿秦再度命令道。 “前军两万人马,已至锋线,先锋将请求出击。”传令也立即答道。 “不急。”卿秦却是摇摇头说道:“待我中军及攻城器械再向前推进三百步。告诉先锋将,严守锋线,敢有妄自出击而使阵型败坏者,虽胜亦斩。”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道,随即翻身上马,直往前线而去。 “中军继续徐徐前进。”卿秦随即对身边的大军继续下令道。如同庞然巨物一般的中军,随即继续向前缓缓移动。 没错,卿秦的战法很简单,就是用人命去堆!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的做法,一切求稳。 甚至为了防止赵括的突然袭击,六万兵马中,卿秦足足分出了一万人到左右两翼。 剩下的五万大军,除了五千人守卫营地并继续制造攻城器械外,其他的四万五千人全都推上了战场。 前锋军两万人,中军两万五千人!目标直指阏与城南门。咱也没有什么主攻佯攻,就是攻你正面最为宽广的南门。 摆明了,咱就是仗着人多,要把你活活地耗死。你赵括不是擅用奇兵吗,咱直接就不给你施展的机会。 你只有兑子的机会,哪怕两个人甚至是三个人兑你一个人,胜利也是属于我的。 只可惜,卿秦还是低估了赵括。确切地说,应该是低估了科技的力量。 越是集中的阵型,越是 “回回炮”的美餐!当然了,仅仅步兵而已,却还不是回回炮亮出獠牙的时候。 站在南面城门之上的赵括,看着燕军的布阵,几乎要笑出了声。这看似稳妥的布置,实际上是在浪费他的优势。 若是赵括来布置,必然是按照我们 “李天王老子”的战斗布局——没有他娘的助攻,全他娘的是主攻。云龙兄八倍的兵力都敢四面主攻,更何况自己有一十二倍的兵力优势了。 这位燕国的将军倒好,直接放弃了另外两面的进攻,怎么?攻一下东西两面会占用你很多的兵马吗? 这南面的城墙再宽,一时间也展开不了两三万的大军啊?!当然了,赵括这是有些冤枉了卿秦了。 要知道,他赵括就这两个字,就足足顶了一万大军不止,谁敢轻易分兵而攻啊。 若是兵力被分摊了,你趁着攻城的间隙一只大军杀将出来,局面可就崩了! 这事情,你又不是没干过,人家当然得防着你这一手而来。与其在东西两门上浪费兵力,还给赵括可乘之机,不如将兵力集中到南门,东西两门就直接摆出防御的阵势,主打的就是一个稳妥好吧! 看着燕军的阵型,赵括倒也没有立即调整布局,更是不忙给南门增兵,万一对方是示弱呢? 先观察一番,若是其人果然专攻南门,赵括再行调整也不算迟。 “全军止步!”正在赵括还在努力观察之时,一声嘹亮的号角伴着传令兵的声音迅速地在燕军的队列之中传递开来。 只可惜,呜咽的号角声虽然足够的嘹亮,传令兵更是就差把嗓子喊哑了,但燕军的阵线却是如同有着惯性一般,就是停不下来。 眼看着东边的一块好容易已经停下了脚步,西边的一块却又向前迈了几步。 好一会儿,燕军的队列才终于停了下来。看着燕军那如同狗啃一般的阵线,赵括与孙崮也是不由得相视而笑——果然,这只燕军是有够精锐的。 。 第481章 投石车初显威风 这连令行禁止都有些困难的燕军,在赵括和孙崮的眼中,虽然是有些不够看地,但身处大军之中地卿秦却并不这么认为。 所谓人数过万,无边无际。身处其中,只觉心旷神怡!长剑出鞘,利刃直指天际,阳光的加持之下,阏与城也不过是刀尖上一个小小地亮光罢了。 卿秦随即向着数万地燕军下达了指令。 “攻城!”一声令下,呜咽地号角声再度响起,擂鼓之声也随即炸响在所有人的耳膜之中。 紧接着,踏着鼓点声,一排排的燕军开始向着阏与城进发。虽然他们的阵型依旧算不上严整,但看向那密密麻麻的燕军、还有诸多的箭塔、云梯及冲城车,站在城楼之上的赵军,不免还是有些心神激荡,连握着长枪的手都渐渐渗出了汗水。 即便战斗力弱,那也是数倍于己的敌人啊!其他的倒也还好,即便是踏着云梯登上了城楼,也自有滚木礌石和滚烫的金汁等待着他们。 就凭着这群乌合之众,想要通过云梯打破城防,那几乎是痴心妄想。只是那几乎与城楼平齐的箭塔却是烦人得很,当然了,还有那需要上百人才能推动的冲城车,那更是对自家的城门有着毁灭性的威慑! 箭塔,顾名思义,其状非只为塔状,只取其高耸入云之意也。其阔也,上可载人,弓箭弩兵可登其上,消除与城楼之弓弩兵之高的差距,并与之对射。 如此一来,失去了高度优势的守军弓弩兵,势必无力在对城楼下攻城之步卒进行压制,攻城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一多半。 可以说,箭塔之用,是攻城的必备利器。至于冲城车,那就更简单了,顾名思义:冲撞城门之用的车! 说是车,实际上车只是运输工具,附带架子的作用。真正有用的,就是那根粗壮无比、蒙着铁皮的巨木。 一击之下,再厚实的城门也得晃上一晃。在没有堵住城门口的情况下,没有哪座城门能够经受得住这些巨大的家伙的长时间的冲击。 威力巨大,是他的最大特点。当然了,若只是如此,倒还好。关键是这样的攻城器械,往往是他能狠狠地揍你,你却很难将他摧毁! 巨大的架子将城楼上的滚木礌石和金汁统统隔离开来,城头上的攻击手段几乎全然伤害不到它。 目前对付它的唯一有效的办法,便是派出一只骑兵,将燕军赶跑,再将丢弃的攻城器械毁坏。 否则便只能依靠城墙的高度优势,射杀其中的兵卒以减少其攻击力,可是如此对射,纵然有地势之利,可是兵力吃紧,对方三换一都不亏啊! 看来燕军虽然战力不怎么样,但想来带兵的将军还是有一手的,至少从这么多的攻城器械来看,这攻城的准备却还是比较得充分的。 只可惜,他们遇到了赵括。 “上将军,要不我率八百骑,前出前外,先将这批攻城器械给毁了吧。”赵括尚未说话,一旁的孙崮便已先行出言。 显然擅长守战的他,也意识到了,这些攻城器械或许才是此战的最具威胁的点。 虽然明知出城而战,必定吃亏不小,八百骑兵出城,少说也要折损二三百骑在外头,可面对如此多的攻城器械,这也是不得不为了。 赵括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随即摆摆手说道:“放心吧,这些个攻城器械一辆也别想靠近城墙!”面对孙崮疑惑的眼神,赵括却没有再做解释,再多的解释都不如眼见来得真实! “赵平。”赵括随即转过了头看向了赵平道。 “末将在。”赵平立即答道。 “到你发挥的时候了。”赵括淡淡地吩咐道。 “是。”赵平立即点头应诺道,随即转身,对着身边的传令兵耳语了几句,传令兵随即迅速下楼而去。 ……城外的燕军继续缓缓地推进,而传令兵也很快抵达他的目的地——在南门之后的投石车阵地。 随即阵阵的擂鼓声中,一辆辆投石车,随即进入到了最后的准备环节! 近了,近了,更近了!五百步!三百步!燕军前锋已经抵达投石车的攻击范围,昨夜试射的石弹已经被燕军踩在了脚下。 近了,越发的近了!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箭塔的轮廓,似乎箭塔中的燕军已经再搭弓,点点寒芒正对着城墙之上的赵军! 但赵括依旧忍着没有下令发射。一旁的孙崮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个距离,若是再不发出骑兵,没有足够的冲刺距离,损失恐怕会更大,甚至连那些器械都没法销毁。 正当孙崮还想进言之时,却听见远处燕军的本阵之中又是一阵的骚动。 “呜……呜呜……”燕军本阵中,呜咽的号角声传来,鼓点声随即变得急促而密集起来。 燕军闻声而进,前锋军两万多人马,随即加快了脚步,就连推着箭塔、云梯和冲城车的燕军们也加大了气力——整个燕军前阵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一旁的孙崮见状,心中也是微微叹气,敌军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冲刺,即便现在立即出兵,恐怕也来不及了。 不由得孙崮便又看向了上将军,若是让这一大批的攻城器械毫无阻碍地抵达城下,这城恐怕就真的难守了! 只是,孙崮的束手无策之时,却正是赵括所想要的最佳时机。 “便是此时!”赵括心中一动,大手随即一挥,得令的赵平随即挥舞起手中的红旗。 而紧接着,南面城头之上,一面鲜艳而显眼的红旗也随之冉冉升起,更在北风中挥舞摇曳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红旗升起的那一刹那,下方的投石车营地便有了动静! “嗡……嗡嗡……”那是投石车在向他的敌人发出愤怒的吼叫! “唔”的破空之声随即从城头赵军的上方传来。却见数枚巨石凌空而起,颇有遮天蔽日之感。 尚未来得及感叹一番,巨石已然越过了城墙,向着前方疾驰而来的燕国大军,狠狠地砸去。 只可惜,这些个巨石,虽然看起来威力巨大,可真正砸落了下去,也就那样。 运气稍好一些的巨石砸入燕军阵营,立时将几名燕军士兵榨得汁水直流,飞溅的尘土与碎石将附近的燕军整得灰头土脸。 不过,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了。更多的石块,却是正好砸在了燕军士兵与士兵,攻城器械与器械之间,除了激起漫天的尘土之外,显然并未对攻城的器械造成什么伤害。 燕军的士卒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于这些毫无准头的抛石机,燕军将士们显然见怪不怪,被压死了那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于是燕军士卒们都不以为意地继续前进着!城头之上,本来还对着投石车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孙崮,看过之后,只剩下了深深的绝望。 眼看着燕军越来越近,孙崮的眉头已然皱到了一起——无他,唯死而已。 却是仍在本阵中的卿秦将军,看着这一幕,却仿佛心有所感一般,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甚至出现了一丝丝的疑虑? 不应该啊!这投石车而已,自己在担心什么?卿秦在心中问着自己,可又看着自己麾下的大军正气势如虹地进军,随即也将这一丝丝的疑虑给压了下来。 只要大军能够抵近阏与城,此战便算胜了一多半了。当然,于此同时,卿秦也没忘了下令,让自己阵中的投石车,也放上几弹,不管打不打得着吧,也算是给赵军的还击。 只可惜,还没等燕军的投石车做出回击,城楼之上的赵括便是冷笑一声,随即对着身边的孙崮说道:“刚刚不过是试射而已。”话音落,又一组石弹破空而来!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石弹明显来得更加的密集,也似乎更加的快速。 随即只听的 “砰砰砰……”的数声。石弹准确命中了第二组的箭塔及投石车,一击之下,箭塔与投石车纷纷粉身碎骨,而在其中的燕军将士也随之丧命。 没等燕军的将士们反应过来,第二轮、第三轮的石弹继续破空而来,没错,是第二轮,因为砸空的那轮叫试射轮。 三轮石弹连番攻击之下,稍远一些的工程器械几乎全部毁于一旦。卿秦将军见状睚眦欲裂,还没摸到城墙呢,箭塔就给损失过半了,虽然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 但那是要用赵军数百名精锐的性命来换的啊!可如今,别说赵军的性命了,就连赵军,都没见到! 只是区区的几个石头弹子就叫自己损失惨重。这显然不是偶然!赵军的投石车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好在,好在还有不少的器械已经抵近了城墙!有这么多的箭塔,应该是足够的吧! 只可惜,卿秦显然小瞧了赵括改造的投石车,既然远距离的都能精准命中,更何况是近距离的呢? 不待燕军反应过来,南面城楼之上,鲜艳的红旗变换成了蓝旗,随之投石车营地的部队也飞快地换上了小一号的木箱。 。 第482章 慈不掌兵继续攻 没错,赵括早给所有的投石车准备好了大、中、小三类的木箱子,刚好对应远、中、近三个距离地敌人。 而至今,威力最大地远距离的木箱都还没有出场呢。若是换上了最大最重地箱子,投石车甚至可以直接将巨石砸入刚刚燕军列阵时地前军阵营之中。 之所以赵括要等燕军到了中远距离了,才果断下令射击,其一也是为了藏一手牌,好在李牧归来围歼燕军之时,给燕军一个惊喜,另一方面,赵括还是想要尽可能地一次性地将燕军地攻城器械全都给留下来! 只有充分奔跑起来的燕军,才没有回头的路。果然,随着 “嗡嗡”的声音再度在城楼背后响起,南门之外顿时再度响起了一阵阵的 “砰砰砰”的器械倒塌的声响。燕军前锋军阵中,惨叫声、呼救声瞬时响成一片。 而城楼之上,包括孙崮在内的几乎所有的赵军将士们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咱们的投石车啥时候这么厉害了?这简直是一砸一个准啊!正惊叹着呢,又一轮的石弹横空出现在了城楼的上空,与之前的两次相比,这次的石弹,明显更多、更密了。 没错,赵括的炮营在一番的校正之后,终于开始了他们的齐射模式!随即,一枚又一枚的石弹,疯狂地砸在了燕军的攻城器械之上! 不仅是器械毁于一旦,破碎的石块混杂着锋利的木片,更是将周遭几乎所有的燕军吞没在其中。 几乎在每个攻城器械损毁的同时,少则数十,多则上百的燕军,全都饮恨当场! 担任先锋的都尉闻着哀嚎之声向后看去,却只见得一片的滚滚尘烟与漫天的血雨,燕军的损失——大了! 都尉明白,此时后退只会让自己成为靶子,即便不死在赵军的石弹之下,恐怕也会死在将军的利刃之下。 未闻鸣金而退,必斩!安平城下,那被斩首的校尉的殷鉴尚不远也。咬咬牙,都尉很快下定了决心:唯有前行,尽快地抵近城墙,跟城墙靠在一起才有可能免遭厄运。 “快、快、快!”都尉不住地催促道,更是分出一队人马配合着 “前拉后推”着器械们。可是,拉绳长度终究有限,而器械可着力推的地方就更少了,人力再多也有个极限,于是速度实在也是起不来。 无奈之下,都尉只得下令已经登上了箭塔,正在搭弓的弓兵们迅速下楼,以减轻些箭塔的重量,加快些速度。 宁愿自己的部队暴露在赵军箭雨下,失去先手,也要保住最后的几座箭塔。 不然人尚未到达城墙之下,攻城器械就都被摧毁,这还打个啥啊?可惜,尽管燕军的先锋都尉竭尽全力及时地进行了调整,但大军的行动调整到底需要时间,而赵军的石弹却在一刻不停地往燕军阵营中砸! 于是除了都尉两侧的几座箭塔因为都尉的及时调整,侥幸地逃过了一劫,其余箭塔都很快毁于一旦。 当然,在绝对的实力,幸运往往不值一提。很快仅存的几座箭塔,最终也没能留住。 倒不是城中的投石车再度建功,毕竟已经推进到了城墙之下,即便投石车想要再度建功,也还需要时间进行调整。 只可惜,被投石车的砸怕了的都尉显然有些慌张了。要知道,箭塔不同于冲城车,并不需要紧挨着城墙的,反而需要隔出个十几二十米,以保证射击的距离。 也因为这十几二十米的距离,箭塔并没有像冲城车一般,做好了良好的防火措施。 可是,这位都尉,为了躲避石弹的攻击,竟然是又将这侥幸躲过一劫的两座箭塔,又向前推进了十好几米,几乎就是要怼到赵括的脸上了。 这就有点不尊重城墙上的赵括和孙崮了。城楼之上,赵括随即瞥了孙崮一眼,仿佛在说:你还在等什么? 当即,孙崮会意,不待燕军的弓弩手们重新登上箭塔,便立即下令,将原本用来对付步兵们的热油,用陶罐装了就往箭塔上砸! 因为距离实在太近的缘故,几乎不需要怎么费力,陶罐便已经扔到了箭塔之上。 只听得 “哐啷、哐啷!”的声响,一个个陶罐在箭塔之上爆裂开来;随之而来的,便是 “滋啦……”的动静,那是陶罐中的热油随着飞溅而出,直烫得正在等候的燕军弓兵们一阵的鬼哭狼嚎! 然而燕军的弓兵噩梦才刚刚开始,一个个火把、火箭已在赵军手中点燃! “嗖”的一声,火把和火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在了箭塔之上。随着 “噌”的一声,火焰冲天而起,瞬间进入箭塔和它内部的燕军们便被火焰吞没。 一个个火人从箭塔中冲出,试图寻求往日的同袍的帮助。可是战场之上,哪里有水给他浇灭那混着油脂的大火呢,往日的同袍都尽量地远离他,生怕自己身上也沾染上一星半点。 哀嚎声、求救声再次响彻前军。看着横冲直撞如无头苍蝇般的 “火人”们,燕军先锋都尉无奈再次下令自家的弓箭手,直接处决掉这些火人! 一则减轻了他们的痛苦,二则避免他们的哀嚎继续降低本就几乎凝结的士气,当然,更多的,还是怕这些活人冲乱了自家的阵型。 就在燕军弓兵依令无奈搭箭射杀同袍之时, “咻咻咻”的破空之声响彻耳畔,赵军的第一轮箭雨已经将他们覆盖,杀人者恒被杀之。 刚刚还在为箭塔上的弓兵叹息的燕军士卒,此时却成了他人叹息心疼的对象。 而由于箭塔的烧毁,燕军士卒不得已只能纷纷地向后倒退,而后方的燕军又不明所以地继续前进,于是不可避免的,两方人马便挤成了一团,却正好又给赵军的弓兵痛下杀手的机会! 一阵箭雨过后,燕军的先锋军团已经损失惨重,然而更令燕军绝望的事情发生了,还未等燕军做好防御,第二轮的箭雨又降临了! “护!”燕军先锋都尉大喊道!随着将令的下达,盾牌兵纷纷组成阵型,将一众的燕军护在其中。 而此时整个先锋营整整两万精锐,还没有摸到阏与城的城墙呢,便已经损失数以千计的人马。 都尉躲在盾牌之后,仔细倾听周围的声响,除了赵军弓箭叮叮当当的响动,就是自家燕军不住的哀嚎声,听来听去,就是没有期盼中的鸣金之声。 也就是说,他们的主将卿秦将军,还要他们继续打下去,在没有任何的重型攻城器械的情况下! 甚至连大型的云梯都没有了,怎么登城楼,如何再战?哦,错了,还是有的,至少人力扛着的飞梯、竹梯,因为目标较小,倒是在投石车密集的火力下也还保存了不少。 而阏与城的城头也没有像邯郸城那般高不可攀,飞梯也好、竹梯也罢,也都还能够得上。 可是,仅仅凭着这东西去进攻,那就是拿命去消耗敌人的守城物资而已啊,对于赵军的战士都没能有半点的杀伤力啊! 几乎跟送死也没有太多的差别。身处中军,将战场都看在眼中的卿秦将军,又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卿秦却也有着他的想法:很简单,这头一次进攻,可谓是士气最盛之时,若是连城墙都没有摸到,便慌忙撤退,这后面的仗就都不用打了。 因此,哪怕是去送死,哪怕是要付出绝大的代价,卿秦也必须让后续的大军看到己方登上阏与城城头的场景。 无奈,所谓慈不掌兵,尽管心中万分的不愿,卿秦也只能咬着牙,回绝掉鸣金的建议,静静地等候着自家的前军做出 “正确”的反应。虽然前军的都尉,并不能很明白卿秦将军的意图,但军令便是军令,既无后撤之令,便是进攻之命。 明白这点的都尉,随即撑开左右的护卫,举起手中的战刀,向着他的士卒们继续下令道:“攻!”众军士稍有些迟疑—— “攻”?不应该是撤退吗?!如今的情况,不仅攻城器械已经尽数失去,就连进攻的锐气也被赵军的数阵箭雨给消磨殆尽,此时不该是退回本阵,稍作休息再行攻伐吗? 然而,都尉的将令已下,也便没有什么好说的,奋力冲杀便是!短暂的迷惑后,燕军众将士继续鼓起勇气,向着城墙进发。 没有了大型的攻城云梯,还有人力扛着的飞梯、竹梯,往城墙上一搭,照样能爬上去! 只不过相较于笨重的云梯,飞梯、竹梯显得轻便了许多,只需要五六人抬起便可走,轻便的同时自然也有许多的问题。 首先就是上挂的角度相较于云梯要陡得多,不利于攻击方的攀爬,却更有利于防守一方击落敌军。 其次单薄的梯子极容易被敌军摧毁,也不能承载太多的负重,所以同时登上梯子的人不能太多,这也将造成攻击存在空隙。 但没有办法了,别说是飞梯,就算是搭人梯,将令一下,自己也得上! 。 第483章 战后总结话投车 无奈何,一队队盾牌兵只能在密集如雨般的箭矢下,努力护送着扛着飞梯的燕军战士们,迅速移动到城楼之下。 也好在城头上地赵军弓兵们,显然沉迷在猎杀燕军地弓弩兵的快感中无法自拔,倒是让不少地飞梯奔到了城楼之下。 机会稍纵即逝,最前头地兵卒几乎立即就选好了架设飞梯地位置,随即指挥着同行的几个人,飞快地在坚实的地面上,刨出两个不算太大的孔洞,紧接着随后就位的两员壮汉分别把住了梯子的两侧,将梯子放在了孔洞之前。 后续的燕军随即一起发力,将梯竖起,搭在城墙之上,再往下往后一扯,只听得 “啪”的一声,飞梯的末端刚好嵌入到之前挖好的孔洞之中,而飞梯的前端的挂钩,也在同时牢牢地卡在了城墙之上。 此时再要将飞梯推倒,那就难如登天了!因为受力的关系,只能将飞梯整体抬起,或是直接把前端挂钩毁坏,才能摧毁之。 但赵军显然不会等燕军的飞梯彻底地架好之后才予以反击,几乎就在飞梯搭在城墙的一瞬间,便有赵军士卒拿着专门的矛型的工具前去推开飞梯。 没有挂牢固的飞梯几乎瞬间就被赵军掀翻,连滚带爬地砸入了燕军的阵营之中,随即又是一阵的烟尘四散。 似乎十架飞梯里头,有三到四架飞梯都无法避免被赵军推落的厄运,这也是飞梯不如云梯的原因之一,远不如云梯来得方便、稳固,尤其在未挂牢前容易被推倒。 而赵军对付燕军的招数却不止于推倒飞梯,就在士兵推开云梯的同时,弓箭手也在通过城墙孔洞向下射杀燕军,因为需要扶着飞梯的缘故,燕军几乎都是密集地站在了飞梯之下,而赵军的士兵几乎不需要瞄准,自顾自地往下射箭便是,一射便是一个准。 仅仅是为了将这飞梯架好,燕军便又付出了绝大的代价,然而这夺命的飞梯这才刚刚开始收割燕军的性命。 即便有几把飞梯成功地架好,燕军终于可以都开始往上爬了,然而等待着他们的不是胜利的曙光,而是更大的劫难。 赵军早已备好的热油,不要钱似的侵泄而下,烫伤燕军的同时也将那木质的飞梯浸润,接下来就很简单了,一把小火苗便可以把飞梯化为灰烬。 风起云涌的战场上,熊熊的烈火在不住地咆哮着、吞没着燕军和那好不容易挂号的飞梯的生命! 但,没有人在乎!不论是飞梯的性命,抑或是燕军士卒的性命。 “冲!”都尉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命令,似乎只有喊出这个字,才能稍稍地弥补自己内心的恐惧与悲怆。 面对着严苛的军令,燕军士卒也是只能悍不畏死地一遍又一遍地架梯,登梯……一个人掉了下来,两个人在冲上去,随即又掉落下来。 没有箭矢压制、没有攻城器械的燕军,只能被赵军按在地上来回地摩擦摩擦。 盏茶的功夫,燕军先锋再遭重创,几乎人人带伤不说,手中的飞梯都所剩无几。 燕军先锋都尉的右手也中一箭,但是没有接到后撤的命令,他一步也不能退。 忍着疼痛,指挥着剩余的部队,将仅剩的飞梯集中起来,准备集中登城。 终于,在都尉都心生绝望之时,终于有一名燕军的将士登上了城楼之上。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便被赵军的长矛给刺落城下。也就在这名将士登上城楼的一瞬间,都尉终于听到了来自本阵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响——将军终于鸣金了! “终于来了!再晚点,彼其娘之的,老子也要交代在这儿!”都尉暗骂了一声,恨恨地朝城头望了一眼,几架烧焦的飞梯还在悬空挂着,点点的火苗将他与城墙一道染成了黑色。 一道道血迹从城头流下,又在一个个挖好的孔洞积聚,扩散。。。。。 。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摆着,或为万箭穿心,或为高空坠落,更有那烈焰焚身、面目全非的。 短短不过一个多时辰,燕军的血,却已经流得太多了!都尉看着这一幕幕,心中也是绞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看着那城楼上还在不断射出的箭矢,都尉只得拖着断臂,轻叹一声,下令道:“撤!”听闻 “撤退”之令,城下燕军,刹那间,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飞也似的往本阵退去,而本阵中也随之派出一部兵马前出接应,倒是断绝了赵军尾随而击的可能。 只是,赵括也根本没有想过要追击,毕竟城中兵力并不算多,而这一仗也远没有动到城外燕军的筋骨。 虽说燕军前锋足足有两万人,但真正投入攻城的却是只有万人上下,人再多,却也展开不了。 而这万人之中,真正殒命在阏与城下的,还不到三成,当然,即便是退回了本阵的,也是个个带伤。 而在燕军将士惶惶然回到了本阵之时,赵军虽然没有尾随而击,但一通箭雨袭击还是免不了的。 不由得,燕军的前锋精锐又损失了数百人。粗粗算下来,两万多前锋精锐,竟然在这区区一战之中损失了三千多人! 这其中,赵括的秘密武器投石车可谓是掘功至伟,若非它们突发神威,燕军的攻城器械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损坏殆尽,有着攻城器械的保护,燕军即便依旧攻不上城池,也不至于会损失如此惨重。 即便是损失惨重,也势必能把城内大股的赵军一起拉下水。可以说,燕军的这次进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但这并不意味着,卿秦将军的策略就是错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战打得再惨烈,也只能这么打! 被赵军的抛石车打了个措手不及,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当时就立即撤退,的确可以减少些损失,但与此同时,这些损失可就全都白费了。 而明日再来,恐怕依旧要付出惨痛的代价。难道明日又继续后撤?显然不可能。 因此,越是措手不及,越是要勇往直前。用不断的推进、不断的牺牲试探敌军的底牌;用一次次的登城探查出赵军的防御关隘,用一条条的生命去寻找赵军可能存在的漏洞。 只有掌握了这些足够的信息,才能找出针对的方案,进而拿下整场战役。 为此,别说损失三两千人,就算是再拼掉个三两千人,也在所不惜。当然,面对如此巨大的损失,饶是沙场宿将的卿秦,也不禁嘬了个牙花子。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好在的是,燕军已经成功地登上了城楼,换言之,赵军的底牌已经基本被掀开完毕。 至于接下来,就是怎么应对的问题了。 “将军。”正待卿秦思索破解之法时,前线的都尉单膝跪倒在卿秦的面前道:“败军之将,特来领罪。”卿秦抬眼看去,却见一个浑身黑灰的将领带着满身的血腥气息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只断箭更是直插在都尉的左臂之上,汩汩的鲜血缓缓顺着手臂流下。 “说说前线的情况吧。”卿秦一脸平静地问道,既没有就此问罪,却也没有问候都尉的伤势。 “是!”都尉不敢怠慢,当即回答道:“末将得令后,迅速组织攻城器械,并亲自带队,共计万人许之精锐,向阏与城南门发起进攻。大军以鱼鳞阵,缓缓向前推进,攻城器械分前后两组,梯次配置。大军行至城墙不足三百步时,开始加速。恰在此时。赵军之投石机便对着吾之先锋队伍展开攻击。初时一轮并未对攻城器械造成伤害,然其后也,赵军之石弹便犹如有天助也,几乎弹无虚发,不过三、四轮之后,吾之攻城器械已然十不存一,尤其冲城车与箭塔,几乎全军尽没。而抵近城墙之器械,也随即为赵军火箭所烧。无奈之下,末将只能以飞梯搭上城墙,再攻赵军。只可惜力有未逮也。。。。。。” “来日再战,当何以先?”卿秦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当以保我攻城器械为先。”都尉立即答道:“若无攻城器械,我军弓兵无法对赵军进行压制,登城之战亦多难也,更遑论破城矣。” “如何保之?”卿秦继续问道。 “末将以为。”都尉略略沉吟,这才继续说道:“其要有三也。” “试言之。”卿秦说道。 “是。”都尉点头道:“其一也,吾军需要制作更多之器械,以弥补所需!今日观之,赵军投石车虽准也,然其数量有限,若能倍之攻城器械,区区三百步,至少能有三分之一器械能抵达城楼之下,用之进攻,足矣。” “可也!营中匠作正在为之也。”卿秦点点头认可道:“这其二,又是如何?”听得将军的认可,都尉显然越说越是自如:“其二,乃是要解决行进中的问题,关键在于二字曰:分散。一则其石弹虽大,若是以一枚石弹攻我一座器械,吾观其尚无如此精度,故其进攻均为齐射也。即以数枚之弹换我数座器械也。” 。 第484章 两面战场陷僵局 “既为齐射,若是要调整攻击目标,则其攻击间隙必久也,以此时间我部又可冲上一段距离。故,可将我军之器械分散而进之,以拖延赵军投石车之攻击也。或可,以一屯、百人为单位,各自配合一器械前进,总计百余器械,万余精兵进行攻城,则赵军攻我之甲,则乙存,攻乙则丙存,若吾军数十器械,大千之精兵可近抵城墙,则阏与城之必破也!”都尉进一步解释道。 “善也!”卿秦也不由地赞道:“可还有其三?” “其三。”都尉略略吞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便是抵近之距离,末将观之,以二十至三十步为好,再远恐为石弹所破,更近则有火攻之危,如此距离,则既可压制杀伤城墙之赵军,又可避免器械被毁!”显然,这正是刚刚都尉所犯的错误之一,若是细究下来,这个错误也着实不小。 即便不足以当即斩杀,加上战败而归,想要全身而退也是难的。好在地是,都尉显然用之前地机智对答在卿秦这边过了关。 对于都尉在城墙之下,所犯的这点错误,卿秦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对于如今都尉地小心翼翼,卿秦自然也明白其中缘由。 当即宽慰道:“此战之败,非汝之过也,乃赵军之投石车太过妖孽之故也。能从一战之中便寻到了破解之法,汝之功大于过也。”闻言,都尉顿时一脸地激动,他知道,带伤而来汇报地这招算是奏效了! “且去处理伤势吧。”卿秦轻轻挥手,对着都尉说道:“且休息几日,来日之战,破之阏与,必有汝之功劳,待得胜归国,裨将之位,本将为汝请之也。” “多谢将军。”都尉闻言,顿时一脸的惊喜,立即拜谢道。当然,在都尉的心中,或许更值得高兴的不是裨将的位置,而是卿秦言语之中隐含着的意思——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休息,后续的战斗甚至都不用参加了? 刚刚在阏与城城楼之下的绝望,都尉显然不想再体验一遍了。与之相比,裨将这个迟早都能升上去的位置,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诱惑力。 不论如何,一场持续了不过两个半时辰的战斗,总算是落下了帷幕。燕国大军缓缓后撤归营,而阏与城楼之上,赵军的士卒们也纷纷雀跃而起! 胜利来得太过容易了!不仅是赵军普通的将士们,就连孙崮这样一位以防守见长的将领,眼看着燕军狼狈而退,也觉着有些不可思议——这就赢了? 连手中的刀都没有挥舞几次?甚至城楼之上都没有见到几滴鲜血?一场声势浩大的进攻就被自己给打退了? !只有站在城楼之上的赵括知道:这样的胜利,也就只有一次而已了。 投石车虽然厉害,但远没有到可以彻底改变战局的地步,这一次,不过是打了燕军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不过,燕军损毁了如此多的攻城器械,短时间内想要再度进攻,恐怕也困难了! “阻止战士打扫战场。”赵括随即交代道:“注意轮流安排休息,燕军一定会卷土重来,不可掉以轻心。” “是。”孙崮立即领命道。言罢,赵括也不再多言,随即在赵平的陪伴下,一起下了城楼,炮营今日建功颇丰,却依旧有着很多的事情需要继续完善。 而随着赵括的离开,城楼之上的欢呼声也越发地热烈了。诚如赵括所想,城外撤退的燕军,回到营帐中,立即安排的就是重建器械。 卿秦深知,没有攻城器械,想要攻下阏与城,那是痴人说梦,即便自己有着足够的兵力。 只是损失了如此多的攻城器械,若是要从零开始,即便燕军的工匠们日夜赶工,也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好在,这些器械却也不是燕军所带的全部。早就知道阏与城有赵括在场的卿秦也从未想过能够一战就把它给拿下,因此还有近一半的攻城器械,根本就没有出营。 因此,虽然卿秦需要更多的攻城器械,但时间,却并没有赵括想象中那么多。 两日的时间,便已经足足够够的了。就在阏与城外燕军偃旗息鼓为着攻城器械全员努力之时,邯郸城外,燕军也终于抵达。 而相对于阏与城的大胜,邯郸城的大战显然要血腥许多了。双方都没有客气,一来将战斗白热化,好在的是,燕军虽然兵多,但处于攻势,而且战兵的素质很是一般,而赵军的兵力虽然少一些,但那两万跟随过赵括的大军也是足够的精锐,面对数倍的敌人也是丝毫的不虚。 一日战斗下来,终是以燕军损兵两千,赵军损兵数百告结。只是燕王显然并不慌,毕竟兵力这方面,燕军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而国相栗腹也似乎是突然开窍了一般,竟然让大军轮番进攻邯郸,不给守卒休息的时间。 但好在,邯郸城如今的兵力也有四万之多,倒也不怕燕军的轮番进攻,唯一辛苦的就是平原君了,不得不坐镇城楼之上,以安定军心。 似乎也感受到了前线紧急的情况似的,赵王倒也没有在此时再作什么幺蛾子。 一时之间,赵国的两个战场都陷入了焦灼之中,而在从阏与城到邯郸城之间,李牧也正带着三万赵军向着燕军的后路,猛冲而来。 李牧很清楚,他要做的不是全歼邯郸的燕军,只要能够击溃其部,解了邯郸之围便足够,更重要的是回师阏与城! 那里,上将军正用着最少的兵力硬抗着燕国的大军。也就在赵军的奔波之中,一日两夜很快过去,清晨的阳光再度洒向大地,而阏与城外的燕军也终于再度做好了战斗前的所有准备! “呜呜呜……”呜咽的号角声再次响起,阏与城南门外,燕军整齐的军阵再次集结。 箭塔、云梯和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又被缓缓地推了出来,比之一日之前的数量更是只多不少,只是这次的器械,却是显得更加的参差不齐。 甚至是东一块、西一块,完全么有了章法。面对这样的情况,赵括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无他,这么分散的站位,显然是燕军有意而为之,至于目的,赵括也立即想到了——躲避自家投石车的密集攻击。 尽管知道了燕军的目的,但一时间,赵括还真没有好的办法应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攻城器械被一座座地被推入到步卒的阵线之中。 当然了,凡事有利皆有弊。燕军攻城器械的分散,无疑是大大的减少了赵军抛石车的威力,却也更加削弱了攻城器械的威力。 投石车自不必说,只有集中一起轰杀下去才能对城墙造成致命的伤害。 而箭塔,由于所载人数有限,更需要相互配合,以完成对所在区域敌军不间断的压制。 赵括虽然知道燕军能够想出对付自己抛石车的办法,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对面燕军这是练过七伤拳?应对之策,也渐渐在赵括的脑海中形成……就在赵括即将下达指令之时,燕军之中擂鼓再响,数万燕军再度在卿秦将军的指挥下,向着阏与城南门,缓缓推进而来! “五车一组,先打箭塔!”赵括看着眼前如同星罗棋布般的燕军阵列,对着一旁的赵平说道。 “是!”赵平很快领命道。随即与一旁的大匠们细数箭塔的分布,并粗略地在竹简上记录大体的位置,标好一个便有一个传令兵将竹简拿下城楼,交到炮营将士手中。 随后,炮营中三十座抛石车,五辆为一组,纷纷调整位置,准备着第一轮的发射! 没错,休整的一天,不光燕军在抓紧制作攻城器械,赵军也在这短短的一日时间里,再度赶制了二十辆抛石车,同时根据上次的战斗经验,将抛石车阵地整体往后移了二十步。 目的不言而喻,为的就是要胖揍那些侥幸推送到城楼附近的攻城器械。 可以说,燕赵两军,都为了此战,做好了他们所能做的一切,至于结果,却只能看战场上的了。 随着攻城器械的加入,密密麻麻如同蝗虫一般的燕军,一股脑儿地涌向了阏与城的南城门外。 几乎在同样的距离上,燕军的鼓点再度变得急促,而燕军也随即再度在几乎同样的位置发起了对阏与城的冲锋。 阏与城城楼之上,赵平已经不需要赵括的提醒,随即便已经挥舞起手中的红旗。 紧接着,数面红旗迎风翻滚,而城楼之下,早已准备好的炮营立即发出了他们的怒吼! “砰砰砰……”又是器械倒塌的声响。没有任何的意外,燕军之中,六架箭塔应声而塌,碎落的石块混杂着木块,一齐砸入燕军军阵,好在箭塔之上没有站人,而燕军也有意调整了站位,没有太过密集,这才避免了过多的二次伤害,饶是如此,站在箭塔旁的几十人还是被殒命当场。 。 第485章 投石尽燕军再攻 “一、两、三……”中军之中卿秦默默皱着眉头,数着空中的石弹的数量,随即喃喃地说道:“看来这一日的时间,赵军也没有歇着啊!”粗略一数,空中石弹的数量竟比之前多了一倍有余。 很明显,要么赵军前日大战并未将投石车全数亮出,要么便是赵军趁昨日休战,又临时赶制了更多投石车。 当然,事实是怎样的并不算要紧,至少现在而已,并不是最要紧的。甚至连投石车的增加,卿秦也算是有所预料。 倒是赵军分组打击的战法令卿秦颇感意外,显然,这战法,几乎就是正好克制着自己分散器械的战法。 可偏偏,赵军的投石车还是那么的准!即便是五枚一组,依旧是每组必中,这还怎么打? “传令:前军加速,不必顾及阵型,快速穿插到城墙之下,损失器械的部曲,就近帮忙推进箭塔!”卿秦没有再多作犹豫,直接下令道。 不得不说,卿秦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对于赵军投石车威力的判断也十分的准确,而他所想到的破解之法也很简单——以快制胜。 只是,即便卿秦的反应够快,从将令的传达,到将令的执行,再到众军士的加速,却仍旧需要时间。 也就在这段短短的将令传达的时间里,赵军的抛石车又齐齐地发射了两轮,击毁了十二座箭塔,真就弹无虚发呗! 而被卿秦寄予厚望的三十座箭塔瞬间损失了一半多,卿秦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疼裂开了。 好在,将令传达后,先锋军团再度加速,总算是打乱了赵军抛石车的节奏,赵军投石车第四轮的攻击只打掉了三座箭塔,命中率锐减百分之三十。 而紧接着的第五轮更惨,只击毁了一座。好在,在城楼之上的赵平,有了之前的经验,也很快地发现了燕军节奏的变化,果断下令减少负重、缩短攻击距离,终于第六轮攻击下,又将两座箭塔击毁,等到了第七轮,这个数字又上升到了三座。 可惜的是七轮过后,虽然赵军已经适应了燕军的加速,可是燕军最前头的两座箭塔已经靠近了城墙,但也就只是这样了,最后的一座箭塔很快在漫天的飞石中化成碎片,溅起了一地的尘埃! 至此,燕军箭塔十不存一。然而卿秦将军虽然心疼得厉害,却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最看重的云梯,在数十座箭塔用生命的掩护下,几乎全都完好无损的来到了城墙之下。 紧接着, “砰砰砰”的声音突然响彻城墙!那是慢慢悠悠在后头的燕军的投石车发威了,虽然燕军的投石车准头不咋样,丢得近的都没挨着城墙,投得远的甚至打到了炮营真滴,但架不住人家数量多啊,五十辆投石车一齐发射,哪怕只有一半的石块投到了城下之上,也够赵军喝一壶的了。 可惜这样的威风也不过是转瞬即逝。赵军的抛石车在处理掉箭塔后,自然而然将目标对准了作为同类的燕军投石车。 “咻咻咻”的又是几声破空之音,赵军对着摆好阵型的燕军投石车便是一通的石弹攻击! 顷刻间,直轰得燕军投石车阵营是人仰马翻。燕军的投石车甚至都发不出第三轮的袭击便已告没,剩余的几辆投石车也在慌忙转移撤退的途中被赵军一一击毁。 至此,赵军的投石车几乎完美地完成了所有战前预设的目标:击毁箭塔,夺取城楼弓弩兵的优势;击毁投石车,减轻城墙的负担。 当然,对于燕军而言,这样的结果显然也是能够接受的。不仅仅是一队队的云梯,更有冲城车也被安然地送到了阏与城城楼之下。 可以说,卿秦所采用的分散战术也已经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当然最可惜的,还是燕军耗费了大量气力制作的投石车,因为精度达不到要求,几乎没有对赵军和阏与城的城墙造成任何的伤害。 没办法,科技的力量,不是简单的堆砌数量就能够有用的。我打得到你,你却打不到我,这便是科技的压制,气是没有用的! 好在的是,燕赵双方主将似乎都很满意现在的结果!原因无他,燕军的卿秦将军更看重地面的推进,所以云梯是他最关注的,能送上云梯,就意味着他可以发挥兵力多的优势,耗也能把赵军耗死? 而赵括更看重空中的优势,只要箭塔进不来,就无法形成对城墙上弓兵的压制,也更干扰不了城墙的攻防。 至于云梯,没有云梯,燕军也会用飞梯,而且为了弥补飞梯的劣势,燕军或许会抬上来更多的飞梯,我军就更应接不暇了。 终究是卿秦的想法更稳妥还是赵括的思路更超前,这一切都有待于时间的检验。 而在赵军肃清投石车威胁的同时,一架架云梯已经挂靠在了城墙之上,而城墙下的燕军们,一个个狞笑着,踏上云梯,向着城头发起了进攻! 终于,可以登上这可恶的城楼,一观赵军的嘴脸!燕军将士们手中的长刀早已饥渴难耐! 赵括对此倒也并不以为意,无非就是战斗而已!撇了撇嘴,抄起身边的长刀,赵括大跨步地向着城墙中段的燕军云梯走去! “噔噔噔……”云梯就是比飞梯好用!饱受飞梯摧残的燕军不由地感慨着 “科技”的力量!然而等他们一脸舒坦地登上了城墙,迎接他们的确实赵军第二轮密集的箭雨! 失去盾兵保护的燕军,仅凭血肉之躯如何能是赵军锋利的箭矢的对手? 或被直接洞穿栽下云梯,或被箭矢的冲劲给拽下云梯,霎时间,燕军云梯之上,一个个燕军士卒如同下饺子般掉落下来! 然而一个燕军士卒倒下去,千千万万个燕军士卒站起来!燕军将士们前仆后继地踩着云梯朝城墙是涌去,哪怕弓箭手们经过赵括的调教采用了三段式的进攻,几乎没有多少时间空隙,但箭矢与箭矢之间终究还是存在着间隔。 于是在这极小的空间内,燕军辗转腾挪,在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后,终于有将士站上了鄗城北门的城墙之上! 虽然只是一瞬……这已经远比之前的一战来得轻松得多了!厚重的长刀在空中快速地划过一道美丽的曲线,发出一阵 “呜呜……”的破空之声,随后狠狠地砸在了刚刚站上城头的燕军身上。 “吱呀”一声,长刀狠狠划过并不算厚实的铠甲,径直朝着一刀两断的方向发展。 “砰……”的一声,锋利的长刀终于被脊骨拦住,只是刀势却是未减,强大的刀势直接将面前几乎被折断的战兵,直接击飞了出去。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在连续撞倒云梯之上数人之后,又在空中再次划过一道曲线,这才狠狠地掉落到已经被血液浇湿的土地之上。 七窍之中涌出的鲜血再次与土壤中的血液交融,再为土地增加一抹鲜亮! 那双流着四行血泪的双眼睁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地向上方望着。猛烈的北国阳光之下,赵括身上的铠甲熠熠发光,双手挥舞着双长刀,孑然屹立在那高耸的城墙之上,如同天神降临一般。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城楼之上,一阵阵的喝彩声随之而来,整个赵军的士气被这一击顶上了又一个高峰! 虽然也见识过上将军在战场上的风采,但这一刀来得还是太快、太精彩! 而它的结果又太暴力、太血腥,却正是战士们所仰望的那种。如何能不令赵军的将士们为之欢呼? !倒是风暴中心的赵括,看了看被他砸落城墙,七窍流血而亡的燕军士卒,心中却是一片坦然,显然经历过长平战场的他,早已习惯了杀戮,不论是否是自己动手。 淡定的赵括,甚至不屑于去擦拭刀身上的血迹,径直便复又走向了下一个受害者。 而紧随着赵括的,更是赵军无数的战士——箭雨越发地密集,就连砍向燕军的刀剑,也变得更加有力。 一股来自地狱般的杀气,正在蔓延!要不是城墙的束缚,恐怕此时的赵军早已经冲入的燕军阵中,肆意地展开着屠戮。 还站在云梯之上的燕军将士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们烈的杀气,不由得心底便是一寒! 甚至都在不自觉中,便就往后撤了几步,更有在云梯中部和尾端的,一个不小心,后脚踩空,直接就掉落了下去。 赵括见状,嘴角又是一撇,颇感无聊,又有些无奈。无聊是因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接他一刀之力;而无奈则是,燕军不上来,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真的杀上云梯吧! 赵括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一刀之威,生生将气势如虹的燕军给逼退了去。 燕军兴致勃勃的登城战,硬是被赵括以其一人之力,给生生地压制住了! 好在,最后的两个燕军箭塔及时地出现,暴雨般的箭矢倾泻而下,总算是逼退了赵括,也算是挽回了燕军的颜面。 只是战斗却越发的不好打了。 。 第486章同仇敌忾并肩战 难打的不仅仅是燕军,赵军又何尝不是如此。 兵力的短缺让赵军天然处于弱势之中,再加上赵括为了保留足够的轮换部队和反击的队伍,真正站上了这南面城墙的不过一千二百余人,其中还有三百多还是在后方的弓弩兵。 换言之,正面面对燕军万余精兵的只有区区不到九百余人,几乎是需要赵军将士们人人以一当十,才有可能将城给守下来。 好在的是,赵括的出手,成功地吸引了大量燕军的注意,光看赵括那一身银色的盔甲和洁白如雪的披风,不用想,燕军的将士们也都知道来人不简单。 手持长刀,身着精铠的赵括在一众的红色海洋中,就如同一枚命令的灯泡,显眼得不能再显眼了。 没有人能抵挡得住斩将夺旗这样的丰功伟绩的诱惑,就算是卿秦都没能顶住,更何况他手底下的屯长们、士卒们呢? 有意无意的,无数的燕军都看向了赵括的位置,而其中最重要的,便要属燕军最后的两座箭塔的指挥官。 没有丝毫的犹豫,几乎同一瞬间,指挥箭塔的屯长,便手举着长剑,指向了赵括的方向。随之而来的便是漫天的箭雨。 来自燕军箭塔之上的箭雨纷纷扬扬地落下,好在是赵括的亲兵们一个个都是眼疾手快,立即拿着盾牌挡住了赵括的面前,即便手中没有盾牌的亲兵也用身体为赵括挡箭。 长平战场上出现的一幕,他们绝不允许再在阏与城中出现。 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敲打在盾牌之上,燕军箭塔一轮的进攻也宣告结束。而在重重的护卫之下,赵括连点皮毛都没有伤到。 可以说,燕军箭塔的这一轮的进攻,收效算是颇为惨淡,既没能伤到他们的目标,也没能压制住他们该压制的赵军弓弩手们。 但显然赵军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有开心的。既然你的一拳打完,那就该我行动了。 趁着箭塔上的燕军弓箭手换箭之际,城楼之上的赵军纷纷亮出兵刃,或是三两一组,或是独立为战,长刀横扫,长矛突刺,不过转瞬间的功夫,就要从云梯上冲入城楼的燕军士卒立即就被扫下去一大片。 与此同时,城楼后段的赵军弓兵,也再度发力,对着箭塔中燕军弓兵便是一轮新的压制。只一个瞬间,箭塔之上的燕军弓兵们便被赵军的强弓硬弩给报销了一多半,剩下的一小半根本无力再对城楼之上的赵军弓兵形成压制。 一时之间,燕军几乎处处都被压制。燕军靠近城墙之后,这最强的第一轮进攻,就这样被赵括轻易地化解了。 当然,城楼之上的赵括没有多少的喜色,而在中军之中的卿秦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多少担忧。 两人都很清楚,燕军的优势不在这一击之威,而在于「耗」之一字。 没错,耗,消耗的耗。 兵力占据了绝对优势的燕军可以被击退无数次,但只要能够持续地消耗城内赵军的兵力、守城物资,那么终究,胜利就会属于燕军。 因此,虽然自己这来势汹汹的一击,被赵军轻易地格挡住,卿秦却一点都不慌,只是静静地看着城楼之上战局的发展。 赵括又何尝不知道自家的短处,也正因为知道,所以赵括从一开始便亲自上了战场,甚至不惜冒着受伤的危险,也要顶住燕军这第一波的进攻! 目的很简单,他就是要用身先士卒的举动告诉全城的守军誓死守城的决心,同时,也更是激发起赵军全体高昂的军心士气! 什么「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在此刻通通不管用了! 长刀出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于是,在上将军赵括的率先垂范之下,整个城楼之上的赵军都疯狂了。就连一 贯以稳自居的孙崮,也不由得抽出了手中长刀,向着右方的燕军便砍杀而去。 阵型?不需要了。章法?不重要了。 气势如虹的赵军,根本不是如今的燕军可以抵挡得住的,别看那燕军依旧源源不断地从云梯之上爬将上来,但赵括明白,孙崮也清楚,甚至所有的赵国士兵们,都知道:此不过插标卖首之辈耳! 却见被亲卫们护住了的赵括,并没有就此离开,反而继续拖着的长刀,向着燕军最多处漫溯。 长刀在城楼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划过,偶尔迸发出一两颗火星,伴着吱吱的声响,又消散在嘈杂的厮杀声中。 赵括二话不说,双手握住大刀的刀柄,一个拖刀斩,面前的燕军便被一分为二。 赵括也有些不可思议,上辈子光听过「如意神剑,一刀两断」了,无数次地披着床单在床上挥舞着木棒,拙劣地模仿着。没想到这辈子居然真的实现了「一刀两断」的愿望,而且如此简单! 刀好!人更棒!赵括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身后的亲卫也有点懵!上将军这么猛吗?!说好的白衣将军不染纤尘呢?果真是智勇双全的上将军啊! 眼见着上将军径直继续前进,十数名亲卫当即组成阵线,以赵括为矛头,向着城楼的更远处杀将而去。 连斩数人的赵括,显然已然杀嗨了,猩红之色已经渐渐弥漫在双眼之中,仗着精良的铠甲和身边的亲卫们,赵括几乎不需要多加考虑防守的事情,在加上手中特制的长刀,赵括一路行,一路边如同砍瓜切菜,真如入无人之境!.z.br> 赵韦亲自督造的大刀挥舞之下,燕军阵线瞬间碎成了齑粉。大刀翻飞,连带着朵朵的血花、颗颗的人头,在阏与城的城楼之上瞬间成了亮丽的一道风景。 而迎着这一路血色的,正是赵括一身的银色精铠,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白色的披风便被染成了生命的红色! 有道是「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或许此战之后,这句诗词就要提前数百年问世了! 「谢了老弟!」一名赵军校曲长拍着赵括的肩膀说道,赵括刚刚帮他把一名正欲突破阵线的燕军战将斩落城墙。 赵括却没有搭理这位曲长,留给曲长一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后,继续带着亲卫们向前杀去。 「上将军?」显然参加过军议的曲长认出了那个杀人如麻的「老弟」,正是自己的上将军! 「是上将军!」 「上将军……威武!」 随着赵括的不断推进,越来越多的赵军将士发现了他们的上将军,他们的上将军正在和他们一起浴血厮杀!而且,看那样子,宛如魔神降世,锐不可当哉! 「上将军……威武!」 「赵军,威武!」 一声声的呼唤,告诉了整条战线上的赵军将士们——上将军与他们同在,不仅是同在,更是跟他们一道杀敌御寇! 整个赵军阵营再度为之一震! 赵括的到来,如同给城墙之上的赵军来了一针强心剂,赵军将士瞬间士气大涨,刀剑挥舞得越发频繁而有力,弓箭的射击也越发地快速。 一边的上将军在自己身边奋力厮杀,一边的将军却在中军里遥遥相望。这士气的差距,那几乎是再明显不过了。虽然那人数依旧处于劣势,甚至可以说是巨大的弱势中,却是打得燕军几乎上不得城墙。 「赵军之强,仅有秦军或可一战也。」看着迟迟攻不上去的城墙和不断掉落的燕军尸体,卿秦无奈地在心中默默地叹息道。 显然卿秦并没有意识到所谓的「身先士卒」能对战场产生怎样的巨大的影响。在他的心中,这不过是赵 军的战力强悍而已。 还好的是,赵军再强,也不过数千人而已,只要此战能够拿下赵括,逼迫赵国割地求和,日后这代郡便是自家的地盘,自己也一样能训练出能与天下争霸的强军来。! 至于这阏与城,无非用人命去填罢了。十人不行就百人,百人不行就千人,便是真的万人敌,也不过可敌万人而已! 卿秦的眼神逐渐收缩,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眼见着自己部队逐渐处于下风,不少的云梯之上,燕军甚至已经根本登不上半程,就直接被城楼之上的滚木擂石和金汁死死地压制! 即便情况稍好一点的,好不容易登上了城墙,却很快又被士气大振的赵军给生生地杀败了下来,或是直接跌落城墙,或是战死城墙,却终究再无人能在城楼之上久待。 「将军,赵军如今士气正旺,再攻下去恐怕我军损失颇大!」一名裨将向卿秦将军建议道:「不若主力暂歇,待午后再战如何?」 卿秦又何尝不知道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伤亡,可是他不能退了。 一方面攻城器械损毁泰半这才护送得云梯到了城楼之下,此时开战尚不足一个半时辰,若是撤退,再想护送云梯进入,有需打造诸多的工程器械。不仅拖延时间,更浪费人力物力。 另一方面,燕军要依靠的就是延绵不绝的攻势,让赵军没有喘息的机会,从而拖垮赵军,怎能因为一时的进攻不利,就撤回大军让赵军得以调整呢? 「不能退。」卿秦果断地命令道:「命令前军,继续加强攻势!务必将赵括的主力牢牢拖住在城楼之上。另外主力大军三班轮倒,决不能给赵军任何休息的时间。 「是。」裨将显然也当即明白了卿秦的意图,立即答应道。 将军的一念之间,却是苦了前线的燕军将士们了。。。。。。 。 第487章 鏖战阏与有三日 长剑在手,唯死而已! 于是,一队又一队的燕军被强令着冲上了云梯之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很快从城墙之上掉落下来,但很快,踏着同袍的尸体的又一队燕军,踏上了同样的路程。。。。。。 战斗跟随着头顶的太阳一起,彻底地焦灼了起来。 应该说,卿秦的战法,的确有着它的效果。随着城墙之下的尸体越积越多,城墙之上的赵军也渐渐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 终究再强的士气也架不住人命的堆积。 好在,赵括也及时地发现了对手的意图,当即下令调整好阵型,以屯什为单位,开始有节奏有组织地对抗燕军的袭击。 只是令赵括也没有想到的是,燕军这一战竟然就直接战到了天昏地暗。 从日出,到日落,又从日落,再到日出,阏与城外,燕军的攻城队伍几乎络绎不绝而又无边无尽,就如同延绵不绝的潮水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南面的城楼,甚至令赵军的换防都成为一道关卡。 好在的是,赵括对此也稍有准备,一直分散着使用的投石车再度被赵括利用了起来,对着燕军的结合部就是一顿猛轰,直接将燕军砸了个断层。 趁着燕军前后军衔接不畅的间隙,赵军赶紧完成了换防。 可问题是,将士们可以换防,他赵括,却是不能休息!如今的他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将军了,更是所有将士们心中的旗帜,他不能倒,更不能退,甚至连休息,都只能在城楼之上。 无他,就是要让所有的守城将士们,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那浸满了鲜血的长袍与被鲜血染红的铠甲。 手中的长刀尚未归鞘,直直地杵在地面之上,灯火摇曳之下,原本光洁如镜的刀面上,斑驳的血迹若隐若现,这是鲜血一遍又一遍地洗刷而留下的印记,长刀的刀柄的缠绳更是被血液染成了黑红色,好在特制的刀锋,依旧闪烁着锐利的寒光。 身后的数十员亲兵也不愧是选锋而出,即便跟随着赵括左突右防,也依旧无人退缩。只是,为了保护赵括,如今已是个个带伤,而整整一日的高强度作战,更是让一个个的精锐之士一个个瘫倒在了一旁。 在他们的身边,卷刃的刀与缺口的盾已经随意地散落一地,其战之烈,可见一斑。此战之中,最累的就属他们了。 他们是真正的救火队,不仅仅护卫着上将军,更多的人却是被赵括派出前往紧急之处救火而去。刚下火线的他们,实在是没有气力再动了,只能瘫在一旁,稍作歇息。 当然,他们的拼死之战并不是没有效果的。 城墙之下,已经堆满了燕军的尸体,最后的两座箭塔,也早被销毁在赵军的火箭之下,连带着好几座云梯已经被烧成了黑色,颓然地倒在道路两边,无数的飞梯破损不堪地被扔在云梯一旁。 卷曲的刀剑,折断的长矛还有破败的盾牌,都深深地插在被血液包裹的黑色的泥土之中。Z.br> 城墙之上,断臂残腿落了一地,破损的刀剑、箭矢散落在地,原本满满当当的金汁罐中已经空空如也,滚木礌石倒是还有,只不过却已不是原先的规整模样,那是城内的百姓将自己的房子拆了,送上的房基、栋梁。 仅仅一日一夜的时间,阏与城中所积蓄的城防力量便付出了大半。 当然,赵括的手中,还紧紧地握着好几张牌,比如床弩、又如重甲陌刀兵。因为一日之战,燕军甚至都没有站稳过城头,自然也就无法发现城墙的背后,赵括还藏着那么多锋利的刀。 只是,赵括这一藏,倒是让重甲陌刀兵们抱怨良久。其他的亲兵都轮流上了战场,就他们这五十人,不能上战场,要知道,他们可是最强的五十人啊! 可惜,赵括正在城楼上杀敌,根本听不到他们的抱怨。 但无论如何,卿秦的「耗」字诀,显然已经初见了成效,毕竟从无法登上城楼,到每每能登上城楼,甚至站稳脚跟,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再下一步,就要更多的人登上城楼,形成合力,再接着,就是破城了! 一想到这,刚刚起身的卿秦就有些兴奋不已。只可惜,他麾下的大军却没有他那般的兴奋。虽然在傍晚和子夜间,燕军也进行了轮换,但到底这只燕军中还是有着诸多的新兵,在见过了城楼下那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之后,哪里还能睡得着。 倒是赵军的老卒们,几乎人人倒下就呼噜声大作。前方又有上将军坐镇,连带着不少的赵军青壮新卒也得以睡个好觉。 一夜过去,第一批的燕军战士们又被唤醒,重新披上甲胄,再度来到这个令他们心惊胆战的战场之上。 麻木,或许是唯一能够形容他们的词语了。 麻木地冲锋着,如同飞蛾扑火般,直直地撞向城墙!要不是有屯长什长拉着,甚至直直地就冲到了城墙上。 尽管将士们已经明显士气低下了,但进攻的鼓点依旧响亮。只可怜那校尉的嗓子,虽然已经嘶哑,却竭尽全力地嘶吼着冲锋。 刀指城墙,一群又一群的燕军冲锋着! 一阵箭雨袭来,破空之声让燕军士兵条件反射似的举起了盾牌;登上城楼,机械地挥出手中的刀剑,或许只有濒死前的哀嚎声,才能证明这仍是一只活人的军团。 登梯、躬身、举盾,冲刺, 然后碰撞、挥砍,最后掉下城楼! 燕军士卒们似乎已经对此情此景已然习以为常,心中更是早已波澜不惊,除了机械的躲避与冲刺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还没有到轮换的时辰啊! 而城墙上的赵军,至少在士气方面比燕军要好上很多,无他,每当情况危急之时,他们的上将军——赵括总会带着他的亲兵们前来救火! 那双手舞动大刀,红色战袍随风舞动的身影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上将军尚且如此拼命,自己这个小兵头能跟上将军一同厮杀,便是死了也值啊!更何况,上将军在此,咱们怎么可能输? 赢了,自是加官进爵。 死了,为上将军而死,此生何憾? 更有上将军亲理身后之事,那还有啥说的,无非拼命而已! 两相对比之下,本就精锐上不止一筹的赵军,战力比之燕军不知多了几番。只可惜,战力再强,赵军的兵力依旧处于绝对的劣势。 就像是一个人再厉害,也打不过一堆的僵尸。受限于兵力,赵军的渐渐伤亡大了起来,战场之上更是落入了下风。若不是赵括和他的亲兵队轮班救火,恐怕城墙战线早已崩盘。 战争,从来有着他铁一般的法则。终究,拼的还是硬实力。 为了弥补兵力不足的问题,赵括将自己的三百多亲卫(除去了砲营和重甲陌刀兵)拆散了开来,其中百余人继续跟着自己四处灭火,剩下的二百人与新训练的三千青壮混编在了一起,每五个人带五十人组成一屯,于燕军攻城的第二日晨间,充实到防线之中。 战争从来都是最生动的教材,活下去既是对这群新兵的考验,也更是对于好学生最好的褒奖! 从一开始的狼奔豕突,到拙劣地模仿着老兵的动作,再到有模有样地参加防御、组织进攻,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天之内。 当然,这一切的代价,却是整整三千新兵仅剩下了一千三百余人,而带着新兵的二百亲兵,更只剩下了一百五十人。 没办法,有太多的时候,亲兵们只能 用自己的生命,去弥补自己所带的新兵们犯下的错误。 战至第二日傍晚,城内原本的五千战兵外加三千青壮,足足八千人马,便只剩下了不足四千人。 虽然有泰半的损失是青壮所属,但五千的战兵也是损失近半。而活着的,也几乎人人疲惫不堪。虽然还没有到人人带伤的情况,但也差不多了。 兵力短缺之下,赵括只能再度变换思路,四千兵卒被赵括分成了三批进行轮换:一批在北门鏖战,鏖战之后被撤下到城中进行修整,而休整好后便去东西二门换防,而东西两门换防下来的将士再去南门鏖战。 这样一来,刚刚经历血战的将士们能够得到立即的休息,而东西两门也能稍稍有些保障。 即便有所轮换,但面对如蝗虫一般的燕军,防守的赵军也只能每四个时辰换班一次,以使面对燕军生力军时,赵军也是最新换上来的精力较为充沛的一批战力。 如果说赵军的将士们还能在轮换中稍作休息,那么最累的恐怕还是赵括。 从开战以来,赵括就没有下过火线,不论是休息还是进食,更别说在兵力短缺后,赵括亲自带着亲兵们去救火。 几乎是哪里最危险,哪里燕军最多,赵括和他的亲兵队就会出现在哪里。 即便是特制的精密铠甲,也遭不住如此剧烈而频繁的伤害啊! 及至第三日,不仅是护膝、护肘处已经有了多处的破损,甚至护心镜甚至都已经有了裂痕,至于那头盔之上,更是满是剑痕;至于那飘逸的白袍,更是因为浸润了太多的血液,变得沉重异常而被赵括丢弃。 而为了保护他们的上将军,百余人的亲卫们,也已经锐减到了六十人。 要知道,这百人的亲卫,可是从万军之中选锋而出的啊!便是秦军锐士,也相差无几,可以说每伤一个,赵括都得心疼半天。 可是,没有办法。面对兵力不足的窘境,赵括只能咬牙坚持! 三日血战,尽管有着精甲和亲兵的保护,赵括的身上、手臂之上为箭矢和刀剑所伤之处,不下十余。 但赵括依旧在坚持着! 。 第488章 各出底牌战南门 一个银色的身影,挥舞着一把巨刃,总是出现在最为密集的战斗中,每次刀光闪过,都有一片血花洒落。 宛若银色的死神在那漆黑如墨的城墙之上翩翩起舞,肆意地收割着燕军将士的性命。 可以说赵括在给城中赵军带来无数的信心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威慑着城楼下的燕军。 时至三日,包括孙崮和赵平在内的数名大将,都劝说着上将军能够稍稍回城歇上一歇,可都被赵括给拒绝了。 整整三日,虽说赵括不算是时刻在战,但在这嘈杂的城楼之上,又怎么可能休息得好。 而赵括的无敌身影自然也落在了燕军的有心人的眼中。于是,针对赵括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的陷阱袭杀,燕军足足布置了有七八次。 好在,战场乃是在城楼之上,唯一能造成巨大威胁的箭塔也被赵军的火箭所破坏,唯一可行的方案也无非就是多上一些将士,或是换上一些稍微精锐的将士,可这对赵括而言,根本没有太多的威胁,无非是多挥几刀而已。 然而,随着赵军一阵高过一阵的「上将军」的声浪,也终于让在中军的卿秦下定了决心——将破城俘虏赵括的目标,改为了击杀赵括与破城同时进行。 随之而来的,一个针对赵括的计划很快形成。 为此,原本只做防御的东西二门大军,开始缓缓向前移动,燕军中军最为精锐的五千人也悄悄运动到了前军位置,而本应在戌时才换班攻击的燕军也被提前唤醒。 日落时分,东、西两路燕军开始行动。 很快,东西二门终于爆发了大规模的战斗,好在的是,东西二门受限于地形,燕军兵力虽多,却也无法展开。 但即便如此,东西二门的战斗也在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原因也很简单,东西两路的燕军将士们眼见着南门的同袍们打生打死,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看戏,心中别提多憋屈了。 这一听着出击的命令,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了,纷纷摩拳擦掌地暗暗发誓要给赵军好看——登上城楼,攻破鄗城,生擒赵括,指日可待! 只可惜,莫名的勇气来得快,去得更快。而现实很快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崎岖的道路不仅让他们部队施展不开,更是限制了他们开进的速度,于是一个密集而缓慢前进的队列,正是赵军弓兵们最喜欢的阵型,一通箭雨之下,燕军便倒下了一大片。 城墙尚未摸得着呢,人却死了不少。这份莫名的士气很快跌落到了谷底。 然而,军令向前,燕军哪敢后撤,即便前方就是个死字,也只能冒险平淌。硬着头皮,迎着箭雨,顶上城头。。。。。。 好在,燕军的兵力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很快,凭借着兵力优势的燕军终于抵达了东西二门,而两门的校尉也纷纷向赵括告急。 没办法,来到东西二门的将士们虽然也经过了一番修整,但兵力的不足,加上城防器械的不足,让东西二门的防守很是捉襟见肘。 赵括站在南门的城头,听着东西二门传令兵的告急,心中却一片坦然。 他知道,东西二门虽然岌岌可危,但远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一击未下,东西二门的进攻显然已经没有那么必要了,可燕军依然在向东西二门进兵。 不是燕军的将领疯了,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东西二门不过是吸引自己注意力罢了。无非是把自己的预备队调出,然后再突然给自己一下子!真正的杀手锏,不用问,还是在这南门之上。 有了这个判断,赵括的心中便算是有了数了:手里的底牌也是时候亮个相了。 随意搬过一块石头,赵括缓缓坐下,随即开口道:「重甲陌刀兵与预备队全员备战。 」 闻言,身边的孙崮刚想领命,却又被赵括接下来的话语给生生止住。 「准备加入,南门之战。」赵括目视前方已经渐渐被黑暗笼罩的战场,淡淡地说道。 「南门?」孙崮有些诧异,这不是东、西二门告急吗?南门虽然惨烈,但还能维持啊!.z.br> 「执行吧。」赵括淡淡地说道:「燕军的底牌也该掀开了!把床弩也推上去!」 「是。」闻言的孙崮,立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向着赵括躬身领命。 很快,四架床弩被悄悄地送到了前线之上,架在了几座已经烧毁的云梯的面前。赵括知道,南门外越是没有威胁的地方,才越是危险。 趁着燕军进攻的间隙,几十名士卒很快完成了调试。不过因为天黑的缘故,燕军的将士们显然没有意识到,与他们仅仅十数步之隔,赵军竟然会推上来如此大杀器。 当然,卿秦也绝想不到,事到如今,赵括的手中竟然还有如此底牌没有掀开。 而与床弩一起被唤醒的,还有隐藏了整整三日的重甲陌刀队和五百精兵。当然,因为需要着甲的缘故,他们还没有登上城楼。 坐在石头上稍事休息的赵括,看着南面城楼上几乎是流程式的攻防,心中明白,危险正在悄悄临近。 按照前几日的情况,再过一刻钟不到,就该戌时了,南门的防御也就该轮换了。 轮换后,原本鏖战的士兵很快会下城楼休息,再想要调上来,那可就困难了。因此,这换防后的一两个时辰也正是赵军战力青黄不接之时。 或许燕军等的也就是这个时候!至少若是自己是燕军将领,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传令:重甲兵与预备队,在戌时两刻,开始登城。」赵括思考了一会儿,不再犹豫向传令兵下令道:「重甲兵于城楼中段一字排开,预备队暂留楼道,不得吾命,不得轻出。」 「是!」传令兵迅速答应道,随即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 时间很快来到了戌时一刻,赵军的将士们很快完成了换防,但城楼之下的燕军却似乎没有换防的意思,依旧不紧不慢地进攻着。 虽然赵军是经过四个时辰修整的生力军,可是面对数十倍的敌军,却也没法展开进攻,只能靠着城墙的优势被动地防守着。 已经战斗了太久的赵括,拄着长刀,依旧端坐在大石之上,静静地等候着燕军的攻势。 又过了不到盏茶的功夫,城楼之上的月亮首次被乌云层层遮挡,城楼之外更是阴风怒号,天地已然一片昏暗,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燕赵两军只能靠着火把的光亮相互厮杀着!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的夜空,却见城楼外,数百步内,密密麻麻的燕军正如蚂蚁一般,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地从远处的本阵中,悄无声息地朝着鄗城集结,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的攻城器械! 「咔嚓。。。。。。」一声炸雷在赵括的耳畔炸响!瞬间将还有些懵逼的赵括给炸醒! 没有再多思考,赵括立即对身旁的传令兵说道:「传令:重甲兵全员速速登城!投石车立即更换火弹,照亮燕军后阵!快!」 赵括的命令很快得到执行。不多时,城内的投石车组便再度发出怒吼。 两两一组,一车发射盛满油脂的陶罐,一车发出点燃的火弹,陶罐落地即碎,满满的油脂四溅而出,很快覆盖了一大片的土地,火弹随之而来,四散的火星落在油脂之上,瞬间燃起大火,照亮了燕军整个后阵。 只见数座箭塔、几座云梯傲然挺立,茫茫多的燕军精锐身着整齐而干净的土黄 色盔甲,趁着夜色朦胧,正缓缓而又小心翼翼地向着阏与城南门挺进着。 从那干净的盔甲就能发现,这只部队并不是轮换的燕军,而是燕军最后的,尚未上过战场的后军部队。为首一将,也不再是之前的都尉,而是真正的裨将,尽在主将卿秦之下的大军副将。 赵括知道,燕军这是要拼老命了! 随着燕军后阵被火弹照亮,燕军的伪装也便失去了意义,为首的裨将见状,拔出腰中长剑,朝着鄗城一指,大喊道:「冲!」 随即五千精锐燕军,连带着三日里暗暗赶造的攻城器械,齐齐向着阏与城开始加速向前! 好在,赵平和砲营的大匠们也在赵括猜测道燕军企图之时,便被叫到了城楼之上。见此场景,纷纷飞速地记录着燕军攻城器械的位置,随即拿着写好方位重量的锦帛,飞快地奔回到投石车的阵地之上。 不多时,一枚枚的石弹破空而去,依旧是先箭塔后云梯。 投石车?燕军根本没有再补充那玩意儿! 可是燕军来得实在太突然也太快了。卿秦显然也是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将箭塔全部放在了第一集团,为的就是尽可能多地将最有威胁的箭塔,送到城楼之外。 一系列巧合与故意之下,即便是赵军的砲营拼尽全力,也没有在箭塔靠近城墙前,将之全部消灭!足足六座箭塔抵达了阏与城城楼之外。 随着这六座箭塔的抵近,城墙之上的压力骤增,好在呼啸而过的火弹也给赵军其他的将士提了个醒,这才没有被燕军打个措手不及,但。。。。。。 。 第489章床逞凶破箭塔 怪不得一直没有轮换兵力,一直让强弩之末的燕军还要保持着进攻强度,目的恐怕就是要用嘈杂的刀剑声与哀嚎声,掩盖住燕军精锐的行进。 好在天空及时的一声炸雷!这才没有人卿秦的计谋完全得逞。但,失误就是失误。 虽然赵军没有被燕军步卒的突袭打个措手不及,但燕军的箭塔却扎扎实实地躲过了赵军投石车的摧毁。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卿秦的计划已经已经成功了大半了。足足六座箭塔抵达了阏与城城楼之外,形势一下子变得危急了起来。 然而,坐镇中军的卿秦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特别地兴奋,深知赵括厉害的卿秦随即又对身边传令兵耳语几句,很快从燕军本阵之中,又分出一股战力,浩浩荡荡杀向了阏与城。 卿秦的后手抵达战场还需要时间,而赵军面临的危险却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了。 任谁都清楚:要是不能将箭塔毁坏,待后续的燕军精锐整军完毕,攻了上来,恐怕这城防就危险了! 哪怕赵括已经将自己的重甲陌刀兵放了出来。虽然重甲陌刀兵可以无视这些箭雨,可身旁的其它赵军将士们不行啊! 而没有其他将士的辅助,重甲陌刀兵的战力至少要降低五成。好在的是,赵括的另一张底牌也已经悄悄地揭开了自己的面纱! 看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燕军步卒和箭塔,赵括却是异常地冷静——对付这样近的箭塔,拿东西是最好不过了。 “传令,床弩两两一组,各自瞄准一架箭塔。”赵括的声音很快在篝火边响起。 “是。”一旁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没错,刚刚被推出的床弩,正是这些木质的箭塔的克星,在床弩巨大的威力之下,又是几乎脸贴脸面对面的距离,任何挡在床弩之前的物体都将四分五裂,本就算不上多么坚固的箭塔更是如此,倒塌几乎已是必然。 但赵括却是没有立即下令已经瞄准好的床弩发射。让敌人在最兴奋的时候体验到最绝望的感受,才是赵括该做的。 果然,在距离城楼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上,箭塔终于停下了它的脚步,而一群又一群的燕军弓兵随即蜂拥着、争先恐后地冲向了箭塔。 不一会儿的功夫,箭塔之上已经站满了燕军弓弩手。只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搭弓,赵括高高举起的手已然猛地放下。 随即 “嗖嗖嗖”的破空之声迎面而来,紧接着一股飓风般的伟力,摧枯拉朽地掠过燕军的箭塔。 肉眼可见的,一根手臂粗细的箭矢正破空而来!蒙着牛皮的木质护栏,甚至没能稍稍减弱其劲道,之后的人体,更是如同一堆豆腐一般,被那粗壮的箭矢一穿而过。 紧接着,整个箭塔都被这来自不同方向的两股巨力,撕扯成了碎片,数十个才刚刚登上箭塔的燕军弓兵瞬间也被掀落在地。 而那箭矢,依旧锐利不减,直直地便射入了城楼下拥挤的燕军战阵之中,又穿过了一连串的尸体之后,这才深深地没入了泥土之中。 只一瞬间,被燕军寄予厚望的两座箭塔便毁于一旦。可恶的是,那 “始作俑者”却是已经调整好角度,准备向着下一个目标进行发射。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迅捷,另外的四座箭塔甚至都没能感受到发生了什么,其上的燕军弓弩兵们,仍在等待着校尉的搭弓的命令。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校尉也已经被那突如其来的床弩给射了个对穿。 正待众弓兵疑惑之际,破空之声又再度传来。那是调整好的床弩再度为赵军发出的怒吼。 因为燕军想要集中使用箭塔的缘故,致使箭塔与箭塔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大,而在城楼之上的床弩更是只需要稍稍调整下角度,便可以直射而去。 又只一个瞬间,又两座箭塔毁于一旦。直至此时,最后两座箭塔上的燕军将士们终于看到了其他友军的惨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继续待在箭塔上的危险。 当即数百人不管不顾地就要从箭塔下冲下来,踩踏随即成了不可避免的事实。 更有急切的,甚至不惜从数丈高的箭塔上一跃而下。不过,事实很快证明了 “他”的正确性。跳下去,或许会死,但稍作准备之后,只断个手脚也是可能的,可继续在箭塔之上,只可能被赵军的床弩穿成糖葫芦。 很快,最后两座箭塔也终于倒在了赵军床弩的夹击之下,而随着六座箭塔一起倒下的,还有数以百计的燕军精锐弓兵。 而箭塔的倒塌,更是惹得燕军阵营之中一片的混乱,趁着这个功夫,赵军的弓兵们再度对着有些发懵的燕军一顿乱射,战果也是颇丰! 这倒也不能全然怪罪在燕军的身上,毕竟谁也想不到,不到盏茶的功夫,燕军好不容易送到城楼之下的箭塔便会全军覆没,还是以这样轻松的方式,这着实令所有的燕军都有些措手不及。 都清楚赵军会不惜代价地摧毁这六座箭塔,也没想过这六座箭塔能在赵军的攻势下坚持多久,可这么快就倒塌一地,着实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更令燕军无奈的是,弓兵和箭塔虽然倒下了,但冲锋的步卒精锐却没能停下他们的脚步。 而原本还想要趁着箭塔尚在,尽可能占据有利地势的燕军步卒们一下子便被晾在了城楼之上,处境颇为尴尬。 尤其,他们要面对的还是赵括新换上来的重甲陌刀兵。长刀一挥,燕军步卒几乎是成片成片地倒下,饶是燕军登上云梯的已经是中军精锐中的精锐,也顶不住赵括的陌刀兵的威力。 而燕军的刀剑砍在了赵军的身上,除了一阵强劲的反震之外,变只剩了一道划痕而已。 燕军精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这一愣神的时间,赵军的陌刀便有再度抡起,瞬间燕军再没有了忧愁。 只是,这恐怖的一幕,却是深深地震惊了仍在云梯之上的燕军们。不自觉的,众燕军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这一慢,原本还算严整的阵型,便又凌乱了起来。好在的是,赵军的陌刀并虽然有心一刀两断,却无奈陌刀还是不够长。 不过,陌刀所不及处,自有箭矢覆盖。一通箭雨过后,又是数百燕军饮恨云梯城楼之上。 可以说,卿秦筹谋良久的一场进攻至此已经全然落空,甚至还搭上了数千燕军精锐的性命,可谓是得不偿失。 面对这一切,卿秦的心中虽有些失落,却并没有灰心的意思。或者说,这样的进攻失败,本也在卿秦的意料之中。 能够逼出赵括的底牌——床弩,卿秦已然很是满意了!接下来就是将它们一一摧毁的事情了。 原本以为将有一场恶战的众将士,见那来势汹汹的燕军,竟然如此轻易地便被上将军一系列的操作给打退了去,自然是欢喜异常。 只有还等在城楼梯道之上的预备队们纷纷扼腕叹息,本以为马上就轮到他们大杀四方了,却不想燕军居然如此的羸弱。 唯一的好消息是,上将军虽然没有下令他们登城作战,却也没有令他们归营修整。 好吧!那就等吧!可是没有什么比等待更折磨人、更难熬的了,尤其是已经等了三天的预备队,心中早已饥渴难耐! “将军啊!咱啥时候上啊!”身后的一个曲长,也不知是等得心焦了,还是实在受不了晃来晃去的校尉了,终于壮则胆子对校尉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本来就烦躁的校尉没好气地回头骂道。 “将军,要不你去问问上将军呗!说不定是传令兵给耽误了呢!”曲长小心地回应道。 嗯,有道理啊!自己寻摸过去,要是碰到了传令兵还能节约些时间,要是没有,也可以催一催,哦,不! 是提醒下我王! “就你事儿多!”校尉一脚就踹在了曲长的臀部,随即又说道:“本将帮你去问问,你们都给我做好准备,要是我王下令了,都得给我拼命!”说着,拎着自己的长刀就往赵括所在走去。 曲长揉了揉被踢的臀部,暗自撇了撇嘴,哎,官大一级压死人啊!随即,回头狠狠地等了一眼嗤嗤作笑的下手们。 就这样,预备部队的校尉来到了赵括的眼前。 “末将见过上将军,预备队五百人已经做好了出击准备,随时可以出击,特来请战!”校尉以刀杵地,单膝下跪说道。 “知道了!还不到时候!”赵括看着跪地的校尉,也能明白他心中的焦急,但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这五百人是自己最后的王牌,非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既然来了,就在一旁站下!今晚还很长,很快就轮到你们了!若是用到你们,你们却拿不下来!哼。。。。。。”赵括一边安抚一边激励着。 “上将军放心,我部秣兵历马已久,士有必死之心,必不叫上将军失望也!”校尉再度答道。 “嗯!”赵括随即不再理会校尉,而把目光投向已经远处已经被照亮的大路! 。 第490章血盆大口露獠牙 只见宽阔的大路之上,轰然间出现了更多的硕大的黑点,定睛看去,正是密密麻麻的攻城器械。 就说三日大战,燕军不可能只造出了刚刚这么一小股的攻城器械。赵括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一群怪物,心中暗道:倒是有些小瞧了这位燕国将军的手段了,居然还会钓鱼的手法,引诱出自己的底牌。 “呜。。。。。。”一阵破空之声响彻在赵括耳畔,接着就见数枚石弹瞬间从头顶飞过,那是城中的回回炮营见状,果断主动对燕军发起的进攻! 而与此同时,城楼之上的床弩也立即调整角度,准备对距离最近的箭塔实施摧毁。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甚至已经无需赵括或是孙崮再行指挥。显然,经过了三日的战斗,城中各军各营的配合已经达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 只是,在战斗中进步的,却不仅仅是赵军一家。燕军,也在战斗中不断地成长着。 不仅仅是卿秦这位燕军的主将学会了藏拙,就连普通的燕军将士,也在不断地进步着。 就如面前出现的赵军重甲陌刀兵。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城楼下的燕军指挥校尉很快便发现了这些刀枪不入的家伙的弱点——笨重,而且数量有限,攻击距离有限。 城墙这么长,而这些个铁家伙,显然数量并不多,根本顾及不到所有的城墙段,那咱就把重兵投入到远离你的云梯上。 即便在那些实在要不能躲避的要点上,咱们也不配长剑进攻了,全部改成戈矛,伤不了你不要紧,咱用戈矛把你限制住,然后再去对付你身边的其他赵军。 虽然你的刀锋足够的锋利,虽然你的盔甲也足够的厚实,但想必这一身的装备也不轻吧,你总有累的时候吧,咱也不求立即杀伤你,咱就是限制你,先把其他的赵军给料理了,再慢慢来调理你。 不得不说,燕军的副将也到底不是吃素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发现了赵军这庞然大物的弱点,甚至根据它的弱点专门设计出了战术,也算是战术上的高手了。 可是,想要限制住这群庞然大物,却也不是那么轻易的。木质的戈矛,在陌刀的面前,并不能坚持过哪怕一个会合,而戈矛一落,瞬间便又是几人殒命当场。 不过,这样的操作已经算是大大地减弱了赵军的攻击力了。这也是燕军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而队友那几架已经暴露出来的床弩,燕军的战法就更直接了。简单来说就是人海战术,不求杀伤赵军,但求冲到那床弩面前。 一次不行,就来两次,两次不行就来三次。这样的战术,不用说,也就燕军的这只中军精锐了能做出来了,换了其他的战兵,恐怕根本没有这样悍不畏死的信念,更难有冲到床弩之下的战力。 战至此时,燕军已经彻底地疯了!不管是登城而战的将士们,还是一路推着茫茫无际的攻城器械的将士们,亦或者,藏在了无数攻城器械之后的。 。。。。。本就处于兵力弱势的赵军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重重的压力,即便有着陌刀兵坐镇的城头,也不免节节后退。 面对着彻底疯狂的战场,赵括依旧端坐在城楼正中央的阁楼之前。长久的战斗耗费赵括太多的气力,能继续坐着便已经是他的极限。 赵括知道:燕军越是疯狂,也越是说明他们已经到了极限。只要挺过这一关,阏与城当再度坚如磐石。 但即便是如此,赵括依旧没有将最后的预备队调上来。好在,或许是因为赵括的淡定从容,也让节节败退中的赵军稍稍安下了心。 头顶之上,数十枚石弹凌空而现,三三两两地便砸入了燕军正飞速而来的阵线之中。 “轰轰轰”的声响几乎不绝于耳。急速而发的投石车,将燕军的阵线轰得是烟尘四起。 但即便是如此大规模的轰击,却依旧没能止住燕军前进的步伐。放眼看去,数十架投石车齐射之下,燕军竟然还有十余座箭塔安然无恙地抵达了城楼之下。 没办法,燕军的攻城器械出现得太过突然,也太多了。即便炮营已经费尽了全力,却也没能止住燕军箭塔的步伐。 眼见着箭塔已经抵达城楼之下,城楼上仅存的两座床弩,也不顾得眼前的燕军了,当即调整好了角度,向着最近的箭塔瞄准了起来。 “嗖”的一声,床弩再度发威,一根比手臂还粗的箭矢,晃晃悠悠地便冲向了燕军的箭塔。 而与此同时,一名燕军也很快来到了床弩之前,随即舞动着大刀,便将床弩一分为二,一刀、一刀又一刀,直到自己也被长刀捅入了胸膛。 “咔嚓”一声,那是床弩裂开的声音; “咔嚓”又一声,那是箭塔轰然倒塌前的动静。几乎同时,赵军的床弩和燕军的箭塔,双双化成了齑粉。 但要命的是,赵军的四座床弩已经在燕军精锐不要命的进攻下,全军尽没了;可燕军的箭塔却依旧还有足足十座屹立在城楼外二十余步之外。 很快,燕军的箭塔上便站满了弓兵,几乎瞬间,成千上万的箭矢齐齐地落在了赵军的城墙之上。 第一次,赵军的弓兵们终于感受到来自死亡的恐惧与压制。赵括知道,必须尽快解决这些个家伙——不惜一切代价。 否则,在这些箭塔的压制之下,城楼上很快会彻底陷入被动之中,大批的赵军士卒也将殒命在燕军的箭矢之下。 “传令。”赵括透过亲兵们组成的人墙,看着眼前不断发射着箭雨的箭塔们,果断命令道:“十八辆投石车再行后撤二十步,并三辆为一组,对抵近的箭塔进行攻击,务必将箭塔逐一摧毁!” “禀我王:箭塔距离城墙实在太近,一则恐有失误,石弹落入城墙,后果不堪设想;二则石弹威力巨大,即便砸中箭塔,也恐误伤了我军啊!”一旁正观察着燕军箭塔的赵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急急地劝阻道。 “无碍!”赵括没有废话,作为投石车改造者的他,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抛石车的弱点,他也十分地清楚这些后果,可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也,面对来势汹汹的燕军,他不得不壮士断臂! “先以左中右各三台投石车试射。”赵括随即继续说道:“另外十二辆给我全部换成火油火弹,两辆一组,尽量阻截后续燕兵,打乱他们的节奏!” “诺!”赵平见状,不再犹豫,当即飞似的跑下城楼对抛石车进行调整。 很快,随着 “呜。。。。。。”一阵破空之声响彻在赵括耳畔,十数枚枚石弹从头顶飞过,紧接着,赵括目光聚焦之处轰隆炸响,掀起一片火海! 那时阻断进攻的投石车,先行发了威。紧接着,又是三枚石弹凌空,只是这次的石弹,怎么看起来比之之前的都要大上不少。 不待众人反应,石弹便已经落下,而坚固的城墙似乎也在石弹的轰击之下抖了一抖! 其中一枚石弹明显都砸得远了,落在了正在集结的燕军精锐中,虽然砸死砸伤了一片,更给未曾参战不知石弹威力的燕军后军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可是这却不是赵括想要的。 而剩下的一枚石弹,一枚直接砸在了城墙边缘,威力巨大的石弹砸下,直接将城垛砸碎,连带着附近的军士,无论燕赵,或是生生砸扁,或是直接砸飞了出去,好在燕军逼近,大部分伤害被正登上城楼的燕军给承受了。 另一枚则完全砸在了城楼之上,所有的压力都硬生生地砸在了城墙上,而城墙的那一抖,也正是它的杰作! 好在城墙没有倒塌,而附近也没有太多的士卒,除了对城墙的伤害,其他损失倒是不大。 这球形的石弹,终究也没有浪费,随即便在在赵军士卒的努力下,变废为宝地顺着城墙的坡度滚了下去,超大号的滚木礌石,直接将一座云梯连带着上面的燕军士卒一同碾碎。 然而这一击就如同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赵括的心口,无往而不利的抛石车终究还是有它的极限,精度不够啊! 好在只有两枚落在了城墙上,但就是这区区的两枚石弹,一枚直接破坏了一处的城垛,使得燕军的攻击更为轻易,另一枚更是差点砸毁了城墙。 一通齐射过后,好消息是,由于掉落在精锐部队中的石弹,成功地、暂时性地拖出燕军的脚步,而掉落在城墙上的石弹也将燕军进攻的步伐止住了;坏消息是,十座箭塔没有被摧毁,也就意味着抛石车的部队至少还要一次齐射,而刚刚的震动更是一个极其不好的信号——石弹的威力巨大,若是毫无节制地发射下去,只怕城墙就要被自己的石弹给摧毁了。 感受到墙体震动,又眼见着石弹从城墙上滚落下去的一众炮营的大匠,心中别提有多惶恐了,若是因为自己的标记问题,导致城墙失守,恐怕将军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自己吧! 于是,大匠们纷纷跪地向赵平求饶道:“将军恕罪!将军恕罪!”言辞之中,多有惶惶不安之意。 闻言的赵平倒是在此时展现出了他不平凡的一面。 。 第491章 箭塔再袭城楼危 “无需惊慌,一切皆是我之军令,与诸位无关。”赵平淡淡地开口道:“箭塔离城墙确实太近了,抓紧调试,速速记录下各自目标与落点的差距,做出调整近了的往前三五步,远了的向后退上两步,注意尽量避免直击城墙!咱们再来一次试射。” “是。”得了赵平保证的大匠们如蒙大赦,当即继续投入到修整参数之中。 。。。。。已经身处前线的燕军大军副将也终于对于赵军石弹的威力有了切身的体悟,同时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其为自己将军的神机妙算。 要不是先行将赵军的床弩给引诱了出来,又趁着夜色将这大批的箭塔给送了出来,恐怕在如此威力之下,这箭塔真送不到这城楼之下啊。 好在,一切都成了定局了,即便赵军再不甘心,却也无奈我何了!有了这么多的箭塔助阵,副将很有把握就在这一夜之中,将这可恶的阏与城给彻底攻破! 可是,燕军显然是小瞧了赵括的决心了。赵军明显是不毁了这些箭塔不甘心啊,宁愿砸在自家的城墙上,甚至是毁了冒着城墙被毁的风险,也要毁了这些箭塔。 值得吗?赵括知道,绝对值得!不信?且看那凌空的密密麻麻的箭雨吧! 是的,不待赵军的投石车再度发力,这边的燕军副将,已经下令弓箭兵迅速登上箭塔,对城楼上的赵军进行压制和杀伤! 而随着十座箭塔上的燕军弓箭手到位,燕军第一次在空中力量上与赵军基本打平。 “咻咻咻。。。。。。”登上箭塔的赵军很快展开了行动,无数的箭矢从箭塔上冲杀而出,直直地奔着赵军而去。 城墙之上的赵军,看着箭塔的推进,其实已经有所准备,甚至在有箭塔的几个点,赵军都主动地进行了收拢,又以盾兵为基,三三两两组成了防御小组,一边躲避着燕军箭雨的袭击,一边抵抗着燕军地面部队的进攻。 反应更快的还有赵军的弓兵,原本以什为单位各自为战的弓弩兵们迅速地集中了起来,同时也将压制的对象从燕军的步卒,换到了燕军的箭塔弓兵之上。 然而,饶是赵军应对快速有效,反制措施也几乎是教科书式的流程,但实际的收效却是甚微。 一方面,赵军的弓兵虽然占了先机,却是失去了地利优势,再加上兵力上的不足,虽然暂时还能对燕军的弓兵进行压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势必要被燕军反制;另一方面,牵一发而动全身,弓兵和步卒的集中又导致一旁的防守兵力不足,燕军随即再次抓住这个空档,断地加强了箭塔附近的进攻。 一时间,如同导火索一般,在箭塔的压制下,城墙上,赵军处处告急。 好在的是,重甲陌刀兵在此时起到了关键的中流砥柱的作用,在最为关键的节点上,陌刀兵三两为组,将燕军杀得是不敢近身。 只是,陌刀兵的数量终究只有区区五十人,三两为组之后,能控制的城墙距离越发地短了。 见到此景,尚在中军之中的卿秦更高兴了,他并不指望这样就能够将此城直接拿下,但至少在处处告急之下,至少能将赵括的底给套一套了。 而只要赵括将手中底牌出尽,接下来的就彻底是燕军的天下了。不由得,卿秦的眼神慢慢地落在了从东西两路的黑暗之中。 没错,自从南门之战彻底地打响之后,东西两门的战斗随即便黯然了下来。 而在那黑暗之中,卿秦的亲兵们正悄然地绕路向着阏与城运动着。 “传令:前军加快速度,继续向阏与城发起进攻!”卿秦将军随即吩咐道。 “诺!”传令兵立即应诺道。随即,燕军阵中,急促的鼓点再度响起,那是催促前军继续进攻的战鼓。 其实,燕军已经很不需要继续催促,前军的燕军精锐已经用尽了全力! 也就在燕军中军的鼓点响起之时,阏与城城楼之上,呼啸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是赵军的抛石车再次发威。 “轰”的三声,巨大的石弹快速的坠落在了地面之上,虽然投石车依旧没能砸毁哪怕一辆箭塔,但却也没有再给阏与城的城墙造成伤害。 燕军副将淡淡地嗤笑一声,随即指挥着燕军继续对城楼发起进攻。坐在城楼之上的赵括,看着依旧未能命中的石弹,心中虽然有些可惜,但却是欣喜不少,无他,这石弹已经肉眼可见地距离那该死的箭塔更近了。 果然,燕军的一阵箭雨过后,赵军的投石车再度发声,而这次的石弹,却不再是区区的三枚了! 足足一十八枚石弹呼啸而来。三枚一组,直直地就扑向了足足六座箭塔。 经过了大匠们两次的校正和重新标定,这次的石弹也终于有了收获,不仅没有一枚落在了城墙之上,更是砸毁了两座燕军的箭塔。 虽然只有三分之一的准确率,却是让赵军的士气为之一震。显然,所有人都清楚,这次能摧毁两座箭塔,剩下的八座箭塔也不会例外,而随着大匠们的不断校正,摧毁只会越来越快。 但是,即便再快,也还需要时间!时间,在这个节点上,却暂时的成了燕军的盟友。 赵军明白,身为燕军的副将自然不会不明白,他必须在箭塔被全部摧毁之前,将足够的精锐送上城楼。 到那时,即便是赵军再将箭塔摧毁,也无济于事了!没有犹豫,长刀一指,在攻城器械之后的一部精锐终于整队完毕,随即各持兵刃登上云梯。 一旁的预备队的校尉当即上前再度请战道:“上将军,吾等请战。”赵括看着城墙之上正步步后退的赵军步卒们,心中也是微微一动,几乎就要将自己的最后的杀手锏亮了出来,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回到你该在的地方,等候命令!还不到用你们的时候!”说着,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提起长刀,对着身边的亲兵说道:“随我来。”校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赵括的亲兵阻隔了开来。 望着赵括渐渐远去的身影,校尉几乎将后槽牙咬碎。回到楼道口的校尉一言不发,闷闷地看着前方不远处,仍在浴血厮杀的同袍们! 脸色铁青得可怕! “将军!”曲长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校尉阴霾的眼神给劝退了。一缕缕怨气在预备部队众将士的头顶升腾,转而又化为了一股股的杀气,纷纷如同一只只凶残而饥饿的老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的燕军,只等他们的上将军将栅栏打开,便会化作一头头真正的老虎,将面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然而可以给他们打来笼子的他们的上将军,正在面临着一场生死危急! 由于长时间的救火,为了避免亲卫不必要的损耗,赵括早已安排亲卫轮流休息,如今护卫在赵括身边的,仅仅不过四名亲卫而已。 尽管只有区区的四名亲兵,加上赵括也只不过是五人而已,但这个小分队却生生杀出了一只军队的效果。 眼见着燕军的后军精锐,已经登上了城楼,正配合着箭塔的箭雨将赵军的将士们杀得节节败退。 没有更多的解释,赵括挥舞着长刀便杀将上去!一刀之下,只听得 “噗噗”几声,几名燕军应声而倒!反手又是一刀,燕军先锋即被杀退两步,一旁的赵军早已熟稔与他们的王的配合,纷纷欺身上前,将燕军左右两翼砍翻在地,赵括再进一步,再斩燕军,随即燕军再退,赵军重士卒随即继续跟进,直至将燕军逼退回云梯之下。 “好!”在中军之中的卿秦将军,很快在传令兵的快报下得知了赵括再度杀出的消息。 虽然又将自己的一屯燕军生生杀败,可卿秦却是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心中窃喜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他知道,机会来了!已经疲惫不堪的赵括都被迫再度杀将出来,这可不是开战时候了。 困乏之下,稍有不慎就会命丧当场了!赵括如此甘冒奇险,无疑是到了最后的绝境+只有一种可能——赵括已经没有任何的底牌可用了。 卿秦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兵队们,俨然已经开始从东西两路,并入到南门之外,很快要进入到攻击范围之内了。 那是卿秦手中,最后的底牌——以自己的亲兵首领为首,辅之以自己的精锐亲兵,更加入了各军之中的好手百人,方得精锐中的精锐五百人。 这五百人,就是卿秦给予阏与城最后的沉重一击。不管是直接解决掉赵括这个心头之患,还是直接凿穿赵军防守阵线,这五百人都足够了! 更何况,箭塔,还有足足八座!哦,不,应该是六座了。正在卿秦欣喜之际,又有两座箭塔被赵军的投石车给破坏掉了。 “传令,箭塔动起来。”燕军的副将,随即下令道。显然,赵军投石车的效率有些惊到了燕军的副将,若是继续这样不动如山下去,恐怕不用多久,剩下的箭塔就将全部覆没。 。 第492章烟尘散奇袭赵括 这边的燕军还在为赵军投石车的反应迅速而啧舌,那边赵括却对迟迟提不上来的准确率而皱起了眉头。 当然这样怪不得炮营的将士们,在经历过前面一轮石弹造成的城墙震动后,也是无论如何不敢再把石弹往短了放,于是便有了数弹擦着箭塔身边而过的情形。 挥舞着长刀的赵括,虽然心中无比的着急,倒也并没有时间将心中的急切传递给城楼下的炮营。 或许,即便赵括有时间,也并不会去呵斥炮营上下。毕竟这个活,是真的不好干! 也就在一连串的损毁之后,也终于让副将决心,哪怕是损失一些准确度和威慑力,也要让箭塔运动起来,否则,这箭塔也损毁得太快了。 很快,得到命令的燕军将士们便开始移动着他们的箭塔。只是,已经站满了人的箭塔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挪动的。 也就在燕军的箭塔将动未动之际,呼啸的石弹再度来袭,轰的几声,阏与城城楼之下,又是烟尘四起。 等那烟尘散去,却见六座箭塔已去其半!终于,在赵括的耐心等候下,石弹的准确率终于上来了。 只是,燕军却又给出了新的难题——移动靶!显然,本就不好计算的目标,这一移动,更难琢磨了。 好在的是燕军的箭塔只剩下了三座,换言之,投石车可以六座一组,进行覆盖性地打击。 不过在此之前,赵括却是需要面对另一场的难关。就在城楼下烟尘四起之时,城楼之下的燕军也悄悄地集结了一部精锐,在烟尘的掩护下很快地登上了云梯,观其进攻方向,竟是直直地往赵括而去。 却见登上了云梯的燕军战兵迅速穿插到赵括的附近,十余名盾兵分为内外两层,将赵括困在原地。 屯长则带队迅速从赵括身边杀过,以凶狠之姿杀退外围的赵兵,同时箭塔之上的弓兵迅速搭弓射箭,拼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三连发,再次逼退赵兵。 与此同时,盾兵趁机再度插入,彻底隔绝赵军与赵括之间的联系。于是,在几乎转瞬之间,赵括和他的四名亲兵便会被燕军彻底地隔离开,而困住的赵括也将随之陷入了来自燕军的围攻之中。 猝不及防之下,饶是赵军极力地反抗,却依然难免落入了燕军的圈套,赵括及四位亲兵被近数十名燕军精锐很快便如燕军所预料的一般被分割包围了。 外围的赵兵顿时都疯了,燕军把他们的上将军给包围了,还是当着他们的面给包围的,这要出了什么事,不说怎么惩罚吧,就同袍的唾沫就能把自己给淹死。 能不疯吗!赵兵这段城墙的校尉很快组织兵力想要突破燕军阵线,可是面对燕军精锐,防守尚且不足,如何还能有所突破呢! 被包围的赵括也有点懵,但他在第一时间便甩开膀子挥舞大刀,试图突破盾兵的阻隔,回归赵军本阵,可惜纵然长刀威力巨大,却在短时间内也只突破了一层盾兵,而在赵括想再次完成突破之时,燕军却先行完成了穿插包围。 赵括知道,麻爪了!赵括脑海中第一反应的便是将预备队调上来解围,随即又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原因无他,燕军的箭塔还没有被干掉,预备队调上来或许可以解决此围,却不免要遭受重大的损失,与后续战事不利。 要不把孙崮调过来?或许有用,但显然是来不及的!孙崮那边或许也在鏖战,别说动不得,即便是要动,身处城楼另一端,等他来,自己恐怕不死也脱层皮了。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自救了!能自救吗?赵括深呼吸着,随即观察起了周遭的局势。 还好,燕军虽然围住了自己,但兵力并不算很多,只要能止住源源不断的燕军登上城楼,一切都不算晚。 “传令:抛石车速速将破坏寡人面前的箭塔,弓兵及步兵以雁行阵反包围,随即正常进攻,先隔断云梯,不要执着于突破!”赵括大喊道。 “是!”听到赵括指令的赵军校尉顿时有了主心骨,立即按照赵括的指令改变进攻阵型,以雁行阵对城楼上的燕军实行反包围。 同时派出传令兵催促抛石车的进攻。一直关注着赵括的预备队等人,眼见着他们的主将在不远处陷入了重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眼见着传令兵向着他们走来!心中别提多激动了,纷纷刀剑出鞘,只待传令兵一个字蹦出,就要杀将前去,解救上将军! 可惜,传令兵理都没理他们,径直向城楼之下奔去,校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从自己身边跑过的传令兵,问道:“我王没有喊我们上吗!” “等着!我王只传令给了炮营!”传令兵显然不愿跟他纠缠,丢下句话,挣脱了校尉的手臂就往炮营奔去。 只留下预备部队的五百精锐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愤怒、无奈各种情绪萦绕心头。 预备队不动,但在包围圈中的赵却是没有闲着,手中长刀一横,再次挡住了燕军的一次进攻。 但赵括却没有趁机向城墙的内侧,赵军外围进攻的方向发起反攻,反而是一个转身,往着燕军云梯的方向猛攻。 赵括明白,要脱困,一在压制住箭塔的攻击,二则在于断绝燕军的外援。 只要没有源源不断的燕军从云梯上来,城楼上的这股子燕军青瓜蛋子立即就会自乱阵脚,也根本挡不住自己和外围大军的内外夹击。 想明白这点的赵括,立即长刀横握,随之以身带刀,从左至右,横扫而去,只听得 “噗噗”几声,刚刚站上城楼的几名燕军被赵括扫落云梯。随着燕军士卒的滚落,赵括也成功站上了城垛之上,并隔绝掉了云梯与城楼的连接。 谁敢横刀立马,唯我赵大将军。当然,帅是帅的,但为此,赵括的手臂上已经中了两箭,四位亲卫也倒下了一位。 现在的情形是,赵括一人当道阻住了燕军的继续增兵,三位亲卫勉强护住了赵括的背后与头顶,一时间内圈的战斗僵持了起来。 而在外围,赵军按照赵括的部署,正一层层、一个个地消灭着燕军。由于箭塔的箭矢都在瞄准着赵括,失去空中支援的燕军很快被杀急了眼的赵军逼得不断后退,退无可退之时,便只有将性命交出了。 有惊无险地,赵军很快一层层地消灭了登上城楼的燕军,重新与赵括会合并接管了城墙前段的防御,一通 “滚木礌石”攻击下,燕军的精锐再次被击退。而赵括也被仅剩的两个浑身带伤的亲兵也给架到了城墙内侧。 校尉见着上将军终于平安归来,满是激动的迎了上去,却见赵括双臂与后背之上插着四五支羽箭,伤口处正咕咕地往外冒着鲜血。 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以头抢地的同时鼻子一酸,竟然嗷嗷地哭了起来! 一众赵军将士也闻声望了过来,却见着满身浴血,身插羽箭的赵王,纷纷单膝跪地高呼:“上将军!”赵括见状,笑着说道:“诸将士勿忧,尔等且看,寡人之血皆是鲜红色,箭头上未有毒也!且待我拔出箭头,再与二三子并肩作战、护我河山!” “诺!并肩作战,护我河山!”声音渐传渐远,很快响彻整个阏与城!而在震天的吼声之中,阏与城内的投石车也再度发威,最后的三座箭塔中两座箭塔也随之化为碎片,尤其是刚刚试图击杀赵括的那座箭塔,更是遭到了来自炮营的特殊照顾,在十余枚石弹的通力打击下,瞬间便化为了齑粉。 看着最后的孤零零的一座箭塔,卿秦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赵军刚刚打退过一次的进攻,正是大意之时,这区区一座箭塔也是最好的迷惑,或许破敌便在此时也! 说时迟,那时快,卿秦的最后的底牌终于要亮相了。运动中的箭塔终于在两座云梯之间停顿了下来,没错,他们要用自己的性命,护送两座云梯上数百的精锐登上城楼。 而被卿秦寄予厚望的亲兵队们,也随即接管了这两座云梯。没有犹豫,几乎在箭塔即将到位的同时,五百精锐便已经登上了云梯。 “杀!”燕军士卒一边高喊着一边登上云梯向城楼冲刺。刚刚为赵括所激励的赵军自然更是不甘示弱,纷纷用滚木礌石和密集的箭雨对燕军予以回应! 小小的阏与城南面面城墙再次陷入两军的反复争夺之中。 “传令:全部抛石车准备对最后的箭塔附近区域包括云梯在内的区域进行覆盖打击,但暂缓摧毁,等候寡人指令。”赵括看着眼前 “热闹”的攻势,默默下着指令。显然经过刚刚的血战,赵括冷静下来不少。 他明白,此时已经有些脱力的他,或许才是这城楼之上最大的弱点。通过刚刚的围杀,赵括也已经发现了燕军的企图,别看现在正面战场打得热闹,最要命的却还是那座箭塔所在的云梯,燕军不是没有故技重施的可能性,自己也不得不防。 而与其将那已经不成气候的箭塔打掉,让燕军随机挑选故技重施的地点,不如放任箭塔这个破绽,诱使燕军的惯性思维,在最后的箭塔处给与燕军沉重一击。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传令。。。。。。” 。 第493章城头上险死还生 “传令:预备队,要他们校尉挑选最为精锐的百人,埋伏在那箭塔之后,其余四百人,由各自屯长带领,分作八路加固城防。”赵括一边接受着医师的包扎,一边下令道:“另外亲兵队再调二十人来。” “是!”传令兵赶紧领命道。不多时,赵括已经包扎完毕,而箭塔处的云梯之上,赵军又被压制了。 早有预料的赵括随即对着匆匆赶来的预备队校尉细细交代着。。。。。 。同样的场景再来一遍!在杀败燕军普通士卒后,一股明显不一般的燕军将士迅速穿插到位,其速度之快,刀法之狠辣,令人咋舌。 毫无疑问,燕军果然故技重施了,只是这次的目标,燕军却是找不到赵括了。 突破城墙是他们唯一的目标。只是赵括看着这股子生力军,却是有些意外。 虽然这批燕军看上去一个个的都是凶神恶煞,但却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的恐惧与惊慌;看似龙精虎猛的燕军,赵括却从他们的行动之中,看到了不默契;尽管他们的阵型摆的十分的好看,但赵括依旧能看出这阵型之中的一丝丝生涩。 显然,这是一只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却并没有在战场的血水中滚过一趟的战兵,或者说,至少不是所有的战兵都在战场中浴血厮杀过。 这批精锐,应该是燕国的王宫护卫之流,或许有着最好的待遇、最好的训练,却是没有太多的实战的经验,尤其在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场之时。 赵括知道,只要顶住了他们必胜的第一波,剩下的就好办了。不由得,赵括又再度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原本已经按捺住厮杀的心绪又再度泛滥,连带着本已虚弱的身体又渐渐泛出一丝丝的气力。 赵括很清楚,只要顶住这一波,阏与城便算是守下了七成了! “呼。。。。。。”赵括深呼出一口气,站起了身,随即拍了拍一旁预备队校尉的肩头,说道:“传令,预备队,随本将出击!” “是。”校尉当即抱拳领命道。一瞬间,城头红旗随即升起,迎着北风,肆意摇曳! 早已按捺不住的预备部队校尉大吼一声,带着一群 “老虎”,虎啸着跟随着赵括的脚步便冲杀了出来!而城内的抛石车也见红旗而动,十枚又十枚的石弹朝着箭塔的方向抛射而出。 “砰。。。。。。”箭塔应声而塌。 “咔。。。。。。”云梯随之而倒。 “叮。。。。。。”预备队的 “老虎”与燕军的特别部队碰撞在了一起。 “杀呀!”卿秦将军心中呐喊道。望着已经倒塌的云梯,卿秦将军心中便是猛然的一惊,怎么会这么巧? 城头刚刚冒出一队赵军,这边的箭塔便立即倒塌。是巧合,还是。。。 。。。即便心知不妙,但卿秦还是决议要放手一搏! “传令,擂鼓助战!”卿秦冷静地下达着指令:“前军全线反扑,牵制住赵军,为亲兵队破敌争取时间。”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道。很快,燕军阵营之中随即再度传出了阵阵的擂鼓之声。 但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燕军的擂鼓之声已经在今夜里响彻了不止三两次了,如今再次擂响,其效果可想而知。 “咚!咚咚咚!”的鼓声,犹如一道道催命符,狠狠地砸在每个燕军士卒的心头! 虽然极其不情愿,但众燕军手中的刀却也握得更紧了!城楼下,燕军副将回头一看,当即明白卿秦将军的意图,这或许便是今夜最后的冲刺了。 随即,副将再度用他那有些嘶哑的嗓子,高喊道:“二三子,随我全力攻城,死战也!”很可惜,本就已经士气大跌的燕军即便再如何嘶吼,却也终究再难提升战力,更不必说赵括还将憋闷已久的五百预备队撒入了这锅沸油之中。 油花四溅几乎是刹那间的事情。而就在四百预备队在城楼各处肆意收割着燕军将士的性命的同时,赵括领着一百多的精锐赵兵对上了卿秦最后的底牌——五百精锐。 原本以为将是一场势均力敌甚至是困难重重的强强对话,可这一碰之下,燕军所谓的精锐,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燕军的精锐们,明明每个人的身手都不错,明明每个战士的肌肉都很大块,可一配合起来,总是差点意思。 颇有些散是漫天星辰,聚则一团散沙的模样。相反,赵军的预备队们,虽然武艺身手不算太强,但彼此之间的配合那几乎就是天衣无缝。 盾牌总能出现在对方的锋刃之下,而一旦移开,势必就有一道刀风向着敌人劈砍而去。 再加上赵括的二十名亲兵作为主心骨,一百多人的预备队生生地将四百多的燕军给压制了下去。 这倒也根本不奇怪,在这样的战场之上,个人的勇武永远都是有限的,更重要的永远都是将士们之间的配合。 而相对于经验参差不齐的燕军,赵军的这一对兵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从长平之战中鏖战过来的,配合起来自然而然地默契不已。 燕军被压制,也就不足为奇了!眼看着将军最后的心血也攻不破这城池,反而越打越往云梯侧败退,为首的亲兵首领与一旁的校尉相视一眼,眼神之中尽是决绝之色。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这句话从来不是一句空话!赵军如此,燕军亦如此。 面对着窘境,两位燕军将领在转瞬之间便已经达成了默契——只有拿下赵括,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离赵括较近的亲兵首领当即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向着赵括便欺身而去,另一位校尉则稍稍落后一步,向着赵括冲去。 赵括横起一刀就要将近前的亲兵首领逼退,哪想到那员亲兵首领不躲不避,直直地就迎着刀锋冲了上来。 “噗”的一声,赵括的长刀瞬间划破首领的胸腔,漫天热血迎风飞舞。 “叮”的一声,首领的长刀随即下压,死死地卡住了赵括的长刀的前进之路;赵括刚想往回抽回长刀,却发现,那员燕军将领正以手死死握住了自己的长刀。 鲜血瞬间流满了整个手掌,又从手掌流到了长刀,燕军将领双目已然赤红,可是,即便是如此钻心的疼痛却依然不能让校尉放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赵括的长刀为校尉所困之时,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校尉的刀锋已经迫近了赵括的脖颈。 几乎瞬间,赵括便明白了两位校尉的配合:一名校尉用生命拖住自己一瞬,给另一位校尉争取到一击之机会! 可是知道归知道,怎么做才能摆脱呢?就像上辈子也是知道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长刀退是退不出来的了,纵然现在退出来,自己的双手也会被校尉的战刀所毁,而失去双手的自己又身处重围,与死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电光火石之间,赵括干脆将长刀连带着自己的身子往握着长刀的燕军将领怀中一送,整个人轰然撞向了面前的燕军将领。 在赵括扑到校尉身上的同时,另一位校尉的战刀也堪堪从赵括身后劈过。 避过一劫的赵括,身子尚未完全站稳,便以将长刀打横,右脚脚跟为支点,侧身横扫,长刀直接从眼前燕军将领的身子中滑出,其势不减丝毫,随即狠狠地劈向另一名燕军的校尉。 “嗡。。。。。。”长刀划过半蹲着的校尉的头盔,直接将校尉的头盔劈落,发髻也被打散,一头的青丝伴着鲜血滑落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出现在校尉的额头。 而那卿秦将军的亲卫首领更是已经几乎被一刀两断,死的不能再死了。 赵括正欲乘胜追击,一旁的燕军士卒却又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掩护着他们最后的校尉暂时撤退。 无奈下,赵括只得咔咔两刀解决掉几个燕军士卒,这才稍减心中戾气。 这一次,赵括是真的,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就差那么一点点,赵括就要殒命当场!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暗弱的燕军之中,依然有着舍生忘死之将士。长长地喘过了一口气,赵括看了看地上已经被踩得不成人样的燕军将领,随即又看向了对面的燕军校尉,却见刀光剑影之后,汩汩的鲜血正从他的头颅上不住地往外冒着。 看着对面的燕军校尉,赵括竟然对这个差点杀死自己的人心生了一丝丝的欣赏! 不是所有人都敢以命相搏,更不是所有人都能以命相搏。大智、大勇、自信缺一不可。 好在的是,赵军之中似乎也并不缺少这样的勇将。当然,谁又会嫌多呢? 只是,想要招降?赵括无奈地在心中摇了摇头,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 毕竟即便扛过了燕军的这一波攻势,自己也依然出于劣势,怎么可能收降燕将? 而在赵括看向校尉的同时,险死还生的校尉也正睁着双眼看向被赵军簇拥着的赵括,额头上的丝丝凉意不由得令他心生畏惧。 自己二人豁出命去,尚且不能伤其一毫,这仗还怎么打?不由得燕军校尉也有些心生退意。 。 第494章战退燕军舔伤口 只是,这城楼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咚、咚咚......”就在校尉心神动摇之际,燕军本阵之中急促的鼓声,如同催命的音符再度在校尉的耳畔炸响。 “也罢!这条命就还与将军吧!”校尉心中默默想着。随即,校尉也顾不得擦拭额头的伤口,再次握紧手中战刀,踏着急促的鼓点,向着赵括发起决死冲锋! “叮!”长刀再次相撞。只是这次,运气似乎再度站在了赵括的这边。 只听得 “咔”的一声脆响,校尉的战刀应声而断,而赵括的长刀刀势不减,直直地就往校尉的脖颈砍去,电光火石之间,再无燕军士卒来得及代其而死。 “噗......”长刀入肉,如热刀切黄油般,丝滑而过。校尉的头颅被砍飞到空中,似有万般不舍与留恋,在蒙蒙亮的空中转了个圈,方才无奈地掉落在坚硬的城楼之上,又不甘似地朝着北面家的方向,滚了两滚,最终掉落到了城墙之下,这才一动不动。 “天快亮了!好想回家啊!家好远啊!”这或许是校尉最后的念头。若是校尉还能说话,想必他会说的,也该是 “回家”吧。只是,校尉虽然战死当场,但城墙上的战斗却并没有因为校尉的陨落而停止,几名资深的亲卫曲长很快代替了校尉的指挥,继续对赵括发起疯狂的、甚至是自杀式的进攻。 哪怕他们明知是死,也希望用自己的死,哪怕只换得赵括的一道伤,也算是值了。 校尉的慷慨赴死不仅消耗了赵括大量的气力,也更激起了燕军的向死之心,愈发急促的战鼓,越发不要命的进攻。 终于,在燕军的不懈努力之下,赵括的身上又添上了数道伤痕,甚至整条防线都摇摇欲坠! 仅仅是靠着陌刀兵在做着最后的坚持。而陌刀兵上场也有大半个时辰了,眼看着周遭的燕军士卒越聚越多,陌刀兵手中的巨刃挥舞起来确实越发地沉重了。 可惜,燕军的攻击也就到此为止了!赵括的预备队不是吃干饭的,憋闷了三日之久的他们急切地需要发泄心头的怒火。 而眼前的燕军显然就是最好的对象。很快一队队的预备队汇聚在了一起,沿着城楼就猛杀了起来,刚刚还摇摇欲坠的城楼瞬间又安定了起来。 随着卿秦所派出的最后一名精锐燕军的倒下,燕军本阵之中的擂鼓之声也终于是渐渐停了下来。 虽然零星的战斗还在继续,但任谁都知道,这疯狂的一夜,就要过去了! 不一会儿,燕军本阵之中传来一阵的鸣金之声,随即上万的燕军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 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常的战场之上,忽然陷入了一片的寂静,只剩下几只老鸦在空中聒噪、盘旋。 随即,阏与城之中、城墙之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之声! “上将军,威武!” “赵军,威武!”赵括半倚长刀,傲然挺立城楼之上,接受着赵军将士与阏与城百姓的欢呼! 城楼之下已经跑出箭矢范围的燕军,听着城头的呼喊声,不由的回头看去,心头一阵恍惚与黯然。 大军明明数倍于敌,猛攻之已是三日三夜矣!非将士不用其命,更有奇计叠出,却仍对这阏与城和城头上的赵括无可奈何。 当真是撼山易,撼赵军难啊!阏与城尚且如此,邯郸又要如何?望着城楼之上那个 “伟岸”的身影,悲痛、失落、懊悔、无奈与挫败感一齐袭上了卿秦的心头,卿秦第一次对自己、对燕国、对这场战争产生了动摇:“这场战,我燕国,真的能赢吗?”冬日的晨风吹过,吹在卿秦那饱经风沙的脸颊上,丝丝寒意将沉浸悲痛与失落中的卿秦再次唤醒。 “此乃国运之战也,与其思索能否功成,莫如想想如何增加些许胜算。所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是也!吾乃燕国将军也!纵不能,吾亦要将之变为可能!”卿秦在心中对着自己说道。 “此战已别无他法,只能硬拼。好在,就算不破这阏与城,胜利依旧属于我燕国,只要将赵括钉在此处,胜利依旧是我大燕的。”卿秦在心中微自己打气道:“稳住!优势在我,我们能赢!”显然,经历过这一夜的血战之后,卿秦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和那城楼之上的赵括之间的差距。 确切地说,卿秦是真的认怂了!显然,卿秦已经不再对俘虏或者击败赵括有任何的幻想,老老实实守住、困住赵括,就算是自己完成了任务了。 至于其他,还是交给其他人吧。不得不说,这一仗下来,算是彻底地把卿秦的心气儿给打没了。 没办法,不论自己有着多少的手段,对方总已经想好了办法对付自己。 而自己永远也猜不到对方到底还有多少的底牌。面对这样的对手,你叫卿秦能怎么办? 因此,所谓的打气也好,说服也罢,不过是庸人与自己和解的借口而已。 与自己和解之后的卿秦,随即下令暂停攻城,让众都尉和裨将前来开会,在重申了 “以势压人,稳扎稳打”的八字方针后,卿秦将军趁势又对这一夜的战事进行了详尽的分析。 分析指出:“阏与城城高壑深,赵括所部兵精粮足是我军迟迟没有进展的最根本的原因,此战不利,非战之罪也。”在总结战败原因的同时,卿秦还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战斗工作进行了具体的布置:“目前我军伤亡近三分之一,战力大大受损,所造攻城器械更是全数毁坏,短期之内,不宜再强行对阏与城发起进攻。好在阏与城之战并非此此南下的主战场,邯郸城的作战依旧顺利,我部只需要在阏与城外止住代地大军和赵括南下,便已是对主战场最大的支援。因此,再接下来的战斗中,要继续充分地调动基层士卒们的信心,将胜利的信念灌输到每一次战斗和每一次修整之中!同时各级将士要报定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要发挥与胡人作战时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战斗精神,不忘初心,接续奋斗!完善对阏与城的包围,为‘饮马邯郸,俯瞰中原’打下坚实的基础!”显然,卿秦的讲话很快获得了与会成员的一致认可,会议决议:继续组织兵力,对阏与城实施包围,务求彻底阻断阏与城与赵国邯郸之间的联系。 无他,不仅仅是卿秦,几乎所有的燕国将军们经此一战都不再攻了。已经死了两个校尉级别的战将了,要是再打下去,可不就该都尉甚至是裨将战死沙场了吗! 当然为了得到休战的准许,众将士也是很识趣地默认了卿秦对于此战责任的划分——都怪赵军太强了!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东方缓缓亮起,而燕军却没有继续进攻的想法,连带着阵线都往后稍稍退了三里之多。 只是,卿秦不知道的是,他的燕军打得苦,城中的赵军却已经是处于了崩溃的边缘。 他这一退,却是给了赵括艰难的喘息之机。......这一战之中,本就仅剩下四千余人的守军,兵力再度减半,要不是最后的五百生力军配合着陌刀兵力挽狂澜,城楼此时或许早已沦陷。 但即便如此,五百预备队因为四处灭火的缘故也已经损兵百余,至于陌刀兵虽然没有损失,但一个个都已经脱力,短期之内想要再战却是不可能了。 就连赵括手下的亲兵也仅仅剩下了二百三十人不到。剩下为数不多的也都受伤不浅,更有数十人,直接重伤躺在了伤兵营中。 至于孙崮,因为没有像赵括那样频繁地前去解围、提振士气,倒还算是受伤较轻。 倒是赵括自己,受伤颇为严重。身上的精甲早已破烂不堪,手臂上、大腿上,甚至是前胸后背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好在的是,伤虽然是多,却都不致命,惨是惨了点,倒也没有破了相了。 只是整个赵军尚且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赵括只能咬牙坚持着,一手杵着着长刀,一手扶着墙垛,屹立在满目疮痍的城楼之上。 而城中仅剩的两千多人马也都精疲力竭,各个带伤。甚至整个城池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全然靠着赵括的威望在那里硬撑着。 战到此时,阏与城之内已经没有了轮换,东西两门几乎已经被赵括无奈地放弃,只派了区区二三百人象征性地进行防御,其中还混杂着不少穿着甲胄的青壮。 可以说,整个阏与城已经到了一戳击破的地步。甚至已经不需要云梯、箭塔的助攻,剩下的燕军搭上飞梯,就有可能将城池收入囊中......只可惜,这一战过后,卿秦已经没有了战斗的决心,无他,仅仅看到城楼之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卿秦已经不敢轻举妄动。 卿秦不知道的是,他所失去的,是燕国最后的机会。 。 第495章三面合围燕主力 当然,面对燕军的回撤,赵括却是依旧不敢怠慢。天知道燕军是不是又要憋着什么招数。 一夜的血战,不仅燕军收获颇多,赵括也算是见识到了燕军的强悍。虽然他们的配合不算默契,军阵也不算严整,但光是这股悍不畏死的劲头,便足够让赵括另眼相看的。 虽然燕军已退,尽管赵括已经身上已经是破损不堪,但赵括却依旧坚持在城楼之上,一边包扎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黍米。 看着如此淡定从容的上将军,赵军士卒们只觉得心头一稳,就连手中干巴巴的黍米也香甜了不少。 甚至有胆大的曲长,就是跟随在赵括身边的预备队的曲长,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手中的黍米,一边还吧唧着嘴,喃喃地在赵括的身边说道:“火头军也是的,都不知道给弄点汤水上来。”典型的吃着饭还骂起了厨子,赵括听到了也是又好气又好笑,飞起一脚就踹在了那员曲长的臀部,伸出左手,亮出手中黑黢黢的黍米,恶狠狠地说道:“老子都只吃黍米,你还想喝汤!老子还想喝呢!” “嘿嘿。”曲长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小声地继续说道:“这不是噎得慌吗!” “赵平。”赵括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对身边正给自己包扎着的赵平说道:“去找人给军师送个信,让他从当城的收获中拨出一部分牛羊来,运到阏与城来。” “是。”赵平立即答应道。随即,赵括又看向了那员曲长,一边将手中的黍米塞到了那员曲长的手中,一边说道:“现下有黍米就不错了!拿着!等打完这仗,我请全军上下烹羊宰牛!” “嗯!多谢上将军!”曲长喜滋滋地接过黍米,心头别提多开心了。不仅因为赵括 “烹羊宰牛”的承诺,更是上将军亲自递过来的黍米。没有二话,曲长立即就揣着黍米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了下来,随即小口小口地尝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他尝两口呢,一群黑影就将他团团包围,勒令他交米不杀! 正想一脚一个地踢开,抬头一看,为首的却是他的顶头上司。哎,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只得将那一小把黑黢黢的黍米不情不愿地贡献了出来。 校尉见着那黑黢黢的黍米,乐开了花,对着一脸 “便秘”的曲长扔过去一个袋子,打开一看,竟然是满满一袋的黍米,校尉笑着说道:“用一袋换你一把,你不亏!”曲长无奈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小声地嘀咕道:“还不亏!亏到姥姥家了!那可是上将军吃过的勒!能一样吗!”校尉却不再理会那个憨货,随即又亲自将手中的那把黑黢黢的黍米,每人几粒地分发了下去,每发一人都说上一句:“这可是上将军吃过的!本将军好不容易讨要到的。嘿嘿!”众将士显然都是听到了上将军与曲长的对话的,当然也自然不去戳破校尉的谎言,纷纷大赞校尉:吾之楷模也。 随即美滋滋地接过那几粒黍米,仔仔细细地端详片刻,又一粒粒地含到了嘴中,待其自然化开,喃喃地说道:“上将军吃的黍米,就是甜!”若是赵括听到了,估计要郁闷得半死,这群文盲,甜个屁啊甜,那是浸了血的黍米,那甜味是血的味道啊亲! 而凡是吃过赵括黍米的赵军士卒,无不精力百倍,信心爆棚,仿佛打了兴奋剂似的,竟然生生将燕军给压制住了。 或许,这便是信仰的力量?不过,看着将士们一个个欣喜的模样,赵括知道,这局面算是暂时地稳了下来了。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援军了。李牧啊!屈指算来也有四五日的时间了。 你可不能让咱失望啊!......赵括不知道的是,他所寄予厚望的李牧,在他正浴血奋战燕军之时,也在经历着从未有过的严峻的考验。 只是这考验并不是来自燕王和他的十万燕军。离开阏与城的第三日夜里,李牧便已经率军赶到了邯郸的外围。 这边燕王所带领的燕军显然也未曾给予邯郸城丝毫的喘息之机,即便是夜晚,依旧灯火通明地战斗着,只是这战斗的强度也好,士卒的战斗意志也罢,远不如阏与城来得激烈。 尽管不算激烈,死伤也不算惨重,但这仗却是打得有来有回。毕竟城楼之上的赵军也不是啥精锐,平原君眼见着燕军战力羸弱,当即便将城楼上近三分之二的兵力换成了健仆和新兵。 又一万多的兵力被平原君雪藏了起来,美其名曰:预备队。当然,这也同样遭到了一顿的质疑。 甚至赵王也再度派人来询问,只是在城楼上督战的平原君却是丝毫不慌,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打发了所有的质疑:有什么质疑或者问题,都到城楼上来说。 此话一出,众大臣顿时闭上了嘴。这样一来,燕赵两边都不算精锐的部队,在邯郸的城楼之上打得也算是有来有回。 也因为这有来有回的纠缠,将燕王、栗腹等一众人员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了邯郸城楼之上,打死燕王也料不到会一只赵军会从北方袭来,直击他的后背。 于是,趁着夜色,李牧很快便联系到了平原君给他准备好的一万生力军,凭借着赵括的令牌,李牧轻松地接收了这只兵马。 又经过了一夜的修整之后,又是在晨曦的掩护下,李牧率领着三万大军自正北而南,周骐率领着一万生力军,自西北而东南,两面夹击燕军的营地。 几日的作战之下,燕军虽然没有太多的兵力损失,但因为轮换不合理的关系,大军却是已经疲惫不堪了。 而李牧所选择的时间又刚好是两股力量交接的时候,正是所谓的 “旧力已去而新力未生”的时候。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眼见着西山狼烟三柱袅袅升起,一直在城楼上督战的平原君也很快看得到了那约定好的三柱狼烟。 没有丝毫的犹豫,平原君立即唤醒了修整了好几日的生力军。随即北门大开,一万多精锐赵军朝着正在换防的燕军便冲杀而去。 很快,在赵军几乎是三面的围剿之下,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的燕军即便有着兵力的优势,又岂会是赵军的对手。 依旧是箭雨开路,只一通箭雨,便足以令燕军乱作了一团。而趁着燕军混乱的时机,李牧一马当先,带着最精锐的骑兵向着燕军冲阵而去。 当然,因为此战的目的在于击溃燕军,不可能将九万多燕军全部留下,因此重甲骑兵并没有被李牧给带出来。 但即便是普通的骑兵也足够让燕军溃不成军了。不过盏茶的功夫,伴随着第二轮的箭雨,最前方手端长矛的骑兵便已经接近了燕军营寨的栅栏。 赵军骑兵们一个个屏气凝神,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一手扶住战马,另一只绑缚着牛皮的手将长矛端平,尾端再用牛皮包裹夹在腋下以增加摩擦力,从而增加长矛撞击道栅栏的力道。 同时身子伏低,防止撞击导致长矛崩坏后,断矛弹回来伤到自己。近了、近了、嗯? 进来了?赵军的骑兵有些难以置信,就如同戳破一层单薄的竹简般,甚至都没有什么感觉就进来了? 说好的需要用命开路的呢?骑兵们纷纷觉得受到了李牧将军的欺骗,昨夜还托人写好了家书,严重怀疑李牧将军是在骗自家的眼泪……不过也正是抱定了必死的信念,才让赵军的骑兵们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威力。 吐槽归吐槽,战斗还在继续。既然最困难的一个环节都没有能够阻挡住我等,那咱就不客气了,先登之功拿下,再来个斩将之功吧! 前排的赵军骑兵纷纷将手中长矛抛射出去,借助马速,再加上奋力的一抛,不少长矛居然被抛到了中军之中,距离那燕王的中军大帐也不远了。 一根根手臂粗细的长矛从高处落下,其威力可想而知!只可惜,这玩意除了力量外,更重要的还是一个密度的问题,而它也没法与床弩一样一穿穿一串。 因此,嗯,是的,看起来唬人的家伙还真没砸死几个人。毕竟这么大个玩意落下来,是个人就知道躲开,又没有进行覆盖式的密集攻击,所以杀伤力很有限,没伤到几个人,倒是把不少帐篷直接给撞塌了。 虽然这个长矛对燕军**的伤害一般,但对燕军灵魂上打得杀伤力却是够够的了。 尤其是对刚刚合衣而出的燕王和国相栗腹! “我王,此地危险,还请速速回转!”见到长矛落地撞塌帐篷的国相栗腹立即出班说道。 “国相,两军交战之时,怎可让……”一旁一位将军急切地说道,显然即便是在如此颓唐的燕国朝堂之上,依然还是有着正义、正确的声音的。 只可惜,正确的声音往往并不足够的强壮。不待那员将军说完,国相栗腹便已经打断了他,随即怒斥道:“如今之形式还不明朗耶?赵军早有预谋矣,南有步军冲阵,北有骑军包抄,西面还有一只军队,我军若再不回转,恐有全军尽没之危矣,难道将军欲让我王被俘于赵或是殒命于此焉?” “末将不敢!然......” 。 第496章赵王出宫亲迎接 “然,末将以为”被斥责的将军没有就此放弃,他知道,这一回转,恐怕此战便要彻底地败了。 只是,他能看到的问题,这么多的文臣武将会不明白?但燕军败了又如何呢? 总好过自己的人头落地吧!好在的是,因为赵军的突袭,却是让众人都慌了手脚,一时间还没能组织好语言来反驳这位年轻的将军。 这才给了将军继续说话的机会。 “赵军看似来势汹汹,其兵力以末将观之亦不过数万,其兵力甚至不足于我也。只要我军能紧守营寨,赵军一击不中之下,必当后撤。”将军继续说道:“只要坚持一个时辰,赵军锐气一失,便是我军反击之时!” “如今邯郸城门大开,一旦我军反击成功......”将军还要再继续讲,却当即被另一名大臣果断给打断了。 “莫说一个时辰了,如今赵军三面而来,恐怕不过一刻钟,赵军骑兵便会冲至中军!吾等皆为所虏矣!为今之计,当速速退避才是。”显然,大臣们并不想在这兵凶战危之地多待一刻。 “国相。”燕王看着两人的争辩,顿时没了主意,当即问向了国相栗腹。 国相栗腹略略看了大营之外的尘烟,心中顿时就已经有了答案。随即对着燕王道:“邯郸城已被我军团团围住,势必可能有兵力能无声无息出城。如此看来,这北面两只赵军势必为赵国之援军也。”此话一出,众大臣立即就明白了栗腹的意思,只可惜燕王却还是没有听懂的样子。 无奈,栗腹只好继续说道:“不论此援军来自代地或是上党、河内,此战我军皆已不可能取胜矣。” “那该如何是好?”燕王显然是有些急了,这里可是他全部的血本了,若是全都折在了这里,燕国还能独活吗? “我王勿忧。”栗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说道:“我军主力尚在,我王可速速向东面转移,只要大军还在,一切就都无大碍。”栗腹的话语已经很直白了,只要大军还在,那么燕王就还是燕王,不论是赵国也好,还是国内的势力也罢,都不能将燕王怎样。 至于此次战败,无非是找个替罪羊,然后给赵国赔上几座城池而已。燕王也没有迟疑,当即便向众人说道:“便如国相所言,诸君皆听从国相之命。” “是。”众大臣齐齐答应道,即便是那员不甘的小将,也只能无奈地抱拳答应。 随即燕王拉起了栗腹的双手,颇为深情地说道:“一切就拜托国相了。” “我王放心。”栗腹也立即回道,只是刚刚答应完燕王,栗腹突然间感到一丝丝的凉意,这个替罪羊,不会是自己吧? !来不及多想,因为赵军的箭雨已经再度来袭。虽然只有寥寥数只,也足以将一众的燕国君臣吓个半死。 “诸军听令。”栗腹也不再犹豫,立即向各军下令道:“前后营,各留一万大军迟滞赵军进攻,大军立即整军向东,目标安平城。”众人微微一愣,要跑这么远去吗? 这都快回到燕国了。但一想到赵军已经迫在眉睫,当即也不再犹豫,纷纷应诺道:“是。”于是,在栗腹的命令下,燕军迅速行动,甚至比赵军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即便是李牧所率的骑兵,也才刚刚攻破了燕军后营,尚未来得及清扫诸军,那边燕军的主力便已经朝着东面狂奔而去。 说实话,李牧看着这一幕幕,也是有些愕然的。不管怎么样,你好歹抵抗一下啊,咱这才刚刚冲到了后营,你中军就跑了是个什么情况? 但你别说,这逃跑战术还真就是对付李牧的最好的办法,邯郸城和西山的大军都是步卒,显然不适合追击,而擅长追击的自己所带的三万大军又已经冲入了后营之中,跟燕军绞杀在了一起,一时间还真不好再度聚集。 更重要的是,李牧本身想打的就是击溃战,毕竟上将军那边还等着自己去救援呢。 即便是有兵力去追击,也注定不能追击太深。但不追吧,让燕军的主力就这么逃回去,李牧也不甘心呐! 没办法,李牧只好聚集起一万左右的兵力,命令他们向东阻截住东逃的燕军主力。 当然,为了避免追击太远,遂以二十里为限。随即,李牧带领着赵军主力,开始剿灭起被燕王抛弃的数万大军。 剩下的战斗已经彻底地没有了任何的悬念,无论是兵力、将领还是士气,燕军都处于绝对的下风。 唯一的悬念,不过是此战能够歼灭燕军多少人罢了。确切地说,应该是追击的部队能够留下多少燕军而已。 只是,燕军没有能够给李牧带来丝毫的阻碍,但不代表李牧此行就会是一帆风顺的。 城外的大战很快被有心人汇报到了赵王的耳中! “什么?”听闻北面出现援军正在围剿燕军的消息,赵王立即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上将军归来了?”说不兴奋那是假的,这些个日子里,虽然前头有着平原君在顶着,并没有什么大碍,但作为赵王,被燕军打到了家门口,愤怒和担心也是真的。 这会儿听到援军抵达,还一回来就在围剿燕军,赵王自然是兴奋异常。 “我就知道,上将军是忠心的!”赵王开心地冲着朝堂上诸大臣说道,显然赵括的及时归来,着实让赵王高兴不少——至少赵括学会听话了。 而面对兴奋中的赵王,在场的诸位大臣,显然也不敢扫兴,当即一齐夸赞起了赵括的忠心耿耿来,便是楼昌大夫亦是如此,若是仅听此时的话语,你绝想不到,仅仅在一夜之前,这位楼昌大夫还在赵王的面前诋毁着赵括的不尊王命。 当然了,身为赵王的宠臣,赵王也很是大方地忘记了楼昌曾经的诋毁。 就在殿堂之上一片其乐融融之时,又有平原派回来的传令兵传来最新战报:“燕国大军已然东逃!” “这么快?”众人的心头又是一惊! “上将军,不愧是我大赵之栋梁也!区区燕军,根本不值一提。”赵王当即拍案而赞道。 随之而来的便又是一阵的夸赞之声。 “我王。”楼昌当即出班说道:“不如吾等出城迎接上将军之归来吧!”此话一次,别说赵王了,在场诸多的朝臣也是向楼昌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毕竟楼昌和赵括不对付,那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了,如今楼昌竟然提议让自己亲自前去迎接赵括? 这可是极大的礼重啊!是还嫌赵括的威望不够吗?!楼昌的心思显然不是那么纯良,楼昌很清楚:面对赵括的又一次的军功,正面对抗已经毫无意义,只会让自己头破血流。 倒不如趁着赵括如日中天的时候,再给他烧上一把大火,未必就不能将这个热灶给烧爆了。 赵王亲迎自然是礼重之举,可若对方是一个功高盖主的人物,这份礼重便是一份扎扎实实的毒药——无解的那种。 此刻的赵括越是得意,日后的行为就越会被举世瞩目,更会在赵王的心中无声无息地无限放大。 稍有差池,自己在推波助澜一番......当然,这些心思,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的,尤其赵括一方的两位大员,蔺相如还在病休,平原君又在城楼之上,更不会有人能看破自己的捧杀之举。 最重要的是,赵王看不破这一计!果然,闻言的赵王捋了捋下须,很是欣慰的样子,随即缓缓说道:“上将军再为大赵破此强敌,寡人理当前去亲迎。楼昌大夫此言,有心了。” “来人,赐楼昌大夫玉珏一对。”赵王随即继续说道。还有意外收获?! 楼昌当即双手抱拳,笑得跟个三岁的孩童一般开心。很快,赵王领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便向着城楼的方向开进。 正在城楼上观战的平原君听闻了手下关于赵王亲迎的汇报,顿时感到不妙,几乎瞬间,平原君就意识到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礼重,而是楼昌捧杀的阴谋。 可问题是,赵王出宫了!这条阴谋也随着赵王的出宫,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阳谋! 怎么?赵王来都来了,你还要让赵王回宫不成?可以说,从赵王出得宫门的一瞬间,这条阴谋便已然奏效。 亲迎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而赵括也已经被架到了炭火之上。狠狠地拍了拍满是血污的城垛,平原君的心中真是有千言万语想要骂出来——自己和赵括拼死拼活地浴血奋战,可谓是九死一生了,哪知还要防备这来自身后的暗箭。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平原君此时,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为赵括圆上一圆。 眼见着赵王的车驾已经缓缓来到了城楼之下,平原君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下得城楼前去迎接,只希望,上将军归来之时,能够稍稍谦逊一点吧。 可是,谦逊真的有用吗?平原君无奈地摇着头,带着城楼上仅剩的几员战将匆匆来到城楼下迎接赵王的到来。 平原君不知道的是,赵括就算想要谦逊也是不可能的。此时的赵括,正在阏与城的城楼上跟将士们一起吃着黍米呢! 而赵括之罪,也正在于此。 。 第497章李牧率军归邯郸 “见过我王。”平原君双手抱拳对着刚刚走下车架的赵王便是一揖。 “平原君辛苦了!快快请起。”赵王也当即快走了两步,来到了平原君的面前,双手将平原君扶起,随之继续问道:“前线战况如何了?” “禀我王:燕军主力已经溃败东逃,我军一部正追亡逐北,主力正在将燕军残余兵力清扫,想来不用多久,便可凯旋。”平原君也立即一五一十地答道。 “这么说来,此战我军已然胜了?”赵王虽然已经在殿中听到了传令兵的报捷,但在平原君口中说出,却依旧令赵王震惊不已。 “是的。恭喜我王,我大赵安矣。”平原君也不失时机地祝贺道。 “快,快快领寡人往城楼上一观我大军威严。”赵王有些急迫地说道。平原君闻言,心中微微一扯,兵凶战危的时候连城楼下的兵营都没来过一趟,这要赢了,却又来凑热闹。 当然,这话平原君是决计不能说出口的,不仅不能如此说,还要装作一脸兴奋甚至是与有荣焉的样子,欢迎着王上的视察。 “我王亲临战场,此我赵军将士之幸也!”平原君笑着说道,随即身子一侧,为赵王领路道:“王上这边请。”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城楼之上。 放眼看去,只见远处燕军阵营之中,无数的赵字大旗迎风招展,威风凛凛地缓缓缩紧着包围圈,而那些早已东倒西歪的燕军旗帜,都似那无头的苍蝇,东奔西跑,却总也跑不出我赵军的围困。 这已经不能算是战斗了,几乎跟圈羊也没啥区别了。包围圈中的燕军,几乎没有了任何的抵抗,所有人的心中只有一个字:“逃”! 可是,已经被走脱了大部的燕军大营,李牧哪里还会容许再有人突围而出,三面大军足足五万多赵军,很够困死营内的两万多燕军了。 而这几乎是一面倒的战斗,却是清晰地落入了赵王的眼中。 “燕军战力,何其弱也。”见状的赵王不由得感叹道。随之而来便是一阵阵的附和之声。 这些话着实有些刺耳,尤其在这城楼之上,四处还有这几日里浴血奋战的痕迹,鲜血甚至都还未曾晒干,断臂残肢甚至还在角落,一具具的尸体,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埋葬。 不由得,听着此话的将士们都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若说燕军战力羸弱,那这城楼上的血战算是什么,咱们又算是什么? 只是,人微言轻的他们,甚至都没有插言的资格。随即将士们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他们的主将——平原君的身上。 “我王。”平原君自然要为将士们正名,当即道:“非燕军力弱也,此刻燕军主力已逃,所遗之军已是末路,这才没有了战力。”赵王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只当是平原君在为赵括请功而已。 随即呵呵一笑,说道:“平原君之意,寡人知之也,必不会慢待了上将军和他的勤王之师的。”此话一出,城楼上的将士们越发地郁闷了。 虽然解围的是上将军,可自己好歹也是浴血了数日之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连个奖励、夸赞都没有吗? 平原君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一位大臣却忽然指向了战场的方向,说道:“快看,大军已经开始缓缓收拢,就要回城了。” “哦?”赵王一脸的惊喜,随即也抬头看向了战场的方向。果然,燕军的旗帜不知在何时已经彻底没有了踪迹,一群由 “赵”字旗帜组成的长龙,正蜿蜒着,向邯郸城而来。 “平原君。”赵王笑着说道:“随寡人一起下楼迎接我们的上将军吧!”闻言,平原君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无奈地应道:“是。”随即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杀向了城楼之下,只留一群身上血迹都尚未干透的赵军将士们,继续在城楼之上守护着邯郸城。 ......哒哒的马蹄声随即踏破了略显宁静的城门,一面面带着黑红色斑点的旗帜,在清晨的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近了、近了、越发地近了。甚至连旗帜上的斑驳都已经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赵国的朝臣们不论是赵括一派的,又或是跟赵括并不对付的,有一个算一个,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即便是站在赵王身边的楼昌大夫也都是笑眼盈盈地等候着上将军赵括的归来。 只有站在了赵王另一边的平原君看着不远处的旗帜,略略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 很简单,那漫天飞舞的旗帜中,虽然有着 “赵”字的军旗,却不是赵括的将旗,而那打头的将旗上,赫然是个 “李”字。 “李”?平原君的心头微微有些愣住,赵括手下好像并没有姓李的将军啊! 而且,这是回邯郸城,于情于理,赵括的将旗都应该在第一位的。除非......赵括,不在了? !平原君有些不敢往下想了。可随即看到冲着他们前来的将士们的脸上并无凄然之色,那一丝丝的不安,也随之飘散。 可,若是赵括仍在,为何不亲自率军归来呢?不待平原君多想,战马已经呼啸着到了城门口数十米外。 王宫的侍卫也拦下了大军,诉说着赵王亲迎的荣耀。众将士闻言,纷纷翻身下马。 为首的一人三两步便飞快地走到了赵王的面前。随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末将李牧,见过我王!” “李牧”?包括赵王在内的众臣显然对这个名字都有些陌生,纷纷面面相觑。 李牧自然也知道自己在朝堂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名头,当即解释道:“末将原为代地军都尉,为上将军拔擢,忝为大军副将。”能被赵括从一个小小的都尉拔擢成大军的副将,显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众人闻言,也纷纷打量起面前的李牧来。 “哦?”赵王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将李牧扶了起来。当然,李牧很清楚,这份荣耀不是给他李牧的,而是给自己背后的赵括的! 从说出拔擢的话语起,自己的身上就深深地刻下了赵括的烙印。 “上将军呢?”赵王随即问道:“可还在追亡逐北?” 。 第498章城楼下李牧对答 只一句话,李牧便已经知道当面的赵王,几乎是一点都不懂军事。 很明显的道理,身为大军主将,全军精气神所在,除非迫不得已,哪里会亲自追击。要是一旦有个什么闪失,本来大胜的战争便会在顷刻间变成了大败。 如今赵军人马充足,上将军有什么理由要去冒这个根本不需要冒的险呢? 只要稍微有些军事常识的人,都不可能问出这么愚不可及的问题。可偏偏这个问题还是出自自己的王上。 还能咋办呢? 李牧耐下了性子,双手抱拳对着赵王说道:“禀我王:因燕军分兵六万余众袭击代军,上将军正领着不足五千人马,在阏与城阻击燕军。” “什么?”赵王与平原君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叹道。 但话虽然是一样的,可仅凭语气就知道二人对此事的不一样的看法。 平原君的“什么”是惊讶,是不可思议,更是无比的担忧与深深的敬佩。 显然,平原君很清楚,只有五千人的赵括在阏与城面对六万燕军,会是多么的危险。要有多么宽广的胸怀与无私无畏的气节,才会做出这样的决断。 明明作为赵国的上将军,他有着更加简单、更加安全的选择。 当然,这个决断对于赵国而言,的确是最佳的选择,可对于赵括自己而言,却不仅仅是危险的问题,在赵王已经表明了态度的情况下,这个选择显然是费命不讨好的那种。 果然,听闻赵括还在代地的赵王,当即脱口而出的“什么”之中,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的不满和愠怒。 没错,愠怒!愠怒什么?愠怒赵括再一次的不顾自己下达的王命,居然留在了代地。 赵王即便再多愚昧,难道还能不知道,用区区五千人抵住燕军六万大军,该是怎样的奇伟之举吗? 不,显然他是明白的。 但越是知道,赵王才越是愤怒。一是愤怒自己又一次地被赵括给无视了,但更重要的,或许是恐惧吧! 赵王恐惧于赵括的胜利!一旦赵括真的完成了以五千兵阻击燕军六万大军的壮举,无疑又是在打自己的脸。 到那时,本就已经威望甚高的赵括要怎样遏制?无法遏制屡屡抗命的赵括,还有人会对自己的王命当回事吗? 到那时,功高盖主就不仅仅是一个帽子而已了! 而赵括,也变成了一个“想反就能反”的乱臣贼子了。 自己还好心好意地出宫来亲自迎接他呢!却不想这个赵括,妥妥的一个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赵王在心中不住地咒骂着,不由得赵王便咬紧了后槽牙! 但赵王还算有些理智,他很清楚,此时刚刚把燕军给打败,绝不是发泄的时候。 当即,赵王的脸色又变了变,努力平和心绪说道:“这样啊!那可太可惜了。” 而赵王一瞬间的脸色变化,却是被有心人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位李将军,一起随寡人入宫吧,寡人为奖金庆功。”赵王努力挤出了一丝丝的笑意说道。 只可惜,面前的李牧可不想吃什么庆功宴。 “禀我王。”李牧再度抱拳道:“上将军尚在阏与城中鏖战,末将请命立即率军回师,救援上将军。” 闻言的赵王心中又是不爽得很——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将军就调教出什么样的兵。 “也不必如此急切吧,王上亲自赐宴,吃个饭的功夫,不打紧的。”明显看到赵王的脸色又一变的有心人——楼昌大夫立即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看似劝说的话语,实际上却是绵里藏针:怎么的,你的上将军要紧,王上的赐宴就不重要了? 一旁的平原君自然听出了楼昌话语中的挑拨之意,只是不待一旁的平原君说什么,这边的李牧便抢先答道:“禀我王,上将军身边仅有区区五千兵力,却要面对十余倍之敌人,实在是危险至极。还请我王允我立即北上回援上将军。” “看来这位将军倒真不愧是上将军一手拔擢起来的。”楼昌继续阴阳道:“只是不知道,将军救援邯郸之时,是否也是这么的急切?” “这。”李牧也听出了其中的陷阱,这是把邯郸跟阏与城给对立起来了啊!当即李牧也颇有些无奈地回道:“末将一路回援,几乎是日夜不休,自然也是急切不已的。” “将军怕是急着要回援上将军吧。”楼昌笑着说道,言语之中,不无讥讽之意。 李牧闻言都有些懵了,你这是把啥都说完了啊,还让我咋说,我咋说你都会往上将军的身上扯啊!显然,论嘴皮子,一直在军中的李牧根本不是这位楼昌大夫的对手。 好在的是,李牧的旁边还有平原君。 “禀我王。”平原君终于站了出来,说道:“兵贵神速,这位李牧将军虽然言语或有不当,然其拳拳之心尚可嘉也。如今邯郸之围已解,不若将庆功宴延后,待接了阏与城之围,把燕军彻底赶出赵国,待上将军归来之后,吾等再行庆功,如何?” 赵王闻言,心中虽仍有些不愿,却也只能点头。 正当赵王要同意李牧率军北上之时,一旁的楼昌大夫却又再度除了幺蛾子。 “李将军。”楼昌见赵王已经妥协,当即又换了个战场说道:“吾等刚刚在城楼上观之,似乎燕军营地之中,兵力并不算多。其主力何在耶?” 李牧闻言,看向了楼昌大夫,却是未曾答话,显然对于这个跟自己过不去的家伙,李牧并不想搭理。 赵王当即介绍道:“这位是楼昌大夫。” 见赵王已经介绍,李牧也知道,赵王的意思是让自己回答。当即便拱手道:“楼昌大夫请放心,末将已派出一万大军进行追击,很快就会有捷报传来。” “哦?”楼昌眼珠子略略一转随即问道:“李将军,不知此战,斩杀俘虏燕军几何?” “约么三万人马。”李牧当即答道。 “加上追击之数呢?”楼昌继续问道。 “约在四五万山下”李牧也继续回答道。 “如此说来,燕军尚有五六万大军,将要逃回了燕国?”楼昌故作惊讶地说道。 “然也!”李牧虽然那不明白楼昌想要说什么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汇报了。 而得到李牧肯定大夫的楼昌显然是高兴极了,当即向赵王建议道:“微臣建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499章先追燕军为上计 “微臣以为。”楼昌心中大定,当即躬身对着赵王说道:“我王,如今战事未定,李将军不愿赴宴也是情理之中。” 话音落,楼昌随即想看了一旁的平原君和李牧,露出一抹颇为耐人寻味的笑意。 众人听得楼昌重复的话语,都有些不明所以,只有平原君和李牧从楼昌那一抹诡异的微笑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未等二人细想,楼昌便已经自行解开了其中的阴谋。 “只是,微臣以为。如今我大军需要立即前往的不是阏与城,而应该速速追击燕军残部!”楼昌又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我王当亲为主将,追亡逐北也。” “什么?!” “此万万不可也!” “千金之子岂可轻易涉嫌焉?” 楼昌的话语一出,城楼之下瞬间炸了锅。 不仅仅是平原君和李牧觉得此言荒唐无比,就连诸多的大臣都对楼昌的提议嗤之以鼻,甚至不少楼昌的嫡系、盟友都对楼昌的提议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当然,更多的朝臣只是出于对赵王出击的风险的关心,只有李牧和平原君敏锐地感受到了楼昌的险恶用心——此战追击燕军是假,要置上将军于死地才是真。 如今上将军本就在以少量的兵力守在阏与城,挡住了燕军足足六万精兵的进攻。不用想,此时一定是已经危急万分了,若是邯郸的兵力在去追击燕军残部,而不去解围,几乎是置上将军于死地了。 但可惜的是,整个朝堂,似乎并没有人考虑到这样的后果,或者说,那个在阏与城浴血奋战着的上将军,早已经被这群站在的云端之中的大臣们所遗忘。 而面对这几乎是整个朝堂的反对,楼昌却是丝毫都不以为意,因为楼昌很清楚,同僚的反对也好,对手的怒斥也罢,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赵王。 只要赵王同意,再多的阻碍,都不会是阻碍,若是赵王不同意,再小的风险也会成为巨大的阻碍。 恰好的是,闻言的赵王流露出的不是胆怯与担心的神情,而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显然,刚刚在城楼上观战的场景给了赵王不少的信心,赵括功高盖主的压力也更在赵王的身后暗暗发着力。 楼昌很清楚,赵王的心中是十分愿意来这么一场追击战的。 一来,这能让他过一把带兵驰骋的瘾,毕竟那个年少之人没有过纵马驰骋疆场的梦呢! 二来,面对战功越来越高的赵括,赵王需要用战功来确保自己的地位; 三来,赵王也从楼昌这个离谱的提议之中,稍稍察觉到了一些,解决赵括这个麻烦的某种可能性。 既然如此,楼昌要做的,就是给赵王把梯子架好。 “诸位大人。”楼昌笑着说道:“汝等似乎忘了刚刚李牧将军有言,此战之下,燕军已经损兵折将过半,以我邯郸城中如今兵力加上李牧将军所率之军力,想要击败燕军根本不成问题!” 简单的一句话,几乎瞬间让反对的声音消失了一半以上。 原因很简单: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面对可能存在的生命危险,人们总是尽可能地逃避,可一旦脱离了危险,趋利的心便瞬间占领了高地了。 而楼昌所说的话,正是在告诉众大臣,此去追击没有危险,这无疑是给怕死的众朝臣们打了一针强心剂。 眼见着反对的声音消散了不少,楼昌大夫当即继续说道:“若是此战能将燕军主力彻底留下,那么燕国千里国土可竟可归于我大赵也。即便不要其全境,至少也要其半数国土也。” 闻言,剩下一半的反对声也渐渐消散于无形。 若说刚刚的事实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众朝臣,这水清澈得很根本淹不死人,那么此时楼昌大夫的话语无疑是在讲一桶桶的大鱼倒进了池子里。 还有什么比土地更令人心动的东西吗?! 当然没有,土地就意味着人口、赋税,还意味着帽子、金钱,这要是跟随着王上一起拿下了燕国,不说个个封君拜爵,至少也是官升一级,赏赐无算的那种啊! 不由得,众人狠狠地心动了。本就盼望着的赵王更是恨不能立即就答应了楼昌的建议。 好在,赵国的朝堂之上还是有着不少的耿介之臣,尤其平原君和李牧尚在场,自然不可能让楼昌的奸计如此轻易地得逞。 平原君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一把将楼昌从赵王的面前扯开。 能惹得一个君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动手,显然平原君已然是气急了! “禀我王。”平原君怒视着楼昌,随即厉声道:“微臣请斩此妖言惑众之人!” 平原君话语一出,便是将众人都给震翻了在地,想过平原君会反对,可没想到平原君的反对声音会如此地激烈。 就连楼昌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平原君。大家都是朝臣,政见不同很正常的事情,无非是你说你的理,我说我的原因,怎么还上升到斩杀的高度呢! 这不是不讲武德嘛! 一旁的赵王自然也是皱起了眉头,显然对于平原的话语并不是很满意。 平原君对此却丝毫不以为意,其他事情咱也就算了,你这是要将咱的上将军置之死地啊!这是要断我大赵擎天保驾之臣,毁我大赵之栋梁啊! 这我还能忍你?!别说是请斩了,逼急了诛你三族又有什么不可 而趁着平原君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跟在平原君身后的李牧却是偷偷招手唤来了一员亲兵。 “去。立即通知周骐将军此处情况,命骑率领万骑立即回返营寨,带着营寨中两千人,全速回援阏与城。”李牧小声地对那名亲兵说道。 亲兵显然也听懂了目前的情况,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下,转身没入大军之中。 显然,眼前的情况再度被上将军给预料到了。早在上将军决议分兵破局之时,就曾嘱咐过李牧,他和周骐不可双双面见赵王,以免赵王将两人同时收押,进而收缴兵权。 如今看来,还好上将军有先见之明。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500章 谁言栋梁不可拆 没错李牧就是要周骐先带一万两千人马北上阏与城,不是他不信任平原君,只是李牧不想将上将军的安危寄托在他人的一念之仁上。 只要这一万两千人能够赶到阏与城,即便是不能击退燕军,也至少能够护住阏与城、护住上将军的安全。 他算是看出来了,整个赵国朝堂里头,除了平原君和少数的几个耿介的大臣还心念着家国社稷之外,其他的人在意的都是自己的富贵荣华与权力威严,就连最不该如此的赵王,也是如此。 说实话,李牧是有些寒心的。 一想到上将军带着自己在草原上连日不休地浴血厮杀,以一己之力击破胡人两路大军;一想到如今的上将军正以数千人的微弱兵力阻击着燕军数万大军,再看看眼前这一群道貌岸然之人,李牧就觉得一阵的反胃。 他们不知道上将军的危险吗? 自己说的还不明白吗?以一当十二,困守孤城,还要如何述说? 显然,他们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明白,只是选择性的忽略了而已。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果然,就在李牧的亲兵悄悄退去之时,平原君随即再度开口:“上将军如今尚在阏与城中苦苦坚守,如今燕军已退,大军不北上救援上将军,却想着追击燕军残部?楼昌,你欲置我上将军于死地乎?” 应该说,平原君的指控已经是相当地直白而犀利了。 平原君何尝不知道众人都是在选择性的忽略呢,因此,平原君干脆就把事情摊到台面上来,让你们不得不正视,不得不解释。 一些事情,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秤了一千斤打不住。 谁敢说要置上将军于不顾?看看身后的数万大军,问问他们手中还滴着血的战刀,答不答应! 但显然,平原君还是低估了楼昌大夫的厚颜无耻与巧舌如簧了。 “平原君,误会了!”楼昌大夫当即笑着说道:“此追亡逐北与救援上将军,本就是二而一之事也。大军都是北向。无甚区别。更何况,以上将军之能,或许此时已然将区区燕军偏师给消灭了也未尝不可能啊。” 闻言的平原君都要气笑了。 都是北向?一个往东北而去,一个要往西北而去,不说是南辕北辙也差不多了,在此人口中竟然是“无甚区别”? 而足足六万多人的燕军,竟然被上下嘴唇一碰变成了一句“偏师”,这师就算是再偏,也有六万多人啊。上将军手里有多少人?五千人不到,就这点兵力,你怎么好意思得出上将军消灭掉敌人的结论的啊! 可偏偏,楼昌之言,还得到了众多大臣的认可,简直是匪夷所思。 平原君当即反驳道:“上将军是能,可手中只有区区五千兵力,如何能以一敌十哉?” “平原君太过小瞧我上将军了。”楼昌当即打断了平原君的反驳道:“上将军之能,岂是你我凡夫俗子所能猜度之?” 显然,楼昌这是要捧杀赵括了。可偏偏,平原君还真就没法反驳。 无奈,平原君干脆不跟此人纠缠,对着赵王便是一揖,道:“我王请三思之,若以大军追击,或可得燕军数万之胜,可若是救援不及,上将军有所损伤,此战我军到底是胜是败。以区区数万之弱卒而换上将军柱石栋梁之塌,可乎?” 平原君最后的话语几乎是咆哮而出了。 只是他巨大的声音,却并没有像黄钟大吕一般将赵王震醒。反而是让赵王想到了一个国家与一个人! 一个比如今的赵国还要强大的国家,一个同样被誉为柱石栋梁的人。 那国名曰秦,那人号曰商君。似乎这个柱石栋梁的倒塌并没有让秦国走向衰弱,反而让秦王收回了权柄,进而霸于诸国。 秦国能舍商君而霸天下,赵国何惜区区赵括哉! 赵王有这样的想法,显然不是一日两日了,根子上还是赵括的功高盖主。而今日赵括的再次不尊王命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催化剂,在加上楼昌的一顿忽悠,让赵王似乎看到了合理合法除掉赵括的合理性。 不由得,赵王便狠狠地心动了。 面对已经心动了的赵王,就算是平原君再如何地苦口婆心,话语再如何的振聋发聩,却也很难动摇赵王的内心了。 楼昌自然已经从赵王不虞的脸色上读懂了这许多的心思,当即反驳平原君道:“平原君谬也!此追亡逐北可不仅仅是几万燕卒之收也,或可趁此机会一举而断燕国之掣肘也,来日对战秦国,再无需担心燕国之作乱后方也,其利不亚于长平之胜也。” 闻言的赵王,眼睛都亮了起来。 而楼昌的话语却还没有就此停歇。 “即便是上将军在此,也当追亡逐北,以竟全功也。”楼昌大义凛然地说道,仿佛他就是上将军的代言人一般:“况,燕军大败之消息传至阏与城,区区偏师,又岂敢再做停留哉?即便我军不往阏与城,亦已对上将军实施救援矣。” 平原君心中不住地摇头,若是上将军在此,当然可以追亡逐北,问题就在于上将军不在此地,而在敌军围困之中啊! 还有消息传到阏与城? 怎么传?你传还是我传,还是靠败兵或者燕王?败兵都往燕国逃去,哪里会去找阏与城? 而正在逃跑路上的燕王,即便要给在西面的阏与城传递消息,又还要多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会不会阏与城就已经沦陷了? 更要命的是,你怎么确定燕王的命令就是撤军?甚至得到燕王命令的燕军偏师,会不会就此孤注一掷,一鼓作气将阏与城拿下再说? 这些问题,都不用考虑的吗? 虽然极其不想在与这个强词夺理之人再多废话,但平原君知道,却是不能让他蒙蔽了在场诸位大臣和赵王。 当即平原君就要再度反驳,只是话未出口,却又被赵王打断了。 “楼昌大夫此言......”显然,赵王是打算终结掉这个话题,一锤定音了。 也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李牧终于站了出来。 “我王容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501章成命又岂能收回 “我王容禀,即便如今我军占据优势,然所谓穷寇莫追。若是冒然进行追击,恐燕军受迫之下,行绝地之反击,而使我军损失颇重也。”李牧双手抱拳,一脸认真地说道。 既然救援上将军的理由无法说服你们,那咱干脆就否定掉这次追击的合理性。但显然,已经仓皇逃窜的燕军不可能会是如今赵国大军的对手,尤其战场还在赵国境内。 被燕军反击的概率不是没有,只能说很低很低。 当然,李牧的心中很清楚,便是良言也难劝该死的鬼,连救援上将军这么充足的理由都说服不了赵王和大臣们,更别说自己这个很有些别扭的理由了。 果然,不待李牧继续说完,楼昌便不耐地说道:“丧家之犬,何足为惧哉?况今日我王登城楼而观燕军之战也,其战力之弱,根本无力阻我军之一击也。将军何故涨他人之志气,灭自家威风?” 面对楼昌的揶揄,李牧却一点也不恼。 因为从一开始,李牧就没想过能够真的将赵王和这位楼昌大夫劝说下来,连重臣平原君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一个刚刚被提拔上来的副将,还是打上了上将军烙印的副将,怎么可能能够说服。 之所以李牧还是打断了赵王的话语,一来也算是尽了自己身为赵臣的力气了,总算也是问心无愧了,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没错,李牧在拖延时间。 虽然命令已经下达给了周骐,其部下实际上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但想要远离掉众人的视野,偷偷离开,却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为此,李牧当然不会介意楼昌的揶揄,当即继续躬身对赵王和楼昌说道:“禀我王: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即便是我军有绝大胜利之把握,万一一记流矢袭来,恐怕......” “然也。”一旁的平原君也接话道:“便是上将军在战场之上,也难免受伤,王上岂能轻犯其险哉?即便是要追击,命一武将追击之,可也。” 命武将追击,这就很玄妙了!连守邯郸城这样简单的任务都要平原君这样的文臣来组织,泱泱我大赵朝堂哪里还有什么武将。 无非就是眼前的这位李牧将军了。而命李牧将军为帅,出兵追击燕军?或许也算是个不错的办法? 显然,平原君是有些误会了李牧的想法了。在平原君的视角中,李牧的话语,无疑是想要将兵权先拿回来再说。 至于北上之后是往东还是往西,只要王上不是在军中,谁又能挡得住数万将士的意志呢?当然了,作为赵括的副将,做点儿违抗王命的事儿,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平原君越想越觉得此计或许是此时唯一的解法,自然要出言为李牧站台了。 只可惜,平原君不说还好,这一说,算是彻底吧赵王和楼昌都给点醒了。 兵权给你,天知道军队会被你带到哪里去,功亏一篑的事情,两人可不想做。 而在赵王这儿,说实话,听着李牧的描述,心底还是有些发虚的。毕竟“刀剑无眼”的话语,赵王显然耳朵都听出了茧子了。 但即便如此,赵王却更有着必须参与其中的原因。 此次临时的动意,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彻底解决赵括这个麻烦,即便不能解决,也很可以让赵括明白谁才是赵国的天。而在另一方面,或许是更重要的,是赵王需要提升自己在赵军将士们心中的地位。 只有自己在赵军将士中有着无上的地位,才能避免第二个“赵括”的出现。赵王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而想要提升自己在军中的地位,这次对燕军的追亡逐北可谓是最惠而不费的一次行动了。 当即,赵王就给楼昌使了个眼神,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给我搞定他们! 楼昌立即会意,当即对着平原君说道:“若是下官消息不错,燕国此行,乃是燕王亲来吧。燕王可来我赵土之上肆虐,我王为何不可往他燕地上插足一番?” 楼昌的话显然没有说完,至于后半句,众人在心中却都是明了:莫非我王不如燕王乎?也就是平原君了,作为赵王的叔父,楼昌还是给了些许的面子的。 只是楼昌此话一出,平原君还真不好再多劝说了。 可李牧却不管那些,反正自己就是个“厮杀汉”,莽撞一些也是应该的。当即抱拳而道:“我王,非是微臣不肯尽力,实在是我代地之军,常年与胡人厮杀,冲杀敌阵或许还算擅长,可要结阵而守,却非吾等所长也。战场之上,难免疏忽。为我王安全,还请我王收回成命。” 一番话,李牧倒也是说的有理有据。 但若是三年之前,这话或许没啥问题,代地之军的确是以进攻为长,可自长平之战以来,代地兵力不足,早已转攻为守,哪里有什么不擅长守之言。 而最后一句“收回成命”,更是爆狼般的发言。 既然已经是“成命”了,还是当着几乎满朝文武的面,又何来收回之理?我赵王不要面子的? 但很可惜的是,正如李牧一开始所预见的那般,在场的众多大臣几乎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懂军事,尤其赵王和楼昌二人,更是一窍不通。 在二人的心中,或许只有一句:代地多骑兵的概念而已,至于攻守之势,那根本是一窍不通。 赵王和楼昌对攻守之势虽然不懂,但对于“成命”不可收回的道理,却是知之甚深。 当即,赵王便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说道:“将军且放心厮杀,寡人尚有王宫卫队千人护卫,无碍也!” 闻言,李牧倒还没有觉得什么,平原君却是眉头一皱。 别人不知道这王宫卫队是个啥模样,统管了邯郸城防的平原君却是清楚得很呐!那看似龙精虎猛的一队队卫兵,摆摆样子还行,真要打起仗来,也就比那些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的青壮好上一点点罢了。 平原君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赵王大手一挥,道:“平原君,此已是王命也。” “这......”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502章军国大事草草定 看着窘迫的平原君,李牧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心中也是一突。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可是又有些怀疑自己所想...... 好在赵王根本不给平原君再多说什么的机会,也更避免了李牧的胡思乱想,径直就对着一旁的李牧说道:“李牧将军,且头前带路,寡人要亲率大军,追击燕国大军。” “这?”李牧闻言,微微一愣——或许这就是天命吧!李牧的心中似乎忽然间感受到了什么召唤,一句本应说出的话语,却是如鲠在喉地说不出口。 目光随即向周遭看去,似乎在寻找着他人的援助,只是目之所及,尽是阿谀奉承之辈,除了平原君之外,几乎全无能人之辈,这样的朝堂,或许,毁灭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不经意间,李牧又在余光之中看到了自己亲兵的模样,正是自己派往通知周骐的那名亲兵。亲兵并未言语,只是略略向李牧一点头,一切已在不言之中。 李牧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但李牧依旧装作无奈的模样,双手抱拳道:“末将遵命。” 随即让到了一遍对着赵王继续说道:“王上,这边请。” 看着跟随着赵王前进的人群,平原君是既急又怒:“军国大事,怎可如此儿戏哉!” 道路边,晨曦下,平原君丝毫没有打退了燕军的欣喜之情,反而是一脸的愁容,甚至不自觉得跳脚了起来:“上将军,马服君,愚弟愧对于你啊!我王啊,怎可如此儿戏哉!先王啊......” 言语之间,平原君竟然是有些疯癫之状了。如今他所担心的已经不仅仅是赵括的生命安全,甚至还有赵王的——靠着那群花花架子,赵王若是在战场上有什么冒失之举,恐怕...... 只可惜,没有人再去在意平原君的所言,紧紧跟随赵王的脚步,才是聪明人要做的事情。 很快,乌泱泱的一群人便已经向着燕**营的方向前进着,一如十数日前,燕王带着燕国的文武往那军营而去一般。 好消息是,赵王的情况要比燕王好一些,他的身边至少还有着一个能战之将; 坏消息是,这个有着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称谓的将军,似乎、仿佛、也许跟他并不是一条心。 “对了。”眼见着城门之人渐渐散去,平原君终于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也不管离去的赵王行驾,当即登上了自己的马车,怒吼道:“快,去上卿府上。” 平原君知道,若说还有人能力挽狂澜,那人必是上卿无疑。虽然平原君心中也很清楚,即便是上卿恐怕也拦不住。更何况,上卿的身子,根本已经不适合再舟车劳顿了。 但,这已经是平原君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不论是为了赵括、为了赵王,抑或是为了赵国,平原君只能再度劳烦上卿一次。 很快奔驰的马车便来到了蔺相如的府门前,不待车夫前来相扶,平原君便已经跳下了马车,三两步跑到虚掩的门前,一把推开了大门,就往府内闯去。 好在,门房的老头早已习惯了平原君这个风风火火的样子,毕竟几乎每次平原君的前来,都是这么急切。 也就在平原君对蔺上卿细细说明来意之时,很是知道“兵贵神速”的赵王已经抵达了军营之中。 战场已经打扫得七七八八,而周骐也已经带着一万多人马早已离开,倒是让李牧彻底地放下了心。 赵王也随即见到了委屈已久的平阳君。 刚刚见到赵王,平阳君便已是老泪纵横。这趟差事,平阳君算是吃了老鼻子的苦了,不仅身边几个常随被赵括祭了旗,自己也被连续的行军给整去了半条老命。 这终于见到了赵王,平阳君立即就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额,好像确实也是亲人哈。 不管怎样吧,平阳君当即就向赵王控诉起来赵括,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在的是,因为赵括的雷霆手段,从始至终,平阳君再不敢过问军中事务,对于南下的大军的情况也根本不知道多少。 因此,平阳君所言,除了诉苦便是诋毁赵括,并无半点有用的讯息。 但,即便如此,随着平阳君的诉说,赵王也越发觉得自己此行的必要了——就算不能将赵括彻底解决,也定要让赵括铭记住这次的教训。 倒是一旁的李牧,在见到平阳君之时,颇为不齿的同时,这才恍然记起:自己似乎还没有将周骐北上的消息告知平原君呢。要是万一不明真相的平原君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不美了。 当即,便趁着平阳君继续向赵王控诉赵括的时间,李牧悄悄地躲出了帐外,随即喊过一名亲兵,让他将此消息暗告知还在邯郸城中的平原君。 随即,亲兵立即快马加鞭地就往邯郸城里赶去。 也就在亲兵刚刚打听到平原君的去处时,终于听完了平阳君一路的惨状的赵王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下令道:全军开拔。 没错,开拔,这或许是赵王唯一能为平阳君做的了。 不然还能怎样?派人去阏与城把赵括拿了?且不说在燕军的包围下,进不进得阏与城,即便进去了,此时唤赵括南下,那是在救赵括。 开拔,尽快发起对燕军的战斗,让自己在军队中的威信再度丰满起来,是赵王唯一能做的。 当然了,也因为平阳君的缘故,赵王免去了李牧大军副将的职务,也算是给平阳君稍稍出了口恶气吧。 只是,赵王比之燕王要更有些自知之明,至少他知道自己身边并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将才,因此,仗还要李牧带兵去打,副将的职务虽然免去了,但副将的职责却还要李牧继续担当。 典型的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听着这前后矛盾的王命,李牧的心中却越发地不齿了。 但不论如何,大军总算是在不到一刻钟后开始了他们的追亡逐北。 而李牧的亲兵也终于找到了蔺上卿的府邸。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503章矛盾已不可调和 “啪啪啪。” 门可罗雀的上卿府邸前忽然传来三声清脆的扣门声。 已经有些斑驳的大门随着“吱呀”的一声缓缓被打开。 “谁呀。”门房老大爷略显苍老的声音随即从门内传来。 “末将奉李牧将军之令,特来向平原君传信。”亲兵不敢怠慢,立即双手抱拳对着来人一揖道。 “哦。”门房大爷点点头,说道:“进来吧。” 随即,老大爷便将亲兵引入了院落之中。 院子很小,听着动静的平原君已经走出了房间,对着来人便问道:“何事?” “末将见过平原君。”亲兵立即见礼道:“李牧将军命末将传信:“周骐将军已率一万余众北上救援上将军,请平原君放心。” “哦?”闻言的平原君顿时一脸的惊喜,自己与上卿苦思冥想也找不到解决办法的难题,居然已经被一个后生给解决了? 惊喜的同时,平原君也不由得有些惊异。 而这一番话语,顿时将在房中的蔺上卿给惊了出来。 发须皆白的蔺上卿,拄着一人高的棍子,微微佝偻着身子,甚至有些颤颤巍巍地来到屋前。 平原君赶忙上前搀扶道:“上卿,您怎么起来了?没事了没事了,王上被说服了,派出兵马去救援上将军了。” 显然,平原君是不擅长,或者说不愿意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的侄儿,赵国的王上的。因此在得到大军北上的消息后,平原君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赵王改变了主意。 可他也不想想,若是赵王改变了主意,为何不是李牧领兵,若是决议救援上将军,前去救援的兵力为何又只有万余? 但是深知赵王秉性的蔺相如,闻言立即皱起了眉头。 蔺相如并不相信就在这短短的两刻钟内,一贯不纳良言的赵王会忽然间改了秉性,还是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副将的劝导之下。 而知道始末的亲兵,也只能无奈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随即开口打破了平原君的幻想。 “禀上卿、君上。”亲兵缓缓说道:“并非我王改变了主意,实是在王上仍在城楼之下时,李牧将军便暗令周骐将军以追击为名,率军北向救援。” “啊?”闻言的平原君有些怅然若失。 “那,王上现今在何处?”一旁的蔺相如继续问道。 “末将来时,大军已整备完毕,如今恐已然开拔。”亲兵继续答道。 “不行。”平原君听得此话,立即担心了起来:“如此一来,我王身边岂不是只有四万大军?兵力尚不足燕军也。若是......” 说着,平原君就要往军营而去。 忽的,一只苍老的手伸了出来,拉出了就要离开的平原君。回头一看,不是蔺上卿还能是何人。 “你先去回命吧。老夫和平原君都知道了。”不待平原君问询,蔺相如略略有些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 “另外。”蔺相如缓缓的声音再度响起:“请待吾与平原君告知你家将军:此事做得很好。只要利于赵国之事,不要有所顾及,放手去做,邯郸有我们,赵国还有上将军,天塌不下来!” 亲兵虽然并不明白蔺上卿话语中的意思,却也是努力记下了上卿之言,随即便向二人一揖到底,转身出得府门而去。 而一旁平原君却还在细细品味这蔺上卿的话语。显然,蔺上卿的话并不只是在肯定李牧暗自派兵的做法,更多的好像是在鼓励些什么。 可是,一时间平原君又没有明白蔺上卿到底在鼓励什么。 蔺上卿看着一脸愁容的平原君,却是笑出了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大赵的未来是他们的,我们这些个老家伙,把这邯郸城守好也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付诸天命,可也。” “上卿,您的意思是?”平原君还是有些不明白。 无奈的蔺上卿只能继续说道:“咱们的上将军,以五千敌燕军六万精锐,可谓敌众我寡,其尚且无忧不惧;如今,我王以四万之众而击溃逃之六万燕军,何险之有?” “可是。”平原君当然不同意蔺上卿的说法,当即反驳道:“上将军之能,岂是我王所能比拟之。” “是呀,上将军之能也,百倍于我王也。”蔺上卿也笑着说道:“可是,你知,我知,大王知否?那楼昌又知否?还有这赵国的百官,万千的百姓,他们都知否?” “上卿之意。”平原君若有所悟,显然他已经差不错猜到了蔺上卿的意思:既然劝不住我王,那就干脆让他去碰个头破血流,趁着对手只是个区区燕国,只要邯郸不失,上将军无碍,那赵国的基本盘就不会变。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差距——赵王与上将军之间的差距。 “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加深了上将军与我王之间的矛盾?以赵王之心胸,再有败北之灾,恐怕难容上将军也。”平原君依旧有些担心。 闻言的蔺上卿却是根本不以为意,缓缓而道:“自我王决议追亡逐北而放弃回援上将军之时,此结已再不可解。事关生死大事,存亡之间,便是负荆请罪亦无可能。二人之间,已是你死我活之局面,你还想要如何调解?” “啊?”平原君慨然长叹。 的确,赵王此举,几乎无异于亲手将上将军置之死地,上将军又岂能不知?面对这样的情况,不远走他国已经算是很好了,上将军又岂可能在与赵王和好如初。既然如此,难容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如此一来,待此战过后,赵国朝堂内部岂不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33 “这可如何是好啊!”平原君又有些颓唐。 眼见着长平之战后赵国就要蒸蒸日上了,可偏偏,赵王容不下立下赫赫战功的上将军,逼得上将军远走代地,这才有了燕国入侵之事。若是上将军还在邯郸,借燕国两个胆子也不敢进攻邯郸啊! 而此战过后,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恐怕王上与上将军之间的矛盾只会愈演愈烈,难道要上将军常驻代地吗? 或许,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吧!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504章自作孽,不可活 看着有些颓唐的平原君,蔺上卿却依旧风轻云淡,仿佛赵国即将到来的内部危机根本与他无关似的。 “难道要让上将军常驻代地或是上党吗?”不由得,平原君便喃喃地说道。 听着平原君的担忧,蔺上卿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无奈着看向了平原君,显然,蔺上卿可并不认为让赵括常驻代地,会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更别提什么唯一的办法了。 只是平原君却是没有看到蔺上卿的无奈。 “若是王上真的败了。”平原君这才看向了蔺上卿,缓缓地说道:“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呢?” 闻言,蔺上卿这才放下无奈之情——小子啊,你总算是想到了啊! “不行,我得整军去。”平原君立即做出了反应。 蔺上卿却是摇摇头,道:“若是你整军是为保卫邯郸,自可前去。若是你整军是要去救援王上,就不必了。” “什么?”平原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且任其自行发展吧。”蔺上卿缓缓说道:“若是我王能在此战之中建立威信,那吾等皆应负荆请罪,自请下朝,而威胁到王权的上将军赵括,也该流放代地、上党,甚至命其自裁,也无不可。” “上卿。”平原君有些急了。 不待平原君再多说,蔺上卿便挥手打断道:“可若是,王上终究没能建立他的威信,甚至是丧师辱国,那便也是咎由自取了。而赵国,或许也该换一换天了。”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也都是自取。赵括不顾安危,派大军南下救援邯郸,孤守阏与城是自取,王上亲率大军,追亡逐北,更是自取。既是自取,就休要怪罪他人。至于结果,皆是天意,你我勿要与天相争也。”蔺上卿随即拍了拍平原君的肩膀继续说道。 言罢,蔺上卿也不管平原君听没听懂,也不顾平原君终究会做何选泽,径直就步履蹒跚地往屋子里走去,只留下平原君在原地愣了许久。 “自取”?“天意”? 显然,平原君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城门之前的一幕幕,自己和李牧是如何的苦口婆心,赵王又是如何的翻脸无情;还有上党之战后,王上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不由得,平原君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可,终究,那人是赵国的王上,也是自己的侄儿啊! 可以说,此时的平原君是万分的纠结。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纠结有意义吗?虽说如今邯郸城内还有三万多大军,可为了守护城池,自己不可能全都调出去,换言之,自己最多能调两万左右的兵力出城。 而这两万兵力就能力挽狂澜吗? 自己显然也并没有上将军的能力,甚至连一个合格的将军都算不上,守城之时,自己也不过是站在城楼上以助士气而已,具体的布置,却大多是下面的都尉、校尉们完成的。 更关键的是,手下能打的战力,几乎都来自长平军,他们显然更愿意听从上将军赵括的指令而不是自己。 眼下军中,上将军的代言人无疑就是那名叫做李牧的将军。 而听上卿给李牧带去的话,显然就是在暗示着李牧要在关键时候做出关键的选择,还能是什么选择呢? 因此,即便是自己带着兵力前往救援,恐怕也...... 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想明白了这一点,平原君的心情似乎稍微好了一些。不管怎样,平原君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理由。 “上卿,下面我该怎么办呢?”平原君随即在屋外拱手问道。m. “无他,紧守门户,静候事态发展,可也。”屋里随即传来一道波澜不惊的声音。 “是。”屋外的平原君立即答道。 ...... 就这样,一场本应已经暂歇的战火,又重新暗流涌动了起来。当然,这些都与还在阏与城头上端坐着的赵括没有什么关系。 这边的大战,算是真的告一段落了。 燕国的大军在卿秦的指挥下,伴随着升起的太阳足足向后退了三里多地,这才终于重新安营扎寨。 城楼上的赵军也渐渐从战斗的紧绷神经中得到解脱,随即在孙崮的安排下,开始清理战场,重新布置防御。 不是赵括不愿意指挥,一来吧孙崮本就擅长这些,二来吧,赵括也实在是太累了,现在的他只想倚坐在城楼上,静静地晒一晒太阳。 若是身旁再能又一壶老酒,一盘牛肉,这日子,就真的太好了。 只可惜,在这战场之上,牛肉还真不好找。不过相信也快了,因着那屯长的缘故,赵括还真的下令让后方的吕不韦带些物资前来。 不过,即便速度再快,恐怕也还需要三两日的时间吧,不过,到那时候,李牧的援军应该也快要到了吧。 等打完了这仗,自己又要回到邯郸城中,去看那一张张长在云端的脸孔。在想要有这样的日子,且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也就在赵括在恶战过后的城头上迎着太阳小憩一番的时候,代郡马城也终于迎来了胡人报复性的进攻。 只是,没有了当城和桑干城的策应,胡人对于马城的进攻,显得有些孤掌难鸣。 可是大多数胡人不知道的是,对于胡人的单于而言,实际上此次南下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大半了。 虽然没有能够攻破赵国的城池,夺取足够的物资,但左右贤王的覆灭,却也大大地减少了人口,虽然也损失了不少的物资,但剩下的物资却也足够剩下的胡人渡过这个冬天了。 因此,看似怒不可遏的单于,其实心底并没有那么的愤怒,而那报复性的进攻,自然也就变得有些名不副实。 当然了,攻还是要攻的,那些个不听话的部落,最好的处理方案就是命其攻城,消耗他们的青壮,直到他们再没有能力守护自己的部落,然后再把他们的孩子、妇女全部吞并。 而没有了左右贤王的掣肘,这一套的组合拳,胡人单于玩的更是得心应手了。 只是,这一手玩的多了,却也是被各个部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506章意料之外的军议 “是了。瞒天过海。”卿秦摇着头苦笑着说道:“在长平之战,赵括用的就是瞒天过海之计也,如今我军亦中其计也。” 闻言,众将忽然间觉得,似乎、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哈——毕竟秦军、白起,都被赵括给骗过,自己被骗,那不是很在情理之中嘛。 想通了这点,众将的心中不仅没有了苦涩之情,反而有些庆幸。 “只是,将军。”一名都尉对卿秦问道:“为今之计,我军该要如何处置?将军,您要快些拿主意啊!” 闻言,卿秦也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此次军议最关键的问题。赵括是如何瞒天过海,又是怎么敢瞒天过海的,此时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剩下的燕军要怎么带回到燕国去。 是的,事到如今,卿秦当然不可能再有反败为胜的念想,能够将尽可能多的大军带回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甚至可以说,留给卿秦的时间不多了。33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卿秦没有再多犹豫,当即开口道:“我部本有六万大军,日前大战之中,损兵过万,如今不计伤员在内,尚有四万五千能战之兵。” “而我主力大军方面。”卿秦继续说道:“依据飞鸽传书中所言,王上手中仍有五万余大军,只是赵王依旧率军在其后穷追不舍。” 闻言的诸将皆是屏气凝神,显然众人也知道接下来的决断才是最重要的。 卿秦关注的是如何将更多的大军带回燕国,而在场诸将军所更在意的,却是谁来殿后这个要命的问题。 不用想也知道,殿后之军,有极大的概率会被赵军围死在赵地之内。在场的诸将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谁也不愿做这个牺牲品。当即众人便齐齐地看向了卿秦。 可是卿秦却是没有直接宣布他的决定。 “我军之选择,无非进退二端。进则再攻阏与城,退则挥师安平,与王上一齐撤回燕国。”卿秦饶有兴致地看向众人,问道:“诸君以为,吾等该当如何选择?” 闻言的众人有些面面相觑,这还用选吗? 继续进攻阏与城,别说赵括尚在城头,攻下几乎无望,甚至,即便是攻下了这阏与城,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无穷无尽的赵军给淹没在这里。 退,必须立即马上退啊! 当即,有些急性子的都尉就立即出班答道:“禀将军,末将以为,不宜再攻,当速速后撤,会同王上一并后撤也。” “缘由?”卿秦淡淡地问道。 光是听卿秦的话语,似乎卿秦将军是想要再拼一拼?众将心中无不惊异。 只是那都尉听得卿秦简短的问话,却也无惧,当即答道:“如今我军虽仍有数万精兵,依旧数倍与阏与城中之敌。 然攻城所需之云梯、箭塔等器械,皆毁于一旦,短期内难于补充,此攻之不利者一也; 且昨夜鏖战之后,我军久攻不破,如今士气正是低迷,此攻之不利者二也; 而赵括日夜端坐阏与城城楼之上,有赵括在,胜过上万雄兵,此不利者三也。 望将军三思而察之。” 闻言的卿秦随即露出了一抹微笑,都尉知道,自己应该是赌对了! 没错,想要不被留作殿后之军,人微言轻有没有后台的都尉没有旁的办法,除了向卿秦证明自己的能力。 就像是当日进攻不顺之后,都尉也就是凭着这一通的阐述,颇得卿秦将军的欢心,这才躲过了一劫。 这次的效果,显然也不错。 果然,一边点头,卿秦便一边对其他人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李都尉所言有理也。”一众的燕军将领们立即答道。 “那便如李都尉所言。”卿秦随即趁热打铁道:“明日一早,大军徐徐南撤。” “是。”众将纷纷答应道。虽然此战大家都未能得到什么好处,但相较于能够活着回到邯郸,其他根本已经不再重要。 只是卿秦的话语却并未就此停住。 “李都尉献策有功。”卿秦双眼盯着刚刚侃侃而谈的李姓都尉,嘴角不由的漏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只是这抹微笑在李都尉的眼中却是那么的可怖。 不对、很不对...... 这不是要嘉奖自己的微笑,李都尉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当即就要开口推辞掉这份所谓的功劳。 却不想卿秦将军却先一步开口道:“着即拔擢李都尉为大军裨将。” 说着,卿秦又再度看了李都尉,哦,是李姓裨将一眼道:“为我大军殿后。” 话音落,李都尉当即愣在了原地,一个久远的记忆忽然间闯入了李裨将的脑海,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卿秦将军与那国相栗腹,蛇鼠一窝、小肚鸡肠、嫉贤妒能...... 原本以为自己是岔了,可如今看来,是自己看错了。自己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不是在给自己的回家路,而是在给自己找死啊! 正当李姓裨将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震惊之时,卿秦将军的声音再度响起,道:“诸君还不见过裨将?” 众人当即会意,向着李裨将的就拜了下去。 只是,这一拜之中,却没有任何的尊重与羡慕,有的只是淡淡的一抹讥笑。 “怎么?被好消息给震惊到了?”卿秦的笑容依旧不减,继续看着李裨将淡淡地说道:“怎么,连谢过本将都给忘记了吗?!” 什么叫做杀人诛心,这就叫杀人诛心。 明明就是要把你拖入死地,偏偏还要你多谢他!多谢他什么?多谢他给了自己去死的机会吗? 可是,听着卿秦将军这话轻飘飘的,实际上却是在警告李裨将,你同意得干,你不同意也得干。 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的李裨将,当即躬身抱拳对着卿秦将军就是一揖到底,道:“多谢将军厚赐。” 没有任何的反抗,甚至没有一句抱怨。 因为任何来自底层的抱怨与反抗,只会引起施暴者和路人的快感,而快感给底层带来的只会是更深层的灾难。 李裨将既不想继续让卿秦将军借题发挥,更不想让周遭的同僚笑话,因此坦然接受一切的不公,忍辱负重然后韬光养晦,是李裨将所唯一能做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07章各有打算待天命 其实,倒也不是卿秦嫉贤妒能。 或者说,仅仅靠着两段并不算特别出彩的论述,也根本威胁不到卿秦的地位,卿秦也完全没有必要嫉妒这位李姓的都尉。 从一开始,这个殿后的危险位置,就已经是李都尉的囊中之物了。就像他曾是全军第一个对阏与城发起进攻的都尉一般。 无他,他的不懈努力和悍不畏死,再加上一些天赋和运气,将他送上了边军都尉的位置,可现在当道的是卿秦、是栗腹,是代表着最广大的精英大夫门阀阶层的人。 一个草莽,是融不进这个圈层的,即便他战功赫赫,即便他力能扛鼎,也只能是个区区都尉,带着大头兵们厮杀的莽汉而已。甚至李都尉自己知道或者不知道,其实并不重要。 底层嘛,不就是用来消耗的。 今天牺牲了一个李都尉,明日便能提拔出一个王都尉。 当然,李都尉那略有一些道理的分析,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给他带来了裨将的职务。或许他的后代,在他为国捐躯后,会获得一笔比都尉更加丰厚的补偿。 但这对于一个已经没有了顶梁柱的家庭而言,又到底是福是祸呢? 谁又知道呢? 可惜的是,李都尉也好,未来的“王都尉”也罢,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因为顺从或许还能让家人活下去,反抗只会让一切随自己埋葬。 只能希望有一天,地下的烈火能冲腾而出,把这些所谓的大人物们与吾等牛马、并着这活棺材一齐烧掉,或许,那时,我会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 军议还在继续,但众人明显都已经松了一口气,唯独刚刚被晋升的李裨将,默默地站在一旁,倾听着来自卿秦将军的撤退布置。 没错,他仍想要寻找那一丝丝可能的逃脱的希望。 是危险,但何尝不是机遇呢?只要能渡过这次的劫难,他便彻底地跨入了燕军的中高层,再也不需要拎着刀去那战场上搏杀拼命了。 至少,李裨将是这么想的。至于卿秦是怎么想的,燕国蓟城的那群精英大夫门阀们是否会接受?谁又知道呢? 好在,这殿后的任务也不算是十死无生,总归还是给李裨将保留了一丝丝的希望。 而这点微弱的希望,就像是一根系在驴头前的胡萝卜,足够将李裨将牢牢地拴住——毕竟全家老小还在蓟城,就算是为了他们,李裨将也只能去抓住这万一的机会。 李裨将的沉默,让军议的进行越发地顺畅了。 很快,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卿秦便已经将撤退事宜布置到位,众将军也纷纷领到了自己的任务,随即齐齐应诺之下,纷纷退出了大帐。 出得大帐,李裨将没有丝毫的停留,不论所谓的同僚如何呼唤,李裨将都没有回头,不论对方是出于何种的心思——幸灾乐祸还是真心建议,这些都不重要。就像是门阀大夫们不会在意李裨将一般。 即将赴死的李裨将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为此,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什么同僚情谊,什么队伍团结,在生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匆匆的脚步间,夜越发地深了,几乎所有的燕军都进入了梦乡,为明日的南下突围做好着体力的储备。只有那大营的西北角落里,磨刀之声依旧阵阵而久久没有散去。 而在那阏与城中,赵括也接到了分别来自邯郸城蔺上卿、平原君和李牧的飞鸽传书。 说实话,赵括也是有些懵圈的。 令赵括感到惊讶的,首先便是赵王。想过此战之后,赵王难容下自己,甚至赵括已经做好了远离朝堂的打算——毕竟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别人都是内圣而外王,可偏偏赵括信奉的是枪杆子里出政权:只要把控住上党、河内和代地三郡,完全可以实现自给自足,即便没有在邯郸城里,又如何? 假以时日,自己的班底不断增加,王袍加身也自然是水到渠成。 可没有想到,赵王是如此的迫不及待。甚至都等不到自己回到邯郸。 赵王又是如此的心狠手辣,解决自己这个功高盖主之人,想的不是归隐不是放逐,而是直接弄死。不过这样也好,自己下手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而赵王又是多么的愚蠢。明明知道全军上下都以自己为尊,居然妄图用军队的力量来扼杀自己。 这就像是要一个人亲手用绳子勒死自己,一旦窒息,自己的手势必没了气力,手没了气力,绳子也就势必松了下来,自己也就活下来了。 同样的,赵王的咄咄逼人,却是让李牧的一招瞒天过海给轻松化解了。 有周骐这一万多兵力北上,赵括能跟燕军打到天昏地暗。 而耿立赵括惊讶的,还是李牧那明里暗里的布置,加上蔺上卿的话中之话,赵括渐渐明白了他们的打算。 原本想重演“陈桥驿故事”的赵括,但如今看来,这个进程似乎在自己的得力干将李牧的一番顺势而为下,有可能要急速地提前,只是方式似乎也更加的激烈。 在这个过程中,几乎不可避免地需要耗费掉赵国的一大股的国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变革嘛,总是需要流血牺牲的。 只要赵国的基本盘——邯郸城不失,四郡之地仍在,即便将那追击的四万大军都丢了,都在所不惜。 更何况,还有一个李牧在其中,燕军想要全部吃掉,恐怕也没有那么好的胃口。 当然,想要一切顺利进行。还有一个前提,赵括的眼神看向了月夜下有些模模糊糊的燕军大营。 只希望燕军要坦然接受失败,前往不要因为不能接受失败而发疯进攻阏与城。毕竟如今的阏与城中,可没有多少战力了,而周骐的万余精锐,至少还有三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到。 只要能坚持过这三两天的时间,只要自己能从阏与城中走出去...... 赵国的天,就要变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08章燕军南撤阏与胜 坐在城头的赵括努力遏制住心底的激动。 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到了如今这个关键的节点,赵括越是知道需要冷静。稍稍一点的意外,就有可能造成李牧的谋划功亏一篑。 一动不如一静。 说实话,身处阏与城的赵括,能做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多。 不论燕军如何选择,赵括只能被动地应对,不论邯郸郡里的追击战如何发展,赵括只能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甚至,赵括连将心中所思所想与他人说一说都不能。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的道理,不需要他人提醒,前世的赵括已经吃过了太多次的亏。就连自己的心腹赵平和孙崮等人,赵括也无法明言。 甚至对于李牧即将的所作所为,赵括也必须保持一个不知情的状态。 无他,作为未来的赵王,赵括必须让自己浑身上下散发出阳光般的光明,也因为如此,任何一点的污渍,都将被无情地放大。更何况是做局弑君这样的污秽,这是一个继任者所绝不容许自己沾染的。33 不论如何,赵括只能静静地等候着事情的发展。 这一等,又是一夜悄然过去。斗转星移之间,清晨的阳光已经普照大地。 忽然间,赵括似乎看到燕军军营正在躁动着,似乎有拔营的迹象? 拔营? 进攻? 不是吧!燕军的主将这么刚吗?这才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就又要卷土重来?赵括有些不相信。 但不得不说,如果燕军的主将足够的聪明、足够地大胆,确实应该在离去之前再度对阏与城发起一轮进攻。 不管是为了堵住追击也好,还是作为燕军最后的一搏也罢,都应该这么做。至少如果赵括自己是对面的主将,就一定会再发起一轮的进攻。 没有犹豫,赵括随即站起了身,命令道:“斥候出城,打探燕军动向,全军备战。” “是。”身边的亲兵立即答道。 随即,阏与城中擂鼓阵阵响起,已经休息了一夜的战兵们纷纷赶上城楼,准备迎接着燕军的冲杀。 城楼之下,两扇侧门悄然打开,十数员骑兵瞬间以最开的速度冲出城门,随之分作左右数路,向着燕军的方向急行而去。 与此同时,城楼之后,青壮们继续向着城楼上运送着滚木礌石。 而那砲营,也在对投石车做着最后的调试。 显然,随着赵括的一声令下,整个阏与城便立即化身成了一只炸毛的刺猬,势必要给敢于来犯的燕军狠狠地扎上几根刺。 只可惜,燕军根本没有想过要继续进攻。 昨夜里,李裨将的话语已经分析得十分透彻了,当然,其实这些都是借口而已。最关键的是,在卿秦的内心,已经没有了争胜的欲望。确切地说,卿秦并不认为自己会是赵括的对手,哪怕赵括的手中只有区区几千的兵马。 没办法,他的精气神已经被赵括斩落在了阏与城下了。 远远听着阏与城中阵阵的擂鼓之声,燕军的动作越发地快了。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第一个千人队便已经出寨门而南向,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你等二人,速速回报上将军:燕军全军南撤。吾于此处继续监视燕军行止。”斥候屯长见状立即对身边的两人说道。 “是。”身边另两个斥候立即答应道。 当即哒哒的马蹄再度朝着阏与城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不过盏茶的功夫,斥候便被带到了赵括的面前。 “禀上将军:燕军全军后撤。”斥候立即向赵括汇报道。 “哦?”赵括有些惊喜地站了起来。 也怪不得赵括如此惊喜,因为赵括心中很清楚,如今一旦燕军后撤,不仅阏与城之围可解决,李牧的计划也将变得更加地可行而逼真。可以说,阏与城外的燕军越早南撤,李牧的计划就约天衣无缝。 “上将军。”一旁的孙崮也是惊喜异常:“我军是否追击一下?” 显然,孙崮虽然从赵括的描述中大致地知道了邯郸郡里如今的情形,但他却并不知道李牧的计划,因此更不知道,赵括和李牧如今最想要的就是对面这只燕军尽快地南下。 在孙崮的想法中,派出一部兵力,迟滞燕军的撤退,等候周骐之军抵达,再对燕军实施进攻,会是最好的重创燕军的选择。 而一旁的赵平也随即露出了一副同样期待的表情。 赵括看着二人,却是淡淡一笑道:“看那燕军军营,早已超出了我们的投石车的最大攻击距离,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要进攻燕军,只能靠咱们的骑兵和步卒。可是,全城之中,兵力本就不足,更是几乎人人带伤。 能拿出手,出城作战的不过区区千人而已,而这区区千余人在还有数以万计的燕军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迟滞地作用,反而是白白地丢了性命。 而且,万一这股燕军乃是假意后撤,实则为了进攻呢?” “是。”孙崮闻言也是惭愧地低下了头,看来自己还是好大喜功了,完全没有顾及到如今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城防,真是不该。 “追击是不必了。”赵括继续说道:“多派出骑兵斥候,沿途监视燕军,谨防燕军回头进攻。燕军后撤十里之后,举红旗来报!” “是。”孙崮立即答应道。 随即城楼之下,两扇小门再度大开,数十名精锐骑兵随之从中鱼贯而出,向着燕军的方向便狂奔而去。 城楼之上,得到了消息的一种赵军将士们也是紧紧握着手中刀剑长枪,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城前的道路和远处燕军的军营,无比期盼着那面象征着胜利的红旗,早一些出现在城楼之下。 等待,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好在的是急于南逃的燕军没有让阏与城中的赵军将士们久等。不过半个时辰后,一面鲜艳如血的红旗,迎着阳光,伴着北方,缓缓地朝着阏与城的方向舞动着! “胜了?”赵军的士兵有些迟疑地问道! “胜了!”另一名赵军的士兵肯定地回答道。 原本还在屏气凝神的阏与城城楼,瞬间陷入一片的欢呼与欢乐的海洋之中......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09章局中有局缓布置 就这么胜利了? 后撤近十里,即便是燕军想要麻痹自己也不用跑出去那么远,这么远的路途跑出去,光是重新跑回来,便足够自己重新做好战斗准备了。 赵军的将士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那鲜艳如血的红旗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是那么的刺眼而明媚。 就在上一秒,赵军的将士们还在不遗余力地搬运着拆毁民宅做成的滚木礌石,这一秒,居然就迎来了胜利。 放下手中城中的巨石,举起已经满是创伤的双手,肆意挥舞着手中被血污浓烟染上了一层黑褐色的军旗,偌大的“赵”字,加上那刀刻斧凿的痕迹,在阏与城的城楼之上,煞是威严霸气,几与旭日争辉。 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迅速将胜利的消息传遍整个阏与城! 这不仅仅是对胜利的喜悦之情,更是对生的希望的赞歌。三日三夜的血战,无数次面临生死一线,无数的战友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一次又一次地将燕军赶回城楼之下。 跌倒了爬起来,受伤了止住血,继续拼杀,即便是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口气,也要把自己化作一具滚木礌石,与燕军同归于尽。 没有人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也没有人告诉他们,还要坚持多久。 甚至连赵括自己也并不知道,但他们依旧在坚持着。为了赵国也好,为了赵括也罢,总归,他们依旧咬牙坚持着。 好在的是,他们的坚持终于在今天得到了结果,一个不坏的结果。 赵括知道,他可以休息了。 “传令:斥候只许远远监视,不可近前观察,不要被这败亡之军给反咬了一口。”赵括随即对一旁的孙崮吩咐道:“另外,派出快马,让周骐所部绕西而行,避开与燕军不必要之交锋。” “是。”孙崮也立即答应道。 “还有,虽然燕军已退,但城防不能就此松懈,瞭望手、斥候,都不能少。”赵括继续吩咐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末将明白。”孙崮继续点头道。 见孙崮点头答应,赵括也终于放下了心来,随即看向正欢欣鼓舞的众将士们,脸色也终于缓缓露出了一丝的笑意。 随即,趁着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赵括,缓缓消失在了城头。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如雷般的鼾声随即在城中心的府邸响起。已经几乎三日四夜没有闭上眼睛的赵括,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哪怕屋外的阏与城已经如一锅的开水一般沸腾起来,这些都与赵括无关了。 休息,是赵括目下最重要的事情。 睡梦中的赵括不会知道,随着他的命令得到执行,燕军之中,却也有人同样的开心与兴奋。没错,正是为燕军全军断后的李姓裨将。 虽然对于阏与城的判断中,不论是卿秦还是自己,都认为赵括不会追击,毕竟城中兵力实在有限,即便赵军战力再强,也难以脱离城池硬抗十数倍的敌人。 但,问题是,对面的主将可是赵括啊! 在赵括面前,谁敢说能算尽他?上一个敢这么嚣张的,已经被赵括烧成了灰、埋进了土,立下了碑了。 如今看着远远监视着自己的赵军斥候,李裨将哪里会不知道赵括的意图,至少有八成以上的希望,阏与城中赵军不会出师追击了。 不由得,李裨将心中便是一松。 虽然,最大的挑战还是离开赵境的一战,但没有阏与城赵括的追击,至少让李裨将的实力得以保存,也为接下来可能的殿后苦战,稍稍积蓄了一番力量了。 与此同时,燕王手下的五万大军也在更早些时候便踏上了继续东逃之路,你别说,燕军进攻时候进展缓慢,但逃跑起来,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但燕军退得快,更加精锐的赵军的追击更是要快上几分。加上对地形的熟悉,以及沿途赵军城镇的骚扰,不知不觉间,两军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地缩短中。 没有办法,燕军只能继续壁虎断尾,不断以小股战力,对追击的赵军进行阻击,以保证主力大军的行进速度。 只是,这零敲碎打的看起来不起眼,但落实到了实际上,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燕军就被迫发出了数千的断后之旅,这对于本就兵力紧张的燕军而言,几乎难于承受。 李牧对于这些个燕军几乎是送到嘴边的功勋,也是毫不犹豫地照单全收。收完了单,咱在抓紧继续追。 这一天下来,燕军损失了不少的兵力,但与赵军却也保持在了一个相对稳定的距离上。 这无疑是双方都算还能接受的事实,至少从燕王和李牧来看,这个结果完全可以接受。 燕军方面,虽然再度损失了不少的兵力,但能用战士的性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什么问题,剩下唯一的困恼,无非是明日该派出哪只部队阻止赵军的进攻罢了。 而在李牧方面,还没有到亮底牌的时候,能有上千的战功入帐,也足以交差,自然也愿意这样和谐下去。 当然,更重要的是,李牧很清楚,这样的情况,自己能接受,但赵王一定的接受不了的。 很明显,赵王亲征燕军,就这么区区千人的战果,甚至还不如燕军攻城的损失,这如何能令其宽心? 眼见着燕军主力就在前方,却又被一波又一波零碎的燕军给耽搁了行程,赵王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 果然,当日午后,得到了一通报捷战报的赵王便怒不可遏地对李牧下达严令:必须加快前进,尽快突破燕军的小股部队,追上燕军的主力,然后破之。 李牧当然也是满口答应,而随之一抹微笑挂上了李牧的嘴角。 只是等到了执行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番的场景:赵军在李牧的指挥下,不仅没有尽快地突破,比之午前的突破,甚至还要慢上了几分。 愤怒的赵王当即开启了督战模式。 果然,随着赵王的到场,战斗变得激烈了起来,而突破燕军的时间也被缩短了不少。 赵王表示:很满意。 李牧表示:俺也一样!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10章援军牛羊齐到账 “上将军。”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将沙盘前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赵括唤醒。 抬头一看,却是数日不见的周骐,正一身戎装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周骐!”赵括惊喜地唤道。 “上将军,末将来迟了。”当即,周骐三步并作两步,单膝跪地道。 赵括随即笑着双手将周骐扶了起来,说道:“不晚不晚,刚刚好。” 被扶起来的周骐,看着一席素袍的上将军,又看了看一旁架子上满是刀剑痕迹的战甲,再联想到刚刚经过城墙时,那浓烈到化都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深入城墙根的血迹,哪里还不知道上将军经历过怎样的一场生死大战。 当即,不由得悲从中来。 若说长平之战,上将军身先士卒乃是敌强我弱的不得已,可这次对弱燕的作战却明明可以更简单,更轻松。 偏偏因为那些肉食者的缘故,又令上将军披尖持锐,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而更可气、可悲的是,上将军不顾自身安危,顾全大局的结果是什么?不是感动,不是和解,而是又一次的恶心的背叛。 要不是李牧将军果断令自己带兵离开,或许此时...... 想着想着,周骐的眼眶也在不知不觉间红了起来。 “好了,自己无力改变的事情,多思无益。”赵括拍了拍周骐的肩膀笑着说道:“去找孙崮吧,把城防的事宜交割一下,这几天,战士们都太累了。” 赵括当然明白周骐的感受,那是对现实不公的无奈的愤怒,也是对自己价值观受到冲击后的迷茫,尤其对周骐这样一位还对赵国抱有着赤子之心的将领而言,邯郸方面的种种做法,无异于在其胸口上捅刀子。 赵括也更清楚,只要邯郸的朝堂存在一日,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少。33 至于周骐,只希望他在看清楚赵国的斑驳之后,依旧对赵国保持着热爱了。至少,赵括还在,希望就在。 “是。”周骐当即领命道,只是心中却越发的感动不已。城中战士尚且疲惫不堪,那上将军呢?周骐刚刚可是从亲兵的口中得知了,上将军在这几日战斗之中一直坚持在城楼的事实啊! 周骐不敢再打扰赵括的休息,随即领命而退。 只是周骐不打扰了,可这边,赵括却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将军!”不过短短一刻钟后,一席长衫的吕不韦又出现在了赵括的营房之中。 “吕卿!”赵括再度惊喜地唤道。 吕不韦也是三步并作两步地拜倒在了赵括的身边,同样的话语再度响起:“臣下,来迟了。” “哈哈哈,不迟不迟。”赵括笑着一边搀扶起吕不韦,一边缓缓地说道:“大军离开之后,代地如今情况如何?” “禀将军。”吕不韦显然早有准备,当即答道:“因胡人中路及东路皆为将军所破,马城之胡人主力虽仍有八万之众,却是孤掌难鸣。虽也发起了对马城之进攻,然据城中将领所言,其战力比之去两年还要羸弱不少,根本不足以对马城形成威胁。” “哦?”赵括心中虽然有所答案,但还是继续问道:“陈老将军怎么说?” “陈老将军判断,此胡人单于惯用之消耗之策也。”吕不韦继续答道:“胡人单于显然已对攻破城池不抱希望,只是以攻城之名,消耗族内异己之势力,而胡人之部落亦是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故此才有了战力羸弱之感。不过,陈老将军依旧严令各部备战,务必将胡人阻击在三城之外。” “嗯。陈老将军布置稳妥也。”赵括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另外,胡人所遗之财货如何?可够来年开市之用?”随即赵括继续问道。 “很是够了。”听到这个问题,吕不韦的脸上不由得便露出了一抹笑意,那是商人挣钱之后的快意,更是一笔巨大投资初见成效之后的欣慰。 “仅仅是牛羊之数,其价值便已是超过了臣下所有的积蓄了。”吕不韦接着说道:“也正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如何分配上,还需要上将军来定夺。” 赵括闻言,也是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说道:“做生意你更擅长。吾这里只有两个要求: 其一,优先满足赵国之用牛需求,尤其是河内郡,那边正进行屯田,多一头牛,就能多开出一亩田来,不论如何,河内郡的用牛要保证。 其二,战马的流转,也是先要补充我军。尤其不能给秦国,要多给齐国、楚国,韩、魏若是价格合适,也可以给一些。但一定要注意,先出驽马,再配骏马。大凡骏马,出手之前都要骟了。明白吗?” “臣下明白。”吕不韦立即答应道:“河内郡所需耕牛,日前已经启程,另外臣下还做主给配了数百头小牛仔,以作来年补充之用。另外马匹也已经正在进行分类。” “那就好。”赵括继续点头道:“另外,此行可曾带了牛羊?” 赵括可没有忘记,答应了那位屯长,要请全城的将士们烹羊宰牛的。 “按照将军意思,带来了牛羊上千,足够如今城中将士享用。现下已经全部交付给了军需官。”吕不韦闻言,立即笑着答道:“相信不久,整座城池都将飘起牛羊肉的香味。” “好。”赵括点点头说道:“城中百姓也要分一些,阏与城能守住,百姓们功不可没。若是肉类不足,就加些野菜。嗯,如今燕军已退,可以令周骐所部出城打些山货,一齐炖汤。总之一句话,吾要让全城之人,上至耄耋老翁,下至幼儿顽童,都吃到肉、喝到汤。” 吕不韦微微一愣,听说过大宴将士的,没听过大宴百姓的啊! 阏与城中虽然逃离之人不少,但留下的百姓更多,甚至要远多于如今在阏与城中的赵军将士们,自己带的牛羊虽多,却也不够全城人食用的。还要让所有百姓都吃上肉、喝上汤,这显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但随即聪明如吕不韦,很快便明白了赵括的用意——千金市骨、收买人心!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11章民心聚何愁来日 得令的周骐,没有二话,当即派出足足三千军士千万山林之中打猎而去。 确切地说应该是围猎,大军出征可不给你玩那些虚的,拿把弓箭在那边射呀射的,那是猎人才做的事情,又或者是那些公子哥玩闹之举。 要在短时间内捕杀大量的猎物,自有一套方法:先是一处山谷,在其中布置好天罗地网,然后就让大量的骑兵在林间造出大动静,将猎物往选定山谷里头赶,然后再聚而歼之。 显然这对于纪律严明的赵军而言,根本算不上难事儿。 只是这秋冬时节,猎物还真不算多,干脆,为首的校尉将三千大军一分为六,各有一名五百将带领,以实现广撒网,多捕获的效果。 而为了调动各个战士的积极性,校尉也是淡定地告诉众人:此乃上将军亲自交托之任务,要犒劳全军,获得猎物最多的那组的捕获,可以送给上将军亲自品尝。 此话一出,三千将士瞬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大家也都听到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没能跟上将军浴血而战,为上将军猎食的事儿,咱们营必须拿下。听明白了吗!”一员五百将骑着战马在自家营队之中不断逡巡着。 “是!”战士们也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别的不多说了,每人三十斤猎物,少一斤一军棍。”另一名五百将显然要务实得多,直接提出了业绩的考核标准。33 “放心吧,将军。咱这屯少说就给上将军弄一千斤来。”一名屯长顿时笑着答道。 “一千斤野猪有啥好吃的,有本事给上将军猎头虎来。”另一屯长不屑地说道。 “少给我说风凉话。校尉说了,这次只要数量,不要质量。每人三十斤,少一斤,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五百将立即止住了二人的拌嘴:“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战士们立即齐声答道。 “开拔!”五百将当即大手一挥命令道。 ...... “那个谁。”见大军渐渐行进,五百将却是悄悄地把那扬言要猎虎的屯长悄悄地给留了下来:“我记得你是猎户出身的,箭术一流。真能猎到虎?” “有困难。”屯长略略迟疑,随即看着五百将的眼睛说道:“得加人!还得去寻一下附近的猎户们,他们对山里头的情况最熟悉,哪里有没有虎,也只有他们知道。” “行。要多少人,我给你调配,不行我找校尉去要人去。你先去找猎户,问清楚情况再说。”五百将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满口答应道。 论数量谁赢谁输是真说不准,毕竟大家都是半斤八两,但自己要真是猎到虎了......那,是吧!这冬天就要到了,给上将军做件虎皮衣服也是好的啊。 于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打猎行动,愣是变成了三千大军的竞技之旅。 只苦了山中的猎物,不管是冬眠的还是没冬眠的,纷纷被这数千的将士们给掏了老窝了,什么山猪野鸡,蛇虫鼠蚁通通被几乎一网打尽,到了后来,不甘心的战士们甚至把主意打到了山珍的身上。 即便是秋风萧瑟,三千大军也依旧收获满满。三千赵军,如同一群蝗虫一般,将附近的几座山头都给洗劫了个遍。 好在吕不韦似乎对此也早有所料,吩咐大军在打猎的同时,给附近的猎户们都分发了足够的粮秣,以弥补他们不能打猎的损失。 猎户们这哪里肯收,一听到是上将军要犒劳全城的,甚至连自家的存货都给搬了出来,势必要送到城里给上将军尝尝鲜。 只是,得到严令的赵军士兵那更是不敢收,看着热情的猎户,纷纷丢下了粮食拔腿就跑。 当然,除了那名想要猎虎的屯长。 根据几个猎户的指点,那屯长很快找到了当地最厉害的猎户。随即将自己的想法一说,猎户也更没二话,拿着弓箭就带着屯长去猎虎,路上甚至还招呼了好几个好手一起帮忙。 于此同时,五百将也带着数十个壮汉和神箭手赶来增援,一行上百人浩浩荡荡地组成了猎虎小分队,肆意地在山林间穿梭着。 也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赵括的运气好,还真就让他们这一行人给遇上了。 一虎再强,也不是上百号人的对手,不过想要得到一张完整的虎皮,也着实让众人费了一番气力。 先是以结实的数张藤网将老虎牢牢控制住,然后再以神箭手一击毙命。 只是,老虎的气力还是出乎了众人的想象,即便是数张藤网束缚,依旧差点让老虎给脱逃了,好在关键时候被屯长找到的猎户一根神箭,从老虎左眼入而右眼出,直接令其暴毙当场,而那皮毛,竟然是一点未伤。 看着这出神入化一般的箭术,五百将顿时就不淡定了。 “神射啊!”五百将不由得伸出大拇指。 随即趁着几人上前处理虎皮的机会,赶忙凑到而来猎户的身边,拍了拍猎户的肩膀,说道:“小兄弟,神射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军营。就凭今天的这一射,没准就能加入我上将军的亲兵卫,即便进不去,本将也保你一个屯长之位。如何?” “能给上将军当亲卫?”猎户有些心动道。 “就凭这一手箭术,本将亲自为你作保,问题不大。”五百将拍着胸脯保证道。 “将军啊,我记得当年上将军亲卫选锋,你好像是被淘汰了吧。”那屯长不知啥时候也到了一旁,瞬间拆穿了五百将的话语。 “你懂什么,是本将职务太高了,才没被选上。”五百将涨红着脸强自说道:“再说了,本将都进入最后一轮了,你呢!” 一听这话,屯长顿时无奈,没办法,他只进入了倒数第二轮,差一轮,就是这么无奈。 “不过,小兄弟,你是真的有机会。”说不过自己顶头上司的屯长,当即也对猎户劝说道:“上将军此战亲卫损失颇重,一定会再补充人员的,就你这手弓箭!” 屯长也竖起了大拇指。 “行!”猎户闻言也是下定了决心,点头答应道。 “将军,那咱们呢!” “就是,就是,咱们也能参军吗?”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12章残阳如血照大地 不过短短两个多时辰,三千大军便已经是满载而归。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赫然是一头斑斓老虎,确切地说应该是刚刚被剥下的虎皮!而在虎皮之后,作为排头兵行进着的,却不是出城的最高指挥官——校尉大人,反而是一队无官无职的山中猎户。 用校尉的话来说:他们值得这样的尊重! 他们当然值得尊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为上将军猎下了一头猛虎,更重要的是,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就是最好的民心宣传——这也是上将军最在意的事情。 显然,经过长平之战后,几乎所有的赵军中高层将领,都已经明白上将军对于所谓民心的重视。不管理解或是不理解,所有的将领们下意识地都会关注起对民心的收拢。 为猎户派发粮食以弥补损失是如此,让有功的猎户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享受所有人的艳羡与夸赞也是如此。 只是,令校尉感到震惊的是,他原以为自己让猎户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已经是足够的荣耀了,可跟上将军的举动相比,自己的所为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没错,赵括在听到了大军出城在猎户的帮助下猎杀了一头猛虎之后,当即来了兴趣,带着吕不韦和孙崮、周骐等将,就往城外而去。 这是要亲迎的节奏啊! 一旁的孙崮和周骐对此倒并不意外,毕竟上将军对于百姓的重视程度那是有目共睹的,从光狼城的放粮到现在,上将军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为了百姓的生计、尊严而努力了。两人都是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的。 只是一旁的吕不韦却是还不清楚上将军的这番作为的用意,显然,吕不韦作为一个商人,还并不明白“人民”的意义。 在吕不韦看来,如此出城迎接一群猎户,实在是有损上将军的威严。当然,吕不韦深知,上将军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而此事也并非大是大非,倒也没有阻止。 只是,疑惑在心,不由得眉头紧皱了起来。 从吕不韦不解的表情,赵括显然是读懂了些什么。 但想要给一个商人解释“人民”的意义,显然不太现实,尤其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孙崮、周骐等人也是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才慢慢体会到有百姓的支持和没有百姓支持的区别。 当然,什么都不说也是不行的,矛盾往往就是这样积累成分歧的。 “军师看似有些疑惑?”赵括一边走着一边对吕不韦问道。 “不敢隐瞒将军,此乃小事,臣下以为,赏之百金足矣,倒是无需如此大张旗鼓。”吕不韦当即答道。 “若是平时,定是尊军师之意也。”赵括也不直接反驳,反而认同起吕不韦的建议来,这就让吕不韦思考了起来:平时如此,那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顿了一会儿,赵括这才继续说道:“此番大战之后,不仅我五百亲兵损失过半,就连城中守卒也急需补充,吾等此行,非只为了一弓箭神射手,而是为了之后的征兵也。” “征兵?”吕不韦微微一愣:“即便征兵,可命为什长、屯长可也,亦无需如此兴师动众啊。” “然也。”赵括点头道:“若仅仅是阏与城中征兵,自然不需要,甚至仅在代地征兵亦不需要。可我要的乃是从全赵国征兵,甚至是。” 赵括又顿了顿,这才缓缓而小声地说道:“卿,当知吾之志也。” 话音落,吕不韦头脑瞬间高速地旋转了起来,道:“将军之意。” 赵括点点头,却没有说出那句话。 而那句话实际已经子啊吕不韦心中响起:广纳天下英雄! 这哪里是征兵之举,分明是纳士之途啊!没错,区区一个神射手就能的上将军如此重视,那若是能安邦定国之才呢? 上将军爱才、尊才、唯才是举的名声一旦传开,还拍人才不滚滚而来? 仅仅为了这个名声,别说亲迎城外了,就算是同席而宴又有何不可呢! 而如今上将军缺的是什么?最缺的就是人才了!自己身为军师,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不免要跟随者将军北上南下,甚至连商贾之事也不得放弃。 别说上将军了,就连自己也早想找些人来帮忙了。 只是,一想到现实的情况吕不韦热切的心不由得慢慢冷却了下来,随即向赵括问道:“将军,如今吾等困于代地,欲返邯郸尚不可得,将军爱才之名固然重要,可如今为之必会激化矛盾,是否有些太早了。” 闻言,赵括摇摇头,又看了看南面的天空,缓缓说道:“不早了。我们倒是不想激化矛盾,可实际上,矛盾早已不可调和,南边想的是要咱得命呢!更何况......” 吕不韦闻言,顿时哑然。 在跟周骐传达命令之时,吕不韦便已经了解到赵王追击燕军而不北上救援的事情,无疑,赵王此举是存了杀心的。也怪不得上将军如此的急迫了,若是再不有所行动,恐怕自己就真的要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了。 听着上将军的话语,吕不韦也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终究要走到这一步,可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有找到能够不被人诟病的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原以为还能有很长的时间准备,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短则二三年,长则三五年,势必就要分出个胜负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如何布局?难道真的要兵戎相见吗? 虽然自己绝对相信上将军的能力,可一旦兵戎相见,且不说此内战对于赵国的消耗,单单是对上将军国内与国外形象就有着绝大的影响。 更何况,虎视眈眈的秦军,不会放过这个赵国内战的机会,甚至燕国、魏国...... 一时间,吕不韦的心又沉入了谷底。 赵括看着眉头紧锁的吕不韦,却是笑出了声:“军师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没什么大不了的......军师没看见吗?南边已经在变天了!” “嗯?”吕不韦惊讶地抬头看向南面。 却见一颗残阳如血,依旧斜斜地照射着大地......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13章杀机已现困赵王 日薄西山,四个字,瞬间出现在了吕不韦的脑海之中。 虽然大致明白赵括的意图,可问题在于这轮残阳,到底何时才能沉沦下去呢?吕不韦显然并不清楚李牧正在筹划的事情。 当然,赵括也不会说——有些事情,只能说不能做,但更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就比如李牧正在谋划的事情,即便是对赵括,李牧也仅仅是用含蓄的手段表达着意思,弑君之言是万万说不得的。甚至连一点边,赵括都不能沾上。作为赵括未来的上将军——李牧,自然也要保持着绝对的干净。 本来也就是如此的,李牧从没有故意做什么,一切都只是如蔺上卿所言:顺其自然而已。 同样的,赵括可以提供线索让吕不韦猜到之后的可能性,却是不能直接说。当然了,一切等李牧那边尘埃落定之后,也便会豁然开朗了。 这边吕不韦还在揣摩着赵括话语中的意思,赵括却已经带着众人来到了阏与城的城门口,随即在一阵热闹的锣鼓声中,赵括一脸笑意地迎接着大军的“凯旋”。 因为赵括的到来,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挤到了城门之外。 看着一个个欢喜不已的面孔,赵括知道,统一赵国,他已经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至于另一步,就要看远在邯郸郡中的李牧了。 经过数日的追击,燕王身边的兵力已经锐减到了不足三万五千人马,损失足足高达一万五千多人。 当然这其中真正被赵军所击破的恐怕连万人都不到,至于剩下的数千人,不用说,自然是在行军过程中掉队甚至是逃跑的了。 不论如何,在损失了一万五千多兵力之后,燕王的大军也终于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燕赵交界的安平城中。 好消息是,距离燕地仅仅是一步之遥了; 坏消息是,赵军四万大军几乎已经完成了对安平城的三面围困。 哦,还有一个好消息:因为这一路上微薄的战绩,着实令赵王忍无可忍,本为大军副将的李牧不仅被夺了副将之职,在完成对安平城的三面围困之后,赵王也果断将军权收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当然,所有人都清楚,李牧已经尽力了,甚至可以说,能在安平城堵住燕王也多亏了李牧的大胆用兵。 但,所有人也更清楚,赵王需要一场属于他个人的大胜!而这场大胜之中,尤其不能有李牧掺杂在其中,谁叫李牧的身上已经刻下了赵括的烙印呢。 对此,李牧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即便如此,李牧依旧尽心尽力地为赵王打好着下手,任劳任怨的模样是任谁都挑不出一点的毛病。 只是,李牧的所作所为,当然不是为了成就赵王和他的嫡系。李牧深知“欲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算算时间,从阏与城撤下来的燕军,应该已经差不多要到了吧! 没错,李牧的布置很到位,但到位的只是面对安平城的一面,围三缺一,而在那缺的一上,又足足安排了上万大军进行伏击,一副要将燕军全部留下的架势。 但看似合理的布局,却是在阵型的侧背上露出了绝大的漏洞。 四万大军,抛却一万埋伏的大军,也就是说正面围困安平城的也不过三万人,甚至比之城中的燕军还要不足,更别说,南下的燕军少说也还有四五万人了。 这样的布置,哪怕赵王身边有一个半个的懂兵之人,也不至于犯下如此浅薄的错误。 当然,这样的阵型布置也不是说就完全不能打了,甚至从兵法上而言,也是没有问题的。否则李牧岂不是将自己陷入不义之地? 此战的关键,就是要打一个时间差。即,趁着阏与城南下的燕军未至之际,对安平城发起猛攻,迫使人心惶惶的燕军继续踏上逃亡之路。 如此一来,埋伏的大军就能对仓皇逃窜的燕军形成毁灭性打击。 消灭掉燕王所部之后,大军再调转矛头消灭掉南逃之敌。如此方可全胜。 而这样的布局,最忌讳的,也就是等待! 虽然等待的过程中,城中的燕军不断会有逃跑甚至是投降的人员,城内的燕军也是越等越弱,可架不住阏与城的那股燕军人数实在太多了啊! 因此,越是等待,其实对于赵军而言却越是危险。 只是,这份算计,却是没有人会告知赵王。或者说,即便有人告知了赵王,赵王也根本不会相信——已成惊弓之鸟的燕军安敢反击? 这也怪不得赵王,只能说城楼上观战的一幕,实在给了赵王太多的自信。33 当然,从概率上说,从阏与城南下的燕军,也极有可能不走燕王一样的道路,也会师不了。 这里就不得不提李牧的手段了。其实燕王东逃的路线是远不止安平城这一条路线的,可偏偏被李牧的袭扰下,不得不步入了安平城中。 更巧合的是,从阏与城回归燕国,最近的路线就是过安平而东...... 可以说,这安平城就是李牧精心为燕国大军所布置的会师地点。 好在赵王面对燕军可能的反扑,也在李牧的强烈要求下,终于还是下令从邯郸继续抽调兵马前来助战。 可是,如今的邯郸城中本就只剩下了两万多兵马,可以派出来的最多也就一万多人,还都是健仆组成的乌合之众,更别提命令的传达,队伍的集结和行军都需要时间。 而以燕军的脚力,赵王显然是等不到他想要的援军了! 可以说,李牧这迟迟而来的“强烈建议”,除了彰显他苦口婆心的一面之外,对于战事没有丝毫的帮助。 只是这些谋算若非深谙军旅之道的人,根本无从知晓。甚至即便是普通的将军,从事后的军报之中查看,也只会得出是赵王的刚愎自用,贻误了调兵的时机的结论。 因为他所能看到的,仅仅是李牧屡屡的劝说与赵王屡屡的驳斥,甚至最终李牧还因此被罢黜了兵权。 就这样,一个针对赵王的杀局已经在胜利的喜悦中悄然间布置完成。 剩下的,就是要一份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14章带兵北上避嫌疑 其实,李牧的这番杀局虽然隐秘,却是非常容易被破。 只要赵王不是那么急功近利,只要赵王能够将即将到手的胜利功劳稍稍分给李牧等人,甚至只要赵王能稍稍听一听将军们的建议,李牧的杀局就随时可以被破。至少李牧别想独善其身。 只可惜,此时的赵王已经被胜利给蒙蔽了双眼,至于双耳,早被楼昌和平阳君等人的阿谀之言给堵塞了。 五感尽失的赵王,哪里还能感受到危险的临近呢! 当然,距离完美的“借刀杀人”之策,却还有一个环节,一个需要赵括亲自出马的环节——摆脱嫌疑的环节! 如果赵括仍在阏与城,赵王遇袭的矛头一定会指向赵括,甚至怪罪赵括没有拖住燕军也有可能,虽然燕军南逃之事已经通报给了邯郸和燕王方面。 更要命的是,赵王遇袭,势必广发勤王之命,如果赵括还在阏与城,距离这么近,这勤王之臣,赵括是做还是不做? 做了,李牧的一番算计付诸东流;不做,甚至哪怕只是做不好,众人怀疑的目光就会聚焦到赵括的身上。 毕竟号称战神的赵括,没有能救下赵王?显然是太过可疑了。 因此,这样的情况下赵括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尽可能地远离赵王、远离安平战场,造成想救也救不到的状况。 而代地,显然就是目前最好的远离战场的地方。 当然,在另一方面,为了在燕军反扑之后,赵括还能力挽狂澜,仅仅靠着如今手中的一万多兵力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尤其赵王自食其果,势必要借助燕军的力量,而如此一来,赵军的损失也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当然,赵括相信李牧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保留赵军的元气。 但胜败转换之间,士气势必低落,想要再度翻盘,仅仅靠着李牧剩下的残军和邯郸的两万健仆军,显然是不够的,即便是加上周骐和如今阏与城所剩的大军,也还不够。 调兵也就成了赵括所必须执行之事了。 好在的是,燕军在邯郸进攻受挫、燕王逃遁的消息已然传开,而秦国方面王龁在接到消息之后,即便不立即打道回府,也势必要偃旗息鼓一段时间。此时调兵倒也不必再多顾及秦国的反应。 至于调兵的理由,赵括更是想得十分地充分:还是代地。 因为代地大军被王上带去追击燕军,未能及时回援代地,如今代地已经“危在旦夕”。嗯,毕竟胡人还有八万大军,而我军只剩下两三万人马,可不是危在旦夕嘛。 既然如此,从上党和河内郡调兵,那简直不要太理所当然了。 因此,在收到了李牧飞鸽传书之后,赵括便已然下令从上党和河内郡抽调两万大军,由赵韦率领北上阏与城。 当然,为了圆满起见,抵达阏与城后,大军仍需往代地一趟。 ...... 一番热闹异常的全城盛宴之后,赵括随即将吕不韦、孙崮、周骐与赵平四人给留了下来。 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汗巾,赵括擦了擦因为饮酒而通红的脸庞,随即对四人说道:“我已令赵韦率河内并上党之军共计两万人,北上阏与城,相信还有两日时间便能抵达。” “嗯?”四人闻言,顿时将今夜的酒精甩到了脑后。 尤其是周骐与孙崮二人,一听到调集大军,顿时兴奋了起来。 倒是赵平并没有太多的惊喜,虽然他也算经历过一场大战了,但到底还不属于军人之属于。 只有吕不韦闻言却是眉头微皱:怎么的,还有战要打吗?! 南下追击燕军?好像有些来不及了吧!燕军都走了好几日了,恐怕此时已经接近燕赵边境了。以赵王的性子,想要进攻燕国,恐怕不易啊。 不待几人更多猜测,赵括便已经点了将:“赵平。” “属下在。”赵平立即起身答道。 “明日,汝便启程回邯郸城中,此间书信一封,交与平原君。之后,汝听从平原君之令可也。”赵括略略顿了一顿,随即继续说道:“吾之亲兵,皆随汝归邯郸,其职要护住本将家宅,另遣三千精锐,分批潜回邯郸,与汝一并听从平原君指令。” “是。”赵平虽然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立即答应,三千大军啊,即便只是个指令的传达者,那也是妥妥的权力啊,若是在军中,怎么也是个校尉了吧! 显然,赵平在阏与城一战中的表现已经颇得赵括欣赏了。 只是,赵平这三千人,实际上只是赵括给邯郸城上的一道保险,如果能不用到,那是再好不过了,当然若是能用到,或许,也不错。 “孙崮。”安排赵括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孙崮立即起身答应道。 “这几日大战你辛苦了,便留在阏与城中,一边修缮城池,重新布防,一边等候赵韦所部抵达。”赵括随即继续说道:“待赵韦所部抵达之后,汝再随军北上吧。” “北上?”孙崮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即领命道:“是,末将遵命。” “周骐。”赵括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周骐也立即起身答应道。 “明日分出三千精兵秘密潜回邯郸,于马服山附近待命。所剩骑兵,悉数随本将北上代城。”赵括继续命令道。 不待周骐领命,一旁的吕不韦先坐不住了,当即打断道:“上将军,不知为何大军要重新北上,按照吾等之前计议,北胡之敌当不是今年就要扫灭才是。如今代地兵力虽不多,却也没有危险,为何要北上代城?” 闻言的赵括也不恼,随即稍作解释道:“北胡扫灭之期不变,来年的互市依旧正常进行,此番北上,并没有作战任务。具体为何,再过十余日,尔等自可知也。” “不过,此番之言,不可外泄也。”赵括忽然间作严肃状,道:“对外,依旧以援代抗胡之言而称之也。诸卿可记住了。” “是。”三人闻言,当即起身领命。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15章风云再起邯郸郡 挥挥手,赵括吩咐道:“你们三人先去准备吧,军师留一下。” “是。”几人齐齐答应道。 随即,赵括也站起了身,缓缓走到了吕不韦的身边,道:“互市之事固然重要,本将却还有更重要之事要托付给军师。” 闻言的吕不韦立即双手抱拳领命道:“敢不从命焉?” 赵括点点头,继续说道:“要烦劳军师以贸易之事赶回邯郸城,坐镇邯郸。” 说着赵括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递到了吕不韦的手中,道:“持吾令牌,必要之时,可越过平原君与赵平二人,直接节制邯郸城中的三千精兵。” “这?”吕不韦一时间有些疑惑了,刚刚不是还说这三千兵马是听从平原君的指挥吗?怎么又给自己令牌? 甚至为何要调三千精兵到邯郸城,如今的邯郸城不是已经解围了吗?难道怕赵王对自己和家人下手?那也不该啊,直接将家人接出来就是呀,有数百人就足够了,弄这么大阵仗反而会打草惊蛇,更是徒惹话柄。 刚刚吕不韦就想要提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见上将军又将最终的指挥权给了自己,吕不韦当然要问个清楚了。 “将军。”吕不韦接过了令牌,微微躬身问道:“不知这三千兵马是作何使用?” 赵括微微一笑,说道:“邯郸即将有大变,此三千兵马既为应急之用,也当时平叛之用也。至于为何有叛?军师至邯郸之后,自然可知也。兵权交与军师,本将只有一个要求:除恶务尽。” “除恶务尽”四个字一出,吕不韦顿时身子就是一抖。 这四个字若是出自匹夫之口,那不过就是对正义向往的一句愤慨而已,可这四个字若是出自一位手掌兵权的将军之口,那便意味着,尸山血海、流血漂杵。 当然,吕不韦深知,这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果决!虽然不知道上将军想要除的是哪里的恶,但吕不韦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和上将军绑在了一起。 看着赵括“真诚”的脸庞与笑意,吕不韦攥紧了手中的令牌,双手抱拳颇为认真地回道:“属下领命,除恶务尽。” 赵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也就在这一夜里,南逃的卿秦得到了赵军围困燕王在安平城的消息。 卿秦深知,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救出燕王。于公而言,他是燕国的将军,见王被困而不救,即便他带回了再多的兵马也是过大于功;于私而言,他的盟友国相栗腹也在其中,没有了这位盟友,他卿秦如何能是乐间这等名将的对手。 因此,经过了一番并不算激烈的讨论之后,大军一致决定要冲破赵军的封锁,救援王上。 而接下来的一番推演之下,竟然还真的轻轻松松地就攻破了赵军的防御,甚至绝地翻盘也不是不可能。 卿秦都有些惊了!这还是他以十数倍兵力苦战数日而不可得的赵军吗?如此愚蠢的阵型是怎么摆出来的,莫不是此又是一个陷阱? 不得不说,在阏与城吃过大亏的卿秦算是有些患上了恐赵症了。 即便是面对着必胜的局面,卿秦也不由得怀疑其真实性。没办法,在阏与城被赵括碾压得太厉害了,连自己的亲兵都折了一半多在里面,能不小心翼翼吗! 其实,又何止是卿秦,在场的燕军将领们,看着舆图上被他们撕得粉碎的赵军阵线,也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好在,军营中还是有能人的。 看着赵军如此愚蠢的摆阵,又想到还远在阏与城的赵括,当即便说出了一种可能:“赵国内部,会否也存在不合?” 嗯,怎么说呢?就这个“也”字就用的很精髓! 想想自家,再想想赵国,卿秦很快明白了过来:赵军在打跑了燕军主力之后,没有立即回援阏与城,本身就已经很可疑了,再加上为围城的顾头不顾腚的阵型,不合,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那还有啥说的,干他娘的! 当即,会议便立即通过了卿秦将军关于“发兵安平,救援燕王,反攻赵军”的决议。四万五千多燕军遂重新备战了起来。 只是这一切,还在安平城之下的赵王显然是一无所知的,城中的燕王自然也并不知晓。 一个在帐中安然入睡着,另一个却在城中瑟瑟发抖着。谁也不知道,就在即将到来的数日之后,两人的境遇竟然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时间,原本寂静下来的赵国大地再度风起云涌了起来,一场阴谋的风暴正悄然席卷着赵国的大地。 好在,热闹的一夜很快过去,阏与城城中的百姓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时,赵括便已经骑上了高头大马,带着九千多兵马,浩浩荡荡地开赴了代地。 不多时,数只商旅打扮的车队也缓缓驶出了阏与城。 等到太阳高高升起,卿秦的燕军也悄然遁入山林之中,隐蔽地朝着安平城的方向前进着。 所有人都在向着他们所想的目的地狂奔着...... 就连赵王,似乎也终于想通了一般,换上了一身闪亮的戎装。33 随即,赵军大营之中,终于敲响了对安平城进攻的战鼓。 只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法,着实让下面的将士们很是措手不及。 不说别的,攻城器械就根本没有准备妥当。 是,没错,安平城的城楼并不算高大威武,但怎么说也是一堵城墙啊,连起码的云梯箭塔都不足,你要将士们怎么进攻,跳上去吗? 无奈,战鼓是早晨敲响的,但兵是午后才洋洋洒洒地出来的。 就这拖延之下,赵军的将士们能有士气才怪了!好在的是,赵军的士气低落,燕军的士气更是低沉。 这两相抵消之下,两军甚至斗得“有来有回”。 当然,只看从城楼上懒懒散散的箭矢,就知道,这所谓的“有来有回”是多么的敷衍。 如果说阏与城的攻防战,双方是底牌频出,各显其能,精彩纷呈,那么这安平城的攻防战几乎就如同两小儿拉锯一般的无趣。 你攻了过来,我便退一步;我回攻而来,你再退下。 看似热闹的场面上,双方的战损就是上不去。 这还真不是李牧特意的交代,实在是一上午的战鼓已经消耗了将士们太多的心力,而新做出的云梯根本不够前线的将士们所用的。 不摆烂还能怎么办?把燕军逼急了,自己的损失更大! 好在黄昏很快到来,赵王也终于在将士们的请求之下,宣布了鸣金收兵。 只是,随着攻城将士们的归来,一直苦劝赵王收兵的李牧,却被发配到了东路,美其名曰为围歼燕军做好准备,实际上就是赵王要彻底地掌控中军的权利。 如果是在今日之前,李牧说什么也要据理力争,留在中军,以保证在发生了类似无礼的军令时,能够及时地劝阻王上。 可今日中午,底下的斥候已经悄悄汇报北面发现了燕军的痕迹。 算算日子,李牧心中清楚,也该是到时候了。 当即,面对赵王的命令,李牧也是就坡下驴带着自己的亲兵就往东面而去。 没错,安平城以东的山坳之中,李牧的一万大军以埋伏的名义已经在那里建寨为城,那里从不是燕军的生路,却是赵军四万大军的活路。 为此,在李牧离开军营之前,还一一拜访了几乎所有的校尉级别以上的将领。 一句简单的:若有事,往东谷。便是李牧的全部话语了。 这话说的那是一点毛病没有,即便是被告知了赵王,也没有丝毫的问题,毕竟李牧也算是曾经的主将,如果发生了事情,往他现在所在的东谷递个信儿,不过分吧。 当然,这话还有另一种解读,那就是一旦出大事了,败了或是怎样,别往邯郸跑,往东谷跑,哥在那里罩着你们。 即便将军们现在不清楚李牧的意思,一旦危机来临,他们一定能想起来这句话。 这样一来,李牧也就能尽可能地保存住赵军的战力了。 至于选择东面,而不是其他几面,原因倒很简单,燕军想要回国,就必走东面。 围三缺一,李牧缺的就是东面,就是明白告诉你东面有埋伏,给我安心待在安平城里头就好。 而围困东面之后,也在实质上截断了燕军与燕国本土之间的联络,控制了燕军主要的粮食运输通道。即便是燕军将赵王的本营击溃,也根本无力再对邯郸城产生威胁。除非他们想要饿着肚子继续打仗。 否则,他们就必须趁着还有粮食的时间,要么打通李牧所在的东面山谷,要么绕道更北回转燕国。 打通山谷,虽然是最直接的办法,但在燕赵停战的几日里,李牧已经在山谷之中建寨为城,想要攻破有李牧坚守着的城寨,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若是粮草绕道,且不说这一绕要消耗要多少,单单改变运输路线,就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与精力去确定。 因此,受挫之下的燕军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平局的局面从北面撤回燕国。 如此一来,赵国也就保了下来了。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是李牧的一厢情愿,世上之事,往往都不尽如人意。 但不管怎样,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朝着李牧所想要的方式发展下去。 而最终的引爆点,也即将到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16章急信至而赵王崩 “报!” 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了正在对着舆图沉思中的赵括。 “进。”转过身,赵括对着帐外说道。 “禀上将军,邯郸转呈阏与城急报!”信使双手将一封帛书呈上。 赵括接过帛书,缓缓展开,一贯之下,眉头瞬间皱起——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命陈勋、孙崮与周骐、赵韦四将,速来中军议事。”赵括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命令道。 “是。”一旁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没错,如今的赵括正在代城之中,而赵韦也带着两万多精锐赶到了代城之中。这一切当然不是巧合,而是赵括导演下的一场好戏。 拿着帛书,赵括缓缓走到了主位之上,随即坐下,将那帛书摊开在了桌面。 赵括很清楚,历史性的时刻再度到来了。 如果说,长平一战,改变的是赵国的命运、战国的格局;那么接下来的一战,便是要改变赵括自己以及整个中国的命运的一战了。 虽然李牧已经把前半场给唱完了,唱得那是满堂彩,可接下来的后半场若是唱不好,依旧是功亏一篑。 而想要把这出戏唱出彩来,离不开所有在场和不在场的赵人的努力。也不由得赵括要如此慎重地对待——行百里者半九十也。 很快,四人便被传令兵急匆匆地唤了来。33 赵括正反复告诫着自己:每遇大事,须有静气。虽然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在表面上,赵括还是要波澜不惊。 一番见礼落座过后,赵括这才开口述说了起来。 “刚刚收到邯郸蔺上卿并平原君一同发来之,飞鸽传书。”赵括的语气显然有些沉重,随即将桌上的布帛递给了最靠近他的陈勋将军,示意他们传阅之。 “信之所言,我王率军追击燕军残部途中,为燕军所伏击。大军溃败。”赵括缓缓说出了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怎么可能?!” “我王那里还有四万多大军呢,皆是百战之精锐!” ...... 在场诸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括,虽然心中知道上将军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就在几日前,还通报的我军已经将燕军围困在安平城中动弹不得呢? 怎么今天忽然间就形式逆转?就算是三万多头猪,燕军抓几日也抓不完吧!即便是王上不懂军,大军之中还有上将军极其看好的爱将李牧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赵括也没有解释,几人随即也顾不得礼仪,赶忙全都聚集到陈勋将军的身边,查看起那毫不起眼的布帛来。 “什么?李牧被派离了大营?” “平阳君与楼昌共治大军?” “此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之举,何其荒谬也!” 在场诸人除了赵韦之外,可都是见过平阳君的怂样的,就他那样的能治理好大军那才怪了呢!当即,众人就纷纷眉头深皱着吐槽道。 赵括依旧没有说话,因为真正的高潮,还在后头呢! 果然,不出片刻,众人的瞳孔通通放大了,随即齐刷刷地看向了赵括。 赵括这才点点头,道:“上卿与平原君联名亲笔所书,当时无疑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赵括这才缓缓说道:“我王于大军溃败之时,为流矢所伤,送回邯郸之后,已是不治。” 闻言的几人,纷纷默然。心中几分悲伤、几分仇恨,又有几分迷茫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之所以有着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实在是众人所处的位置太过特殊了。 四人中除了陈勋之外的三人,可谓是上将军赵括的铁杆支持者,就连陈勋也渐渐走向了赵括的阵营。而赵王对上将军的迫害,几人那都是看在眼里的。 自然几人在情感上对于赵王是有所排斥的。虽然或许还没有到达“是日何时丧,予与汝皆亡”的地步,但也绝对谈不上什么好。 可在另一方面,赵王毕竟是赵国的最高统治者,如此人物竟然被燕军的流矢给结果了。身为赵将,实在应该表现出几分的悲痛与仇恨。 “怎么会?”陈勋显然还是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当然,陈勋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要知道,战场虽然凶险,但主将一战而亡的几率其实是很低的,尤其是主将没有亲上战场搏杀的情况下。 一来,主将身处大军中央,想要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便要跨越不知多少道防御,根本就只是故事而已; 二来,主将身边都有亲兵护持,要知道军法有云:主将亡,亲兵皆斩!因此不管是出于忠诚也好,还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也罢,一旦主将遭遇到危险,身边的亲兵都会豁出命去保护主将。 因此,除非是像赵括这样亲自舞者刀在战斗的最前线,否则,大军主将还是比较安全的。 尤其对于赵王而言,一个活着的赵王显然比一个死去的赵王有用太多了。 甚至若是燕军有的选择,他们会宁愿将赵王放走,也绝不会杀了赵王。 击败赵军甚至围歼赵军数万大军,那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儿。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今天你死多点,明儿个我死多一点,都能接受。 可你打仗就打仗,急赤白脸地杀了我们家王上,那就已经不算是打脸了,而是直接扣眼珠子了! 那没啥可说的,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吧! 秦楚为什么成死敌中的死敌,怎么都解不开的那种,根子上还得从楚怀王那里说起。 齐国为什么在五国讨伐之后,还能靠着两座城池死灰复燃?田单的作用自然是决定性的,但你也不得不承认齐湣王之死也着实拉到了不少的同情票。 一个王上即便在怎么样的糊涂,也不能允许由他国来拿捏,这是诸国默认的底线! 甚至今次若是赵国俘虏了燕王,除非赵王是想直接灭了燕国,否则在递交和书、交割城池之后,就当礼送燕王归国。这也是春秋所遗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礼了。 因此,“流矢所伤,伤重不治”可以说是燕王唯一可能,或者说合情合理的死法了。虽然这样的说法依旧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赵括当然知道,这其中恐怕少不了李牧的手笔。 但显然,赵括并不想纠结这一点,他只需要知道,也让所有人知道:赵王已经死去,死在了燕军的手中便已经足够了。 赵王已经死去,在新的赵王没有登记之前,他,赵括,赵国的上将军,就将是赵国如今最大的话事人! 赵王死在了燕军的手中,身为新话事人,为老话事人报仇雪恨,那也是合情合理不是。 “事实已然如此,多思无意。”赵括淡淡的声音随即响起,将众人的疑惑悄悄掀过:“吾等要做的,是要为王上报仇。” 众人闻言也是纷纷点头,身经百战的他们,也很清楚,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尤其是在围困突围之时,稍不留神就可能出现问题。 再去纠结王上是如何为流矢所伤已经没有了意义,更重要的是趁着燕军尚未走远的时机,展开报复,不惜待机的报复。 “愿听从上将军调遣。”四人相视一眼随即向着赵括拱手领命道,显然四人也知道,若是如此大仇都不报,恐怕赵国即便能苟延残喘一番,也从此要退出争霸的舞台了。 “好。”赵括点点头,随即带着几人走到了舆图之前,这次啊继续说道:“战后,李牧收拢残兵,得卒近两万多人,目前这三万人正堵在了燕军东逃回国的路线之上,而邯郸城中,尚有两万步卒,随进攻不足,然防守有余。 因此在实际上,燕军这七八万大军,已经被我军围困在了从邯郸城之安平城的这一块广袤的区域之中了。 而我军目前,可动用之兵力为三万大军,其中骑兵两万步卒一万,加上李牧所部,大致在六万左右,虽尚不足燕军的八万之数字,但也不是不能打。” 赵括一边说着,一边在舆图上比划着。 “燕军会不会强行向南或向北,再行向东而归国?”一旁的周骐立即问道:“如此一来,我军若是要往燕国作战,恐怕不易。” 显然,经历过这些战斗的周骐,比之其他人对安平城附近地形的掌握,明显要高了一个层次,因此其对燕军可能采取的方式也是有所预料。 赵括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往南,咱们还有河内郡,还有魏军的同盟,燕军要是不想被我军给拖垮在赵地,那就不可能从这边路过。 往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因为越往北也就越靠近草原,地势也就越发地平坦,而这次作战,显然燕军为了攻城,带着多以步卒为主,在这样的平原上别说快过马儿了,很有可能直接成为被赵军骑兵的口粮。 随即赵括回应道:“不太可能,南面有我城池阻隔,绕远路而归,不可取也;而北面多为平原,更利我军作战,其亦难为也。而且,我相信李牧将军。” 相信什么? 相信李牧无论如何,会拖住燕国的大军...... 一旦有了这个判断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17章掌控赵国慢布局 “传吾之令。”赵括站起了身子。 “在。”在场四人齐齐躬身领命道。 “令之一,赵国全境之内进入战时状态,所有城池实行军管,各地即行统计青壮数量,包括各家族健仆在内,随时准备编组新军。”赵括淡定地下令道。 显然,赵括的命令虽然看似为军令,实际上却已经是属于政务的范围了。 当然,赵括的背后有着蔺上卿与平原君这两位政坛大佬作为背书,别说是这样隐晦地插手政务,便算是要直接干预,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众人所不知道的事,如此兴师动众地又是军管,又是统计青壮数量的,赵括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应对战场上的不时之需。 面对燕军,甚至即便可能的秦军,赵括有足够的信心仅凭着手上现有的兵力便足够应付。之所以要做这个费力的统计,实际上却是为赵括接下来的政策推行。 若是平时,要统计青壮都困难重重,要统计人家家族的健仆,那更是不可能。因为从法理上而言,这些健仆几乎就与那些稻谷无异,都是属于个人的私产,他们会有太多的理由阻止清查了。 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是要统计兵力给王上复仇去的,你不让统计?是不是不想给王上报仇? 一个大帽子扣下去,能扛得住的人,还真没几个。 更重要的是,各地都实行军管了。不给统计,文官或许会给你好好讲讲道理,武将却只会用钢刀敲开大门,尤其在占据着绝对的大义的情况下,武将的刀只会更加的锋利。 此计,既是阴谋,因为能想到这一层的人并不多,又是阳谋,因为你即便是想到了赵括的目的,也根本无济于事。除了配合,你做什么都是错。 在场四人显然是不明白赵括的深意的,但面对上将军的军令,四人还是很自然地领命道:“是。” “令之二,命廉颇为南部主将,田单副之,统一指挥上党、河内诸军。”赵括继续命令道:“河内所属屯田之卒,立即转民为兵,以屯田都尉许历为将,同属廉颇并田单只调遣。一旦秦军或韩、魏之军略有举动,无需请示,即行还击。” “是。”四人闻言,显然有些担心之色,但还是再度领命道。 没错,四人有些担心,毕竟上将军的策略可谓是强硬至极了。几乎是把开战权直接从中枢下放给了地方的廉颇和田单将军了。 不过也幸好是这两位老将军,老成持重,若是其他立功心切的年轻将领,难免在街道这道名利后会生起挑起战争的心思。 但更要紧的是,如今的赵国,本身就要面对燕军和胡人的袭扰,加之政局随着赵王的崩殂,势必陷入混乱,若是边境上再这么强硬...... 只是出于对上将军的信任,几人显然也没有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 而赵括的想法就更简答了,此时赵国虽然有些危险,但绝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而同时,赵国也到了一个分水岭的位置。 何去何从,甚至就取决于自己的这次态度。是依旧以强悍的姿态面对各国的挑衅,还是改强硬为温和,赵国也好、其他国家也罢,都会在等候着自己的答复。 这一步,不能退,退了就是万丈深渊。 “令之三,收押随王上出征之所有文臣,暂罢其位,所有出战之将,官降一级,减俸半年,待其罪待战后一并处理。”赵括继续命令道。 没错,赵括此令可以说说,就是在明晃晃地打击报复,尤其是楼昌和平阳君一系的人。 战败,赵括处置了所有的文臣,却是轻轻放过了武将,这看是不合理的背后,却才是真正的合理。 所有人都知道战败的责任几乎九成九都在那些文臣的身上,可偏偏话语权都在文臣的手中,因此历来只有文臣打压武将的场景,却绝少武将拷打文臣的情况。 而赵括,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地改变赵国文恬武嬉的状态,将武将提升到更高的高度上来。 当然,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参与了作战的将领们还是被降了级,可等与燕军的一战结束,这些“戴罪立功”的将士们,自然可以官复原职了,至于俸禄问题,更有燕军的赔款作为赏赐,可以说,赵括看似高高扬起的鞭子却是轻轻地落下。 面对这样的处罚力度,四人那还有啥好说的,当即代替底下的将士们谢过了赵括。 “令之四,命邯郸朝堂,立即向各国派出报丧之使者,并严告各国,讨燕之事欢迎各国共同参与,然若有阻赵讨燕者,必敌之。”赵括继续命令道。 “上将军,此事是否要与蔺上卿商议一下,毕竟......”陈勋有些忐忑地建议道。 赵括闻言却是毫不在意,道:“事急也,上卿既有此书,令本将全权处置,那无论外交内政,本将皆可决之也。” 赵括当然可以决断了,蔺上卿的一番操作,看似是让赵括在率军反击,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给赵括铺路呢? 而赵括显然也接收到了蔺相如的这份心意。 内政、军事、外交,赵括都要收入囊中,当然,这或许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如今显然会是最佳的切入机会。 不仅仅是因为赵括可以借助军事的名义,更重要的是,以楼昌、平阳君为首的一系大臣,都因为这场大败死的死,抓的被抓,这就为赵括的揽权提供了最佳的时机。 当然,楼昌和平阳君也自不会束手待毙,但,这却是之后的事情了。 “无碍。”赵括摆摆手,稍作解释道:“长平之战后,赵国元气未复,加之此次大败,士气受损之下,恐怕无力招架诸国联合之进攻。” 话音落,几人却是大眼瞪小眼,一脸的疑惑:这无力招架怎么还发出这么强硬的通告,是怕其他国家不来吗? “越是如此,越不能有丝毫软弱的表现。”赵括当然明白他们的意外,随即继续说道:“只有我们足够的强硬,韩、魏之流就不敢轻易动兵,仅仅秦国一国,有廉颇将军坐镇,可无碍也。” 众人闻言,也是点头称是。 韩之国,自变法失败为秦军屡破城池之后,便彻底地沦为了墙头草,如今上党再失,如果没有十全的把握,恐怕很难会出兵; 至于魏国,长平一战被秦国阵斩十万,却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对于秦、赵两国恐怕都没啥好印象,不过在经历过长平之战后,魏国也该意识到自己与赵国之间的差距,因此也没有毁盟,若是不能确定能赢,应该也不会出兵。 至于楚国,那是秦国的死对头,联赵抗秦还来不及呢,即便不出手援赵,也不会帮秦国,除非秦国能把鄢郢之地还给楚国。 剩下的齐国,那更别说了。如果赵国要打的是旁的国家,哪怕是秦国,齐国都有可能当老六,可唯独打燕国,齐国必不会出兵助燕。没办法,五国伐齐,燕国伤齐最深。 哪怕明知助燕是最好的选择,哪怕知道燕国与自己有着唇亡齿寒的关系,齐国也不会助燕。 可以说,赵括对于各国情况的把握还是很到位的。 “令之四,命吕不韦为中大夫,负责大军粮草军械之筹措。”见几人领命,赵括随即继续命令道。 如果说之前的命令还是在隐晦地夺取权利,那么赵括这道命令,无异于是公开地以工肥私了。 什么时候筹措军需粮草,需要一个中大夫了? 而如今刚刚还在代地的大军,又怎么忽然需要还远在邯郸城中的中大夫筹措军粮了? 显然,筹措军需粮草是假,这个中大夫的职务才是真的。 吕不韦,虽然在军中高层中声名赫赫,众将见之皆是拱手避让,可在官方,吕不韦却还只是个行商而已。 赵括就是在这次的行动中,将吕不韦拉到前台上来。同时也是为了更方便吕不韦在邯郸城中的行动,毕竟一个有权无职之人,还是有着诸多的不便。 另一方面,这个中大夫的职位也算是对吕不韦数月以来辛劳奔波的奖励了。 在场诸人显然都知道这位吕大军师在上将军心中的位置,虽然觉着有些不妥,但自然也是不敢有什么意见的。 于是,在赵括的一番命令之下,赵国上下,从内政到外交,从军事到人事,几乎通通被赵括纳入了囊中。 想必这封命令传递到平原君的手中,平原君就当明白自己的意图了吧。 只是,希望平原君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吧,否则,吕不韦的位置恐怕还得提前动一动了。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赵括知道:杂事都已经处理完毕了,该是对最关键的问题进行处理了。 “令之五。”赵括的气息明显有些不一样了。 “命,孙崮。” “在。” “周骐。” “在。” “赵韦。” “在。” “点齐兵马,率军三万,今夜子时,随本将南下,屠燕军,报世仇。”赵括一拍长案而起,浑厚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营帐。 “是。”三人齐齐答应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18章邯郸城里拿楼昌 “至于陈将军。”赵括当然也看到了陈勋眼中的落寞,但没有办法,陈勋的位置就注定了,赵括不可能在这样关键的军事行动中带着他。 当然了,对于这样一位老将,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更何况,赵括也还需要他为自己稳住代地。 “还是坐镇代城,代地不能乱。”赵括继续说道。 陈勋当然也是清楚的,守在代城才是自己最好的位置,当即便抱拳领命。 很快,赵括的命令便撰写在帛书之上,借由信鸽之力,奔向四方。 而刚刚才睡了一个好觉的赵军士卒们,也很快又要再度踏上征途,只不过这次的征途,显然有些不同。 尽管赵王在军中将士心中地位远不如上将军,可毕竟,这也是他们的王。 而就在代城的三万赵军整军待发之时,一场风暴也在邯郸城中展开着。 “砰”的一声,厚重的大门被身着铠甲的壮汉一脚给踹了开来。 “你们什么人,安敢擅闯上大夫之府邸?”一队家仆很快操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将踹门的壮汉们堵在了门口。 “奉平原君之令,将累军之臣,赵豹、楼昌等,下狱候审。”从壮汉身后缓缓走出一个文官模样的人,正是中大夫虞卿。 虞卿,赵国朝堂为数不多被蔺上卿看好的朝臣之一,也是少数能够看清局势的大臣之一。 当年长平之战中,赵王便曾经问计于其人也,与一片的媚秦之言不同,虞卿正是跟随着蔺相如和平原君之意,要誓死守卫上党的大臣之一。 只是因为蔺相如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些耿介之臣顿失庇护,而又没有如同平原君一般的身份护持,自然越来越难在朝堂上站住脚,也便渐渐远离了政治中心。 如今,赵王离去,膝下并无子嗣,邯郸之中,皆以蔺上卿为尊,这些曾经的肱骨之臣,自然被蔺上卿从犄角旮旯中翻找出来,填补到重要的位置上了。 而虞卿因其刚正,正是被交代了捉拿那些和王上一同归来的大臣的任务。 这样的行动固然是很得罪人的,甚至可以说,虞卿要真的这么干了,恐怕整个赵国朝堂都要被得罪一多半。 在给赵括送去消息的同时,这边邯郸就开始动手处理楼昌等人,对于赵括而言显然是利大于弊的。 而这也是蔺上卿为数不多能为赵括做的了——为赵括扫清最后的障碍! 赵王虽然已经离开,围绕在赵王身边的政治势力也暂时因为这场大败而偃旗息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此会放弃手中的权力。 一旦赵括将燕军赶出赵国,一场旧人与新人的对抗,将以王位继承权的归属问题为契机,彻底地爆发。 这些情况,蔺上卿显然是能够预见的。 当然,蔺上卿相信,手握几乎全国军权的赵括并不可能在这次的斗争中失败。 只是,大凡斗争,损耗的总归是赵国的国力,而即便赵括最后取得胜利,也会在一片伟岸阳光的形象中留下一丝丝的阴影。 倒不如,趁着赵括还不在邯郸城,以自己的名望,担起这份责任。也好给赵括留下一副干净的画卷。平原君虽然不清楚蔺上卿的一番深意,但为了邯郸的安全,将这些捣乱分子抓起来也是很乐意的。 蔺上卿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这么多的大臣显然不是他能一一处理的。而志同道合又年轻力壮的虞卿,便成了他最好的代言人! 只是,这对于虞卿而言,无疑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他要面对着,不是一个两个的大臣,而是几乎大半个朝堂。 以中大夫之职而敌众多大臣,其中难度不言可知,即便有着蔺上卿和平原君的背书。 可是,这何尝不是蔺上卿给虞卿准备的在赵括面前的晋升之资呢!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虞卿真的能把这件事情办好,何愁不能得到赵括的信任,这可是妥妥的一张带血的投名状啊!可遇而不可求的那种。 可以说,蔺上卿是真的对虞卿的未来上心了。 当然,前提是虞卿要能够在这次的漩涡中做得干净、果决、漂亮。 显然,虞卿做得很不错了,趁着天黑的功夫,不过数个时辰的时间,虞卿便带着人马,数路其出,将大半个赵国朝堂关入了大牢之中,而他们的首领——楼昌和平阳君甚至还不清楚外间发生了什么。 只是,虞卿并没有因此懈怠,他很清楚,前面抓的不过是小虾米,最后的两尊大人物才是关键,若是不能将他们拿下,恐怕今日抓进去的人,明日会被放出来。 因此,虞卿也算是准备充分了,亲自从军中挑选了上百好手,这才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楼昌大夫的府邸。 这才有了刚刚砸门的场景。 只可惜,虞卿还是小瞧了楼昌的跋扈!就连看门的小厮,也是骄狂异常! “哪来的鸟官,敢来抓我家大人!”堵门的小厮哪里会理会虞卿的言语,挥舞着手中棍棒就要将来人给赶出去。 好在,虞卿身边的壮汉上前一步,生生地为虞卿挨了一棍子。 “嘭”的一声闷响,虞卿虽然没有挨到这一棍,但这棍子却是扎扎实实地砸在了虞卿的心头,不由得,虞卿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这边替虞卿挨棍的军汉还没有发作呢,那头楼昌大夫府上的小厮却被反震的力道给挡得连退了三步,在一众仆从的护持下,这才没有跌坐在地。 顿时,闹了个没脸的小厮便越发地暴怒了起来。 “哥几个,都让人欺负到门口了,给爷将他们都给打出去,勿要叫人小瞧了我楼府!”小厮嘶吼着,就要带着人冲上前去。 眼见着抡圆了的棍棒就要临头,军汉却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反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虞卿。 显然,军汉也知道这府上可不是他能随意出手的地方,一个不小心自己是爽到了,家人却是要遭殃了。 但虞卿是何人,赵王在时尚且敢跟楼昌等人硬抗的人。如今更是有蔺上卿和掌管这邯郸军权的平原君在身后撑腰,再加楼昌府上之人居然敢殴打自己? 反了天了! 虞卿看着这雕梁画栋的楼府,心下一狠,嘴角微微一笑,却是一把推开了一旁的军汉,结结实实地用自己的头颅迎上了那手臂粗细的长棍。 殷红的鲜血瞬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张大了嘴,满脸的惊恐。包括那名带头冲锋的小厮,这一击可不比刚刚那一棍,刚刚那棍子虽然也用了把子气力,但目标本就是对准虞卿的,小厮再怎么傻也不会下死手啊。 这一棍,却是含恨而击,目标还是那皮糙肉厚的厮杀汉,小厮哪里还有顾及,几乎用尽了吃奶的气力。 可是,没想到,那官员模样打扮之人居然会迎面撞上来?! 以奴殴主,以民斗官,诛族!即便是那小厮也立即知道了不好,慌慌张张就扔下了手中的木棍,而周遭的小厮看到这一场景,也是惊了个呆,赶紧将手中家伙事给扔掉。 更有机敏的,赶忙撒腿就往正堂跑去——事情大发了,非楼昌亲自出面不可平息也。 至于虞卿这边,眼见着自家大人撞上了长棍,军汉的冷汗都下来了。 军法曰:主将伤,亲兵斩;主将亡,亲兵族。 若是有可能,军汉宁愿这一棍是打在了自己的头上。当即,军汉就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虞卿,双目更是圆睁,若非虞卿将其拉住,军汉几乎就要将来人撕碎当场了。 虞卿身后的众将士们也是纷纷义愤填膺,只听得“蹭蹭蹭”的声音不断响起,锋利的长刀已然出鞘,只待虞卿大人一声令下,就要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厮就地绞杀殆尽。 只是,虞卿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感受到脸颊上温热气息的虞卿,心中却是一片淡然,甚至脸上有些糊眼睛的热血,虞卿都没有去擦拭。m. “来人,围上。”虞卿淡定地下着指令。 听着虞卿的命令,数十人快步向前,很快将一众小厮围在了其中。 虞卿此时,却又没有继续行动,反而对着身边人说道:“去请蔺上卿与平原君前来。” “是。”身边一名军士立即答应道。 不得不说,虞卿是真的狠! 对敌人狠不狠还未知之,但对自己是真的狠。这一棍子下去,就凭这满脸的鲜血,就算是赵王在此恐怕都救不下楼昌,一个管教不严之罪是绝对跑不了了,更何况,如今做主的还是蔺上卿和平原君。 可以说,事情到了此时,虞卿已经算是成功地破局了。 接下来,就看两位大佬想要怎么处置楼昌和他的楼府了。 很快,得到了讯息的楼昌也是匆匆地赶到了门口,与之一起的,还有平阳君。 这倒是个不错的惊喜,也免得自己再跑一趟平阳君府了——双喜临门呐! 见楼昌与平阳君匆匆而来,虞卿右手微微抬起,下方的军士很快给楼昌两人让出一条通道。 而在看到一脸血色的虞卿和严阵以待的诸多军士,楼昌顿觉麻烦大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19章上门拿人遇阻碍 “哎呀!”楼昌看着头上还在冒着血的虞卿,赶忙上前,随即一脸焦急地问道:“虞大夫,怎么这么不小心,来串门还把头可磕到了。” 说着回头一望,怒斥道:“还不赶紧请医师来!” “是。”众小厮哪里不知道自家主人这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溜走呢,赶忙答应着就想要离开,只要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之后的事情就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至少这些小厮们是这么想的。 只是,他们太高看了他们的主人——楼昌大夫。楼昌可从来不是个体恤下属的人,之所以一来就给自己人想办法离开,为的可不是要真的给自家人开脱。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区区奴仆将朝中重臣殴伤,若是不加以严惩,恐怕所有的世家大族都不会答应——这是涉及到他们统治的基础的原则问题,任谁都不能破坏,甚至就算赵王在,也不会容许。 而之所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为自己人开脱,实际上楼昌想要的,是试探虞卿的反应。没错,从下人的口中,楼昌已经知道虞卿此来,就是奉命来抓捕自己入狱的。 可抓捕跟抓捕之间,差距却是大得很。 大军新败,王上中矢而亡,势必要有人承担这个责任。在这样的情况下,把所有的责任人带入牢中问话,也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如果只是走个流程,找个替罪羊,楼昌倒不怕,毕竟在赵国的朝堂上,他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但,怕就怕有人想要就此做文章,更怕这个替罪羊就找到了自己的头上。 因此,楼昌迫切地想要知道,蔺上卿和平原君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而负责抓捕的虞卿显然就是个天然的风向标,虽然之前虞卿一系列的行为已经有所表现——这次的入狱不会是那么轻易,但楼昌还是保留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用一个必死之人来试探一下,显然是一件惠而不费的事情。也算是那小厮最后给主人家做的恭喜了。 明知自己不会保这个小厮,若是虞卿只是照章办事,那么肯定会给自己这个面子。既然是走个过程,那么自己当然会竭力配合工作,至于那个敢于袭击虞卿的下人,楼昌甚至不介意亲自剁碎了再给虞卿送过去。 可如果虞卿不给这个面子,那么就说明恐怕是蔺上卿真的要跟自己动手了,那自己可就不能从命了,虽说如今邯郸城中军权都在平原君的手中,但这只部队可几乎都是由各家的健仆所组成的。 只要自己登高一呼,未必就怕了平原君。 不说一定能反杀之,至少也能形成对峙,而只要形成了对峙,等燕军到来,平原君就不得不进行妥协,自己的危机也就解除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楼昌今日与平阳君所商议的也正是此事。只要新任的赵王还是自己这一方的,赵国的天就变不了。 只是,楼昌显然有些低估了虞卿,也更低估了平原君和赵括。 早在李牧的计划被召开得知之时,尚在阏与城中的赵括,便已经下令吕不韦、赵平以及整整三千大军秘密南下邯郸。 因此,此时城中可不仅仅只有两万健仆军,更有三千多跟随着赵括南征北战的精锐骑兵! 可以说,此时的邯郸城已经彻底地掌握在了平原君和吕不韦的手中。当然除了吕不韦知道自己有着颠覆邯郸的力量,其他人目前对吕不韦还并没有什么印象。 有了三千精兵的平原君显然底气也是更足了,干脆直接下令两万仆从军坚守城楼,非要事不得下楼,非见军令不得下楼。 而城中防御,尤其是王公所在地和重要的衙属所在地,都已经由赵括的三千精兵所值守。即便楼昌喊破了喉咙,也出现不了任何的反复。 这样的情况下,虞卿自然不会理会楼昌的试探,当即笑着看向了楼昌。 见自己的老大没有发话,围着那群小厮的战兵们自然没有动。 一众想要离开的小厮,却被一个个手持利刃的军汉挡得严严实实,就连楼昌和平阳君似乎也已经被包围了。 而随着虞卿的沉默与战兵们的包围态势,楼昌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要跟自己玩真的呀。 当即,刚刚还有些伪善良的面孔立即消失不见,近乎面沉如水,道:“看来虞卿今日是有备而来啊?!” “若是无备,岂敢登楼大夫之门哉?况以奴殴官,楼大夫这是要视而不见吗?”虞卿可不惯着你,当即就把楼昌的路给堵死了。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楼昌自然也不会就此认输:“以奴殴官,本官没有看到,本官倒是看到自家的大门好像被人给强行破开了。虞卿可知,无故破袭重臣府邸,几与造反同罪乎?” 楼昌倒打一耙的本事,却还是让虞卿惊讶异常。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想着给别人安排个罪名。 虞卿也不打算跟他绕圈子了,看着也在一旁散落的大门,嘴角微微一勾,却是笑着说道:“破袭犯官之府邸算什么,吾还要收押呢!奉命,收押楼昌、平阳君等一众贻误军机之罪臣。” “什么?”还不带楼昌做出反应呢?一直在后头吃瓜的平阳君率先不可思议地暴怒了起来。显然,作为王叔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来人居然会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收押王叔,还是有着封君称号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谁给他的胆子?谁给他的权利? 而听着平阳君的这句暴怒之言,楼昌的腰杆子也瞬间硬了起来。有了一位王叔作伴,楼昌顿时信心大增。 “哦?是吗?吾等何罪焉?便要破门收押?”楼昌当即怒斥道。 “丧师而辱国,主亡而臣活,此,不当追责乎?”虞卿不由得摇头问道。 “丧师兵力败,岂是吾等文官之罪责焉?”楼昌也不甘示弱的回应道。 “是不是尔等之罪责,入狱后,自然有三堂会审之。”虞卿也懒得再搭理他们了,当即挥挥手就要命人上前拿下。 “哼?我看谁敢?吾乃赵国上大夫,平阳君更是封君之尊,漫说尔等一个区区中大夫,便是蔺上卿,也无权收押吾哉?”楼昌上前半步,怒视着周遭的战兵道。 别说,楼昌到底久居高位,言语之间自由一股威严之味,一时之间,周遭的战兵还真不敢前进。 楼昌知道,只要能逼退这一波虞卿的上门,接下来就是自己就可以反击了,就算是蔺相如,为了朝堂的稳固,为了邯郸的安全,也奈何不得自己了。 当然,楼昌知道,虞卿又何尝不知,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此次突袭不能拿下楼昌,等自己退开,再想找都楼昌恐怕都困难了。 当即,楼昌便要命人将一众战兵驱赶了出去,而虞卿也将要张口强令逮捕,两方可以说就要爆发一场鏖战。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而略显苍老的声音出现在了现场。 “哦?吾也没有收押的权利吗?”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一个发须皆白,甚至身子都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被破坏的大门口。 定睛一看,不是蔺相如蔺上卿更有何人! “上卿!”众人不敢怠慢,纷纷抱拳肃立,微微躬身向蔺相如见礼道。 蔺相如微微点头,算是回礼,随即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了楼昌的面前。 蔺上卿的步子虽然慢,但却是如同一面大鼓,每一步都狠狠地敲在了楼昌的心头,仿佛是在为楼昌的未来进行着倒数。 “上卿。”楼昌和虞卿再度唤道。 蔺相如淡淡一笑,一双略略有些浑浊的眼睛仅仅盯着面前的楼昌,缓缓说道:“王师败绩,中道崩殂,此危急存亡之秋也。是时,邯郸城中、赵国境内,以吾之命为尊,楼卿有不同之见乎?” “不,不,不敢。”面对蔺相如的问话,即便是楼昌也是心里打了个突突,自然不敢稍有违背。 “那就好。”蔺相如淡淡地说道,随即继续对一旁的虞卿说道:“那就收押吧。” “慢!”不待虞卿答应,一旁的平阳君却是先开了口。 只是这一开口,却是正好迎上了蔺相如犀利的目光,即便是平阳君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但话已出口,再无退缩了。 当即,平阳君便开口冷冷道:“此非常之时,上卿掌权自无不可,然本君乃宗室之人,恐怕便是上卿也无权处置吧。” “那本君,可有权处置乎?” 平阳君的话音刚落,又一道中期十足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 紧接着,门口之人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了蔺相如的身边,微微拱手算是见过了上卿,随即转向了平阳君,缓缓开口道:“本君忝为宗室之长,一切宗室之人皆在本君提调范围之内,不知本君可有权处置平阳君你呢?” “平原君,你?!”平阳君有些惊异地看着眼前的弟弟。 他早该猜到,虞卿既然敢明目张胆地上门拿人,身后必然是得到了此二人的授意啊!只是没想到,这二人居然来得这么及时!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20章邯郸城里在行动 没错,在收到虞卿准备对楼昌动手的讯息之后,蔺上卿和平原君便双双来到了府门外,准备随时支援。 只是二人都没有在第一时间露面而已。 目的嘛也很简单:一来,蔺相如想要借机看看虞卿的办事能力;二来,蔺相如也想让楼昌等人的嘴脸多暴露一些。 结果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了! 不仅仅是虞卿的果敢坚毅,更有楼昌的厚颜无耻,都深深地震撼到了蔺相如和平原君。 虞卿生生挨了一棍,将这件事情成功地推向了不败之地,而楼昌目无法纪的嘴脸也是暴露无遗。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达到了目的,自然该收网就要收网了。 就在楼昌自鸣得意之际,蔺上卿果断出手了,生生地将楼昌的笑意给打回了原形。 至于结果,其实早已注定...... 平原君话音落下,平阳君只能呆立当场,根本不敢多言。 平阳君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不出言,或许只是去牢里走一遭,若是再继续反抗,平原君以宗室长之名,将自己逐出宗室,或许也是在他们的意想之中。 随即,蔺上卿微微颔首,锐利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在场诸人,随即点头道:「抓人吧。」 「是。」虞卿的嘴角再度勾勒出一抹微笑,立即答应道。 但,显然,不甘心的楼昌即便到了此时,也并不打算就此「屈服」。 楼昌很明白,自己一旦进了牢狱,恐怕就再难出来了。如今可没有赵王在上头捞自己,一旦被蔺相如关入牢狱,便是彻底地成了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吾乃赵国上大夫,你们无权审吾,更无权羁押吾。此乃迫害!」 「先王在天有灵,不会饶过尔等的。」 「尔等将吾抓入牢中,却是想要拥立何人为王?」 「平原君,汝为先王之叔,岂能篡位哉!」 显然,面对着步步紧逼的军汉,楼昌已经有些慌不择言了! 但显然,不论他攻击什么都好,蔺上卿,一个风烛残年之人,身后更无子嗣,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这是蔺上卿在迫害于他。 至于平原君,更是不可能自立为王。就算他想,蔺相如也不会答应。 可以说,有蔺相如这根定海神针在,谁都翻不起浪花。这也是虞卿在出示了蔺相如的指令后,众多的赵国大臣们都束手就擒的原因。 贪官不可怕,因为他贪污的把柄,随时都可以成为要他命的绳索; 清官也不可怕,一声清名便足以束缚住他的手脚; 可怕的是,已经成就了完全的名声,却将死未死的清官。 他们无所畏惧,生前身后名早已有了定论;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却依旧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因为所有人都相信,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国。 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反抗蔺上卿这样一位一心为了赵国之人,无异于跟所有的赵国人作对。 眼见着军汉们还是对着自己步步逼近,楼昌也是慌不择路了,当即命令身边的仆从为他「杀」出重围。 楼昌手下的仆从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如今的处境,见自家主人有令,竟然真的拿着棍棒就与军汉们对峙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蔺相如简直隐藏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甚至就要笑出了声。果然,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聚众抗法,这是多大的罪名啊!楼昌竟然就这么轻易地送到了自己的手上,这还是那个狡猾的楼昌吗? 蔺相如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更关键的是,即便你打出了府门之外,你又要往哪里去呢? 整个邯郸城的城防都在平原君的掌控之中,而整个赵国的军队又都在赵括的手中。这两个人哪个能让你好过了? 楼昌显然没有意识到,在失去了赵王这个庇护伞之后,他所谓的根基,几乎不值一提。而这场政治角斗,从一开始,楼昌便输了,没有任何翻盘余地的那种。 在赵王中箭的那一刻,楼昌变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他在赵国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最好的办法,应该是立即远走他国,或许还能逍遥半生。 可是,身边强大的文臣集团,让楼昌产生了本不该有的误判。甚至,他还以为自己能够参与到下一代赵王的决定之中。 殊不知,不仅是他的命运,就连下一代的赵王,蔺相如也早已有所准备。 或许,也正是楼昌对于赵王推举的热心,更让蔺相如下定了铲除的决心。 但不管怎样,如今这显然已经不重要了。 蔺相如不会放过一个敢于公然抗法拘捕的人,赵国也不需要如此跋扈的大臣。 「持械抗法。」蔺相如冷冷地看着楼昌等人,眼神中的寒芒仿佛是在看一群死人。 「活捉楼昌,余者不论。」蔺相如缓缓地吐出最后一个字:「杀!」 「是。」早就看这群人不爽的军汉们,得到了蔺上卿的指令,纷纷嘴咧得跟朵荷花似的,挥舞着手中的战刀,便漫步走向了那群仆从。 只会仗势欺人的一众小厮,哪里会是虞卿从军队中带出的真正厮杀汉的对手。 几乎没有耗费任何的气力,三下五除二的功夫,看似一大群的仆从便纷纷倒在了地上。而那些军汉也扎实地执行着蔺上卿的指令——除了楼昌之外,杀无赦!即便那人已经弃械投降。 虞卿大人额头的伤不能白挨! 看着满地的血色,楼昌整个人都呆住了,虽然他也算是上过了战场,但也不过是随赵王在远远地观瞧,哪里会有如今这么震撼的视觉效果。 满眼的猩红,简直要将眼睛刺瞎。 眼见着自己的仆从一个个被砍翻在地,楼昌想说什么,但所有的话却都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两股战战之间,几欲昏倒当场。 很快收拾完一众的仆从后,军汉们这才架着已经呆若木鸡的楼昌,浩浩荡荡从金碧辉煌的楼府中离开。 蔺上卿缓步走到楼府的门前,缓缓回头看着这偌大的庄园,雕梁画栋之间,不知多少民脂民膏填涂其中。 北风吹过,殷红的鲜血顺着门缝缓缓流淌着,宛若万千百姓夜夜流下的血泪。枯黄的树叶缓缓落下,掉落在那血泊之中,瞬间被染成了鲜红。 蔺上卿心中一恸,望着那朱门鲜血,喃喃地说道:「起风了。」 「什么?」一旁的平原君显然没有听清,赶紧低头问道。 蔺上卿再度抬头看了看楼昌的府邸,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抄家吧。」 「什么?!」平原君有些意外的问道,毕竟将楼昌下狱是一回事,可直接抄家,却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权限,毕竟楼昌连审都没有审,如此施为,必将令人诟病...... 蔺上卿当然明白平原君的顾忌,但上卿的心中却是一片清明,对此毫不在意。 北风依旧呼啸,微冷! 蔺上卿紧了紧袍服,继续缓慢而坚定,甚至带了些决绝的语气说道:「楼昌聚众抗法,以我之命,抄家。」 说罢,也不管愣在原地的平原君和虞卿,缓步走入了北风中。 落寞的身影旁,如狼似虎的军汉们相向而行,径直冲入了楼府之内。 北风中飘落的黄叶提醒了蔺上卿,他不能把问题留给后来者。既然时日无多,那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将一切铺垫好吧。 恶名也好,骂名也罢,就让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力担当了吧。 随着楼府的门匾摘落,盛极一时的楼府终于成为了历史。 而至此,吕不韦也终于知道了赵括派他回来的用意。但似乎蔺上卿已经把吕不韦想做的、能做的甚至是做不到的事情都做了一遍。 当然,蔺上卿略显蛮横的做法,还是遭到了不少朝臣的诟病。 甚至有种说法,要上将军尽快归来,好与蔺上卿随着楼府的倒台,整个邯郸城已经彻底地做好了准备迎接它新的主人。 问心无愧的蔺上卿自然对这样的言语没有丝毫的所谓,甚至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强调上将军赵括对赵国的重要性。 而与此同时,国不可一日无君的话题也慢慢在朝堂之中酝酿着。 只是话题的走向却是有些出乎平原君的意料,手握邯郸兵权的平原君很自然地成了众矢之的,甚至被一度怀疑要继任赵王。 也是,手握大把政治资源,内有蔺相如,外有上将军赵括保驾护航,自己手里还紧紧握着邯郸的兵权,怎么看怎么像是赵王之姿啊! 此流言一出,可是把平原君给吓坏了,虽然平原君的心中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但平原君很清楚,这个锅是一点都沾不得的。一旦沾上来,即便是后继之赵王心胸再宽广,恐怕也容不下一个跟自己竞争的人吧! 当即,平原君就表示他这一系,只是赵国臣子,绝无继任之意,若有违誓,必遭天谴。 逼得平原君连毒誓都发出来了,流言这才渐渐消退。 可是,偌大的赵国宗室之中,好像还真没几个成器的,如果要加上年龄的限制(比先王小),那可选择的空间就更小了。 总不能,拥立一个娃娃吧?主少国疑的日子,赵国人可不想再过了。 这也不好,那也不行之下,这赵王之位,越发的扑朔迷离了...... 第521章邯郸定大军南下 翻开了长长的宗室的名录,将那些适龄的宗室之人,一一地挑拣出来,众臣忽然间在其中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赵括! 没错,就是他们的上将军赵括。 是了,赵括本也就是宗室之人,只不过与先王这一支相距较远就是了。 于是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之中,好像让上将军来做这个王上,也是个选择啊! 而且,如今的情形下,若是扶立其他人,先不说蔺上卿和平原君等人会不会支持,就算支持,恐怕也不免大权旁落,到时候亲政又是一番麻烦。 唯独赵括上位,无惧此事。甚至还可以与蔺上卿和平原君形成互相的制约,不仅能顺利完成权利的过渡交接,更是能直接构建出一个稳定的政治生态。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仿佛在脑海中扎了根,无路如何都再无法挥去,甚至越想越是觉得合理得可怕。 不管是为了权利交接的稳定性,还是未来政局的稳定,赵括显然都是最优的选择。 当然,这个想法也不是没有缺点。 最大的缺点也正是赵括本人。 无可否认,赵括在军事上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这在长平之战中早已验证。但一个优秀的将领却不一定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一个优秀的统治者。 廉颇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 毕竟战场和朝堂,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从思维方式到行动指南都有着完全不同的法则。这也是一名优秀的将领往往难以适应朝堂的最根本的原因。 因此,对于赵括的政治能力,实际上众多的朝臣们还是有所担心的。 也就在此时,赵括在代城下达的五条指令也终于抵达了邯郸,囊括了外交、内政、军事在内的五条指令,清晰明确地向所有质疑的人,展现出了赵括过人的政治素养与能力。 几乎一瞬之间,反对的声音再没有了立足之地。 原本被热切讨论着的继承人的问题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热度,所有人都开始围绕着赵括的五条指令开始着行动。 清查青壮的命令很快被下达,吕不韦也堂而皇之地从一个商人,正式地成为了赵国的中大夫,也算位出道,彻底地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至于派往各国的使臣,几乎是与那一条条的命令,一同出了邯郸城。 而众人不知道的是,这五条指令实际上早在两日之前,便已经到了蔺上卿的手中。 在经过了足足的两日发酵之后,让赵括继位的可能性得到充分的议论,让其中利弊让所有的朝臣都明晰了之后,蔺上卿这才将赵括的这五条指令给拿了出来。 一方面,发现问题后再解决问题,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也可以让赵括在众臣的心中的位置更加高大; 另一方面,既然赵括已经成了下一任赵王的有力的争夺者,甚至正朝着唯一的候选者的方向前进着。对于赵括发布的命令,自然会得到最大程度的尊重和执行。毕竟谁也不想就这样在「新王」的眼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可以说,蔺上卿这一略略的拖延,不仅没有令赵括的指令延迟执行,反而是让指令更加畅通无阻。不得不说,对于人心的算计,蔺相如的确已经是登峰造极。 当然,这些事情,除了蔺相如自己,就连平原君也是一无所知的,更别提还远在代地的赵括了。不过,蔺相如的一通操作,却也不是天衣无缝的,至少在邯郸城的吕不韦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 只是,吕不韦作为赵括的军师,眼见着事情朝着最有利于赵括的情况发展,吕不韦自然是乐见其成的。Z.br> 很快,在蔺上卿和吕不韦的配合之下,整个邯郸城彻 底地进入了赵括的掌控范围内。 而已经从阏与城出发数日的赵括,也终于等到了最新的战况。 不得不说,李牧到底是李牧,其能力、手段就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预想中的大溃逃并没有发生,反而在李牧的指挥下重新与燕军对峙了起来。 虽然四万多赵***队因为赵王的一场大败,被打得只剩下了两万六千多人,而这两万多人全都被李牧收拢到了安平城的东面的大寨之中,死死地挡住了想要趁胜脱逃的燕军主力。 两万六千人马,对阵着燕军近八万大军,整整十日,燕军没能前进半步! 要知道,李牧所能依靠的只是一座临时加盖起来的大寨,而不是有着坚如磐石的城墙。而对面的燕军,却是急迫地想要打通通道,回到自己国家的惊弓之鸟。 想要回家的燕军,就如同一只被困的恶兽,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兵力不足,城寨不固,却要面对着八万多困兽,天知道李牧是怎么守下来的。 当然,为了守住这道简易的城寨,赵军显然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短短十日,李牧手中的兵力已经不足一万五千人马,而燕军却还有足足六万多兵马。 虽然战损比依旧是赵军稍占优势,但要知道,赵军本身是处于防守的状态,而且,李牧手中的赵军可全都是跟随者赵括一起打过长平,攻过胡人的精锐之师,而燕军却是有着不少的战兵只是临时征召来的青壮。 在这样的战力对比情况下,两军的战损比依旧没有拉开差距,其战斗之激烈,可见一斑。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赵括率领着三万大军已经来到了燕军的侧背,而路程也仅仅剩下不过一日而已。 那还有啥说的,既然敌情况已明,那便战就是了。 「传令。大军即刻南下。目标直攻燕军侧背。」虽然已是黑夜,赵括依然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今夜出发,正好可以在明日天黑之后赶到燕军营寨附近,趁夜对燕军发起进攻。若是拖延,恐怕一拖便要两日的时间。 虽然李牧目前还能坚持,但赵括知道,越快抵达,越能解除掉燕军的威胁。而越快解决掉燕军,赵国才能真正地安全下来——秦军的威胁始终还在! 「是。」在场诸将立即答应道。 「赵韦。」赵括随即点将道。 「在。」赵韦出班答应道。 「以汝为先锋,选精锐骑兵五千,为大军开路!」赵括从桌面之上抽出一枚令牌,随即递出:「只有一个要求,快速穿插,发现燕军营寨之后,不必请示,直接进攻,以最快的速度攻破燕军寨门,为主力大军开辟进攻之道路。」 「是。」赵韦当即双手捧过令牌,朗声答应道。 「孙崮、周骐。」赵括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两人相视一眼,齐齐答应道。 「各领兵三千骑兵,跟随先锋左右,分从左右两侧对燕军形成包围姿态。」赵括复又继续抽出令牌,对二人说道:「一旦赵韦在正面发起进攻,一刻钟内,左右两路的进攻也要发起,减轻正面进攻之压力!」 「是。」两人齐齐点头领命,接过了赵括手中的令牌答应道。 「其余大军,随本将一同出发。」赵括继续命令道。 「是。」众将再度领命道。 「本将再强调一遍:此战之中,我军之兵力并不足燕军,故此,各部之进攻必须猛烈而强劲,衔接必须快速而准确,要在第一时间将燕军打慌、打乱!」赵括再度吩咐道:「都明白了吗?」 「明白!」众将士齐齐答道。 随即,三万多赵军 很快行动了起来。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赵韦便已经带着五千精兵先行出发,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孙崮和周骐二将也带着自己的三千大军踏上了征途。 紧接着,不过一个时辰,全部赵军便已经拔营起寨。 三万大军,如同一个巨大的箭头,直插燕军的侧背。 而在如今的燕军营寨之中,却也在进行着激烈的讨论,只不过相对于赵括的果断,燕军的讨论显然要明显的纠结不少。 面对着久攻不下的赵军营寨,燕军虽然损兵不多,但对于攻破赵军的喜悦与胜利之情,却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不仅仅是士兵们对能否拿下赵军产生了怀疑,就连将领们也普遍产生了绝望的情绪。 这份绝望不仅仅来自于李牧,更是来自于赵王。 没错,就是赵王。 在得知赵王死在了乱箭之中的燕军将领们,不仅没有任何的欣喜之情,反而是惶恐不安,这也是燕军为何能够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力,想要突破李牧的封锁回到燕国的原因。 所有人都很清楚,随着赵王的阵亡,燕赵算是结下了生死大仇了,不死不休的那种! 要知道,如今的赵括应该还在代地,一旦赵括得知了赵王的情形,势必调集赵国所有的兵马压过来。 六万大军打赵括的五千兵力尚且攻不过,一旦赵括带着全赵的大军攻来,自己还腹背受敌,不败亡才怪了。 按照时间推算,赵括此时应该已经在调集兵力的路上了。 若是不能尽快回到燕国,这剩下的六万多兵马势必要全都丢在了这赵地之中。 当然,实际上即便是回到了燕国,燕军的将领也没有什么把握能够挡住赵括的兵马,但至少也能多坚持一会儿吧。 或许,秦国会出兵干扰下赵国? 不论如此,如今的这腹背受敌的位置是决计不能再待了...... 第522章狼烟起反击开始 燕军上下,虽然都一致地想要逃出赵地,但问题的分歧在于,怎么逃,从哪里逃! 原本这不应该成为一个问题的,可偏偏李牧的存在,硬生生地把它变成了一个问题,一个相当麻烦的问题。 没办法,跟李牧交战已经有好几日了,就这么一个营寨,可任凭燕军使尽了浑身的解数都没法破寨而出。 于是,不自觉的不少的将领们都倾向于绕道归国。 其中,尤其以卿秦为首的,经历过阏与城血战的将领们反应尤为激烈。 显然,阏与城的一场大战给他们留下了太多的记忆,关于赵军守城不可敌的记忆。既然攻不破,那索性就赶紧换路逃吧。 当然了,换路逃跑也没有那么容易,最大的问题还是殿后。显然,谁也不愿意殿这个极其可能被留在赵国的后。 另一个大的问题在于,既然要绕道,那势必就会延长归国的时间,反而有可能被赵军给追上,也不够安全。甚至还不如直接攻破这座不太坚固的营寨,只要一日便能归国。 与此同时,从邯郸城一路跑到了安平城的燕王和国相栗腹,显然也不想再继续跑了,那颠簸的滋味,简直太难受了。 眼看着寨子中的赵军也在一点点地减少,燕王和国相显然更愿意直接从安平城归国。 显然,卿秦并没有与燕王和国相争论的资格,虽然屡屡提出了建议,却是一次又一次地被燕王和国相给否了。 于是,燕军的行动也就被狠狠地限制了下来。 对于卿秦而言,唯一还算不错的消息,或许是营中的粮草还算充足吧。只能希望,赵括聚集兵马的速度能够慢一点,而秦军收到赵王阵亡的消息,能够有所行动。 但,很可惜的是,注定卿秦的这两个希望,一个都没法实现。 卿秦更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再度被国相栗腹打发走的这个夜晚,赵括的大军便已经在了行进的途中。 而被他寄予厚望的秦国,甚至才刚刚接到赵王阵亡的消息。更要命的是,秦国的大将王龁已经回到了咸阳,反倒是赵国的廉颇和田单,已经接到了向西、南方向防御秦军偷袭的指令。 即便王龁立即往回赶,也很难再廉颇和田单的联手防御之下,得到什么好处。 平静的夜晚总是过去得很快,又是一个白天,已经久战上月的燕军明显有些疲乏,而为了打通归国的通道,不得已,燕军只能奋起最后的勇气,向着赵军的营寨发起进攻。 反倒是营寨之中处于防守位置的赵军,在李牧的带领下,士气明显要高上不少。或许是李牧答应的,只要守住燕军,就宽恕其败军之罪的缘故吧。 几乎每只赵军都豁出去性命,要死死顶住燕军的进攻,几乎不需要李牧去督促什么。 此消彼长之下,即便是燕军有着兵力的优势,依旧毫无意义。一日的作战很快过去,依旧没有悬念,还是以燕军的失败而告终。 燕军的将士们似乎对此也早已司空见惯。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下,甚至不少的燕军士卒已经停止了攻击,静静地等候着收兵的鸣金之声了。 这一幕幕的场景,全然都被兵车之上的卿秦看在了眼里。 看着已经有些麻木的燕军将士,再看看营寨之中,正欢庆着又挡住了燕军一日的赵军,卿秦已经确定,即便有再多的时间,已经失去进取之心的燕军也不可能攻破得了对面赵军的营寨,继续待下去只能是自取灭亡! 「不行!今夜无论如何要说服我王与国相,绕道归国。否则这最后的六万精锐恐怕也要全都折在这里了。」跳下了兵车,卿秦默默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但显然,想要说服刚愎自用的燕王和国相栗腹,并不 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这一说,便又是半刻钟的时间。虽然经过卿秦的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燕王的态度渐渐有些缓和,但,问题是——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西北方向的一个山包的密林之中,赵韦已经饥渴难耐了。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他的先锋军便已经抵达了此处。稍作休整,人马半饱的同时,也等候左右两路大军的到来。 斥候已经对燕军的营寨做出了全面的侦查,不得不说,燕军的心也是真的大,其侧后几乎就没有派出什么警戒部队,斥候们几乎是轻轻松松地就将燕军的兵力布置给看了个干净。 「禀将军:孙崮与周骐将军所部已至二里之外。主力大军随后即到。」一名传令兵小声地对赵韦汇报着大军的最新情况。 「好!」赵韦抚掌而叹,随即站起了身,对身后五千精兵下令道:「传令:人衔枚,***口,摘去马铃铛!全军保持静默,向北转移。」.z.br> 「诺!」传令兵下意识地答应道,转过身便去传令。 不多时,赵韦所部五千骑兵已经准备妥当,众人屏气凝神,一人牵着一马,悄无声息地缓缓在密林中穿行,生怕惊动了林中的飞鸟,从而让燕军看出林中异常。 当然,以燕军现在的警惕性,赵韦的做法,显然是有些太看得起燕军了。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赵韦的五千骑兵已经在密林之中悄然地行动了起来。 经过约摸一刻钟的转移,赵韦所部骑兵已经摸到了密林的边缘。再往前,可就没有了草木的遮挡,而燕军的营寨,距离此地,却是不足两里的距离。 即便是燕军再怎么放松,在没有密林的遮挡下,也不可能不发现如此规模的一只大军。 更多的隐藏已经没有了必要了! 「传令:准备战斗。」赵韦当即骑上了战马对麾下骑兵下令道。 随即麾下骑兵纷纷取下口枚,放开马口,重新挂上铃铛,拔出长刀,握好长矛,取下长弓,随时准备冲刺。 几乎也就在一瞬之间,赵韦已经抽出了身边长刀,朝着前方燕军营寨的方向,遥遥一指,道:「点燃狼烟,众军随我,攻!」 随即一人一马当先冲出密林。 接着两骑、三骑……越来越多的骑兵冲出了密林。 他们三三两两结成小队,一个个小队又组成大阵,逐渐形成一股箭矢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燕军本阵冲杀而去,势必要将它彻底冲毁! 就在赵韦所部五千精锐骑兵一拥而出之际,林间三道狼烟也随即冉冉升起! 这是给还在更东面的李牧继续坚持的信号,几乎转瞬即至的距离,赵韦根本不惧被燕军发现。而这三道清晰的狼烟,却是能给孤军奋战中的李牧所部带去极大的鼓舞。 当然,至少赵括是这么想的。这也是赵括嘱咐赵韦要做的事情。行百里者半九十,赵括可不想,李牧所部倒在胜利前的最后一刻。 赵括相信,知道这三柱狼烟升起,即便是李牧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也必然还能再坚持一二。 只可惜,即便是赵括也显然有些低估了李牧的能力!燕军根本没有把李牧所部逼入绝境的能力。 至于这三道狼烟,给李牧所部带去的不是鼓舞,而是反击的信号! 没错,反击! 当然,仅仅是三道狼烟还是不够的,正在营门口巡查的李牧,遥遥看见狼烟,很快登上了瞭望塔,而赵韦那如同洪流一般的铁骑,很快出现在了李牧的眼中。 顿时,李牧便知道,上将军来了! 那还有啥说的!反击,就在此时。 当即,李牧便下令道:「上将军已至,大开中门,诸君且随我一道,接应上将军!」 「是!」闻言的赵军将士,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与耽搁,立即对李牧的指令做出了响应。 这是对赵括有多么的信任,才能仅仅凭着几柱狼烟,一道铁骑洪流,便要大开中门前去接应?甚至整个大军都对此没有任何疑虑?! 但,不管怎样! 寨门已经大开,而李牧也当即双手持刀第一个奔出了寨门,身后的长矛兵也紧随其后,出得寨门后,直奔还在缓缓撤回营寨的燕军。 随后是本应寨墙之上的弓兵一部,紧跟着长矛兵出城,出城后沿着城墙根进行展开,随即列阵完毕后即开始对燕军实施压制。 再之后,便是赵军的跳荡兵了。由于自身负重较轻,身体素质又好,很快便补上了弓兵离开所遗留的空档。 燕军都疯了!怎么个意思,你们还敢主动出击? 咱们攻不破你的寨门是一回事,可你们就这么点子人,还想着主动出击,是不是有些太不尊重人了?! 但很可惜,这边的燕军还没有从眼前的震惊中缓过了神,身后阵阵的马蹄声已经将黄昏的宁静彻底地打破! 骑兵?!燕军将士们的心头随之一惊。 显然,燕军的部队都在这里了,根本不可能有骑兵前来增援? 那这骑兵是哪里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果然,不待燕军反应过来,阵阵的哀嚎已经从后营之中传来! 人未至,箭雨先至! 而直至此时,还在激烈讨论着绕道的燕国君臣,才得到了赵军来袭的汇报。 第523章两面夹击燕军营 直到敌军打上了门,燕王这才被告知到,即便是漫无军纪的胡人也不至于如此迁延罔顾。显然,燕军的整个系统已经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可谓是兵无战心,将无战意。加上中上层之间,为了攻还是走的问题摇摆不定,即便是稍有军事能力的将领,也被折腾得精疲力竭了。可以说,整个燕军上传下达几乎已经陷入了瘫痪状态,造成这样的迟报漏报的结果,倒也不是完全的不可思议。 但,显然赵军不会因为燕军的问题而停下进攻的脚步。而既然燕军出现了问题,付出相应的代价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见行至半路,燕军都还没有什么动静,赵韦的胆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一边行进中,赵韦一边下达着指令道:「传令,变阵!鱼鳞阵!」 没错,赵韦要将自己的锋矢阵改为鱼鳞阵。 所谓锋矢阵,顾名思义,如同一枚锋矢一般,前尖而后展,极利于冲破敌阵,多为进攻之阵型也。 鱼鳞阵,依旧取自象形。大军或以伍、什为单位,各成小阵,若干伍、什之小阵又结成一线之阵。其后层层叠叠,交错而进,若鱼鳞之覆也。 若说锋矢阵时为了以最强的尖端突破敌阵,那么鱼鳞阵就是以泰山压顶之势,延绵不绝之击,围歼敌军之用。 非在绝对优势之下,不可为之也! 原因也很简单,锋矢阵虽然主攻,也算是最为常见的攻击阵法,但也仍有左右之护翼,并非全然进攻。 而鱼鳞阵,则几乎是一个只点了进攻属性的阵型,攻击起来那自然是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敌军无力反抗,也可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敌军。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若非有着绝对的优势,只要敌军派出有力一部,击打阵型的侧后,则此阵倏忽间可破也。Z.br> 而赵韦之所以敢于临时下令变阵,实在是燕军有些太不给力了!眼见着自己都能看到寨门了,燕军居然还没有动劲儿,自己不变鱼鳞阵加强进攻,都有些对不起燕军的迟钝了。 当然,在另一方面,也是赵韦知道左右各有周骐和孙崮将军在后头为自己保驾护航,即便燕军想要绕后也绕不过两位将军的三千骑兵去。 当即,赵韦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大纛很快有规律地舞动了起来,身后五千精锐骑军随即开始变阵。 五千精骑,飞快地按照各自伍、什组成小阵,随即将阵型整个横了过来,不过短短二百米的距离,阵型便已经调换了过来。 与此同时,冲在阵型最前端的赵韦,距离燕军的营寨已经不过短短数百米的距离了。在这样的距离上,即便是燕军再想做什么动作,也不可能了。 狂乱的北风肆意地从赵韦的耳畔呼啸而过!而那燕军的营地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赵韦已经能够看清那寨楼之上的人影了。 呜咽的号角声终于响起! 赵韦也终于彻底地放下了心,毕竟若是到了此时燕军之中还没有任何的反应,赵韦都要不自觉地怀疑中计的是不是自己了! 眼见着在号角声中,后营(赵韦突袭的就是后营)中的人越聚越多,赵韦却是丝毫不慌。他很清楚,这群连防御阵型都没有摆好的家伙,即便人数再多,也不过是自己的手下亡魂而已。 很快,骑兵已经抵达弓箭的射击范围。 可是率先发起弓箭进攻的仍是赵军,而在赵军一轮的箭雨发出之后,燕军才后知后觉地象征性地发出了几只箭矢。 而等燕军终于反应过来,弓兵也终于集结起来之时,赵韦已经带着部队迫近了寨门。 长刀一横,寨门随即大开。几乎没有耗费赵韦更多的气力,而鱼 鳞阵的推进能力,也很快在攻破寨门之后起了效果。 五千赵军,如热刀切黄油似的,很快将燕军的后阵踏破。 骑军所到之处,瞬间便是一片的狼藉。 刚刚从战场上归来的燕军将士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吃口饭,就被赵军铁骑无情踏碎。 或拿起身边的长刀,试图进行着无谓的反抗,只可惜,这样的反抗注定是毫无意义的,甚至连赵军的皮毛都未接触到,便被一道快如闪电的刀锋,斩于马下; 有人奋起反抗,那自然也有那抱头鼠窜的,只可惜,在这将暗未暗的黄昏时分,根本找不到一个逃跑的好方向,最终只能在阵阵的马蹄声,中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般东奔西跑。最终依旧难逃被马蹄践踏而亡的命运; 还有的燕军士卒们,干脆就缩成了一团,躲在帐篷的角落里,希望赵军不要发现自己。只可惜,随着帐篷的崩塌,燕军的士卒自然也一并被埋葬…… 就连那还冒着热气的黍米饭,也一一被马蹄踏破,飞似地从那黑褐的釜中洒向了半空之中,随即又狠狠地摔入已经半熄灭的火灶之中,与那汩汩的鲜血和断臂残肢一道,汇聚在那烈火之中。 所谓一步慢则步步慢,这场战斗战斗,或许从赵韦的大刀轻轻松松砍开了燕军的寨门的那一刹那开始,便已经彻底的没有了悬念。 但总归,燕赵仍是多慷慨悲歌之士! 越是在如此的绝境情况下,越是有人会站了出来。 就在赵韦叩响后寨门之时,燕王和卿秦等人也终于得到了消息。 「整军!列阵!防御!列阵防御!」钻出营帐之后,卿秦几乎是第一时间便高呼着防御! 只可惜,本该更快喊出此声的赵王,此时却已经完全懵了圈了。 「我王,速速整军呐!」卿秦都已经急疯了。 可燕王却是依旧愣在了原地,口中更是喃喃地重复着:「悔不听将军之言也!悔不听将军之言也,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哉......」 卿秦赶忙再度上前,朗声道:「王上,请速速整军,否则一切皆休矣!」 如雷霆一般的声音总算是将燕王唤醒,当即便急急地说道:「对对对,整军,一切拜托给将军了。」 闻言的卿秦也是轻叹了一口气,不过现下也顾不得其他了。 「擂鼓,传令。」有了王上的许可之后,卿秦也当即开始了调兵遣将。 「是。」身边的亲兵也不敢怠慢,当即答应道。 其实,事已至此,虽然不知道后方有着多少的赵军,但既然赵括敢带兵前来,想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而面对赵括,卿秦又何尝不知已经是回天乏术呢? 卿秦唯一所求,不过是能顶上一顶,拖上一拖罢了。 「令:李裨将立即接管后营防务,务必挡住来犯之赵军半个时辰。」 「令:前军徐徐后撤,至中军而止,回合后军,再阻赵军半个时辰。」 「令:中军所部,立即向北突围。」 「是。」一个个传令兵转身便离开了中军。 转眼之间,卿秦已经将所有命令下达完毕。 说不上有什么惊艳的地方,甚至强令李姓裨将殿后的命令,很是有些想当然,甚至可以说是一厢情愿。 即便李裨将迫于压力接手了防御阵地,凭什么他就能阻击赵军半个时辰?是太看得起自己的部下还是太看不起赵军? 更何况,前军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李牧在三道狼烟冲天之时,便已经带着兵马冲出了寨门,摆明了,就是要跟燕军前军所部形成缠斗,不使你有脱离之机。 如今的命令却是要前军回防,想要在 李牧的手上脱逃?哪那么容易。 但不论如何,在这样的危急情况下,有命令也永远比没有命令要好!就像是暗夜里的拍照,永远是先要解决拍不拍得到的问题,再去考虑拍不拍的好的问题。 「诸君,护住我王与相国,随本将来。」卿秦也没有更多的言语,提起宝剑便带着燕王和国相的亲兵们向着北面杀去。 或许卿秦的所有指令中,唯一还算有些作用的,便是中军的向北突围吧!显然左右绕行的周骐与孙崮两军尚未完成对燕军的包围。 接到了命令的亲兵们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自然是跟随着卿秦,簇拥着燕王和国相栗腹,一路向北而行? 什么其他的燕国之臣?那就不是他们需要保护的了。 显然,这些「柱国大臣们」已经被他们的王上给抛弃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惨的,若论最惨还得是那名刚刚在阏与城之战中被破格提拔的李姓裨将。 进攻阏与城时,打头阵的是他;撤离阏与城时,殿后的是他;如今被赵军夹击了,殿后的还是他! 泥人还有个土性子,更何况,若说前两次,李姓裨将多多少少还有一些自保之策。 可这次的阵势,前后夹击之势已成,自己再殿后,那只可能被赵军捉了去。 当即,接过了命令的裨将,收拢了自己的嫡系队伍,就佯装往后阵赶。而实际上,就在燕王一行人出得营寨后,不过盏茶的功夫,李姓裨将,便带着自己的嫡系部队,脱离了营寨而去。 至此,整个燕军营寨彻底地陷入了混乱之中...... 第524章大战暂歇谋燕国 月正高悬,北风渐息。 站在燕军大营的废墟之上,满地铺就的断臂残肢无声地宣耀着赵军的功绩。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赵括,踏着皑皑的白骨缓缓而行,如同一位王者巡视着他的领地。马蹄落下,一片鲜血飞溅,又为这幅巡山图,泼上了一层殷红,平添了几分意境。 端是威风凛凛!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凄凄惨惨戚戚的场景,却并非赵括所愿。用皑皑白骨铺就的路途,更不是赵括所希望的。 但,个人的意志在历史擦洪流之中显得是那么的渺小而无力。哪怕赵括如今已经贵为了赵国的上将军,甚至即将登上赵国的顶峰。 秦国也好,赵国的门阀贵族也罢,都是这滚滚洪流的一员,在背后推着赵括前进。 赵括知道,他必须前进,哪怕前面仍是尸山血海,他也必须继续前进。 从来到这战国、成为赵括的那一刻开始,赵括便已经没有了选择。虽然过程注定是痛苦的,但想必这在自己手中的华夏大地,会比二世而亡的暴秦,要好上一些吧。 「上将军。」 正想着呢,一个声音在赵括的侧前方响起。 抬头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李牧。 只见一身戎装的李牧,身上的盔甲已经有些破损,身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疲惫,只有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嘴角一抹浅浅的微笑,更是将其内心的欣喜表露无疑。 看着来人,赵括随即一个翻身下马,一脚踩入血水之中,却是毫无所觉。 「哈哈,李牧!」赵括把着李牧的肩膀狠狠地拍打道。 「见过上将军。」李牧和身后的将士们再度齐齐地躬身见礼道。 「好,都起身。」赵括伸出右手将众人虚扶了起来,随即继续说道:「大家都辛苦了。」 「不敢。」众将士闻言自然是连称不敢。 「你也辛苦了。」赵括拍了拍李牧已经有些破损的铠甲,笑着说道:「等回了邯郸,我让上党兵甲部那儿给你好好制一身铠甲。」 「多谢上将军。」李牧当即称谢道。 他可是见识过那无敌的陌刀的,自然知道上将军所说的上党兵甲部是个什么地方! 「上将军,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正当李牧称谢之事,身后一道声音随即响起。 「就是、就是。」又一道声音再度响起。 转头一看,正是孙崮带着周骐、赵韦两人,来到了赵括的身边。 「好、好。」赵括一看,当即笑着说道:「都有都有。不过,这个你们可得跟赵韦搞好关系了,上党的兵甲可都是这位赵将军所管辖的。」 说着,赵括一把将走在最后头的赵韦给提溜了出来。 两人闻言也是哈哈一笑,对于新铁武器,两人可是早就瞄上了,那陌刀重甲可是给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按照赵韦的说法,如今的产量还不够,而去上将军暂时都有用处。铠甲太费事儿,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战刀却是已经在打造的过程中了。 「李牧,给你介绍下,这位是赵韦。」赵括随即向李牧介绍道:「力能扛鼎,尤擅步战,前些日子在上党郡内,负责铁器冶炼和兵器的打造。」 「末将赵韦,见过李将军。」一直跟孙崮和周骐在一起的赵韦自然也是听过了李牧的名号,更是知道此人在上将军心中的地位,眼看着上将军向李牧介绍自己,当即便抱拳躬身,向李牧见礼道。 「赵将军,有礼了。」李牧自不敢托大,闻听负责兵甲打造,那可是上将军的最大底牌啊!能被赋予如此重责,其信任程度自是不言而喻,当即李牧便也躬身回礼道 。 两相见过之下,赵括手下的年轻一代的军事班子算是都互相认识了。而未来,也在这一刻,渐渐向着众人缓缓走来。 至于之后的熟悉与磨合,就让他们自己去完成吧。 「燕军情况如何?」赵括随即对孙崮问道。 「哎,有些可惜了。」说到此处,孙崮也是一脸的可惜,道:「燕军见我军突袭而来,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抗,燕王几乎是立即就带着中军向北逃窜。我军是紧赶慢赶也没有赶上,至少有一两万人向北方突围而去。不过,末将已经下令追击,应该会有所收获。」 「只是。」孙崮有些难为情道:「恐怕想要堵截住燕王,还是有些困难。」 「无碍。」赵括摆摆手说道:「此战目的本就不是要全歼燕军,以我军三万之众,若是燕军齐心抵抗反而会造成巨大损失,燕王这一逃,倒是让我军轻松不少。」中文網 「那我军下一步该如何处置?是继续追亡逐北还是班师回朝?或者......」一旁的周骐立即问道。 随即孙崮与赵韦也立即向赵括看了过来,不用问,他们肯定还想继续「建功立业」,甚至,直抵蓟城才是他们最终的心愿。 赵括又何尝不想呢? 伟人早就说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呀! 可问题是,已经鏖战月余的战士们,还能继续打吗?! 赵括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了一旁没有作声的李牧,问道:「李将军以为呢?」 「末将?」李牧显然被赵括突然的问话给惊到了。 听着上将军的问话,一旁的周骐与孙崮倒是见怪不怪,只是赵韦却是在心中默默地将李牧的地位上升了一个台阶。赵韦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之后的军队之中,或许就要以眼前的李牧为尊了。 略略整理好思路,李牧随即回答道:「末将以为,我军不宜再行追击了。」 「哦?」赵括继续问道:「说说看。」 李牧当即答道:「其一,我军大部已经鏖战了数月之久,多已疲惫不堪,再行追击,恐得不偿失;况我赵国如今之处境也,可破燕、弱燕却不能灭燕。齐国之故事,殷鉴不远也。 其二,此番作战我军虽二胜燕军,却也损失颇重,又逢长平战后,兵力本就急缺,如今救援之军亦是从各地抽调而来。一时之离或无大碍,若是深入燕地,步入泥潭而未归,长此以往,北面代郡、南面河内郡、西面上党郡或皆有战祸之危也。 其三,若是我军当真将燕王擒获,反而不美。不杀不足以为先王报仇,可若是杀之,必与燕国结成死仇也,而我军又无灭燕之力,恐我后方安平一带再无宁日也。 故此,依末将之愚见,我军不宜深追燕军,将其赶出赵国可也。」 闻言,众人也是纷纷觉得有理,频频点头起来。 赵括更是满意得很,能在巨大的「建功立业」的利益面前保持冷静,还能把国内外的局势分析得如此清晰明确,这才是自己想要的上将军的人选。 随即,赵括也接着说道:「李将军所言,深得吾意也。」 「不过。」赵括随即笑着说道:「我军却也不能就此退却,否则此战不是白打了吗!邯郸城中的大人们也不会放过这个攻讦吾等的机会。」 「可是?」李牧闻言,眉头却是微微皱起,显然,他并不建议上将军此时继续作战,在他的计划中,上将军此时要做的,应该是赶紧回到邯郸,收拾朝局才是。 赵括当然明白李牧的想法,当即挥了挥手,道:「朝中纷乱,本将自要归朝,而北方追之事......」 赵括随即看向了李牧,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 「末将愿率军北追燕军,以赎前罪。」李牧也当即答道。 这当然是赵括给李牧特意留下的机会,但这个机会却不是什么「赎罪之旅」,而是给李牧专门安排的晋升之途。 没错,此次事件,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赵括了。而对于这个首功之臣,赵括自然不能亏待。 明面上不能以此功奖励,那就给李牧另一个立功的机会。 当然了,让李牧这个当事人继续追击燕军,从而暂时地远离朝堂,也更是一步好棋,避免了可能发生的一切意外。 而等李牧获城归来,赵括也有足够的理由将李牧提拔为一军主将了。 此可谓是一举多得! 当即,赵括便摇着头否定道:「卿何罪之有焉?前次败军,乃是楼昌等人挑唆之语,将军能力挽狂澜,收拢败军,将燕军堵截,已是大功,何论其罪哉!」 「为本将追亡,为赵王雪恨!可能做到?」赵括继续问道。 「固所愿不敢请尔。」李牧当即答道。 「自上党与河内调来两万生力军,全都交给你,不要去堵截燕军,但要给予他们足够的压迫,要让燕军一个劲儿地往蓟城的方向狂奔,而你只需在后头从容收下燕军留下的城池、人口。」赵括继续吩咐道。 「上将军。」李牧当然明白赵括的意图,当即又问道:「只是不知,我军至何处而止乎?」 赵括微微一笑,随即说道:「武阳!」 「武阳?」三人齐齐地惊讶道。 由不得三人不惊讶,武阳者,蓟城外之重镇也,素有燕国门户之称。 得之武阳,则蓟城在望。 屯兵此处,则蓟城危殆! 燕国安能舍之? 第525章 率军三千归邯郸 燕国当然不会舍得。 但,战败之国,从来没有资格说三论四。 一句话,燕国必须时时刻刻处于赵国的武力威慑之下,从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如当初的魏国向秦国割让河西之地一般。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赵括没有解释,却是笑着问道。 略略沉默一番,李牧随即双手抱拳道:「愿为上将军取武阳之地也!」 「好。」赵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观夫燕国上下,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若是攻之蓟城,或引起搏命之举,然以攻蓟城之举威慑之,而实取之武阳,燕国纵有不愿也,却也只会接受。」 「多谢上将军。」李牧当即拜道。 「行军路途之上,要时急时缓,追而攻之,务必令燕军上下疲惫不已,如此一来,更无力顾及武阳之地。」赵括继续嘱咐道。 「是,末将受教也。」李牧继续领命道。 「拿下武阳之后,务必尽快将其修筑完善,此既为我军进击燕国之桥头堡,亦是我军东北方向之门户屏障,暂以两万大军屯驻其中。」赵括随即将之后的打算一一说明。 显然在赵括的未来计划中,整个赵国在近年之内都将龟缩起来,从代地到上党、河内再到武阳,都将处于几乎完全的守势。 连年的大战实在对赵国的政治生态破坏太大了,即便是长平之战以赵国的胜利结束;燕军的这一趟背袭,几乎让赵国今年的收成也损耗殆尽。 要不是赵括从胡人那里拿下了不少的牛羊,恐怕赵国这个冬天的情况还要更糟糕一些。 当然,更重要的是,随着赵王的崩殂,赵国顶端权利存在着空置,即便赵括有着绝大的优势,但真正想要登上这一尊的位置,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番明争暗斗,甚至是政治撕裂,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了。即便是赵括最终取得了胜利,推行他的政策与想法,不免又将是一场生死斗争。 为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赵括的精力都需要放在邯郸的政治漩涡之中。 也因此,不论从军事上还是从政治上,赵国都急需休养生息。 而休养生息的前提就是四境固,而想要四境安危,完善防御体系是必须的一环——李牧所在的武阳显然是最为薄弱的一环,这也是赵括将李牧这张王牌放在武阳的原因之一。 当然,李牧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在武阳的作用不仅仅是一个威慑韩国的将领,而是牵制燕国反赵势力的重要砝码,他必须坚决地将燕国挡在赵国国门之外,为赵国的休养生息争取时间。 「是,末将明白。」明白了这点的李牧也立即答应道。 点点头,赵括随即看向了另外三将。 随即点将道:「赵韦,上党诸事已步入正轨,即行复本将亲卫首领之职,领兵三千,随本将归于邯郸。」 「是。」赵韦立即答应道。 「所剩两万两千大军,孙崮为主,周骐副之,回转阏与城。」赵括继续纷纷道:「归城之后,两千兵马屯驻阏与城;孙崮领一万兵马北上代城,监视胡人行止;周骐领一万军西行,复百里石长城之防线,归建上党郡,听候廉颇将军之指令。」 「是。」孙崮和周骐闻言,也立即抱拳答应道。 安排好一切,天色早已大亮。 稍作休整一番,数万赵军随即化作三股,再度分道扬镳。 李牧与孙崮这两路倒是无甚多说,规规矩矩地追击的追击,行军的行军,却是赵括的这一路,几乎在离开了安平城之后便算是彻底地「疯狂」了起来。Z.br> 倒不是赵括的行军有多快速,相反,赵括所部的行军 速度比之正常还稍有些缓慢。 无他,赵括知道,这或许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放纵的机会了。这战国的风景,赵括还真是从未好好地欣赏过。 自穿越而来,面对的就是长平之战这个近乎无解的难题,虽然也曾策马北上,驻足故关,仰观明月,俯视城民,但心有大石,如何能恣意欣赏? 紧接着北上代地,好容易有段时间轻松了,刚出了邯郸郡呢,却又碰到了秦国的袭杀,虽然有惊无险,却也没了看层林尽染的心情。 再接着,代地攻胡,阏与守城,避嫌北上,南下解围,一桩桩一件件,着实让赵括应接不暇。 而等自己回到邯郸城中,等待着自己的恐怕又是千头万绪,甚至从此以后,想要从那城中出来或许都是个问题了,更别说见识下这战国的风景了。 换言之,这回程的一路,或许便是赵括最后的「自由时间」了。 想及此处,赵括当即带着赵韦和百余亲兵,脱离了大部队,在大山之中穿梭了起来。 已经枯黄的树木上,最后一片黄叶轻轻掉落,又被肆意的狂风吹起,在天地间自由地飘荡了起来。 跨过了一道山梁、几道河湾;越过了几座山头、几道悬崖;见过了几群飞鸟,又路过了几群麋鹿; 跟水里的游鱼儿打了声招呼,又向南飞的大雁学了几声雁鸣; 被北国的雨雪打湿了身子,又在冬日的暖阳里重新舒展; 惊恐于猎户急促的弓弦,又迷醉在朗朗的读书声中; 看过了在野地里刨食充饥的穷苦,也闻过了朱门内酒肉的臭气; 就这样在天地间,仍由那来自四面八方的风,肆意地飘荡着。 终于,在一个晴朗的白天,与大军汇合在了一起,而在它面前的赫然是一座威严霸气的巨大城池。 城池之上两个大字格外醒目——邯郸! 邯郸,赵国又回到了这个梦开始的地方。上一次回到邯郸是什么时候,哦,是了,被平原君用囚车带回的邯郸。 只是,这次,赵括的身份可不再是阶下之囚。 那城楼之下如今站着的,正是如今赵国朝堂之上,几乎所有的中高层的人物。 得到了赵括今日归朝消息的他们,有不少人甚至是在天才刚刚亮,城门都尚未开启的时候便在城门口悄然等待着的。 而在一众朝廷官员的带领下,很快上将军归朝的消息也在邯郸城中传了开来。 紧接着,邯郸城中便彻底的万人空巷,几乎大半个城的人全都集中到了北门,欢迎他们的英雄——上将军赵括的归来。 不得已,平原君甚至只能派出上千的军队前来维护着治安,这才让整个北门的迎接阵容看起来安稳一些。 站在平原君身边的吕不韦见此情形,心中也是与有荣焉!吕不韦知道,从此之后,赵国再无人能挡住上将军的脚步。 其实,按照吕不韦的品级,区区一个中大夫,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平原君这样的朝庭大佬的身边,但所有的大臣却是对此没有丝毫的意外。 原因很简单:赵括的五道指令之中,竟然有专门的一条是给吕不韦的,而从一个商贾直接拔擢到中大夫的位置,更见其在赵括心中的地位,谁会为了一点点小事而去得罪一个未来之星呢? 很快,赵括骑着高头大马便来到了城楼之下。 「下官赵胜(平原君),奉蔺上卿之命,特率百官迎接上将军凯旋!」平原君立即上前,对着赵括便一揖到底而道:「上卿抱病在身,实在无力出门,还请上将军恕罪。」 「下官恭迎上将军凯旋而归。」紧接着,一众的朝臣也立即拜倒在 地恭迎道。 至于邯郸城的百姓,几乎在平原君拜下的同时,便已经三三两两地跪下,道:「恭迎上将军归来。」 赵括当然不会对蔺上卿有什么意见,甚至这样浓重的欢迎仪式,赵括也是不太乐意的——太招摇了。 只是,此时拒绝反而更加不妥。 当即,赵括便翻身下马,双手拖住了平原君的臂膀说道:「平原君请起。「 「多谢上将军。」平原君当即说道。 「诸卿、各位父老,都请起身。」赵括随即又转向众人大声地说道。 「谢上将军。」百姓的声音几乎将达官贵人的声音给全部压下。 紧接着从人群之中开出一架马车,平原君单手一伸,道:「上将军请。」 赵括一看,只是二马之车,倒也不算僭越。 当下也不客气,拉过了平原君就一通登上了马车,这让一旁还想要驾车的平原君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赵韦,率所部,前头开路。」赵括可不想授人以柄,拉上平原君一起上马车,即便有什么事情,也有个共同承担责任的,毕竟这迎接一事,本就是平原君一手负责的。有他在身边,相必也能少出很多事情。 「是。」身后的赵韦立即嗡声答应着。 当即,一辆双轮小马车便在邯郸城宽阔的主街道上慢慢行驶了起来。 「上将军!」 「上将军威武!」 百姓们的欢呼声瞬间将赵括团团包围。 果然,赵括就知道,一回到了邯郸城,自己就再没有机会离开这纷纷扰扰了。 虽然这是百姓们的一片赤诚的心意,更是无上的荣誉,但这何尝不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呢?! 一道并不算长的街道,赵括一行人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来到了议政殿中...... 第526章议政殿里论撤军 推开大门,阳光洒入尘封已久的大殿之中。 星星点点的尘雾之中,一个略显矍铄的老头正挺立在大殿的中央,阳光下,满是褶皱的脸盘之上,竟然泛着点点的红润。 众人上前一观,正是那理应抱病在家的蔺相如,蔺上卿。 赵括身后之人,包括平原君在内,都有些诧异,他们可是知道蔺上卿的身体的,平日里可都是惨白羸弱的模样,怎的忽然间红光满面,莫不是...... 正在众人揣测之时,赵括已然走到了蔺上卿的面前,只是不待赵括见礼,蔺上卿竟是先行向赵括见礼了:「上将军。」中文網 赵括不疑有他,当即也便对着蔺上卿见礼道:「见过上卿。」 身后的众臣也纷纷向着蔺上卿见礼道:「见过上卿。」 蔺相如点点头,随即便命众臣分文武而归位,这才说道:「上将军一路辛苦,本该为将军先行接风才是,只是如今赵国仍处于风雨飘摇之际,诸多大事,千头万绪,今日上将军归来,人也算齐整了,也该理出个头绪来,还请上将军勿怪。」 「上卿哪里话,此本将职责所在也。」赵括立即答道。 众人显然都明白所谓的诸多大事讲的是什么,除了赵王之位,还有什么需要上将军到场,才能决断的呢? 想到此处,所有人都不由得有些激动。 倒是赵括,虽然对于蔺上卿的急切有些意外,但赵括依旧保持着冷静。虽然蔺上卿也算是自己的同盟,甚至是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默契。赵括也愿意相信蔺上卿是真心要拥戴自己。 但,终究赵括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 一边说着话语,一边朝着对面的文臣方向淡淡地扫过了一眼,而赵括的眼神也在扫视之中悄悄地与吕不韦淡淡地对视了一眼。 与赵括淡淡对视一眼的吕不韦当即会意,趁着诸多大佬在场,处在队列中段毫不引人注意的吕不韦,随即悄无声息地悄悄里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摸了***口的令牌,吕不韦三步并作两步,便悄然消失在了大殿、王宫之中。 为什么是吕不韦而不是赵韦? 很简单,因为赵韦是将军,而吕不韦只是一个文臣。同时吕不韦的存在感也更低,至少相较于赵韦而言,吕不韦显然要目标小得多。 另一方面,吕不韦也远比赵韦要知道得多,更聪明得多。 只一个眼神的功夫,吕不韦就能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这一点,身边的赵韦是万万做不到的。 同时,调兵的事情看似简单,做起来却没有那么简单。若是粗暴行之,难免落人口实,因此去处理此事的人必须胆大心细。 最后,赵韦所能调动的无非是跟随着赵括归来的三千兵力,可怀揣着赵括的令牌的吕不韦却是能调动邯郸城中几乎所有的兵马。 因此,吕不韦显然是最好的人选。 而事实上吕不韦也做得很好,至少在退出大殿这件事情上,几乎没有惊动身边的任何人,只可惜,还是能逃过正面对着群臣的蔺上卿。 只是,蔺上卿对于吕不韦的离去,却是丝毫没有想要阻拦的意思,甚至心中还略略有些开心——永远保持怀疑,永远有两手准备,这或许才是一个王者该有的心机吧。 听着赵括的话,看着悄悄远去的吕不韦,蔺上卿却又没有继续众人都心系的话题。 蔺上卿随即看着赵括,淡淡开口道:「上将军,还是说说如今燕军的情况吧。」 众人闻言,顿时无语了,大家都等着您老登高一呼呢,结果您又来问起了燕军的情况?这是要作甚? 不仅是平原君等一众的朝臣,就连正在急速思考着要 如何拖时间的赵括也不由得一愣。 蔺上卿不是要商量推举王上之位吗?怎么又说起燕国的战况了,而且前线的情况,自己不是已经以加急文书报给了朝廷吗?还需要多说什么吗? 一时间,众人都摸不准蔺上卿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不过,眼见着蔺上卿把话题扯开,当即便有人冲动地说道:「上卿,此事上将军已有军报而来,何劳上将军再多说一遍哉?!」 闻言的蔺上卿却是淡淡一笑,也没有怪罪那出言之人,反而继续缓缓说道:「燕军大败退,吾等是知之,只是上将军当时手中尚有大军近五万人马,为何不立即向北而追击?」 「须知,先王虽是乱矢所伤,始作俑者却是燕军无疑。上将军何不尽起大军北上,破蓟城而擒燕王,以雪我赵国之仇哉?」蔺上卿继续发难道。 闻言的众臣,顿时议论纷纷。 「上卿这是怎么了,忽然间针对其上将军来了?」 「对呀,上将军为何不继续追击呢?燕军不是说只剩下两三万了吗?」 「灭燕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上将军为何要收兵呢?莫不是,不想为先王报仇雪恨吧?」 显然,底下的议论说什么的都有,既有为蔺上卿行为的困惑的,也有那质疑赵括的,甚至...... 只是,赵括听到这些议论之声,心中却已经大体明了了蔺上卿的意图:这是要为自己的上位扫清最后的一丝疑虑。 自己班师的决定固然是对的,也是对赵国最有利的选择,但这样的选择却不是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正确的。尤其在宗室和那些垂涎赵王之位的人眼中,绝对是攻击自己的最佳武器。 旁的都不用说,只一句不与先王报仇雪恨,就足以将赵括在众臣心目中的形象拉下来三分。 因此,蔺上卿干脆把这件事情摆上台面,让自己将退兵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再以官方的渠道对这个做法做出最终的评价。 这样一来,有心人再想拿这件事情做文章,也就没有多大的效用了。 看来,蔺上卿果然还是自己人啊! 只是,赵括不知道的是,蔺上卿此为,却也是在为他的心腹——吕不韦争取时间,争取到他调兵把控全局面的时间。 当即,赵括便开口答道:「退兵之举,原因有三。 其一,虽则我军兵力占优,然过半之军皆为久战,急需休整,而逃入燕国之军虽寡,却是本土作战,尤其若我军进攻蓟城,其必困兽犹斗、誓死以抗。若强攻之,则恐死伤虽众却无功而返也; 其二,秦、魏、韩、齐、楚等各国,不论立场如何,其必不欲我之灭燕也,若强攻,则恐复演五国伐齐之故事也,我军长平战后,实无能面对多国之进攻也; 其三,我军虽不能灭之燕国,然本将亦令李牧率兵两万,沿途奔袭而去,目标则为燕国之武阳城也。若能得之,燕国将时时处于我大军之监视与压制之下,待来年我赵国休养生息过后,国力恢复之时,便可一举而出,为我王报仇也。却不必急于一时也。」 「上将军之言。」蔺上卿略略沉吟一番,随即点头道:「倒也有理。」 不待众人反应,蔺上卿很快对赵括的理由下了一个基本的结论,随即便又立即问道:「只是,不知上将军以为,接下来我大赵该如何外部之环境,如何休养生息哉?」 「末将以为,针对如今赵国之情况。」赵括当即答道:「于外交之上,需合纵以抗秦也;于军事之上,需自守而待天时也。」 「如何解之?」蔺上卿继续问道。 「合纵者,众所周知,合众弱以攻一强也。」赵括继续答道:「如今之势,秦赵二强之言 甚嚣尘上也,然我军虽有长平之胜,实际内里早已掏空,可谓外强中干也。固吾等不可以强自居,更不可颐指气使于兄弟之邦也。 当以弟而尊之诸盟国也,盟之楚,牵制秦军南犯之路;盟之韩魏,限制秦军东出之途,盟之齐,以保后路之安全也。 我军虽无出战之力,却能牵制住秦军战力,只要将秦军战力牢牢牵制住,其余方向上,韩、魏、楚诸国,便能实施弱秦之战也。」 「此言有理也。」 这次不待蔺相如说话,一旁的大臣便已经点头同意了赵括的说法,显然,不战而屈人之兵,在赵国的文臣之中还是很有市场的。 只是他们显然并不明白:所有的免费实际上在暗中都早已标明了价格。 蔺相如自然也不会反对,随即继续问道:「何为自守以待天时乎?」 「所谓自守者,即在西北之代郡、东北之武阳城,南面之上党、河内郡,凡是与敌接触之所在,悉数以守势,必要之时可剪裁大军,以供粮食之生产也。 所谓天时,便是我赵国人口繁衍延绵不绝,待新的一批的青壮成长,粮仓满库之时也。 此方为我***守为攻之时,届时,方为两强争霸之时也。」赵括也继续答道。 闻言,众大臣显然都有些激动不已。两强争霸啊!多么久远的话题,自从赵武灵王之后,赵国似乎再没有如此接近过霸主的位置了!即便是争霸,也全然没有过机会。 当然了,蔺相如虽然也被赵括所描绘的场景所吸引,但他更知道,赵括所想要的,恐怕还不仅仅是争霸而已。 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 第527章以小宗入祧大宗 蔺上卿微微一笑,随即看向了在场的诸位大臣们,问道:「诸位大臣以为如何?」.z.br> 「上将军所言,思虑周全也。」 「上将军之言,老成谋国也。」 众大臣对此自然是一通的彩虹屁奉上。当然,这并不是说群臣都是溜须拍马之辈,毕竟擅长此道的楼昌一系可基本都到牢狱之中了。 赵括的所言、所思、所谋,显然也是对如今的赵国而言几乎是最好的决策了。 自然,众臣对此也是嘉许有之。 而蔺相如见状,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是一脸淡然地任由大臣们拍着赵括的马屁。显然,这本就是蔺相如想要的结果。 直到赵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蔺相如这才轻咳一声,算是止住了这场夸赞。 「既如此,便如上将军所言吧。」蔺上卿点点头,颇为认真地说道。显然,此话一出,便算是为赵括的所谓盖上了官方认可的印记,日后任何人不能再以此事为难了。 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的蔺相如犀利的眼神再度扫过众人,缓缓而道:「趁着诸位宗亲、大臣们都在,吾等接下来便议一议拥立新王之事吧!」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众大臣们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转换实在来得太急了些吧?刚刚还在讨论着上将军撤军之事,转眼间却又要说到拥立之事? 不过,在场的大臣们也不乏心思玲珑之辈,就如一直站在一旁的平原君,很快从蔺相如前后的言语之中发现了端倪——这转换一点都不快。 或者说,从始至终,蔺上卿都只有一个目的:为赵括铺路。 但终究能看清蔺相如布局的人还是少数,而这些少数看清了蔺上卿打算之人,就如平原君和虞卿等人,自不会去戳穿蔺上卿的布局,更不会给蔺上卿添乱。 至于在场更多的人,更多的却是沉浸在了拥立新王的惊喜之中。毕竟谁能抵挡得住这拥立之功呢! 于是,一众的大臣们在一片沉寂之后,便再度陷入了一阵阵的交头接耳声之中。 显然,蔺上卿突然提出这个拥立的话题,着实令诸多的大臣,尤其是几个利益集团的首脑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是有些紧张了。 虽说押对了宝那是有拥立之功,从此自己平步青云不在话下,家族昌盛也便近在眼前;可是要是押错了,却也更是祸事一桩,虽然不至于抄家灭族,但终其一朝,自己的郁郁不得志的一生,是可以预见的了。 所以,对于他们这样的簪缨世家,或许不表态才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最后谁坐上了那个位置,自己再宣示效忠就可以了。当然,可以成为外戚时除外! 但此时赵***才年过三十许,继位之后连年征战,后宫并不充裕,众臣工虽然也将自家的女儿送入了王宫,可却未能诞下王子,因此自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外戚之争。 这也同时带来了一个问题,赵***一系无嗣,继承权势必旁落。只是这偌大的宗室,要选何人呢? 赵***一系再往上,便是惠文王一系,可这一系之中,除了幼年童子,余者也大都庸碌纨绔之辈,断难以社稷托之; 再往上便是惠文王之兄弟一系,嗯?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论亲论贵,平原君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项!平原君是已故赵王之亲叔父,乃赵武灵王之子,赵惠文王之弟也,正可谓是根正苗红焉! 论能力,与平阳君不同,平原君的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治理宗室那也是人人咸服焉!庙堂之上也是屡屡献策,远的不说上党之战便是其一力促成的。 论威望,宗室之中无人能出其右,更兼刚刚蔺相如蔺卿的推举, 直接接管了上卿之权利,焉知蔺上卿不是在为其铺路耶? 最后论功劳,朝堂献策之功先不说了,单说刚刚从上将军赵括,击败燕国大军,便是一般文臣想都不敢想的大军功一件! 除了年纪偏大了些,辈分有些大了!似乎平原君已是那最完美的选择! 这辈分还真是个大问题,若是平原君继位,当如何尊先王? 更何况,平原君自己也已经赌咒发誓,他这一系绝没有染指王位的想法。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德高望重之人。 总不能推举一个稚童上位吧? 若是平常时候倒也不是不行,可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刚刚上将军都说了,如今的赵国可谓是四面临敌,虽说不是风雨飘摇,却也绝对是多事之秋了。 进,则称霸诸国,可与西秦比肩; 退,则败亡不远,宗庙岌岌可危。 此时之赵国,若是以一稚子当国,难免重蹈主少国疑之覆辙。 这个险,赵国万万不能冒,也完全没有必要去冒。 那怎么办?除了平原君还有谁能当此重任? 嗯?等等! 德高望重?如今朝堂之上,便是百官之首的蔺上卿,也难掩此人之光辉,还算不得德高望重乎?连克秦、燕,几令六国侧目,如此功绩,孰人可比肩乎? 念及此处,众臣恍然记起了连日来在邯郸城中几乎不断的传言! 是了。众人的眼神随即看向了前方,齐刷刷地落在了一身铠甲的赵括的身上——上将军者,嬴姓、赵氏、名括者,赵宗室之子也! 见众人的眼神全都聚焦到了赵括的身上,蔺相如便知道,自己所谋,已成了大半了。 是的,将赵括扶上王位,不过是蔺上卿的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见状的蔺相如,当即瞟了一眼一旁的平原君。 只这一眼,直接看得平原君一哆嗦:什么意思?看着***嘛?大家都被你调动起来了,该到了你摊牌的时候了啊?!怎么看我? 但很快,平原君便明白了蔺上卿的意思,上卿是要把这拥立之功,让给自己啊! 一脸不可思议的平原君随即对上了蔺上卿的双眼,苍老的眸子里,尽是对赵国的眷恋。 平原君瞬间已经明白了一切,这不是一份功劳,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深吸了一口气,平原君略略打过腹稿,随即郑重地向蔺上卿点了点头,这才缓步走出,朗朗开口道:「夫闻国君之继也,立之以品性,能力,功勋,威望与民心五端者,遍观之宗室之人,集其五端者,唯上将军者赵括一人而已。 故言,上将军括者,当为继任赵王之不二人选也。 本君忝为宗室之长,当以平原君之爵,宗室宗正之位,上大夫之职,推举马服君、上将军、嬴姓、赵氏、名括者,继赵王之位也!」 朝中众臣在平原君铿锵有力的陈词下,终于从愣神中惊醒!又齐刷刷地望向上卿蔺相如,却见老人古井无波地看着自己等众人,却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没有回复那便是最好的回复! 若上卿瞩意之人并非上将军,面对平原君如此明确的拉票行径,上卿怎么可能装聋作哑?再想想之前的问话,这哪里是什么问话,分明是铺路啊! 众人恍然惊醒了过来。 没错了! 几位利益集团的大佬相视一眼,齐齐出班拜倒在地:「臣等附议,奉上将军为王,以度时艰,以壮大赵!」 见大佬们齐齐附议,其余众臣也纷纷跟进:「臣等附议!」 即便有少数人心中还是想要血脉更近的赵氏 子嗣为王,也不得不随大流缓缓拜下。 不一会儿,殿中众臣已然尽皆拜倒在地! 蔺相如看着自己挑选的接班人,心中一阵的欣慰,自己为赵国留下了以为可力挑重担,擎天保驾之臣啊!这也是他为何要引诱平原君说出提议的原因。只有他说出来,赵括才会把他倚为心腹,只有他敢说出来,他才有能力有胆魄面对今后的风雨飘摇! 想及此处,蔺相如脸上出现一丝诡异的红润。 随即蔺上卿开口对众臣说道:「既是众臣心思一致,可见上将军乃是众望所归也!」 「请我王上座也!」蔺相如转头抱拳对赵括说道。 一脸懵圈的赵括依旧是一脸的懵圈,这,就,怎么回事......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地就受到了众臣的一致推荐? 什么情况?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 好在,从战场走过来的赵括早已有了一颗强大的心脏,即便面对刀光剑影也能岿然不动,更何况区区场景而已。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赵括当即平静了下来,连连推辞道:「本将虽有尺寸之功,岂敢觊觎王位哉?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也。」 不可?显然不是不可,只是不可如此轻易。 若真是不可,此时赵括的话语中就该说出另一个他心目中的人选。 显然,这个名字并不存在。 但王之位,若言之法,法不可轻传,王位亦不可轻继也。尤其赵括这样的宗室远宗,以小宗入大宗不是不可,却不能如此轻易。 赵括不能立即就答应登上王位,哪怕这是群臣之所请。 「让」,赵括必须得「让」! 这「让」既是「让」给群臣看的,也是「让」给天下人看的。 要「让」到群臣宾服,要「让」到天下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第528章登基之初外交难 三辞三让的所谓礼法,在战国之前其实并不罕见。最早在《周礼》之中,便有此语。只不过在这礼崩乐坏的战国时代,已经早没有人放在了心上。 这猛然间让赵括重新给捡起来了,倒是真的有几分恍如隔世,甚至是令人不敢相信的感觉。 或许,赵国的众臣工之中,或许也有不少人也愿意相信赵括所言乃是发自肺腑的吧。 不过,这其中肯定没有蔺相如的。 本以为自己该做的已经告一段落的蔺相如也是颇为无奈地看向了赵括,他知道,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也罢!就让我扶上马,再带一程吧。 蔺相如缓缓上前,原本红润的脸色在长时间的站立之下,已经有些渐渐褪去,连带着上前的脚步也有些蹒跚。 双手抱拳,蔺相如缓缓而道:“燕国犯我都城,我王中道崩殂,此赵国万难之时刻也。幸有宗室赵括者,力挽狂澜,驱除燕虏,堪称国之干臣也。” “上卿。”赵括还欲再辞。 可蔺相如却是微微抬手,打断了赵括的话语。 不是蔺相如不想为赵括完成这“三辞三让”的戏码,只是蔺相如很清楚,他如今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在于赵括进行三辞三让了。 尤其如果还要加上退府而居的时间,他恐怕真的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与其坐失良机,不如就趁着这一让,把事情彻底定下来。 努力平复胸口不断下翻涌的气血,蔺相如继续说道:“今之赵国,虽有长平之胜,又复仇与安平城下,然北胡之危尚未能去,而西秦之患犹在耳畔,燕国之衅更是摆于眼前。赵国之危也,有识之士皆知之也。进......” “咳咳......” 正说着,蔺上卿忽然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顿时把一旁的平原君给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一把就扶住了蔺上卿。 蔺相如摆摆手,却是继续说道:“我赵国,进则争霸有望,退则或步宋国之后尘,为各国所瓜分也。” “咳咳......” 说着,蔺相如再度咳嗽了起来。这次就连一旁的赵括都发现了异常,身后诸多的大臣也赶忙围了上来。 “上卿......” “上卿......” 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围绕在了蔺相如的身边。 蔺上卿可是如今赵国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万万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了事情了。显然所有的大臣都明白这个道理。 好在蔺上卿并没有就此倒下。 依旧轻轻摆了摆手,蔺相如继续说道:“我赵国宗室之中,论之德、行、功、威,皆无有出将军之右者。唯此存亡之刻也,将军切莫再多推辞。” “定要带领我大赵百万儿女走出如今之困境也!”深吸了一口气,蔺相如再度顿首道:”愿尊上将军为王,以安百姓之心,以顺群臣之意,以保家国之安。” “伏请将军,南面而立,登基称王!”说着蔺相如便拜倒在地。 闻听蔺相如之言,身后百官自然也是齐齐拜倒在地,重复道:“伏请将军,南面而立,登基称王!” 齐齐整整的声音,宛若红肿大吕,响彻在这龙台宫的议政殿中,久久未曾散去。 赵括知道,有了蔺相如的这一番话语,自己所准备的“三辞三让”那一套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若是再多迁延,反而是落了不敢担当的下乘。 当即,赵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为赵国计,本将遵上卿之所请,即日登基是也。” 闻言的蔺相如顿时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不愧是自己选定之人,该出手时毫不含糊,这才是一个王上该有的担当! 当即,蔺相如便与平原君、虞卿等人齐齐后退了两步,随即用尽毕生的气力说道:“参拜新王。” 众臣闻言,齐齐再度拜倒伏地! “拜”中气明显又些不足的蔺相如,在前方带着。 “再拜!”言毕,蔺上卿率再度率先拜倒在地! 赵括正要推辞,蔺相如用尽最后的气力,再次打断了赵括的话语! “三拜!”说着,蔺上卿再次拜倒在地,“砰”的一声,几乎是以头抢地! 众臣心中虽是一惊,却没有更多动作,纷纷跟随着他们的蔺上卿,三拜赵括。 三拜已毕,是为功成。 赵括一边宣布着请起,一边上前两步,与平原君一起将依旧跪伏在地的蔺上卿给扶了起来。却见,蔺上卿原本还有些血色的脸庞上,如今却是煞白的一片,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已经不停地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显然,蔺上卿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而之前的所谓红润的脸色,如今看来,非是回光返照无疑。 赵括这才明白,这位老人,是在用他的生命在推着自己上位。 怪不得,他的话语会如此的跳脱;怪不得,他会阻止自己的辞让;怪不得...... 原来一切都在他老人家的掌握之中。看着那已经白如金纸的面容,赵括再也忍不住,赶忙拉住了蔺相如有些枯槁的手,对着一旁怒吼道:“快传医师!” 赵括的话语不大,却是将一旁的赵臣们纷纷惊醒,当即便也纷纷爬着挤着来到蔺上卿的身旁,低低地呼唤着上卿之名。 宛若就要失去家长的孩童一样的惶恐与不安。 一时间,大殿之上,呜咽哭泣之声更甚赵王崩时! 蔺上卿却不肯让赵括握住自己的手,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上首的王座,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三拜,已毕,礼成!请,请我王,我王速速,登基、御极!” 平原君显然最是明白蔺上卿的想法,稍稍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对赵括说道:“请我王速速登基御极!莫使上卿带着遗憾……” “请我王速速登基!”一旁的众臣也当即纷纷拜道。 赵括明白蔺上卿和众大臣的意思,擦干眼泪,迈开步伐,往王座而去。 一步,两步,三步...... 赵括终于缓缓地登上了只属于王上的高台,随即转身,撩起袍服,端坐王位之上。静静地看着朝下之臣们。 “拜见新王!”蔺相如挣脱出平原君的怀抱,再次三拜! 身后平原君也领着众臣也跟随着三拜新王。 只是这次,蔺相如再也没有起来…… 本该很是复杂的三辞三让,蔺上卿却硬生生地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将它化繁为简,甚至将赵括的登基之路铺就得无比坚实。 从此,若是有人质疑赵括的登基,就是在质疑蔺相如——一位真正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臣。 而在蔺相如的回光返照的操作下,本该动荡不堪的局面,却是成功而平稳地完成了权利的交接。 至此,赵国彻底地形成了以赵括为中心的政治军事权利新局面。 武将方面,赵括本身就威望甚重,麾下大将更是一个多似一个,蔺相如也没有再做安排; 文臣方面,一个首倡议君的平原君,便足以在赵括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也算是临死前,给赵国的朝堂安排下另一根定海神针。 当然,即便是蔺相如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稳住了赵国的朝局,但赵国的处境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诚如蔺上卿自己所言,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赵国的新王——赵括。 再埋葬了赵王丹与蔺上卿之后,赵括甚至还没来得及大张旗鼓地进行登基呢,仿佛是故意的一般,燕国的使臣,会同这秦、魏、韩三国的使臣齐齐地便来到了邯郸城中。 赵括,随即迎来了他成为赵王一来的第一个考验。 燕国的使臣自不必说,定是为停战而来;另外三国的使臣却是以吊唁为名,来到的邯郸。 但明眼人都清楚,这三国,实际就是以秦国为首,而秦使此来,又岂会如此轻易简单? 很明显,秦国的使者,这是来拉偏架的了。 当然,为了能说服秦国,燕国也是没少装小弟。 秦王甚至也直接给燕王下了封国书,说是国书,倒不如说是命令来的更恰当。 国书的开头,劈头盖脸对着燕王就是一顿臭骂:老子跟赵国在上党拼家底的时候,喊你出兵你咋不出兵?等老子打输了,才想起来要跟赵国打仗! 好吧,打就打吧!你也好好打啊,连杠两场,都是以多打少,怎么打来打去,自己快被打没了,别人跟个没事人似的。 更关键的是,你说你打仗就打仗,把人家赵王也给收拾了是个什么情况? 还要不要革命友谊阶级情谊了? 你说说你该不该死吧! 狠狠地发泄了一通之后,秦王这才给提出了解决办法——不管咋样,你是咱的小弟,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弟被掀翻了堂口...... 我这边也在摇人,你这边也赶紧安排人往邯郸去吧。争取咱们把事情按在谈判桌上,赵国再怎么强势,也不能同时跟咱们好几个大国一起翻脸不是。 于是,有了自己老大哥的安抚,燕王这才放下了心,向邯郸派出了使者,希望能以谈判的形式解决问题。 刚开始吧,燕国的使者还算老实,也算是据理力争吧。但随着秦使和韩、魏使者的到来,本为了求和而来的燕国使臣,竟然有些蹬鼻子上脸了来,一时间让人搞不清楚,到底是赵国胜了,还是他燕国赢了?! 谈判瞬间陷入僵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29章各国使者聚邯郸 赵国这边的意图很明确,武阳城既是谈判的基础也是谈判的目的,或者说,赵国唯一可以跟燕国商量的,不过是赔偿金的问题而已。 可是,在燕国看来,武阳城,那是万万不能丢的。 当然了,一开始的时候燕国的使者还有点哆哆嗦嗦的,不敢跟赵国明面摊牌,只是反反复复地强调武阳的重要性,颇有一副死皮赖脸的意味。 可是。秦国的到来,却是狠狠地助长了燕国使者的气焰,当然了,也是燕王最新的王命到了。 燕王的意思也很明确,十座城池,这已经是燕国能给出的极限。 显然,这十座城池里,并不包括武阳,甚至,最为深入燕境的一座城池,也依然和武阳隔着老远的距离。 如果说,赵国想要武阳,是在剜燕国的心腹,让燕国无法接受的话。 那么,燕王想要割让的这十座城池,就只能算是伤及燕国的皮毛而已。因为这十座城市里,有着半数只是几座小镇而已,根本算不得是城市。 恐怕如今李牧所占领的城市都不止这么几座,难道还要赵国的军队从已经占领的城池中退出来?怎么可能呢!这显然不是赵国所能接受的。 不论换了谁去谈判都不可能,甚至别说同意了,就算是上报给赵王都不可能。如今的赵王可是赵括,实打实的军汉出身,这谁要敢把这样的条件给报上去,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开玩笑。 于是,巨大的分歧之下,两边的谈判自然是陷入了僵局之中。 面对谈判的僵局,赵括倒也不慌不忙,甚至没有想要燕国的使臣,上朝觐见他这个新王的意图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赵括根本不急,不仅是因为急也没有用,更关键的是,他在等,等一个来自北面的好消息,一个足以令燕国使臣以及秦国的使臣都无可奈何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赵括在忙着搬家...... 没错,搬家,从那马服君的府邸,搬到偌大的龙台宫中。 好在的是,赵括的家庭成员倒也简单,除了自己,就一位老母亲而已。 面对儿子忽然成了王上的事实,赵母自然是惊骇异常,明明数月之前还在担心着儿子上战场活着的问题。转眼之间,儿子不仅把不可一世的秦国给打趴下了,捎带手还成了赵国的统治者。 只是,与其他人的惊喜不同。赵母在惊骇过后,更多的却是忧虑。 赵国的朝堂,还有秦国的来攻、燕军的来袭,赵母一桩桩一件件都看在了眼里。赵王丹的死亡,更是让她深知,这个赵王,不是那么好做的。 只是木已成舟,即便再担心又能如何。与其让儿子分心,不如大大方方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就像是当年送赵括上长平战场一般。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儿子不用操心家中的事务而已。 是了!家中事务。赵母恍然记起,他的儿子,如今的赵王可还没有王后啊。 当然了,赵括新登王位,立足未稳,自然不能立即就寻觅王后之选,但赵括不能,不代表她老人家不能啊!母亲为儿子挑选媳妇,天经地义! 当下,搬入龙台宫后,赵太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暗暗寻访起王后来。 赵括自然也是很快知道了此事,却是没有阻止,他也需要一件事情,将谈判陷入僵局的热度稍稍地分担一些。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仅仅是赵括沉住了气,就连诸多的朝中官员也没有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了谈判之上。 诸如平原君和虞卿等重臣,赵括自然是与其相互通过了气,也不会有什么疑虑。 当即,赵括对于谈判的热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而赵国的集体冷淡,倒是让燕国的使臣惶恐不已,生怕赵王在搞什么阴谋,尤其是在国内关于赵军仍在进军的噩耗不断传来之后,可以说燕国的使臣已经彻底地慌了。 几乎天天都是在龙台宫和秦国使馆两头跑。 显然,燕国使臣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把调停的希望寄托在了秦国的身上。 倒是秦国的使者,渐渐地有所感应了过来——这个谈判真正能说了算的只有这位刚刚登基的赵王,其余的所谓平原君也好,虞卿也罢,都不过是摆设而已。而这位赵王的态度,实际上压根就不想谈。 他想做的,就是拖住燕国,然后用他的大军说话。 这也符合这位刚刚登基的赵王,建立功勋站稳脚跟的应有的想法。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这位年轻的赵王,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是谈判条件中所说的武阳城?还是,蓟城?! 若是武阳,倒也不是不行,就算是秦国给这位赵王的贺礼了。可若是想要蓟城,那说不得秦国就真的介入了。 想明白了这点,秦使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方面开始联络咸阳,提醒做好再度大战的准备,另一方面,秦国也开始与燕国一起求见起了赵王,要求赵国立即停止战争,回到和平的轨道上来。 为此,秦国的使者甚至不惜以对赵开战为威胁。 若是秦国使者一人之言,倒也无所谓。但问题是,秦使此来,可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魏、韩的使者也被秦国的使者拉了过来。 韩、魏两国那着实是被秦国给打怕了,虽心有不甘,却又不敢不来,而面对秦使没有经过同意便向赵国传话的行径,两国使也是恨在心头口难开。 没办法,弱国无外交啊!。 虽然明知这些话语不可能是韩、魏两国使者乃至两王的真实意图,但万一呢?韩之国且不去说他,就魏国,未必不会觊觎那河内之地。 无论如何,绑定在一块的三国使者,即便是强悍如赵括者也不得不认真对待。 秦国使者的态度转变很快传到了赵括的耳中,只是赵括没有等到想要的消息,只能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暂时劝退了各国的使者。 这个理由,固然强大,谁也不能强迫一个王上带病工作不是?即便你知道他是在装病的。 但这个理由,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 好在的是,秦国人反应过来,已经是二十多日之后了。 赵括掐指算了算路程,若是一切顺利,李牧的捷报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果然,就在当日的夜里。赵括便等来了他想要的消息——百里加急——武阳城已经在李牧掌控之中。 赵括心中顿时大定,却也没有声张,重新将帛书封存,安排一名军士小心放好,准备明日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在赵括的兴奋之中,第二日很快到来。在诸国的使者的请见中,赵括果断下令宣各国使者觐见。 只是令赵括颇为意外的是:仅仅是一日不见,来到赵国的使臣竟然又多了两家——齐国、楚国,竟然也安排了使者前来。 战国,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其他的国家,赵括都能理解,韩、魏慑于秦国的压迫,齐国担心唇亡齿寒,都从秦国而行的理由。当然,赵国也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可你浓眉大眼的楚国,怎么也叛变了革命了? 你跟秦国的血海深仇呢? 人家可是把你们的郢都都给端了啊,还有楚怀王,也是客死异乡,这么大的仇恨,说放下就放下了? 若是楚国也介入其中,赵括就不得不郑重地面对眼前的问题了。 很快,数辆精致的马车便缓缓地驶入了龙台宫中,观其华丽程度,正是各国使臣无疑。 大殿之上,赵王括端坐上首,因是接待外臣,赵括第一次穿上了赵王才有的红色华服,头戴上也戴上了冕旒,密密麻麻的珠线垂下,隔绝掉各路探寻的目光。 而朝中的文武大臣也是分立两侧,静静等候各国使者的到来。 不多时,节仗之上的铃声传来,六国的使臣缓缓地走上殿来。 端坐在上首的赵括,缓缓地看着秦使带着诸使臣登上台阶、步入殿中。只一眼,赵括便知,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楚国还是好同志啊,根本就不是跟秦国人一路的。 只见,秦国的使者身着玄衣,当仁不让地走在了最前头,紧随其后的是魏、齐的使者,最后方是韩燕的使者。可怜本应是主角的燕国,却只能与韩国使者一道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弱国真的,无外交啊! 至于楚国,却是施施然地走在了秦国使者并列的右手侧,甚至一度赶到了秦使的前头,显然是丝毫没有给秦使面子。 显然,楚国摆明了就是来拆台的——拆秦人的台子。 本来嘛,楚国见赵国眼看着要把燕国往死里揍,还是想要来调停下的,毕竟不能让燕国就这么被灭了不是。当然了,也有些人认为不用去,毕竟燕国这一劫是自找的,尤其赵王还战死在了沙场,赵国报仇天经地义。 就在楚国内部僵持不下之时,忽然就听说秦国已经派人前去调停,还是要保燕国。 闻言的楚国上下,顿时同仇敌忾了起来。 什么?调停? 这辈子不可能调停的,燕国偷袭的赵国好不啦,被人家给打回去了还好意思要调停? 要调停也可以啊,还我! 不给?那还调停个屁! 当即,楚国便派出了使者,向邯郸的方向狂奔而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30章诸使上殿仪态异 看着泾渭分明的两条队列,缓缓向着议政殿中走来,赵括的心中也是大定。 别看只是六国劝和变成了五国,这一增一减之间,少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国家而已了。 因为楚国的不配合,秦国势必不能全力向赵,至少,在鄢郢之地和巴蜀的军队,秦王不敢轻易调离。这样一来,秦王所能调动的兵力就很有限了,毕竟长平之战秦国的损失可还在赵国之上。 一旦秦国不能挑起大梁,剩下的几国自然也会有所迟疑。因此,如今看似凶猛的五国干涉,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纸老虎而已。 有了这个基本的判断之后,赵括的心情自然好了不少。 很快,六国的使臣便都已经走上了殿来,在距离赵括大致十五步外,众人齐齐停住了脚步,随即六国使臣纷纷微微前倾,略略一躬身,对着赵括见礼道:“外臣,见过赵王!” “各位使臣远道而来,辛苦。”按照“国际惯例”,赵括简单地寒暄了一句道。 “不敢。”众使臣也是立即回礼道。 “不知众使臣今日联袂而来,是为何事?又有何教于寡人哉?”赵括也不多废话,当即就向众人问询来意。 “禀赵王:本使奉我王之命,只为调停赵燕之战而来!”秦使不卑不亢地笑着回道。 “哦?调停?”赵括微微一笑,根本不尿,当即又笑着问道:“其余使臣,皆是为此事而来否?” “然也......”齐、韩、魏三国的使臣也立即答道。 正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是突兀的响起。 “非也。” 却见楚国使臣当仁不让地走了出来,对着赵括微微躬身一拜,随即说道:“我王听闻赵国遭燕国所袭,先王陨落,不甚震惊。而我楚赵本为同盟,本欲提兵北上,不想王上已然力挽狂澜。故特遣本使前来邯郸,一则祭奠先王之灵,二则为贺王上之登基,三则欲与赵国再修同盟之约也!” 赵括闻言,差点笑出了声! 这楚国的使者是真的狠呐!一通话术可谓是狠狠地打了秦国等一众使臣的脸,可偏偏,人家说的还是实话:挑起战争的是你燕国吧?把人家王上给杀了的也是你燕国吧?现在打不过了想和谈了? 怎么什么事情都是你燕国说了算呗? 我楚国就第一个不答应!不仅不答应,咱还要跟赵国站在一起!看你们能怎么办。 一番话语,楚国几乎是明明白白地站在了秦、燕联盟的对立面了。 若是楚国置身事外,赵括不会有什么意外,可楚国突然间这么强硬,赵括却是有些意外的。要知道,这些年楚国可没少吃秦国的亏,愤怒、仇恨那都是可以预见的,但明目张胆地反抗,却还是少见的。 毕竟国力强弱摆在那里,尤其鄢郢之战后,楚国对秦国,那是既恨又怕。 实际上,楚国能如此的强势,还要多亏了赵括。 没错,就是长平一战,让楚国看到了挑战秦国的可能,尤其是白起的自裁,更是将楚国脖子上的绞索给松了一大圈。 长长喘过一口粗气的楚国自然是要好好地报复一番了。 而好死不死的,燕国之事就是很好的一个出发点。自然,楚国的使者就强硬了起来了。 “好好好。”赵括当即连声叫好,随即说道:“寡人与楚国亦早有所盼也,结盟之事,就由平原君亲自操持之。” “遵王命也。”平原君也立即答应道。33 看着一唱一和的赵国君臣,秦国使者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愤怒。 多少年了,自秦国商君变法东出以来,秦国的使者何尝遭遇过如此的慢待?! 但很快,秦使还是冷静了下来。不为别的,仅仅一个“赵括”的名字,便足以令秦使冷静下来。更何况,如今的赵括已是赵王。 头一次,秦使似乎意识到这次的出使恐怕难以完成网上交代的任务。 秦使保持着沉默,其他国家的使者那就更不敢插言了,不过,显然其他国家对于燕国的存亡也并不算太在意。 只是,这却是苦了燕国的使臣了。向为自己的国家说句话吧,又怕根本没有人理会,可不说话吧...... 终于,在与楚国使者寒暄了数句,将一众使臣晾了半天之后,赵括这才缓缓回过了神,转向秦国使者,问道:“秦使此来何事耶?寡人记忆似乎不是太好了。” 闻言的秦使顿时脸色就不好了,记忆不好,您才多大? 显然,这是对自己的蔑视,更是对秦国的警告。 只是,身为秦使,为了秦国,即便再多的屈辱,也只能默默忍住。 当即,秦使再度躬身道:“吾等与韩、魏、齐三国之使臣此来,皆为赵燕之战而来。” “哦?”赵括随即略带惊喜地问道:“燕国无故侵我赵土,攻我都城,致使先王罹难,秦王这是要为赵国出兵共灭此无义之国乎?” 秦使瞬间又被赵括的话语给噎住了。 好在,能作为秦国的使者,肚子里还是有些货的。当即,秦使就缓缓躬身而道:“赵王容禀:外臣闻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昔燕王有错在先,却已然幡然悔悟,决心痛改前非,故遣使于四方奔走,欲告罪于赵王,而息刀兵之祸,保黎庶之安者也。 自古燕赵不分家也,今我四国使臣并燕王使臣,齐齐觐见赵王,是为欲化干戈为玉帛,令两家重修旧日盟好之事也。 望赵王察而鉴之,勿使赵国黎民再度涂炭也。” 嗯,不得不说秦使深得张仪之真传。 首先就用“春秋”的笔法,将燕国入侵的问题大事化小,一句“有错”,虽然看似承认了错误,却无形中将入侵他国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误,改写成了走错路一般的小错,可谓深得“春秋”之奥义也。 接着重点突出了燕王改过的决心和动作,又是幡然悔悟的决心,又是四方奔走的行动与毅力,着重地表现了燕国解决问题的态度,既有决心又有行动,这你还不原谅? 紧接着,又抛出一个刀兵、黎庶的大帽子,你原不原谅,不原谅你就是妄动刀兵之人,不原谅你就是置黎庶安危于不顾的王上。 这顶帽子,对于任何一个王上而言都是决不能戴上的。更别说赵括还是一个刚刚登基的赵王,枉顾黎庶妄动刀兵的帽子,他是万万不能戴上的。 可明明,先开战的是燕国啊! 那不管,这就是语言的魅力了! 当然,只是这样的帽子显然不足以说服一个拥有着绝对优势的国家。 再接下来,秦使就果断地亮出了底牌:你看我身后站的都是谁?除了楚国之外,其他国家可都站着我身边支持我,这你要是不好好当王,小心咱们几个王,一起合计一下把赵国的王给换了去! 尤其是最后的涂炭!可要注意啊,秦使说的可不是天下黎民,也不是燕国百姓,而是赵国的黎民。 也就是说,涂炭的事赵国百姓。 什么意思?你最好能把事情了了,不能了,说不得我们几个国家就得出兵了。 一通的摆事实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谁心里都得咯噔一下啊! 赵国是把燕国给打得丢盔弃甲的,可再厉害的赵国,国力跟秦国比也还是有差距的,更别说燕国后面站着的可不仅仅是秦国一家而已。 若是一般的赵王,恐怕还真会被秦使的这一套话术给吓回去了。 可问题是,如今的赵王,可是赵括——那个将长平之战彻底翻盘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屈服在秦使的区区话语之中呢?! 当然了,已经胸有成竹的赵括倒也并不介意猫戏耗子般看看各国的底线。 当即,赵括便问道:“常言道:罪则赎之,过则改之。既然燕国依然知罪,却不知燕王将以何赎其罪焉?” 秦使闻言只当是赵括语气缓和,当即看向了燕国的使臣。 燕国使臣也早有准备,当即出声道:“我王欲以十城割让赵国,以赎罪也。” “十城?”赵括笑着问道。 “然也!”燕国的使者继续迫不及待地回答道。 “可是武阳外之十城?若是如此,便是那蓟城也在十城范围内了吧!”赵括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赵王戏言也。怎会是武阳城外之十城?”燕使立即答道:“那是燕赵边境线上之十城也。” “哦!”赵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但随即便又继续笑着说道:“若是如此,寡人所言无错也。如今武阳城,便是赵燕之边境也。” “来人......”不待燕使反应过来,赵括便已经唤来了侍卫。 “李牧将军所传之军报何在?”赵括继续问道。 “在此也。”侍卫立即托着军报答道。 “念。”赵括看着一旁的使者们,继续淡淡地说道。 “是。”侍卫点头答应道,随即展开手中帛书,朗朗而道:“今,午时三分许,破燕之重镇武阳城,得俘虏两千,特报佳捷,并求下一步之指令也。将军,李牧敬上。” 侍卫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偌大的议政殿上却是那么的清晰而宏亮。 一时间众人都给听呆了——武阳城,就这么轻易地被破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31章前倨后恭众使者 闻言的众使臣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反驳了。 尤其是秦使,他是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仅仅十几天的时间,赵军就能把一座都城前的重镇给拿下了。 若是算是信件传回来的时间,这个时间还要提前好几日。就算是几千头猪,守着一座坚城也不至于让人这么轻易地就给拿下了吧?! 这你让我还怎么调停?难道要赵国把吃到嘴里的东西还给吐出来? 想都不要想啊! 现在的情况下,赵国没再要求其他的土地,就算是很给秦国面子了。 一时之间,一贯能言善辩的秦使竟然也有些语塞。只是,即便秦使者无言以对,上首的赵括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秦国和他的狗腿子们。 “燕国,无由而攻我赵国国土,是为不仁也;不宣而战,是为不信;战而暗箭突袭我王,是为不义;既已败仗,欲罪而毫无诚意,假托谈判以避刀兵,是为不勇;庙前老狗,也敢为真君面前狺狺狂吠,是为不智!” 赵括眼神越发地犀利地看向了燕国已经有些瑟瑟发抖的使臣,随即继续怒斥道:“如此,不仁不义、不勇不信不智之国,安敢欺我赵国哉?!” 话音落,燕使顿时颓唐落地,几欲求饶。 只是赵括哪里会只针对他一个区区的燕国使臣,他不过是道开胃菜罢了。 将燕使拿下,赵括随即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秦国使者。 “是了,燕国之无状,全赖秦使之支撑也。”赵括一手扶着案几,缓缓站起了身,看着在场的诸使者问道:“敢问秦使,入侵之敌要不要攻,杀王之仇要不要报?” “君子之仇也!虽十世尤未晚也。”不待秦使答话,一旁的楚使就在一旁阴恻恻地补起了刀。 这话还说的是燕赵之仇吗? 显然不是啊!鄢郢之仇、怀王之恨,哪个不是君子之仇!楚人哪有一日敢或忘焉。 眼见着秦使再度被震惊道,赵括当即在添上了一把火,道:“刚刚秦使之所言,若是寡人不撤兵而归,秦国可是要为燕国而攻我赵国之意乎?” “此言,可是秦王之通牒乎?”已经站起了身的赵括,明显声音又冷了几分。 “赵王容禀。”秦使见状顿觉不妙,立即就要上前解释。 只是,明显存了杀鸡骇猴的心思的赵括哪里会容得他再多解释。 当即便大手一挥,冷声而道:“传令李牧,立即率军向蓟城进发,邯郸所属兵力,全部随寡人前往河内郡!无非又是一场长平之战罢了,寡人倒要看看,是秦国的虎狼攻破我河内上党,还是我赵国哀兵,直破河东、河西之地?” “赵国若有差遣,楚国义不容辞!”楚使当即在一旁表态道。 而在场的一众的赵臣也是对着秦国为首的使者们一顿的怒视。 “这......”秦使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是来劝架的,怎么劝着劝着,人家反而要跟自己干仗了啊! 虽然秦使并不认为赵王会真的下场跟自己秦国再来一场长平之战,因为最终的无论胜负如何,两国两败俱伤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而一旦两个最强大的国家两败俱伤了,最高兴的可就是其他的国家了。这无疑是给其他国家崛起的机会,无论赵国也好、秦国也罢,显然并不想把这个机会给到各国。 但,问题是,对面的赵王已经不是以前的赵王了!他可是曾经大名鼎鼎的上将军赵括啊。军人出身的他,会有怎样冲动的想法与做法,秦使都不会意外。 秦使不敢赌,也不能赌。 更重要的是,赵国上下已经是同仇敌忾了,身边甚至还有一个楚国在摇旗呐喊。虽然不知道所谓的“义不容辞”有多真实,但即便是口头上的盟友也总好过自己身边的几位吧。 齐、韩、魏三国的使者在此刻,都仿佛失了声一般,连呼吸都变得轻轻柔柔,唯恐赵臣们把自己给想了起来。 当然,这也完全怪不得这三国的使者,毕竟他们本来就是来充人头的。面对同样强悍的赵国与秦国,夹在中间的三国,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 一边是有着盟国支持的同仇敌忾,另一边则是根本没有国家支持,甚至自己也毫无把握,怎么选,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 当即,秦使便上前了半步,对着赵王便是深深的一礼,这才说道:“赵王息怒也。秦国从未想过要再与赵国交恶也。” 简简单单的摆脱关系的一句话,却是让燕国的使者几乎晕厥了过去——他知道,他的主子要把他抛弃了。 果然,秦使当即继续说道:“燕国挑起战争,更是累及赵王殒命沙场,是为不义也。有此祸患,实属咎由自取也。只是......” 秦使略略停顿了一番,将听着的众人的眼神一一落在心里,这才继续说道:“燕国固然有错,却不该累及宗庙,祸乱百姓也。故此,秦王这才应燕王之所请,特遣本使前来,为燕国美言几句而已。而燕王既已明知己之不义之举也,自当以利弥补之。” 说着,秦使也不断地给燕国的使者使着眼神,示意他要立即拿出诚意来。 燕国使臣吞了口口水,不是他不想给赵王以交代,可是,要怎么交代呢? 迟疑稍久,燕国的使臣这才勉为其难地回应道:“我王感秦王所言,思虑再三,愿献出武阳城,以熄灭赵王之怒也。” 武阳城之语一出,燕国的使臣仿佛被抽离了灵魂——在邯郸拖了这么久,最终却还是免不了割让武阳城,虽然这也本就是燕王许可的范围之内,但眼看着自己十多日的努力付诸东流,这着实还是令燕国使臣有些无奈的伤感。 “十日之前,吾要武阳城,汝不肯给。今日我大军已然进驻武阳,又何须汝之献地焉?”赵括继续冷冷地说道。 意思很明显了。这个价格是十日以前的价格,现在不够了——得加钱! 秦使自然是听出了赵王的言外之意,当即便又向燕国使臣看去。 燕国使者又哪里会不知道赵括的意思呢,略略沉吟一番之后,只能无奈地答道:“我王愿在割让武阳等城池外,献军粮十万担,并玉器珍宝无数,以赎其罪,望赵王宽宏大量,为百姓计,为邦交计,宽宥吾王,两相罢兵,放归俘虏,使百姓得享团圆,两国共享和平!” 说罢,燕使深深一拜,然后从左袖中抽出一封帛书,正是燕王临行之前准备的国书,随即双手给赵括递了上去。 这已经是燕使的极限了。再多,那便只能再请示燕王了。当然,燕王同意也不是不可能,但更可能的是孤注一掷...... 赵括自然也明白燕使的意思,随即慢慢坐下,接过了燕使递过来的国书。 草草翻过一眼,还不错,几乎就与自己所想要的一模一样。 赵括随即又看向了燕使,道:“什么玉器珍玩,就不必送了。武阳以西所有城池全部划归赵国,另付粮草二十万担。此事便算揭过了。” “这?“燕使有些迟疑,但很快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武阳已破,在武阳更西边的城池,也根本起不到什么防御作用,留着也只是鸡肋而已,给了赵国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至于粮草多了一倍,却也完全可以看成是玉器珍玩的替代品。 能用无数的玉器珍玩换区区十万担粮食,简直不要太赚,至少燕国的使者是这样想的。而且,燕使也确信,燕王也会这样想。 “便如赵王只所言。”燕国使者赶紧敲定,生怕赵括再生出什么幺蛾子,道:“武阳城已西划归赵国,燕国再行赔付二十万担粮食。” 赵括看着燕使急切的样子,心中顿时响起了一句话:前据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寡人累了,既已商议妥当,便到此吧。其他相关事宜,便由平原君全权负责了。”赵括说着便站起了身,随即一个转身,便往后殿中去了。 “恭送赵王。”众多赵国的臣子们和各国的使臣们纷纷躬身道。 可以说,至此,赵括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武阳城的取得,让赵国在对敌燕国时,将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甚至只需要在武阳城派驻五千左右兵马,便足以扼制住燕国的咽喉,从而在很大的程度上摆脱燕国对后院骚扰的可能; 二十万担粮食,更是可以让赵国在连续两场大战之后,迅速地恢复元气; 还有对秦国使者的打压,也真实地让诸国使者看到了秦国的疲态,秦国在其余诸国文臣大将心中立下的不可战胜的丰碑,也在无声无息中开始消散。 当然,还有一个意外的惊喜——盟友:楚国! 要不是楚国屡屡地金句相救,恐怕这次的谈判也不会这么的顺利。 最后的最后,作为赵括上台后的第一件外交大事,显然赵括给出的答卷已经很是漂亮了,有了这份答卷,赵括也算是彻底地给大臣们展现出了他的政治水平,算是在赵王的宝座上,站稳了脚跟。 至于接下来,便是继续赵武灵王未能完成的“变法”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32章变法图强在战国 没错,赵武灵王也曾经变过法! 事实上,自从三家分晋,春秋步入战国以来,各国都经历过变法。 不变不行啊!以前的周礼不管用了,不变就意味着落后,落后就意味着挨打,甚至是被吞并。 甚至那个首先进行变法的国家,并不是我们平常意识中的秦国,而是秦国的老对手,三晋之一的魏国,这场变法也被称为李悝变法。 事实上,后来的商鞅变法,在很大的程度上也是承袭自李悝变法,如废除世袭制而以才适用、立《法经》而依法治国、改军制而建立武卒,都不同程度上在西秦的土地中上演着。 只是相对于李悝,商鞅显然更为狠辣一些,在“法”的基础上,商鞅又加上了“耕、战”的锁链,将所有的秦人都牢牢地绑在了秦国的战场之上。 之所以是魏国首先进行的变法,实际上也是不得不变。 当时的魏国,刚刚与赵、韩三分了晋国,分家之后,从家族上升成了国家,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问题也一并摆到了眼前:怎么守住这份家业! 要知道,晋国虽强,三分之后却是比之周边的国家还要弱一些。 好巧不巧的,魏国当时所分得到的土地,还是三个国家之中最惨的:论富庶程度,魏国不如韩国;而军力的强悍程度上,魏国又不如赵国。 可偏偏,魏国还处于一个四战之地:东面是齐国,西面是秦国,南面是楚国,北面是赵国,夹在中间的魏国,在地理上处于劣势。 不变法,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吞并咯。 而赵国当年的情况也差不多,说句内忧外患毫不夸张。 外患上,西边有商鞅变法成功的强秦;东边有强齐虎视眈眈;在北边还有林胡以及楼烦时不时的骚扰,整个国家都处于随时的战争状态。 内忧上,别的不说,赵武灵王仅仅十五岁的继位年纪,便已经足够的主少国疑了。 看着周遭的国家都通过变法渐渐强盛了起来,赵武灵王自然也想通过变法让赵国强盛起来。 但问题是,通过秦、魏国甚至是楚国的例子,大家都知道变法能让国家强盛起来,你赵国不变还好,你要真变法,几个吃过红利的大国能同意?韩之国申不害变法的失败就是明证。 就像是如今已经拥有着核武器的国家,怎么可能再让其他的国家拥有核武器这样的“好东西”呢?! 明着变法肯定是不行! 不过赵武灵王也到底是一代枭雄。明知周遭的国家不会让赵国轻易完成变法,那咱就先不变法,只强兵。在赵武灵王的意识中,只要兵足够的强了,再反推回来进行变法,无论内外都无力阻挡。 显然,这样是个办法。 于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胡服骑射便诞生了。而为了让其他国家放心,赵武灵王也主动将所有的工作重心放到了北面,仿佛就要与中原事务脱钩一般。 一心打着抗胡的名义,向北发展,吞并中山,扩充代地,让赵国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但很可惜,终究赵国的变法也随着“沙丘宫变”彻底地停留在了“胡服骑射”上了。 这么多年来,赵国的军队不可谓不勇,赵国的名将也是层出不穷,但始终没有出现在国家宏观战略上的大家,至于那曾经的变法的想法,也早被继位的赵王们丢到不知哪里去了。 而赵括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诸国不敢北望的时机,彻底地完成赵武灵王想做而没有做完的事情——变法。 可问题也出来了,变法,要怎么变? 难道一步进入社会主义?显然那是在做梦,就赵括来的时候,我泱泱华夏还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呢! 就凭现在刚刚从青铜时代过渡到铁器时代的生产力条件,别说什么社会主义,连资本主义的边都还没能摸到呢! 那剩下的,好像也就没什么好选择的了!有且仅有封建社会了。 封建社会嘛,还是最为初级的封建社会,远没有到封建王朝鼎盛时期,因此所谓的什么土地兼并等棘手的存量市场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 那么事情一下子就简单许多了。在一个增量市场,最重要的,就是能把蛋糕做大,只要你的蛋糕足够的大,很快就能形成规模效应,进而挤压其他蛋糕的存在。 说简单点,就是要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然后将生产力灌注到本就已经很是强大的军事之中! 这方面,做得最好的无疑是秦国。 高情商说法:全国上下一盘棋,只做“耕、战”二事。 低情商说法:生老病死,全都靠这两件事情,人民能不嗷嗷叫地往上冲吗! 但显然,这样的做法,看似是集中力量办大事,但实际上却是极大地遏制了所有底层的主动性与创造力。 简单的来说,秦国只需要一颗颗的螺丝,听话的螺丝,用以发动秦国这台机器,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 至于齿轮与齿轮之间的润滑、螺丝与螺母之间的铆合,通通丢在一旁。更不会对所谓的机器进行升级改造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做法在生产力落后的战国,甚至是到了现代,若是甘心止步于劳动密集型产业,依旧是最好的办法。 但这样的模式,最怕的不是其他国家跟他比卷,因为凭借着先发的优势,你卷,他永远可以比你更卷,无非是再苦一苦百姓而已。最终也没有国家能够卷得过秦国。 它所害怕的,正是来自更高维度的打击。 你可以理解为外星人,比如赵括这个现代人的出现,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简单的思想上、眼界上的超越,比如重农抑商中的商业的作用。 当然,在这个战国时代,变法的第一步却还是集权! 原因很简单,生产力的发展是最终的目的,但生产力的发展势必导致生产关系的变化,而这个关系的变化,势必就涉及到利益的重新分配。 一旦涉及到了利益的重新分配,就非得强有力的权利才有可能贯通。 历史上王朝中的变法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这个真理。 牢牢把住了军权、政权的商鞅变法成功了;没有掌握绝对权力的王安石变法,失败了;至于张居正的变法,更是先胜而后败,胜之由,居正一人而当天下,败之因,后继无人而江陵未得姓朱也。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赵括心中很快有了成算,当然,这些谋划,却是不足与外人道的。 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也”,如今的赵括虽有吞天之志,却仍需步步谨慎,小心布局, 古人虽然没有几千年的见识,却绝不是傻子。 潜移默化,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就像是琅琊榜中梅长苏所言,无需告知部下夺嫡之念,待火候足时,他们自然会知道。 当然,就在赵括为他理想中的华夏细细谋划着未来之时,赵国的大臣们,平原君也在为他心中的赵国的未来奔走着。 在朝堂上表现出了极大善意的楚国使者,在回到驿馆后,很快便在晚间迎来了贵客——平原君。 当即,一场宴饮在所难免。 平原君此来,乃是代表赵国,特来为楚国使者的仗义执言表示感激的,也是代表赵括来与楚国互立盟约的。 面对楚国使者的盛情,自然也是难以婉拒的。 而楚国的使者,见到平原君亲来,那也是兴奋异常。谁不知道如今平原君就是赵国当仁不让的第二人,而且凭借着与如今赵王父亲的关系,甚至在很大的程度上能影响赵国的第一人。 如此人物,亲自前来驿馆,足见赵国的诚意。 自然楚国使臣也拿出了他最大的诚意——嬛嬛一袅楚宫腰,外加美酒佳肴,可劲儿地造。 等平原君说出赵王已经许可互盟诸事后,一直被秦国欺负久了的楚国使臣更是兴奋异常。这可以说是久旱逢甘霖啊! 有了赵国撑腰,楚国便再不用仰秦国之鼻息。甚至若是他日赵军再破秦军,楚国可趁机收复鄢郢之地也说不准啊! 当即,楚国使臣便连干了三爵,以示诚意。 平原君自然也是兴奋地陪着干了一爵。 也就在这推杯换盏之间,赵楚之盟也随之缔结。 看着满庭的歌舞,平原君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当即眉头一皱,确实对着楚使耳边细细耳语了一番,直听得楚使双眼发亮,连说妙哉!有理! “若真能如此,我楚国上下,当深谢平原君也。”楚国使者当即又要敬酒。 只是这次,平原君却是推辞了起来,随即不待出楚使相劝,便已说道:“此酒日后再饮不迟,待本君先入宫将此事问过太后之后,方可定夺也。” “君上所言甚是。”楚使闻言,立即放下了酒爵,连连称是道。 随即,平原君也不多待,微微一礼之后,便告辞而去,而那车架的方向正是王宫的方向。 “快,笔墨伺候。”楚使送过了平原君,回到驿馆也是赶忙唤来了仆从,道:“勿要速报之我王也。”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33章欲结盟虞卿说魏 与平原君同步行动的,还有因为拘拿楼昌而名声大燥的虞卿。 当然,虞卿所负责的乃是同属三晋的韩、魏两国还有一个局外人的齐国,这三个国家,无论是外交的重要性还是外交的难度方面,都比平原君的燕、秦、楚国三国要低上不少。 是的,在前往楚国的驿馆之前,平原君已经跟秦、燕两国就停战罢兵的事宜又谈判了数个时辰,这才定下了草约。 而虞卿这边,就是要趁着平原君将秦国使者给绊住脚的功夫,对韩、魏、齐三国进行攻略。这也是对虞卿能力的再度考验。 说是三国,但无疑,最重要的还是魏国一国而已。 先说韩之国,早被秦国给打废了,在失去了上党之后,它也彻底地沦为七国之中最为弱小的国家,没有之一。要不是一直由外戚势力影响这秦国的朝堂,恐怕韩国此时,早被灭了。 再说齐国,虽然五国伐齐,让齐国国力大衰,但田单连复七十二城之后,齐国依旧有着广袤的土地,背靠大海的盐业活动,也让齐国的经济在最短的时间里变恢复了活力。 但问题是,五国伐齐,伐去的不仅仅是土地、兵马、钱粮,还有田氏的心气儿。 可以说,在伐齐之后,齐国就再没有过要重新屹立在诸国之巅的想法,对于东边诸国的事情,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是燕国比邻着齐国,加上秦国使者的一力催促,齐国是真不想管。 因此,这两个国家,一个已经是个没气力的废物,另一个虽然有气力却没了心力。虞卿的目标也很简单:稳住就行。 面对齐、韩的使者,虞卿首先表达了对两国战队秦国的遗憾,随之以赵王的名义,对两国的行为表示了部分的理解。同时,希望两国在今后的国际国内大事之中,能够加强互相的之间的沟通协调,避免类似的遗憾事件再度发生。 两国的使者,也对此次的来赵事件表示遗憾和抱歉,同时也向虞卿表达了自己为人所迫的无奈,希望得到赵国以及赵王的谅解。并表示,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一定在坚持一个赵国的基础上,多加联络和磋商。 于是,双方的见面在一片愉快中得到了结束。 当然,这次的会见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成果。可以说,日后该发生的还会发生,该跟在谁的后面完全取决于谁的声音更大一些、力量更强一些。 但总归,三国之间至少保持了表面上的和平。即便是表面上的和平,那也意味着,赵国不会因此迁怒甚至是进攻两国,而两国短期内也没有武装从众的意图。 显然,不论是赵国的虞卿,还是齐、韩两国的使者,都对这样表面上的和气很满意。 摆平了齐、韩两国,剩下的魏国,可就是重点了。 虽然这些年里,魏国也更韩之国一样,被秦国给欺负惨了,不仅丢了河西大片的土地,到现在,河东、河内的土地也丢了一空,原本的都城安邑也成了秦国的一座普通的城池。 但不得不承认,战国第一个变法的魏国,他的家底子还是要比韩之国要厚实得多。 即便被秦国拿下了这么多的土地,可魏国依旧有着大片的国土,比之如今的韩之国还要大了数倍不止。 更要命的是,魏国不像是韩国,把交通要道的上党郡都给丢了,魏国虽败,却依旧将秦国东出的崤函通道给死死地攥在了手中。 换句话说,秦国想要东出中原,要么就要北上跟赵国再来一场长平之战;要么就要南下,在纵横交错的水网和漫天的烟障之中,和楚国的土著们战到一起;要么就只能沿着崤函通道,一路东去,击破魏国而至中原。 前者要面对赵国,秦国如今显然并不想这么快遇到; 中者要在水土不服之地作战,秦人战力锐减,秦国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后者虽然也要攻破大关城池,却是秦人眼中最为简单的一条道路。 也就是说,秦国如果还想通过扩充地盘提升自己的国力,那么沿崤函通道东出,进攻魏国,或许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 可偏偏,因为长平一战,魏国被当日的上将军,今日的赵王给狠狠地摆了一道,虽然也是魏军无能吧,但到底还是让魏军给赵国火中取栗了。 近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却连一城之地都没得到,连带着信陵君在国内的声势都一落千丈,其影响之大可见一斑。 说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要让魏国把怨气撒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河内给他们。但,不用想,赵括肯定不会同意。 不说如今的河内乃是屯田的试验场,就算是赵国将这片沃土交给了魏国,他们能守得住吗?恐怕要不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拿下的河内郡就得重新姓了秦。 怨气出不了没关系,战国嘛,向来看的就是谁的拳头更大、更硬。 不服气的国家多了,不都一个个成了历史的名词。 平原君给虞卿的要求也从来不是要讨好魏国,确切地说,虞卿的任务就是要让魏国充分地认识到它的真实处境——秦国东出的必由之路。 简单地进行一番排除法后,魏国使臣也很快地认识到了自身的尴尬处境。 而双方对魏国的处境有了一个共同的认识之后,后面的事情就好谈了。 “秦欲东出,必取道于魏。如今之魏可敌乎?”虞卿淡定地问道。 魏使臣也是相当的无语了,能不能敌你还不清楚?不能敌的最大原因还不是你家赵王把我十万大军坑在了长平战场。 但事实虽然是如此,话却绝对不能这么说的。 当即,魏使也只能无奈地承认道:“秦国虎狼也,魏之一国难以抵挡。” “一国难挡?”虞卿自然也听出了魏使言语中的不甘,但他要做的就是要撕破魏国最后的一丝幻想:“两国可挡乎?韩之国?怕是全国兵力不足五万人了吧?又或者,魏使指望楚国和齐国?楚国自家鄢郢之地还未拿回呢!” “至于齐国?”虞卿不屑地甚至笑出了声,随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惊讶道:“难道魏王还想要远在北地的燕国前来援助” “这......”魏国使者一时间有些语塞。 虞卿稍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颇为认真而严肃地说道:“放眼当今之天下,除了赵国,再无一国,能帮魏国挡住秦国之虎狼?”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确了! 秦国一定要打你,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能帮你的只有咱赵国,你魏国要是跟秦国一条道走到黑,今天你刚刚把咱赵国给得罪死了,明天那边的秦国就立马会出兵打通崤函通道,到时候你魏国要怎么办? 应该说,虞卿的这番话语,还是很能令人深思的。但魏的使臣也不是傻子,他秦国不是个东西,你赵国好得到哪里去? 面对虞卿的三分拉拢七分威胁,魏使虽然是无力反驳,但显然,要让魏国倒向赵国,那也是不能的。甚至稍稍偏向赵国都困难。 虞卿对这样的情况也早有打算。 “吾不言说什么赵魏份属三晋之类的话语。但有一点我赵国与秦之不同也,愿意君听之。”虞卿继续说道。 “愿闻其详。”魏使立即询问道。 “我王新登王位,又是以小宗入大宗,内部自然不靖,需立足朝堂而稳之固之,加之连续两场战争之损耗颇巨,短期之内必无外扩之心,也无外扩之力。此事,从我忘轻轻放过燕国之事也可稍见一二也。”虞卿颇有些自爆其短地说道。 闻言的魏使,也有些惊讶地看着虞卿,毕竟这话着实有些交浅言深了。 “我王既欲与魏结盟友好,臣下自然对贵使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虞卿仿佛看清了魏使的诧异,当即便稍作解释道。 应该说,虞卿的话语从表面上来看确实可信度很高,但实际上却是三分真而七分假。 赵括初登王位不假,小宗入主大宗不假,但内部却非不靖,蔺上卿早以用他的生命为赵国的权利交接铺平了道路,尤其对楼昌等人的处置,更是为赵括的登基扫平了几乎一切的障碍。 连续的两场战争消耗颇巨是真,但无外扩之心力却是假。作为战胜国,总归是不会吃亏太多的,至少从燕军的战事之中,赵国就没怎么吃亏。而赵括也早就做好了要外扩的准备,当然了这个决策,就连虞卿自己也并不知道。 至于轻轻放过燕国,更不是无心外扩的原因,不过是赵括认为还不到开启灭国之战的时候而已。 但显然,这番话语已经有些说动了魏使。 虞卿也不含糊,当即便继续加上一把火,道:“刚刚所言秦国东出者三路,而我赵国欲与秦所争者,自当先北而后南也。尤其经此一战之后,我赵国何敢再留燕国于后院之中?故此,即便若干年后,我军欲扩地,亦当先取燕国之地,而守南面之门户也。贵使,以为然否?” 闻言的魏使显然又被说动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34章召见大夫吕不韦 一番并不算太过复杂的说理之后,魏国使臣明显有些动摇了。 这本也算是再正常不过了,毕竟虽然秦国历经了长平之败,但如今的战国格局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依然是秦国一国独霸的局面。 而赵国,即便打赢了长平之战却也是消耗颇重,虽然得了两郡之地,可这两个郡早在长平之战中就被打空了,空有土地而无人口,对赵国国力的增加极其有限。 再加上如今的赵燕之战,可以说赵国如今的国力是不增反降,根本不是秦国的对手。至少在可见的短时间之内,是远远比不上秦国的。 甚至,即便赵国将上党、河内二郡盘活了,也依旧不是拥有着函谷之险、巴蜀之足、关中之富的秦国的对手。 于是,一个简单的协定很快在赵魏使臣之间拟定。 当然,最终的签署却还要两国的王上允诺。但至少,两国已经从长平之战后的互不信任的状态中有所缓解。 而只要开启了破冰的第一步,后续的事情也就简单得多了。 仅仅一天的时间,在平原君和虞卿的共同努力之下,赵国不利的外交环境便已然焕然一新,不得不说,两人的能力的确是有目共睹的。 当然了,这也跟赵括在朝堂之上怒怼秦、燕使者的精彩表演脱不开关系。 底下的臣子们都这么给力了,作为赵国的新主人,以及未来的文臣第一人自然也没闲着。 在确定了“集权”的思路之后,赵括随即将他的心腹,正在办理着楼昌等人的案件的中大夫——吕不韦,给唤进了宫中。 一通见礼过后,赵括一把就将吕不韦拉到了身边。 上下打量了几眼之后,赵括颇有些惭愧地说道:“也只能先这样了,中大夫的位置,是低了些,委屈军师了。” 闻言的吕不韦当即就站起了身,连忙告饶道:“我王说的哪里话,微臣区区一商贾耳。王上不以臣卑鄙,竟以千石之位赐之,岂有委屈之理?!” 赵括摇着头,又把吕不韦给拉了下来,这才说道:“卿之能,吾知之也!中大夫,绝对是委屈了爱卿了。” 闻言的吕不韦刚想站起身再度推辞,赵括却是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吕不韦给拦了下来:“卿若辞言,岂不是说寡人没有相才之能乎?” “这......”听得这话的吕不韦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做了。 “你放心。”赵括笑着说道:“平原君老矣,不过有他进行过渡,权利之交接才会更稳当。爱卿,且委屈几年。不过爱卿且放宽心,寡人请爱卿出山之时,给爱卿许诺过的上卿之位、相国之权,寡人从未忘记。” 赵括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着实令吕不韦感动莫名,当即就要拜倒在地:“吾何德何能,竟能受王上如此看重,虽粉身碎骨难报于万一也。” “无需粉身碎骨。”赵括随即扶起了吕不韦,笑着说道:“只要爱卿实心任事,卿不负孤,孤定不负卿也。” “多谢我王!”吕不韦再度拜道。 赵括笑着再度扶起了吕不韦,随即缓缓问道:“楼昌等人审问如何?” “哦。”吕不韦闻言,立即从袖口中取出一卷帛书,递到了赵括的手中:“楼昌等人勾结秦人,刺探我赵国情报,并误导先王及贪腐等诸事,经三司审理无误,楼昌等人也具已签字画押。特向我王呈上案卷。” 赵括点点头,随即接过了吕不韦手中的帛书,略略扫过了一遍,果然,让自己替代廉颇前往长平一事,就是秦王授意,黑冰台执行,而楼昌等诸大臣推波助澜而成的。 光是这一个事件,楼昌等参与中人便死不足惜,而从这帛书中不难看出,赵国的大政方针甚至是军师调遣,几乎全都从不同的途径传递到了秦国,甚至这边赵国的兵马还没动作呢,那边秦国便先行知道了我军的部署。 如此看来,自己能打赢长平之战,全靠自己没有向朝堂告知全部的计划。 嗯,好像自己的老爹的那场阏与之战,也是在瞒着朝堂之下才成功重创了秦军的。 原来,根节点在这儿!说实话,赵括拿着这封帛书,是越看越心惊,这赵国的朝堂,都快漏成筛子了。 不行,这下次再与秦国作战,可能就是生死决战了。若是作战计划万一还被泄露出去,那赵国还怎么打?就算是自己准备再完全也没有用啊! 缓缓合上了帛书,赵括随即看向了吕不韦,问道:“所量刑罚好似并未呈上?” “是的。”吕不韦立即解释道:“因所涉人员太多、太广,个人之间所犯法律轻重又各有不同,故此量刑尚未确也。故未能报于王上。” 赵括点点头,这样一件“惊天”大案,想要一一进行定罪,显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但赵括却不想继续拖下去了:一来,这件事情交给吕不韦,是为了让吕不韦在众人面前量个相而已,不是要把他困在案牍之中的;二来,赵国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去做,追究过去,虽然有所必要,却不是这一众事情中最为重要和紧迫的一件。 略略沉吟了一会儿,赵括随即说道:“对于所有人所犯之罪,要切实查明,但论其刑罚,就不必锱铢必较了。夫量刑者,一为惩、二为诫,惩人之故错,而诫之他人。只要能达到这两个目的,徒千里与徒八百里者,无甚区别。” “是。”吕不韦微微点头答应道。 “依我看,可将一众之人分为三类。”赵括随即继续说道:“一类,若楼昌者,但凡向秦国透露过我赵国之情报,或是为秦国奔走者,虽只言片语,亦不可稍有姑息,全数抄家灭族。 二类,与楼昌等人交之,但未曾与秦国奔走者,视其贪腐诸罪之等,可稍作宽松处置,羁押或徒之可也; 三类,虽与楼昌等交,却无明显恶迹者,纵之。” “一句话,此案之重,重在威慑赵臣,使其不敢再与他国之人交也。”赵括在对嘱咐道。 “是。”吕不韦也赶紧答应道。 说实话,按照赵括的分类,对于没有出卖赵国的大臣们的处置,显然是有些轻的。 而对于出卖过赵国的大臣们则是太过苛刻了,一些情报本就没有什么价值,即便暴露了也对赵国没有什么影响,但赵括还是坚持要抄家灭族,处以极刑。 赵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要告诉所有的赵国人,其他事情,都还能有缓,唯独对于卖国一事,只要你敢做,那就唯死而已。 清朝能够在那片冰天雪地里生存下来,甚至熬过明朝,晋商八大家在其中可是出力不少啊!身为后来人的赵括,绝不允许自己的赵国也出现这样的情况。 当然,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是靠着一场杀戮显然是不够的,想要保证下属的忠诚,最有效的方法,显然还是朱皇帝的办法——特务政治。 这个问题,从赵平投入门下之时,赵括便已有着手。只不过因为赵平身份问题,又受限于经费可,其部署一直未能良好建立,尤其在外国情报方面更是有些不尽如人意。 于是在代地的赵括便想到以孙崮组建对外的情报网,只是碍于时间的关系,孙崮的对外情报网,更是还没有铺开。 怎么说呢?千头万绪,百废俱兴吧。 只是,这却不是今天要讨论的重点了。 轻轻将手边的帛书放下,赵括随即进入下一个话题,也是今天真正的核心议题。而一旁的吕不韦看着赵括的动作,心中也有所感,当即坐直了身子,听候着赵括的调遣。 看了看紧闭着的门窗,赵括缓缓说道:“寡人新登王位,欲以天下更新也。不知爱卿可有良策教于寡人乎?” 闻言,吕不韦心中一惊,暗道:“来了!” 吕不韦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问策的简单问题,更是王上对自己的称量。不是考验,而是称量。称量自己是否能够跟随她一起“更新”天下! 而对于这个问题,在投入了赵括门下之后,吕不韦已经思考了数月之久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吕不韦不慌不忙地回道:“良策不敢言之,不过是有些拾人牙慧之言而已。我王可愿听之?” “当然。”赵括并没有因为“拾人牙慧”而对吕不韦所言有任何的偏见,身为现代人的赵括太知道了模仿是超越的前提这个道理了。如果连模仿都不愿模仿,超越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模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像是练字,从小到大,临摹的本子没有十本也有八本了,可一落笔依旧是一手无可救药的鬼画符。 不由得,赵括对吕不韦的“拾人牙慧”更感兴趣了。 “禀我王。”吕不韦随即继续说道:“我王欲更新天下,自当以达者为师也。” “何为达者?”赵括问道。 “如今战国之势也,秦国一家独大。秦国、自为达者也。”吕不韦也干脆利落地答道。 “师之为何?”赵括也继续问道。 “师之集权之路,师之军工爵制度。”吕不韦答道。 “师之易,超之难。何解?”赵括继续问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35章争民心以制秦国 “民心。”吕不韦双手抱拳向着赵括微微一礼道。 “哦?”赵括很是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吕不韦,一瞬间赵括真要以为面前的吕不韦也是如他一般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了。 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赵括继续问道:“何解?” 听得赵括“哦”的一声轻叹,吕不韦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没错了。 是的,吕不韦的所言,有一半多还是来自于赵括。成为赵括的爱卿以来,吕不韦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赵括的所有资料找来,从头到脚彻底地分析赵括的生平。 尤其是从长平之战,赵括独立领军以来的所作所为,吕不韦不敢说一清二楚,但也至少是倒背如流了。 其军事才能自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吕不韦发现了一个很大秘密——赵括很早就开始布局夺权之路了。 应该说,从确定长平之胜之后,赵括就在布局着自己和赵国的未来。 而在这茫茫多的布局之中,其他倒还好,无非是军权、政权罢了。可有一点,偏偏是对于夺权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的,可赵括对此的重视程度,甚至要远远高于其他事情。 从光狼城的放粮,到河内郡的屯田,从邯郸的造势再到代地的与民同乐,很明显与其他的君王、将军不同的是,赵括极其地重视民众。 尤其是河内郡的屯田一策,赵括可是派出了他麾下最为信任的许历,要知道,上党郡同时进行的可是兵器的打造,赵括却只是派赵韦前去督造。 很显然,屯田策在赵括心中的地位和重要程度要远高于兵器的打造。 可那些兵器,单单是一个陌刀,就足以令所有国家战栗不已,更别说还有更加隐蔽而重要的重骑装甲的打造。 即便是这样,赵括还觉得屯田策更加重要! 而问题也在于此,从商人的角度出发,屯田策或许有效果,可更多的却是对于民众生活的改善,对于国力的增加,其实并不算太多,更没有武器来得直接和干脆。 这么说吧,穷数年之苦功,终成屯田一策,远不若兴数万带甲大兵,而夺敌之一郡的利益。可偏偏,赵括仍旧不遗余力地在做着。 甚至就算是到了不得不调兵以击败燕军的时候,赵括调的还是上党郡的赵韦,而不是在河内屯田的许历。 苦思冥想之下,吕不韦终于得出了一个他并不想承认的结论:他的主上,赵括,非常非常地重视民众的力量。 而随着阏与城一战,吕不韦也终于意识到了民众的力量——要不是阏与城中百姓以命相抵,区区五千兵卒断不能坚持如此之久。 从那晚开始,吕不韦便开始反思了起来——或许,这才是后发制秦的唯一办法。 自然,听得赵括继续的问话,吕不韦也当即再度答道:“禀我王:大国之争也,看似为兵马大战,可实际上却是国力之角力也。” “夫战者,能以奇胜者寡,而以正胜者多。且大国者,可败一、败二、乃至败三、败四;而小国者,一败则涂地也。”吕不韦继续说道。 “若长平之战,看似王上用奇而胜,实际却是赵魏两国合力打过秦军而胜也,虽有种种波折,终究是为正胜也;而赵国为小国,其战虽胜,青壮、粮秣之损耗却颇巨,虽经年未必能复也;秦国为大国,其战虽败,于国力却无大碍,不过一至两年,其必能东出再战也。 故言,欲制秦者,非兵马之盛可行也,非国力之昌盛不可也。” “然则,何为国力之盛乎?”吕不韦微微顿了顿,稍稍看了面无表情的赵括一眼,这才继续说道。 “所谓国之盛也,或曰地之广也,又曰政之和也。”吕不韦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其自有一番道理,不过,以吾之言,地之广乃为承民之众也,政之和乃为民之从也。所谓国之盛,终是民之盛也。” “民盛则募兵足,为护家园,则兵将勇;民盛则兵甲足,粮草丰沛,则战无忧也。”吕不韦双手抱拳,微微作揖,做着最后的总结道:“我赵新兴,诸法皆可取自秦国,唯此民心,需与秦争也。得之,可得天下也。” “彩!”赵括闻言,也是忍不住地赞叹道。 得民心者得天下,赵括着实没有想到能在这两千多年前的战国听到这句话! “爱卿果然大才也!”赵括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甚至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不敢不敢,微臣也是观王上之所为有感而发也。”吕不韦当即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来源给说了出来。理由也很简单:与其让王上之后有所怀疑自己是揣测着他的意思进行的布局,倒不如干脆地说出自己想法的来源。 闻言的赵括倒是并不意外,在这个刚刚从奴隶时代转换而来的年代,能真正看到民的重要性的,屈指可数。 能说出君王与大夫、门阀共天下的就已经算是思想前卫的了。 民?在这个时代,几乎与牲畜没有太多的区别。 吕不韦的一番话语,不仅没有让赵括觉得有投机之感,反而越发地认可了吕不韦。 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少人也看在了眼中,可要能说出“得民心者得天下”的话语,却只有吕不韦一人而已。毕竟赵括心中虽有所想,却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过这样的心思。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赵括是越发觉得人才难得。 “宗旨既是如此。”赵括没有继续跟吕不韦客套,随即便继续问道:“只是不知,吾等该从何处着手呢?” 吕不韦略略沉吟,随即便将腹稿和盘托出,道:“微臣以为,吾等需先内圣而后外王天下。” 赵括闻言,仿佛又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词“内圣外王”,嗯,如果这个词儿你不熟的话,换个说法你一定听说过——攘外必先安内。 “攘外先安内?”赵括继续问道。 “然也。”吕不韦点点头道。 “如何安内?”赵括接着问道。 “微臣以为,当有相辅相成之两步也。”吕不韦继续说道:“其一,曰集权。其二,曰收心。”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36章求贤令出收人才 “集何处之权?收何人之心?”赵括继续问道。 “集赵国军政之权,而收天下士民之心。”吕不韦干脆地答道。33 赵括眼前一亮,果然又跟自己不谋而合,随即继续问道:“如何集权?又如何收心?” 吕不韦不慌不忙,继续缓缓说道:“先说集权,如今我王新登王位,虽说有蔺上卿为王上铺路,又将楼昌等人一网打尽,然王上以小宗入主大宗,终究难免权利之分化也。我王既要王天下,则势必要纠结赵国之全力也。是以集权之必也。” 赵括点点头说道:“集权、收心确中寡人心意,爱卿只管言说如何行为即可。” “是。”吕不韦点头答应道:“正如前言,所谓集权者,无非军、政二者也。” “军者,自不必说。”吕不韦拿过一个茶盏,放置在案几之上,继续说道:“王上在军中已是无上威信,自不必担心军权之旁落也。因此,吾只言之政也。” 赵括微微点头,军队的改革他心中早有成算,吕不韦不涉足其中显然是真正聪明之举。 “如今赵国之政权,三分也。”吕不韦见赵括点头,随即继续侃侃而谈道:“其一、平原君所部也;其二、我王也;其三则是世家之大族也。而其三者,又各有侧重。” “先说我王您的势力吧,多为军转政之势力也,势力之范围约束在上党、河内二郡,其余郡县几乎再无势力,而在邯郸中枢,虽说拥戴者众,然真正闻令则行者寡也。”吕不韦淡淡地说道。 赵括依旧微微颔首,显然自己本身身边的人才就少,否则也不会只有一个吕不韦来商议如此重要之决策了。 吕不韦随即继续说道:“再说平原君,其势力多为朝中门生故旧,兼有蔺上卿之所遗留也,政治势力可谓是最为强大,无论邯郸中枢还是在地方之上,皆有所涉及。然其势虽大,却既无多少利益纠葛,也无姻亲之联络,因此其势也最为松散。” 赵括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这也就是在战国时代了,等到了后世,这士大夫的抱团,那才叫一个紧密呢! 不过好在,现在的士大夫阶层更多的还是以氏族的形式存在,还没有勾连到师生一脉的地步。 “这第三份势力,实际上与平原君的势力,多有交叉。”吕不韦继续诉说道:“如今我赵国之臣,几乎泰半出自世家大族也,此份势力也是最为顽固,百年积累下来,早已是盘根错节,就连军中也侵袭不少。只不过因为我赵国多年用兵,累累大战,世家又不愿子弟冒险,这才致使我军中世家偏少。” 听着吕不韦的描述,赵括随即缓缓摇了摇头,说道:“爱卿怕是忘了,我赵国朝廷中还有一股势力吧。” “哦?”吕不韦有些意外地看着赵括,却一时间没有明白赵括的意思。 “外戚。”赵括淡淡地解释道:“自赵武灵王始,我赵国便与各国相交,燕、韩、楚、齐、魏甚至是秦国,皆有公室女送入王宫为后为妃者,与之同来者,还有不少他国之臣随礼而进入我赵国朝堂。 年深日久,其人虽已扎根我赵国,屡屡也是为我赵国着想,可一旦到了生死关头,便会不自觉地为他的母国说上一句。今次灭燕之议,卿早回邯郸,不会没有听到相关言语吧。” “这。”吕不韦细细思索,好像还真的有这么回事情,当即答道:“却有不少不可灭燕之语,不过......” 赵括摆摆手,说道:“寡人并非要将其人治罪,寡人当然也知道其中不少反对之言也是忠心为我赵国着想。但他国外戚之势力,却也不可不察也。” “是。”吕不韦点点头答应道。 “按照爱卿所言,寡人手中除了上党、河内两郡,几乎全无心腹之臣,该如何破局乎?”赵括随即将话题引回到了“集权”之上。 吕不韦当即答道:“微臣以为,其一,我王需要揽天下之英才于彀中。只有王上手中人才足够,才有施展之余地也。当效仿秦穆公之所为,邀天下之才共治赵国。” 赵括当即笑着说道:“正有求贤令一封,可堪斧正也。” 说着,赵括便从案几之侧书阁之内取出帛书一封,递给了吕不韦。 吕不韦是既惊且喜,惊的是王上居然早有求贤之心,喜的是,自己的所谋再度与王上不谋而合。 随即双手接过了赵括手中帛书,展开细细读之,曰: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 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看着赵括给出的这封求贤令,吕不韦只能说是“感同身受”。 身为商人,却立志于政坛,屡屡为人所嗤笑,其中酸涩与困顿,根本不足与外人道也! 而王上的这封求贤令,几乎就是为自己这样的“有志之士”所特设的,满纸之言,皆是四字:唯才是举! 才,似自己这等之人,最不缺的就是才气了!只要给自己一个平台...... 再三卒读之后,吕不韦这才缓缓压抑下心中激荡,缓缓将帛书捧在了手心,向着赵括一揖到底,道:“多谢我王。” “此封求贤令一出,各国有志之士,必蜂拥而至也。”吕不韦颇为笃定地说道。 “哦?”赵括颇为自得地说道。 他当然知道这封求贤令的威力了,即便是在数百年后的三国,曹孟德也靠着这样一封求贤令诓骗来了不知几许多的人才,更何况是在战国了。 “只是,这却有个问题了......”赵括笑着看向了吕不韦,就如同黄鼠狼看到了小鸡仔一般......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37章重分赵地划五郡 吕不韦看着赵括的眼神,不由得心头便是一抖。 赵括微微一笑,随即不再卖关子,对吕不韦说道:“若是各国有志之士蜂拥而至我邯郸,邯郸城中,当有专门的地方接待其人,也更需要由专人负责管理和筛选才是。” “怎么样。”赵括淡淡一笑道:“吕卿,再度慷慨解囊下?寡人欲建招贤馆,以纳天下贤才,以汝为选贤令,查察举荐贤才之所当,吏比两千石,何如?” “这!”吕不韦闻言,顿时一脸的惊骇。 没错,就是惊骇,而不是难过。惊骇于赵括的大手笔,这哪里是什么要自己慷慨解囊,分明是在为自己慷慨解囊。 就先不说这两千石的官位有多重了,单单这查察举荐之权,便是极重极重的了。此权之重,更胜上大夫之职也! 想想看,来自各国的一群群人才,皆出自于自己的馆阁,再加上筛选考核之权,可以说等于是自己包揽了赵国的举荐之权。 一旦被自己举荐的各国士子开始在赵国的各个部门运转起来,作为曾经的举荐人,自己的权利,不似相国,更胜似相国了。 “我王厚爱,不韦虽肝脑涂地,难报之于万一也。”吕不韦立即一个头便磕到了地上。 赵括笑着将吕不韦轻轻扶起,随即说道:“此间任务,汝既知其重,当谨而慎之,不可为外人抓其把柄也。望汝铭记八字:为国选才,唯才是举。”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既是对吕不韦工作的要求,也是对吕不韦的小小暗示。 赵括可是知道,战国的大臣们都喜欢蓄养门客,尤其历史上多金的吕不韦更是跟那信陵君一般有着门客三千,这才著成了千金不易之《吕氏春秋》。 这点,赵括可不喜欢。有才之人,就当为国效力,岂能屈居门客? 让吕不韦当这个选贤令,赵括也不乏断了吕不韦招纳门客的意图。当然,这点心思只能是吕不韦之后慢慢体悟了。 “敢不从命!”闻言的吕不韦却是兴奋异常,当即再度拜道。 轻轻拍了拍吕不韦的肩膀,赵括随即继续问道:“除了揽才之举,卿还有何举措,助寡人收拢权柄乎?” “有。”吕不韦立即干脆地答道:“仍有两策也。于外,收郡县之权者,微臣献‘重划郡属,县域对调’之策也;于内,收朝廷之权者,微臣献‘改组中枢,分摊权利’之策也。” “一道道来说。”赵括顿时就来了兴趣,当即问道:“何为‘重划郡属,县域对调’焉?” “禀我王。”吕不韦继续说道:“如今,我赵国之属有邯郸、代北、上党、河内四郡也,更添燕国十数城池。然此四郡者,尤以邯郸郡最为广大,若是加之燕国新附之地,几乎是代北之地三倍之广也。而郡治邯郸,又太偏西南,难以顾及东北之新附之地也。 另者,上党、河内两郡本为一体,又皆为抗秦之前线,颇有唇亡齿寒之感,分属两郡之后,无论军事调动,抑或是粮草供给皆有所不自如之处也。 故言,当重新划分如今赵国境内疆土,重新厘定各郡疆域,同时增减一至两郡,以平衡各郡之力,同时也空出更多职务以供我王差遣也。” 赵括点点头,说道:“的确。今欲抵秦之进攻,上党、河内两郡必协同布防也,似可考虑合而并之。邯郸既为国都,又属郡治的确也有所不足也。重新划分倒也不错。” “以卿之意,当如何重新划分各郡?”赵括随即继续问道。 “微臣建议。”吕不韦以手沾上少许茶水,随即在案几上比划了起来,道:“以上党境内丹水为界,以西之区域,与河内郡并未一郡,名曰上党,郡治野王城。 丹水以东,过百里石长城,而东、南至下曲阳城之地,北至上曲阳之地为一郡,名曰中山,郡治阏与城。 故邯郸郡之扶柳城以北,包括燕国新附之地在内,纳为河间郡,郡治河间城。 故代郡,割上曲阳以南之地,而成新代郡; 故邯郸郡,割下曲阳城至扶柳城以北,而成新邯郸郡。 以上,我赵国可成五郡之地也。各郡之间地域相差无几,仅邯郸郡作为都城所在郡以及上党郡作为抗秦之前线地域稍广而已。 而各郡实力相差无几,则可应对不同之境遇,可各有侧重、各显其能、各建其功也。” 赵括看着桌子上深深浅浅的水印,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之中。 身为赵国上将军的赵括,早已把赵国的山水融入了自己的血脉之中,而听着吕不韦的重新划分,竟然对赵国的山水有着更深层次的理解了来。 不得不说,吕不韦到底是战国里为数不多的战略家。 单单这五郡的布局便足以说明很多事情,虽然或许吕不韦并没有多么考虑军事上的问题,但不得不说,即便是在军事上,吕不韦的布局也是无可挑剔的。 “若是以卿之划分。”赵括稍稍顿了顿,随即也以手指沾了茶水在案几上比划了起来: “新邯郸郡,为三郡所围绕,仅仅一面需面对弱齐,安全无虞,可为我大赵之政治经济之中心也; 新上党郡,则为抗秦之壁垒,专司抗秦之策; 新代郡,为抗胡之一线,或为我军日后之马场; 中山郡,则为邯郸之屏障,丹水、百里石长城与阏与城可为三道防线,同时此地亦可作为粮草、大军等中转之地也; 最后之河间郡,则可为未来灭燕之先锋也。” “爱卿果真是思虑周全也。”赵括一同分析之后,对于吕不韦的划分那是更加赞同了。 “我王谬赞了。”吕不韦赶忙谦虚道。 “此议可也,后日大朝将此奏报提上来。”赵括也不客气,当即对吕不韦吩咐道。 “是。”吕不韦立即答应道。 “那县域互调是为何哉?”赵括随即又继续问道。 “此事易也。”吕不韦答道:“近邯郸者,膏腴之地也,主官难免多生好逸恶劳之心;代北苦寒加之民风彪悍,主官难免多有豪气之行;至于上党、河内之郡,更见屯田之新策贯通。微臣之意......”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38章吏治改革提日程 “微臣之意,便是县令之属,南北对调,东西互换也。”吕不韦继续说道:“如此一来,一可使好逸之官尝遍风沙之苦,堕其恶劳之心;二可使豪气之官,知晓人事曲折,以长其才干也;三可令新策布局全国也。” 稍稍顿了顿,吕不韦这才继续说道:“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此互换,更可裁撤冗官庸吏也。” 闻言的赵括,却没有刚刚的那般的欣喜之情,甚至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原因很简单,刚刚的重新划分郡县,虽然把邯郸郡给瓜分了,但毕竟多出了一个郡,大多数人都是受益者,更何况邯郸郡郡守一般都是由朝中大夫兼任的,本也更关注朝中之事,对于郡地的减少并不会由太多的感受。 可这一互调却是不同,很简单的道理,能在邯郸附近任职的显然都是更加有门路、背景的,将他们与代北苦寒之地互相调换,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更重要的是,一次性调换这么多的官员,对于地方的稳定肯定是存在着一定的削弱的。 当然了,赵括也明白,吕不韦的想法确实是为了赵国着想,而这样进行调动,也在很大的程度上可以筛选出诸多的冗员。可这筛出来的冗员太多了,也是个麻烦啊! 令赵括纠结的是,要不要一次性就搞这么大的动作。 一旁的吕不韦见赵括迟迟没有表态,自然也知道王上这是有所顾忌。当即又补充道:“我王容禀,此基层之官吏也,才是最为贴近民众之人,若是不将其彻底解决,朝堂再好的制度恐怕也难以执行到位也。” 赵括闻言,微微点点头,随即说道:“官员互调,确有其利。然,或可管二三年之效乎?” “我王之意是?”吕不韦有些疑惑地问道。 “既已决议整顿吏治,就不要如此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还需治根才是。”赵括随即说道:“不论是代北之苦寒、上党之危险又或是邯郸之安逸,有志者皆可有所作为,好逸恶劳者依旧自得其法而压榨百姓也。 若军之换防,或许能令京畿之队伍加之历练,却也难保边境之伍内迁之后的堕落。如此,倒是越发的得不偿失了。” “考成法。”不待吕不韦出言,赵括便已脱口而出,道:“对于麾下郡县之官吏,均试用考成之法,能者上,堕者下,令其实时处于紧迫之中,方能激其实心任事之责也。” “我王之言大善也。”吕不韦立即同意道。 “不过。”赵括却没有在吕不韦的夸赞中迷失了自己,反而自我剖析道:“这考成法,不可再局限于秋粮、徭役等事,还应加入税收、守城等诸事,且不可一概而论也。此尚需与平原君等诸大臣一道商议而执行也。” “我王所言有理也。”吕不韦再度点头同意道。 “至于官员地域互换之事,可藏于考成改革之中。”赵括继续说道:“以各城治理之难易、区域之重要性以及地域之大小,可将县域分位上、中、下县,分以不同之职别,再选人而任之——上县官高而任重,下县易治而爵低,一年一考,未达标者去官。” “以考成之法,行淘汰冗员之事。”吕不韦点点头急速说道:“如此则为大善也。” 赵括点点头,算是将此事说定,随即继续问道:“于内,‘改组中枢,分摊权利’之策又为何解乎?” 吕不韦闻言,微微颔首,道:“请我王恕罪,此议不得已,还需军中老将配合,请恕微臣僭越之罪也。”33 “既论国事,自然军政一体,何罪之有乎?!”赵括毫不为意地说道。 其实听着吕不韦的话语,赵括已经差不多想到了吕不韦想要提出的建议是什么了,巧合的是,这应该也是自己所想要的。当即,赵括便令吕不韦速速道来。 吕不韦自然也不含糊,立即答道:“如今赵国之朝堂也,除我王之外,平原君可谓是一人独大也。非是微臣不信任平原君,然长此以往,我王与平原君之间难免有所分歧,若无人调和,恐生嫌隙也。此既不利于我王,亦不利于平原君也。 况,我王之意与更新天下,麾下之能臣,不能独有平原君一人也。” “故此。”吕不韦颇为认真地说道:“微臣建议:调回上党郡之廉颇、田单将军,回朝人为相国,以平衡平原君之势力也。” 闻言,赵括却是不置可否,反而静静地看着吕不韦,仿佛在等着吕不韦的下文。 “完了?”良久之后,赵括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完了。”吕不韦老老实实地答道。 “廉颇者,将军也,长于谋战而短于谋政也;田单者,齐国之相也,虽有向赵之心,却难得赵臣之竭力拥护。以此二人而制衡平原君。”赵括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也不知是爱卿太过看得其廉颇与田单,还是爱卿太过小看而来平原君。” “这?”吕不韦当即拜倒道:“微臣惶恐。然,臣确实不知还有何法也。” “既然要分权。”赵括一边扶起吕不韦,一边便慢慢说道:“那就索性分到底了,你也可以快些步入中心决策层面。” 吕不韦闻言,仍是一脸的惶恐。 稍作踌躇了一会儿后,赵括的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不得不说,这悠久的封建王朝之中,最大限度保证了王权的朝代,还是得属辫子朝。 而辫子朝的中枢制度,实际上还是脱胎与朱家的办法——内阁制度。 或者说,内阁制度,本身就是为了削弱相权,加强君权而诞生的产物。不得不佩服一个碗开局的重八同志,他实在有太多天才般的设计。 比如特务政治的代表——厂卫制度,又如制衡相权的代表——内阁制度。 当然,这些制度也都不是完美的,甚至可以说都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自然所向披靡,用不好则会伤人害己。 但如今的情形下,赵括中央集权,内阁制度,显然会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39章平原君入宫说亲 心中已然倒向了内阁制度的赵括,又稍作踌躇了一会儿。既然内阁制度都拿出来了,六部还留着作甚?六部都有了,九品官制,还藏着掖着吗?! 只是,这样一来,工程可就大了啊! “禀我王,平原君求见。”正待赵括思索着要是否要推进官制改革,如何推行改革之时,门外忽地便传来宦者令的求见之声。 “哦?”赵括一惊,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啊! 赵括很清楚,不管是推行内阁制度,还是要彻底地改革官制,最重要的就是得到平原君的支持。 当然,赵括绝对相信平原君不会反对自己的想法,但不论是出于查漏补缺的想法,还是出于对平原君的尊重,自己都必须先与平原君细细论过一番。 这不,正想着是不是要连夜将平原君召入宫中,却不想,平原君已经来到了宫外求见。 “传!”赵括立即说道。 “是。”宦者令的声音再度从门外传来。 “王上,微臣......”吕不韦闻言立即起了身,向赵括告辞道:“平原君星夜而来,必有要事,微臣是否回避一下。” “无需回避,赵国之事,无有爱卿不可知之者。”赵括当即大手一挥道。 可别小看了这句“无不可知者”,这甚至比一个上大夫的位置还要来得管用得多。 “多谢我王。”吕不韦当即拜谢道,随即便坐到了赵括的左手位置上,将右手的上位留给了即将到来的平原君。 不过片刻的功夫,平原君便来到了殿前。 “吱呀呀”的声音传来,那是宦者令轻轻推开着殿门。黑暗中,平原君快步便走到了赵括的面前。 “见过我王。”平原君抱拳一礼道。 “平原君无需多礼,坐。”赵括虚扶起平原君,笑着说道。 “今日倒是巧了,寡人与吕卿刚刚谈及了改革诸事,正想是否要叨扰平原君一番,不想平原君却是先来了?”赵括见平原君坐下,当即笑着说道:“不知平原君此来是为何事?” “禀我王。”平原君微微直起身子,说道:“此番入宫,乃是为邦交之事而来。” “哦?”赵括微微皱眉,赵括深知“外交无小事”,而平原君又星夜前来,恐怕事情不小,当即便追问道:“可是楚国那边有何异常?” 赵括的问话应该说是切中厉害的。 如今六国之邦交之中,秦、燕乃敌对也,自无需考虑邦交结盟之事;韩、魏暗弱,定不敢与赵国为敌也,自然也无需过多在意;至于齐国,别人不知道,赵括还能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德行嘛。 唯一有所变数,却又是赵国必须拿下的盟友便是楚国。只有赵、楚结盟,才能一南一北钳制住秦国的攻势。 只是,也不应该啊,明明白日里,楚国还是很配合自己的,怎么一个白天的功夫就变卦了?更何况,两家结盟,虽有利于赵国,但也更有利于楚国啊! 怎么会变卦呢? 平原君显然也看出了赵括的不解,当即笑道:“我王误会了,无论齐、韩、魏、楚,皆与吾及虞卿相谈盛欢。楚国对于结盟抗秦一事,更是比吾等还要迫切和积极。” “这?”赵括闻言却是更迷糊了,当下继续问道:“秦、燕还有反复?” “我王放心,燕国已然认输,秦国更是已经准备回返咸阳,议和之国书,已然在草拟之中,未有反复也。”平原君赶忙继续回答道:“此来,却是楚国使者,向我国提出了一个请求。微臣无法做主,这才入宫面呈我王与太后也。” “太后?”赵括更迷糊了,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后宫不许干政的规定,但显然自己的母亲也没有想过要干预政事啊。 “然也。”不待赵括继续胡思乱想,平原君便笑着说道:“楚使闻听我王后宫空虚,欲以王室女,以侍我王,与我赵国成联姻之好。” 闻言,赵括还愣在原地,一旁的吕不韦却是眼前一亮,当即笑着向赵括拜道:“恭喜我王。” 听着吕不韦恭喜的话语,赵括知道,这是吕不韦在提醒自己此事最好是要接下才好。 原因很简单——传承! 如果说现在的赵括还有什么弱点的话,那么最大的一个弱点就是赵括依旧单身着,虽然这个跟赵括的年纪也有关系,但没有后代,在这个时代,总归是不那么令人放心的。 后代,不仅仅是血脉的传递,更是权利的传承。这样的传承,在家天下的封建社会,可以说是至关重要。这也就有了后面所谓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类的言语。 从现实来看,也很好理解。最好的一个例子就是赵括自己:赵王这个位置之所以能轻易地到了赵括的手里,先王无后显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只是,虽然知道吕不韦的意思,赵括却不能轻易地答应。 原因也很简单,赵括要的不是霸天下,而是王天下。 或许联姻能够拉进赵楚之间的距离,也能让两国在抗秦这件事情上有着更多的信任和默契。但等赵国正式开启了灭国之战后,这样的联姻只会是灭国之战的阻碍,尤其当灭国之战轮到了楚国的头上之时。 历史上的秦国便是最好的例子。 为什么秦国是奋六世之余烈,在始皇帝的手上,才将六国一统的? 始皇帝的雄才伟略自然是最重要的因素,而其雄才伟略的具体体现之一,就是他将秦国内部的外戚势力给一一拔除掉了。 事实上,在真实的历史上,自昭襄王暮年,六国实际上已经没有了抗衡秦国的实力,甚至可以说,从真实的长平之战后,秦国已经凌驾于各国之上了。 可从长平之战的秦昭襄王四十七年,即公元前260年,到始皇帝开启灭国模式的公元前230年,足足三十年的时间里,秦国都在干嘛呢? 三十年,足够将六国灭三遍了! 旁的不说,就剩那么一小块地盘的韩之国,它凭什么活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40章防火防盗防外戚 要知道现在的韩之国,在失去了上党郡之后,几乎只剩下了半个郡的地盘,麾下城市不足二十,兵力总数也不超过五万。 这配置,哪怕是在尚存礼义气的春秋时代,也绝活不过数年。如今可是礼崩乐坏的战国啊,它还就在号称虎狼的秦国身边? 怎么的,如狼似虎的秦国忽然间变成兔子了?不吃窝边草了? 显然不是的。 其中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只是其中却又重要的一条——外戚势力。 始皇帝的祖母——夏姬,也就是历史上的夏太后,就是韩之国王室之女。而她心向母国的证据就更简单了。 成蟜之乱!虽然没有史料记载这次的叛乱与夏姬有直接的关系,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位始皇帝的弟弟——嬴成蟜的母亲,就是又一位韩之国王室贵女,也是夏太后亲自为他的儿子子楚挑选的夫人。 为儿子挑选夫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又挑了一位韩之国的贵女。当然,单单这样也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位夏太后,只给自己的儿子挑选了这么一位夫人。 其中意图不言可知也。 正是因为秦国的朝堂之上屡屡有着各国的外戚,拔营攻寨没关系,可每每到了王上动了“邪念”,想要灭国之时,却总会被各种告诫,不是这里不成熟,就是那边出事了,总之就是打仗行,掠地可以,灭国不成! 而夏太后也只不过是秦国朝堂上的一个缩影而已。 始皇帝的亲母,鼎鼎大名的赵姬,又何尝不是赵国势力的代表呢! 若是细心翻看历史,不难看到,始皇帝开始一统之战之时,正是秦国外戚势力被一扫而空的时候:用吕不韦和赵姬的力量搞死了韩国势力,又用宗室的力量搞死了赵姬和吕不韦,最终才有了上下一心的一统之战。 读史乃知兴替也。 都知道外戚势力会在统一之战中起到极大的副作用,赵括怎可不防? 可是,面对着国内国外对自己的期望,尤其这个事情甚至已经向太后做过了报告,拒绝显然也不是个好办法。 微微踌躇一会儿,赵括还是决定向自己的两个心腹开诚布公。虽说梅长苏说过不用跟底下人说明夺嫡之意,但真正的腹心军师还是要统一思想为好。 “卿等之意,寡人尽知之矣。”赵括淡定地说道:“然,寡人之志,却要再与爱卿说明一番。” 闻言,相对而坐的两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双双直起了身子,恭敬地等候着赵括的话语。 “言说春秋有五霸,便是我赵国武灵王,亦曾横压一世。”赵括略有些向往,却又有些不屑地说道:“然,寡人之志,从来都不是霸天下。” “一统天下,方是寡人之志。”赵括缓缓地说出了埋藏在心中已久的志向。 两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一抹潮红慢慢在两人的脸上蔓延了开来。显然,面对这样的宏图大志,两人也是心向往之。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赵括是真的能做到的。 “愿为我王一统之大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也。”两人当即齐齐拜道。 “请起。”赵括虚扶起了两人,随即继续说道:“联姻固然是好,可也就意味着楚国之势力进入我赵国朝堂。而楚臣也自会聚集于其麾下,初时自然是利大于弊,然,当我赵国之实力超过秦国之时,尤其要发动灭国之战时,恐怕就会成为无限之阻力也。” “而我赵国欲超越秦国者,最多不过十数年之功也。而灭国,尚需要数十年之努力也。”不待两人回应,赵括便继续说道:“以此区区十数年之利,而失数十年之先机,恐得不偿失也。” 平原君闻言,略略思索一番,随即提议道:“能否防微杜渐,不使楚国之臣位列高位?” “不可。”不待赵括否定,那边刚刚提出要纳才之策的吕不韦先不答应了。 微微一礼,算是赔罪,吕不韦这才继续说道:“平原君当之,秦国之强也,始于商鞅变法也,商鞅者,魏国人也!我赵国欲强国者,正要吸纳各国之人才也,岂能因噎废食焉?况失之商鞅之才尚在其次,失之天下之信,方为要害也。” “这?”闻言,平原君倒也觉得有理,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一旁的吕不韦见状却是已经想到了办法,随即说道:“禀我王。王上所患者无非外戚势力庞大,以致影响国策也,既如此,削外戚之权,使其不足以影响我国国策,可也。” “如何削?”赵括摇头道:“便同时楚国之人,在赵国为臣,又何知其心向楚国还是心为我赵?” 闻听赵括的问话,吕不韦却是淡淡一笑道:“此事易也,只要王上辛苦些,多娶些王室贵女,其外戚势力,自然被削弱也。” 听得吕不韦的话语,平原君瞬间眼前就是一亮。 不错,娶一个楚国女,楚国势力自然得势,即便自己想打压,也未必能打压得下去,可若是六国皆有公室之贵女入赵,位置就那么多,六国分之,自然势单力薄,只要不令其合力一处,赵国终究还是赵人说了算的。 至于合力一处? 这是有些太瞧得起各国,也有些太过瞧不起平原君等赵人了。 “此言大善也。”平原君立即说道:“不过,王后之位,毕竟有所不同。” “王后之位,或可留与秦国,以缓和两国之关系,又可以赵国女居之。”吕不韦又再度提出了建议。 “有理。”平原君再度点头同意道,一边说着,平原君一边仔细地打量起来对面坐着的年轻人。 显然,吕不韦几番话语,很是激发起了平原君的兴趣。 识大体、明大义,有主见、有担当。王上这是从哪里挖出来的这样的人才啊!便是秦之商鞅,也不过如此了吧。 平原君在心中不住地称赞着对面的吕不韦。 直看得吕不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两人这才齐齐看向了上首的正主——赵括。 你们都商量好了,还看我干啥?! 不过,好像始皇帝历史上就没有立下王后,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不重要了,堂堂赵王,岂能为后宫琐事牵绊。 “此事就如此商议吧。平原君,其后便交由爱卿处置好了。”赵括摆摆手说道:“寡人这里,却还有更重要之事与卿商议。”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41章改革官制说平原 “我王但请吩咐便是。”平原君立即答道。 赵括点点头,却又略略踟蹰了一会儿。话到临头,赵括却是有些犹豫,这么直接说甚改革之事,显然有些突兀。 该从哪里说起呢? 是了,刚刚不就在说到了对外的政策吗? 自己也是时候跟平原君好好商讨一下,赵国未来的走向了,不仅仅因为自己新登王位,更重要的是,想要达到王天下的目的,就必须有着清晰的步骤。 “不瞒平原君。”赵括终于开了口,道:“寡人自登此位,未尝不夙夜忧虑也。今岁,我赵国西拒强秦,北败燕师,六国皆侧目也。如今的赵国,看似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但何尝不是暗流涌动耶。” “我王。”平原君当然明白为王之不易,尤其赵括还是将一统天下作为自己的任务。 只是不待平原君宽慰,赵括便继续说道:“能令六国侧目,秦国不敢东出,甚至楚、齐等国竭力来交好,此自然是好事,也固然之可喜也!” “然寡人深知,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之理也。”赵括摇摇头接着说道:“尤其,本王深知我赵国,如今不过是空有威慑六国之声名,却无威慑六国之实力。莫说六国,单单一个秦国,我赵国便已吃不消!名不副实,便已是最大的祸患!” 闻言的平原君和吕不韦当即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赵括说的的确是实情。 见二人思索状,赵括随即继续说道:“今日,秦国邀五国而共论燕国之事,虽为我一时之气而挡之,然此计不过兵行险着,若是秦国果然发兵,则我赵国危险矣。况此恫吓之行,可一不可再也。” “我王之意?”平原君有些疑惑地问道。 “很简答,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不称霸!”赵括淡淡地解释道。 “高筑墙,顾名思义:我赵国从此采取守势。 首先是面对秦国,欲以丹水为界,将丹水以西并河内之地,划归新上党郡,郡治野王,专思考固守之事。目标:以汾水为凭、野王成为纵深,防御秦军可能之东出,一则延后与秦国的决战时间,二则对外迫使秦军将目光转向魏、楚等地。 当然,若是在必要时,也可予以魏、楚等国相应的援助。 其次,在与齐、燕、魏等三国之交界处,依然采取守势,要让所有国家在我军的守势中渐渐淡忘掉长平之战的影响。 当然筑墙不是目的,而是为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进而进行更进一步的内部升级。此即为,广积粮。” “广积粮者,非只粮草也,更是兵马、武械甚至是士气之积累也。欲达此目的者,寡人决议更新吏治!”赵括颇为认真地说道。 终于在铺陈了一通之后,赵括终于将心中的设想缓缓道出。 “王上要如何更新呢?”平原君还不清楚,他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场风波。 赵括闻言,随即继续解释道: “首先便是重定官秩,原本之官职,冗长而不明也。官与职不通者,爵与官矛盾者多矣。往往一事多人而为,另一事却又无人问津,甚至欲追责也不可得也。 因此,寡人决议,重定官秩,要明品级、知权责也。 自上而下,厘定官品九品之分,以一品为重,九品为轻,每一品有正、从之别,自中枢而至地方,共成十八级焉! 其二,改革中央部署。寡人观之邯郸之臣也,碌碌无为者多,踏实能干者少。或为大夫,朝议而罢,便无所事也。此风不可长也。 因置内阁,选能者五人,共行相国事,共辅朝政。其五人之首者,号曰首辅,居正一品,又次者,号曰此辅,居从一品也。其后,三辅、四辅以至末辅,不在为号,只各分管不同而论,皆居正二品也。 国家诸事、包括军事及三品以下官员任免,先由内阁商议过后再报于寡人。若遇不决,可由首辅组织票拟,相继投票而决之也。首辅者两票,次辅一票半,余者一票。 这首任的内阁团,寡人之意,当由平原君牵头也,廉颇为次辅,田单将军与吕卿皆入阁听命,至于最后一名人选,还请平原君推荐一人。” 听得这话,平原君已然是张大了嘴巴。 若说官分一十八级还能接受,毕竟有着秦国的军功二十级在前,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情,但这个内阁,事儿可就大了。 只听得王上的只言片语,便足以令平原君内心翻江倒海。 说他分了丞相职权吧,却是,原先一人之权,如今变成了五人,分自然是分了。可以前本属于王上的权利,却也下放到了内阁啊。其中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军事权和人事任免权。 军事自不必说,单说这人事任免权,虽说内阁只能觉得三品以下的,当然,平原君也并不清楚三品是多大,但从内阁的品阶推测,从三品至少也是个太守的职务了。 你什么时候看到过一个相国能直接安排一郡的太守的? 更要了老命的是,王上还把最后一个内阁的名额直接给了平原君,当然,这也是为了换取吕不韦的入阁。 但你要知道,平原君的一票可是顶过两票的,若是在加上自己选中的内阁人铁定的一票,虽然总数上依然是3比3.5,但平原君显然只要说服一个人,哪怕是保持中立,平原君就能稳操胜券了。 可以说,平原君几乎能够轻易地所有内阁的几乎一切事情,看似被分了权,实际上权利却是大大的增加了。 而之所以赵括会这么做,原因很简单,为了未来——平原君能左右内阁,是因为他有铁定的一票,可后来者呢?还能有这铁定的一票吗? 要知道内阁成员可是正二品上的,是要赵括亲自指定的。 “我王,此任甚重,微臣以为......”平原君明白自己未来的权利之后,很快便想到了拒绝,如今赵国是在被火烤,这个首任的首辅大臣,又何尝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呢。 “平原君不做,这赵国还有人能做这首辅吗?”赵括却是未等平原君说完便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语,随即继续说道:“平原君放心,内阁只是拿主意的,真正做事情的,寡人也已经想好了。” “哦?”两人闻言都是一惊。当然,惊讶和惊讶还是有些不同的。 赵括去不管其他,径直继续说起了他的打算。 “寡人欲设六部,曰吏、礼、兵、户、工、刑,取代过往之九卿,以厘定权责,以废冗员之制! 各部主管一人,曰:尚书,统管部务,除吏部之外,皆居从二品;各部设佐官二人,称左右侍郎二人,辅助尚书管理部务,位居正三品。” 平原君闻言,眉头微微皱起,说道:“九卿之制由来已久,贸然废止,恐怕会有人生出怨怼之心也!” 显然,渐渐的,平原君已经在按照赵括的思维在思考着问题了。 “不怕!六部者,旨在划分出明确的权限与责任,从而将或可有无的冗员去除,非是要废除九卿原本只权利也。能留将下来之人,其权势更胜于九卿之任。当众臣意识到此点,其心便有抵制改制,变成了争取上位了!”赵括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平原君闻言,略略思考一会儿,随即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人都是这样的,趋利避害。就像是自己,虽无相国之名,却有相国之权,何乐而不为呢? 接着赵括继续介绍道:“吏部为众部之首,为管理文职官员的机关,掌品秩铨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其职之重也,尚不弱于阁臣者也。 故此,其品阶高于其余诸部办级,居正二品。自侍郎而下,品阶如常也。其后吏部尚书之选,当由他部尚书精明强干者升任,或由内阁辅臣兼任之。 如今,值此变革之际,吏部尚书之位尤为重要,且由平原君兼任之! 侍郎人选,平原君报于寡人,而朝堂共论之。” 平原君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这已经不是信任二字可以表达的了。首辅、吏部,王上几乎将赵国的半壁江山都交到了平原君的手中了。 还能说什么呢? 平原君只能双手抱拳,对着赵括便是深深一礼,道:“谨遵王命。” 赵括点点头,随即虚扶起平原君,继续说道:“礼部掌典礼事务与外交之事!求贤馆开张之后,其人才考而试之,也由礼部一齐负责。同时寡人欲在诸城开设学馆,以补人才之不足,亦由礼部负责!” 当然,历史上的礼部最重要的职责实际上还应有科举之事。然而,赵括显然并没有打算要把这件大杀器拿出来的意思。 没错,科举从来都是门阀世家的公敌。也正是科举这把砍刀,生生地将历史从隋唐的门阀共天下演变到了宋明的士大夫共天下。 清?那玩意,不好说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42章户部加之吕不韦 不拿出来的原因很简单,如今的读书人太少了!别说读书了,就连吃饭都成问题。即便是赵括将纸张、笔墨甚至是书籍的价格都打下来,也依旧很难形成大规模的读书风气。 这就不是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二十年能够彻底解决的问题,这是科技生产力的束缚所致,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而没有大规模的读书人,说要行科举,还不如用九品中正制呢! 总之,天下未定的现在,实行科举制度显然不是一个好时候。 好在,赵括也做了一个埋伏,所谓的开设学馆之事,也由礼部负责。等学习的人多了之后,剩下的事情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当然,与赵括对科举的重视不同,战国之人更重视的却是典礼之事,君不闻:国之大事,唯戎与祀乎? 因此,赵括将礼部排在了第二的位置上,仅次于吏部而已。只是,赵括的心中对于这个所谓的礼部尚书,却是颇有些不屑的。 毕竟唯一能令赵括有些兴趣的选才之事,赵括已经安排给了吕不韦了。剩下的礼仪之事,作为21世纪的赵括显然并不算重视。 至于外交,如今秦国一家独大,合纵连横早已经被玩得透透的了,便是张仪复生,恐怕也没什么玩的了。更何况赵括给赵国定下的基调就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在这样的外交政策之下,其作用自然是屈指可数。 可问题是,赵括不重视,不代表其他人不重视啊!毕竟,古人的想法中,这个“礼”字还是很重要的。 就比如台下的吕不韦。 看着首辅大臣平原君能兼任吏部尚书,自然他作为阁臣之一,也是想要兼任这个礼部尚书。尤其赵括还已经把选才之事交给了他。 吕不韦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谢恩的词句。但可惜,赵括接下来的话语,却是直接给吕不韦泼了一盆凉水。 “礼与外交之事,寡人并不算精通。此礼部之尚书,还要平原君物色一二。”赵括淡淡地开口道。 话音落,一旁的吕不韦明显有些失落。但很快便调整了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区区一个商人,王上委以阁臣之任,居然还不满足,竟然还要兼任仅在吏部之下的礼部尚书。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贪婪了? 这边吕不韦在心中暗暗地反省着自己,他却是不知,之所以不让他兼任礼部,原因却是赵括对他有着更加重要的任命。 暂且不管吕不韦心理的变化,那边的平原君闻言却是微微皱眉,不是他没有人选,而是他不能再占有这么“重要”的位置了。 王上的询问或许是真心的,也是出于尊重自己的考虑,但自己已经是首辅了,还兼任了吏部尚书,更有一个阁员的名额等着自己的提名,这要是再拿一个礼部尚书。 这不是要权倾朝野,而是要架空王上了啊! 当然了,王上的问话,平原君也不能不答,当即略略思索过后,这才答道:“禀我王,虞卿此前与微臣一同应对各国使臣,颇为得力。不过以其资历尚浅,可暂为右侍郎,暂代部务。至于尚书之位,可暂空置之,以待有识之士。” 以虞卿在处置楼昌等人的过程中立下的功劳而言,一个侍郎的位置还是很合适的。赵括闻言,倒也觉得有理,要是把所有的高官位置都给占满了,还怎么吸引他国的顶尖人才? 于是,赵括点点头,说道:“平原君所虑甚是也。便如平原君所言。” 简要地安排完了礼部之后,赵括随即继续说道:“其三,兵部者,掌全国军卫、武官选授、简练之政令。然兵者国之大事也!未免外行指挥内行之事发生,兵部尚书及侍郎等重要职位之选,必须经将军之任,历沙场之险,成战胜之功,方可担任也。 如今,廉颇与田单将军皆为一时之选也,寡人之意,以廉颇将军为次辅,以田单将军为兵部尚书,统管全国之兵马也!” 两人闻言,涉及军事,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当然,对于这个兵部,赵括实际上并不准备让他真正地成为军事的最高首脑部门,毕竟兵事有着它的特殊性质。 就像是后代的国防部,虽然有着征集、编制、装备、训练、军事科研以及军人衔级、薪给等一系列的职权。但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实际军事指挥权,却是没有的。 说白了,枪杆子里出政权,赵括当然也不会将自己的枪杆子给交出去。 当然,此时说的是中枢改革,至于后续的兵制改革,或许还得等廉颇和田单等人归来后再说。 “我王。”平原君虽然不想掺和兵事,但该做的提醒,还是要做的。随即便问道:“若是廉颇将军和田单将军齐齐调回,前线之兵事如何处置?秦国可还在虎视眈眈之中。” 赵括闻言,也是点点头,显然,他对这个问题也早有考虑,随即说道:“平原君之所忧虑,也却是本王之所担心之事。” “不过,相较于一时之困境,寡人更加担心一世之困境。”赵括摇摇头继续说道:“此事调回廉颇与田单将军,的确会在上党郡之防御上形成一定的危险。但这样也正好可以作为炼将之用。” “很显然的一个问题,如今廉颇、田单尚在,即便是上党有何异常,两位老将随时可以启程收拾摊子,可若是再等几年,两位老将已经挥不动战刀,骑不了战马之时,再想炼将以接替之,就晚了。”赵括继续说道:“宁愿如今有一些困难和危险,也不要来年青黄不接。” 闻言,平原君这才意识到,原本已经铁板钉钉的赵国下一代军事核心上将军赵括同志,已经荣升为赵王了,身为王上,若非倾国之战,显然是不能轻易离开邯郸的。 这也就意味着,赵国继续寻找下一代的上将军人选。 “不知我王可有署意之将?”平原君又问道。 “李牧。”赵括毫不犹豫地说道。 闻言的平原君又是一惊,不是赵韦、许历这样的心腹爱将、也不是孙崮、周骐这样沙场宿将,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李牧”。 显然,平原君对李牧这个名字还是有些陌生的。虽然在邯郸城外有过一面之缘,但对于这个年轻人,平原君显然并没有太多的认识。 但看着对面坐着的同样年轻的吕不韦,平原君却是没有再说什么——王上的眼光一贯毒辣,更何况还是王上最为擅长的军事领域。 当即,平原君便将“李牧”这个名字深深地记在了心中。 见平原君不再有什么疑问之后,赵括这才继续说道:“其四者,乃曰户部也。顾名思义,司赵国之户也,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 说着,赵括变看向了一旁的吕不韦。 而吕不韦显然也感受到了王上的眼神,顿时心头便是一惊! 这户部,说是管民户,实际上听王上的话语,简直就是赵国的钱袋子啊!王上看向自己,不会是想要让自己管理这钱袋子吧! 果然,赵括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吕卿,卿乃商旅出身,对于财货之通自然有一定见解。卿虽为阁臣,然此任,还需卿担起来才是!” “这!”吕不韦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刚刚还在为王上没有将礼部交给自己而有些“自怨自艾”,转眼间,王上竟然将整个赵国的钱袋子交给了自己。 商贾出身的吕不韦,从来都是相信钱能通神的。他很清楚,如果说礼部的尚书虽然从规格上看,仅在吏部之下,但实际上,恐怕这个户部才是真正在实权上的第二部。 而自己,一个商贾,显然是最适合不过的了。而且相对于礼部,这个户部,自己也更能够做出一番成绩,到时候...... 想及此处,吕不韦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的激动。 稍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吕不韦双手抱拳,对着赵括便是一揖到底,道:“微臣定肝脑涂地,不负所托!” 赵括看着吕不韦的表现也是相当的满意,随即虚扶起吕不韦,接着继续说道。 “另,寡人宫中财物用度之事,却需与国之户部分别开来,以使后世之君,不得滥用民力、户之钱粮也。故此,寡人欲另立内务府,设总管一人,居正三品,至此之后,王宫所有花费,需与国库相对隔离开来。而户部仍对内务府行使监督之权!” “至于这内务府总管一职,还要吕卿好好为寡人物色一二才是。”赵括随即笑着说道。 “是。微臣这就物色。”吕不韦立即答应道。 虽说是物色,但吕不韦很清楚,王上之意,就是在没有物色好之前,内务府也划归给了自己。当然,吕不韦也是求之不得的。 “户者,民之谓也。”赵括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于秦而言,户即为耕,即为粮秣而已。而吾赵国却是不然。农事自是第一,然重农却不能抑商。 卿自为商旅,当知商旅之利重也! 今赵国疲惫,克税田亩自是国策之基,然商税之利,却是我赵国反超秦国之关键也。 卿自上任之后,可一面推行屯田之策,以丰农事,另一面则需大力鼓励发展商业,务必吸引各国商旅往来赵括之势。 屯田,以往之河内,新之上党为始; 互商,以邯郸、代郡之互市为始。 卿可明白?” 话毕,被问话的吕不韦还未曾开口呢,一旁的平原君先不乐意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43章教之曰商贾之道 只见平原君当即抱拳,向赵括劝谏道:“我王容禀:夫秦、齐两国者,当年并称东、西二帝也,如今两国之国力却如天堑鸿沟,何哉?秦也,专心耕战二事,则国恒强也;齐者,一味行商,虽获其利,却无所出,与国无益,乃有败亡之象也。 故言,商旅之利者,其利在肤,而害入骨髓,万万不可轻纵也! 今我赵国图强,当师秦国之专注,切不可重蹈齐国重利之覆辙也,望我王察之!” 赵括闻言,对平原君的所言倒并没有什么意外,这样的思想在这个时代本就是主流。 更何况,实际上商业到底有没有作用,能有多大的作用,尤其是会不会妨害到“耕战”这样的基本盘,即便到了现代社会也依旧是个大问题。 都说实干兴邦,空谈误国。当金融属性远远压制住实业,这金融到底是利是弊,谁能说得清呢? 当然,在赵括这里,至少在现阶段,赵国需要商业的发展。 原因很简单——赵国太穷了。 随即,赵括笑着看着平原君说道:“平原君勿急,寡人从未想过要以商贾之事替代耕战之要。只不过,如今之赵国,需要从此商贾之道,而壮我国力也。” “就以耕地为例。”赵括不待平原君说话,便立即接着说道:“平原君久事农耕诸事,当知一牛之力,可抵五至七人之力。因此,我赵国境内严禁杀牛取肉,便是病死摔死,也需上报县衙,县衙当派人亲往验之。可是如此?” “然也。”平原君点点头说道。 “平原君可知,我赵国境内,平均几户之人方有一牛乎?”赵括继续问道。 “约十二户共用一牛也。”平原君立即答道,显然这些问题对于老成持重的平原君而言根本不算问题。 当然,赵括也不是要来找平原君的茬的。 “可还足用?”赵括继续明知故问道。 “自然是不足的。”平原君却也不恼,继续冷静地答道。 “不足之力,如何补之?”赵括接着问道 “不足之力,由壮汉、壮妇补之。”平原君也立即答道。 “嗯,若是官府还要民众开荒,民壮之力,可够乎?”赵括还是继续问着。 “自然不够。”平原君继续答道。 “因此我赵国境内田地已然数年未有增加,而长平之战后,田亩更是荒芜不少。”不待赵括继续发问,平原君便抢先说道:“可越是如此,越是该集中精力恢复生产才是啊!” 赵括闻言,倒也没有反驳,反而转头问向了一旁的吕不韦道:“今次代郡一战,我军连破胡人左右贤王所部,收获颇多,一共带回了多少可供耕种之牛?” “耕牛约有万头许,若是加上驽马,当有两万之数。”吕不韦当即会意,报出了一个令平原君瞠目结舌的数量。 “平原君。”赵括笑着说道:“以此两万牛马之力,可抵十万青壮乎?可恢复我赵国生产乎?” “自然是可以的。”平原君心中虽然惊讶,却还是不明白赵括之意,难道还要兴大兵? “平原君放心,仗一时半会咱是不能打了。”赵括自然看清了平原君心中所想,当即打断道:“不过,这牛马,赵国可还需要?” “自然是要的。”平原君立即答道。 “你听到了。”赵括笑着又看向了吕不韦。 吕不韦会意,立即和赵括打起了配合,道:“若是平原君允许,明年开春后,夏至之前,下官愿再牵两万牛马入赵。” “什么?”平原君真的有些惊到了,又两万牛马?!还不兴大兵?怎么可能!他自是知道草原上牛马多,但胡人能白给你? 想及此处,平原君忽然就明白了王上和吕不韦的意思。 “吕卿之意,要以物易物?”平原君皱着眉,显得有些不愿地问道:“只是,不知要换取我赵国何物?若是军械,恐怕得不偿失也。” 吕不韦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随手举起了身边的一个陶碗,道:“君上,此物如何?” “此物?”平原君伸长了脖子看向了吕不韦。 吕不韦却是又摇了摇头,道:“此物还是太过精致了些。以邯郸百姓家中之陶罐而换之牛马如何?” “陶罐换牛马?”平原君更加地惊讶了:“这得多少陶罐啊!” “羊羔一换一,成羊三换一,至于牛和驽马要稍贵一些,至少得五甚至是八方能换上一头。至于骏马,那就更离谱了,起码十个以上,才能换来。”吕不韦颇有些调侃地回答道。 “什么?”平原君顿时就站了起来,八个陶罐换一头牛,十个陶罐换一匹骏马?你还敢说人家离谱。离谱的是你才对吧! 似乎是看出了平原君的震惊,吕不韦当即继续补刀道:“平原君勿急,这价格自然是要到我边城之中才有的。以下官行商之经验,若是在大漠草原之上,价格还要再低一些,匹马十罐,牧民必将蜂拥而至也!” 平原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吕不韦:“如此,岂非、岂非百倍之利焉?” “百倍之利算不上,毕竟路上或有损耗,还有人工钱等,但数十倍之利,轻而易举也!”吕不韦淡淡地说道。 “当然,往草原之商途,万一迷路,又或是找不到飘忽不定的牧民,便是血本无归,甚至是九死一生之举;而货物在边城也卖不起价钱,还要运回各国,又是一笔开销,期间山高路远,但有闪失,又是血本无归。因此个人之商家,虽有暴利,却也只敢浅尝辄止。”吕不韦随即又补充道。 只是这话一出,算是彻底将平原君的顾虑给打消了。 “个人商家惧怕风险,我大赵有大军护卫,又有何惧哉。此利不取,有违天意也。”平原君顿时忿忿不平地说道。 赵括随即也笑着揶揄道:“此便是商旅之用也!平原君还谓之无用耶?” “老臣腐朽,请我王恕罪也。”在暴利面前,平原君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认错了。 只是赵括却又摇了摇头,说道:“平原君所担心者,却也是寡人所担心的。如此暴利,若是不加控制,势必会引得人人去做,如此一来,更有何人愿种田产粮哉?” “这。”平原君和吕不韦一时间都有些语塞。 “不过,两位也放心,一旦做的人多了起来,其利自然也会被冲淡。为了抢夺牛马之货源,边城之上商人们会互相抬价,而赵国境内牛马一多,其价格自然也会有所降低。长久之暴利是不现实的。”赵括随即又笑着解释道。 “只是如今,我赵国却是要以先见之机,掘此暴利,以充国库。”赵括随即又继续说道:“非只耕牛,还有战马,与秦之战,我军骑兵当有建树。而骑兵之中,最重战马之育。不仅与胡人之牛马交易,还有与富庶韩、魏之间,亦可交易。” 闻言,这次换到吕不韦愣神了,还能更韩魏交易,交易啥?人家是够富裕的,钱粮皆我所欲,可自己有的人家大部分都有,人家没有的诸如骑兵啥的,也不能给啊。 “我王,这与韩、魏,要如何交易?”吕不韦着实有些不明白了。 赵括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即便是吕不韦,也还是胆子太小。 随即说道:“先以魏国为例,其皆直面秦国,非不欲守其城池土地,乃不能也。若有大量武械装备,其未必不能战也。 而我军更新在即,无用之装备亦可高价卖与韩魏,以换取更多钱粮、人口。二这些落后之武器,即便落入了秦军之手,也无甚大用,甚至以秦军之眼光,都看不上此等货物。 至于韩之国,那就更加简单了,其地少人多,又多铁矿,自可以用粮秣等物换之矿石、人口。 总而言之一句话,用吾之无用之物,换之吾有用之物,此即为商也。” “是。臣记下了。”吕不立即答道。 “方才之言,乃是国与国之商业也。其照顾终究有限,民间之商业,暂时亦需进行鼓励也。”赵括继续说道:“不仅为取得各种物资,更重要的是在商业交换的过程中,得之赋税,以扩充财源。” 闻言,吕不韦却是皱起了眉头,道:“我王容禀,若是要微臣发展起商业不难,要微臣收取商税也不难,可既要发展又要收税?需知商人逐利,今日吾收税,明日他便离开了。” 显然,吕不韦还并没有彻底地跳出他的商人思维。或者说,他还没能将他的商人思维与如今的政客身份很好地交融到一起。 “吕卿狭隘了!商业之发展,根源在于交换,交换之根基在于人口也!今吾以分田、屯田之策吸引民众,又兼以政策吸引商人,必然促进物资交换之进行。”赵括倒也是不厌其烦,当即便继续向吕不韦解释了起来。 “卿自楚国运来一车之锦帛,若至邯郸可得利百钱,寡人税其十之二,卿可得利八十,若至大梁,得利或亦为百钱,无税,故终得利百。 然则一月内,邯郸人多,或可售出两车,共可得钱百六十,邯郸城中又可得楚地紧缺之货物,返回后得利又是百钱!魏国大梁者,人少而商贾不通,虽月余不得售之一车,更无楚地紧缺之物,得利至多百钱而已。 若卿为商贾,会将此锦帛运往何处焉?” “自然是运得利高处而运也!”吕不韦惊喜地说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44章战国英豪孰为奇 “我王英明,若是商贾纷至沓来,岂不是民众也将越聚越多。”平原君显然也逐渐意识到了商业将给邯郸带来的繁荣,脸上也逐渐露出了笑容。 点点头,赵括继续说道:“商贾虽有其利,然亦有其短视之处,或可为国之所用,却不可以国许之商贾之事。仅为利而行,非智者所为。卿其紧记之。” “是。”吕不韦立即答应道。 言罢了户部诸事,剩下的就简单多了。赵括随即继续说道:“六部之五乃刑部也。顾名思义,掌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的机构,可令百官推荐或者自荐也!或可以此为内阁之第一票拟之局也,可呈报一主二从之名单与寡人,随后于朝上共议之。 寡人只有一个要求,此人当为刚正不阿,不近女色、不贪钱财之人也!” “是!”两人一同答应道。 赵括点点头,又继续说道:“最后便是这工部!工部者,百工之部也,可掌土木兴建、水利倡导诸事也! 此部虽暂为诸部之末,然寡人于此部却有大望焉。原因有二。 其一,在民之用也。种黍之道,寡人虽不精通,却也知道水之重要,而我赵国地处北面,贫水之地多,而丰水之地少也,灌之田地必以人力。若有沟渠纵横,或能多开田亩不知几何也。另有耕地之器械,若能稍加改进者,则创收不知几何也。 其二,在军之用也。今岁能以五千卒阻敌六万于阏与城外,寡人改进之抛石车可谓立功甚伟也,若此类精工也,只需一二,便足以改变战局,此亦为工部之所重也。 一句话,农事之重,工可辅之,军事之要,工可助之。 故言,寡人于斯有厚望焉。选任之人,虽不必精于农事,然却必有探究之心,有进取之意,非只故步自封之人也。” “是。”两人再度答应道。 至此,内阁、六部之事赵括算是跟两人交过了底了。赵括可以想象,回家的两人今夜定是无眠的。 权利,从来都是最好的兴奋剂。 今夜里,赵括显然给两位自己的肱骨之臣都喂下了不少的兴奋剂。 当然,从想法到实践,从实践到真正的落实,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赵国如此大的改革,显然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至少,也要等内阁人员全都凑齐之后,才好大刀阔斧地开始改革。 而两人显然并不知道,政治上的改革只不过是赵括心中的一部分而已,军事上的改革只会比之更大一些。 只是这些事情却是需要与廉颇和田单将军一起商议了。 当即,就在平原君和吕不韦双双出宫之后,赵括便向手下诸多的将领下达了调令。 首先是还在燕国前线的李牧,将兵权交割给副将之后,先赶来邯郸,再赶往上党,接替廉颇和田单,继续防御秦国; 廉颇和田单将军,包括屯田的许历将军也暂时将军权交割给副将,随即一道起程回邯郸城; 还有孙崮、周骐甚至是代地的陈勋等将也一同被赵括召集到了邯郸之中。 如此大规模的将领调动,一方面算是为接下来的军制改革做好准备,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年关就要到了! 而赵括的登基大典也被安排在了这辞旧迎新的一日里。 按照赵括的意思,倒真的不想办这个所谓的登基大典,毕竟等统一了六国之后再办也不迟,更何况,在赵括的脑子里,这仪典除了费钱,就没啥用处。 只可惜,平原君的一番话语还是将赵括给说服了。 “此典不为神明,不求福祸,而是给赵国百姓们看的。长平之战虽胜,却劳民伤财,国府空虚,数十万青壮战死沙场;抗燕之战虽胜,却为燕军所侵,沿途村庄、城镇多有所毁,更兼王上战没于此战之中。赵国可谓动荡之秋也。 今我王登基,更欲更新天下,不可不令赵国上下知之也。知之,则民心聚,登高而祭,非帛书一封可替代也,庄而重之,方能显我王之威,睥睨天下之望也。” 赵括算是听懂了。 一句话,你不想去也得去,赵国已经三年没有大好事了,无论如何今年这个登基大典都必须办咯! 那就办吧?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除夕夜,邯郸城中,处处张灯结彩,时时欢声笑语,更兼万人空巷,车水马路的街道之上,百姓们早已穿戴一新,谈着笑着、等待着...... 虽然没有红毯铺地,百姓的热情早已将邯郸城的每一粒灰尘涤荡干净。 饶是赵括一再要求尽可能地简单,不要铺张浪费,但这场登基大典依旧被热情的百姓们推向了几乎前无古人的高度。 不仅仅是邯郸城中的百姓,甚至不少的百姓从上党、河内甚至是代地前来,就为送他们的上将军登基为王。 夜未深,邯郸城中已然是热闹非常,而在赵王宫中,更是繁忙不已,身为首辅兼宗正的平原君正带着一众的宫人们做着登基前最后的准备。 “卫戍情况如何?”平原君看着宫城外张灯结彩的一幕幕,心中又是欣喜又有几分担心地问道。 “首辅大人放心,都安排好了,赵韦将军率三百亲兵护卫在王上身旁,邯郸城内有许历将军所率五千大军把守住各个交通要道。城楼之上,也已经安排了上万精兵。 到了外城,末将亲率三千铁骑扈从,孙崮与周骐将军也各已率一万大军驻守邯郸至祭天的路途之上,保证万无一失。”全权负责登基护卫工作的李牧将军立即回答道。 一旁的廉颇和田单将军闻言也是不住地眯着眼、摸着胡子,一副后继有人的自豪模样。 显然,经过这次的登基护卫的准备工作,两位老将对这位王上所看重的后起之秀的表现,也很是满意。 “祭坛之上都准备好了吗?”得到满意答复之后的平原君随即看向了一旁的虞卿,作为内定的未来的礼部侍郎,自然这次的登基仪典都是由他所一手操办的。 “首辅大人放心,下官刚刚从祭坛归来,一切检查无误,定不会误了时辰。”虞卿立即答应道。 显然,平原君已经跟他通过了气,自然知道只要把这次的登基事宜完成,这正三品的官位就算是到手了。因此,虞卿也算是把浑身的本事都给拿了出来了。毕竟人生能有几回搏啊! “各国使臣都安排好了吗?”平原君接着问道。 “大人放心,一应车马皆已准备完毕,秦、楚在前,秦右楚左;魏、齐在中,魏右齐左;韩、燕国在末,韩右而燕左也。一应引导之人皆已准备就绪。”虞卿再度回答道。 显然,这一番的顺序,也是经过一番思索的。 虽然秦国跟赵国不算对付,但出于对其实力的尊重,无论如何,秦国还是要放在最前头的右手边的。 而刚刚跟赵国签订下互盟协议的楚国,自然是要走在仅次于秦国的位置。 燕、韩实力最弱,自然是走在最后,若论实力,韩之国最弱,可燕国又刚刚跟赵国打完一仗,自然就将其排在了最后,也算是小小地恶心一把燕国。 至于齐、魏,不过是因为魏国还需安慰一番,这才将其安排在了前头。 当然其中还少了很重要的一位使者——周天子使者。按道理,赵括的登基称王是需要周天子的承认,甚至还要周天子赐给的胙肉用来祭天。 倒不是虞卿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只是赵括力排众议,将周天子的使臣排除在外了。 理由简单却也很强大,周室何功于赵、何用于赵?既是为告知百姓之典礼,何畏周室乎?其愿观礼,可也,赐胙肉,不配。 话是这么说的,而实际上,赵括不用周天子之胙肉,其真正目的却是给秦国看的。要知道,秦国如今想要东出,能选的地方着实不多了呀...... 只是,赵括的这一改,倒是令负责礼仪程勋的虞卿好一阵的头大。 不过,总算到最后还是有一个完善的解决方案。 而听着虞卿的话语,平原君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王之服饰可曾归置妥当?”随即平原君又向宫中宦者令询问了起来...... 就在诸臣在前殿之中为着登基之事忙前忙后之时,赵括却是有些百无聊赖地枯坐在自己的寝殿之中。 就像是待嫁的闺女,有着几分激动、几许憧憬,又有着几分担心。 激动的是,谋划了许久的事情,终于已经走到了最后的一步;憧憬着,也担心未来的日子:赵国能否在自己的手上焕发出新的生机,华夏这片土地,又能否在自己的主导下,走向另一个巅峰? 赵括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够为他解答这个问题。或许,未来的日子,依旧要像是刚刚过去的长平之战,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但赵括并不后悔。 来到这个世界,便总该有故事让后人看吧。即便终究不能让这绣着“赵”字的红旗插满九州大地,也至少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丝丝的不同。 千年之后的历史书上,应该会有那么一笔: 翩翩少年郎,弱冠出长平; 一战平上党,二战败胡骑, 三战克燕军,称王危机里。 战国多英豪,非括孰为奇。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45章换上吉服出王宫 “我王,该换吉服了。”忽地,一声轻音在殿外响起。 被打断了思绪的赵括倒也没有生气,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随即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 “进。”赵括缓缓地说道。 “是。”殿外的声音再度缓缓地答道。 随着“吱呀呀”的一阵响动,厚重的殿门被缓缓地推开,一行身着红衣的宫女在领头的宦者令的带领下,袅袅婷婷地进入了宫殿之中。 说起这个宦者令,也是为了此次的登基大典,由太后亲自挑选的,机敏能干那是最基础的,最重要的还是忠心。因此,太后特赐名曰:赵忠。 很快,在一群莺莺燕燕的服侍下,赵括已然重新穿戴整齐。 与一众的红色吉服不同的是,赵括身上的红袍要显得更加深沉而庄重一些,玄色的游龙飞虎,更又为这套吉服增加了几分威严之色。 一块洁白的美玉被佩在了右侧的腰间,一柄古朴的宝剑也被小心系在了赵括的左侧,单手一扶,端是威武霸气。 至于头发,则是以丝帛小心系好,又以一柄洁白的玉簪插入其中以作装饰 如此,一剑二玉便是赵括身上所有的点缀了。不得不说,这作为一个王而言,着实有些简陋,甚至是寒酸了。 但赵括却说:“手中有利剑,朝中有铮臣,麾下有锐军,何陋之有?” 众臣闻言皆惭而退。 也就在赵括穿戴着吉服的空档,平原君带领着虞卿等典仪官也在做着最后的检查,虽然王上有命要尽量的节俭,但该有还是不能少。 就如满宫之中的红色灯笼与绸布,待会儿在这里,可是要接待各国使臣的,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可是不能丢了赵国的脸面。 当然,这话,平原君却是没有跟赵括说的。好在,赵括也并没有太过为难,毕竟过犹不及,自己就算再怎么要求节俭,也不是这一朝一夕就能改变所有人的思想的。 好在,在赵括的身体力行之下,平原君到底还是有所触动,将宫外的装扮砍了大半,就连宫内的装扮也砍了一小半。 或许,这也跟赵括将仪式一再地精简不无关系。一番精简之后,实际上也就只剩下了,王上的寝殿、即将宴请使臣和大臣们的正殿、祭祖的太庙以及相应的过道等几处地方做了相应的布置和装扮而已。 但,饶是这么区区的几处地方,也花费了平原君大量的时间。 好在,虞卿的确足够的得力,处处都已经做得尽善尽美,让平原君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很快,在做完了最后的检查之后,平原君终于带着典仪官们来到赵括的寝殿之外,静静地等候着赵括出殿。 寝殿内,赵括已然穿戴整齐,身旁的宫女们也依次缓缓地退向殿外。 站在偌大的寝殿中央,望着殿门外众人或忙碌或肃立的身影,赵括的心中已经不见了更多的情绪,剩下的只是一丝丝的平静。 对,平静,就像这漫天的星空一般的平静。 “滴答”一旁的铜壶滴漏轻轻地报着声。 “哒”寝殿中的赵括,左手握着剑,右手稍稍背在后方,慢慢地向前走出了一步。 赵括知道:从他走出的这一步开始,历史也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曾经的史书,那一页页、一句句的人物素描飞快地勾勒出一幅幅的画像,在赵括的脑海中,如同放电影般飞快地划过! 是了,从走出这一步起,自己将要面对的就是天下,就是秦国了! 微微偏向西南看去,只见夜空之中一颗星宿忽明忽暗,就如一顽童在向赵括眨着眼睛。 秦国啊! 那是怎样的一个可敬可佩的对手啊!从一个牧马的奴隶成长到现在的独霸之国,它有着太多的故事。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吼声至今响彻在河西大地之上。 便是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当真能将有着关中之沃土千里,巴蜀之富甲天下,函谷之天下之险的秦国拉下马来吗? 还好的是,自己手下也算是兵多将广了,廉颇、乐毅、田单、李牧、庞煖等等,皆是一时之选,后续也还有李牧可用,自己麾下的赵韦、孙崮、周骐也都是培养对象。 用历史上“战国第一大将”郭开同志的话来说:我大赵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会打仗的将领。这还要多亏了先王这个“卡牌收集者”啊。 只是,自己手里的武将是不少,但问题是,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也多啊! 代地的匈奴还没有肃清,至少在明后年之前,还需要一员大将驻守其中,防御匈奴; 燕国那边也未能除恶务尽,过完了年还需要派出一员将军去防御燕军; 新的上党郡要防御秦军,目前也只能让李牧前去了; 屈指一算,好像只有上党郡的李牧算是板上钉钉的。其他两个方向上,赵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难道还要自己继续御驾亲征? 显然不行。 难道让廉颇和田单几位老将军继续出马? 显然也不是个好主意。或许也只能让自己麾下的几个青年将领尽快地成长了。 “哒”的一声,赵括轻叹了口气,又缓缓走出了一步。 如果说将军的问题,赵括还能培养,大不了还能让几个老将军去顶一顶,那么在文臣方面,赵括就是真的捉襟见肘了。 一代贤相蔺相如已然故去,接替他的平原君自然也是一时之选,可问题是平原君的年纪却也不小了啊,还能坚持几年谁也不知道。 再往后,目前自己能放心的便只有吕不韦一人而已,哦,还有个叫赵禹和虞卿的,一个被平原君推荐为了阁员,另一个则马上要出任礼部的侍郎。 问题是,这两个人,能力或许不用担心,但会不会是自己的股肱之臣,却还需要时间去验证。 难办啊!信任的人,多为武将,可如今的赵国最缺的却是文臣。 只能寄希望于吕不韦的上任,能够给天下的才子一个榜样的作用,求贤馆能够早日地运转起来吧。 不过,咱对上了秦国也不是完全没有优势的。 咱缺少文臣,而秦国的武将却好似被自己长平一战给打得断了代了。 那就拼速度吧,看是我先将赵国发展起来,还是你秦国先把下一代的武将培养起来。 不急! 优势在我!不对,不对!优势在秦国,绝对在秦国! 老子没优势,这辈子不可能有优势的! 不知不觉间,赵括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已经走到了寝殿的门口。 皎洁的月光,撒在了王宫之上,将赵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从此,自己便是这方天地的主人了!”赵括望着头顶的明月感叹道:“不知家中的明月是否也如这一轮明月般皎洁,不知今年老爸老妈还有没有给自己准备红包?哦,对了,自己已经毕业了,要给那些个小家伙们红包了呢!” “倒是躲过了一劫。”赵括在心中微微嘲笑了从前的自己一番,随即大跨步迈出了寝殿之外。 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平原君见状,当即上前三步,叩首而拜,请曰:“恭请新王,祭天拜地!” 随后,平原君身后的两列臣子,也齐齐转身,相继拜倒在地,请曰:“恭请新王,祭拜天地!” 见此情形,饶是见惯了千军万马的赵括也有了一丝丝的紧张,随即摸了摸自己身侧的宝剑,稳了稳心神,缓缓答曰:“准!” 一旁的宦者令微微上前半步,扯着嗓子,大声宣道:“王曰,准!” 平原君闻言缓缓起身,又请道:“恭请新王登驾!” “恭请新王登驾!”身后的众臣也齐齐复诵道。 在众臣的应和声中,一辆不算华丽,却十分威严霸气的车辇缓缓地驶入宫中,慢慢悠悠地停到了赵括的身旁。车上驭手正是为赵括赐名之人——赵平,而那牵马执蹬之人,正是赵括的心腹爱将——赵韦将军。 别说赵王这硕大的身躯倒是与这过分宽大的车辇颇为的匹配。 赵括点点头,稍稍撩起前襟,随即一步踏出,便已踏上车辇,宦者令赵忠则跟随在车辇一旁,赵韦也缓缓走到了另一旁,担当起了护卫的职责。 待赵括坐稳,宦者令便肃声朗道:“大王,起驾!” 赵平闻言,缰绳稍松,马儿会意,开始向前踱步起来。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在宫中响起,随即前方宦者也听到了宦者令的指令,手中长鞭在空中绕了三个圈后,狠狠地落在地面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如是者三。少顷,如是者又三,周而复始者有三也。盖因三三之数为之九也,既为数之极,亦为诸侯之礼也。 九响明鞭缓缓落下,赵括乘坐的巨大车辇也已经缓缓驶至宫门前不远。 宫门之侧,由与赵括一同血战过阏与城的将士们组成了仪仗队和护卫队早已等候到位。 随着宫门慢慢开启,身着精甲的仪仗率先自左右两侧之小门出城,待前方就绪,赵平这才驾驶着马车缓缓从正大门驶出王宫。 至于其余文武众臣则在护卫队的保护之下,在赵括驶入宫门之后,方才自左右两侧小门缓缓而出。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46章出得邯郸登祭坛 巨大的马车缓缓从宫门之中驶出,随即王宫之上便传来一阵呜咽的号角。 那当然不是战斗的冲锋,而是祭天的鸣奏。 紧接着,鱼贯而出的护卫对于百官又为这悦耳的鸣奏增添了几分铿锵的色彩。 一众的兵卒在前方高唱着:“王,出!祭,天、地!” 紧接着,伴着哒哒的马蹄声,道路两旁早已准备好的额火盆中瞬间丢入了无数竹筒,爆竹之声,响彻宫门之前! 驮着赵括的战马们显然早就经过而来无数的训练,即便身边无数爆竹声传来,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 显然,负责护卫的赵韦等人也是想了诸多的办法的。 踏过爆竹声声,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宫城之外,李牧已经带着大军在此恭候多时。 眼见着马车驶来,李牧随即举起了手中的令旗。紧接着,王城之外,并排而立的上百面大鼓齐齐躁动了起来。 “咚......” “咚......咚......” 自王宫而至城门楼上,如同号令一般,有慢及快,由小及大,似有排山倒海之气息,更有震天撼地之魄力,端是振聋而发聩也。 端坐车辇之上的赵括,透过重重帘幔,静静地欣赏着眼前阵阵擂鼓与爆竹的共鸣,宛如回到了小时候的过年时节,那个趴在窗沿上的小孩,隔着并不太清晰的玻璃窗,静静地看着窗外那鞭炮齐鸣、烟火璀璨的欢乐情形! 只是,赵括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马车在擂鼓与爆竹声中继续前进,很快到了邯郸的闹市区域,由于祭天的缘故,邯郸城当然解除了宵禁,此时虽已至子时,闹市之中仍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便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 按照平原君的方案,为了保证赵括的安全,显然是要净街的。但赵括自然是不许的。也因为赵括不许净街,王宫侍卫们只得在马车到来前,在前方开道。 好在邯郸百姓自然也是非常的懂事,听着那擂鼓阵阵,便已经自觉地将道路中央给让了出来。人们翘首以盼着等候着赵括的到来。 随着鼓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响,邯郸城中的人群也越来越激动了起来。 整个邯郸城,十数万的百姓,竟是没有一个如往常的过年一般,在家宅中静静守岁。 “祭祀天地”的消息,虽然没有人特意地传播,却早已在整个赵国大地上传扬了开来。 漫说是邯郸城中百姓,就连远在百里之外的上党、代郡也有不少人纷纷携妻带儿,往着邯郸城里头赶。为的就是能够参加他们的王上赵括的“祭祀天地”的仪式。 赵括之于赵国臣民之威望,可见一斑也。 终于哒哒的马蹄声伴着巨型马车的出现,将热闹的人群,推向了高潮! “大王万年!” “我王万年!” “大赵万年!” 涌上街头的百姓们,尽情地呼喊着心中的愿景!高昂的欢呼声,甚至渐渐将随行的鼓乐给压了下去。 端坐马车之中的赵括,随即站起了身,甚至命令赵韦撤去繁复的帘幔。 这才单手轻轻地挥舞,向他的臣民致意着。 这是啥,这是百姓的拥戴啊,是千金、万金都不换的拥护啊! 饶是赵括面上稳如老狗,但颤抖的手还是难以掩饰心中的激情澎湃。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有此民心者,我大赵,我华夏,自当万年,也必定辉煌万年!!! 随着百姓的呼喊,就连驾驭马车的赵平也感受到了别样的气息。 不由得,驾车的身子也变得更加挺拔了! 而跟在马车之后的平原君等人,看着这比肩继踵的场景,心中也是颇为的感慨,也就是这位王上吧!哪怕是赵武灵王在时,亦不曾见此万人空巷之景也! 伴着人群的欢呼,马车继续前行,赵括一行穿城而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却足足走了有近半个时辰,而临近城门,人群却依旧未散,更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赶到城门口,想要赶上最后的机会...... 只是,从王宫到城门,距离虽然不算太近,却也不算太远。 在一阵阵的“大王万年”的呼喊声中,赵括一行人终于缓缓地驶入了城门洞中。 转瞬之间,邯郸城已经在赵括的背后了。城内的狂欢依旧在进行着,只是赵括的身前,已经不见了诸多的百姓,早已等候的三千大军开始接替为赵括开路。 为了安全起见,城外的道路上早已被大军坚壁清野。没办法,野外不比城内,黑暗之中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性。若是任由百姓前来,恐怕非得要数万大军维护秩序才可。 即便是与民同乐也需要有个极限。 随着三千骑军接管了行军队列,原本热闹的场景顿时消散了不少。 三千铁甲,都是从各军之中挑选出的精锐部队,一个个人高马大,很自然地就将赵括与随行的百官牢牢护在中央。 在队列的外侧,更是两人一组,一人持刃一人持火把,杜绝掉一切可能的意外。 也正是这道火焰,直接将邯郸城的热闹缓缓蔓延到了祭天地的高台之上! 即便行军的队列已经扎实到可怕的地步,但李牧尤嫌不足,在那未知的黑暗中,周骐和孙崮各自掌握这一万多精兵,随时可以在盏茶的功夫抵达大部队,进行增援。 换言之,为了这次的祭典,李牧调集了三万多精锐兵马驻守邯郸。 而与此同时,在上党郡、在代郡,甚至是新附的武阳等地,所有的赵军都在三日前便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但凡有人敢破坏这次的仪典,李牧当时就要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可以说,为了这场祭典,赵国从上到下都已经竭尽了全力。而这样的一次动员,几乎不亚于一次大规模的战役调动。 能够在如此繁复的调动之中保证方方面面的安全,作为安保负责人的李牧,显然是居功至伟的。 也因此,李牧算是彻底的得到了几乎所有赵国大将们的认可。尤其一直在李牧身边查缺补漏的廉颇和田单,更是对李牧夸赞有加。 所有人都知道,下一任的上将军已经在祭祀的行进中,悄悄出炉了。 很快,在大军的护卫下,又经过了大半个时辰的跋涉,三千大军终于护送着赵括和百官来到了高耸的祭坛之下! 说是祭坛,倒真是有些简陋。简单来说,就是邯郸东北方向上的一座并不算是十分高大的土堆。 选这个地方,也没有旁的原因,有一定的高度,能节省材料,距离邯郸城也不近不远,不会让所有人舟车劳顿。 虽然这土堆没有泰山那般的雄壮,但在赵括的心中却已是足够。 至少对于现在的赵国而言,足够了。至于泰山封禅,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当然,要祭祀天地,也不能全都是一堆土而已。在虞卿的监工之下,只用了短短的三日,便已经将土堆夯实,随即又在这被夯实的土堆之上,以黄土堆砌出了高台一座,高台之上再置铜鼎、几案、滴漏等物各一。 嗯,这就是赵国的祭坛的全部了。 显然,虞卿也力行着赵括要艰苦朴素的要求。 终于,三千大军在祭坛下停驻,随即李牧手中令旗一挥,上千战兵纷纷队列而出,将那祭坛团团围住,随即又将所有篝火重重点燃。33 你还别说,烈火之下,这简单的土堆竟然是有着说不出的威武和霸气之姿。 待战兵将祭坛重重包围了之后,李牧这才翻身下马,赶到平原君的面前,道:“禀首辅,祭坛已准备完毕。” 随即,平原君淡定地点了点头,这才上前两步,对着马车中的赵括禀告道:“请我王登台。” 言罢,众臣在平原君的带领下,纷纷一揖到底。 随后,赵括自马车而下,瞥了一眼还有些高耸的祭坛,淡定地说道:“诸卿请起,随寡人一同登坛。” “是。”众臣纷纷应和道。 随即,赵括左手握着长剑,右手微微背在身后,大步流星地就向着不远处的祭坛上走去。 与此同时,平原君在右、廉颇将军在左,各率文武百官紧紧跟随在赵括的身后,缓步走向了高台。 很快,被夯实的土堆已经走完,剩下的高台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去的。 当即,赵括领平原君、廉颇与虞卿三人拾级而上。 平原君与廉颇自不必多说,那是赵国文武的首席,自然要随着赵括一起登台。 至于虞卿,却是仪式的主持者,因此也有幸跟随着赵括一道等台。 只是这区区的荣誉,便已经羡煞了不知多少赵臣。 一步,两步,三步。 赵括缓缓地等上台阶,不疾不徐,赵括知道,随着自己一步步登上高台,历史也在这一刻彻底地改写。 赵括要做的,就是稳住! 稳稳地登上高台,稳稳地完成祭天,稳稳地革新赵国...... 少倾,四人已至祭台之巅。 高台之上,三牲之礼早已摆在了案几之上,而一旁的虞卿也缓缓地走早了铜鼎的面前,转过身,面朝着赵括等人。 一时间,高台之上,万籁寂静,更有凉风习习,只有那铜壶滴漏,滴滴答答地为祭祀计算着时间。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47章归邯郸再见使臣 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夜间清冷的北风吹过,带着篝火一齐舞蹈,却又为这肃穆的夜增加了几分灵动与生机。 “滴答、滴答” 铜壶滴漏依旧在不疾不徐地流淌着,仿佛一切都与它无关。但显然,在场数千双眼睛无不紧紧地盯着它的方向。 当然,那并不重要。无论他人怎么看,默默地按照自己的节奏,一点一滴地积累,才是他该有的作用。物如此,人又何尝不是。 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台下数千的人马,赵括却不似旁人一般的期盼着时间的流逝。相反,赵括宁愿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一个欲决未决,却又胜券在握的时刻。 只可惜,不急不慢的滴答声中,那个熟悉的标记,终于出现在了虞卿的眼中。 没有任何的迟疑,虞卿立即走向了高台的边缘,对着高台下的李牧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直关注着高台的李牧自然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虞卿的讯息,没有停留,腰间长剑几乎在看到虞卿的同一时间便已然出鞘,随即高举向天,大吼道:“起!” 随即,阶下红旗上下翻滚,土堆之上钟鼓闻令而动。 “咚......咚......咚......” “呜......” 悠扬的鼓角之声突兀地响彻在天地之间! “祭天地”的仪式算是正式启动了...... 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随着铜鼎之中袅袅的青烟渐行渐远渐无穷,繁复的祭天仪 式也终于告一段落。 一行人随即在大军的护佑之下,浩浩荡荡地返回邯郸城!在邯郸城中,还有这祭天地的最后一个议程——太庙祭祖。 而从祭坛归来,又耗费了大半个时辰。没办法,队伍之中多是养尊处优的官员们,品级不够的他们可没有马车可坐,仅仅靠着体力硬撑到了现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随着偌大的邯郸城渐渐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却见一缕缕的金光正从东边笼罩住了整个邯郸城。 一时之间,众臣皆兴奋莫名——这可是大吉之兆啊! 嗯,好吧,也有一定的巧合吧,毕竟如果不是晴天,断然不会有如今金光泄地的场景。当然,关于时间的问题,显然是平原君等人经过严密的计算的。 无论如何,这缕缕的金光着实让所有的赵臣都兴奋不已,连奔忙了一夜的疲乏,也消散了不少。 很快,队伍迎着初生的太阳,缓缓地进入邯郸城中。 刚刚经历一次彻夜狂欢的邯郸城,再次陷入欢腾的海洋。 原来,不少百姓昨夜没有见到赵括出城,听惯了英明神武赵王括的故事的孩童,更是急得哇哇大哭。 于是,在大人们的心有不甘和孩童们的哇哇大哭之下,百姓们干脆就携妻带儿地守在城门口,期盼能够等到赵括的归来。 可是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在城中的百姓,灵机一动,干脆就与家人沿街搭起了个小棚子,点燃个小炉子,再置桌 席几张,一家人团坐在一起,虽然不如家中温暖,但却也十分的惬意。 团圆的目的从不是那空空荡荡的房子,而是聚在一起的家人。家人在哪里,哪里才是家,哪里有家,哪里就可以守岁。 这样的举动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地被传扬了开来。 引得百姓们纷纷效仿。家在邯郸的,拿出桌椅和火炉,外地赶来的,掏出包袱里的吃食,很快三三两两的百姓便聚集在了一块。甚至连团圆都不限于自己家了。 你还真别说,在这月色之下,邯郸城的主干道旁,跟来自天南地北的赵家儿郎们一起守岁,一边诉说着那长平之战的险要,一边夸耀着自己王上的料敌如神,一边慢慢等候着赵括的归来,倒还真别有一番风味。 这也是就是赵国了!换了其他的国家,哪有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只是这样的举动,却是苦了邯郸城的衙役们。刚刚护送完大军出城,就准备回家和老婆孩子一起守岁呢,突然就被纷纷被通知到大街上维持秩序。 好在的是,到了大街之上,众人才发现邯郸百姓们已经自发地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中间大道留空,毫不影响车马的通行,就连两边的棚子,每隔两三个也会故意地空出来一段,以人员的方便走动。 看着这谨然有序的一幕,哪里还需要他们来维持什么秩序。 只是这来都来了,也不能干杵着啊!干脆,衙役们也把自己家 人从家里给拉了出来,厚着脸皮就加入到了自己负责的某段路程的某个棚子中。 嗯,怎么说呢?与民同乐,一起守岁便是! 于是,随着官方的下场,街上的人越发的多了! 当哒哒的马蹄再次踏入邯郸城中,街上的人比之昨夜送行之时也是有增无减,而等候一夜的百姓眼见着他们的王上归来,自然再度欢呼了起来,几乎瞬间就将气氛点燃到高潮。 虽然经过一夜繁复的祭天之礼后,赵括也是有些疲累,但好在一直坐在马车之中,比起其他人那自然是要好上的。眼见着邯郸百姓如此热情地呼唤着自己,赵括自然也不能扫了百姓们的兴致。 当即,赵括便又站起了身子,轻轻挥动手臂,向着百姓们缓缓致意。而赵括如此亲民之举,无疑又给他在民众心目中加分不少。 车队在百姓的簇拥下,很快到达太庙之外,平原君和廉颇等人这才被各自手下唤醒,几人都已经上了年纪,赵括自然是安排了马车给他们随行的。在归城的路上,几个老人便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睁眼的功夫,却见晨曦里的邯郸城依旧那样的热闹非凡,简直恍如隔世哉!不用问,这些百姓一定是等了一夜,平原君与廉颇相视了一眼,不可置信之中,却又带了些许的敬佩与兴奋之情,民心所向,赵国何愁不兴哉! 尚不及多思,赵国太庙已在眼前! 重新整理好衣袍与心 绪,廉颇和平阳君一左一右紧随着赵括便步入太庙之中。至于虞卿和百官们却是只能跪拜于殿外了。 三拜九叩,一通不逊色祭天地的仪式过后,在平原君并不高亢的“礼毕”声中,终于完成了祭祖的仪式。 等赵括走出太庙,那日头却已升得老高了。 再次乘上车辇,绕至王宫东门,伴着越升越高的太阳,马车缓缓驶入王宫之中。 钟鼓随之再鸣! 议政大殿之前,车辇稍驻,赵括越下马车,自主道拾阶而上,入殿,行至侧殿,换下厚重的冕服,更换上稍稍轻便一点的吉服,再至主殿之上,端坐。 宦者令紧紧随在赵括身旁,待赵括坐好,又为赵括整理好服饰衣角。一切整备完毕,又看了看一旁的铜壶滴漏,略略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标识。随即宦者令方对着赵括一礼,随后转过身踏前一步,干脆地朗声道:“吉时已至,众臣朝拜新王!” “朝拜”的指令由一个个宦者依次传递到平原君等人耳边。 最后一位宦者语毕,平原君朗声拜曰:“微臣,朝拜我王!我王万年!” 言毕,当先拜倒在地!身后众臣呼啦啦地跪倒一片,百官遂行三叩之礼。 “进!”赵括的话语从殿中传出。 以平原君为首的百官,遂小步前趋,自主道两旁而上,于主殿之外,稍驻。 平原君再拜曰:“微臣赵胜,率百官,再拜我王,我王万年!” 言毕,又是三叩首 ! “进!”赵括再度答话。 于是平原君带着百官,再从主殿的侧门鱼贯进入大殿之中。 稍稍站定,平原君用余光瞥了瞥后头,见百官皆已入殿,随即三拜道:“臣赵胜,率百官,三拜我王,为我王贺!我王万年!” 言毕,又带着百官行三叩之礼。 随着赵括的一句“起!”,百官朝拜的三拜九叩之礼终于全部完成。 紧接着,就是各国的使臣的朝拜了。 “众使觐见!”宦者令在众臣缓缓归位之后,随即再次唱道。 不多时,众使臣便纷纷上殿而来。只不过与上次众使的觐见不同,这次的使者不是六人,而是七人。多出来的,正是周使。而因为周使的到来,各使臣的顺序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最前排的乃是周使与秦使,周在右而秦居左;第二排则是楚与魏两国,楚在右而魏在左,最后一排,从左至右则分别为燕、齐、韩三国。 这已经是多方权衡过的顺序了。而按照负责外交事宜的虞卿所排出的顺序,则是由周使单独排在了第一排,第二排则是秦使与楚使,第三排则是魏国与齐国,最后的则是燕国和韩之国。 只可惜,秦国当然不会同意屈居二排,更在周使之后。 于是无奈之下,虞卿也只能让秦使与周使并排而立了。应该说,虞卿已经很给周使面子了,虽然迫于秦使的压力,让秦使和周使走到了同一排,但好歹还是坚持让周使走在 了更为尊贵的右边。 但显然,周使并不领情。再加上赵国祭祀天地,居然一不向周朝廷报备,二不用天子胙肉,在周使眼中,几与乱臣贼子无异了。 眼见着已经来到了赵国朝堂之上,周使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一场危机已经悄悄地将临到了赵括和他的赵国的头上。 第548章登基日周使作妖 “外臣等,见过赵王,恭贺赵王登基!”来自七国的使者们一同上前对着赵括一揖到底,随即齐齐开口见礼道。 当然,这都是客套话,若是有可能,秦国才不愿意让赵括登上王位呢。 “谢过诸位使臣!”赵括自然也是客气地回应了一句。 看着气色明显有些异常的周朝使者,赵括甚至还不忘了补上一刀:“周天子使者远道而来,有劳了!” 应该说,赵括的这声问候倒也无伤大雅,毕竟即便周朝再怎么没落,目前大家还都没有到彻底翻脸不认周朝的地步。 作为所谓的“宗主国”,赵括多问候一句,也算是应有之意了。 只是,这话在周朝使者的耳中却是那么的刺耳。 先是推了天子的胙肉,再是安排秦使和自己并行,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这会儿想起来你是周朝的臣子了,晚了! 当即,周使就要开始他的表演。 “不敢!!”周使不屑地说道,随即从一旁侍从手中端过一盘,径直掀开了其上的红布,露出其中黑黢黢的胙肉。 随即朗声便向所有人宣布道:“奉天子之命,为赵王贺,特赐胙肉一块。” 说着,还挑衅似的看向了赵括道:“赵王,还不奉天子胙。” 闻言,赵括顿时眉头便是一皱。 这位周使是脑子不太好使,还是个什么情况?这在我赵国的朝堂之上,也不太给面子啊! 自己还好心让他作为众使之长前来觐见,没听到半 句好话,开口便是“赐”?老子缺你那块胙肉啊!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就你还赐我赵国? 还是咱太给你脸了?你等着吧,等秦国赐你亡国套餐,你就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心中虽然恼怒不已,但到底是自己的登基仪典,又有诸国的使臣看着,赵括倒也不好直接训斥周使,只好悄悄咽下一口气。 随即,赵括瞥了一眼负责礼仪诸事的虞卿,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虞卿,替寡人奉天子胙!” 闻言的虞卿,顿时额头冷汗直流。 这该死的周使,就不该给他放到第一排,你想死别带着我啊!我可是要成为礼部侍郎甚至是尚书的男人,你这一闹,领导能对我有好印象了? 这半个多月的苦,算是白吃了! 心中暗暗叫苦的虞卿,很快从自己的内心挣脱了出来,不管怎样,王上已经发话了,自己肯定是要照办的。 正想着呢,虞卿伸手就要去接过周使手中胙肉。 可是人要是作起死来啊,那拦肯定是拦不住的。这不,这位周使就是典型的例子。也不知他是发了什么疯,面对已经退了半步的赵括,不仅丝毫不给面子,反而越发地嚣张地说道:“此乃天子胙!唯请赵王,亲奉之!” 赵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被气得快要笑出声来了。 站在赵国的朝堂之上,面对着自己的登基大典,你一个区区周朝的使者也赶来捣乱?谁给你的勇气,梁静 茹吗? 哦,现在这个年的还没有梁静茹。 不仅是赵括一脸的不可思议,一旁的秦国也不由得侧目。 这位老兄是真的猛啊!可是,腰杆子要硬的前提是自己的刀剑够硬啊!你周朝如今是个什么货色,怎么敢给如今的赵国难堪,还是在这么要紧的场面之上。 没见着自己都卑躬屈膝,笑得跟朵花似的了吗?怎么的,你周朝还比我秦国更加高贵些? 你知道面前的赵王是什么人吗?! 那是在长平战场坑杀了我大秦和魏国四十万大军的狠人啊!咱们家的上将军白起都被他给逼死了。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将军啊,现在人家当王了,你还敢这么调戏人家...... 自觉不自觉的,秦使就向着侧后方倒退了半步,试图划清与此人的界限。 不管怎样吧,只希望赵王待会儿出手利落点,别溅自己一身的血就好。 不仅仅是秦使,就连后方其他国家的使者在听到周使的无脑言论之后,也都自觉地与其拉开了距离。 按理说,赵国虽然没要周朝赐下的胙肉进行祭天,算是断了周朝很大的一笔财源,周朝的使者有所反应也是正常的,但这年头,你看秦国还跟周朝要胙肉吗? 也就是燕国、齐国还有韩之国这样的边缘“小”国,还在给周朝上着贡了。 刚刚大败了秦军,又差点将燕国覆灭的赵国,显然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赵国了。能继续让周朝使者以众使之长 的身份觐见已经算是很给周朝面子的了。 你要是换了秦国,让你去最后一排待着去,你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也不知是消息闭塞,还是周朝人的反射弧实在太长,从周使的表现来看,显然没有将如今的赵国与第一大国的秦国之间画上等号。 这样就有了周使给脸不要脸的一番雷人的言语了。 这番言语自然是无礼的,但却又是合理的。毕竟如今的天下依旧是周朝的。这也就给赵括留下了一个外交难题。 将周使打一顿甚至是杀了出气,却无不可,但史书上会怎么写,百姓们又会怎么看呢?乱周之序,自赵王括始也。 赵括显然并不想做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可不处理,或者是冷处理,不免又让所有赵国的臣民们心寒。这可是登基大典,旁人如此无礼,却没有收到任何的惩处,丢的不是赵括的脸而是赵国的脸。 只是,赵括看着纷纷退开去的使者们,心中却是依旧淡定。丝毫没有被周使扰乱了仪典的烦躁。 因为赵括知道,这是一场外交的危机,可这又何尝不是一次向外宣扬我赵国的机会呢? 没有回应鲁莽的周使,赵括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秦使,缓缓而道:“秦使,寡人初临王位,不甚了然,倒是秦王在位已久,想必对诸多礼仪了然于胸。贵使乃秦国重臣,自然也该对此知之颇深,不知秦使以为,此所谓天子胙,当由寡人亲奉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赵括便将问题抛给了秦使。说当奉,那秦王以后要怎么办?说不奉,那这始作俑者可就不是赵国,而是秦国了。至于不发表意见,显然赵括已经把他的这条路给堵上了。 闻言的秦使,也是一愣,这事儿跟我和秦国有啥关系啊! 我早就告诉你把这个什么周使放最后面,那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货! 你越是重视他,他越给你来劲儿,你越是不搭理他,他越是乖乖听话。你看我大秦何时请过周天子,还不是屁颠屁颠地给我大秦送胙肉?还是免费的。 你非不信,非要给他个好脸色,现在好了吧,给自己难堪了吧! 自己难堪也就完了,干吾等何事也! 当然,外交无小事,秦使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表态便意味着秦国的态度。 但秦国的态度是什么?奉胙肉?屁嘞!这辈子都不可能奉的。别说是我秦王,就算是自己这个小小的使臣,要是敢奉周朝的胙肉,那回了咸阳还不得被骂死去。 只是这样倒是给赵王解了围了,但给赵国解围不要紧,要紧的是,能不能将赵国和周朝的关系给进一步地弄僵了。 毕竟,周王畿还挺富庶的! 之前一直没有取周王畿,有一多半的原因就是因为周王畿的后面就是赵国和魏国,若是能让赵国对周朝产生厌恶,对秦国东出而言,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刹那间,秦使心中念头百转,心中也是渐渐窃 喜不已,没想到出使一番赵国,原本以为会是个苦差事,没成想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随即心中已有成算的秦使对着主位上的赵括便是一揖,随即恭敬地回答道:“禀赵王:恕外臣孤陋寡闻,从未闻听需以大国之王而奉小域之王哉!” 这话说的,简直是杀人诛心了。 短短的一句话,既强调了周朝使者的无礼要求,更是在实质上将周朝彻底地进行了一番贬损,从诸国宗主之位,直接贬成了小域之王,用词不可为不狠毒啊。 一旦这个认知为所有人所接受,那么接下来,秦国的东出,便也就顺理成章了。毕竟攻打一个暂时虚弱的宗主国,和攻打一个羸弱的小国家,那是有本质区别的。 赵括对于秦使的回答,自然是满意的。而从秦使的话语之间,赵括也明显听出了秦国对于周王畿这块肥肉的渴望。也是,长平一战之后,除了南面的楚国,也就周王畿可以给秦国补补血了。 那还有啥可说的,秦国既然已经有所想法了,那自己必须得帮帮场子啊!至少,要让秦国放心去攻啊! 当即不待周使反应过来,赵括转过头看向虞卿,问道:“虞卿,可能听见了秦使所言?” “微臣惭愧。”虞卿当即低头认错道。 赵括微微点头,随机也不管周使还想要说什么,便下令道:“来人!” “在!”数名卫士齐齐从殿外赶来,立即就将周使围在了其中。 “ 既然周天子之胙肉如此珍贵,寡人之赵国受用不起!”赵括大手一挥道:“周使出言不逊,有辱我赵国,着杖责五十,送归周王畿!” “是。”几个卫士立即答应道。 随即不由分说便将周使架起往殿外扛。周使还待挣扎地说些什么,侍卫一拳“摁”在了周使的肚子上,疼得周使龇牙咧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 一场闹剧之后,赵括的登基也总算是回归了正轨。 而有了周使的前车之鉴,剩下的流程进行得也是十分的顺利。 至此,赵括终于登上了赵国权利的巅峰,而等待着他的,却又是茫茫的未来...... 没办法,关关难过关关过吧! 第549章廉颇府里谈分权 祭祀天地的大典过后,便已是新年,依据惯例,也是官员和臣民们休沐的时间。 今年因为登基之事,赵国上下也都是人困马乏的,曾为社畜的赵括,自然不会学那些可恶的资本家,无限地压榨手下的“员工们”。 这个休沐假,赵括算是给足了,这一休就是十五日之久。直到过了上元节,赵括这才准许各衙门复印开堂。 当然,这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正月,赵括却不敢稍有怠慢。 仅仅是在正月的第一日,赵括稍作了一番休息,第二日,赵括便开始悄悄拜访起了邯郸城中的文武重臣了。 一则为了年后新政的正式实施,二则是要对军队进行一番改制,三则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特务组织,是时候开始组建起来了。 一通操作下来,赵括这十几天就光是跟几个重臣们串门玩了。 新政的策略早在之前就已经跟平原君等人通过气了,年后的这一拜访,既是对政策的最后敲定,也是对平原君这位重臣的尊重,但实际上,更多的也是为了褒奖平原君和虞卿等人在登基大典的过程中的默默奉献。 重点的重点,显然还是军队制度的改革。 而在正月初三的一大早,赵括的马车便缓缓地驶出了宫城。 说来也怪,明明两日之前,邯郸城还是晴空万里,暖阳高照呢,这不过短短的两天时间,邯郸城的气候已然大变。 加上赵括本就出来得早,邯郸的天尚未大亮, 空中更是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夹雪,料峭的春寒将百姓们死死地锁在了屋子里头,原本热闹的邯郸城竟一时间有些寂寥的感觉。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北国的冬天吧。 当然,偌大的邯郸城倒也不是全无了人烟,只是街上之人,大多是讨生活的苦命之人,正想趁着年节多挣些零花来补贴家用。 熙熙攘攘的摊位上守住的是节日的气息,而那单薄的衣物下却是一颗热忱的心。 只是若非生活所迫,谁愿在这节日未尽的糟糕天气里奔波忙碌呢? 不多时,赵括的车辇便来到了一座不算豪华却是十分威严的宅院之前。 “我王!”已经恢复了赵括亲卫首领身份的赵韦凑近了车辇旁轻声地说道。 赵括撩开帘子,问道:“到了么?” “是。”赵韦立即答道:“已经到廉颇将军府邸了。” “好。”赵括淡淡地应了声,随即放下了帘子,径直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赵韦会意,赶忙跟上前去。 因为是休沐的缘故,廉颇府邸的外头倒也没有个站岗的,赵韦也只好亲自为赵括敲响了大门。 很快,门头里头开了。 一个瘦老头从中探出了半个脑袋,还不待说话,便已经看到了赵韦身后的赵括,当即一揖到底,道:“小民见过我王。” “哦?”赵括有些奇怪,虽然廉颇府上的人认识自己不算什么难事儿,但这样一个看门老头也认识自己就有些奇怪了。 “你识得寡人? ”赵括有些疑惑地问道。 “禀我王,小民前日在邯郸城正道旁曾讲过王上尊荣,自不敢或忘。”门房老头不敢犹豫,立即老实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赵括微微一笑,看来名人效应还是有点用的嘛。 不待一旁赵韦的提醒,门房老头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命人速报之廉颇,并欲大开中门而迎接赵括。 赵括自然是摆摆手拒绝道:“寡人微服而来,无需如此。且通知廉老将军便是,引寡人至厅中等候。” “是。”门房老头闻言立即答应道。 随之,赵括等人便在门房老头的引路之下,来到了正厅之中。也就在此时,廉颇披着一件简单的白衫,满头大汗地便出现在了赵括的面前。 “微臣迎驾来迟,请我王赎罪。”廉颇见到赵括,当即便单膝跪地请罪道。 “老将军请起。寡人贸然而来,乃是恶客,将军何罪之有。”赵括一边笑着说着一边就将廉颇扶了起来。 看着廉颇单薄的穿着和满头的汗水,赵括当然知道,廉颇刚刚在做些什么。 没有这份毅力与坚持,哪里来的“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典故呢! 拍了拍廉颇琼实的臂膀,赵括继续笑着说道:“大年休沐,老将军还不忘了军旅之道,当真是吾等之楷模也。” “王上谬赞了,既为武事,当不敢一日或忘。此本职耳。”廉颇一如既往地谦逊道。 赵括闻言,却是对这位老将军更加地敬 佩。随即点点头,拉过了廉颇的手,来到了正厅之内,随即各分主次而坐,至于,赵韦则是被赵括留在了厅外。 “老将军。”赵括也不多废话,当即便表明了自己的来意,道:“吾知将军素来爱武,更是身不离武,然,今日寡人前来,却是要老将军暂歇武事了。” “这?”廉颇显然有些意外。 还不待廉颇拒绝呢,赵括便立即补充道:“老将军放心,暂歇不是要将军从此就不问武事,相反,寡人需要老将军的经验在赵国朝廷中枢做出更大的贡献。” “我王。”廉颇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迟疑地说道:“非是微臣不愿遵王上之命,实在是微臣除了带兵厮杀,其他别无所长啊!中枢决策诸事,恐......” 赵括点点头,却是继续说道:“不如将军先听听寡人之军改如何?再做决断?” “微臣洗耳恭听。”廉颇也立即答应道。 “寡人之所改者,一则为功勋之制,此与秦制相通,卿多已知之,寡人便不再多言。”赵括当即接着说道:“其二,则是武将品级之分,此亦与文官之九品十八阶相仿也。” “其三,则是军政分离也。”赵括终于图穷匕见地说道:“即以即将新成立之五郡之地,并行成立军区,以期军政分立。” “军政分离?”廉颇显然一时间有些掌握不了这么深奥的词语。 赵括当即继续解释道:“如今各国,皆以郡守 为尊,上马将军,下马牧民,看似号令统一,实则两者皆难兼顾,更多了郡守拥兵自重之嫌。 故此,凡大国也,皆将大兵屯驻与都城附近,一则拱卫京都安全,二则收拢兵权。 一旦有战事,则遣一上将,以虎符为令,调动大军以卫前线。” “然也。”廉颇点点头,继续道:“此有何不妥乎?” “若是春秋,甚至是战国前期,倒也无妨,可如今两强之势越发明显。行军之速、先手之要就尤为关键了。”赵括摇摇头道:“就以长平战场为例,若是我军能早日抵达空仓岭防线,建立防线,则可以高守低,占尽地利,也便无需打成消耗战。” “如今,上党再入我手,自然,不能重蹈覆辙。”赵括继续说道:“若依前例,以大军屯驻上党,遣重将如廉颇将军镇守之,寡人自然是放心的,然朝中御史大夫却不会放心。寡人代将军之事殷鉴不远也。廉老将军尚且遭受猜忌,况他人乎?可若是不驻守大军、派遣重将,又恐为秦军突然所袭重要城池,则寡人与赵国皆悔之无极也。” “我王所言有理也。”廉颇点点头,似乎已经认同了召开的说法。 “故此,未有将军权与政权隔离开来。”赵括双手一掰,解释道:“以军区之将首监视郡守,又以郡守之粮秣控制牵制将军之权威!再于军中设立监军之职,防止其军政勾结。如此三方互相监督、 互相制约,则可保地方安宁也!” 廉颇闻言,略略思考了起来。 身经百战的他当然知道粮草对于一只军队的重要性,控制了粮草,几乎是掐住了一只军队的咽喉。当然身边没有部队的郡守也不敢把事情做得过火,否则当兵的丘八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郡守。 这样一套下来,互相钳制的效果便已经达到了。郡守也好,将军也罢谁也不可能完全地占据军队和领土的绝对权力,再加上所谓的监军,这样的配置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我王圣明也。”廉颇当即夸赞道:“如此一来,确可保前线反应迅速而不致有拥兵自重之患也。” 赵括听得廉颇的话语,自然也是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接着说道:“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关窍未能打通也。” “哦?”廉颇立即询问道:“是何关窍?” “乃将军也。”赵括无奈地摊手说道:“以将军之威望,又有哪位郡守敢于将军逆反之,又有何人敢监将军之军耶?” “这?”打死廉颇也没想到,绕了这么半天居然又绕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可细细一想,却又有道理,就自己这性子,整个赵国朝堂,能劝住的也不超过五个人。若是自己出镇一方,的确容易形成一言堂的问题。 廉颇知道,单单是自己一言堂倒也没什么关系,可王上要成立的显然不只是上党郡一个军区啊。 要是其他军区的将领们有样学样 ,王上还怎么控制军队。 想到了这些,廉颇当即一咬牙一跺脚就要答应了下来。 第550章特务政治上日程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赵括见廉颇没有立即同意,当即又补充道:“更重要的是,老将军。咱们都得为未来几十年想想了。” “不是说十年之后老将军便老得领不得兵了,而是下次的大战,恐怕我赵国要面对的就不再是一面的敌人而已了。”赵括接着说道。 “秦国不会让我们赵国有再度壮大的机会,燕国也不会想要我赵国真正强大起来,还有韩、魏、齐三国,也都与我赵国接壤,不管是迫于秦军的压力也好,又或是本身就不愿我赵国崛起,一定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掺和进来。 纵使将军能震一处,其他各处如何处置?难道本王还要继续披挂上阵吗?”赵括无奈地摊着手问道。 “我王。”廉颇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的确,如今的赵国看似烈火烹油,红得不能再红了,但实际上,何尝不是危机四伏呢?没有秦国一样强大的国力,却是有着不输于秦国的威名。 德不配位,向来都必遭殃祸。人如此,国亦如此。 趁着其他国家还有些惧怕赵国的阶段,趁着秦国还在舔舐长平之战留下的伤口之际,果断地培养新的将军,显然是一件非常紧迫而正确的事情。 “我王。”想及此处,廉颇也不再犹豫,对着赵括便是一礼,道:“王上之意,末将已尽知之,末将还是那句话,王上但有差遣,末将必全力以赴。” “如此甚好也。”赵 括闻言,自是喜不自胜,当即满意地将廉颇扶了起来,说道:“老将军深明大义,寡人之幸,赵国之幸也!” “不敢。”廉颇自然连忙推辞了起来。 赵括也不再多礼,当即对着廉颇继续说起兵部的相关事宜。 整整一个上午,赵括都在正厅之内与廉颇诉说着自己对于未来军制的改革,自然是引得廉颇连声的应和。 直到吃过了中饭,赵括这才慢慢走出了廉颇的府邸。 下一站,自然也是老臣田单的府上。 相较于廉颇,田单就显得更容易了许多,一来田单本就是从齐国过来的,还曾经做过赵国的相国,弃武从文自无不可。当然,更重要的是,田单相信赵括的判断,更相信,有着长平之战的交情,两人之间早已没有了龃龉。 于是,又是一个下午的时间,赵括将自己对兵部的职责详详细细地跟田单说了一遍,自然也很快得到了田单的认可。 搞定了军中的两大巨头,身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踏着黄昏的彩霞,赵括终于回到了宫中。 而随着赵括一同归来的还有赵平和孙崮二将,当然负责卫戍工作的赵韦也跟在了一旁。 议政殿中,三人分主次坐下,赵括随即开口。 而这开口的第一人,却不是赵平与孙崮,却是一旁的赵韦。 没错,大朝还要几日才开,正好,赵括要趁着这个时间段把自己身边的力量重新好好梳理一番。 “吾近日观之宫中侍卫, 多有其形而无真力,唯从军中升任之数百军卒或堪一用。”赵括摇摇头,看着赵韦道。 “末将失职也。”赵韦顿时伏地请罪道。 “吾知王宫侍卫多为世家子弟,要汝管理颇为不易。”赵括先是唯赵韦稍稍开脱了一句,但随即便严厉道:“但,不能因不易便不管不顾了!若是寡人还要上战场之一日,就凭这几块料,可能抗住阏与城之进攻、长平之苦战?” “末将知罪。”赵韦顿时再度拜首道。 “寡人给汝权利,要用之,不服者,斩之。”赵括没有扶起赵韦,反而继续严肃地说道:“要知道,王宫卫士,身份或许尊贵,但他首先要是一名军人。” “是。”赵韦点头称是到。 “趁着大休之际,将王宫中的侍卫通通过一遍筛子,可用者编入寡人的亲军!人数无需太多,两至三千足以。虽不至于有选锋之兵精锐,却也要优中选优。”赵括继续说道:“他们在内当时寡人之护甲,在外当时刺穿敌人的利矛。明白吗?” “是。”赵韦立即答应道:“王上放心,末将一定竭尽全力。” “为了防止王宫卫士长时间不进行战斗,失去血勇之气,日后凡王宫之侍卫,每两年必须向前线轮换一遍。与诸国交交手,能者留,废者去。”赵括接着说道。 “是。”赵韦再度点头道。 “你先下去吧,好好考虑下要如何扭转王宫卫士之风气。”赵括随即挥 了挥手道。 “是。”赵韦也再度领命,随即退出了议政殿中。 安排好了自己贴身的三千战兵,赵括随即看向了另外的两人。 “另外。”赵括转向孙崮的方向道:“在阏与城时,寡人就与爱卿说过,我军情报部门略显薄弱,尤其对外之军事情报方面,也正因如此,才有阏与城被围之困也。” “寡人之意,于邯郸城中成立一只新卫,号曰:羽林卫!意为寡人之羽翼而栽木成林者也。羽林卫之职责,名为掌直驾侍卫,于王宫亲卫一内一外护卫寡人,实则,司巡查缉捕、探秘寻息之事,主掌国外之军事情报也。”赵括继续淡淡地开口道。 “另设一卫,号曰暗卫,情况与羽林卫类似,为掌握情报之用。不过暂不必显露于人前,而主掌国内诸情报也。”不待孙崮反应,赵括便又看向了一旁的赵平。 闻言的二人顿时心头百感交集! 显然,赵括是真的将两人纳入了心腹中的心腹了,掌一国之情报,这可不是一般的信任能做到的。 而听着王上的言语,甚至这个情报机构,还有着比以往的情报机构不一样的地方。 “巡查缉捕”这可不是情报工作者该干的事情啊! 把这个事情也归到了自己的手下,岂不是,风闻即可索拿...... 这权利着实有些令两人都感到棘手了。 赵括对此也早有预料,甚至说两人的反应,倒是令赵括满意也放心不少。 最怕的就是对于权利只有贪婪没有敬畏之心的人了。好在自己挑选的两人,虽然身份地位悬殊,却都不是这样的人。 略略点点头,赵括继续说道:“寡人亦知王权特许之下,两卫难免做大,故羽林卫与暗卫虽掌巡查缉捕之事,却于国内却无刑狱之权,此乃寡人底线,卿等且知之!此其一; 其二,羽林卫与暗卫各司其职,无必要情况严禁互通有无; 其三,两卫开办所需钱粮,皆从内库中取用,不走国库,不留户部底档。” 显然,赵括所列的三点,第一点自然是限制两卫的权利的,第二点呢,则是要让两卫处于竞争的态势,如此才方便赵括居中调和,至于第三点自然是为了规避被查到蛛丝马迹的风险,当然也在实质上控制住了两卫。 有了这样的保险,赵平和孙崮二人这才相视一眼,双双抱拳答应道:“是。” “暗卫在暗,于明处若有不便之时,可由羽林卫代行其事也;而羽林于明处,必有阴暗之处无所顾忌,则需卿之暗卫施展手段了!”赵括又继续嘱咐了一番道:“两卫虽份属两家,却是我赵国之机构,但有危及我赵国之事,不可不助也。” “是,微臣明白。”闻言的二人相视一眼,随即点头同意道。 这并不是赵括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实际上,赵括要的就是两家相互竞争,然后战斗力呈现螺旋上升的趋势。所谓相 即若离,互相成全,大抵就是这样意思了。 当然,这在实施之中肯定难度不小。但想来,多摩擦过几次,就好了。 见二人答应,赵括这才继续将自己的安排和盘托出,道:“尔等也都知道了,正月十五,各衙门复印之后,寡人便要进行改革了。其中官制调整较大,共有九品十八阶位,一品为尊,九品为末。 羽林卫设指挥使一人,居正三品,暂由孙崮担任,设副指挥使二人,居从四品; 暗卫亦设指挥使一人,居正四品,先由赵平担任,设副指挥使二人,居从四品! 副指挥使之人选,暂缺,若有合适的两位爱卿亦可荐之。” 二人闻言,皆是欣喜异常。 按照道理,羽林卫和暗卫本是竞争对手,应该安排相应的官职才对,但显然以孙崮的功勋,跟赵平一个等级,显然有些侮辱人了。 再加上羽林卫在明面之上,也是一只卫戍部队,干脆,赵括就将羽林卫指挥使的品级给拔擢了一番。 可不要小看这正三品的品级,这几乎是除了入阁和成为各部尚书之外,目前最高的品级了。可以说,从四品到三品,就是几乎所有中高阶官员最大的一道门槛。能在这个年纪就跨越过去,日后封侯拜相也非难也。 至于暗卫的正四品,刚刚好能压住羽林卫的副指挥使。对于早几个月还是牢头的赵平而言,这已经是一部登天了。 自然,孙崮和赵平两人对此都 很是满意。 “多谢我王。”随即两人便一起拱手谢礼道。 第551章红绸布下求贤馆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括又逐一地拜访或是接见了不少的朝中重臣。对于麾下的许历和周骐等人,也自然有了安排。 许历被赵括悄悄地弄到了工部之中,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让这位老家臣看好自己赖以生存的利器——科技。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个道理,赵括可是清楚得很。 当然,劝说许历的过程还是有些麻烦的,毕竟从军了一辈子,临时要换到文臣这一波,着实是有些困难的。 屯田?屯田那也是兵啊!开出去就能打。 不过,现下的屯田自有户部和各地将军进行,倒不需要再浪费许历这样的难得的人才。 没办法,赵括只能将许历带到了邯郸城外二十里的山谷之中。 在那里,三千重骑兵已经开始了他们训练,三百陌刀手挥舞着陌刀那更是虎虎生风。 “此等利器,交诸他人,寡人不放心啊。”赵括看着已经如饥似渴的许历淡淡地说道:“如今赵国百废待兴,寡人手中实在没有人能接受这一块的工作,怎么样,帮寡人顶一阵,等人才富足了,寡人再将这个军器司撤出工部,到时候,你是愿意留在工部,还是随军器司离开,都由你,要重新掌军也由你!” 能如此的坦白而信任,闻言的许历,哪还有什么抵触情绪,当即小鸡啄米似的同意了赵括的要求。 当然了,因为许历官职的问题,一下子做尚书是不够的,赵括自然也是安排 了一个右侍郎的位置给他。 但明眼人都清楚得很,许历,那是从上一代马服君就跟随着赵家的功勋人物,更别说还跟着赵括一起经历过长平大战,甚至出战之前,赵括都是以叔父相称的。 这侍郎,哪是侍郎可比的吗?! 至于另一位将军周骐,赵括倒是没有更换他的任务,依旧在训练着他的三千铁骑。 在赵括的定位之中,周骐和赵韦,将会是他和李牧手中最为尖锐的矛头,可以刺破一切的那种。 周骐早经战阵,已无需历练,赵韦却还需要打磨一番。 这也是赵括为何将周骐调入了重骑之中,却把力气和武艺更大更好的赵韦带在身边,时时打磨的缘故。 不管怎样,经过几天的不懈努力,赵括总算是将身边的人都调整到了想要的位置,与此同时,平原君和虞卿等人,也开始放出新政的若干消息,开始探听臣民的反应。 当然,说是探听反应,实际上,这一条条早就是已经定下的铁案,哪怕是天怒人怨,赵括也只会推行下去。 提前透露,赵括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有所准备,若是能有串联而阻新政之人,那可就真的太好了...... 上元节前,休沐的最后一天。 苍茫的燕赵大地上,经过了十数日的风霜,城中老树终于渐渐有新芽露出了枝头。 而在邯郸城王宫右侧的街道上,一座古朴而雄浑的建筑,一阵激烈的爆竹声,算是为赵括的新 政拉开了序幕。 烟雾缭绕之中,一块红色的绸布将宅子的招牌遮掩得严严实实。 从这座宅院新建起,邯郸的百姓就议论纷纷了起来。没办法,实在太高调了,既在王宫之侧,又在要道之边,更要紧的是直接将附近的好几处宅院都给征用了,要知道,能将房子买在这里的人,那可都是非富即贵啊! 可偏偏,没有任何的抱怨,更没有任何的阻工行为。 原本邯郸的地痞还想上前讨要些好处过活,这也是大兴土木中难免的事情。主人家不管是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或者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心态,都或多或少会给点零钱,若是谈的好了,将部分工作承包给了地痞也不一定。 只是这次的地痞们显然是踢到了铁板了。不仅没要到钱财,反而被做工之人给教训了一顿给全都扔了出来。 这还没完。 就在地痞们夜里纠结起其他地盘上的小喽喽,想要趁夜去搞点破坏,找回场子之时,一队赵国的大军直接开到。随即,那宅院的管事的居然就站在其中。二话不说,随着管事逐一地点名,赵国大兵一手一个就将白日里索要钱财之人就从人群中给提溜了出来。 当然也有人反抗了,只可惜,大兵的刀可不是农人的锄头,挥下来就是碗大个疤啊! 就这样,在几百人的注视之下,那闹事的十几人全都被抓了去,而且再没有了踪迹,有人说在北地的要塞里 看到过他们的身影,也有人说在草原的商队里有过他们的踪影...... 但不管怎样,自此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宅院不简单! 当然,也有好事者猜测,这宅院会不会是王上要赐给平原君的宅院,毕竟如今的赵国,除了王上也就是平原君有这个资格住如此庞大的宅院了。 而另一边则有人反驳道,虽然平原君地位更高,但于国而言,还是廉颇将军威望更重、功劳更大,且廉颇将军年岁已大,让老将军在邯郸荣休,也算是我王上的恩德了。 此话一出,又得到了一大批人的拥趸。 一时间平原君宅院与廉颇将军府邸的辩驳不绝于耳,倒是令负责督工的吕不韦有些吃味。 老子这是给天下人修的啊! 吕不韦很想向着他们大喊道,只可惜,已经贵为阁臣的他,自然不能如此施为。无奈之下,吕不韦暗暗命下人放出此间宅院的真实用途。 只可惜,很多时候,真话就是没有人听的。 吕不韦好不容易放出的消息,却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这个消息自然也很快通过暗卫和羽林卫分别传到赵括的耳中。显然,刚刚成立的两个部门已经渐渐地亮出了他们的獠牙。 赵括对于民众的猜测倒并不意外。 就像是后世,哪个公司不说21世纪最重要的就是人才,可真的建一栋楼分给人才的公司,你听过几个? 倒是明明说过不是技术出身的不可能执掌 大权的人,却好像有了反悔的迹象。 不重要了! 百姓们越是这么猜测,越是这么想当然地以为,那么等真相揭晓的一刹那,才足够的令人震惊、令人难忘。 而今天,在这上元之节,赵括站到了这块红布之下! 轻轻地抖落下红色的绸布,“求贤馆”三个大字,缓缓从红布中挣脱,金灿灿地展现在赵国百姓的面前。 人们惊叹这看着头上的牌匾,笔走龙蛇的字体正是出自平原君的手笔,在能工巧匠的雕刻之下,即便搬上了门匾之上,其恢弘大气依旧喷薄而出。 当然,这三个字写的再好,也架不住这三字的内涵所给世人带来的震撼。 原来,这距离王宫最近的、也是最大的一所房子,不是给平原君也不是给廉颇将军的赏赐,而是给天下有识之士的庇护所。 不用想都知道,只要进入了馆阁之中,抬脚便入王宫,该是怎样的飞黄腾达! 这可比秦孝公的《招贤令》要更具体,也更管用。 更何况,秦国有《招贤令》,赵括岂能居于秦国之下?一篇师承曹大大的《求贤令》,在邯郸百姓殷切的目光中,由求贤馆主事吕不韦同志缓缓读出。 “王命,曰:求贤令。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 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 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显然,曹大大的文笔是很值得肯定的,当然,他的思想也更是开放包容,远超现下之人。 “唯才是举”是《求贤令》的中心思想,更是曹大大从诸多的诸侯之中杀将出来的法宝之一。 尽管如今的战国已经是礼崩乐坏,但即便是再龌龊之所在,往往也依旧宣扬着“德”之用也,不说德在才先,也至少是德才兼备方可。 原因很简单,论才干,就像是数学题,行就是行,不行那就只剩个解字,很容易就能被所有人都区分出来。 这怎么能行?我家宝宝不擅长数学题,但我家宝贝擅长组织工作啊!是呀,组织工作,组织得好不好,怎样算好,怎样算不好,你说了算还是组织说了算?更何况,您都是组织的,哪还有您的宝贝组织的不行的可能。 这就是德行的好处了! 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不服都不行! 这样的社会氛围之下,下层人民的上升空间已经被严重阻塞,而上层贵族好逸恶劳之下,一代不如一代已经是基本盘了,而为了家族的继续繁荣,其势必誓死护卫住这样的选人用人条条框框。于是,人才 的大量埋没成了必然。 所谓的肉食者鄙,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然了,凡是就怕被逼急了,所谓“不变则亡”,在亡国灭种的威胁之下,自然会有贵族想要打破这样的条条框框,重新启用底层人才,以挽救自己的国运。 而在战国首先改变这个状况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第一强国——秦国...... 第552章求贤馆里求贤令 没错,就是秦国。 当然了,当年的秦国可没有如今这般的神气。 河西一战,差点没把秦国的老命给搭上,魏国五万破了秦军五十万,函谷关都要易手了,嬴渠梁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手的秦国。 咱们的秦孝公一上台,看着这满目疮痍,再看看台下这一群老的老、弱的弱、蠢的蠢的朝臣,顿时心就凉了半截。 问计如何强兵富国,更是无一人可答。 也对,要是这些人有主意,自己老爹也不至于五十万被人家五万给破了甲了。 那咋办? 好办!你们不行,那就别怪我请高人啊! 当即《招贤令》出函谷,六国士子入栎阳。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实质上,秦孝公的此举已经算是在“唯才是举”了。只是,秦孝公显然还是比较的含蓄,并没有像赵括和曹大大那样的明目张胆。 但从秦国之后的一系列选人用人举动来看,秦国上层显然是已经尝到了“唯才是举”的甜头了。 什么商鞅、什么范睢啊,刚去秦国之时可都没有啥好名声,别说德行了,几乎就差被人追着骂人渣了。但架不住人家有才啊,有才就用啊!用了还真就有疗效。一个两个都有疗效后,秦国也就更加坚定了唯才是举的路子。 当然了,背靠秦国之后,即便真的是无德之人,也自然变成了因才被妒,从 而遭受到了迫害和冤枉,秦国自然要为自己的臣子讨回公道。 于是一个两个令人唾弃的无德之人,又转身都变成了受人追捧的德才兼备之人,而秦国的用人自然依旧是“以德为先”! 然而民众的也不是瞎子,千金马骨的例子,就那么明晃晃地在那里摆着呢!到了范睢这里,更已经有些明目张胆了。 于是,六国之间,不管哪里有不得志的士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秦国。即便秦国那里说的依旧是“以德为先”。 如今赵国作为后发之国,想要跟秦国争夺人才,怎么办? 拼好处?你能富得过秦国,人家可是已经有了数辈的积累,而赵括手里却是两手空空? 拼形象?人家积蓄了奋几世之功,从商鞅那儿奠定的基础,赵括自问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慢慢树立形象。 既然这桌子的牌按照既定的规矩注定是打不出了,那就索性不要打了。 把所有的规矩推翻,不要欲拒还迎,直接高歌一曲,告诉世人:我赵国需要人才,无论是否有好的名声,只要你有才,你就来吧!咱这儿待遇绝对满满的诚意! 直接、简单、明了! 索若说去秦国还有些犹豫,毕竟虽有先例在前,但流传的都是故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才就行,毕竟故事里人才都是招到嫉妒被栽赃的,自己过去可不一定能行啊! 但如今的赵国却给了一个非常肯定的答复,再加上一座堪比王 宫的奢华住宅与一应的条件,足以证明赵国的诚意满满。 在有的选择的情况下,显然,赵国或许才是更为稳妥的选择不是? 正是在这样的考量之下,赵括才力排众意要将此《求贤令》广而告之。 至于这样的做法,会不会遗祸后人?赵括表示,若是后世也能“唯才是举”,或许这才是自己来这赵国一趟,最大的贡献了。 君不见,曹操未亡之时,求贤令便已经形同虚设乎? 赵括很清楚,新的贵族起来,又会形成新的一圈围墙,而这堵墙也只会越围越高越厚,直到完全堵塞掉旁人进出的通道,到那时,自有一股力量从地底升腾而起,将这围墙连着这社会一起打烂...... 这是历史的必然,人性的必然,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而赵括能做的,无非就是在他有限的生命之中,尽可能地避免这堵墙挡在他的身前,再为后世洒下一把种子而已! 宣读完毕的吕不韦也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大手一挥,门外高墙之上的红绸也瞬间落地,露出其中刻着全文《求贤令》的墙体,斗大的字符,铁画银钩般深深地镌刻进了青砖垒砌的高墙之中,字内更以金粉点缀,虽百年亦不腐不蠹。 人们纷纷惊着、叹着、讶异着...... 而这正是赵括所想要看到的:一封《求贤令》瞬间让刚刚开馆的“求贤馆”再度爆红,恐怕也只有全盛之时的齐国的 稷下学宫,或许能与之一比。 然而就当众人以为这就是求贤馆的全部之时,一旁的吕不韦却又从侍从手中接过了帛书一封。 略略清了清嗓子,随即对着众人大声朗读了起来。 “今赵国之所求之才也,非止安邦定国之才也。 能治郡县安黎民者,谓之才;能提枪上马而战者,亦是才;能种田亩,使得多亩多产者,谓之才;能改良器械,使民增程增力着,谓之才;能货通有无增长财货着,更为才也...... 故言,但有超出常人而利于国家者,皆可称为才也!” 显然,吕不韦的一番话语算是为所谓的“才”重新下了定义,而这才更是对传统思维的彻底的颠覆。 一句话,才不是商鞅、张仪、范睢那样的才算,只要是在某一方面能比一般人强,那就算你有才了! 甚至不仅仅局限于文才、武艺。 毕竟这些都属于士的范畴嘛,自古皆然也!尤其如今乱世,重视武将,求之提枪上马能战之武将嘛,自然也能理解! 可是,种田的农、制器的工、甚至是末流的商,何时也能与士之才相称耶? 刚刚提出这个说法时,赵括也是遭到了不少的劝阻的,至少平原君就显然并不认可这样的说法:“士农工商之序也,国之基石也,不可轻动。若是将士农工商并立,恐伤了士子之心矣,反倒与取才之初衷不利哉!” 赵括却言:“四民之序,周礼之基也, 而今周朝何在耶?如此羸弱之基石,不动之,何以建得广厦万间,而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乎?” 闻言,众皆哑然,始之赵括之心,已纳万家。 赵括接着又道:“士之为贵,盖其知也,若其知不能强国,何足贵也?或虽为农,能制田而亩产增二成之收,其于国之益,何下于尚书之要?吾等又岂能弃之?故言,但能增我国力者,皆应纳之,无论四民之属也。” 众人闻之,欣而从之也。 于是,这才有了吕不韦代表朝廷向天下宣布赵国对于“才”的理解。 当然了,说明了自己想要些什么人才,接下来就是待遇的问题了。 当即,吕不韦便继续宣读起了求贤馆对各类人才待遇的简介。 而随着吕不韦的话音渐渐落下,求贤馆外便再度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喝彩和鼓掌声。 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不仅仅是官位、爵位、财帛、田亩,甚至还有美女和屋宅,只要作为才子的你想要,只要咱赵国国土之内有,悉由君自取也。 不过,话说回来了,丰厚待遇之下,却也是对“才”的极其严格的分级与考核,一句话,想要相应的待遇没问题,做出相应的贡献就行。 而更要命的是,暂时没做出来也没关系,你只要通过了求贤馆的考核测试,就可以在求贤馆内住下,领取一份最低的人才补助,等你想做事了,求贤馆还会给你铺路,而等你真的做成事 了,一应的赏赐都将兑现! 这一通的操作,显然比21世纪的所谓人才引进的待遇还要优厚几分! 当即,在场的邯郸百姓们就纷纷嚷嚷着要报名考核测试,丝毫不顾及今日还是上元之佳节。 显然,赵括有些小瞧了他所给出的待遇能给百姓们带来的冲击和影响了。 是呀,从古至今,我们的华夏百姓,所求的不过是一日三餐,温饱度日而已,只可惜,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要求,却是经历着历史“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反复碾压。 只是,为了考核能更有影响力和公平性,赵括还是决定将考核测试留到明日的大朝之后,毕竟,这些事情,还是要礼部接手才是正途。 好说歹说,一众的官员们总算是劝离了已经“饥渴难耐”的邯郸百姓们。 忙碌了一个上午的赵括也终于能够回到王宫之中,内阁的几名阁老也悄然聚集到了赵括的身边,算是最后对明日的议程进行一番审议。 说是议程,实际上主要还是对各个衙门编制的改革问题进行确认。 摆在几人案桌之上的,正是由平原君赵胜同志亲自操刀,按照赵王括的最新指示,结合赵国的实际情况,对朝堂若干重要部门和衙门的编制进行的改革方案。 方案的内容主要涉及三个方面,分别是:理清职司架构、厘定职则界限以及“淘汰冗员、提拔干吏!”。 如果说前面两个,不过是在赵括的想 法的基础上,套上赵国如今的实际情况,虽然有些庞杂,倒也是有矩可循,那么最后一个“淘汰冗员、提拔干吏!”可就真是个大难题了。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的要求,却把平原君的腿给跑细了,嘴也被磨破了。 且不论有那么多关系找上门来,单单就“冗员”和“干吏”的界限划分,便足以让平原君头痛欲裂...... 第553章新政变法终开始 怎么说呢? 曾经以为,“宇宙区长”孙连成同志懒政、堕政,绝对是“冗员”吧?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剧集里头,孙区长主要的懒政有两个:新大风服装厂批地和光明区信访窗口改造。 可是,一个年年亏损的破厂子,是请动了什么样的力量,凭什么一定要在省会城市的核心区域,划归出一块工业用地给他们? 这对于其他的企业公平吗?这对于光明峰这样的上百亿的大项目又会有着怎样的影响? 孙区长能批吗?敢批吗? 信访窗口改造问题,孙区长是没做吗?没跟下面人强调吗? 你李达康怎么强调的,人家一一传递下去了,可没钱啊,钱都让你李达康给拿去填窟窿了啊! 搬个小马扎先坐着,不行吗?非要花大价钱,改成银行的模样,才能体现对领导意图的重视? 这不是重视,而是忠诚吧! 在那样的环境下,若是不把心思花在“观测宇宙”上,恐怕就得花在如何“出狱”上了。 这样自保之下还在努力办事的同志,能算是冗员吗? 再说到“干吏”,如果说孙区长是冗员,那相必,为汉东拉来诸多投资,让光明区GDP名列前茅的丁副市长,就该是干吏了?! 甚至于,曾经的“缉毒英雄”、重情重义的,欲“胜天半子”的祁厅长,更是干吏中的干吏了。 这样的干吏与冗员,真的是赵括所需要用和淘汰的人吗? 难难难,最难莫过 平地起波澜! 但好在,不论如何,平原君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威望与能力,努力地在推进中寻求着平衡。一份精简的章程,显然凝聚了不知多少的心血。 众人对此章程显然也不是第一次的讨论了,如今大朝就在眼前,这也不过是最后的过上一遍,以求万无一失而已。 很快,众人便将章程再度审核完毕。而至此,赵国改革的一切序幕都已经彻底拉开,唯一等的,就是明日的大朝而已了。 而大朝,也很快在众人的期待中到来...... 议政大殿内,赵国的群臣们显然早就已经得到了关于改革变法的讯息,其中自然有支持的,也自然有反对的。但不管支持变法或是不支持变法的,今天都身着节日盛装,毕竟新年嘛,还是要热热闹闹的。 当然了,这也是赵王登基之后的第一把火,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支持才是。 趁着王上还未抵达的时间,诸多的大臣们也三三两两聚在一团,做着最后的讨论与商议。 若是细心一些,你会发现,就连一直抱病未出的大臣甚至是风烛残年、颤颤巍巍的老臣们也齐齐出现在了朝殿之上,更显得此次朝会的荣重与不同寻常。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十几步开外的屏风后的偏殿之内,数百王宫亲卫和羽林卫已经持刀握剑、埋伏良久,透过屏风间点点空隙,隐约可见点点寒芒。 当然,这世上从不缺乏观察 入微与心思缜密之人,早在进入王宫之时,便有人敏锐地观察到宫楼上,门洞旁都加了双岗,初时觉着没什么,许是年后大朝人员复杂的关系,王宫殿前为了安全,加强防卫也是应有之事。 只是结合这大殿之内若隐若现的刀光剑影与渐渐诡异的气氛,不少赵臣已经觉察出异常:赵王恐怕这第一把或是动真格的了,此法是变也得变,不变也得变了。 其实,不仅是王宫之内,王宫外大街小巷中,羽林卫也借着巡逻的名义,悄悄地对邯郸城进行着控制,以防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而早应该大开的邯郸城门如今却也紧紧地锁闭着,城门官焦急地应付着百姓们的抱怨,当然了,这倒不是怕百姓反对新政,而是赵括想要将新政的消息通过早出的百姓一起传到赵国的各地。 君不见,来自王宫的传令官端坐城门之上,而身边几名持刀带枪的羽林卫,更是将其与数卷竹简紧紧护在中央。 而在那城楼之下,赵平掌握的暗卫们也渐渐开始发力,各种安抚百姓的同时,也暗暗地向百姓们各种透露着关于新政的消息。 内殿中,赵括早已准备就绪。 迎着铜壶滴漏的红色刻度缓缓漏出了水面,宦者令终于喊出了那声悠扬的呼唤。 “大王到!” 随着宦者令的声音落下,大殿上的赵臣门迅速停止了攀谈,各归各位,接入面朝主位,双手抱拳,微微躬身。 而赵括也从内殿之中缓步而行,缓缓登上主位,慢慢跪而坐下。 随即,在平原君的带领下,众臣山呼,道:“大王万年!” “众卿免礼。”藏在冠冕之后的赵括,伸出右手虚扶起众人说道。 一通如常的礼节过后,赵括没有再多虚礼,径直开始了他的话头,道:“寡人新登王位,本应遵章守旧,然,秦之虎狼窥伺于外,而百姓困顿于内者,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当是时,若继续因循守旧,则恐社稷有倾覆之危也。此则寡人虽身死,难见蔺上卿于地下也。” 稍稍顿了顿,赵括这才继续说道:“古人云,穷则变、变则通。欲望强国者,皆变法也。今寡人欲重振赵国基业,亦唯有变赵国之法也。” 说着赵括扫了一眼静若寒蝉的众大臣,随即看向了平原君,道:“平原君。” “微臣在!”平原君出班应答道。 “开始宣布吧!”赵括点点头严肃地说道。 “诺!”平原君对着赵括一礼道。 随后,平原君上前两步,立于王座阶下,缓缓转过身子,一旁的宦者令刚好将盛满竹简的托盘双手捧到平原君面前。 平原君双手拿起左手侧的第一卷竹简,徐徐展开,高声念读起来。 “王命!” “接王命!”早已准备好的吕不韦、廉颇、田单、虞卿等人,纷纷带头微微躬身,朗声答道。 而在一众人的带头下,不管愿或不愿,一众朝臣也只能躬身接令。 “新政者一,曰:官制策。” “命曰:官分九品,品分正从,共列九品一十八级,以定尊卑。” …… “设内阁,总揽朝务,行宰相事,为票拟权。拜,平原君赵胜,为内阁首辅!位正一品” “拜,将军廉颇,为内阁次辅。位从一品。” “领,王命!”廉颇出班领命道。 赵括随即赐出印信一枚,由宦者令赵平端给了廉颇。 廉颇自双手接过而退。 “赐,将军田单,入内阁办事!位正二品。” “赐,大夫赵禹,入内阁办事!位正二品。” “赐,大夫吕不韦,入内阁办事,位正二品。” “领,王命!”站在最前头的田单、赵禹与吕不韦三人当即齐齐出班答道。 随即,三人亦分领了印信后,退到了一旁。 少顷,平原君放下卷宗,又拿过了另一卷,继续朗声宣布道:“列六部,替原九卿之职,共分朝中之庶务。” “各部,置尚书者一,居从二品至正二品;侍郎者二,居正三品。若有兼任,以位高者居之。” “各部职分及尚书、侍郎名单如下!” “吏部者,掌……” 平原君有条不紊地念着六部及各有司衙门的各位官员的名单,倒也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毕竟大多只是换了个名字,增减了些职责罢了。 当然不安分的声音还是有的,毕竟集权就意味着夺权,淘汰冗员就意味着有人被降职乃至革职。 但显然,看着赵王的姿态,你最好是别有 事。有事也最好别现在说。否则...... 看着台下众人虽有窃窃私语,却是无人反对,平原君的心也算是安定了不少。毕竟,这个方案,大都是出自他之手,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自己难辞其咎。 终于,六部的分配说明完毕。平原君也随即继续换上了下一卷的卷宗。 “分赵国为五郡之地,各分上中下也。!郡下设府,府下设县。 郡设郡守,掌一郡政务,有安民之责,位从四品至从三品,有丞与尉各一,位从四品至正四品。府有知府,位五品;县有知县,位七品,辅官如郡事。 另设将军一,以郡名命之,掌郡中军马各事,有守土之责,位从四品至从三品。此不详述。” “各郡划分如下: 以上党境内丹水为界,以西之区域,与河内郡并为一郡,名曰上党,郡治野王城。为上郡,郡守从三品论。 丹水以东,过百里石长城,而东、南至下曲阳城之地,北至上曲阳之地为一郡,名曰中山,郡治阏与城。为中郡,郡守正四品论。 故邯郸郡之扶柳城以北,包括燕国新附之地在内,纳为河间郡,郡治河间城。为下郡,郡守从四品论。 故代郡,割上曲阳以南之地,而成新代郡;为下郡,郡守从四品论。 故邯郸郡,割下曲阳城至扶柳城以北,而成新邯郸郡。为上郡,郡守从三品论。” 地方制度改革,虽然郡守人选都没了,但好在又多了 府一级的官员,各大臣、家族可以从容安排,自然也没用多大的异议。 而赵括则通过地方的合并,成功地将自己的军政分离制度悄然地安排在了其中,等众人冲破利益的束缚看清赵括的目的,早已经晚了。 实际上,调整之后,赵国千里江山,已尽在赵括掌中。 一封封的竹简被拿起宣读,又被读毕放下,良久,平原君终于念道:“新政一:改革官制命,宣毕!” 众臣随即在内阁众人的带领下,依次拜倒领受王命。 随着众臣的领命,大殿外的钟声响起,随即宫门之上鼓声齐鸣!此既是贺喜之乐,又是传令之音。 钟鼓之声很快传到城楼,而在四方城门之上传令官闻声,噌地一下便站起身子,缓缓展开身后的竹简,于城门楼上高声宣读着新政的内容…… 大街小巷中,邯郸府的衙役们也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地读起了新政的内容...... 第554章五年新政新光景 赵国新政的消息很快随着春风席卷向了各国的朝堂,顿时就引起了所有国家的警觉。 其他国家倒还好,反正已经有了一个秦国了,多一个赵国也没什么关系,甚至两虎相斗之下,或许还有自己的一线生机。 唯独秦国,对于赵国的变法那是格外的关注。 秦王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未来能跟秦国再一较长短的,或许也就是赵国而已了。 秦好在的是,随着赵括所颁布的一系列的不温不火的政策,流向了咸阳王宫之中,秦王对于赵国的忌惮反而有些降低了下来。 已经当王上数十载的秦王,几乎一眼就看清楚了赵括的真实意图——收权! 一个以收束权利为目的的新政,自然无需太多的在意,哪怕他打出了所谓的求贤令,在秦王看来,也不过是想要用天下人稀释赵国贵族手中的权利而已。 事实也正如秦王所预料的,可以说,赵括的第一步棋,其大部分的目标正是要将权利收归到自己的旗下,只是秦王不知道的是,收权并不是赵括的目的。 而在收权的同时,屯田、修渠、炼兵、互市等等其他的工作也在悄然有序地推进着。 当然,在外人能看到的,却只是赵国国内因为权利而不断起着纷争。 也就在几乎所有国家都并不看好的情况下,赵国的新政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上肆意地驰骋着。 一年,赵国还在不断地调整着,似乎还没有找到一个适合他的政策,只有赵括和他的臣子们知道,他们在不断地试着错,纠着偏,而在赵国也从此不再有一成不变的政策,只有与时俱进的想法; 两年,赵国的官员又一次经历着大规模的调动;吕不韦提出的轮换制度,终于在赵括的支持下得以实行,虽然仅仅是一次的轮换就用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但却是给所有的官员敲响了警钟,国内的吏治再次达到一个历史高度。 三年,动荡似乎成了赵国的代名词,徭役更是无穷无尽......这一年,赵括推行着以工代赈的方式,在国内各地大兴土木,只是修筑的并不是自己的宫殿而是百姓的水渠和水井。 四年、五年...... 眨眼之间,五年的时间过去,邯郸城似乎还是那个邯郸城,虽然人口多了四成,但王宫却在风吹雨淋之中越显破落了。 又是一年萧瑟秋风再至。 各地的黔首百姓顶着秋老虎的暴虐,在田间忙碌着,收割着一年的成果。一片片金黄色的麦浪,微风吹过,被果实压弯了腰的麦穗轻轻摇曳,似乎在跟伺候了它大半年的黔首们依依惜别。 前日里你以汗水浇灌,今朝我以硕果相报!昨日里你为我脸朝黄土背朝天,今日我以重重的麦穗作酬劳! 对于那整年埋首田间不辞辛劳的黔首而言,再没有比这更美的风景了。 而赵国的这些黔首们,手中镰刀明显要比其他的国家的黔首挥舞得更加有劲儿,也更加地快速! 这显然不是赵国的百姓更加刻苦的原因。 实际上,这份劲头早则五年前,晚则三年前已经盛行在了赵国的各个田间地头了。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王上说了:“交够国家的,留足族里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黔首的心中哪里会有往年的苦大仇深,也根本不需要什么拿着皮鞭的监工。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兴奋的火焰,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干劲儿! 只因为眼前的收成其中有一多半能够进了自己的口袋,甚至自己新开出来的田亩,国家居然第一年直接给免了赋税,除了象征性的给村里族里交上一些,剩下的几乎九成的麦粒可以收到自家的房中。 给别人家干活和给自己家干活,那情形自然不一样! 根本无需催促,穷怕了的黔首争先恐后地对着自家的田地狠下杀手,生怕一场秋雨袭来,将自己的粮食减产些许。 剩下的可都是自己的啊!每多开一亩田,自己家就多一份粮,多一份粮就多一餐饱饭,这个简单的道理,便是黔首也是懂的。 对应王上所说的,黔首们也有一句:“手快三分,田多一亩,田多一亩,饭多一箩!” 无垠的田亩之间,无数的人家全家老少齐齐出动,上演着一场配合默契的收割秀。 作为主要劳力的壮年夫妇在前头奋力地挥舞镰刀,右手持刀,左手握着麦杆,左手一握,一脚跟着踩下,右手随即跟上一刀,一刀便是一茬麦秆,没有丝毫停留,将割下的麦秆往边上一丢,而人已经再次跨步向前,重复着刚刚的动作。 几个半大的孩童们跟着爹娘的后头,稍小些的孩童拾起爹爹妈妈割下的麦秆,熟练地用其中一根稍长的杆子将其绑缚好,稍大些的孩童也一边整理一边接过弟弟和妹妹打包好的麦穗,一道整齐地摆放到自己挑着的硕大的担子中。 而在最后面的踉踉跄跄的孩童,也没能闲着,屁颠屁颠地跟在哥哥姐姐的后头,小心地捡拾着从麦穗上脱落的调皮鬼们,又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挎着的几乎跟自己一般大的篮子中。 热辣的阳光让麦地丰产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收麦的黔首们的体力。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黔首百姓的脸颊和后背流淌下来,顾不得擦拭,只得任由其将贴身的葛布粘在身上,又被阳光烤干。 午时,正是太阳最为毒辣的时候,几个老叟挑着担子出现在了田间,他们各自带来了家中老妪做好的饭食,当然还有劳作者们急需的淡水。 “开饭叻!”苍凉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彻在田间地头。 听到熟悉呼唤的声音的夫妇,抬起了头颅,直了直酸痛的腰肩,对着树下的老人挥舞了下手中的镰刀,随即对着身后的孩子们唤道:“爷爷来哩!快去吃饭去!” 早已翘首以盼的孩童们,听到父母的吩咐,纷纷兴高采烈地挑着担子,挎着篮子奔往那树荫下熟悉的人影前。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55章田间地头新气象 “爷爷、爷爷!看我捡了好多麦子!一颗都没有丢哦!”最小的孩童扑向自家爷爷怀中,脸上的汗水在灿烂的笑声中随风而去,又如同献宝一般,用自己小小的胳膊,将篮子高高举起。 “好!好!好孩子!”爷爷蹲下身子,宠溺地接过孩童手中的提篮,又用满是胡渣的下巴在孩童稚嫩的脸庞上亲昵地蹭着,惹得孩童一阵的嗔怪。 只可惜,如此天伦之乐爷爷却也享受不了多久!因为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一阵十分短暂亲昵之后,爷爷将担子中的饭菜交给年岁较大的孩童,又担起了孩童刚刚放下的满满当当的麦穗的担子。 “多吃些,就着汤水吃,莫噎着!不够家里还有,喊幺儿来讲,我再挑些来!”担起麦穗的爷爷又转头嘱咐着。 “哎!爷,路上慢点走叻!”孩童一边答应着一边又对爷爷嘱咐了起来。 “晓得叻!多吃些叻!”爷爷也答应着,随即右肩挑着沉重的担子,挎上装着麦穗的小篮子,粗糙的左手又在每个孩子的头顶微微抚摸了下,这才大步流星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而正值壮年的夫妇此时却依然在田间,并没有和孩童们一道去休息用饭。见着孩童已经到了爷爷怀中,随即又再次弯下已经酸痛无比的腰,再次割起麦来。 他们要在孩童用完饭前,割出足够的麦子,这样在他们用饭的时候,孩子们便可以来收拾他们割下的麦子,如此一来便能节约出一半的用饭的时间! 等在家中的奶奶已经趁着爷爷外出将家中的禽类给喂好,又在忙碌着儿孙的晚饭,挑着担子回家的爷爷刚刚进门,二老赶紧将稻穗倒出来。 “今年收成不错啊!光南坡那边就已经满满的四挑了!”奶奶一边帮忙卸着稻穗,一边揉了揉爷爷的肩膀说道:“老头子,累坏了吧。” “嗯,老天爷赏饭,收成不错!”爷爷也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肩膀,疼吗?疼!但爷爷丝毫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但还是大王开恩呐!这里头一多半都是咱家的!明儿北面那块地收的八九成都是咱家的。累个啥!” 第556章田间新政议卖粮 “多好的孩子啊!”阿爷看着几个孩子高低错落的背影不住地叹道。需知,他们中最大的也才12、3岁,而最小的顽童却只有5岁不到。 不多时,满头大汗的壮年夫妻微微弯着腰从田间缓缓走向老汉所在的树荫下,而孩童们已经接替他们的阿爹阿妈开始打包整理。 “爹爹!”夫妻两齐声地唤了一声。 “哎!来吃饭!你阿娘特意让带了两葫芦的深井水哩,刚打上来就用袄子包着,这不,还凉着哩,快喝点解解暑气。”老汉随意答应了一声道。 “哎!谢谢阿爹”夫妻俩随手就将手中的镰刀丢入一个小篮子中,随即一人拿过一个葫芦,热辣的阳光下,葫芦的表面竟然有了一层霜,出手尽是冰凉。 当即,两人便拿起了葫芦浅浅地尝了一大口,暑气在冰凉的井水的冲刷下瞬间减了许多,好在习惯了劳作的二人也都很知道,井水虽好,却不能一次性喝得太多太快。 少量地喝过两口冰水将体温降了下去,随即二人便将葫芦的盖子塞紧,这才拿过已经有些凉了的饭食,在树下挑了个好位置,一屁股坐下,后背靠着大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老汉看着大口吃饭的两人,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微笑,随即也找了个儿子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今年收成不错!大王恩典,今年的赋税又低了几厘,就是不知道这粮价如何了。若是能再高一些就好了。”老汉对着儿子说道。 “阿爹。”壮年的汉子抹了抹嘴唇,将口中饭食吞下,这才对老爹说道:“儿已经打听过了,粮价跟前些年岁那是没法比,前些年打长平呢,粮价都飞上天了!” “哪能给前些年去比!前些年一斗黍米都涨到百钱了!那还是黍米吗!那是金米”老汉不住地吐槽道:“今岁若是一斗能卖个十钱,那就好咯!再往前几岁,未有仗的时候便是一斗十钱的。” 汉子又咽了一口饭,说道:“肯定不止哩!给咱家分地的官家说了,王上规定了,粮价最低不得低于一斗十二钱呢!” “真的耶?”老汉一下子来了兴致,可随即又萎靡了下去,轻叹了口气说道:“王上自然是心疼咱们的,可是王上管天管地却也管不到人家怎么收粮啊!粮商们一起压价就算是王上也没办法啊。” “阿爹你放心。”汉子低头又是一大口的饭食:“官家说了,我王已经建了常平仓,要是粮商的价格低了,只管把粮拉到衙门去,看麦的成色,12文至15文一斗,童叟无欺!就咱这麦子,即便卖不到15文,13、4文也总还是有的!” “真的耶!”老汉有些不敢相信地再度发问道。 “那还有假?就是那给咱家分田的大人说的哩,衙门还出了告示,盖着方方的大红印哩!”汉子终于将盆中饭食扒干净。 “不仅如此,大人还说了,大王最是心疼咱这些泥腿子了。要是咱信得过官人,只要跟村老说声,官人就带着官斗和马车直接到家里收麦哩!都不用咱进城去。”汉子又继续补充道。 可是闻听此言的老汉却眉头微皱,摇着头说道:“还是不要!麦子没进官仓,若是来日公人倒打一耙说咱未交粮或是说咱交粮不足,无凭无据的咱可说不过官字两个口啊!” “嗨!这个大人早就想到了,说是与在官署交粮一样,交粮会有凭证,卖粮更是当场钱粮两讫,而且路上的损耗都算官家的哩!”汉子一边从身旁拿出水葫芦一边回道。 “还是不好!”老汉思考片刻,还是摇头:“没进官仓,咱心底不放心。而且城里的粮价会不会更高些?” “嗯!咱也是这个意思!”汉子打开葫芦,灌了一口井水继续说道:“不仅咱,村里的几家都是这么想的,还是要自己拉进城才安心。” “嗯!”老汉点点头说道:“就算是赔些进城费,也要稳妥为上!” “哈哈!阿爹!王上早就给咱想好了!”汉子灿烂一笑说道:“那位大人说了,要是不放心要自己进城去卖去,王上也给咱好处哩。” “怎么说?”老汉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大人说了:王上恩德,怜惜吾等种粮不易,凡是入城卖粮交粮者,只需缴纳人头税,无需缴纳货物税”汉子擦了擦湿润嘴唇笑着说道。 “那敢情好!就怕那些商人做坏,你可要多长个心眼,不可让他们用大斗做小斗用了。多跑几家,看清了再卖才是!”老汉继续嘱咐道。 汉子看着一脸严肃的老汉,又继续笑着说道:“阿爹放心吧,吾只管找粮价最高的粮商便好,王上为了防止商人在用具上作弊,下令市场上统一用官斗称量,每天清晨官家下发官斗,还有吏员巡逻,谁家敢不用官斗,立马就是抄家问罪。大王这是叫我们放心去卖粮哩!” “如此......如此......”老汉有些激动得不知如何形容了,大半辈子的经验之谈,竟然在王上的新政中成了废物,交粮、卖粮怎会变得如此简单而轻易?轻易到自己都不敢相信! 或许这便是故去的老人们所说的“盛世”之景哉! 不想老汉竟有如此福分,能得见盛世之端矣。我那饿死在街头的妹妹哦,我那累死在田间的兄长哦,还有冻死在冰雪夜的父母哦,你们要是还在该多好啊! 想及此处,老汉心中不由得一酸,两行浊泪突破着重重的沟壑阻隔,流淌在岁月的痕迹之中。 “阿爹,这是好事啊!怎的还哭了!”汉子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老父。 饥荒里的老父带着自己挖野菜、猎野猪、采草药,头破了碗大个疤没有哭,手臂被野猪撕咬没有哭,大腿被山石头拉了个大口子还是没哭,自己印象中的老父那是顶天立地不知哭为何物的汉子!怎的突作小女儿状? 身旁的壮妇显然更明白父亲的心理,随即戳了戳自己那憨憨的丈夫,说道:“阿爹这是高兴的哩!” 第557章跟着王上不吃亏 “是耶、是耶,咱是高兴的嘞!”老汉不住地点着头,泪花随即顺着沟沟壑壑流入了咧开的大嘴中。嗯,甜的哩! “阿爹!”壮妇趁着老汉高兴,壮着胆子越过自家丈夫,探着头直接对老汉说道:“阿爹,咱想的是趁着今年收成好,还是卖一部分粮食给官家哩!” “咱不是说过哩,今年粮价高,要卖给粮商更划算些!”闻听媳妇的话语,一旁的汉子有些不开心地打断道:“一斗能多卖好几文呢!” 一旁的壮妇听得丈夫强势的话语,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又被压了下去。擦了擦脸上不自觉的泪珠,壮妇却是不敢再多言语。 老汉知道自家的儿媳妇不是不讲理的人,所言必有其道理,倒是自家的憨儿往往一根筋,随即老汉反手就给壮汉的头上来了一巴掌,直打得壮汉抱头鼠窜。 到底是自家老爹,即便老了,这手劲儿依旧不减当年。 “显得你了!”处理完不争气的儿子,老汉这才转过头温和地对儿媳妇说道:“孩子,你别说,别管那憨货!有爹在呢,还敢吼你?看我不收拾他。” 躲闪到一旁的壮汉挠着头,弱弱地轻声说道:“没吼啊我!” 话音未毕,老爹一个凶狠的眼神杀到,壮汉再不敢言语。 有了老爹撑腰的妇人随即腰杆子硬了起来,缓声说道:“阿爹!是这样的,那位大人说了,王上定下12文一斗的最低价格,此举一则是为了稳定粮价,不让我等吃亏,二则多年征战,朝廷的粮库中确也缺粮。” 老汉闻言点点头,说道:“这吾也知道,如今的王上是千年难得的好王上,按理说咱是应该知恩图报,可是那憨小子说粮商那边的价格会更高。” 老汉略略沉吟地说道:“今年虽然收成好,但前些年的欠账也还有不少,若是把粮卖给了官家,恐怕还了账也就剩不了几个子儿了!老婆子还说要给孙儿们置办些衣物呐!” “你看吧!都说了,还是要给价高的粮商好哩!”汉子听了老爹否定的话语,一下子又来了劲儿。 妇人却没有理会自己丈夫,而是继续对着老爹继续说道:“阿爹,您是不知呢!那位分田的大人说了:王上知道官家收粮的价格不一定比得过一众的粮商,更不愿吾等贫苦人家吃亏,所以吾等没给官家卖一份粮都会记录在案,只要达到一定的数量便能得一爵位,得爵之后不论从军还是为吏都是可以的哩!” “啊?还有这等好事?”老汉闻言便是一惊,那可是爵位啊,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东西,还能给安排为吏,我的天老爷,自己家要发达了啊! 顿时老汉看向自家儿子的眼神又冷冽了几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跟老汉讲!这要是错过了,还不得把胸脯都给拍断了去啊! 这憨货,就知道干活,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玩意! 一时间老汉的手又狠狠地朝着自家儿子的后脑勺扇了过去。 发泄了过后,老汉又冷静了下来,对儿媳妇问道:“要卖多少粮秣才能得爵啊!若是太多,只怕......” 虽然这么担心地说着,但老汉的心已经扑到了“爵位”二字上了,见惯了世事的老汉可是太明白有爵位和没爵位的区别了。 虽然现在有爵位的老爷也要纳粮当差了,但不说别的,单单那份铁饭碗和公家的职份田就够让无数人流口水了,再加上得爵后的各种隐性收益! 老汉已经暗暗发誓即便是苛刻些,要自家吃上十年的苦工,也要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明白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早些得了爵位便能早一日从根本改变自家的生活,而且这样的机会可能会随着府库的充实而随时取消。 “阿爹,那位大人给咱都细细的算了,若是每年都如今年般丰收,咱又将准备卖出的一半的粮秣卖给官家,至多六到七年便可换得一份爵位矣。”妇人显然也明白阿爹这是心动了,正在盘算利弊呢!随即将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 只见老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哪有年年都如今年般丰收,北边新开的几亩田地,明年起也要交税了!说是六七年,只怕是八九年都不能打止哩!”汉子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着:“更何况,即便是只要六七年,六七年间会发生什么事情,谁说的准耶?若是官家说话不算数......” “今年王上分田地时你就说不会有那好事,喊你多开几亩地,你又说是给旁人开的,好劝歹劝才在北坡开了这几亩地。如今怎的了?若是当时多开几亩地,今年的日子还要好过些!”妇人听了丈夫阴阳怪气的话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开始翻起旧账来。 自知理亏的壮汉也不敢再多言语。 但显然,气头上的妇人可不会轻易地放过示弱的丈夫:“再说了,明年的收成比不得今年,你还不能多开几亩地啊?狗儿(大儿子)明后年也成丁了,到时候再多开几亩,还怕得不了今年的收益?” “你说的简单,多开几亩地,咱家哪来那么多劳力?这是要累死咱啊!”壮汉在一旁弱弱地说道。 还在思索着的老汉听了自己儿子没出息的话语,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一脚便又狠狠地踹了过去,壮汉眼见着老爹的大脚踹了过来,却也不敢躲,只能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 “吃点苦怎了?都是给自己和自己的儿女们吃的苦!怎的还不愿意啦?老子当年和你妈两人都耕种了几十亩地,这才把你拉扯大的,怎的,换了你就不行啦?”老汉说着说着越想越气,一脚又踹到了壮汉的臀部。 妇人赶紧拦下了暴怒的老爹,虽然妇人的嘴碎一点,但心里还是心疼自家丈夫的。 一下子踹了两脚狠的,上了年纪的老汉显然体力有些不支了,在儿媳妇的劝导下,也就坡下驴,一屁股又坐了下来。看着缩在一旁的儿子,略略又沉吟了一会。 终于,老汉似乎下定了决心,对着儿子儿媳一招手,说道:“选好种子,再交完公粮和税收,留足一家子的吃食,再存上五六斗已备不时之需,其他的全部拉去卖给官家!” “老爹,这......”围坐一旁的两人显然没想到老爹居然会如此决断。 老汉却没有理会二人的惊讶与不解,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咱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自从王上登基以来,咱们家从吃不饱饭到吃饱饭,到现在甚至还能有结余,都告诉了老汉一个道理:跟着王上,就不会吃亏!” 第558章五年忍耐出代北 五年生聚,赵国屯田有术,国力暴涨累倍,民力尽复,而府库充盈,已达历年之巨也。而赵国之兵,也在五年之间渐渐暴涨,仅一线能战之兵就不下二十五万,屯田之兵更是达到了二十万之巨。 与赵国相比,秦国国力之恢复,也是令众国侧目也。 不过四年之时,函谷之兵已达二十万之众,要知道,赵国的二十五万可是分布在数个郡中,而秦国光是函谷这一个方向的兵力便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之众,与之对应的,赵国在上党的屯兵不过十万而已。 就这十万大军,还是看着秦军的不断增兵,才补充的。 显然,只要秦国愿意,他们随时都可以再兴东出之战。只是,为了在更大程度上形成对赵国的优势,秦王却是再度将战事拖延,硬生生地又积聚了一载之力。 等到了赵括登基的第五年,秦国已然兵精粮足,比之长平之战前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与此同时,其余各国也皆有长进,中原大地之上,才休养生息没有多少日子,战争的阴云便又重新笼罩到了百姓的头上。 只是,首先挑起战争的,却是并不是秦国,而是赵国。 嗯,确切地说,赵国终于开始了本该在三四年前就展开的灭胡之战。 原因很简单,再不打,恐怕秦国就不会再让赵国接着打了。 赵始皇帝五载,以上将军李牧为帅,领精兵十万并五万屯田兵,共计一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向了代北草原。 又一次,赵国的大军踏入了草原的地盘。只是这次,赵国的大军比上次多了四倍!而他们的任务也不再是简简单单将胡人打退而已。 而经过数年的互市,赵国的商队不断地对胡人草原进行试探,草原的地图早已摆到了李牧的案桌之上。 同时,因为互市的缘故,不少的牧民们得到了赵国的好处,纷纷要求内附赵国。 这也是赵括将灭胡之战一拖再拖的主要原因,让应附的牧民们尽量地归附,这样削弱敌人壮大自己的办法,赵括显然不会错过。 因着这种种的缘故,赵军进入草原,几乎是畅通无阻。甚至不少的草原部落闻听赵国大军的到来,竟然是举族来投。 只是如此一来,李牧大军的行军速度却是被拖了下来,倒是给了胡人单于调集兵力进行决战的时间。 不过,李牧对于这样的情况,显然也是乐意的。与其一个个部落地去征服,不如让单于调集兵力,一次性把他们打服气。手握十五万大军,李牧可不相信这片草原之上,还有任何的力量会是自己的对手。 因此,在收到单于调集兵力的消息之后,李牧的行军速度却是更慢了。 直到,单于终于调集了足够的兵力——足够让李牧麾下一十五万大军吃饱的兵力。 打探清楚东胡部落的集结地和兵力部署后,李牧集结了军中所有的精锐骑兵约五万余人,轻装简行、日夜兼程,直奔东胡王庭而去。 月色被乌云所遮蔽,被葛布包裹住的马蹄在有些湿润的草地上践踏着,一条黑色蜿蜒的巨龙在碧色的草原上缓缓地前行着。 近了,更近了! 李牧似乎已经看到了王庭里东胡人载歌载舞尽情欢愉的模样! 近了,更近了! 遥遥望去,李牧已经能够看到远处摇曳的灯火!那应该就是东胡王庭所在! 抬头望望天,月亮在笑! 藏了一晚上的月亮似乎感应到了大地上即将上演的风云变幻,居然在此时悄悄地钻出了层层乌云,如水的月光瞬间洒满大地。 没有丝毫的犹豫,李牧当即下令除去马蹄的束缚,丢弃一切辎重,全员上马,目标东胡王庭! 哒哒的马蹄终于将宁静的黑夜,踏破! 月光下,黑色的长龙一分为三,主力呈锋矢阵正面冲击,左右两军分向两侧包围而去! 锋矢之上,李牧胯下黑色骏马,手端丈八长戟冲在了最前面,身后亲卫擎着大纛紧随其后,北地的狂风掠过李牧坚毅的面庞,留下岁月的痕迹,马蹄下踏破的草地混着凝结的露珠在空中舞出最后的弧度。 近了,越发的近了! 李牧已经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王庭的营寨,摇曳的灯火里,混杂着中军大帐中羌笛奏起的欢快乐曲、美人翩翩起舞的呢喃歌声还有贵族们的狂荡的笑声。 外无警戒之士,内无应战之卒,只有靡靡之音充斥王庭之间。 “天助我也!”李牧心中大喜道! 怪只怪十数万精锐控弦之士的集结,给了东胡单于太多的信心。他知道对面的赵军兵力不过数万而已,东胡大军南下之际,便是赵军化为齑粉之时。 所以,且舞之蹈之吧!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对手是集中了赵国几乎全部精锐的数万铁骑,而率领这只铁骑的更是后世称为战国第一骑将的李牧。 当死神挥舞镰刀之时,他不会通知那可怜的人类,命运的审判即将来临。 而李牧所率领的骑军,同样不会给他的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加速! 李牧率先鞭策着胯下的战马,将马速提到最高!身后数万大军随即一起加速起来!哒哒的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从草原的一端席卷而来。苏丹小说网 近了,更近了! 赵国的骑军们几乎已经能听见王庭外围本应在站岗放哨的东胡卫士的若有似无的鼾声!闷雷般的响声已经让一些东胡士卒惊醒了过来。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李牧的长戟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大纛随即传令。只一瞬间,漫天的箭雨升起又落下,如彗星砸地般,狠狠地砸向东胡人的营地。 熟睡的牧民们和东胡的控弦之士们很快被疾驰的箭雨给纷纷“唤醒”。 呐喊声、哀嚎声瞬间响彻了整个东胡营地,更多的东胡牧民惊醒了过来,然而还未等他们穿起战袍做出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迎面而来的便是泛着寒光的刀剑。 本就缺乏甲胄的东胡人哪里抵挡得住精锐的赵国精骑,本就猝不及防之下,东胡人几乎没有任何防御抵抗,王庭便被李牧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无情的刀剑肆意地划破着东胡人的胸膛,鲜红的血液迎着刀剑的寒光在空中飞舞开来,在洁白的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亮眼。 “冲!”李牧收回刚刚刺穿两人的长戟,向着王庭的更深处遥遥一指! 李牧明白,自己所率的大军打了东胡一个措手不及,攻破辕门只是第一步,自己毕竟兵少,必须尽快凿穿东胡王庭,将单于等人一举抓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此次战争的胜利。 李牧的话音刚落下,一直在其身后的大纛随即传令,赵军精骑更是闻令而动,纷纷以曲为单位,组成更小的鱼鳞阵,向着大纛所指的王庭深处冲杀而去。 一片片的鱼鳞,跳跃、旋转、飞舞着,无情地撕碎着眼前一切阻碍其前进的事物,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如蝗虫过境一般,摧毁者东胡最后的生命力。 王庭的中军帐中,单于正跟手下的贵族、头人们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细细打算着南下后要如何奴役赵国之人,又要如何划分地界将耕地化为牧场。 “报!”一名东胡士卒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奔入帐之中。 还不待士卒开口诉说敌情,被搅扰了好事的单于,气不打一处来,一鞭子就要打将下去,好教教这名士卒如何做奴,可惜几只箭矢的突然到来,救了士卒一命,也省得他的汇报了。 “当啷”一声,不知从何飞来的箭矢将一堆篝火射倒,倒塌在地的篝火立时就溅起满地的火花,惹得一众舞女尖声大叫起来。 刹那间,尖叫声、哀嚎声、呼救声响彻中军帐中,舞女、乐师、贵族、头人纷纷狼奔豕突,搅得中军帐更乱了。 单于一时也有些懵了,显然这并不是自己那一鞭子能打出来的情状。自己麾下的贵族们都在宴饮,不存在反叛之说。那么,在排除了全部的可能后,那剩下的唯一可能,即便再不可能,也只能是事实了——赵军,敌袭! 很快反应过来的单于立刻就想要召集自己的亲卫军,控制局面,反击赵军。 可惜,又一轮更密集的箭雨袭来,将他所有的想法全数浇灭!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身边无数贵族、亲兵被一一射杀,帐中越发的乱了。 “单于!快撤吧!”眼见着事不可为,亲兵赶忙拉扯着单于的衣袖劝道。 “撤?往哪撤!”单于摆脱亲兵的拉扯,怒吼道。东胡几乎所有的精华都在此了,自己便是逃了又难逃到哪里去?投靠匈奴吗? 没有了族人、兵马的单于,即便逃到了匈奴,恐怕获得还不如一条狗!草原上没有人会同情一个失败者! “整军!反击!”明白自己没有退路的单于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可是慌乱的中军帐中,除了几个亲兵并没有人听从他的命令。 愤怒的单于抽出战刀,当场斩杀了一名慌不择路的头人,欲要立威当场,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人们依旧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乱走乱撞。 望着混乱不堪的中军帐,单于明白不能再待在其中了,必须出去,出去集合队伍! 第559章破胡只需要一夜 狼奔彘突间,营帐内已然乱成了一片,向要从营门口逃出,恐怕人尚未到,赵军的刀剑恐怕便先到了。更何况,天知道现在的外头又多少的箭矢正对着营帐的门口。 单于知道,门口试决计不能走的。 没有任何的犹豫,单于随即从架子上抽出了自己的弯刀,转过了身,朝着自己身后的帐篷左右就是一顿交叉的挥舞。 瞬间,牛皮缝制的中军大帐立时就被锋利的弯刀给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叉。 没有任何的停顿,单于一马当先,当即就带着几名身边的亲兵从那大破口子里头钻了出来。 只可惜,终于钻出营帐,摆脱掉了被瓮中捉鳖的危险的单于,将要面对的却是更加令他绝望的局面——整个中军大寨,不,应该说是整个的王庭,已然处于了一片混乱的火海之中。 焚烧的营帐染红了半边天,红透的半边天里人影错错,那是无数的胡人子民们正如同一群群无头苍蝇一般东奔西窜着。 女人叫,孩儿哭,男儿跑,处处都是刀光剑影,处处都是腥风血雨,宛如一副末日之景也。 局面之糜烂,已然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了! 但身为胡人单于,并没有意识到败亡已成了定局。或许,也正因为这绝不服输的精神,单于才会成为草原的主人吧。 只是,单于显然忘记了,人力犹有尽时。 但不管怎样,面对着已经回天乏术的局面,单于想的不是自暴自弃,而是尽力地挽救危局。 仅从这点来看,单于已经强过了历史上太多的君主了。但无奈,他遇到的是李牧,有着赵括绝对信任之下的李牧。 “传命:摇旗!吹角!”手中紧紧握着弯刀的单于很清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重新凝聚军心,而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做到这点了。 当即,单于便对着身边晋升的亲兵们下达着命令:“把我的狼头旗升起来,狼旗四周给我点燃篝火,告诉我的草原的勇士们,本单于在此!让草原的勇士们向本单于靠拢过来!” 眼见着亲兵们还未反应过来,单于又立即怒吼道:“快!” 由不得亲兵们不傻眼,单于的做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或许能够收拢军心,但在更大的程度上却是一定会吸引到敌人的注意,自家的勇士恐怕聚拢不了多少,闻到腥味的敌人却是会蜂拥而至。 这简直无异于在狼群之中扔出了一块带血的生肉,被疯狂的撕咬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了。 但,单于于此毫无畏惧。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用自己的性命,去赌草原的未来。 随即,在单于的怒吼之下,亲兵们很快行动了起来,几乎一瞬之间,呜咽而悠长的号角声终于从草原的中部缓缓响起,那是大单于聚兵的号角声! 循着声音缓缓望去,那冲天的火光中,象征单于的狼头旗也很快在缺月与火光的映衬下冉冉升起。 原本慌乱不堪的草原王庭居然在号角声中渐渐有冷静下来的趋势,尤其是单于本部的精锐部队,纷纷停下了无头苍蝇般的奔走,朝着狼头旗帜所在的位置就靠拢了过来。 战场之上,局势几乎是瞬息万变。 刚刚身边还只有寥寥几个亲兵的单于,几乎在转瞬之间就聚集了上百的精锐!单于心中微微一定,他知道,只要再过上盏茶的功夫,他就能集结好上千自己的本部精锐,本阵也就可以布置起一道防线。 只要能够顶住一波的冲击,等更多的本部精锐到齐,自己就可以弹压住其余部族的队伍,重新整理一番过后,一场漂亮的反击战就算是打成了。 想及此处,单于不由得又将手中的弯刀握得更紧了。 只可惜,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今天,他遇到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赵国最强的将军,更是天生的骑兵将领——李牧。 第560章报捷邯郸龙台宫 蹬蹬蹬...... 龙台宫议政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殿内,赵括正和平原君、田单、吕不韦等重臣一起商议着各地秋收的情况。 显然,看赵括一脸满意的模样,今年的收成显然又创了新高! 也正在君臣尽欢之时,脚步声渐渐停滞,殿门确实被轻轻地推了开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如今赵国的宦者令——赵忠。也只有他,能在此时推开议政殿的侧门了。 只是,赵忠一贯温和的面孔上,却是一脸的严肃,尽管已经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但依然不难听出步伐之见急促的喘息声。显然,刚刚赵忠是一路小跑着来的。 能让宦者令如此紧急地觐见,显然事情小不了。 快速调整着呼吸,迎着殿中的欢声笑语,赵忠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帛书,心中暗暗祈祷着这封加急的帛书不会是噩耗。 很快,赵忠便来到了赵括的身旁悄然站定,而他的气息也随之喘匀了过来。 “我王!”站定后的赵忠对着赵括微微一礼。 “哦?忠卿,有事?”赵括抬头问道,自己正跟平原君商议着朝事,若无大事,自己的宦者令不应该进来打扰的。 “禀我王:百里急递!”听着赵括的问话,赵忠立即回应道,他可不想给王上留下任何不靠谱的印象。随即,赵忠便双手捧上了帛书一封,递到了赵括的面前。 “哦?”赵括显然有些惊喜。 不用看,赵括已然猜到了帛书中的情况。如今的赵国,唯一的一件大事便是李牧的北征,而对于李牧,赵括显然是有着绝对的信心的。 果然,看了看未被拆开的火漆,赵括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李牧的印信。 随即,赵括也懒得看了,无非就是一封捷报而已。自己看完了,还得给平原君等人传阅,倒不如直接读出来算了。 微微摆了摆手,赵括随即对一旁的赵忠说道:“北疆、李牧的急报。念吧!” 只是,赵括虽然对李牧有着绝对的信心,但不代表着别人也对李牧有着绝对的信心,毕竟如今的李牧,除了对燕军的一战并未有过太多令人骄傲的战绩。而燕军,懂的都懂...... 听着赵括的话语,只一瞬间,平原君的心跳都快了许多,身子立即坐了起来,脖子伸得更长了,试图早那万分之一秒听到关于北疆的消息。 原因无他,北疆之战实在太过重要。若是北疆之战出现什么意外,赵国不仅将失去一支最为强力的主力大军,恐怕还会引起诸多的连锁反应。 秦军绝不会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有着廉颇驻守上党郡,但秦军积蓄数年之力,若是北疆大败之下,短时间赵国却是无力再支援上党,能否守住,就真的难说了。 到那时,被割去一大块地盘的燕国,势必也会对河间郡下手。 一句话,北疆大军若失,则赵国恐有倾覆之危矣。 想及此处,平原君甚至有些埋怨赵括,为何将如此大军交托在李牧这个毛头小子的手中,太过草率矣...... 只是他忘了,眼前坐着的赵括,也不过是如李牧一般年纪的毛头小子。 而这个毛头小子,去岁却是在他的劝说下,披挂上阵率领残破的赵军战胜了不可一世的秦军,连得了上党、河内两郡之地。 当然了,平原君他更不知道,百十年后,会出现一个叫做“汉”的朝代,而在那个朝代,会出现一个名传千古的少年郎:他年仅十八,首次出战便率八百骑军斩首两千,功封冠军侯爵。 紧接着,这位比之此时的赵括、李牧还要年轻许多的少年郎便彻底地一发不可收,从此便开启了他开挂的一生。 万数精骑出陇西,转战千里,枭首八千,获胡人祭天之金人; 复以精兵五万出北地,逾居延,过大小月氏,连攻祁连,斩三万而俘敌两万五千余; 在出代地,进击两千里,却是越离侯山、弓闾河,全歼匈奴左贤王等部精锐七万,直至狼居胥山。 从此,第一名不再叫做第一名,而是以冠军称之! 也自此时起,历代武将的最高成就便是——封狼居胥! 当然,也从此时起,再无人敢言少年无谋之语! 取而代之的乃是:有“志不在年高”、“莫欺少年穷”、“未可轻年少”的话语。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但显然,赵括对于这封来自北疆的急报有着绝对的把握!无他,只因为,主将乃是被后世评为战国第一的战将李牧! 而在李牧的麾下,是赵国五年休养生息培养的十五万精锐大军。 反观胡人那边呢?经过五年的互市,整个草原都被行商给踏成了筛子了,无数的部落都心向赵国,恨不能为赵民。 就这样配置,这样的敌我力量对比,这要是还能输,赵括干脆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当然了,打败胡人并不算困难,困难的是是否能一战而定乾坤,从此将草原彻底地纳入赵国的版图。毕竟,这草原实在是太广阔了,广阔到即便是十五万大军撒下去,也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而已。 这就考验李牧的水平了,不仅要一战彻底解决胡人的问题,更要以最小的代价达到这个目的。毕竟这样的灭国之战,胡人肯定是要拼死一战,要是闹不好,被他狠狠地咬下一块肉,倒也有可能。 如此一来,虽然解决了胡人这个后顾之忧,但赵国也暂时地失去了继续进攻的筹码,倒也有些麻烦。 但,还是那句话,赵括绝对相信李牧。 至于一旁的田单和吕不韦,倒也如赵括一般,对李牧充满着信心,因此看向宦者令的眼神之中,更多的还是期待。 只要拿下了代北的胡人,从此赵国就没有了后顾之忧,能够节省出来的兵马又何止十万之巨。更重要的是,代北草原一旦归入赵国,战马的供给也将再上一个台阶,赵军的战力也将再上一个台阶。 各怀心事的几人正想着呢,宦者令赵忠却已经开始念起李牧的帛书。 “臣,代郡主将李牧,南面而拜。 臣自入胡以来,经大小十余战,今终灭代北胡人之国,尽取其地,而获其民。 此战共计斩敌六万余人,俘获胡人单于以下近三十万人,牛羊马匹、王旗辎重等无算也。 而我军因此亦自伤亡以一万三千余人。 急递我王,特为我王报捷,此为事之一也!” 赵忠一边念着,脸上的笑意也随着话语渐渐地绽放了开来。 当然,同样的笑容还一并绽放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脸上。 若说最波澜不惊的,倒还是赵括,无他,这个结果本就在赵括的意料之中。 只是李牧到底是李牧,即便是赵括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了,他依旧给赵括带来了不小的惊喜——这损失也略微有点儿太少了,而这收获又有点儿太大了! 如果说赵括还算是波澜不惊,那么一旁的平原君几人只能有“欣喜若狂”来形容了。甚至,一旁的平原君都忍不住地站了起来,高呼道:“天佑我大赵也!以弱胜强,战损比高达三四十!真,真......” 激动不已的平原君已经不知该用何等的言语来形容如此的大胜! “纵然是廉颇将军,甚至是被各国誉为军神的王上亲自前去,能打出如此之大胜吗?”平原君在心中暗暗揣度着:“或许、也许有这个可能吧!但也只是可能而已!” 随即又看向了一脸平静的赵括,说不由得又在心中暗暗想道:“看来我王早有预料有此大胜矣。” 平原君看向赵括的眼神略略带了些敬佩:“我王看人之能确实非同一般呐!” “果真是天佑大赵啊!”平原君忍不住地暗自叹息道。 随即,平原君对着赵括一揖道:“恭喜我王,我大赵又添一员‘军神’矣!” “哈哈!寡人早知李牧之能矣!”闻言,赵括也是相当地兴奋,甚至比自己打赢了长平之战,还要开心。 当伯乐的感觉,确实不错。 当即,赵括便笑着调侃平原君说道:“平原君可曾埋怨过寡人任用新人过于草率焉?” 闻言,在场的田单和吕不韦也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平原君,显然两人这段时间里都没少听过平原君的担心之语。虽然知道平原君只是出于对赵国大局的担心,不足贬斥,但这并不妨碍两人化身吃瓜群众...... 被戳中心事的平原君自然不能承认:“我王哪里话!我王之眼光,朝堂上下有目共睹也!若有人胆敢质疑我王之用人,老夫第一个便不答应,定要站出来与之辩驳也!” “哈哈哈......”赵括哈哈大笑,心中无奈地暗骂着:“变色龙!老狐狸!” 不再跟平原君过多纠结,赵括随即让赵忠继续念起帛书。帛书之中所说事之一,李牧此信恐怕不止是报捷而已。 “诺!”赵忠也是欣然答应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手机用户请浏览wap..org阅读,掌上阅读更方便。 第561章纳草原而入赵国 清了清嗓子,宦者令随即展开帛书的下段,继续开始念诵了起来。 “与胡人交战之战斗细册于后续专信传递,此信仅作大概之略述以明末将攻胡之策也! 月前,末将奉命率军一十五万,出代北而入草原。 因有草原图纸之要,故入其境也,未受其阻也。待破之胡人部落者三后,末将深以为,草原之广,殊旷于前之思也。 然,其地虽广而人烟稀少也。故,我军防之代北,以数万大军守之三城足以防胡人也,及至我军北上,转守为攻,却是困难重重也。 无他,因其游牧之习性,其部落行踪皆飘忽不定,非外人可知。 虽有单于王庭之要址,却无法直捣单于本部,盖因单于之亡,非胡人之亡也。 虽有行商作略图以知之,欲逐一图之,非经年之时不可也。 臣思之,若大军孤悬于草原之上经年之久,耗费粮草之事尚在其次,若是因此致使国内空虚而秦国入寇,则国之危也。 故,末将将大军一分为三,除步卒三万拱卫代北之地以防不测外,剩余一十二万骑军分作三部,各自持舆图、向导直入胡境,各寻胡人之部落而战之。 末将命之军也,可败之,不可歼灭之。意在驱赶胡人部落之人,将我大军入境之事散布于草原各地也,使其单于惊惧,继而收拢各部以抗我大军也。 胡人单于果然中计,于其王庭之中,广召东胡各部,屯兵二十万余,欲与我军决战也。 末将得讯之后,趁其聚兵方成、军令未通、军心未定之际,诸部合一,以一十二万主力骑军直捣胡人王庭。 具体部署为,主力五万大军,正面突进、破寨拔营、斩将夺旗;偏师左右骑军各两万五千人马,绕行王庭之周,以为合围之势;另有两万余步卒殿后以作后援,并行收降诸事。 七月二十,会战于胡人王庭。 胡人单于猝不及防之下,并各麾下各大头领,皆为我军所虏,而胡人大军在稍作抵挡后,便随王旗倒下而不战自溃矣。 我军遂收其众而迁于代北之地也。” 念及此处,宦者令这才稍稍缓了一缓。 “彩!”趁着这个空档,平原君又带头呼喊了起来。看那一惊一乍的不值钱的样子,简直就是那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惹得赵括好一阵的无语。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态的平原君随即干咳了两声以缓解尴尬。 其实倒也怪不得平原君,如此精彩的布局,看似简单,实则环环相扣,难的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便想出了破解之法,更难的是对着破解之法,几乎没有遗漏地执行! 如此之将,如此之军,怎能不让人拍案叫绝! 宦者令见平原君有些尴尬,随即对其一笑,示意:兄弟懂你! 一旁的田单也是捋着自己已经发白的胡须,频频地点着头,显然对于李牧的一番作为,作为名将的田单也很是满意。 田单自问,即便是自己率军出征,或许也做不到更好了。不觉间,田单心中渐渐升起一种后继有人的自豪感,而在自豪的背后,又有一丝丝被后辈追赶的紧迫感。 至于吕不韦,自然也是高兴得很。要知道,他和李牧天然就走得亲近。无他,只因为他和李牧都是赵王的铁杆心腹,还是被赵王一力提拔起来的那种。自然,英雄惜英雄之下,五年来,两人一文一武也是走得越来越近。 李牧立下的功勋,吕不韦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随即,在赵括的示意之下,赵忠继续念起李牧的信简来。 “今,胡人主力已尽为我军所擒。所剩之部落皆不过千百人之小型部落。代地之北,不复胡人之患也。 然,因我军行围歼之策,故此,战罢之后,我军所获也颇多。仅成年之胡人,便不下数十万也,更有牛羊、马匹等无算也。 此战前之所未预料也。若以代郡一郡之力,恐难以消纳如此之人口与物资也。若是放任胡人离开,则恐前功尽弃也。 如何处置,请我王速速定夺。此事之二也。 另草原之上,水土之足也,或可为我大军养马之所,至此我骑军马匹当不缺也。 然,末将军中文臣稀少,更少有基建、耕地开荒、牧马之才也,当次一批尚可勉力为之,然恐后继无力也。 而末将长于军事,而短于政务,今虽强自为之,仍不免有所疏漏。 故伏请我王速派文臣增援代北!此为事三也!” 念着念着,宦者令赵忠便看向了赵括和平原君。 赵括随即打断了赵忠的念诵,对着平原君问道:“平原君,此事内阁可有准备?” “禀我王:内阁以为,代北草原,可暂隶属于代郡。为巩固草原之统治,可与草原之上建城而守之,以代地互市之经验,不用几月,城池便能焕发生机,收回成本。至于基建、耕地开荒及牧马之文臣,求贤馆中已经人满为患了,随时可以出发代地应该足够李牧将军所用!”平原君略略思考后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嗯,可以。”赵括点点头,随即说道:“往代北之臣,不能全由求贤馆中出具,轮换之策仍要执行,另外世家之人,若有愿意北上者也要考虑。” “是。”平原君立即答应道。 “此事重要。”赵括继续说道:“战后之处置,决定草原能否真正纳入赵国,是成为我赵国的助力,还是拖累,全赖此后数月之功。此事之要,不下李牧之决战也。朝中当有大臣前往坐镇才是。内阁可有建议?” “禀我王。”不待平原君答话,一旁的吕不韦便已经起了身、抱着拳对赵括答道:“微臣自荐前往代地。” 赵括点点头示意吕不韦坐下,随即又问向了平原君道:“平原君的意思呢?” “吕卿愿意前去,自然是再好不过。”平原君也立即答道。 显然,吕不韦跟李牧的关系,平原君也是看在了眼中的,虽然李牧或许就要调回来了,但有着这层关系,吕不韦前去代地开展工作,至少军方这边是没有任何的阻碍的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田单等人去了,就会受到掣肘。考虑到年纪,以及代地开近乎疆拓土的实际情况,吕不韦这个年轻人或许是内阁之中最好的选择了。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吕不韦也确实需要这样的一个机会来展现自己。 两相结合之下,吕不韦可不就是当仁不让的选择了。 闻言,赵括又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吕不韦,面授机宜道:“代地苦寒,胡人更是困苦,可从粮秣等入手,先收其心,再立其威,最后再建其城,则草原可固也。” 第562章秦军出手即王炸 李牧的帛书已经读完,赵括自然照章全准,而龙台宫中也沉浸在了一阵的欢声笑语之中。 也就在此时,又一声急促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我王,孙崮将军与赵平大人宫外求见。”一名宦者在殿外恭敬地禀报道。 闻言的众人皆是微微一愣,在场的几人,虽然对赵平并不熟悉,但对孙崮这个羽林卫指挥使还是清楚的。 负责军事情报的羽林卫深夜求见,显然是有大事发生。当即众人便收敛了笑容,静静等候的赵王的命令。 “传。”赵括闻言,眉头也是微微一皱。羽林卫和暗卫的首领齐齐到来,事情肯定不小,而如今天下,能让自己手下的两个情报头子齐齐而来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吧。赵括几乎已经猜到了可能的情况。 “是。”殿外的宦者闻令,立即答应了一声,随即悄然退去。 不多时,一身戎装的孙崮便和一身大夫服饰的赵平便齐齐来到了议政殿中。 “见过我王。”二人齐齐拜见赵括道。 “平身。”赵括单手虚扶起二人,道:“夤夜前来,可是秦国出事了?” 闻言,二人相视一眼,随即相继点了点头。 “情况如何?速速报来。”赵括心下一沉,随即说道。 “禀我王。”孙崮上前半步,答道:“函谷关细作发出消息,秦国大军近二十五万之众,于五日之前,东出函谷,消失于崤函通道之中,沿途细作皆未见其踪也。” “另有河东境内细作回报,约有五万秦军过境,目标直指上党。”一旁的赵平也补充道。 “二十五万大军。”赵括眉头皱得越发地深了,果然,自己北上灭胡的行动虽然进行得隐蔽,但还是被秦国所侦知了。 当然,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自己的情报系统能够得知秦军的动向,秦国的黑冰台也不是吃素的啊,自己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能瞒秦国到现在已经算是情报部门很给力了。 可以说,秦国东出一直在赵国的意料之中。 但饶是如此,秦国的大手笔依旧深深地震撼住了赵括和在场的诸人。 虽然不知道河东境内的五万大军是否是这二十五万大军的分兵,单单这二十五万就足够现在的赵国喝一壶的了。 要知道,北面的十五万大军,几乎已经是赵国如今的全部精锐了。为了凑齐这十五万大军,赵国的邯郸郡和中山郡几乎被掏空了家底,除了要面对秦国的上党郡还保留着较强的军事实力外,就连面对着燕国的河间郡也只剩下万余大军驻守其中。 而同样经历过长平之战的消耗,甚至还在其中损兵折将的秦国,五年之后竟然又拿出来了二十五万,甚至是三十万大军。 这不禁让人咋舌。 如今的秦国,可不是以前的秦国,守住了函谷就万事大吉了,因为白起的给力,秦国吞并了楚国的鄢郢之地,这样也就在实际上与楚国有着大量的土地接壤。 换言之,除了在函谷方向上的数十万大军,秦国至少还在南部的鄢郢之地有着不下十万的大军。 屈指一算,仅仅五年的时间,秦国至少扩兵了二三十万,这个数字几乎是赵国的两倍了。就这份家底,显然要比赵国厚实得多。 当然,家底足是一方面,敢于将家底亮出来更是一种勇气。 二十几万推到牌桌之上,就算只是钱币,赵括心里都得抖上一抖,更何况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不仅赵括,在场几人也都对秦国的大手笔给惊到了。 “消息可曾确实?”一旁的平原君忍不住问道。 “经多方查实,确认无误。”孙崮立即答道。 赵括摆了摆手,随即问道:“几个问题,第一,可曾将此消息传达给上党之廉颇将军?第二,河东的秦军是二十五万之中的,还是另有兵力?第三,秦军主将为谁?” 听着赵括的问话,孙崮与赵平相视一眼,随即还是由地位稍高的孙崮出面答道:“禀我王,此消息已经传递给廉颇将军,廉颇将军也同时对上党之军,包括屯田军在内的十万大军下达备战指令。” 略略顿了顿后,孙崮接着说道:“因秦军之主力自出函谷之后,便入山林,沿途细作难于查探,故河东之五万秦军,暂未可知是否为其一部也。按其出现之时间来看,确有可能为二十五万大军之分兵也。” “其三,秦军主力之将为王龁将军。”孙崮继续回答道。 闻听孙崮的话语,赵括心中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消息已经传到了廉颇的耳中,以廉颇将军之能,断不至于被秦军给偷袭了; 忧的是,敌情不明——敌军的数量、行军的路线甚至是行动的目标,一概不知。 这样的情况下,除了被动防御,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可问题是,因为北上灭胡的缘故,赵军的主力都远在代地草原,整个上党郡内只有区区十万大军。 十万对二十五万,甚至是三十万,想也知道,这其中的胜算有多少了。 “我王。”一旁的田单也皱起了眉,道:“如今北胡已平,是否令李牧将军迅速率军南下,驰援上党。以十万对阵秦军二十五万,即便是廉颇将军,恐怕也难对敌也。” “另外,邯郸郡、中山郡境内以及河间郡内还有两万左右屯田兵,是否一并发往上党郡?”一旁的平原君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当即向赵括建议道。 “秦军势大,非我赵国一家可战也。”吕不韦也不甘示弱,当即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微臣以为,当速派使臣,往各国求援,尤其楚国和魏国两国,一则牵制秦军南部大军,伺机夺回鄢郢之地,削弱秦国国力,一则会师上党,共抗秦军。” 闻言的赵括却是没有急着表态,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状的几人当然知道这是他们的赵王正在思考中的表现,当即众人纷纷屏气凝神,生怕打断了王上的思路。 在军事方面,众人对于他们的王上还是很信服的。 良久,赵括终于是停下了敲击的手指,缓缓地抬起了头,摇摇头道:“凡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今我军对于秦军之作为,除了知道其至少有二十五万大军东出之外,几乎一无所知。这仗没法打。” “孙崮、赵平。”赵括随即看向了站在阶下的两人。 “末将在。”二人齐齐答道。 赵括随即命道:“传书给沿途哨探、细作,务必尽快查到秦军主力之下落,必要之时,可寻求廉颇将军哨骑之帮助。三日内,寡人必须知道秦军主力到底在哪。” “是。”闻令的二人当即齐齐答应道。 反复完了孙崮与赵平,赵括随即看向了一旁的田单,缓缓说道:“北方刚刚平定,大军急需休整,而胡人新附,也需要大军在侧进行威慑,故此李牧的大军不能轻动。至少其主力还要继续留在代郡,威慑代北之地。” “我王。”闻言的田单顿时就急了,要知道代北虽然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过上党啊,代北之失,无非一阵叛乱而已,可一旦上党丢了,秦军就将彻底地掌握战场主动权,就连邯郸都可能被秦军两面夹击,这个后果,赵国可承受不起。 赵括闻言,确实淡定地摆了摆手,道:“上党之重,寡人自知之。” “然,敌情未明之下,调动全国之力以应敌,非智者所为也。况上党境内还有十万大军,虽不足以退敌,然坚守坚城一段时间还是不成问题的。”赵括随即稍作解释道。 闻言的田单,却也不好再多坚持。 “至于屯田之兵,吾等早就估算过,如今各个郡内屯田兵之数已是极限,若是再减,势必影响秋收诸事。事情尚未危急至此,不可自乱阵脚。”安抚好田单,赵括随即又对平原君说道。 “倒是出使之事,尚可为之。”赵括随即又看向了吕不韦道:“秦军大举出击,不论是否指向我赵国,皆应知晓各国,以便各国稍作应对。”33 “平原君。”赵括随即又转向一旁的平原君,道:“出使之事,爱卿与虞卿商议一下,明日拿出方案,午时前,前往各国之使臣就要出发。” “是。”平原君也立即答应道。 “秦军如此大规模出击,我军也不能不有所准备。”赵括略略思索一番随即说道:“传令代地周骐,率本部骑兵三千,督新收之胡人骑兵两万往上党廉颇将军帐下听命。另以驻守代地之两万步卒,并胡人步卒一万为第二梯队,驰援上党。” “如此一来,在短时之内,上党可增兵五万余。”田单默默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有些担心道:“只是这三万胡人?” 赵括当然知道田单在担心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教训,赵括还是很明白的。 “无妨。”赵括摆摆手道:“其一,胡人刚刚见识过我军战力,短时内不敢心生邪念;其二,粮草军需控制在我手,足以遏制胡人大军咽喉;其三,代地草原在我军手中,但有异动,其家人子女皆为其所诛也,虎毒不食子,况胡人乎。” “谨受教也。”田单闻言,悬着的心这才算是稍稍放下了。 “另外,传令给廉颇将军。”赵括随即继续说道:“如今我代地胡人新附,兵力不足,上党之地,当以守势。若秦军果然来犯,守住野王城并空仓岭一线,即为胜利;若秦军犯之他国,暂未可轻出而救援也。一句话,忍住、守住,即是大功一件。” “是。”田单立即领命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63章灭周放赵之国策 赵括的王命下达,赵国这台新锐的机器很快运转了起来。 即便如今已经是在夜里,出得王宫后的几位大臣,也纷纷各自回到衙门之中,将赵括的王命执行下去。 一封封书简,很快从各个有司衙门中传递而出;紧紧闭着的城门也悄然被一块块令牌给叫开;一只只信鸽更是驮着绝密的命令向着各个方向飞翔而去。 调兵的调兵,准备粮草的准备粮草,查探消息的查探消息,其中最惨的莫过于虞卿了,还在睡觉中的他,就被平原君从被窝中给拉了出来,与其一道商议明日出使的名单。 一群又一群的官吏在夜色中悄然穿梭着...... “内卷”之况,更甚于今。 不过,也正因为有着这群不惧辛劳的骨干力量,赵国才能如此地蒸蒸向上。 当然,赵国的臣子内卷不已,身为赵国唯一的对手的秦国,自然也有着一批的忠臣良将。 也就在平原君等人为赵括的王命而奔波之时,崤山之中,偌大的秦军大营之内,秦军的主将王龁仍在案几之前,对着一张舆图细细地思索着。 手握着如今的秦国过半的兵马,由不得王龁不尽心竭力。 而在那案几之上,摊开的舆图,却并不是王龁所熟知的上党郡,而是周王畿的地图。 没错,此次趁着赵军北上杀胡的机会,秦军并没有想要挑起与赵国的决战,而是选择了灭掉周王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秦国和赵国的想法是一样的——先剪除掉可能存在的威胁,同时扩大自身的国力,最后再与宿敌决战。 当然,进攻周王畿而非赵国本土的决策,即便是在秦国之中,也很是经历过一场辩驳的。 上党之要、河内之利,不言可知,秦国上下在得知了赵国大军北上之际,顿时就要求兴兵讨赵,就连王龁自己心中也是想要重返上党一雪前耻的。 连秦国如今的大将王龁都如此考虑,其他之人更别提了。 只是,曾经提出过远交近攻的国策,让秦国放弃中原膏腴之地,而重返天下屋脊的范睢,范相国,却又在此时,力挽狂澜般地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即便是王龁,也不由得在心中默默为当日范睢的风姿所吸引。 是的,那日的朝会,范睢几乎站到了所有秦人的对立面,大声地阐述着他的观点:“秦赵决战尚未到时机,应继续行远交近攻之策,将赵国之外的势力一一剪除,再行于赵国决战。” 听得范睢的言语,众人自然皆骂其鼠胆。 只是,接下来,范睢的一番话语,却是着实征服了在场所有的老秦人,也再度将秦国从危险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攻赵者,败则有亡国之危,而胜亦无尺寸之利也。 赵国主力虽已北调,然上党境内仍有大军数万,虽无力以抗我大军之危,然以野王城及上党地形之要,阻我大军于一时,却是易如反掌。 一旦我军受阻与上党境内,则赵必令北上之军回援,至那时,即便我军利用时间差向前推进一番,亦不过恢复长平之战形势而已。 我大秦虽经五年修养,却不能在历经一次长平之耗也。此其一也。 其二者,我军与赵军对战,胜负尚在两可之间,一旦有他国介入,则战事之走向,殊难于控制也,尤其韩魏之军,一旦侧袭我军,则败亡不远也。 其三,即便我军闪击赵国,而胜于赵国,我军也必元气大伤,其余诸国必蠢蠢欲动,或挑战火于鄢郢之地,或侧后袭击我于上党之境内,则我军虽败赵国,却难得其地,难掠其民,徒耗国力,而成他国之势也。 此所谓,胜不能全胜,败则危亡也。” 此言一出,秦王也是稍作踟蹰,当即又问道:“如此良机,吾岂能轻纵之。若是放任赵国剪除胡人之危,其国力必愈强也,而我大秦今日不战,来日则又何以制之焉?” “禀我王。”范睢不疾不徐地说道:“赵国攻胡以壮其力,我大秦亦可趁此赵国无力出手之机会,攻打他国,以壮我大秦之力也。” “相国谬也。”当即一个武将便出言反对道:“以我秦军之力攻之赵国惧之他国来援,我军进攻他国,赵国不曾来援乎?” “或许会来援也。”范睢依旧不疾不徐地说道:“然,我军攻之赵地上党,赵军必弃之胡人,全力回返,而若我军攻之他国,赵国又岂会弃之己方攻胡之国策,而全力救援他国哉?故此,即便赵军来援他国,不过数万之兵力也,与之倾国之兵,当有天壤之别也。” “况且,本相所选之地,赵国是否愿意援助之,尚且两说也。”范睢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道。 “相国所言之地,是乃何处?”秦王显然有些心动了,当即又询问范睢道。 “禀我王,微臣建议之进攻之地者,周朝王畿之地也。”范睢微微拱手,拜而道之。 话音落下,众朝臣皆是议论纷纷。 支持者有之,毕竟财帛动人心,周朝八百年积蓄,想想都令人兴奋不已,更何况,那里还有象征着天下的九鼎! 反对者也有之,毕竟那可是周朝啊!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宗主国,如今兴兵而讨伐之,道义上说不过去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会不会引起各国的强烈反对,甚至成了一次六国伐秦? 这联军的威力,可一点不会比赵国的大军小啊! “爱卿且细言之。”秦王自然也对其中利弊早有所判断,但一时间却也决策不了。 当即,范睢微微拱手,随即继续说道:“微臣所四,攻打周王畿者有理由共四也。 其一,曰名正而言顺。先王举鼎,崩于周地,先王虽勇武,但非短智之人,何故一气之下而举九鼎?而先王又是何其英武,何故因举鼎膑崩而亡?若非我王及时归来,又有太后相助,则秦之大业恐毁于内乱矣。 其中种种皆是利于六国而害于秦,而其中又是否有周王室之身影? 此事,虽已不可考,然君子之仇,十世尤记也,则周朝之罪可追、秦国之仇可报之也! 一起吾王得之王位于先王兄也,攻之周朝,以告慰先王之灵,可谓名正而言顺者也! 其二,曰财货之利也。周虽暗弱,然其八百年王朝之积蓄却非徒有虚名也,而洛都者,居天下之中,货通天下,赋税之足,不下咸阳也。取之,不仅周朝八百年积蓄尽为大秦所有也,更有连年之赋税以壮我大秦也。 其利之盛,比之赵国攻胡之利,数倍而不止也。 其三,曰占其地利也。若细细观之天下舆图,我大秦东出之道者,无非上、中、下三路而已。上则出河东战上党于赵也,其胜负未可知也。下则出鄢郢而战于楚,却受困于楚地之川流河泊也。至于中路,则被夹于函谷道中,难以突破也。 若我军能得周王畿之地,则我军东出之路大开也,以洛阳为支点,粮秣等物资供给,兵力之调动,比之如今,当便利数倍不止也。 其四,曰失道寡助也。周王畿者,暗弱久矣,兵甲不修,内无良将,空有天子之名,却无天子之实;在外,却是依旧以王自居,屡屡触怒于各国国君也。昔日赵王括登基之时,周朝使臣竟令赵王亲奉其胙肉,可谓骄狂以极也。 赵王必深恨之,若我攻之,赵国未必会救援也,即便救援,亦极有可能消极以应也。 凡此往上,攻赵难且无益于国,灭周则易而大利于国,如此种种,还请我王察之。” 话音落,整个宫殿之上都变得鸦雀无声,显然,几乎所有人都被范睢的话语给说服了。 “彩!” 不知是谁,忽地喝出了一句如雷般的彩声。 “彩!” 紧接着,朝中众臣们也纷纷应和了起来。 就连坐在主位之上的秦王,也不由得缓缓点头,而看向范睢的目光,一如十数年前,范睢第一次献上“远交近攻”之策的时候那般的亲切。 又一次,范睢用他惊人的眼光,将秦国的战车带上另一个轨道。 上一次,范睢用一道“远交近攻”的建议,结束了秦国徒劳无功的累年大战,让秦国真正地从霸中原转向了一统天下的道路。 这一次,范睢有用一道“攻周放赵”的建议,将秦国送上了野蛮扩张的道路。 只是这次,却是不知前路如何了。 当然,这些并不是王龁现下所要考虑的。既然王命和朝臣们都已经决定攻周放赵,身为秦国的大将,王龁也只能暂熄复仇的怒火,带着秦国过半的精锐部队前往周王畿之地,执行王上的命令。 明天,大军就要出山而战了。 一旦战斗打响,那么秦军的意图将再不成秘密,所有的想法都会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天下人,尤其是现在的赵王赵括的面前。 王龁不允许自己在此时出现任何的差错! 细细地查看起舆图,赵国上党郡方向,自己安排了新晋的优秀将领,蒙骜带领着五万大军,堵住了可能来援的赵军。 想起蒙骜,王龁不由得心中一动。 显然,蒙骜便是王龁给自己挑选的接班人。 说来也是天佑大秦,在白起和司马错将军,还有白起将军挑选的接班人赢摎将军接连都折损在赵括手中后,原以为秦军之中会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甚至王龁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七老八十,也势必要培养出一个接班人,才能退居幕后。 却不想,这接班人来得如此的容易。 这次的大战,王龁显然也是有意地将蒙骜派往了偏师之中。只要能够挡住赵国可能的援军,便是一件足以在秦军中彻底立足的功勋。 可以说,王龁对于这位接班人也是用心良苦,独挡一面的机会,可并不常有,尤其还是这样危险不大,功劳不小的机会。 当然,即便是王龁判断赵国的援军不会太多,挡住赵军的难度并不会太大,但到底能不能挡住赵军,这份功劳能够取得,却还需要蒙骜自己去闯出来。 而为了给蒙骜拖底,在蒙骜的身后,也就是主力大军的侧后方向上,王龁又布置了两万大军,即便蒙骜挡不住赵军,这两万大军也足以应付一段时间了。 用七万大军给蒙骜陪练,王龁的手笔也不可谓不大。 自然,最好的结果,还是主力大军能够迅速地拿下周王畿,从而避免与赵军的正面冲突。 为此,王龁又一次地查看起了自己即将展开的进攻路线。 好了,没有问题了! 这已经是最优的选择了,十八万大军以雷霆之势碾压而去,或许要不了半月,周朝便将彻底地成为一个曾经的名词。 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王龁终于小心地卷起案几上的舆图,随即缓步走向了帐外。 皎洁的月色之下,整个秦军大营十数万大军驻扎之所在,却是静悄悄如同无人之境,只有来回巡逻着的士卒整齐的脚步声和着蛙叫与蝉鸣在这暮夏的季节里,缓缓的吟唱着。 随手握住了腰间的长剑,王龁大步地走出了中军帐中。 尽管大军已经休息,王龁也已经十分的疲累,但每晚的巡营却依旧雷打不动。 这或许就是秦军强悍如斯的原因之一吧! 夜更深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64章应秦军赵括点兵 “噔噔噔......”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邯郸城龙台宫议政殿外传入其中。殿内,赵括正与平原君等人商议向上党郡运送粮草的问题。 却见宦者令急匆匆走到赵括的身边,微微躬身道:“我王,孙崮将军与赵平将军在殿外求见。” 闻言,赵括抬起了头,随即说道:“传。” “是。”宦者令立即答应道。 一旁正在念着各地存粮的平原君也停下了嘴巴,静静地等候着两人的到来。一旁的田单,也随即看向了殿门之外。 显然,几人都知道,来人的意图——秦军应该有所动作了。 见议政殿外,孙崮与赵平二人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就奔到了赵括面前。 “见过我王。”二人齐齐地对着赵括躬身行礼道。 “可是查探到了秦军动向?”赵括也不废话,立即问道。 “然也。”孙崮与赵平当即点点头,一齐回答道。 随即,赵平稍稍向后半步,示意孙崮进行汇报。 孙崮当然也是当仁不让,当即便是一躬身,随即说道:“河东哨探回报:秦国大军东出,以五万大军迫近上党郡,现驻扎于少曲阳城中,遥遥与我上党之军隔泌水而望。另有二十万秦军主力,自河东而南下,其先锋部队已迫近周王畿外围,此时或已与周天子之戍卒兵戈相交矣!” “哦?”赵括眉头微皱,看了看孙崮与赵平,随即转向一旁跟随而入的宦者令道:“取舆图来。” “是。”宦者令立即答应道。 随即,两名宦者抬着一幅巨大的舆图便到了大殿之上。 赵括和平原君、田单三人也相继起身,来到了舆图之前。 “少曲阳,在此处。”孙崮显然已经做过一番功课,在舆图之上很快便找到了秦军的关键节点。 “此非进攻之所,却是阻击我军南下驰援之地也。”赵括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对秦军的意图有所判断。 赵括细细查看一番孙崮所指的位置,不由得微微点头道:“秦军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闻言,一旁的田单也捋着胡须,点头同意道:“的确。此处虽进取不足,防守却是绰绰有余。其地河流环绕,城门自内向外扩张而去,越是靠近城池则地越是狭而长,想要攻之,当是不易;可因河流之便,地形之利,虽只五万大军,却是非以十万大军不足困之也。更兼扼守南下之门,若是我军想要入境驰援,要么绕道,要么只能硬啃下这块骨头。” 田单,到底不愧是沙场老将,只片刻的功夫便将少曲阳的优势地理情况给描述得一清二楚,即便是平原君这样并不清楚战事之人,也将少曲阳的重要性听得明明白白。 “这可如何是好?”平原君闻言皱着眉头担忧道。 只是此话一出,一旁的赵括却是笑出了声,道:“此非好事焉?平原君怎的如此担忧哉?” “嗯?”平原君有些茫然道:“此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一旁的田单也笑着说道:“秦军以偏师五万驻守少曲阳,阻我南下之路,而以二十万主力直逼周王畿,其意图已是昭然若揭矣!” “灭周?”平原君有些恍然,只是那皱起的眉头却并未就此松开:“如此一来,我赵国倒是无虞了。只是......” “只是,若任由秦国轻取了周王畿之地,恐其国力大增也。”平原君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我军虽也取了代北草原,然短期之内,代北之利根本无法与周王畿之地相提并论也。秦国国力之增,恐于我赵国将来有大不利也。” “放心吧。”闻言的赵括却是摇摇头,淡定地说道:“秦军想要拿下周王畿,没有那么容易的。” 一旁的田单显然也非常认同赵括的说法,不由得也点起了头。 “秦军主力与偏师之主将分别为谁?秦军主力南下已至何处,已经与周天子之戍卒,兵戈相交?其战斗情况,规模如何?胜负如何?至洛都还有几许之距?主力与偏师之中,其骑、步兵力分配如何?”赵括没有多做解释,随即看向了一旁的孙崮继续问道。 早有准备的孙崮面对着赵括一系列的问题,倒也没有发怵,随即立即回答道:“秦军南下周王畿之主力,以王龁为主将,骑步各半。秦军之战几乎势如破竹,一日下一城。按照呈报上来的战事情况,周王畿外围数座城池应该已经被其所突破,至多不过十日可直抵洛都。” “至于偏师方面。”孙崮略略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因其居于少曲阳城中,闭门不出,故细作只探听得知其主将为蒙姓,或为秦军新晋之大将——蒙骜也。” “蒙骜?”赵括口中重复着这个名字。 显然,这个名字对于赵括而言并不陌生。当然如果你觉得陌生,换个名字,你就知道了。蒙武,怎么样知道了吗? 还不清楚,那么蒙恬和蒙毅呢? 没错,蒙骜便是蒙武之父,蒙恬和蒙毅之祖父。也是蒙氏家族在秦国发扬光大的奠基人。历史上,蒙骜也是一个狠人,更是历仕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秦庄襄王、秦始皇四朝。数次率军或从军出征,也是屡立战功。 先后夺取韩国十余座城池、赵国三十余座城池、魏国五十余座城池,使秦国得以设立三川郡和东郡,并让秦国疆域与齐国相接,从而对韩国、魏国形成三面包围之势,为日后秦始皇统一六国打下了坚定的基础。 可以说,蒙骜的功绩绝不逊色于秦国历史上任何一个大将,只可惜,历史上的他败给了信陵君,加之其胜仗几乎都是碾压之态,少了些奇谋诡断,因此对于他的评价自然就显得褒贬不一了。 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位很能打的将军! “此人作战勇猛,用兵大开大合,虽为新锐,却有老将沉稳之风,不可轻视也。”赵括略略对蒙骜做出一番评价,也算是为自己的将领们敲响一下警钟。 闻言的田单几人,瞬间对蒙骜的重视程度上了一个台阶——无他,赵括识人之明,早在李牧和吕不韦的身上印证过,如今王上如此褒奖敌军的一位将领,众人当然不得不重视起来。 “那我军该如何处置?”一旁的平原君听了半天,却也没有听到赵括对于此事的处置意见,当即便有些急了。 赵括闻言,却是依旧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周天子可有什么反应?” “这个。”孙崮显然并没有太多关注周天子的动向,因此有些语塞也是自然的。 一旁的赵平随即上前半步答道:“禀我王,周天子已然派出使臣,向各国求援,只是我部信鸽更快,周天子之使臣尚未到来也。” 赵括略略点点头,却也没有追究孙崮的过失,毕竟能在两日的时间里,探知秦军的动向,对于一个初创的情报部门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自然,赵平能够答上来,赵括也是很满意的。 而事实上,那边的周天子宫中,听闻秦军攻入却是已经乱作了一团,为数不多的周朝遗老遗少们,甚至为了接下来的决策而吵闹不已。 这个要周天子亲往秦咸阳请罪,那个要联络天下诸侯共伐无道之秦; 这个说秦国不教而诛必遭天谴,那个说秦国牧马出身自古无信无义; 这个言说要征兵以抗秦国大军,那个说如今征兵怎能敌过秦国虎狼? 你一言我一语,好好的朝议,几乎成了集市一般。 周天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听谁的好,或许从一开始,周天子就不知该听谁的好! 干脆,周天子随即一拍脑袋——那便大杂糅吧! 随即,周朝一面派出使者往咸阳问询秦王入侵周邑之故,表达想要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愿; 一面又向其余六国尤其是周边的赵国、魏国等仇秦之国,发出勤王的通告,邀请各国会盟周王畿,以共退秦军; 与此同时,周天子也在仅剩不多的周朝势力范围内广泛征兵,力求在各国援军抵达前,顶住秦军的攻势。 显然,周王两面倒的选择看似精明,实则是选了一条最为愚蠢的路。 媚秦却又与诸侯勾搭,自不能讨好秦国,让秦国放弃攻击;发出勤王求援之命,却想着与秦媾和,如此又得罪了诸侯各国。 或许,只有征兵自保,勉强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决策。 只可惜,征兵?周朝府库中锦绣尚比刀剑更多,即便征到了兵又如何? 早已腐朽不堪的王朝架构之下,征兵不过一个笑话! 但好在,周天子到底还是天下的所谓共主!尤其洛都还是天下之中,秦军占据了此处,几乎就是重新打开了东出的大门。 这是赵括和其他的国家所无法容忍的。 “看来,我军还是要动一动啊!”赵括随即看向了田单道。 “平原君。”赵括随即点将道。 “微臣在。”平原君急忙答应道。 “以飞鸽传书通知已经出发之使臣,命其将秦军灭周之打算告知诸国,会盟各国,救援周室。”赵括随即命令道。 “是。”平原君立即答应道:“只是,各国会愿意出兵吗?” “放心,至少韩、魏、楚三国,必然出兵抗秦。”赵括随即说道:“洛都一失,秦国东出之门再开,韩、魏两国首当其冲,唇亡齿寒的教训他们不会不明白。至于楚国,盟于赵国而忌于秦,必然出兵也。” “我王,楚国出兵或许还有可能。”平原君有些担心道:“可是,以韩、魏两国国君之短视,未必会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啊!” 赵括闻言,却也并不意外,实际上若是几国国君能稍有战略眼光,也不至于被秦国如此做大了。 当然,魏国好不容易出了个信陵君,算是有些见地,却因为长平一战,地位在魏国一落千丈。 不过好像也因为如此,魏王对信陵君少了猜忌,反而越发地重用了起来。 只是如今的赵国却不能把宝压在一个说了不算的信陵君身上。 “既然其国君短视,那便以利诱之。”赵括随即说道:“告诉各国,只要出兵援周,此战过后,周朝土地并秦国土地,皆有各国自取也,赵国一城不求也。” “这?”平原君略略有些诧异,赵国作为如今抗秦的主力,怎么还能一无所获呢。 但随即,平原君便明白了过来:这周王畿之地哪里是什么利,分明是带着倒钩的鱼饵啊!一旦各国把这鱼饵吞下,势必就成了秦国东出上的绊脚石。 那下次秦军再想东出之策,吞下了好处的各国,岂能将鱼饵吐出来。 不吐,那就只能继续做过一场了! “我王,好计策也。”平原君当即称赞道。 安排好了外交之策,赵括随即看向了一旁的田单,问道:“代郡之胡人大军,何时可以抵达上党?” 田单微微掐算一下,随即答道:“代地之胡人大军如今应该已经出发,第一批骑兵队列三日内可达,后一批步卒,五日内可抵达上党郡。” 赵括点点头,随即接着命令道:“传命给廉颇将军,让他做好出击准备。待代郡胡人大军抵达之后,由廉颇将军为主将、周骐为先锋,统兵八万绕道魏国,会盟魏军,西援周室。” “是。”几人齐齐应答道。 “告诉廉颇将军,周室可灭,然其地不可归秦;大军可战,主力不可为赵;主将可让,八万赵军不分、不让。”赵括继续说道。 “是。”田单作为属理兵部尚书立即抱拳答应道。 “田单将军。”赵括随即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知道赵括意图的田单当即抱拳答道。 “将军辛苦一趟,接手上党郡防御。七万大军,可能保上党不失?”赵括随即命令道。 “足够了。”田单立即答应道。 “好,军情紧急,田单将军今日晚些便出发吧。”赵括随即说道。 “是。”田单随即抱拳领命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65章四国联盟会泌水 纵观赵括的布置不难看出来,他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救援周朝。 否则,派出的大军不该只是八万而已,更不会绕道魏国,要与魏国一起出击。 无论从兵力数量上,还是行军的路线上,这都不是一个紧急救援该有的样子。甚至,从魏国出发,不可避免地,此战还要以韩、魏为主,更加说明了赵括对于这次的救援根本“不上心”。 原因嘛,也很简单。 不管是出于对周朝使者在自己登基大典上的无礼,还是出于赵国的利益考虑,周朝都不该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 即便秦国不灭之,赵国想要一统,周朝就是过不去的一个坎。而周朝再怎么腐朽,也始终是诸国的宗主国。 与其到时候让周朝死在自己的长刀之下,污了自己的名声,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就让秦国把这个该死的帽子给摘了。 当然了,周朝可以被灭,但周王畿这片富庶而具有战略价值的地盘却是不能落入秦军的手中。 为了这个目标,兵力并不十分充足的赵括不得不激起韩魏两国抗秦的信心与激情,而为此,赵括甚至已经做好了此战赵国不取一利的准备。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要秦国无功而返,那就是赵国最大的利益了。 更何况,其他各国占了周王畿之地,虽然有短时之利,却等于是封锁着秦国的东出之路,为赵国固守西大门。 如此一来,只要几个国家不是太不给力,赵国自然可以刺刀向内,在解决掉胡人之后,慢慢对燕国进行鲸吞蚕食。 理由甚至都不用另找了——不派兵救援周朝这个宗主国,致使周朝被灭,为各国所共讨之也! 最妙的是,这个带毒的果子,各国的君主都会毫不犹豫地吞下。 雄才大略者,知道断秦东出之路的必要性,加入联军势在必行,所谓周王畿之地,不过附属而已,不要白不要; 目光短视者,根本无法抗拒周王畿这大片的土地带来的诱惑,闻着空气中散发的土地的芬芳,也要加入联军,夺取更多的土地。尤其是韩魏,这两个已经失去过太多土地的国家,尽管周王畿的地盘不算太大,但对于他们都几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出兵势在必行。 当然了,赵括的计划布置虽然很不错,但关键的关键还是要与秦军之战中取得胜利。 大胜秦军,进逼函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显然秦军的将领和战士都不是易于之辈,这种可能性只能说聊胜于无。 即便不能大胜,也决不能大败。 小胜、不分胜负,甚至哪怕是小败于秦,只要能消耗秦军大量的兵力,使其无法独吞周王畿之地,赵括都能接受。 因此这仗,也不算是太难打!简单一个字:“耗”就是了。 没错,正是秦军最擅长的办法——耗。 历史上,秦军一锤定音奠定一统格局的长平之战,采用的是耗的方法;彻底扫清最后的障碍,灭楚之战中,采用的还是耗的方法。 这个方法,虽然笨重,却是近乎无解的办法。 很快,赵括的指令便通过各种途径传递到各自人员的手中,赵国这台年轻的机器瞬间启动了起来。 兵力、粮草、还有使臣,疯狂地在赵地之中奔波着。 不过短短两三日的时间,赴魏的使者便已经将秦军再度东出,剑锋直指周王畿的消息传递给了魏国的朝堂。 而随着边境的急报到来,魏国朝堂很快便确实了赵国消息的准确性。 对于这个消息,魏国朝堂之上先是一惊,随之便是一喜,接着便是一番纠结。 惊,是惊骇的惊。如狼似虎的秦国,消停了五年之后终于再度露出了它的獠牙,自然令已经被欺负过无数次的魏国惊骇不已。 喜,自然无需多言,秦国挑选的对手竟然不是自己,自然是可喜可贺的。 最后的纠结,却还是要不要救援周国,或者说是要不要再度与秦国为敌的纠结。 虽然大部分的朝臣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周王畿丢失,秦军与魏国可就不再只有一道崤函通道关联着了,漫长的边境线,秦国有着无数可以突破的地点。 可以说,一旦秦军占据周国,魏国将彻底地陷入军事上的被动。甚至比赵国丢了上党,还更加地被动。 可问题是,魏国实在是被打怕了啊! 自从公子卬河西跟秦国新军对战过后,几乎每次与秦军大战,输的都是魏国,从河西到河东,再到河内,在一场场的失败之中,魏国已经失去了大半的国土。 即便是长平一战,秦军是输了,但魏国却也没有赢,除了交代了近十万的部队外,魏国什么收获也没有。 如今的魏国,可再输不起了,甚至连平局都是不能接受的。 一面是不得不救,一面是输不起、平不得,这也怪不得魏国的朝臣们要好好地纠结一番。 赵国的使者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当即向魏王和一种的朝臣抛出了鱼饵,道:“昔日长平之战,魏国有助于赵,本应稍作感谢,只可惜上党、河内之地,为邯郸之屏障,不得轻与。今若魏国有救援周过之心,赵国可出兵而助之。并且,我王承诺,此战之后,赵国不取周王畿一寸土地,所占土地悉数有参战国按照贡献大小进行分配,我赵国绝不干涉。” 闻言的魏王和朝臣们顿时眼前就是一亮——还有这好事?! 魏国最怕什么?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啊! 显然,赵国使者的一番话语,很好第打消了魏国朝堂的顾忌。更要命的是,赵国使者在不经意间透露的赵王对于周朝的态度,着实让魏王很是满意。 打下周朝,占据其地,魏国不说重回巅峰吧,至少秦国再想轻易拿捏自己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当即,魏王便同意了赵国使臣的请求,决议出兵援周。 而这带兵的人选,却是惊掉了包括赵国使臣在内的所有人的下巴。 信陵君! 没错,魏王选择了窃符救赵、损兵十万的信陵君,来担任此次魏国大军的主将。 魏王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弟弟的才能,可以说整个魏国无出其右,之所以打压,也是怕他功高震主,而有了长平一战,信陵君再也威胁不到自己的王位,自然魏王会给予其更大的权利,以及信任! 得到任命的信陵君倒也没有推辞,信陵君也明白,魏国人才凋零,这副担子,只有自己能挑得起来。 随即,因为赵王有言在先,此战甘附尾骥,自然信陵君得到魏王许可之后,便很快派出使者,以魏、赵两国的名义,邀请各国合纵勤王抗秦! 早已收到赵国国书的楚国自然第一个跳出来赞成,答应出兵的盟书在最短的时间里就被送到了魏王和信陵君的手中,甚至魏国的使者抵达的第二日,便要随着楚国的五万大军回转泌水前线。搞得派往楚国的使者心中很是没有成就感。 没错,在短短的时间内,楚国便已经调集了五万兵马,随时可以北上参战。当然,这远远不是楚国的极限。不过受限于楚国的分封制度,加之是劳师以远,五万大军,已经相当有诚意了。 毕竟,楚国可没有向韩、魏、赵三国一样的唇亡齿寒的危险。 相较于楚国的痛快,韩之国有些犹豫,原因几乎与魏国的纠结一模一样。 周王畿可就在韩之国的旁边。万一秦军打出兴致来了,连带着把自己一道给收拾了,那可真没地儿说理去。可即便如此,屡屡败在秦军手上的韩国,如今已是患上了恐秦症。 韩王表示,不是寡人不想出兵相助,实在是不敢出兵啊!不出兵还好,出兵不等于给了秦军灭了自己的借口了吗!若是联军再败,自己可不想替周天子挨刀啊! 好在魏使也是早有准备的。 当即,魏国使者便是一顿的输出: 一则说明厉害关系:不出兵?那等死吧!周天子,秦军都能无罪而伐之,况韩之国乎?等秦灭了周朝,下一步不是最弱的韩之国才怪。 二则指明前进方向:有近十万赵军参盟!大王你不信自家的韩军、不信我魏国大军,还不信赵军的能力吗?不说吧秦国打回函谷关了,至少也要让秦军无功而返。 被魏国使者一顿pua后,韩王也算是想清楚了,随即也拿出自己的家底——五万大军加入抗秦联盟之中。 刚刚被赵国狠狠修理的燕国则表示:本国地寡民弱,无力参与中原战场。 当然魏使也未想过将这个秦国的小弟拉到自己一边,只是希望恫吓一番,让燕王在中原大战之时能够安分一些,不要给赵国的侧后来上一刀。 只是如今的燕王早已沉醉在酒池肉林之中,军政大事皆尽托付给了国相栗腹,而国相栗腹早已被赵军给打怕了。 对于这个局面,魏国的使者还是很满意的。 只是,赵国的使者,却似发了疯似的要燕王加入联军,最终劝说不动之下,甚至还撂下狠话:燕王,你会后悔的。 至于最后的齐国,齐王淡定地表示:钓鱼中,勿扰! 一句话:只要秦国不打上门来,万事勿扰之! 即便魏国使者好说歹说,齐国也不肯派出哪怕象征性的一兵一卒支援中原的抗秦大业。 还不错,该来的都来的,不该来的,也都没有来。 仅仅不过十日,一个临时的抗秦联盟责任有限公司便算宣告成立。 其中,董事长:赵王括。 副董事长:大魏王; 董事:楚王、韩王 ceo:信陵君; 总监:各国大将! 当然这个ceo的争夺并不算很激烈的,无他,信陵君带了足足十万大军前来会盟。 如此一来,魏军便占据了联军的多数,甚至是韩、楚两国兵力的总和。而唯一能跟魏国一争高下的赵军主将廉颇,又奉命无意争夺这主帅之位,韩、楚也更无力相争。 因此,即便信陵君曾经败在了秦军的手中,但依旧当仁不让地坐上了联军主帅的宝座。 于是乎,一只以信陵君为主帅,由魏、赵、楚、韩三国组成的二十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在泌水东岸展开会盟,随即追随着秦军的脚步往洛阳而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66章散财聚兵守王城 联军在泌水便会盟的消息,自然也在联军的主将信陵君的一手安排之下,在第一时间递到了周朝天子的手中。 这无疑是给在绝望之中的周朝一针强心剂。 只是,周天子不知道的是,这针强心剂中却是有着致命的毒素。 联军不是来给他解围的,而只是来败秦的。无论魏、韩、楚还是赵国,都希望周朝倒在秦军的手中。而这一针强心剂,目的只是希望周朝能在临死前,能咬下秦军的一块血肉。 这样,联军28万大军就更加有把握了。打跑秦军,公分周朝之地,才是他们的诉求。 当然,无论周天子知不知道各国的险恶用心,他都必须将这个消息当成好消息,从而激励麾下的士卒,继续他的反抗。 因为,哪怕是只剩下一座城池的落魄王朝,也绝不甘心就此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更何况是有着八百年历史的周朝。 毫无疑问,如今的周天子也不愿意八百年基业毁在自己的手中,更不愿做那亡国之君。 面对着亡国之危,一贯吝啬的周天子也终于发狠,不再用发臭的胙肉打发人,而是将那王宫之中的积蓄尽数取出,充作军资,招募骁勇之士,坚守城垣。 周天子算是看明白了,这些财货,若是不用,也不过是秦军的战利品,不如拿出来用了,或许还能顶住秦军,给联军的到来赢得时间。 是的,周天子没有放弃反抗。就如历史上所有的亡国之君一样,他们总会在最后时刻爆发出极其强大的意志和殊死的一搏,当然,往往这样的意志和搏斗已经无力改变历史的走向,随之而来的,只有浩浩汤汤的历史的车轮。 但不管怎样,周天子的殊死一搏还是有一定的效果的。 周都洛阳城,本就繁华聚集之地,无数游侠男儿都在其中讨生活,加上秦国无故而伐之,或为之利,或为之名,总之在周天子大义与金钱的号召之下,无数的黔首百姓都加入了周朝各地的城防之中。 其中,更有以墨者为代表的一派想要促进和平,反对攻伐的人,源源不断地向周王畿的领地聚集,誓要与暴秦在周王畿中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这些举动在强大的秦军看来有些渺小而无知,事实上在一开始,秦军果然势如破竹地攻下周王畿的外围城池,可越是靠近周王畿,秦军受到的抵抗就越强烈。 想要速战速决解决周朝的战略构想,在以墨者为首的一众黔首百姓的反抗之下,在花费了足足一月的时间才攻下周王畿外围的十余座城池之时,已经悄然宣告失败。 但,不管怎么样,秦军还是横扫了周王畿外围的全部城池,周朝彻底成了一城之国。 好在,周朝终于等到了联军会盟而开拔的消息。而周都城洛阳,也将变成秦军口中一块难啃的骨头。 虽然在春秋战国这百年的时间里,周天子被无数次的无视和打脸,八百年江山社稷的余威也在一次次的“笑话”中消耗得差不多了。 但周天子毕竟有天子之名,尤其对于周王畿的百姓来说,周朝还是有感情的。至少,周朝没有到“是日何时丧,我与汝俱亡”的地步。 相对于以暴虐闻名的秦国,周王畿的百姓们显然更愿意保持在周朝的统治之下。 于是,洛阳城内军民一心,又有为名为利的外部势力的加入,一时之间,秦军对洛阳居然无所作为。 但秦军,尤其是其主将王龁,却丝毫不慌。 原因却很可笑,联军虽有勤王之名,却不愿担此勤王之实,眼看着秦军攻势稍缓,联军进军的速度也变得缓慢,大有坐视秦军与周军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 “坐山观虎斗?”老将王龁对于诸侯之间的这样的自私自利的小心思最是明白不过。 “既然对手要给机会,那自己就要给他们足够的惊喜才是!”嬴摎心中这么想着,麾下十八万虎狼之师也是这么做的。 一边严密监视着联军的动向,主力向西边延伸,试图压缩联军战场,一边在保证伤亡率的前提下加紧攻城。 一边是如火如荼的城池攻防,一面是不紧不慢地缓缓前进,一场大战正向着双方所预见的那般进行着。 当然了,在得知赵军主力已经绕道魏国从泌水而入周朝之后,蒙骜那里的阻击战就显得没有什么必要了。 留下三千兵马监视上党郡的赵军后,王龁随即命令蒙骜率军归队。 虽然此战蒙骜并没有真切地与赵军作战,原本的功勋自然是有所耽搁和减少的,但仅仅是独当一面的机会便已经很是难得的。 有了这次独立用兵的经验,王龁也能放心地将更多的担子放到了蒙骜的身上。 不论如何,近二十五万大军已经将周朝洛都给团团围住,战斗几乎在一开始就彻底地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而时间,也随着秦军的进攻,渐渐地步入了秋日。 虽然已经进入了秋日,但天气依旧炎热无比,书上的叶子虽然依旧竭力地继续着光合作用,却也不可避免地慢慢变黄、渐渐衰老。 就像是一个王朝,终究要走向属于它的终点。 枯黄了的叶子,迎着难得的秋风,不舍地离开了枝头,有的在重力的作用下,零落在了大树的脚下,化作来年新叶的营养;有的结束了一生的劳累,于想去外面看看,便伴着秋风,随风飞舞着...... 只是这外面的世界,并不只是诗和远方。 更多的却是卑微与无奈,以及生死的考验! 刚刚离开大树怀抱的树叶,还没来得及欣赏几眼初秋的美景,便被城内城外那冲天而起的烈火与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包围! 到处是刀剑相撞的金戈铁马之声,到处都是断肢残臂的可怖场景,就连深山里本该瓦蓝瓦蓝的天空,此刻也被浓浓的黑烟所遮蔽,变得昏暗而阴沉。 忽然间,大地之上,一个人影浑身冒着黑烟,从那熊熊的烈火中一冲而出。 那不是救火的勇士,而是被火焰侵袭的战士。 炽热的火焰让他不住地哀嚎着,哀嚎着的火人却没有求救,身知必死的他,义无反顾般地冲到了最前线,试图冲入一个人堆之中。 可惜,圆阵中的战士哪里能让他得逞,长戈挥出,便欲将火人抵挡在阵线之外,可那火人却也丝毫不惧——的确,连烈火焚身都不怕了,还何惧刀剑加身? 任由那长长的戈矛将自己的身体穿透,火人继续猛地向着人群冲去。 可惜,不知是因为戈矛破身之痛还是太过刻骨,还是烈火加身之苦终于熬受不住,又或是烈火顺着戈矛破开的缺口将血液蒸发得快了,在距离阵线仅有一臂之距时,那“勇猛无匹”的火人儿却再也冲不动了! 可是圆阵之中的人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火人奋起最后的气力,让自己的身体甩了一甩,身上仍旧在熊熊燃烧的火油随着身体的舞动飞溅开来,迎面的圆阵中的几人瞬间中招,紧接着大火瞬间沿着戈矛的木柄蔓延开来。 火人见此场景,终于是满意地倒下。 火人虽然倒下了,大火却继续烧着,更因为有了新的猎物,反而烧得越发的跳跃了起来。 圆阵之中,反应稍快的,立即丢弃长戈及盾牌,并迅速蹲下,以土覆盖着火之处,这才避免了重蹈火人的覆辙; 那反应慢一点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蔓延到自己的身上,火油遇到衣物,瞬间便又燃了起来,而那人只得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只是,丢弃了长戈的人没能庆幸多久,被大火引燃的人也不用痛苦多久。 几名身着制式黑衣黑甲的士卒,很快发现火人用自己的生命造成的混乱和缺口,长剑横摆,便向着此处杀来。 圆阵第一排的几人,身子为被火焰侵袭的手中没有了武器,有武器的正一个劲儿地哀嚎着,甚至众人连靠近都是不敢。原本固若金汤的圆阵,瞬间被一个已经必死的火人打开了一个缺口。 长剑横绝,无论是放下武器的还是被火点燃的,只一瞬间便丢去了性命。而他们一直护持的圆阵也随即被破!数十将士随即被一举屠灭。 鲜血从被斩断的脖颈处喷射而出,直直地就溅在了金黄色的树叶之上。 原本悠悠荡荡在天地间自在飞舞的叶子,随即好像被这场景吓傻了一般,再无之前脱离母树时候的欢喜,更无飞舞林间的飘逸。只剩下满心的,深深的恐惧与不知所措的慌乱,还有背负着国仇家恨的血液的沉重。 萧瑟的秋风也托不起着沾满了国仇家恨的血液。 直直地,树叶向着地面沉沉地摔去,栽落在了一片的血泊之中,又被周遭倒下的烈火烤干、烧毁,化成了一缕青烟,终于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来不及缅怀,也根本没有缅怀,一只大脚踏入血泊之中,将银杏叶的灰骨混合到了一地狼藉之中,又一只大脚将那满是血污的坑洞踏平,终于树叶最后的痕迹也被抹去,就如同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踏着银杏叶尸骨的人类士卒,渐渐地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33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67章惨烈战况夺洛都 战场之上,惨烈的战斗依旧在继续着。 只是,尽管周天子奋发起了他最后的斗志,将整个周王朝的积蓄都砸了进去,甚至连身边的卫士都被派往了城楼之上,加入着战斗。 尽管一批又一批的以墨家为首的“仁人志士”,不论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他们都几乎是前赴后继地支援着周王畿; 尽管战斗也曾一度进入白热化的状态,甚至秦军的将士们也因为自己的大意,在不少的地方吃了不小的亏......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的天平仍旧不可逆转地缓缓地倒向了秦军。 无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而无力。所谓一力降十会,便是如此。 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便只知耕战二字,其军队更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甲坚矛利,其战力本就不知高了这群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不知多少; 甚至,就连矢志忘我、有我无敌的决心心,秦军也要胜于周军。那明明已经被烈火焚身、痛苦不已,却依旧想要冲入敌阵,与敌同归于尽的火人,不是旁人,正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秦国的战卒而已。 战力不足,决心不够,甚至甘愿牺牲之心也不如秦军!更别说什么必胜的信心了。 这样的情况下,能够挡住秦军的脚步于一时已经算是很意外了! 伴随着“轰隆隆”巨大的声响,年久失修的城墙终于在秦军抛石车的蛮力之下,缓缓倒了下来。一个巨大的豁口突兀地出现在了洛都的城墙之上。 没有犹豫,前线的秦军只会管蒙骜立即挥动手中旗帜,一队又一队的秦军精锐瞬间冲向了那缺口之中。 不用想,秦军就是要以此缺口为契机,彻底地摧毁洛都的城防。 好在的是,城虽然倒,人却未退。 眼见着一波又一波的秦军将士冲向城墙的缺口处,城内的周军也瞬间组织起了一队又一队的战士冲向了缺口处,试图将秦军挡在缺口之外。 只是,就连有着城墙之利的周军也被秦军压着打,更别提没有了高度的优势后了。 尽管周军的补兵已经很是及时了,尽管周朝的战士们已经奋勇起了他们从未有过的勇气,可常年倦怠的他们如何会是虎狼一般的秦军的对手。 刚刚赶到缺口的周兵,几乎都不是秦军精锐的一合之敌,转眼之间,配合默契地秦军就要彻底地突破周军的防线了。 ...... 听着前线不断传来的噩耗,看着空中不断冉冉升起的黑烟,周朝最后一位天子——周赧王孤零零地站在了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中,本就没有几个人的周国朝堂,如今早已没有了半个朝臣,徒留宫中召唤召唤的钟声不住的响着。 朝臣们或是直接投降秦军,或是奔赴他国,稍好一点的也是严守宅院,企图龟缩其中。唯独没有谁愿意做这个早已破败的王朝的殉葬者, 除了,他这个王! 周赧王穿上了他许久未曾穿过的,祭天时的最为隆重的服饰,稍稍梳理好他那十二缕旒的冠冕,缓步走到了殿前广场之上。宫门外的厮杀之声已经能够传到他的耳畔,整座城池处处是烽火狼烟,再无往日的平和安宁。 “再有一刻钟,秦军便要杀到宫门吧!”周赧王看着眼前被黑烟遮蔽的天空,心中喃喃自语道:“然后,宫门就很快便会被攻破吧!再然后便要杀向寡人的宫殿了吧!好在,寡人的儿女们都已经送走,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吧!” 正想着,天边不远处,宫门之外,忽然间惊起了灰尘一片。 紧接着便是一片的欢呼之声,显然,宫门前一处要地又被秦军给拿下了。 周赧王转过身,不去理会宫门之外的事情,右手一甩,偌大的朝服随即飘转,展现在周赧王面前的乃是历经了百年风雨的周王宫。 其上也,雕檐画栋,栩栩如生,一如当年刚刚落成之时的雄伟壮阔,只是那斑驳的颜色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王朝的衰落。 周赧王缓步跨过殿内的门槛,不知是否是年岁太大的缘故,一个不小心险些被那门槛绊倒,好在年久失修的门槛早已不复朱红之色,露出的原木经历风雨与岁月的洗礼更是早已腐朽,这一绊之下居然裂作了数块。 周赧王看着破碎的门槛,仿佛看到在如今分崩离析的天下,不禁悲从中来,正要感怀一番,可是身后激烈的喊杀声越发的近了。 “罢了,随他去吧!周灭商,商纣王以火焚鹿台而自尽。我大周之天下,今日尽矣!寡人也便葬于此殿之中,以殉我大周八百年江山!”周赧王边说着,一边大手一挥:“燃!” “诺!”身旁一直跟着的宦者令,随即将手中燃烧着的火把丢入殿外早已放置好的浇了火油的柴堆之中,很快,烈火将围绕在大殿一圈的柴火统统点燃,火光瞬间将大殿照得通亮。 点燃柴火的宦者令却没有如同其他宦者一般离开大殿,反而一脸平静地回到了周赧王的身边,为坐在龙椅之上的周赧王最后一次整理起服冕来。 周赧王对于宦者令的举动显然有些意外。 但随即周赧王又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窝窝囊囊的一辈子,最后守在自己身边的不是爱人妻儿,而是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宦者。33 也好!也好!总好过那众叛亲离的商纣王吧! 只是不知那千年之后的史书之上,丹青铁笔是如何描述自己的? 昏庸无能? 想必不会有什么好词吧! 罢了!罢了!纣王还骄奢淫逸、天妒人怨吗?寡人总比他好些!只是这万里江山不知终究归了谁?归谁都好,只要不归了灭我社稷的暴秦就行! 那封诏书,应该已经送到了邯郸了吧! 想想赵王看到那诏书后惊愕的表情,还有秦王听闻后的义愤填膺,周赧王就想笑。这或许是周赧王一生以来唯一一件由自己做主的事情吧! “虽然赵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看到秦赵两国狗咬狗,寡人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周赧王暗暗想着。 咔嚓一声将周赧王的幻想打断,偌大的宫殿终于不看猛火的攻击,木质的梁柱终于伴着噼里啪啦的火苗爆裂了起来。紧接着凝聚着无数工匠心血的榫卯结构,在梁柱的爆裂下渐渐脱开了咬合,而沉重的屋脊也再也不堪重负地猛地坍塌。 周赧王甚至没有来得及呼喊便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中,大殿坍塌激起的灰尘甚至扑灭了周遭不少的火焰,但是紧接着,火焰继续沿着坍塌下的木料燃烧了起来,燃烧得更旺盛了。 后世史书记载,公元前259年,周赧王五十六年,秋,趁赵国北上灭胡之际,秦国出动兵力二十五万余,发动灭周之。 旬月之间,连克周朝三十余城,二十五万大军会师周朝洛都,猛而攻之、遂而取之,周赧王引火自焚于王宫之中。 周朝覆灭,享年787年! 随着王宫大殿葬身火海,周王畿之中周军对于秦军的抵抗也渐渐走到了尽头。 黄昏时分,秦军终于肃清周王畿内几乎所有的残敌。只是这样的结果显然并不是王龁所满意的。因为残敌的近乎疯狂的反扑和组织,秦军虽有二十五万大军之众,却始终无法突破关键节点,更无法及时扑救周王宫中的火势。 巨大的火焰在吞没掉了周朝的大殿之后,随即顺着风势,向着周围的殿阁蔓延,而周朝的王室之人、宦者、宫女也早已带着细软逃命而去,根本没有一人前去扑救。 于是,拥有八百年历史的周王宫,延绵不绝的上百所房屋,好似也不愿接受暴秦的占领一般,就在秦军踏入其中的前一刻,自我了断似的,跟随着他的王上,一起化为了灰烬。 好一个刚烈的王宫,好一个刚烈的王朝! 而在那王宫之外,惨烈的巷战终于在大火渐渐熄灭之后慢慢结束。只是,等到巷战的结束,原本繁华的洛都,已经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与血污一片。 望着这一地的狼藉,作为秦军主将的王龁真的很难高兴得起来。 前去搜宫的将士再次带回噩耗:周朝国库与王宫之中所剩不多的绫罗绸缎及金银玉器,或是在大战前分发给了守城之士,或是毁于大火之中,而传说中的周朝八百年秘藏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甚至于秦国大军所最希望的粮草军械,也所剩无几。 这倒不是大火的功劳,实在是周朝多年甲兵未修,自然粮草军械稀少。就连守城时的为数不多的粮草军械,还是临时征集临时打造的呢。 紧接着,负责追击周朝王室的部队也带回噩耗:就在要追上其王子之时,联盟大军先锋突然出现,将周朝之人迎如军中,因敌我悬殊,故只留下部分部队监视,其余队伍全数退回洛邑。 费尽心力打下的洛都变成了一地的焦土,别说粮草、军械和物资了,就连周王和其宗室都没能抓到,这对于王龁而言,显然是有些无法接受的。 可以说,这次的突袭周朝,并不能算很成功。 当然,这跟前线指挥的蒙骜的关系并不大,而是秦国朝堂对于周人的反抗的决心和程度估算错误。 只是事已至此,多思无益。 好在的是,周王畿三十余城包括洛都在内,还在秦军的手中,只要把那群如同苍蝇一般讨厌的联军赶走,胜利依旧是属于赵国的。 “来得好!”听到联军抵达的王龁随即怒吼一声。 损兵折将,却收获甚少的赢摎正在气头上,却碰到了想来捡便宜的联军先锋。 这王龁能忍?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68章骑兵三万攻联军 当然能忍! 王龁可不是曾经的年轻将领了,自从白起被迫死于长平之战中,王龁就成了秦军中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必须让自己沉下心来。 因为他很清楚,他的一个简单的命令,下面便是数万秦军的性命!更何况,如今他手中可是秦国超过一半的兵马,即便对手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王龁依旧不得不小心从事。 无他,那群乌合之众中,还有八万赵军。 只是,他能忍,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忍。 年轻气盛的蒙骜,眼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却被联军夺去了,当即气就不打一处来了,随即跨上战马就要带着本部的骑兵队伍,跟联军的先锋部队来个你死我活! 一旁的王龁眼疾手快,当即一把就勒住了蒙骜的马头,对着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就是一阵严厉的批评:“为将者,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岂能因为区区变动而心浮气躁,甚至因怒而兴兵?可知汝之一动,对我军意味者何?” 闻言的蒙骜瞬间冷静了下来,当即翻身下马,向王龁双手抱拳儿拜道:“末将鲁莽,请上将军责罚。” “罢了。”王龁随即挥了挥手,示意蒙骜起身。 王龁当然不会责罚蒙骜。他也是从年轻的将领一路走过来的,若是年轻时候都没有这股子的冲劲儿,那还怎么带兵冲杀,怎么服众? 当然了,随着岁月的增长,以及战功的累积,这份冲动也会被沉稳所替代。 而王龁喝止住蒙骜,显然就是要教会蒙骜,什么叫做一个成熟的将军。 “其先锋也,约么又多少兵力,何人为将?兵力配置如何?后续大军距离几何?”转过头,王龁随即向前来报信的骑兵校尉问道。 “禀将军:其兵力在两万上下,以步兵居多!主将何人暂不知晓,但其中服饰皆为土黄之色,或为楚兵居多!后续大军暂不可见,据探马回报,应与前几日同,尚在二十余里只外。”校尉当即快速而详尽地回答道。 没错,数日之前,联军便已经抵达了周王畿的外围数十里处。 只是,这几日以来,联军除了派出使者告知周王,大军即日就到之外,就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二十八万大军就这样静静地屯驻在周王畿的外围数十里处,淡定地看着秦周相战,数日之间,竟然是没有前进半步,甚至与秦军的哨探交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这个距离上,即便是赵国的骑兵倾其全力策马而来,也非得大半天才能赶到。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让秦军放心地打周朝,等打完了周朝,我们再战。 王龁自然也是看明白了联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图,只是,周朝就差一个残破的都城,秦军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面对着联军的阳谋,王龁只能咬着牙忍了下来,继续率军攻击这周朝的都城,在后路之上,王龁自然也派了五万大军监视联军的动向,以防其突然袭击。 当然了,之所以王龁能忍下来,甘心于周朝鹬蚌相争,还是因为王龁对于自己军队的战斗有着足够的信心。 虽然此次出征,秦军的总兵力只有二十五万,在与周军的交战之中,还损兵了两万许,拿下周王畿之后,秦军的总兵力不会超过二十三万,而对面的联军却有着二十八万之巨。 仅仅从兵力上来看,秦军是处于下风的。 但问题是,除了赵国的八万大军,战力或许不逊色于秦军,其余各国军队的战力,王龁打心眼里是瞧不起的。 更何况,联军嘛,人心哪能齐整。所思所想,无不是减小自家的损失,获得最大的利益,而这正是联军最大的破绽所在。 二十三万对二十八万,王龁只想说:优势在我! 听着校尉的答话,王龁终于点了点头,对着蒙骜便命令道:“与你三万骑军,立即追击联军先锋之军,拿回周朝宗室。” “是。”蒙骜立即惊喜地答应道,随即转身就要领命而去。 “慢着。”王龁又拦下了就要离去的蒙骜,嘱咐道:“追击一十二里即止,无论是否拿回周朝宗室,皆立即回撤。” 显然,王龁对于周朝宗室还是有些看重的,否则也不会直接调出三万骑兵。 要知道,如今的二十五万秦军之中,骑兵的总兵力也不过是五万而已,三万骑兵几乎是王龁手下一半多的骑兵了。 王龁很清楚,如今周王畿的各个城池虽然是打下来了,但其中的民众并不服从秦国的治理,甚至在联军到来之后已经出现了反叛的情况,但面对着二十多万联军压力的王龁现在显然是无力弹压的。 但若是有周朝王室在手,整个周王畿三十多城当能够安静一些。当然,更重要的是,在击败了联军之后,周王畿的治理,有周朝王室在手,也会顺利不少。 虽然王龁是个武将,但他所要考虑的已经不只是军事上的事情了。 只是,周朝王室再重要,也没有麾下的秦军将士重要。为了避免三万骑兵被联军给包围了,十二里已经是极限了。 蒙骜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当即便再度抱拳答应道:“是,追击十二里即止。” 王龁随即挥挥手,蒙骜这才翻身上马朝着大军的方向而去。 “骑兵集合!”蒙骜一边策马而奔,一边下令骑兵集结到。 因为攻城不适合骑兵之故,秦军的三万多骑兵一直处于轮换修整的状态,也算是是防御着可能到来的联盟大军的第二道防线。 因此,在蒙骜下令骑兵集结之后,在很短的时间里,三万骑兵便已经集结完毕。 没有丝毫的停留,蒙骜一马当先就冲了出去,身后三万大军随即也跟随者蒙骜向着东面的方向冲杀而去。 而看着蒙骜和三万骑兵远去的身影,王龁也没有闲着,立即下令剩余大军加快打扫战场。王龁很清楚,不论周朝王室有没有夺回来,联军都不会给自己过多的休整的时间。 只有尽快完成战场打扫,将士们才能早一刻进行修整,接下来才能从容地去面对联军主力的到来。 即便优势在我,王龁也清楚,这将是一场硬仗,一场不下于长平之战的恶战。 就在蒙骜带着三万大军匆匆向着联军先锋猛攻而去之时,联军先锋却是在击退秦军、截留了周朝王室之后,既没有选择立即进军加入周王畿的战斗,也没有选择后退与主力汇合,而是就近选了一个水草旺盛之地——安营扎寨! 仅仅是派出了几队的斥候向着后续联军主力报信。 想必在先锋主将看来,刚刚经历了与周朝的大战的秦军,显然是没有战力,也不敢再来挑衅自己的。 自己作为联军先锋,虽然已经完成了初步的任务——截留周朝王室,但就此退却,那还算是什么先锋? 要知道,这个先锋之位,可是自家的上将军好不容易在信陵君的手上讨要来的。 仅仅是一个截留周朝王室的功劳,显然是不能满足楚国的胃口的。 既然没有危险,那么休整一番,等候大军到来,再率军进攻,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应该说,这位联军的先锋官,并没有什么错误,只可惜,有些“想当然”了。 但,事情往往最怕的就是“想当然”! 一望无际的华中平原上,几只老鸹盘旋在瓦蓝瓦蓝的空中,十数里外的周王畿都城中的浓烟,却也没能把这片天地也熏染成黑色。 一片静谧之中,只有潺潺流淌着、泛着血色的洛水,似乎在诉说着秦周洛邑之战的惨烈。哦,还有几尾小鱼不知死活地在水中肆意地游荡、嬉戏着,随即被等候多时的人类一网成擒! 一如此时的联军先锋大军。 “阿兄!快看快看!我捕到了哩!”并不湍急的河水中,一名身着土黄色衣服的瘦弱的年轻人,赤着双脚,高高举起手中装着小鱼的渔网,向着另一个年级稍长的穿着土黄色衣服、披着铁甲的壮年炫耀道。 没错,这正是联军先锋部队。在扎营之后,即便心中盘算着秦军不可能来,但先锋官还是派出了不少人员在附近侦查巡逻。 只是先锋将军都不在意秦军的到来,下头的小兵又岂会太过在意。 于是,侦查巡逻变成了“游山玩水”,顺便捕些鱼打打牙祭。 而那年轻人,正是被派出来的队伍中的一员。 说是年轻人,恐怕是刚刚成丁没多久,加上营养不良,几乎还没有车轮高,甚至比那放在岸边的长剑也搞不了多少,瘦瘦小小的身子,几乎撑不起那明显大了几号的衣服。 那岸边的壮年闻言,转过头便看见那网中还不够塞牙缝的小鱼儿,顿时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随即一巴掌拍在那年轻人的后脑勺,恶狠狠地道:“不是告诉过汝,要把网织得疏一些么!这小鱼,不能抓的!” “这又不是在家里!”年轻人嘟囔着嘴,显然不太乐意接受壮年的训斥,但碍于壮年汉子的淫威,却又不敢直接反驳,只得挠挠头弱弱地低声说道:“而且,这里还是秦国的。” 闻言,壮年汉子顿时有些哑然......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69章平地终现秦军迹 是呀,这里马上也要变成秦国的土地了。 壮年士兵当然知道年轻人的意思:这里是敌人的国家,把他们的小鱼吃完了,让那些可恶的秦人们没得吃,不是更好吗? 虽然壮年士兵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也知道,粮少了,兵自然就少了,没了这些小鱼,秦人的战力或许就会小上几分。 这显然不能算错,一时间,壮年人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年轻人的话语。没办法,只得将自己,也正是眼前年轻人的父亲对自己曾经的“教导”,再在眼前的年轻人的身上施展一遍。 “在哪也不行!不杀妇孺小孩。”壮年见年轻人还有点儿不服,随即一把夺过渔网,将其中的鱼儿一股脑儿地倒入了水中。 随即又是一脚踢在年轻人的臀部并厉声地呵斥道:“这是规矩!天底下最大的规矩!鱼也是一样。” 年轻人显然也被壮年突如其来的怒火给整懵了,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瞬间就红了,但慑于壮年的威严,却是根本不敢反驳,跟不敢离开,只能委委屈屈地呆立在原地。 “什长,莫要打小孩子哩撒!娃娃还小,不懂慢慢教就是了!”河中另一个正双手抓着一条大鱼往岸边走的士卒,笑着对壮年人说道。 “还小哩!都已经成丁了!明年就要缴丁税了,再不懂事,怎么能抗起家来。”壮汉无奈地回应道,随即单手便将那委委屈屈呆立着的年轻人从河中给提溜了出来。 轻轻抚摸着有些发黄的头发,壮年稍稍有些心疼,家中老父年事已高,而且卧病在床,可是大王下的诏令是家里必须出丁两人,要是让老父亲出征,恐怕到不了这里就得交代过去。 没办法,他只得让还未成年的弟弟悄悄改了年龄伪装成丁,顶替无法行动的老父亲,这才给县里交代过去,而自己在军中好歹是个什长,跟军法官很是喝了顿好酒,也算是蒙混了过去。 可是,自己的弟弟才十一岁啊!别说拔剑杀人了,杀只猪都费劲儿。而自己将要面对的可不是隔壁村争水的汉子,而是秦军啊!号称虎狼的秦军啊! 自己虽然也算是勇武,不然也不能以白身坐上这什长的位置,可是面对如狼似虎的秦军,自己自保尚且困难,更别说照顾好弟弟了。 自己让弟弟放生小鱼,何尝不是希望秦军能够稍动恻隐之心,在战中放过自己的弟弟呢?但这些话,自己不能说给弟弟听,甚至不能说给任何人听。 壮年一脸的心疼,稍稍弯下腰,柔声对着年轻人说道:“你要听话,现在是在战场上,稍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家里老娘还在等着你哩,明白吗?” “知道哩,哥,都听你的。”许是感受到了兄长的异样,年轻人很是乖巧地回应着。 说话的功夫,其余众人所带的网兜之中都已经装满了,再捕下去就只能用衣服装了,当即一什的战士们纷纷从水中上岸,穿上仍在岸边上的衣甲,准备就此归营,打牙祭! 只是,就在河内摸鱼的一什人马,稀稀疏疏地穿戴好自己的衣甲,背着装得满满登登的网兜,准备一道归营之时,远方来自周王畿的方向,突然传来了闷雷一般的响动。 久经战阵的什长立即发现了不对劲,艳阳高照的天气哪里来的闷雷? 顿时,什长心中便一阵哇凉。不是闷雷,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骑兵,而且是上万人的大量的骑兵,只有如此大规模的铁骑一道冲锋,才会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如同闷雷一般的响动。 而在如今的战场之上,又是从周王畿的方向而来,除了秦军,根本不做二想。 “秦军铁骑!”什长高喊着,随即转过头对着麾下命令道:“放弃所有东西,速速归营!” “诺!”众士卒显然对自家的什长十分的信任,二话不说,将装满了鱼儿的网兜往那河中的方向奋力一抛,也不管那些鱼儿能不能游回河里,转身就随着自家的什长奔跑了起来。 就连那短腿的小孩儿也装成大人模样,跟着大人们奔跑了起来,但情急之下没跑两步便被岸边野蛮生长的藤蔓给绊倒在地,尚来不及喊疼,一只大手便将他提溜了起来。 那是他兄长的宽厚的大手。 “附近草木茂盛,将外衣反穿,就躲在此处,勿要发声,勿要被人发现!若是今夜吾未来找汝,汝便往南边跑,回家去!若是遇到黑衣的强人问你衣物之事,便说是从死人身上扒的,明白吗?”不待小孩说些什么,那壮汉便已经开口严肃地说道。 “哥,我要跟你一起!”小孩儿显然还不知如今的紧急,尚抱着自家兄长的手臂不肯撒手。 “刚刚汝是如何答应吾的?嗯?快快撒手!”什长恶狠狠地推开了小孩儿,又将怀中一个小包裹塞入了小孩的怀中,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朝营地奔去:“好好活着,阿娘还等着你回去哩。” 看着兄长远去的身影,小孩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小心翼翼打开兄长留下的小包裹,里面是几枚大钱,一块面馍,还有一块自己馋了许久的饴糖。 此刻,鼻头一酸,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但兄长临走的告诫再次响起,小孩儿只得用那脏兮兮的小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嘴角狠狠咬住衣袖,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兄长走后没有多久,闷雷般的响声越发的近了,如同就在耳边一般!小孩儿甚至能够听得清楚马儿胸膛前的铃铛轻响。害怕已极的小孩儿,只得将自己的头藏入了臂弯之中,瑟瑟发抖地呆坐在茂密的草木藤蔓之间。33 好在秦军的目标只有不远处的联军大营,对着洛水边也仅仅是一扫而过,并没有细细查探,小孩儿似乎躲过了一劫。 但那联军大营可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这边什长稍稍安顿好自己的弟弟,三步并作两步,总算赶上了弟兄们,随即一行人提溜着兵器,飞似地就往营地奔去。 营地虽然距离河边不远,却也有数百百步的距离。 好消息是:因为什长的及时发现,待什长带着人等奔回到营地之中,秦国骑兵的身影依旧还未出现在可见的范围之内。 坏消息是:在什长的禀报之下,营中的斥候随即爬上高高的瞭望塔,目之所及,已经能够看到一根黑色的细线,正由远及近朝着大营奔来。留给联军的时间不多了! 好在先锋之属,虽然其中更多的是楚国将军力争得来,但到底也还是精锐所在,楚国将军可是将自己的家底子都给拉了上来,毕竟自己是来争功的,可不是来求死的。 甚至于其余两家所派的数千人也各自是精锐之属, 还算精锐的联军先锋,在得到消息的一瞬间,备战的钟鼓便敲打了起来,从将军到士卒都开始了作战的准备。 求援是来不及了,但最新的情况必须立即汇报中军主力,将军二话不说,将报信的探马全给撒了出去——速速禀告信陵君:十万火急,秦军来袭!看在同盟的面子上,拉兄弟一把! 挖沟壑是来不及修了,但拒马能搬多少搬多少,先别管大军自己的出路问题了,先把所有的路给顶住了再说,只要守住咯,最快两三个时辰,最慢也就今日的子夜时分,联军的主力就能到,到时候还怕没出路? 弓兵一部在营门前就位,锋锐的箭矢那是能拿多少拿多少,一旦秦军进入射击范围立即万箭齐发,千万别想着节省箭矢,而唯二的两副床弩顶在正门之上,只要是秦军胆敢破门,就给我射他丫的! 盾兵也速速将长盾重新安置好,一面面打得长盾被树立在了寨门与周边缝隙以及栅栏的缝隙之中,防止秦军的箭雨对自家军士的打击。 还有长矛兵,一根根一丈多长的长矛被狠狠地杵在地里、另一端则靠在栅栏边的长盾之上,配合盾牌防御骑兵的冲击。 金汁给我烧起来,抛石车也给我推起来,别管来不来得及,也别管有没有用,先组起来,用起来。 刀斧手、长剑手,全都被紧急集合,着甲戴盔,组成了一个个的方阵,随时做好与秦军肉搏的准备。 对了,狼烟!速速点燃三柱狼烟!!! 不得不说,敢于担任先锋之职,楚国的这位景姓的将军还是有点东西的,至少跟“屈、景、昭”三族中的那些废物相比,这位将军已经算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毕竟,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将能够想到的东西都想到了,排兵调度也颇有章法,并没有因为秦军的突然袭击而乱了阵脚。 但很可惜,自从他决议不进不退,就地驻扎开始,却不曾想过秦军可能的进攻之时起,他和他的先锋大军便已经一步步地踏入了深渊之中了。 而这战略上的决策失误,却不是区区的一番快速反应能够解决的。 地形上,为了取水的方便,大营也没有驻守在险要的山头,而是在一片近乎平原的地区,这样的区域,显然更有利于秦军的骑兵,而不利于联军的步卒。 虽然联军之中也有千余骑兵,但那点子骑兵显然不会是秦国三万骑兵的对手,与其冲出去被秦军一举而击溃,不如守在寨中。 可是守寨,就能守住吗? 兵力上,联军是两万打三万,依旧处于绝对的弱势。 战力方面,因为赵国大军独立由廉颇将军指挥的缘故,这里只有楚、韩、魏三国的兵力,尽管也是各国的精锐,可相对于秦国的大军,不用问也知道哪只队伍的战力更高了。 更何况,秦国带兵来攻的,还是明日之星——蒙骜! 显然,蒙骜不会给联军任何的机会。 事实上,秦国的骑兵甚至没有给联军太多的准备时间,前方的拒马还没被放置完毕,后方的弓箭手也尚未完全到位,盾牌、长矛也还只护住了一部分的营寨,甚至是刀斧手、长剑兵,不少还在营帐中,正被各自军官们呵斥着,陆陆续续懵懂地除了营帐。 显然,面对秦军骑兵的突袭,联军根本没有准备好。至于什么金汁、什么抛石车,联军更是没有任何滴时间去准备。 “砰砰砰”的几声,寨门前刚刚放置好的几个拒马瞬间被秦军撞开,连带着放置拒马,尚未来得及回寨的上百士卒,也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关门!快关门!”负责寨门的楚军校尉,当即惊恐地下令道。 而在那寨门之外,尚有数百战卒正朝着寨门狂奔而来。只是,楚军校尉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在那数百战卒的不远处,秦军的骑兵已经挥舞着长剑攻杀而来。 为了更多人的安全,楚军校尉只能下令关门。 随着校尉的命令下达,那木头所制的大门随即在数十战士的推动下缓缓合上。 眼见着那代表着生的希望的大门越来越窄,惊恐、绝望甚至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一而足地出现在了还留在寨外的联军将士的脸上。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秦军的长剑在夕阳的照耀下,已经泛起了阵阵的寒光。 “砰”的一声,大寨的大门终于被关上。 发出命令的楚军校尉默默地低下头,努力不去看那惨烈的一幕,好稍稍减少自己内心的愧疚之情。 只一瞬间,哀嚎声通天彻地......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70章不惜血本破联营 锋利的秦剑轻轻划过脖颈,就像镰刀轻轻划过一茬的韭菜。 殷红的鲜血瞬间喷薄而出,将那天边的白云彻底地染成了红色,一颗颗头颅随即抛洒在半空之中,带着对世界无限的眷恋和不舍。 马蹄无情地踏过已经无力倒下的尸体,向着联军营帐的方向继续狂奔而去,而那战马之上的秦军骑士,甚至没有看清那刚刚被他夺去了生命的战士到底穿的是何颜色的衣甲,更不知他到底是哪国的战兵。 “杀!”一声怒吼从冲杀在最前方的秦军校尉口中喷涌而出。 身后作为先锋之军的数千骑兵随即齐齐重夹马腹,战马吃痛之下,瞬间奋起余力,向着联军营寨的方向发起最后的冲刺。 紧随着前方破寨的先锋之军的是万余弓骑兵,眼见着前方骑兵已经发起了最后的冲锋,负责弓骑兵的都尉当即怒喝一声:“放!” 紧接着,漫天的箭雨瞬间向着联军前营狠狠砸下,瞬间将还未来得及准备妥当的联军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身处中军的楚国先锋将军拿着那密密麻麻的秦军箭矢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这箭雨,至少也是万人之军啊!弓骑兵都有万骑,那骑总兵力该有多少,三万还是五万? 好在,先锋将到底还是楚国的精锐,心下虽然惊骇,面上却是并无慌张之色,面对秦军的来袭,倒也没有一触即溃,当即便怒吼着下令道:“反击,弓箭手立即反击,反击!” 将乃兵之胆也。 显然,这位先锋将虽然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慌张神色,但他的话语却是已经悄悄地将他出卖。 连续的重复命令,除了传递出心虚的情绪根本毫无意义。 但无论如何,他总算是将明确的将令传达,总好过面敌即逃的那些将领吧。随着楚国将军的命令下达,中军的大纛迅速招摇了起来。 随即,号角声升起! 听着中军传来的呜咽的号角声,尽管前营的弓箭手们虽然尚未整备完毕,但也只能在校尉的指挥下挽弓射箭,开始对秦军进行反击。 但稀稀落落的箭雨射入秦军阵中,又被飞快奔腾中的战马给弹开,一阵箭雨下来,虽然也曾伤到了些许秦军,却根本没对秦军的冲刺产生任何的影响。 不仅如此,这稀稀落落的箭雨,更是与秦军密集的箭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前营之中的士气为之一落。 身处中军的联军主将,虽然也看到了自己弓兵并未对秦军产生多少的效果,却显然并不清楚他的将令给前营的士气带来了怎样的后果。 “砰!”未等联军的主将反应过来,一声巨响从寨门出传来。 那是秦军的骑兵冲击寨门的动静。 巨大的响动瞬间将联军主将从弓兵的失意中拉了回来,显然已经不是理会弓兵收效的时候了,顶住大门才是最为关键的。 当即,主将再度怒吼道:“顶住寨门!” 前方的将士闻令,冒着秦军密集的箭矢和随时从栅栏缝隙中身处的长剑、戈矛,将一块块的滚木礌石累积在寨门之后,试图用这些重物来顶住岌岌可危的寨门。 于此同时,在寨墙之上的联军士卒们,也纷纷抱起了一块块的巨石和滚木,疯狂地向下方的秦军砸着。寨门虽然不高,但铆足气力的巨石与滚木,在重力和下砸力的共同作用下,威力倒也不可小觑,随便一砸就是个骨断筋折,即便秦军身上穿着厚甲也无济于事。 一瞬间,秦军冲到寨墙外的骑军还真吃了大亏了。就连对寨门的冲击劲儿也弱了不小。 只是,秦军到底是身经百战的秦军。 只在片刻之间,秦军后续的弓兵们就找到了对自家骑兵威胁最大的部分。几乎不需要都尉的指令,最前方的秦军便已经将箭矢的角度稍作调整,专门射向了寨墙上的联军士卒。 随着又一轮的箭雨释放,瞬间寨墙上的联军士卒就如下饺子一般,从寨墙上掉落了下来。不过短短一轮箭矢的功夫,寨墙上的威胁便大减了下来。 好在,秦军厉害,联军的先锋自也不是吃素的。寨外的秦军继续冲击着,寨内的联军迅速调整着。 中军大营中未受到秦军箭矢袭扰的弓兵部队已经整备完毕,当即就被主将安排到了前军之上。 成建制的弓兵方阵很快赶到了前营之中,替代掉已经被秦军打乱了建制的弓兵部队,并且很快展现出他们的威力。 密集的箭雨瞬间跨过高高的寨门,向着秦军的放向狠狠地砸落了下去。一瞬间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变成了联军弓兵的活靶子,只可惜,因为秦军已经贴近寨墙的缘故,想要解围,箭矢必然也要贴近寨门。 尽管弓兵校尉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有不少寨墙上的联军战士也一起被友军的箭矢给射成了刺猬。 不过,在那混乱之中,谁也分不清自己中的箭士敌人发出的,还是自己人射过来的。 一个联军倒下,又一个联军士兵被补充上了寨墙,而寨墙外的秦军骑兵虽然损失惨重,却始终不见减少。 就这样,两军围绕着寨门和栅栏相持了有一刻多钟的功夫了。无论秦军还是联军皆是损失惨重。 战争嘛,拼的就是谁更狠。 当然了,比狠秦军虽然无所畏惧,但硬比狠显然也不是秦军的作风。 眼见着寨门一时间难以用普通的战法攻破,而在那寨门之前,又已经损失了上千的骑兵,蒙骜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攻破寨门,一旦联军整备完毕,甚至是援军抵达,秦军的损失将难以估算。 咬了咬牙,蒙骜随即大手一挥——改变战法。 随着中军大纛微微舞动,秦军主力再次发威,几头壮实的马匹头顶着甲盔,身负着巨石,疯了似的冲着寨门猛冲而去。 “砰”的一声,战马与寨门相撞,瞬间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不待内部的联军反应过来,又一匹战马又向着寨门狂奔而来。 一匹、两匹、三匹、四匹...... 没错,秦军竟然将那宝贵的战马当成了冲称车,还是一次性的那种! 这已经不是财大气粗的问题了,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只是,这样的战法却是如今最为合理,也是最为有效的战法。跟战斗的胜利相比,几十匹壮实的战马几乎不知一提。 终于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寨门很快在一次次的冲击之下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终于,在不知多少匹的战马无惧生死的连续冲击之下,寨门终于无奈地发出“吱呀呀”的酸楚的声响,随即,无可挽回地朝着外头倒了下去,而里头堆积的滚木礌石随即滚落一地。 联军大营营门之防守当即宣告失败! 没有丝毫的停留,秦军随即踏上寨门,冲入联军大营之中! 而此时距离秦军发起进攻,只是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寨门的被破,寨墙自然也守无可守,强行继续坚守,只会遭到两面夹击,不用一阵的功夫便是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作为联军的先锋主将,景将军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当即,中军再度传令,寨门上的兵力全部撤会中军。 随即,以中军大帐为中心的一个圆阵依然形成。 是的,联军的主将依旧没有放弃,依旧认真地组织着仅剩的兵力固守着中军! 不得不说,能做到这样的将军,还真不多了,至少在楚军里头,尤其还是在对外的作战中。当然这跟楚国国内的分封制度不无关系。 当然,不论是联军的主将还是蒙骜,甚至是在场的士卒们都很清楚,其实在寨门倒下的那一刻,这便是一场已经注定胜败的战争——失去寨墙、无险可守的步兵如何能是一只精锐骑兵的对手? 秦军的骑兵们甚至都不需要强行破阵,只要绕着这个阵型一圈又一圈地射箭,不断地蚕食、消耗就行。甚至不需要一个时辰,剩下的这一万多步卒,就将损失大半,到时候阵不成阵,只要一个冲锋,这只孤军就将全军覆没。 可以说,这场战斗已经毫无意义,对于联军的战士们而言,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倒下的早与晚而已。 但慑于主将的威严,他们还在坚持着! 当然了,他们或许还有一线虚妄的生机,那就是联军主力的及时到来。 可惜,他们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虽然探马已经全都撒了出去,即便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回大营,信陵君也立即尽起大军来援,甚至是赵军骑兵先行前来救援,也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抵达的事情。 甚至,光是探马回传消息,就得耗去一个时辰的时间,大军赶来的时间只会更长,即便以赵军骑兵的马力,也起码要一个多时辰。这一来二去,两个时辰的时间就过去了。赵军的骑兵即便是不顾一切的疯狂赶来,恐怕也只能给联军的将士们收尸而已了。 更别说,数万乃至数十万大军的集结与开拔,又岂是那么轻易做出的决定。而赵军也不可能毫无顾忌地疯狂赶路。 终究,联军还是败的太快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71章联军圆阵欲撤退 面对着如狼似虎的秦军,联军的将士们已经爆发出了他们从未有过的勇气。 无论楚、韩还是魏国的将士们,在此次都不分彼此地涌在了一起,用自己的护盾保护着身边的友军,用自己的戈矛撩开着刺向友军的利剑。 终于在联军将士们舍身往死地反抗之下,阵线总算是在中军之前稳定了下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让联军的将士们喘口气呢,“哒哒”的马蹄便又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那是秦军后续的部队已经杀到的声响。 由于没有了寨门的阻隔,杀入联军营寨的后续秦军还保持了较高的马速,甫一冲入联军大营,便顺势将联军数个小阵给掀翻在地,近百联军士卒瞬间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而中军之前的圆阵也随即陷入了危急之中。 在锐利难当的秦军兵锋之下,最前方的数个由前军退下来的战兵组成的阵线几乎是转瞬便已告破! 负责前军的都尉不得已,强令麾下的弓箭手三发急速射,以暂时性地压制住秦军的冲击。与此同时,都尉也指挥大军稍稍退后以重整阵线。 可令都尉没想到的事,这一退,虽然给了自己重整阵线的时间和空间,却给秦军的骑兵们更大的行动空间。 于是,一瞬之间,更多的秦军骑兵几乎是一拥而入。 刚刚才重新整理好的锋线瞬间又被冲破好几处,都尉无奈,只能指挥着麾下的战兵攻回去。 虽然在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后,几处锋线被修复,但整个前沿之上,秦军却是越来越多,眼看着阵线又要再次陷入危机之中。。 事到如今,前军的都尉已然明白,大军不能再退,而面对着如狼似虎的秦军,除了拼死而战之外,根本别无他法。 好在中军大营所在本就是全营的高地,而这一处的缓坡,可以稍稍地限制住了秦军的马速。若非这缓坡的村长,恐怕联军的前军早已被秦军洞穿。 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的都尉,不在犹豫,立即下达了就地组织防御,一步不退的命令。 紧接着,都尉自己也拎着长刀、带着麾下的亲兵们充当起灭火队长的角色。但即便如此,以步对骑,除了弓箭尚有一些杀伤力,其余时间无不在被动的挨打中。 面对联军摆出的圆阵,已经得到了联军主力位置的蒙骜根本不急,只是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在保存自家实力的基础上,一遍又一遍地消耗着联军士卒的生命、压缩着联军的军阵。 当然了,秦军在扩大着自己的地盘的同时,一只五千人的骑兵已经悄然离开本阵,开始悄悄绕后,对联军实施包围。 当然了,在蒙骜的心中,这五千人只是防微杜渐而已,顺便把那些试图逃跑的散兵游勇给清理了。 终于,在秦军不断的零敲碎打下,联军的将士们一片片地倒下,就连可活动的空间也稳步地在不断地缩小中。 不到小半个时辰,前军八千大军就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地盘更是丢了一大半。收缩后的前军虽然抵御秦军的能力增加了,但在箭雨袭击下的损失也越发的大了。再如此下去,恐怕很快整个防线就要崩塌。 同时自家的弓兵部队也遭受了重大的损失,已经无法与秦军形成对射压制,更为关键的是:在大营的左右两侧,已经开始发现了骑军奔驰而引起的尘烟。 而这些情况自然都落在了仍在中军观战的先锋主将景将军的眼中。 看着尚未下山的太阳,景将军心中一阵的焦急。 从未像今日一般渴望天黑的到来,虽然他内心也十分清楚,即便天黑秦军也会点灯夜战。 但,天黑了,战虽不能,跑却是可以的啊! 没错,这位先锋主将虽然表面上依旧在淡定地指挥着麾下的将士们死命抵抗,甚至不惜以欺骗的手段,哄骗着将士们说主力大军马上能到,顶住一个时辰,胜利就将属于我们。 但其内心实际上已经在考量着撤退的事宜,而为此,他麾下的亲兵始终未曾出现在战场之上。 身为先锋主将,对于主力大营的距离,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很清楚,从如今的情况来看,主力几乎不可能在自己全军覆没前赶到,营寨被攻破得太快了! 哦,不对。是秦军的攻击实在太过突然而凶猛了,自己招架不住本就在清理之中的。 至于自己是不是不该就地扎营,又或者是不是扎营的地点太靠前了? 显然不是,都是信陵君见死不救的缘故!相信韩国将军也会同意自己的说法。天下悠悠众口,自有评判,有韩将的背书,自家王上和上将军当是信我多些。 嗯,只要王上信任,其他诸事皆非大事。当然了,责任什么的,这些也都是后话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要活下来! 自己原本的打算,乃是让这麾下的两万大军坚持到天黑,好给自己创造出逃离的机会。 但如今看来,对面的秦军好像并不准备给自己这个机会,看其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强劲的冲击频次和力量,还有那绕后而行的两只秦军,不用想,秦军一定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太阳落山前,彻底地解决战斗! 身为主将的景将军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若是等秦军左右两路迂回到位,只怕即便自己借着夜色也很难能够逃脱。 若是与旁的国家作战,战至此时,自己便是放弃抵抗束手就擒以保全性命,也是个未尝不可的选择。 但对面的敌人可是秦军啊!那可是自己楚国的世仇啊! 自己若是投降秦军,即便侥幸活下来了,归国后会受到怎样的待遇,景将军都不敢去想。 更何况,秦军会否接受自己的投降还两说着呢! “杀降、杀俘”对于他国乃是万万不可、万万不敢之事,对于秦国却是轻车熟路,甚至是秦军将士所期盼之事,毕竟军功的唯一衡量标准就是杀敌数,秦军的士卒自然是不愿意接受投降的。 即便秦军的将领们愿意,自己可不敢、也不能将自己的性命维系在这群虎豹的手中。 “既然如此,也别无他法了!”景将军心中一狠,随即对身边的传令兵下令道:“拆除后寨之寨墙,大军以战车为护,作圆阵徐徐向东方撤退!” “是。”一旁的传令兵赶紧大营道。 “慢!”一旁来自魏国的副将却是立即阻止了传令兵。 “将军,我军如今地处平原,又多是步卒,有营寨之护,后军之卒才能暂调之前方抵挡秦军之攻势。若是失了营寨的依凭,以步挡骑,恐有全军覆没之危也,望将军三思!”副将双手抱拳深深一拜劝阻道。 景将军作为大军主将,闻言虽然有些恼怒,但考虑到副将手中也掌握着韩、魏两国数千大军,却也只得耐心地解释道:“前寨门已失,秦军随时可拆毁前寨之墙,进而攻击我军,而其却为如此行事,只为麻痹吾等,好让其左右两军迂回到位也。寨墙拆与不拆在秦军夺下寨门、逼退我军之时便已无关紧要也。” “可是将军,寨墙存在,吾等好歹可以免除部分的威胁,若是我军弃寨而去,偌大的平原之上,恐怕大军损失......不可估量也!”副将仍是不肯同意景翼的观点。 “如今已经不是考虑损失的问题了!能冲出去一个便算是一个了!此间地形本将最是了解,以此最近之山川,便在往东五里外!五里!只要撑过五里路,我军便能入山!”景将军眼神已然有些森然。 “可是,将军!”副将仍不肯罢休。 耐心已经消耗殆尽的景将军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本将乃是此间主将,更无需多言,执行命令便是!若有再言动摇我军心者,必斩之。” “是!”副将见主将发飙,甚至“斩杀”的话语都说出来了,也只得应承。只是,副将的心中却在长叹:这五里路,不知用这两万大军的尸骨能否铺得完此路啊! 但既然将令已下,便只能义无反顾地投入战斗了。 主将的将令很快得到了有效的执行,后军的寨墙很快被拆除,大军随即呈圆阵缓缓向东面开始移动。同时中军派出两只精锐部队,如同伸出两只触手一般,接应着前军脱离与秦军的纠缠。 秦军主将蒙骜见状,自然立即就明白了联军的意图,不由得嗤笑一声:如今情况,还想逃跑之事,早干嘛了?! 随即秦军大纛开始摇动,呜咽的号角声响彻在阵地之上,而秦军也随之开始了变动。 正面攻击的秦国大军迅速压进,以雷霆万钧之力纠缠住想要后撤的联军,阻止联军的会合。 联军显然不是秦军的对手,继续纠缠下去,只能是全军尽没的结局,无奈何地,前军都尉只得放弃部分脱离了阵线的士卒,这才保全了大部分的士卒回到中军的圆阵之中。 但秦军的攻击显然不会因为联军的后撤而中断,坚固的战车固然能够抵挡住秦军的冲击,却也限制了联军的行动,再加上笨重不堪行动缓慢,组成巨型圆阵的联军就如同一个巨型的乌龟,缓缓地向着那遥不可及的山林挪动着。 秦军如同戏耍一般,每每只是从圆阵的外围疾驰而过,顺便朝着龟壳之中释放着箭矢,另联军根本无法伤害之。而由于联军兵力太过集中,秦军士兵几乎每发必中,甚至不需要特别的瞄准。 联军不仅要面对如暴雨一般的箭矢攻击,祸不单行的是,他们还要防备突入其来的骑军冲击,一旦有哪辆兵车的移动稍稍慢了一些,立时就有秦军骑兵突入收割联军士兵的人头,顺便瓦解联军部分的圆阵。 对于这样被动挨打的局面,联军简直是毫无办法,只得龟缩在盾牌之下,小心翼翼却又是心急如焚地朝着山脚挪去。 一次次的冲击,一股股的箭雨,肆意地收割着联军的生命的同时也将联军原本就不高的士气打落到了最低。 五里路还未走到一半,圆阵却已经缩小了一大圈。而那从营寨中退出的路上,已然变成了一条血泊之路,断臂残肢与破败的军械混杂在了一起,无声地记录着联军的这一次惨败。 但好在,人少之后防御的盾牌总算是够了,箭雨的袭杀功效一下子降低了下来,但长时间高度紧张地驱动兵车、防备箭雨,人员的疲累几乎是呈几何级数倍增的。 而疲累之后,疏忽更是难免的了。只是,这疏忽的代价,却是整个兵车连带着附近的数十联军将士都被屠戮殆尽。 此消彼长之下,联军的兵力仍旧以一个可怖的速度下降着。 又行了一里,联军的阵型再度缩小了一圈,但众人已经可见到不远处山的雏形,如同沙漠中饥渴已久的人看到不远处的水源一般,即便心中明白或许只是海市蜃楼,但不由得心中还是喜悦万分,随之而来的便是信心的大增与士气的提振。 主将也适时地向最后的将士们打着气:“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山中了!加速!加速!” 在一个瞬间,联军居然真的将移速提了起来。 可是,这样的士气提振很快又被秦军打回了原形,甚至将原有的仅存的士气也给消磨了干净。 原来,越是靠近山川,越是看得清晰,越是看得清晰,才发现原来在那入山的缺口处,数千秦军骑兵早已严阵以待。明晃晃的秦剑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似乎在对联军的士卒说道:“想过去,死了这条心吧!”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72章联军先锋殒命矣 不仅是联军所剩无多的将士们,就连联军的先锋主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也是一阵阵的绝望。 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难道再行转向?所剩不多的兵力根本不足以绕过一个山头,更何况,这边联军一动,那边的秦军只会动得更快。 转向,只会让大军死得更快、更彻底! 为今之计,只有鼓足最后的用心,冲向山川的隘口,在秦军的围堵下,杀出一条血路。只是,看那好整以暇的秦军,以步卒而攻骑兵,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有多么的荒谬。 但对于如今的联军先锋大军而言,除此之外再别无他法! 唯一的好消息是:联军所在之处,距离那山川隘口已经不足一里。虽说不是转瞬即至,但至少还保留着一线的生机。 心念千转之间,联军的主将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杀过去,集结所有兵力,全速杀过去! 只是,为了能有足够的战力应对秦军,主将必须要先解决士气的问题。 “将士们,吾等生路只在那骑军身后的山川之中,且随本将杀将前去。”联军的主将怒吼着对将士们命令道:“变圆阵为锋矢阵,我为锋矢,诸君随我冲啊!” 说着,主将也顾不得其他,抽出腰间的宝剑,狠狠地鞭笞胯下的战马,随即带着麾下的亲兵部队就朝着那山川隘口冲杀而去。 在主将的带领下,联军的士气倒也稍稍恢复了些,尤其是主将带头冲锋,显然给了联军将士们一针强心剂。随即,联军将士们再度变阵,试图将圆阵变化为适合冲击的锋矢阵。 只是,战至此时。 这战阵却不是你想变,想变就能变的。 一旁的秦军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等的就是你打开圆阵的那一刹那! 没有丝毫的犹豫,更不需要蒙骜下令,秦军的骑兵在联军变阵的一瞬间便已经冲杀而入。 联军的阵线已经被自己搅乱,即便有着战车竭力地拖延,依旧无法阻止秦军骑兵的侵入。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原本的零敲碎打式的围困战,变成了一边倒的肆意的屠杀。 联军的将士之中,除了极少部分跟上了他们主将的脚步,更多的士卒,甚至可以说是绝大部队的将士们,都被落在了后头。 要么就地被秦军骑兵围剿,要么被秦军追击着射杀在了跟随前进的途中。 看着渐渐远去的主将的身影,而眼前却是渐渐围满了秦军的模样,联军的将士们心中瞬间充斥着绝望之情。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已经很好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至少,是他们的主将想要他们完成的任务——用他们的性命,拖延住围困着秦军的脚步,给他和他的亲兵们创造突围的可能。 当然,这并不能怪罪这位联军的主将! 这或许是避免全军尽没的唯一手段了。能跟上的,自然有着一线生机,跟不上的,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到一里的距离,战马狂奔起来,根本用不了多长的时间。 很快的,联军的先锋将便带着自己的亲卫和跟随上来的联军精锐们,组成了锋矢之阵,向着山川隘口的方向突进而来。 而这一切发生地实在太过突然,饶是在山口下的秦军也对此有些猝不及防。 抱着必死的信念,联军先锋最后的精锐向着错愕不及的秦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没有丝毫的技巧,只有奋不顾身地猛打猛冲。 也正是在这不顾生死与错愕不及之下,原本严整的阵型还真的被联军这一击之下,冲出了一个缺口。 只是很快,反应过来的秦军立即做出调整,又及时地堵住了缺口。 就这么一瞬之间的机会,却已经足够冲在最前方的主将得脱了。 尽管跟随着他冲出重围的亲兵将士们,已经不足百人。 换言之,整整两万多人被丢无情地丢弃在了周王畿的外围,等待着他们的,只会是秦军无情的长剑。 一路跋山涉水上百里,换来的却是一命呜呼,他们甚至没能看一看为之战斗的周朝的洛都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当然,刚刚从秦军手里抢过来的周王室中人,也随即落入了秦军的手中。原本高高在上的王孙子弟,像是货物一般在各国的军队之中倒手,就连生死都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 同样出身贵族的联军先锋主将,此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即便是已经窜入了山林之中,却依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虽然那山川隘口还有着上千人正与秦军搏斗着。 但在景将军的心中,这千人与刚刚的万人,也没有什么分别,依旧是吸引秦军注意力的牺牲品而已。 救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趁着秦军一时半会腾不出手头,景将军带着仅剩的百余亲兵,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就往山林的深处和更深处扎去。 相对于虽然落魄却还能保住性命的王公贵族,底层的百姓出身的将士们的命运,则是更加的悲惨。 那带队捕鱼的什长,早已不知在何处战没,而被他藏在秋日水塘边的弟弟,正咬着牙、挨着冻、噙满泪,双目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大营,期盼着他的兄长的到来。 只可惜…… 两万联军先锋大军,就这样,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便几乎彻底地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之上,而秦军的损失,还不过两千人。 十比一的战损比,不仅将两军本就不大的兵力差距再度缩短,更重要的是,秦军再度在联军的面前展现出了其近乎无敌的战力。 这对于联军将士们的作战信心和士气,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而这一切的一切,原本是有可能避免的。 其实,就在联军的主将决议变圆阵为锋矢阵,彻底地放弃大军之时,求援的传令兵却是已经赶到了联军的主力大营之中...... 巧的是,不仅魏、韩、楚三国的主要将领在营中议事,就连独立扎营的赵国廉颇将军,也难得地出现在了营帐之中。 慌忙奔到答应的斥候兵立即向几位将军做了详尽的禀报:“先锋营于周王畿城外约二十里外,遭遇秦军骑兵,我军破而歼之,得之周王室众人。为保周王室众人,我军就地扎营等候将军率主力到来,只是秦军为抢周王室之人,不顾师老兵疲,悍然对我军发动进攻,我家将军特命小人前来求援!请将军速发援军,以求里应外合共灭秦军!” 显然,这名回报的斥候兵,乃是楚国之人。所传之言,虽大部符合实际,却也不乏加工之处。 就地扎营这样明显的侥幸心理和决策失误,被描述成了为了保护周王室中人; 敢于发动进攻,未见任何战力衰退的秦军,被形容成了师老兵疲;33 甚至求援,也不是为了救命,而是为了里应外合地消灭秦军。 真真是什么好事情都让你给占了。 闻言的将军们,包括信陵君和廉颇在内,哪里会不明白这汇报之中的不尽不实,只是面对着秦军这样强大地的对手,还在玩这种东西,着实有些令人无语至极。不由得在场诸将军都紧皱起了眉头。 只是,以上的问题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更重要,也是诸位将军所无法容忍的,却还是距离的问题。 你都说了秦军师老兵疲,又怎么会在在大战之后,率兵长驱二十里地去打你?要知道,这二十里一跑完,再往后不到十里的地方,可就是联军主力大营了。 这里,联军实际上已经驻扎了数日没有动过窝了。 以秦军之能,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主力所在。既然知道,又怎会在距离自家主力二十余力,距离他家主力仅仅不到十余里之处展开绝战? 唯一的可能,那便是作战的地点被人为地修改了。 恐怕实际开战的地点,距离洛都应该连十里都不到,只有这样近的距离之下,秦军才会有信心,在联军主力抵达前消灭掉这只可恶的先锋军。 距离周王畿十里,也就是距离自己的主力大军约么二十多里。 我军的主力大军又刚刚安营扎寨,若是尽起大军前去增援,能不能来得及且另说,就这样疲惫不堪的大军遇上了秦军能否取胜还两说着,虽然秦军的消耗更甚一些。 但是,若是不救? 信陵君瞥了一眼闻讯而来的韩之国将军,只怕自己若是不救,第一个不答应的便是那人了。唇亡齿寒的道理,韩之国的将军必然也是懂的。 再加上楚国的上将军,两名主要的将军要悄悄远离,这联盟不散也散了。 因此,救,是一定要救的?至少救援的动作要表现出来,只是明知前路有埋伏,还一个劲儿地往前跳,那是傻子所做的事情。 信陵君需要找一个能在明面上过得去,又能够达到不损兵折将的两全之法。 随即信陵君猛地拍了拍脑袋,这么简单的关窍我都没想通,真是不应该! 想通了的信陵君衣袖一挥,立即下令道:“全军整备,速速随本将前军增援!” “诺!”众将士包括韩国的将军在内一一响应。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73章真救援与假救援 联军在信陵君的指令下达后,很快开始了备战。但,上十万大军的整备却不是一蹴而就的,粮草军需的转运,兵力的集结布置甚至是收拾好帐篷等事儿,统统都需要时间。 只是令人颇为意外的是,最先出发的,不是主营中的任何一支部队,反而是匆匆从主营中赶回到自家营地的廉颇将军所率领的赵国大军。 眼见着自己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却迟迟没能等来身为主帅的信陵君的命令,楚国的上将军终于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当即就派人前往催促,可是得到的答复,不是韩之国大军尚未就绪,就是魏国的骑兵正在集结,一来二去之间,就算是傻子也意识到了自己中计了——信陵君的拖延之计。 只是知道了又如何? 难道跟信陵君说我先带几万大军去救援,你随后再来? 那不是去送菜去?万一自己的几万大军再陷入其中呢? 先锋之将虽然也是楚国景家族人,但作为楚国的上将军,他却不得不将楚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如今损失的不过是一万多楚军和一位裨将而已,若是自己和剩下的近四万楚军都填进去了,那才是损失大了。 更何况,虽是族人,但上将军自问自己与那先锋将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能让自己带着数万大军一起冒险的地步。 至于与信陵君理论?显然,他已经准备了不知多少的理由等着自己。 但是,除了一遍遍地催促信陵君尽快出兵外,好像真的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联合韩之国的上将军,一起威逼信陵君? 别闹了,信陵君恐怕早就跟韩之国的上将军通过气了,只自己一人蒙在了鼓里。 再说了,韩之国的上将军就敢跟自己一起去威逼吗? 说了这个话,万一中途出现什么意外,又或者仓促应战之下,被秦军给击败了,这个锅是韩之国的将军背还是自己背? 只这一句话,信陵君便能将韩之国将军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 赵国?倒是有能力担下这个责任,可是,他们会为了楚国的人而冒险吗? 虽然楚国是赵国的盟友,但赵国可是才支持的信陵君当上的联军的主帅啊! 就在楚国的上将军左右踟躇不定之时,空中却是传来一阵阵的号角声。 “难道信陵君良心发现了?”楚国的上将军心中一惊,随即赶紧登上身边的马车,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是,那声音却并非主营之中发出,而是从营外传来。 循声而望,一杆绣着赵字的大纛已经高高树起,身后密密麻麻,站满了高头大马。 那是廉颇将军已经集结好了队伍,正准备向着周王畿挺进的号角声。 站在队列前方的廉颇将军也是吃了一惊,自己的营地虽然不算太远,但自己从联军而归,也耽搁了不少的时间,自己这里都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出发了,那边不说已经开路,至少也该出营了吧,怎么看这情况,三国的军队都好像还没集结的样子? 就连楚国的军队都还没有出营?这一万多人还有一位楚国的将军,他们都不要了吗? “传令兵。”廉颇顿时喊来了一个传令兵:“带一队人马,去联军营地查看一下,记着找一下楚军的上将军,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是。”身边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随即二十余骑脱离大军,往联军的大营而去。 其实,在见到这个情况的一刻时,廉颇的心中已经有些数了,只是即便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廉颇也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 这可是两万大军啊!两万多条人命啊! 更重要的是,联军的兵力本身就比秦军多不了多少,这两万人被秦军给吃掉,不仅从人数上削弱了联军的优势,还将大大地打击联军的士气。 这是万万不能退缩的时候啊! 可它偏偏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一瞬间,廉颇甚至有些庆幸,好在,自己的大军作为偏营一直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也在此时,忽然想起了王上的交代:一定要将军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或许,王上对此已经早有预料。”廉颇在心中喃喃自语道,也在此时,廉颇对于此战的心态也在悄然间发生着变化——或许战胜已经不太可能,尽可能地消耗秦军,两败俱伤才是最好的结局。 就连廉颇的心态都在信陵君的操作中悄然变化,更别说其他国家的将领和士兵了。 当然了,信陵君这样的做法,从他的角度来看,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毕竟两万大军已经深陷重围,而仅仅靠着派回来的斥候口中含糊不实的情况,就发大兵而去,败亡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与其如此,那倒不如稳扎稳打。 只是,信陵君忘了,战打的就是一个士气。一步退,最大的可能就是一退再退。 赵军的传令兵很快抵达联军的大营,也很快便见到了正在换上甲胄的信陵君。 一切话语似乎在此时已经显得不再重要了,连主将都才穿好甲胄,大军开拔?且等着吧! 过了好一会儿,赵国的传令兵这才与三国的上将军都见过了面,随即回到了赵军营地之前。 “信陵君答复,大军在一刻钟后开拔。”传令兵如实地传递着信陵君的答复。 “还要一刻钟?”不待廉颇发话,身边的裨将先忍不住了。自己在这儿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居然还要一刻钟?!这还是打仗吗?再等一刻钟,只怕先锋军早就尸骨无存了。 “噤声!”廉颇当即怒斥道,虽然他心中也是一肚子的火,但显然,这火不能当着数万赵军的面发。毕竟,信陵君乃是如今的联军主将。 闻言的裨将也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当即双手抱拳,以示自己认识到了错误。 略略踟躇一会儿,廉颇终于做出了决定,随即对一旁的传令兵命令道:“再往主营,告知诸国主将,我赵国骑兵甘当前锋,先行前往周王畿,望大军速速来援!” “将军。”不待传令兵答应,一旁的周骐却是大惊失色,当即就要出言劝说。 却见廉颇轻轻挥了挥手,将周骐的话语打断,道:“执行便是,本将自有成算。” “是。”无奈的周骐只好与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当即,传令兵向北,大军朝西,分向而去。观其大军行进之速,竟然与传令兵之马速无二。 传令兵尚未抵达主营呢,那闷雷一般的响声便已经传到了主营之中。 不论是信陵君还是楚国、韩之国的将军,抑或是还在营帐中的三国将士们,都纷纷钻出了营帐,伸长了脑袋,循着声音向着南方看去。 却见一条粗粗的黑线,径直朝着西面涌去...... 任谁都知道,赵军出发了!而听那马速,更有奔雷之势,可见其速之疾也,闻者无不惊骇不已——赵军当独自去救援乎? 看着眼前的一幕,楚国的上将军顿时就急了! 赵军都出发了,自己还没出发?这要是被有心人告知楚王,自己这个上将军还怎么当? 当即二话不说,带着自己的队伍就要冲出营寨,救援而去。 站在中军大帐之前的信陵君也是目瞪口呆,显然廉颇的做法,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坐视友军的成败,那是信陵君从赵军的手上学来的啊,怎么你们还急眼了啊!当年的长平之战,没见你赵军这么关心我魏国的大军啊! 一旁的韩之国的将军见状,也终于开口道:“信陵君,我们也赶紧出发吧!” 听着旁边韩之国将军的话语,信陵君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赵军这一出兵,自己只要不想联盟立即土崩瓦解,就必须出兵了! 信陵君显然也是个该断能断之人。 当即没有二话,便对身边的传令兵下令道:“擂鼓,吹号,全军跟随赵军前进。” “是。”身边的传令兵当即领命道。 很快,在呜咽的号角声中,联军主营的寨门终于大开,一队队穿着各色甲胄的大军随即开出。 最先出来的自然是穿着土黄色衣服楚国的大军,而紧接着的便是穿着红色甲胄的魏国大军,最后才是穿着绿色甲衣的韩之国的大军。 只可惜,三国的大军都是步兵,当然跟不上如风一般的赵国骑兵。 更何况,信陵君和楚国上将军的命令再快,大军开拔也是盏茶过后的事情了。 这时间里,赵国的骑兵队伍,早已冲出去一里地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的是,就在赵国的大军冲入了重山之后,数万大军的马速却是依照廉颇将军的军令又给慢慢地降了下来。 “老将军,您这是?”缓缓勒住马头,将马速降低下来的周骐,随即跟随到了廉颇将军的身边,一脸不解地看向了身旁的廉颇将军。 “小子,学着点吧。”廉颇微笑着看着一旁的周骐:“咱们不出来,联军的主力怎么出来?咱们出来了,联军的主力也就出来了!不信,你派个斥候回去看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74章出发两刻遇败军 周骐当然明白,自己赵国可不是魏国能得罪得起的。而且想要打赢这仗,赵国这八万大军是万万不能有失的,自己出发后,联军不可能不有所动作。 只是,若是如此,自己这边减速是个什么情况?这样缓慢的行军,即便主营出击了又有何用? “可是,咱们这样前进,恐怕没有两个时辰根本赶不到周王畿附近,怎么能救援那两万先锋之军?”周骐显然还是不太明白。 廉颇无奈地摇着头,说道:“已经晚了,从我军集结完毕而主营未有动作的时候,救援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那咱们还?”周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多此一举?”廉颇接着周骐的话语说道:“能不能救下那两万的先锋大军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联军的主力一定要出营。” 闻言,周骐若有所悟。 的确,两万大军的损失,对于如今的联军而言,损失虽然不小,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甚至,为了这区区两万大军而轻易率军而出,反而是莽撞之举。 从这个角度来说,信陵君的做法并无不是。 只是,信陵君却有些忘记,大军不宜轻出事正确的,可更重要的是,大军必须出营。 这不仅仅是做给那两万已经陷入重围,甚至已经被全歼的先锋军看的,而是做给剩下的联军看的。非如此,不足以安定军心,非如此,不足以激励斗志。 今天这两万先锋大军不救,明日还有谁愿为先锋?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廉颇将军还会二话不说地集中赵国几乎所有的骑兵,要赶去救援。 当然了,廉颇将军也没想过真的要跟秦军在今日便行决战。只不过,廉颇比信陵君高明之处在于,廉颇已经算定,就算是自己飞马而去,也救不到这个先锋军团。 因此,果断出击,显然要比在营中拖延要好。 至于为何下令减缓马速?当然还是怕秦军追击而来,迎面碰上,那问题可就大发了! 当然了,骑兵的速度再慢,却也要比后续的联军主力要快上不少的。自然也不怕被联军发现什么破绽。 就这样,在赵军的带动之下,联军主力近二十万大军终于踏上了救援的道路。 只是,这条看似漫长的道路,联军的主力却是没能走出太远。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有前军之探马,飞马向廉颇报信:“前军已经接到联军先锋主将楚国的景将军。” 廉颇闻言,也是微微有些愣住,这么快吗?! “可有秦军追击?”廉颇赶紧问道。 “方圆数里内未见秦军踪迹。”前军探马立即禀报道。 “且以末将观之,景将军恐是弃大军而至也。”探马见廉颇将军愁眉不展,当即继续禀报道:“其身边人数已不足百余人。” “什么?”廉颇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百余人?就算是分散突围,秦军也不至于杀到先锋两万大军只剩百余人啊?!” “是的。”探马认真地回答道。 只是瞬间,廉颇已经脑补出这位先锋主将是如何抛却大军独自而活的画面了。有如此之主将,那两万先锋大军的命运,可想而知了。 轻叹了口气,廉颇随即举起了右手,下令道:“大纛传令,全军止步,后队改前队,徐徐后撤。” “是。”一旁的周骐立即领命道。转过身,周骐随即大声宣读廉颇的命令道:“大纛传令,全军止步,后队改前队,徐徐后撤。” 命令很快向着全军扩散而去。 “派出一组传令兵,向后方联军的信陵君发出消息,我军已经接应到了先锋军。”廉颇随即对着一旁的传令兵说道。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随着赵国大军的停滞和掉头,“丧师辱国”的楚国景将军也被带到了廉颇的面前。 只是,廉颇对于这样抛却军队独自求活的将军并没有什么好感,哪怕他是盟国楚国的将军,略略瞥了一眼之后,随即拨转了马头,向着来时的路回转而去。 而在另一边,这才刚刚驶出营门没有五里路的主力大军,随即便收到了廉颇将军的报告。 信陵君是既惊又喜。 惊的是,自己的先锋大军足足两万多人,居然败得如此的迅速; 喜的是,自己终于不用继续前进,也算是保住了联军的主力大军了。 当即,信陵君便将廉颇将军的汇报,通晓给了韩、楚两国的将军,随即下令,班师回营。 自己人都已经回来了,楚国的将军即便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同意回转。 而那回程的路,竟然是走得比来时还要更快上几分,不过一刻多钟,大军便已经回到营寨之中。 折腾了一圈,二十万大军似乎只是在山林间进行了一番拉练。 很快赵国的军队也逐渐归营,廉颇随即带着楚国的景将军和他的百余亲兵往联军的大营而去。 而那边,联军的大营之中,信陵君也带着韩、楚两国的将军一道在寨外迎接。 只是,这迎接的是谁呢? 徒劳无功的廉颇将军,还是丧师辱国的景将军?又或者,兼而有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目前众人迫切地想要知道的是,秦军到底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足足两万先锋精锐给吃掉的。 “廉颇将军,辛苦了。”甫一到营门口信陵君便立即问候道,其情真意切之语,宛若在关心多日未见的老友。 廉颇无奈地摆摆手,道:“大军开拔寸功未立,一敌未斩,何言辛苦。” 随即,廉颇向后撤出半步,把舞台留给了楚国的“败军之将”景将军。 “景将军!辛苦了!”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信陵君不仅没有追究景将军败军之事,反而主动地握住了景将军的手,关切地问候着。 其实看着他身后亲兵打扮的众将士,信陵君哪里不知道他是以众军的性命换得了自己的性命,这一换,就让自己平白少了两万精锐,信陵君心中恨不得将此败军之将千刀万剐! 但信陵君不仅不能责怪于他,反而要想尽办法去安抚于他,原因很简单,楚国虽然损兵万余,但还有几万大军,想要打败秦国,楚国的这次罪责就不能追,追了就是分崩离析的开始。 当然他信陵君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容易占的。 投桃报李般的,楚国的景将军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信陵君的面前,随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泪眼婆娑地说道:“败军之将,几无颜再见将军矣!末将损兵折将,仅以身免,请君上治末将败师之罪!” 信陵君心中不住地点评道:戏有点儿过了!都是千年的狐狸,搞这一套悲情戏码作甚! 虽然心中恶心不已,但,该配合的演出,信陵君一场也不会落下。 “将军哪里话!能安全归来已是万幸也!”信陵君双手搀扶起景将军,安慰道:“强秦者,虎狼之师也,各国之败还少吗?败北本是寻常之事,我军晋鄙将军更生死敌手。况将军以寡击众,能安全归来,已是不败矣!” “是极,是极,能回来已是万幸。”一旁的楚国上将军也立即帮腔道。这倒也属正常,毕竟若是将他的手下治罪,那他先势必难免罪责,至少一个举人用人不当的罪名是怎么也逃不脱的。 如此轻轻带过,显然是楚国的上将军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末将惭愧!”景将军继续低头抱拳告罪道。 “将军,如此执着此事,莫非这是在怪本将只给了将军两万先锋之军耶?”信陵君佯装微怒道。意思很明显:差不多得了,那两万大军大都是你楚国之兵,没谁会去追究你丢失两万大军的罪责。 “末将不敢,不敢!”景将军显然也听出了信陵君的言外之意,随即就坡下驴道。 “来来来,随本君一道入营。”随即,信陵君把这位景将军的臂膀,一行人一道回到了中军大帐之中。 而两万多人的生死,就在这一拜一扶之间,一笔勾销,再无半点响动。 只是,身后的廉颇见此情形,心中却更不是滋味——如此赏罚不明,这仗还怎么打啊! 不论如何,为今之计,还是只能勉力应付而已。 随即,四国的主将连带着景将军分主次坐下,信陵君的亲兵随即按照吩咐,奉上舆图后便退出帐外。 眼见着帐中只剩下了五人,信陵君作为主帅率先开口道:“景将军,且与本君等人详细说说与秦之战!” “是!”景将军立即双手抱拳答应道。 随即开始了一段不详不实的描述,其中的话语早在窜入山林的那一刻便开始组织,虽然不能说是天衣无缝,却也差不多了。 当然,交战的过程自然是秦军锐卒的强劲与狡诈,以及自己的果断与无奈。 在场的几人,包括信陵君在内,也从未想过从景将军的嘴中听到真实的战场,毕竟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当然,景将军的话语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的。 至少,对于秦军的兵力构成和战力情况,诸人都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也算是绝了众人轻敌之心。 从这方面来讲,或许先败一阵,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75章错漏百出的计划 听着景将军的话语,一个计划已经悄悄在信陵君的脑海中形成。 “诸位将军,吾已有破秦之策。”信陵君郑重地向众人宣布着。 “哦?”听着信陵君的话语,众人包括廉颇在内都露出了一脸的错愕与期待的神情。 当然错愕啊,毕竟这才刚刚打了个败仗,损兵两万多,你现在告诉我就有破敌的办法了,怕不是在痴人说梦? 当然,即便众人并不十分地相信所谓的“破秦之策”,但诸将依旧保持着信陵君话语的好奇,毕竟,这可是破秦啊! 不管有没有用,先听听总是没有错的。 “诸位将军皆知道,秦军者,以步兵见长也。当年河西之战便是以步卒破我魏军公子卬之骑兵也。其后吞并义渠之后,虽也有骑兵之增,却也不比步卒之底蕴深厚。今与我先锋之战也,却只见骑兵,不见更多之步卒参战,何故也?”信陵君并没有直接将自己的策略一一道明,反而是反问着众人道。 不待几人回答,信陵君又自顾自地答道:“原因只有一个:非其不愿,不能耳!或是秦军为周朝之兵所拖累,或是秦军步卒因攻城遭受重创,总之,秦军步卒战力当是削弱颇重,急需修整,这才仅仅派了骑兵出击。否则以秦军好打歼灭战的一贯思路,怎可只以骑兵追击,而不以步卒进行封堵也!” 几人闻言,颇有些面面相觑。只是因为秦军没有派出步兵就判断秦军在周王畿一战中,战力受损失,急需休整,是不是有些武断了? 只是,诸人细细一想,似乎、仿佛、好像、也许有点儿道理? 毕竟,以秦军好战之心,若是能战,不可能不战。 而随着信陵君的分析说出,他的想法也很快被诸将所猜到。 秦军步卒战力危困,就连未参与攻城的骑军也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一方面大军沉浸在拔除周都洛阳和击败我军先锋的欢愉之中,防御必然有所疏漏;另一方面,经历过数场大战的秦军,是真的有可能战力危殆。 若是此时,联军尽起大军而攻秦军!真可谓是天赐良机啊! 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大军已经完全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你说巧不巧!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败未必真败,胜未必全胜也!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吧! 信陵君期盼的眼神随即在眼前几人之间不断地逡巡着,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干不干? “干啊!那还有啥说的!”身为先锋将的景将军顿时就在心中怒吼道,刚刚损兵折将的他,迫切地需要一个获取功绩的机会。 当然,若是反击成功,他的损兵折将的罪责也将成为消耗秦军、麻痹秦军的计谋。 只可惜,面前坐着的都是各国的上将军,尤其在自家上将军没有表态之前,他一个先锋将,根本没有发言的资格。 随即,景将军便将祈求的眼神看向了自家的上将军。 楚国的上将军自然明白下属的意见。此时出兵,若是能得胜而归,对于楚国而言,自然也是有利的,至少识人不明的罪责也可以推上一推。 可是,对手是秦军啊!在没有确定秦军真的战力危殆的情况下,贸然出兵,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草率。 而一旁的韩之国将军则显得更加地犹豫了。一来,韩之国恐秦久矣,真要打战即便有着绝对的胜算都还要思索一番,更何况此时并没有绝对的胜算;二来,韩之国可没有楚国那样的罪责需要赶紧去洗涤。 因此,即便韩之国的上将军也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也依旧表现得有些犹豫。 只是,两国上将军的犹豫,落在了信陵君的眼中,却很不是个滋味。 当即,信陵君也装成犹豫不决的样子说道:“吾等拖慢行军速度,苦等周兵与秦军苦斗,为的不就是此刻耶?若是等秦国缓过今夜,修整了过来,则此战恐怕就更难打了!可是,我军新败......” 那话的意思是:多好的局面啊,可惜出了个景将军,白白地丢了两万大军不说,还连带着要丢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简直是在戳楚国上将军和先锋景将军的肺管子了。 身为楚国上将军,就连楚王对他都是和和气气的,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加上利益的驱使,楚国的上将军当下便请命道:“末将请命,率军夜攻秦军!” 甚至为了强调自己的决心,不惜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胜,绝不归营!” 信陵君在心中暗暗鄙视,立个军令状都还要给自己留个后门——不归营,直接回国了是吧? 你倒是敢回啊!要真的把楚兵全都丢了,你看楚王弄不弄你就完了。 当然了,表面上信陵君自然不可能这么做,反而要大大称赞楚国上将军的勇武,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以此刺激一旁的韩之国的上将军。 “彩!景将军不愧是楚国之上将也!”信陵君一边称赞着楚国的将军,一边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韩之国将军,继续说道:“然将军兵少,若是将军愿意,还是由本将率兵,并楚、魏、赵国之精锐,共袭之。至于韩之国将军,可固守大营,以防秦军偷袭也。” 楚国的上将军闻言也觉得有理,自己麾下确实已经不足以独自担当重任,虽然跟随在信陵君身后,功劳会少上一些,但也总归是败秦之功劳啊! 只是,他显然有些忘记了一旁韩之国将军的感受了。就在楚国将军就要答应之时,一旁的韩之国将军终于发言。 “君上容禀:君上乃联军主将,不宜轻动也!况我韩之国大军远道而来,却也不甘做一个看客也!还请君上允准末将随景将军一齐夜攻秦军!”韩将说着一拜到底。 说着,韩将脚下还踢了踢有点儿发懵的楚国上将军,一边抱拳,一边就将头微微偏过,对着还在愣神的楚国上将军就是一阵的狂打眼色。 那意思也很明确了:你我一体,不能让魏国占了便宜去。 韩将如此的行为,显然并不是贪恋这份功劳,而是想要跟楚国抱团! 试着从韩将的视野里,去看着一天的事情。 显然,魏军根本没法跟自己一条心。自己是三晋之一,理论上要跟自己同处一门的魏军和赵军一起才是。只可惜,魏军以老大自居,而赵国根本不管事。 若是出门夜袭秦军,必是要倾巢而出,即便不是全线出击,也该是大部兵力出营而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跟楚军作伴回比较好。最不济被秦军发现了,自己带着兵逃跑,秦军未必就会追着自己。 但如果自己选择了守家,前方大胜,没有自己半分功劳,日后韩之国如何在分配利益时再插言?更重要的是,若是前方不胜,以信陵君的调性,会不会派人来通传还都两说着。自己没有防备之下,极有可能被秦军给包了饺子了! 甚至哪怕是秦军派只偏师来偷营,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所以,跟紧大部队,尤其得跟楚国紧紧抱团取暖,坚持自己一贯的策略才是最佳的选择!也是韩王出发前反复叮嘱过的,保住大军是最重要的,至于功劳什么的,顺便而已。 楚国的上将军虽不知韩将打的什么主意,但若是能独立领军而击败秦军,自己或许就能跨入名将序列,名垂史册亦未可知也! 若是韩将没有此提议还好,但韩将既然有此意,那说不得这带兵出击的位置,自己还真得争上一争! 无他,这诱惑,太大了! 楚国上将军随即对韩将微微点了点头,又对信陵君一揖说道:“韩将军所言也不无道理也!君上乃联军主将,理应坐镇中军运筹帷幄才是!前方厮杀这样的蠢笨事,还是交于末将二人吧!” 闻言,信陵君倒也没有丝毫的慌张。甚至韩、楚二将暗通款曲的小动作,信陵君也是一一看在了眼里。 眼见着泼天的功劳将要易手,信陵君自然是愤怒以极的模样。 “本君乃是大军主将,怎可不随大军主力而行?”信陵君质问道。 “君上有所不知也!为主将者,若朝中相国也,淆理阴阳、统御百官方是其职也,至于判狱断案,自有有司衙门执行也!”韩之国的上将军赶紧解释道。 “君上莫急,便是末将等人侥幸攻破秦军,其一此议乃是将军所思,其二此令乃是将军所下,末将等人不过依计行事而已。故此战之首功者,定然是君上也!”楚国上将军也赶忙劝说道。 听闻首功必在自己,信陵君这才表示稍稍安心。 楚国上将军见信陵君面色缓和,当即趁热打铁道:“君上放心,末将之将兵也,必不至于有门户国别之间,三国将士皆一视同仁也!若是君上不信,可另遣一魏将为夜攻之副将也!” 信陵君闻言,稍稍点点头,随即稍稍有些遗憾说道:“也罢,本君本也不擅马术,更无缚鸡之力,上战场搏杀,不如将军多矣!既然如此......” 是的,信陵君就要顺水退舟地将进攻事宜安排给楚国和韩之国的将军。 而这也正是信陵君一开始就已经打算好了的。 自始至终,信陵君就从未想过要亲自带兵前去搞什么夜攻秦军,甚至他也从未自己相信过什么秦军战力危殆。毕竟在长平战场上,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秦军是如何在打完强悍的赵军后,又继续吊打自己的魏军的。 甚至诸国联军的不合,甚至先锋将的争夺,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布下的局。 从三军不合开始,信陵君以兵力之优,强势拿下了主将之位,便是逼着两个弱者抱团对抗自己; 先锋之争,自己假意迫于压力将位置给了楚国的将军,让他们尝到了联盟的甜头的同时,借着秦军的手削弱楚军战力; 紧接着,故意拖延救援联军先锋,却又让这样本该秘密而行的动作让韩之国的将军轻易察觉,目的就是为了坚定韩将与楚国抱团的决心; 终于到了图穷匕见之际,楚国的先锋将所述的战事让自己抓到了关键点,一番扭曲之下,还真让诸将军相信了秦军战力危殆的判断。 也算是老天助我!其实,跟秦军鏖战过数个日夜的信陵君怎会不知道秦军的韧性。别说是打一个区区的周朝,就算是跟赵军鏖战了数月,打起自己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之所以不派出步卒,原因不知有几何也,当然,其中最有可能的原因不是步卒战力危殆,而是因为秦军对自己的骑军有着绝对的信心。 当然,这话,没有面对过秦军真正实力的楚、韩两国的将军,根本不会理解,更不会想到这样的可能。 于是,一个荒唐至极的夜攻计划,就这样形成了。没有办法,利益已经悄然将两国上将军的双眼蒙蔽,两国的将军已经彻底地失去了理智,偏执地相信这是个击败秦军的好机会。 面对败秦之功的巨大诱惑,好大喜功的韩、楚两国的将军根本是把持不住的。尤其是楚国的将军,迫切地需要将功抵过,盲目之下,极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 一旦楚国把持不住,即便韩将或许会略有迟疑,但在抱团的思想驱使下,也会极力地配合景翼拿下主攻任务。 果然,事情一步步地朝着信陵君所设想的方向进行着。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让楚国和韩国的将军裹胁着大军前去挑战秦军,胜不胜的,信陵君不知道。但有着赵军压阵,至少也能跟秦军打得有来有回。 这就足够了! 而信陵君的第二步,则是要带着剩余固守着营寨的大军,悄悄地移动到战场侧后,奇袭周王畿,在秦军的腹心地带给秦军狠狠地捅上一刀。 只要奇袭能够成功,自己再裹挟着周朝的遗民向秦军侧背发起进攻。 秦军两面受敌之下,焉能有不败之理? 秦军既败,周朝都城又在自己的手中,除了退回函谷之外,秦军还能怎么办。而自己作为奇袭洛都的功臣,理所当然地该享有洛都的占领权。 于是,信陵君几乎是用着最小的代价,便能取得最大的收获。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早已经晚了,所有的事情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就像是当年的长平之战一般。 这,才是信陵君全部的计划。 只可惜,就在此时,一声轻咳打断了信陵君的美梦。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76章拖住秦国即胜利 “若是诸位想要此时出战,请恕本将与麾下赵军,不能奉陪。”一直没有开口,如同个局外人一般的廉颇,忽然间开口说道。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是直接让之前几人的筹算化为了泡影。 很显然,无论缺了哪国的兵马,最不能缺的就是赵国的兵马。不仅因为赵国带着的是足足八万兵马,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唯一能跟秦军拼一拼战力的,或许也就只有赵军了。 若是赵军不参与其中,联军的战斗力少说要下降一半。这还怎么打? 即便秦军如今战力危殆,也不可能下降到不到一半的地步,周朝的将士们若是有这样的战力,能将秦军逼到如此境地,也不会困守在周王畿了。 听着廉颇的话语,无论楚国还是韩之国,都是露出了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而信陵君的表情则是略显有些愤怒。 显然,作为抗秦战斗的发起者,众人谁也没有料到,廉颇代表着的赵军会在此时打退堂鼓。 “廉颇将军。”三人几乎是同时急切地呼喊道。 廉颇却丝毫不为所动,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我与秦军在丹水对峙三年,其韧性之强,吾自知之。漫说是不足累万之区区周朝之兵,就算是我大赵数十万大军鏖战之,亦不能损其战力于分毫也。贸然出击,徒增伤亡而已。” “将军,刚刚您出击可是最快的。”楚国的上将军闻言自是不肯罢休,当即问道。 “刚刚出击,一则为了先锋之两万大军,二则为了我大军之士气,是乃不得不出击。如今之出击,毫无胜算不说,更无益处,当然不该出击。”面对这样幼稚的问题,廉颇的回答几乎不需要思考。 “这。”而廉颇的回答,却是令楚国的上将军再度语塞。 一时间,中军大帐之中陷入了一片的沉默。 只是沉默与沉默还有不同。 韩、楚两国将军的沉默是不知要怎么反驳的迷茫,而信陵君的沉默则明显带着一丝丝的无奈。 信陵君当然知道廉颇说的都是对的,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想要跟秦军打,要是不用点办法,即便能赢恐怕也得耗费大量的时间、损失大量的兵力。 信陵君是真的有点儿后悔没有提前跟廉颇将军沟通一二的。信陵君原以为自己的打算应该是瞒不过廉颇将军的,而面对有可能对秦军形成重创的战法,廉颇将军没有理由会拒绝才对啊。 难道自己高估了廉颇将军?不由得信陵君又有些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实际上,他的激将法也好,坐收渔翁之利的小心思也罢,哪里会逃过身经百战的廉颇将军的眼睛。 可以说,这下小把戏都是廉颇玩剩下的。 当然,廉颇也知道,这样的战术战法,的确有可能对秦军造成重创。 而自己在已经知道了信陵君的打算的情况下,大可以让韩、楚两国的战兵顶雷,因此不论胜败,廉颇也可以做个渔翁,麾下的赵军也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全。 毕竟,赵国的大军一直是保持着独立性的,即便是信陵君也调不动,更别说是韩、楚两国的将军了。 可以说,信陵君的计策中,赵国的利益或许没有魏国的大,但也绝不会吃亏。 只是,可惜,胜秦虽然是赵国的诉求,但速胜从不是赵国想要的结果。 目前赵国的国内正一片欣欣向荣,连代北草原也已经归入了赵国的版图,只要再有一年多的时间磨合,赵国的国力也好、兵力也罢,都将有一个质的提升。 因此,赵括在信中已经明确说了:胜利不是赵国的第一诉求,将秦国的主力拖延在周王畿这个泥潭中才是赵国最想要的。当然了,如果能够迫使秦军不断地抽调兵员、物资对周王畿所部进行增援,那自然是赵国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换言之,赵括想要的,就是用八万大军拖出秦军,吸引住秦国的注意力,给自身的发展,争取时间。 这或许也是另一种的“用空间换时间”吧。 面对如今信陵君的战法,能不能胜暂且不说,即便是胜,也不是赵国所想要的。m. 如果此战速胜,除非秦军遭受毁灭性打击,否则以秦国好强的性子,恐怕忍不到来年开春,就会再度兴兵前来。 若是秦军再度兴兵,秦军是继续进攻已经被数国所瓜分的周王畿地区,与几乎所有的中原国家彻底翻脸,还是直接进攻赵国呢? 谁也不清楚。 因此,不论信陵君胜算如何,廉颇根本没有任何的必要,去冒一个注定不利于赵国的险。 当然了,好不容易有了破敌之策,还是极其有利于魏国的办法,眼看着韩、楚这两个最难办的冤种都已经同意了,却被同样有利的赵国给背刺了,信陵君是无论如何不能同意的。 问题是,廉颇将军反驳地有理有据的,想反驳还真不行。 那就不反驳了!信陵君心念翻转之间,一个办法已然在心头升起。 “廉颇将军。”信陵君随即端正好态度,颇有耐心地问道:“若是此计不成,不知将军可有败秦之法?” 既然你说我的计策不行,那你总得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吧。 显然,信陵君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廉颇将军的破敌之法了。 实际上,无论廉颇将军说出怎样惊艳的办法,信陵君都有把握用自己的语言将它贬低下去,最后的结论就是:还不如今日快速出击。 当然了,如果廉颇将军心中并无良策,那就更好了! 你都没有办法,那还有啥说的,要么执行我的办法,要么咱们散伙算了。 只可惜,信陵君再度低估了廉颇将军的道行。确切地说,信陵君有些低估了赵括的想法。 面对信陵君的问题,廉颇显然早有成算,随即微微摇头道:“想要败秦,本将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闻言,信陵君瞬间眼前就是一亮,连带着韩、楚两国的上将军心中就是一喜。显然,他们也已经想到信陵君的用心——没有办法,那有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信陵君刚想开口,却又被廉颇给打断了。 “不过。”廉颇微微一笑,看着在场的几人,继续说道:“本将来时,我王却是以锦囊托付败秦之策也。” 说着,廉颇换换地从自己的胸口处掏出了锦囊一个。 看着这锦绣织成的小囊,在场之人却是面面相觑。打死他们也没有想到,廉颇会这么破局——居然抬出了赵王。 这就像是两个大学生在争论一道正态分布的数学题,你一怒之下,直接把高斯给喊了过来。这还怎么玩? 质疑高斯?你确定你要质疑迄今为止世界上最伟大的数学家?还是以在争论正态分布的时候? 同样的,质疑赵王?你是想要质疑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大败过秦国还健在的,被诸国公认的战神?还是在对秦军的作战中? 看着廉颇手里的锦囊,信陵君心中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原来自己所想的,人家早已经有了预料。 只是,一贯的骄傲也好,出于败秦的考虑也罢,信陵君还是鼓起了最后的勇气,对廉颇说道:“愿闻其详。” 廉颇倒也直接,闻言也不废话,当着众人的面就将锦囊打开,一封盖着火漆的帛书随即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随即,慢慢撕开火漆,一封简单的帛书便完整地展现在了廉颇的手中。 帛书很短,只有区区的六个字而已。 “结硬寨,打呆仗。” 在场诸人再怎么说也是各国的上将军,对于赵括的这六个字自然是懂的。 说简单点,就是要跟秦军拼消耗,用四国的国力将秦军耗到不得不展开决战,从而迫使秦军来攻击自己防御完备的硬寨。 联军本就兵力雄厚,若是主动进攻或是对攻,不一定会是彪悍的秦军的对手,可若是防守,则是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兵力的优势。 这并不是什么太高明的手段,说白了就是用实力去碾压。 但这却是最为安全、可靠的办法,任谁也说不出什么问题的好办法。 实际上,这样的计策并不是赵括的首创,想法,最喜欢使用这样的办法的,反而就是秦国。 长平之战中,对付赵国和廉颇,秦国用的就是这个办法,用三年的时间把赵国耗穷、耗废,耗到赵国不得不启用更擅长进攻的年轻将领; 而在历史上,王翦灭楚之时,面对项燕的数十万大军,用的还是这样的办法。 拖着,不走也不打。 拖到你粮草不济,拖到你军心涣散,拖到你不得不撤,再与羸弱不堪的你决一死战。 而如今,赵括的这一计策,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当然,这个计策看起来是美好的,但实际用起来,对于自身的损耗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除非处于绝对的优势情况,否则这样的计策实施起来,极有可能是两败俱伤。 只是,哪怕是两败俱伤,赵国也是完全能够接受的。更何况,四国之力,哪怕是秦国之地大物博,哪怕诸国不会尽其全力,也足够秦国喝一壶的了。 这也是最契合赵括“拖”字决的办法。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77章再度开拔向洛都 拖住,我们能赢! 这就是赵括所有的计策,堂堂正正的阳谋。 尽管众人也知道这样的战法会消耗自身大量的粮草和时间,但在场诸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败秦最稳妥的办法。 先有廉颇将军的坚持,后又有赵王的手书,即便几国的将领都想立即冲出去给予秦军致命的一击,却也无奈受制于自身的实力,只能领命而行。 “楚国麾下四万将士,愿从赵王之令,结硬寨,打呆帐!”还是作为盟友的楚国最先表态,即便刚刚他是跳得最欢的那个。 临行前,楚王就有过交代,咱们只跟赵国没有接壤,如果说三个国家中还有一个可信的,那一定要选赵国。而楚国唯一的盟友,也只是赵国而已。甚至楚国出兵,也只是因为赵国而已。 虽然为了自己的功业,楚将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信陵君,可若是为了败秦,为了自家楚国,楚国的上将军还是很快地将心态调整过来——得罪谁也别得罪赵国。 楚国上将军这一表态,没说的,已经决心与楚国同进同退的韩之国也当即表示:“韩之国所属五万大军,愿从赵王之令。” 一瞬间,原本三又二分之一比1的局面,只因为赵括的一个锦囊便变成了一又二分之一比三了。 这还怎么玩? 即便信陵君是所谓的统帅,也根本拦不住三国的抱团。尤其后面还有赵括的背书。 无奈,信陵君只能无奈地说道:“既然赵王有令,本君自然也无有不从之意,但若是有确切之机会,我等还是该当果断出击也。” 显然,不得不屈服的信陵君试图埋下最后的种子。 这样的要求,廉颇自然不会不答应。当即廉颇变笑着说道:“这是自然,我王之意,也不过是令我军立于不败之地而终取之。若是能有战胜之机,吾等自然不能放过。” 听到廉颇肯定的答复,信陵君这才稍稍地放下了心,随即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廉颇的战法。 战法已定,廉颇随即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还请信陵君发令,大军开拔徐徐向洛都进发!” “现在?”信陵君看着帐外已经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有些困惑地问道。 “自然。”廉颇随即笑着说道:“虽说此时我军不宜与秦军决战,但却也不能让秦军睡个好觉,必须要让秦军时时刻刻处于我军的威慑之中。” 闻言,信陵君倒是觉得也有些道理。 “若是秦军来攻,如何处置?”信陵君随即问道。 “我大军徐徐而进,若遇来犯之敌,魏、韩、楚三国之主力可就地扎营防御,我率骑军左右护持。”廉颇似乎早有预料信陵君此问,几乎没有停留便答道:“秦军鏖战数日,若再强攻,其力自损,当是君上所期盼之战机也。” “嗯。”信陵君闻言又是点了点头。 随即也不再犹豫,当即站起了身,对着帐内诸人说道:“诸位将军。” “在。”在场之人也齐齐站起了身。 “且随本将迫秦也!”信陵君大手一挥,继续说道。 “敢不从命!”几人依旧齐齐答应道。 “景将军。”信陵君随即开始点将道。 “末将在。”楚国的上将军立即答应道。 “命你统帅本部兵马为我军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即刻向洛都进发。”信陵君随即递过一个令牌。 应该说,信陵君在做人这方面的确是有点东西的。 即便楚国的上将军算是最先倒戈的,但他依旧将先锋的位置给了楚国。 显然,相对于自家和韩之国,楚国的上将军太需要这个先锋的位置了。毕竟只有这个位置才能稍稍洗刷掉刚刚的败军之罪。 要知道,现在的信陵君是完全有能力、有借口不给楚国上将军这个机会的。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依旧把这个最能血耻的机会给了楚国。 一方面,这算是给了楚国上将军一个面子,另一方面,已经跟秦军打过交道的楚军开路,也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后续的安全。 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听着信陵君的命令,就连楚国的将军也是颇有些意外的。 随即便是一阵的狂喜,双手抱拳接过了信陵君手中的令牌,道:“末将领命。” 信陵君点点头,随即继续点将道:“韩将军。” “末将在。”韩国的上将军也立即抱拳道。 “命你率所部督后军诸事,粮草军械,需及时运抵前线。”信陵君随即再度抛出一块肥肉道。 军需诸事,想来是过手便是一手油,将十数万大军的军需交给韩之国,也算是团结同志的方式之一。 毕竟日后的战事之中,少不得韩之国的五万大军出力。 当然了,看似交给了韩国的上将军,但在军需的关键岗位上,信陵君自然也不可能不过问的。 只是这些,信陵君也好、韩之国的上将军也罢,都是明白人,并不需要更多的言语。 听着信陵君大安排,韩之国的上将军也是非常的满意,当即也是欢喜地接过了信陵君的令牌。 就这样,用名与利,信陵君又再度将楚、韩两国的同志团结到了自己的身边。 当然,这些与赵国、与廉颇将军都并无太多的关系。 独自成军的赵国,既不需要楚国的先锋开路,也不需要韩之国的粮草供给。从根本上讲,廉颇也从未想要跟信陵君争夺大军的主导权。33 只要故事能够按照剧本走,导演并不会介意演员们搞什么小团体。同样的,只要大军依然在弱秦、败秦的路上,廉颇根本不会对信陵君产生任何的威胁。 甚至,魏、韩、楚能够团结在一起,也是廉颇愿意看到的情况。 可惜,他是这么想的,信陵君却并不是这么想的。自己好不容易安排的计策被廉颇三言两语便给否定了,这也就算了,一个锦囊,一段只有区区六个字的话语,便重新确定了联军的战略。 到底谁是联军的统帅? 信陵君直感觉到自己的权威被冒犯。他必须重新树立起自己的威信,至少要在韩、楚两国的将军面前,重新强调自己的权威。 当即,在用“名、利”拉拢了韩、楚两国之后,信陵君随即看向了廉颇。 “廉颇将军。”信陵君笑着说道。 听着信陵君的话语,廉颇微微皱眉,自己本事独立成军,并不在信陵君的调度范围内啊!但很快,廉颇便已了解信陵君的心态。 没有二话,为了保证弱秦、败秦的计策顺利实施,廉颇也是很给信陵君面子,当即便双手抱拳道:“末将在。” “还请廉颇将军与本君一起统摄中军,并派出所部骑兵,护持中军左右。”信陵君随即继续命令道。 显然这个命令在实质上并没有对赵军形成什么威胁。最多也就是一分为二护持左右,本身廉颇显然也是准备这么执行的。 自然,廉颇也不会违抗信陵君的命令,当即抱拳领命道:“是,末将领命。” “大军出发,至洛都城前五里外安营扎寨。”信陵君随即继续命令道:“若是秦军来袭,则大军就地驻防,待秦军后撤再行恢复;若秦军不来,在扎营之后,吾等分兵轮流佯攻洛城,必使秦军无心睡眠也。” “是。”众将齐齐答应道。 “第一轮,廉颇将军,便以赵军开始吧!”信陵君继续说道。 “是。”廉颇本身就是这个建议的提出者,由赵军开始也无不可,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便由我魏军接手。”信陵君继续说道:“楚军开路辛苦,便在最后一轮,第三轮,由韩军负责。如何?” “敢不从命?!”众将军再度齐齐答应道。 “既如此,诸将军且去准备。一刻钟后,大军开拔。”信陵君随即大手一挥,颇为豪气地命令道。 “是。”众将军纷纷领命道。 因为大军本身就是刚刚归来的缘故,除了都尉以上的将军们,还有赵国的斥候们知道情况,其余的将士们其实并不清楚如今的情形,因此大多数的战士们都还在等着上峰的命令,自然也都并没有卸甲。 因此大军集合的速度很快。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楚国的先锋大军已经开出了营门。 紧接着魏国的主力也缓缓离开大营,与此同时,赵国的大军也分成了两部分,分别由周骐和廉颇率领护持在魏国大军的左右两侧。 最后自然是韩之国的大军。因为是全军出击,剩下的营寨物资自然却都要带走,因此,韩之国的工作量稍微大一些,足足有用了两刻钟的时间,这才将一切收拾停当,向中军追去。 好在,有着赵军在其中作为衔接,倒也没有造成太大的空隙。 就这样,联军足足二十六万人马,在这黄昏后,缓缓地朝着已经陷落的周朝都城——洛城进军而去。 如此大规模的调动自然不可能瞒过秦军的眼睛,确切地说,联军也没有想过要瞒着秦军。 要的就是你秦军惶恐不安的模样! 只是,闻战而喜的秦军,真的会惶恐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78章秦军开拔迎联军 “报!” 一声急报再度传入了已经满是疮痍的周朝都城,只是接报之人却是换成了秦国的上将军王龁。 “禀上将军,联盟大军齐齐拔营而来,距离此地已不足十五里。”得到允许后,斥候当即将联军前来的消息简要地向王龁禀报道。 “来得好!”不待王龁做出判断,一旁刚刚得胜归来的蒙骜便已经站起了身,随即双手抱拳向王龁请战道:“末将愿率本部骑兵,迎战联军。” 闻言,王龁却是无奈一笑,道:“敌军拔营而来,少说二十万兵马,汝之骑兵不过区区三万人,尚不如赵国之八万大军,如何能敌?” 看着有些青涩又有些不甘的蒙骜,王龁当然知道什么叫做年轻气盛,若是白起将军尚在、长平之战未败,就算是放这三万骑兵出战,让蒙骜受个教训又有何妨。 能培养出一名优秀的将军,这点损失,秦国根本不在意。 只是,如今的大秦可再经不住这样的浪费了,即便是要教,也只能用更加温和的办法。 “其他国家倒也罢了,这赵国之军,万万不可轻视也。”王龁继续说教道。 显然,王龁能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说教。可是,说教对于一个年轻的军官而言,显然并没有多少的触动,尤其这位军官才刚刚率军击破了联军的先锋。 王龁自然也看出了蒙骜心中的不忿,当即便也知道,只有战场这个生动的课堂才有可能给蒙骜真正地上一课。 当然了,白白丢了三万大军的事儿,还是不能干! 但如果能用三万的伤亡换联军三四万的伤亡,再附带着教育蒙骜一把。 这买卖还是划算的。 那就把二十多万大军都推出去,趁着灭周破敌的胜势,与那联军做过一场便是。正好,大军也已经修整了数个时辰。 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的王龁却并没有立即下令,而是继续看向了斥候,问道:“敌军兵力前锋、中军、后军布置如何?行进速度如何?还有多久抵达洛城外围?” 斥候微微思索一番,随即流利地答道:“禀上将军:敌军前锋约四万余人,或以楚军为主,中军魏国大军在中,赵国骑兵护住两翼,后军当为韩军殿后,三军之间相间不过一里,行进速度并不算快,大约尚有大半个时辰方可抵达洛都外围。” “好!”王龁闻言,当即站起了身,看着在场的诸将军道:“看来联军见洛都为我军所占,终于是坐不住了,这是要跟我军拼命了!联军所部,本来料也无虑,然赵国掺杂其中,我军却不得不小心从事。” 闻言,就连骄傲的蒙骜也有所收敛。毕竟蒙骜可是听着白起的故事长大的,连白起将军都折在了赵军手中,由不得他不生敬畏之情。 “不过,赵军以区区八万大军敌我二十二万大军,且带兵之人不过廉颇一老朽而已,他赵军未免有些太托大了。”眼见着众将的情绪稍稍冷却,王龁却又鼓动了起来。 众将一听,好像也有些道理,要是对面全都是赵军,或是由赵王领兵,或许还真的不好办,但如今不过区区八万大军,又有何惧哉! 当即,众将又重拾起了信心。至于联军剩下的那十余万大军,在众人的眼中不过是一堆的功勋而已。于是,包括蒙骜在内的数位将军又再度向王龁请战联军。 眼见着众将的士气都已经被鼓动了起来,甚至都已经摩拳擦掌地想要上战场再显身手,当即王龁便继续鼓动道:“既然联军敢来,我军岂能不战乎?” “战!” “战!” 众将齐齐高呼道。 “传令。”王龁成绩趁热打铁下达军令道:“大军即可备战,两刻钟后,全军出击,迎战联军。” “是!”众将齐齐答应道。www.wenxue一二.Com 一场大战就这样在这个已经渐渐天黑的黄昏,悄悄地拉开了序幕。 秦军的速度很快,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二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除了两万多守城的战卒和数千的伤兵外,这已经是秦军的全部了。 应该说,周朝的抵抗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的。 二十二万对阵二十六万,秦军的兵力明显处于劣势,但秦军的战力却是明显地高于联军,不仅因为联军的部队来自四个国家,更重要的是,秦军的这份闻战则喜的劲儿就不是除了赵国之外的几个国家的军队可以比拟的。 当然了,又有赵国在一旁压阵,再加上兵力上的优势,秦军想要攻破联军也没有那么简单。 秦军的集结虽然快速,但动静儿却是不小,自然也被联军提前放出斥候们给侦知了,不过秦军也没有想要阻止联军斥候回报的意思。 原因很简单,王龁就是要正面和联军碰一碰。 五年未战,人们似乎已经都已经忘记了被秦国的大军支配的感受,居然还敢组织联军来对抗我大秦的锐士。 王龁就是要以堂堂之阵,正面击溃这股敌人。让山东诸国再不敢出现在秦军的面前。 这并不是王龁的自大,而是战争本来的面貌——没有那么的奇招怪策,堂堂正正的对战,才是永远的主旋律。 很快,黑水一般的秦军再度在洛都的城前完成集结。 先锋军四万,依旧是由蒙骜率领,中军一十二万,后军四万,总计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在洛都前完成展开,缓缓向前推进了一里之后,这才停下,静静地等候着联军的到来。 这边秦军的动向也很快被传到了联军之中。 承担着先锋重任的楚国上将军没有像他的下属那般不自量力,反而有些过于谨慎了。 在得到秦军出击的第一时间,便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护阵,等待后军的增援。当然于此同时,楚国的上将军自然也没有忘了飞马向中军的信陵君禀报此事。 当然,这并不是说楚将胆小,相反这样的谨慎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与此同时,楚将也在暗暗庆幸,没有听从信陵君的安排,亲率大军偷袭秦军。只看秦军的排兵布阵,楚将就知道,秦军的战力根本不存在什么危殆的问题。 自己要是一头扎上去,不头破血流才怪呢! 不知不觉间,楚将的心也越发地偏向了廉颇将军——到底是跟秦军对峙过三年的老将军,比那个什么信陵君靠谱多了。 也因此,在给信陵君报信的同时,楚将还没忘了给护佑在左右的赵军廉颇将军和后军的韩之国将军带去消息,怕的就是信陵君再度自作主张。 随即,楚将一边安排着前军的布防,一边等候着中军的回令。 索性,前锋军团距离中军本就不远,不过短短盏茶的功夫,飞马便已经将情况禀告了信陵君。 正好,应信陵君的邀请,廉颇也到了中军之中,倒是令楚将派去赵军的使者扑了个空。 而拿到秦军反应的信陵君却丝毫没有妄断秦军的惭愧样子,甚至连一丝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显然对于秦军的战力,信陵君也是早有所预料的。 可问题却并不会因为信陵君的厚脸皮而消散,一个抉择结实地摆在了信陵君的面前——打还是不打? 打,说实话,信陵君的心里没底。 不仅仅是长平战场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前锋军的消亡也同样令他有些发怵,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对自家这只乌合之众的不放心。 对于赵军和自己一手训练出的魏军,信陵君还算有些信心,可是楚军和韩军呢? 可是不打?且不说这首战便退,对于士气的影响,就说自己跋山涉水来了这么远,连一战都没有,回了魏国都没法交差。 信陵君是真的没法下这个决心。 无奈之下,只能把探寻的目光看向了廉颇。 廉颇一看,当然明白信陵君的意思,随即挥挥手让斥候退下,这才跟信陵君说道:“能不能胜秦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此时打,或许是秦军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中战力最差的时候了。” “嗯?”信陵君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不论秦军的战力如何高,战斗意志如何坚强,损失的总归是损失了,气力也好,精神也罢,在鏖战完了周朝之后,势必有一个大的衰减。若是连此时的秦军都打不过,后续也就别想再堂堂正正地接野战了。 只是,自己有必要接这一场野战吗? “廉老将军。”信陵君组织好语言随即说道:“不若我军就地驻扎,等候秦军来攻如何?” “可以。”廉颇认真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如果此军只有赵、魏联军,或是魏国一国之军的话,就地驻扎等候秦军,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我们不是。”廉颇接着分析道:“因为我军的特殊性,一旦我们放弃了这次的机会,那么在接下来对峙的日子里,君上您会受到不断的质疑,还会收到无数次的请战,甚至会开始不断地质疑自己。因为,在没有真正打过之前,所有人都不会认为真的打不过,只会以为还有一线的生机。” “而这想象中的一线生机,终究会成为我军的覆灭之因。”廉颇接着说道。 第579章擂鼓吹角旌旗舞 听着廉颇的话语,信陵君自然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这并不是什么战争的经验之谈,而是关于人性的阐述。 不撞南墙不回头,从不是年轻人的通病,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 用别人的教训来避免自己的重蹈覆辙,从来都是一句废话。如果不是自己觉到悟到,任凭旁人怎么说都是没有用的,也只有自己觉到悟到,才能真正地应用到实际之中。 联军,本就不算是一个严整的机构。 三心二意,才是其中的常态,各自打算才是其中正常的现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强行停住脚步,不让大军对秦军对攻,或许一时间慑于信陵君的威严不会又什么反应,但留下个”小遗憾“却也是难免的。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小遗憾”会飞快地发酵,尤其是在战事不顺的时候,这个“小遗憾”就会变成“大错误”,甚至直接导致联军的分崩离析也不是没有可能。 相反,如果此时继续进攻,让众军见识见识秦军真正的战力,也自然就不会有后续的诸多“遗憾”之事。虽然或许会有所损伤,但只要做好了准备,也是能够及时止损的。 就像是北方的大冬天里舔铁栏杆这件事情,你千叮咛万嘱咐搞不好那小屁孩还是要做,那还不如趁着自己在身边可以及时解救的时候,就让这小屁孩切身地感受一下。 想明白了这点的信陵君当即答道:“廉颇将军所言有理也。” 随即唤来传令兵,信陵君正式下令道:“传令前军暂止,中军与后军加速前进,待三军齐聚之后,再徐徐向前,向秦军接战与洛都城外。” “是。”传令兵不敢耽搁,立即答应道。 很快,一道道指令飞快地传向了联军各处,紧接着联军的中军以及韩军的后阵便齐齐地加速了起来。 显然,如今的联军还算是令行禁止的。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四国的将军便又聚集在了一起。 “信陵君,怎么打,您下令吧。”楚国的上将军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信陵君点点头,随即说道:“我与廉颇将军已经商议好,今日一战乃与秦之首战也,各部皆应与之一战,以知其战力也。不过,各国都需拿出精锐部队,以削秦军之锐气,勿堕我军之士气也。” “明白。”几位将军立即答应道。 “具体布置这样的。”信陵君随即继续说道:“前军九万人马,中军一十四万大军,后军三万大军。前军之中,分别由韩、楚各两万大军、魏国之三万大军,以魏为中心,组成三个步兵方阵以应敌军,赵国两万骑兵分列大军左右两侧,以达右射左、左射右之效。中军及后军之阵依次类推。” 应该说,信陵君的布置突出的就是一个“众生平等”。 韩、楚两国兵少,投入在一线的兵力也相应减少,赵国足足有八万大军,比之如今的楚军,几乎倍之,因此投入的虽然也只有两万大军却是两万骑兵。 布置在两侧的原因很简单,一则,骑兵来去如风,在两侧则有着更多的腾挪和冲刺的空间,也就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骑兵的速度优势;二来,信陵君自己也说了,要达到“右射左、左射右”的效果。 所谓右射左、左射右,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在右边的骑兵向左射箭,在左侧的骑兵向右侧射箭。 可别小瞧了这简简单单的改变。战场上,这样的互射,却是能最大限度地给予敌军杀伤。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只是正面射箭,即便是密度再大,一把良盾足以抵消大部,可若是“右射左、左射右”,则敌军不仅要防正面的弓兵,还要防御左右两侧可能得骑兵箭矢,自然是不可能的。 仅仅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不难看出,自长平之战后,信陵君想来是对军事下过一番狠功夫的。(历史上的信陵君也是能打仗的,虽然不至于百科中说的那么神,但也不是饭桶哈。不过他的兵书是编纂的,等于是他搜罗了过来的,并不是他写的,至少不全是他写的。) 至于魏国兵马多,自然投入的兵力更多,同时还负责中央位置的对攻。 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位置变化而已,原因也很简单,这里是直取对方中军将帅的最佳也是最短的距离,无论敌我双方都会在此投入最为精锐的部队。 另一方面,因为这次的战斗实在太过宏大,战场少说延绵数里,在战场的最中央,却也是最难得到骑兵支援的地方。 所以,这个位置,显然是最考验将士们战力的位置。除了赵军,信陵君也根本不敢将其交给其他的部队,毕竟自己的小命,自己还是很关注的。 而赵国,都已经搬出了骑兵这样的杀器了,再让人家再中央阵地挑大梁,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因此,没有任何悬念的,首战的这个最关键的位置只能、也必须由信陵君手下的魏军担当。 “诸位以为如何?”信陵君随即问道。 听着信陵君的安排,廉颇是早就商量过了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韩、楚两国本就是配角,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于是,联军的布局就算是敲定了。 随即众将便四散调兵而去,不过盏茶的功夫,一个新的阵型便已经调整完毕,随即二十六万大军便以新的布阵,浩浩荡荡地向远处的秦军杀去。 这边的布阵调整,自然也没有提高过秦军斥候的眼睛。 很快,一匹匹的快马便将联军变阵而来的消息传递到了已经列下阵型的秦军之中。 “来的好。”王龁听完斥候的汇报,心中也是大定,他所担心的不是联军如何变阵,最怕的就是联军就此止步,就地扎营,那整个秦军就将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 继续推进进攻联军营地吧,自己才打完一场惨烈的攻防战,再主动攻寨,损失一定不小; 可是就此退兵吧,对于士气也好,对于麾下的将领也好,都不容易交代。 现在好了,联军居然还想跟自己野战一番,这当然是王龁最希望的结果。 当然,王龁倒也没有因此就小瞧了联军。“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的话,王龁虽然没有听过,但身经百战的他,早已得其中精髓。 随即,又令传令兵将联军的布阵仔仔细细地述说了一遍。 略略思索了一番联军的布置,倒也平平无奇,几乎就是自己的布置的翻版。 整个阵型呈现前重后轻中庞大的走势,前军放置足够的兵力,构筑起牢不可破的战线,中军囤积大量的兵力,随时对前军进行增援,后军放置少量的兵力,防止被绕后打的措手不及的同时,也保护自身的粮草军械。 至于前军的布置方面,那更是几乎一模一样。 三个步卒方阵列队中央,两只骑兵分别护住两翼的同时,链接前军与中军。 除了因为总兵力的差距导致的投放兵力的差距,两军的布阵几乎一模一样。 这样的情况下,实际上拼杀的就是双方将士们的意志品质了,谁更能战胜死神的威胁,占住了阵地,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以正合,以奇(ji)胜”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换句更加通俗易懂的话就是:谁能坚持最后五分钟,谁就是胜者。 事实上,这样的战斗才是冷兵器时代的常态。 “报......” “敌军主力距离此地不足五里。” “报:敌军主力距离此地不足三里。” ...... 一次次的汇报,将联军的行进一一通报给了秦军。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秦军的一个个方阵,慢慢变得异常的安静了起来,就连呼吸都似乎变得谨小慎微了起来。 方阵之中,秦军士卒脸上依旧是一片的坚毅,坚定的双眼目视着前方,似乎在期盼着敌军快点到来。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秦军士卒的心中,也是渐渐燃起火焰,或是默默地计算着自己升到下一个爵位还需要的人头战功,或是默诵着校尉传下的出戟的要领。 是的,五年以来,秦军的国力虽然逐渐恢复,但战死在长平的老兵却是没法复活的。 虽然有着更多的新兵步入了军营,但这些新兵与老卒的战斗力差距也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王龁依旧有着信心,在进攻周王畿的过程中已经验证过:只要多经历几场血火的考验,新兵很快就能成长为经验丰富的老卒。 嗯,那些没有成长的,自然是已经被淘汰掉了。 而且,周王畿的作战,已经算是给了新兵们一次不算太过紧张的预演了。 “报:敌军主力距离此地不足一里。” 又一声斥候汇报的声音响彻在中军。 “传令:擂鼓、吹角,全军备战!”王龁没有犹豫,当即对身边的传令兵下达命令道。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随即,中军之中,夕阳之下,大纛迎风而舞。 呜咽的号角声伴着振奋人心的战鼓,轰然发出最为激昂的声响! 五年了! 秦军的战鼓终于再度在这片土地上擂响! 第580章龙战于野血玄黄 “风!” “大风!”一声声怒吼响彻在黄色的大地之上。秦军队列,踏着整齐的鼓点,宛如一条黑色的重坦,向着东边的方向,无情地碾压而去! 东面,战马的呼气声中,数只衣着各异的战兵,看着越来越近的黑线,虽然速度并不算快,但那压迫感却是直逼的人窒息。 好在,手中的刀剑长矛给了他们继续战下去的勇气。终于,身后的号角终于响起。 “噌”的一声,前军校尉腰间的长刀已然在手,向着天空一指。 “攻”字命令一一从各军的校尉口中发出,联军前军七万步卒,随即握紧了手中长戈,踏着鼓点,一步步向着前方攻去。 在周朝故都洛阳西面的广袤战场之上,秋风轻轻地扫过大地,带走了夕阳最后的一丝余温。 两条巨龙就在这晦暗不明的天地下,血战玄黄。不论对于秦军还是联军而言,现在都并不是一个好的作战的时间。 但两军还是在这个并不算好的时间里,不约而同地发起了进攻。或许也正是这样的时间,才会是最公平的时间吧。 历史从来都是这样,总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论如何,战鼓已经敲响,战火已经点燃,无非是是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早被秦、周两军蹂躏过的战场上,再度迎来了规模更大、战力更强的两只军队,战场之上,两军分东西而立,西面的是秦国的虎狼,而东面则是四国的联军。 两面的大军都各自由若干个方阵组成,遥遥相互望去,几不可望其边际。 阵线之中,无数缇骑穿梭其中,一层层地传达着将军的指令;不时有鼓声阵阵,并伴有旗帜翻飞,那是抵达指定位置后,向中军报的信;大军中央稍后一些的地方,借助山坡,临时垒砌的高台之上,五色的旗帜分列两旁,一杆几乎没入云霄的大纛耸立其间,正是各自大军的主将所在;就在落日的余晖将要耗尽的最后时刻,双方主将几乎同时挥舞手中宝剑怒吼道:“攻!”话音刚落,高台之上红色旗帜随即被挥舞起来,随即高台之侧呜咽的号角响起,一层一层传递到前军。 为首的校尉拔出腰间长刀,对着麾下的将士们嘶吼道:“进!”随即长盾抬起,长矛微倾,踏着鼓点的节奏,齐齐整整地向着对面踏步而去。 只是最先造成对方伤亡的,却是互相的抛石车。当然,这并不是赵括所改造的回回炮,只是普通的抛石车。 三百步,那是抛石车的最大射程!联军阵营中的抛石车呼呼作响,一枚枚硕大的石弹被无情地抛入秦军的阵列之中。 顿时便是一片的死伤惨重,硕大的石弹在平坦的草地上肆意滚动,尽情收割着秦军军的性命,直到被粘糊糊的血液和骨头茬子粘住脚步。 然而秦国的士卒恍若未觉,依旧自顾自地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而待石弹稍稍停顿,后方的兵卒很快加速上前,补上前方为石弹所伤的空缺,一个完整的方阵再次出现在赵军的面前。 与此同时,秦军的抛石车也开始了动作,只是因为在与周朝作战过程中,抛石车已经消耗了不少,明显的秦军的抛石车的数量要比联军的少了不少。 而抛石车这种东西,靠的就是一个密集覆盖。秦军抛石车看似只是少了一些,但威力方面却是差了着实不少。 不过,这依旧挡不住秦军的前进的脚步。因为,等到了二百五十步,那就是秦军的主场了——秦军的大型床弩,在这个距离上可以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放!”没有犹豫,在略略估算好距离后,秦军前军的校尉随即咬牙切齿地挥舞着手中的红旗。 只听得 “嗡嗡嗡”的数十声破空之声,手腕粗细的长箭呼啸着、笔直地射入赵军阵线之中。 秦军床弩的威力也丝毫不逊色于联军抛石车的巨石,急速射来的长箭,破甲如无物,透体如穿纱。 因为行军队列密集的缘故,那长箭射穿了一名联军还不够,径直地将一连串的联军将士给穿成了串儿,随即又借着惯性,将这一连串的肉体狠狠地钉在泥土之中,根本无一人得以幸免。 正面遇到了,几乎就是个死字,甚至哪怕只是稍稍挨着了,也立即就是一个粉身碎骨的结果。 好在,联军也并没有因为秦军的床弩而停住他们的脚步!二百步,双方的弓弩手也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秦军强弩手席地而坐,以脚为撑,双手为控,用尽全身的气力这才将弩箭强硬的机簧拉开。 随着校尉的一声令下,漫天的箭雨随即便向着赵军呼啸而去。而联军的弩兵则是采取这跪下姿,斜向上四十五度发出的箭矢。 几乎同时,双方的箭雨便狠狠地砸入了对方的阵线之中。身经百战的将士们立即就在校尉的命令下树立起了长盾,掩护部队的行进。 只可惜,秦军的弩箭明显要更加快速而犀利。只是这一点点的差距,在一轮的箭雨之中,着实体现不出来什么。 但不管怎样,自从开战伊始,秦军与联军便打出了让一追二的好成绩,依旧牢牢地占据着上风。 一百五十步,那就是是弓兵的天下,双放战卒的行动几乎一模一样:长弓握在手,反手取出囊中箭矢,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双方的精锐将士们再次给所有人演示了一只强军该有的整齐划一,而这一程,联军显然没有吃多大的亏啊。 再接下来,就到了近战搏杀了!百步,盾牌手和长矛手的方阵开始加速。 五十步,盾牌手和长矛手进入了冲刺的阶段。随即,砰砰砰的响动彻底点燃战场,长矛叮叮当当的碰撞又将战场推上另一个高潮,战斗正式进入最为惨烈的肉搏战。 联军的最前线是魏、韩、楚国三国的兵力的混编,以中部的魏国大军战力最强,两侧的韩、楚之军战力次之,而赵军的铁骑,如今还在按照廉颇和信陵君的要求,护佑在大军的四周,等候最佳的切入时间。 显然,尽管正面战局热火朝天,但无论李牧或是蒙骜都死死地将底牌尽可能地握在手中。 而现在,战场上拼的就是一是各军将士的坚韧之心,二就是双方将领捕捉对方疏漏的能力。 但往往到了如今之战,即便是破绽,双方的主将也要想想,这会不会是对方故意露出的破绽。 只是,想要轻易地留住底牌,却也根本没有人同意。保家卫国,不是那么简答的。 当然了,这相对而言,联军显然要比秦军考虑得更多,不仅要控制着阵线,还要不断地计算各国大军兵马的损失情况。 若是秦军逮住一个方向,死命、反复地惊醒进攻,联军的这一部的损失也是可以预见的,而自巨大的损失之下,撤退显然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此,若是因为损失过重而丢了一个盟友,那可就真的不值得了。当然,于此同时,身为前军主将的蒙骜也渐渐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或许还真不是对面的这位老手的对手。 哪怕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已将将麾下将士们用到了自以为的极致,哪怕麾下的将士们已经明显地付出了绝大的代价。 显然,联军将士们的意志品质并不在秦军之下,至少在这前军之中就是如此。 或许,这就是王龁将军不让蒙骜直接出击的原因吧。虽然蒙骜的指挥并没有犯下大错没有,小错却是不断,北面兵力补充不及时,南面兵力又太过密集,颇有些捉襟见肘......只可惜,他面对的对手,不是名不见经传的魏、韩、楚国的将军,而是手上有毛的廉颇将军。 心细如发的廉颇,根本不会放过蒙骜犯下的这些细小的失误。兵力补充不及时便乘机猛攻迫使对方付出更多的损失来填平阵线;兵力太集中,就用抛石车加箭雨进行覆盖,务求给予联军巨大的杀伤;一个个细小的失误累积起来,却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好在的是,秦军还有足够的床弩,能在联军就要突破的时候顶上。即便是以廉颇之能,也无法再短时间内完成突破。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军战力的优势又渐渐地显现了出来。不是魏、韩、楚三国的精锐不够强,只是秦军的战力太过强大,哪怕这只秦军才刚刚经历过与周朝大军的一场血战。 这才短短的几个时辰,秦军的将士们便已经恢复了过来。更要命的事,联军的将士们是越打越感觉疲累,而秦军却不一样,甚至有些越打越精神的味道。 那一颗颗滚落在地的人头,就像是一杯杯的兴奋剂,哐哐地倒入了秦军的胃口之中。 随着蒙骜的指挥逐渐老练起来,饶是廉颇左右缝补,也依旧快要堵不住韩、楚两军留出的漏洞。 无奈,廉颇只能向后方传令:两万赵军骑兵向前,侧击秦军。 第581章初战之互有胜负 将令传下,联军阵线之中,擂鼓之声为之一变,紧接着,呜咽的号角声更加地急促而苍凉。 “二三子,随我冲!”负责赵军骑兵的周骐大喝一声,带着身后的骑兵便从联军的右侧冲杀了出来,几乎与此同时,左侧的赵军骑兵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瞬间,闷雷一般的响声,响彻了整个战场。值得一提的是,在赵军冲阵的骑兵之中,还夹杂着不多的胡人骑兵,虽然也穿着赵军的衣甲,但若是细细观其形貌,倒也不难看出其与赵人之差异。 最大的差异,却是胡人的体型,要比周遭的赵军骑兵都矮了一截。 “一汉抵五胡”说的可不仅仅是武器装备的差距,也同样体现在身体素质上,别以为那时候的胡人会是建立蒙古帝国时候的胡人,那时候的胡人就是要比中原地区的人们要瘦小。 就这,还都已经是胡人之中的百夫长以上的人物了。之所以将这几百胡人的百夫长填入赵军冲阵的队列,无他,一来要让他们切身感受一下赵军骑兵的威力,二来也算是教一教他们冲阵到底该怎么冲。 因为除了这首战的冲阵,廉颇并不准备再消耗自己宝贵的骑兵,把胡人换上去那是迟早的事情,因此必要的指令还是要让他们学上一学的。 联军这边的动静很快也被秦军发现。甚至在联军中号角突变之时,在中军高台上观察着战局的王龁便已经知道了不好。 只是,即便已经有所预料,但王龁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即调集骑兵,准备截击联军的骑兵。 这当然不是王龁怕了赵军的骑兵,相反,厉兵秣马已久的王龁早想再跟赵军的骑兵过过手了,毕竟秦国的骑兵可是在长平之战中堂堂正正地被赵军给压了一头,王龁自然是想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只是,面对敌军有备而来的二十多万大军,尤其看着联军颇为严整的军容,以及一个多时辰还不落下风的战斗,王龁心中其实已经很清楚,如此大规模的兵团作战,不可能就在今日这一战中分出胜负。 既然今天注定分不出结果,那么这次作战的目的就得变上一变了。既然击溃不了联军,那就当成是炼将吧,把蒙骜这个将军炼出来,便算是功成。 从这个角度来看,显然这次的战斗效果已经初见成效。战场之上,蒙骜的指挥可以说是越来越顺手,从处处受制于人,到能够及时补全,再到适时地发起反攻,虽然其中多有仰赖秦军将士的勇猛,但不可否认的是,蒙骜的指挥艺术一直在进步——长足的进步。 战场,果然就是最好的课堂。而面对联军的增兵,这显然也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考验蒙骜能不能及时地察觉到敌军的变化,考验蒙骜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能不能保持清醒地头脑,做出最佳的反应。 王龁早跟蒙骜说过,这次大战要他全力指挥,非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插手指挥。 面对战场上的变化,蒙骜必须学会去识别、面对然后处理。好在,蒙骜到底是蒙骜,没有辜负王龁的期待。 这也是很正常的,不然他也不能成为秦国的三朝老将,更不会有蒙毅、蒙恬这样的后代。 就在那闷雷声传来之际,蒙骜便已经准确地预判到了联军恐怕是因为前军吃紧叫援军来了。 看着那已经若隐若现的黑线,蒙骜丝毫没有慌张的感觉,脑子急速地运转:对付骑兵,或许长矛加长盾组成圆阵会是个方案,但显然在这分秒必争的战场上,组成圆阵进行阻击的方案肯定是行不通的。 那么,倒也简单了。既然步兵来不及,那就用骑兵对战呗! “传令:中军骑兵两万,分作左右两路,拦截来犯之赵军骑兵。”蒙骜很快传达出了将令。 随即秦军的号角声也变化了起来,随即两万骑兵闻令而出,直直地向着赵军的方向而去。 听着号角声的变化,中军高台上的的王龁也总算是放下了心,若是盏茶过后,蒙骜还没有下达指令,他或许就要出手了。 他这一出手,无疑是对蒙骜的信心一个沉重打击。好在,蒙骜还是挺住了压力,及时地进行了应对。 当然,从王龁的角度来看,蒙骜的反应已经算是慢了。因为一个优秀的将领,根据敌人的鼓声、号角声的声音、节奏的变化,就应该能够大致地判断出敌军的下一步动作,从而进行防范。 等敌人先出招,还是招式已现的情况下,自己才出手格挡,即便是很好地挡下了,恐怕也势必陷入被动之中,最起码也会将之前的优势给丢了。 不过,考虑到蒙骜这还是第一次组织如此大规模的作战,能做到见招拆招已经是很不错了,至于料敌先机,慢慢来吧! 果然,不出王龁所料,赵国的骑兵大军因为先行启动的缘故,早于秦军的骑兵抵达战场,随即赵军的骑兵并没有直接冲入秦军的阵线,而是在秦军阵线的外围展开了一场惨无人道的 “左射右、右射左”的射击。因为秦军盾牌几乎都在防御正面联军的弓弩的缘故,一时间根本来不及调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秦军便损失惨重。 等秦军将士们慌乱地想要调整盾牌的方向,挡住从左右两侧袭来的箭矢之时,正面的魏、韩、楚三国的联军也随即向秦军阵线发射出大量的箭矢。 瞬间,又将秦军收割了一道。仅仅这两轮的箭雨,秦军之中就有不下千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受创者更是无以计数。 显然,这样的情形,再度暴露了蒙骜的指挥略显稚嫩的事实。即便以秦军的悍勇,也实在遭不住这样三面的打击啊! 无奈,自家的骑兵还没有到,除了被动地挨打,秦军几乎没有任何的手段。 若是一个有经验的老将,在自己出兵已经晚了的情况下,一定会向前线下达指令,增加左右两侧的护盾的同时,尽可能地收缩阵线。 当然,现在收缩防线,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骑兵的出现已经造成了军心的动摇,现在收缩,搞不好军心就会彻底的崩盘,即便不崩盘,在趋利避害的心理影响下,你下达退后三步的指令,恐怕到了战场上就会是三大步,甚至直接是五步。 这样的后撤,对于正在鏖战中的大军而言,简直就是噩梦。更重要的是,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援军到了,而你们的援军没到,这时候再行撤退,你猜对面的敌人会怎么做? 所以,没有办法,秦军只能顶着三面的箭雨,死死地顶住联军的反攻。 好消息是,秦军的骑兵紧赶慢赶还是很快便抵达了战线,随即在战场左右两侧的赵国骑兵无奈只能与秦军的骑兵们战作一团,中央步兵集群得以缓一口气。 坏消息是,仅仅是这短短的时间里,联军的队伍不仅抢回了刚刚丢失的要点,甚至已经重新向秦军施压了过来。 可以说,廉颇仅仅用了两万骑兵,便将整个战场的形式给翻转了过来。 一将之能,可见一般。当然了,王龁对于这样的情形,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这次的亏,对于有着二十多万大军的秦军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只要蒙骜能够吸取教训,从中得到升华,那便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从整体来看,整场的战斗,从落后到领先再到落后,秦军也好,联军也罢,互相的伤亡也都不过是毫厘之差,根本说不上什么胜与败。 而从廉颇的角度来看,他所要达到的目的,显然也已经达到了。一是让联军的几个将军们真正地见识到秦军的厉害,不敢再掉以轻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经此一役,应该是没有人会再反对王上 “结硬寨,打呆仗”的策略了。二是自己的骑兵部队,也算是亮了相了,也给胡人的骑兵们打了个样,剩下的战斗中,自己蛮可以出工不出力了。 当然,同样满意的还有包括信陵君在内的魏、韩、楚三国的将军们。不论如何,此战的优势终究还是在联军的手中,在一番笔法加持下,首战告捷的战报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出来,也算是对国内有一个交代了。 虽然没有人说一定要首战即胜,但所有人也都知道,若是首战不胜,之后的战恐怕就很难打了,甚至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王上就会下令自己班师回朝。 不过,好在,首战已胜。至少在短时间内,各国朝廷都不会放过这个好不容易的弱秦的机会。 于是,在经历了近两个半时辰的鏖战之后,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哦,除了秦军前线的蒙骜将军!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失误的蒙骜,顶着巨大的压力,不断地试图通过短促突击的方式对联军的阵线进行反击。 只可惜,因为赵军骑兵不时的骚扰,蒙骜的种种努力都收效甚微。显然,蒙骜是不甘心的。 只是他的不甘心,根本不在众人的考虑范围之内。看着头顶已经高高悬挂起的朗月,廉颇随即唤来了传令兵,道:“请示信陵君,是否鸣金收兵,久战于我军不利。”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道,随即拨转马头,向着中军高台而去。只是传令兵尚未来到高台下,便已经传来了鸣金之声。 倒不是信陵君未与廉颇商议便行鸣金,而是秦军的鸣金声传入了耳中。 传令兵随即跳下战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信陵君的面前,简要说明廉颇将军的意图。 信陵君听着耳边不断回响的秦军的鸣金之声,也没有任何的犹豫,便下令道:“传令,鸣金收兵。” “是!”众将士齐齐答应道...... 第582章初战罢秦军反思 很快,随着鸣金之声传遍大地,双方大军颇有默契地收住了攻势。最后一声刀剑相交,整个战场仿佛忽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缓步后撤的整齐脚步,在天地间互相威慑着。 跳跃的火把之下,双方兵马缓缓向后开始撤离。当然,双方也都保持了相当的警戒心,直到火把的光亮也终于渐渐地消散在了黑夜里,双方大军这才加速了撤军的步伐。 饶是如此,还是不断地有骑兵举着火把在那片已经布满了残肢断臂的战场上来回地逡巡着,生怕互相给杀个回马枪。 好在,双方的将领都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不会做更多多余的动作。 终于,经过三刻多钟的漫长时间,整个战场终于重归了平静,星星点点的火光中,几只秃鹫盘旋在已经漆黑的夜空中,不时地发出着几声欢快的叫声。 回营,已经精疲力尽的众军脱下了厚重的铠甲,三三两两钻入营帐中,只片刻的功夫,闷雷一般的鼾声便已经响起。 秦军,太累了!哪怕是中军和后军没有加入大战的部队,也在战场上站了两个多时辰,加上白日的高强度战斗,不累才怪呢! 更别说那些在一线厮杀的部队了。只是,战士们可以躺下休息,可秦军的大将们却是不能,尤其是在战场上犯下了错误的蒙骜。 此时的他,也总算明白了,自己与当世真正的名将之间的差距。要不是秦军的英勇,或许此时,他已经败了。 而除此之外,赵军骑兵的运用之妙,战力之强,也着实让蒙骜印象深刻——即便是秦军的骑兵补充上来,依旧难以与赵军的骑兵对抗。 赵军的骑兵,在与秦军纠缠的同时甚至还有精力去顾及远处的步卒方阵,不时的就派出了一个千人队伍前往步卒方阵支援一阵的箭雨。 这也是自从赵军骑兵出现后,秦军就再没能占得便宜的重要原因之一。 蒙骜自然也试着学习赵军的战法,也派出部分的兵力,想要去给自家的步卒帮忙,可是对方的骑将就像是有着透视眼一般,自己这边一有动作,那边立即就派出了相应的队伍进行截杀。 三番两次之下,自己的派出的骑兵不仅没能帮到步卒,反而被赵军的骑兵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显然,无论从自己的指挥艺术,还是麾下骑兵的质量都远逊色于赵军。 面对蒙骜的请罪,王龁自然不会多加怪罪。只是让蒙骜将今日所得好好思量一番,明日将其再报于自己,便是放了蒙骜离去。 实际上,赵军骑兵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也着实令王龁大吃了一惊。甚至是让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想要再跟赵军好好地做过一场的王龁,不得不低头面对这个极其不愿意面对的现实——赵军的骑兵相对于秦军依旧有着一定的优势。 不过,这个发现不仅没有让王龁气馁,反而让王龁更加开心。原以为这一战只能练一练蒙骜,让他体会到与敌人之间的差距就很不错了,却不想,还有这意外的收获。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能用极小的代价试探出赵军的实力,自然是值得的。 也因为知道了赵军骑兵的实力,王龁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对策:全面的压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将自己的弱势降到最低,将自己的强势一面发挥到最大。 简单来说,就是要用骑兵尽可能地缠住敌军优势的骑兵战力,而后用自己擅长的步卒,将战斗彻底地拿下。 而想要做到这点,这样的野战显然是不合适的。最好的办法,就时引诱联军来进攻! 不论是进攻自己的营寨,还是进攻已经洛都,都将导致他们最强的骑兵战力受到遏制。 可问题是,对面的将领,又岂会轻易上当?虽然明面上,联军是以魏国的信陵君为主将,可显然,赵国廉颇将军的意见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比如今日的接触战,王龁就分明看到前线指挥的是赵国的廉颇。以廉颇之能,又岂会看不出双方的优劣势? 既然已经看了出来,廉颇又岂会坐视联军扬短避长,放着野战不打,甚至还进行攻城? 骄兵之策?别闹了,王龁能用的计策,早在长平战场上用过了。两个人沿着泌水对峙了足足三年,彼此之间虽然偶尔也有战斗,但都是你来我往,根本破不了功,到了后来,甚至两人,包括麾下的大军都打累了。 这也才有了秦国散布谣言将赵括换上来的计策。要不再用一遍间计?显然也不可能了。 别的不说,如今的赵王乃是赵括,他可是上次秦国间计的第一受害者,能看不出秦国使的什么计策? 更何况,若是真的把廉颇换下去,却把赵括给惹来了,怎么办?一时间,王龁还真找不到处理联军的办法。 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野战,用堂堂正正的实力打败联军?只是如此一来,手底下这二十多万大军,还能剩下多少呢? !剩下的这些兵马,恐怕连守卫洛城都有困难,更别提继续追击了。赵军的几万骑兵或许也会交代在这里,可是单单从秦赵两国的损失来看,恐怕秦军的损失要倍于赵军不止。 虽然秦国的了周王畿的土地,却损失了近倍数的战兵。这笔账到底是亏是赚,王龁是真的算不清。 若是翻转年后,赵军便卷土重来,我军不能挡,那自然是亏的,若是能挡住赵军的进攻,将周王畿之地造成第二个关中、蜀中,那么秦国自然是赚的。 其中有着太多的变数与可能,或许也根本没有人能算得清楚。心底略略有些烦躁的王龁,此刻是多么希望白起将军能子啊自己的身边,他的一句话,一个想法,或许就能解决如今的难题。 只可惜,他再也回不来了。缓步迈出营帐之外,夏日最后的余温已经蒸腾而起,知了依旧无知地叫唤着,似在诉说着夏日的将近,又似乎在哀鸣着自己生命尾声的到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王龁看着天边的朗月,心中渐渐有了决断:“在没有确定能够得到胜利之情,自己能做的,也就是保持自己的不败。至于取胜,却是要在战争之外下功夫。” “战争永远不仅仅是战争而已,上次的长平之战靠的是战争之外的功夫才得以破局,虽然最终的结果有所偏差。但显然,这次陷入瓶颈之后,恐怕也还需要从这场战争之外的地方发力,才有破局的可能。”一边走着,王龁一边想着。 一边想着,王龁越是觉得有道理,而有了这个认识之后,王龁的心中很快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军报!将如今的情况尽快地汇报给秦王。堵上了秦国国运的一战,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或者只是前线的几十万大军的事情。 飞快奔回了营帐中的王龁,立即提笔在帛书上书写了起来:“今与联盟军之首战,本为练将之用。然,末将细细察之,却见此联军战力竟不下于我也。以末将观之,魏、韩、楚诸国步卒皆弱于我,唯赵军之骑兵,虽人数不多,战力却高于我军,兼之廉颇老将坐镇,欲速破之几无可能。而敌之骑兵,极利于野战也。今日之战,若非我军步卒悍勇,几要吃败仗也。若再与之野战,则即便获胜,也当惨胜也。为今之计,当令四国之联军主动攻我,以弱其骑兵之威。只是,吾已知之,廉颇必也知之。必不肯为进攻之策也。故,当效仿长平之战,拖延时日,以待军机也。然,诸国联盟之国力当在秦国之上,迁延日久当于我秦国不利也。是以,其战也,不可不战,亦不可速战。微臣以为,陷此危局之中,或可再行间计,离间各国与赵之关系,不论是他国引兵离去或坐视,还是赵国负气而撤,皆有利于我军也。其四国也,楚国为赵之羽翼,又与我秦国交恶,动之不易;魏国,其信陵君为联军主将,且率军近十万而来,其心拳拳,不易动摇;唯韩之国,或可为之。其本最为暗弱,举国之力不过累万之卒,若使末将将于战场之上,以少量兵力牵制其余国家,而专以大兵攻之韩军,则其王、其将军必心疼不已。便是责问魏国、赵国,亦非不可能之事也。三晋之龃龉,古已有之。若我王再遣使者密入韩国王都新郑,告知以反击之策,不愁韩之国不上其当也。韩之既去,末将再沿韩军所留之通道杀入敌阵,则大事可成也。”洋洋洒洒的一封帛书很快写好,蜡封其上,印上自己随身携带的印信,待蜡封干透,王龁这才唤来亲兵。 “带一队人马,速将此信亲手交于我王。”王龁郑重其事地将手中帛书交给亲兵:“记着,要快。”亲兵闻言自然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放着信鸽不用,而要自己亲自跑一趟。 当即双手接过帛书,小心检查过封漆,这才拿出身边特制的木制小匣,将其小心装入,随即当着王龁将军的面,将木制小匣再度密封,并做下印记,这才小心收入怀中。 “是。”做完这一切,亲兵这才双手抱拳对着王龁一揖到底,随即转身便朝帐外而去。 不多时,黑夜里,一队骑兵便已飞奔在了茫茫的田野之上。这边王龁算是找到了破局的办法,那边联军的将军们自然也没有闲着。 联军的中军大帐之中,依旧是四巨头齐聚在一起,只是这次的气氛明显比数个时辰前要好上不少。 第583章统一战线结硬寨 “廉颇将军!此战当时令末将开了眼了。”楚国的上将军一脸兴奋地看着廉颇说道,丝毫没有给一旁的信陵君面子。 不仅是楚国的上将军,就连韩之国的上将军也围坐在了廉颇的身边。显然,这一战,廉颇算是彻底把这两位上将军给装进去了。 虽然两位上将军与秦军的作战经验并不算丰富,但好歹也是各国的精锐,战场上基本的情况还是看得懂的。 这一场战斗,或许对于廉颇而言,不过是道开胃菜而已,但对于二人来说,可谓是惊心动魄。 无他,原以为战力危殆的秦军竟然是按着他们的精锐部队在打。要不是廉颇将军及时投入赵军的骑兵队伍,恐怕这场仗不败,他们二人麾下的部队也要遭受巨大的损失。 当然,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廉颇将军及时地制止了他们想要偷袭秦军的荒唐念头。 以秦军如此战力,自己居然还想着去偷袭,若非廉颇将军一力阻止,恐怕自己此时不是身陷囹圄就是在逃亡的路上了吧。 想到此处,二人对于一旁的信陵君就越发地不屑了:就这判断力,还指挥全军......只是,廉颇对于这样的恭维却并不在意,甚至是有些厌烦。 很明显,从今日的对战来看,更自己对局的明显不是王龁这个 “老朋友”,从他略显稚嫩的反应和不断进步的情况来看,定是秦军中的新锐将领无疑了。 若不是韩、楚两国的兵卒的战力实在太过拉胯,今日之战他早已将这新锐的秦将斩于马下,至少也能让秦军付出绝大的代价。 没有什么会比扼杀了敌人的下一代更令人兴奋的了。只可惜,即便是自己精锐尽出,也未能击破秦军,更别说斩杀秦将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情形,倒也还在廉颇的意料之中,要是真的战力足够,廉颇早就带着大军平推过去了,还用劝说那么许多作甚。 而从这一战之中,廉颇也深刻认识到赵括所传下来的锦囊妙计的正确性。 自己费尽心力,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尚且如此费劲,如果换了 “老朋友”王龁来指挥,今天恐怕吃亏的就是联军了。因此,只有紧守营寨,将秦军拖入持久战,才是消耗秦军、战胜秦军的唯一的办法。 既然是唯一的办法,廉颇就必须再度给众人强化这一信念。刚好,如今的韩、楚两国的将军已经相当地信服自己。 当即,廉颇谦虚地摆摆手,说道:“此役不过是取巧而已,对手非是老将王龁,这才被老夫抓了个空子。”随即,廉颇颇为严肃地继续说道:“此役虽说小胜秦军,然秦军战力,诸位也都有目共睹,即便今日秦军已经疲惫,还只是派出一个小将,我联军就已有些吃不消,若是再行强攻,恐怕得不偿失也。” “然也。”楚国的将军也赶紧答应道:“短短两个多时辰,我楚国大军便已经伤亡数千兵力,若是长此以往,恐非秦之敌手也。”一旁的韩之国将军更是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楚国好歹还有这广袤的疆域,还有着数目庞大的人口基数,即便是这五万大军全都扔在了周王畿也不会太心疼,但韩之国可不一样。 如今的韩之国,可不是三家分晋的时候了,这小国寡民的,五万大军几乎已经是倾国之兵了,别说全军覆没,就今天损失就很足够韩王心疼一阵子的了。 若是最终能够拿下周王畿取得一定的地盘和收入倒也还算划算,可若是连最后的地盘都没有保障,就将韩之国几乎是最后的国力投进去,韩之国的上将军显然是不愿意的。 因此,在廉颇强调秦军战力不能硬拼的情形下,韩之国自然是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了。 只是,这边廉颇的建议得到了韩、楚两国的高度认可,那边的信陵君却是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若是换了21世纪的人,怎么不得高喊一声:“我是主角!”好在,信陵君不是来自21世纪的四有青年,其心志也远比战国中一般的王公子弟们要深远得多。 虽说看着团结在廉颇身边,几乎已经是一个鼻孔出气的韩、楚两国,信陵君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但信陵君清楚地知道,他和廉颇的诉求和利益是一致的。至少在打败秦军之前,两国的利益都是高度重合的。 因此, “主角”是谁,信陵君也并不十分在意。甚至之所以要争这个 “主将”的位置,也不是为了个人的利益,而是吸取了长平之战的教训,想要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已。 而经过今日的一战,信陵君也算是彻底地打消了想要偷袭秦军的打算。 因为,在大军打得如火如荼之时,坐镇中军的他也没有闲着。数十个斥候部队被他派了出去,而几乎每一个斥候带回来的都是噩耗。 秦军对于后防的守护丝毫没有疲惫而掉以轻心,甚至在那洛都城中,还藏着由精锐组成的大军。 换言之,信陵君的所谓 “声东击西”的打法,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显然,还得是赵王所传授的 “结硬寨,打呆仗”的办法。想明白了这点,信陵君随即也加入了 “夸夸团”的行列,甚至不惜以自身为踏脚石。 “廉颇将军,此次多亏有你,若是听本君之言,几误了大事。”信陵君略带庆幸地说道:“依我所见,如今对付秦军之法,还是要以赵王之计而行。” “结营寨,打呆仗。”信陵君颇为认可地说道。只是这一说,倒是令廉颇有些意外了。 毕竟此战他算是抢了信陵君的风头,而韩、楚两国的上将军更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信陵君。 廉颇是真的怕信陵君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万一信陵君一怒而兴兵,这个联盟恐怕就真的难维持下去了。 而廉颇正在想着要如何给信陵君一个阶梯之时,信陵君却是自己顺着杆子就爬了下来,不仅如此,还将自己王上的计策奉为了圭臬。 单单是这份胸襟就超出韩、楚两国的将军不知几何了。不过,这也正是廉颇和赵国所需要的。 “信陵君,大度也。”廉颇随即也不吝啬自己的称赞道。这突如其来的称赞,令信陵君也是有些惊讶的,要知道,以廉颇的性子,能当面称赞的人,还真不多。 除了已故的蔺上卿,此前或许也就赵王括而已了。如今,这个短小的名单上居然要加上一个魏国的信陵君,这如何能不令信陵君惊讶不已。 同样惊讶的还有一旁的韩、楚两国的将军,瞬间看向信陵君的眼神就变得有些羡慕,又有些怨怼。 仿佛一个孩子在看那抢了他棒棒糖的坏人。廉颇的一句话,虽然拉近了魏国的距离,却也在无形之中,悄悄地将韩、楚推远。 但,很显然,不论是廉颇,还是信陵君都不认为作为附庸的韩、楚有多重要,自然也无心观察其他两国的反应。 在他们看来,只要魏、赵能死死地帮定,这才四国战车就能安然地行驶下去。 “廉颇将军谬赞了。”信陵君自然赶紧谦虚道:“吾等皆为败秦而来,何等计策有利于败秦,自然便当采取哪种策略。” “只是,这结硬寨,打呆仗,所耗钱粮当无算也。”话锋一转,信陵君却是又说起了赵括之策的弊端了。 廉颇当然明白信陵君是什么意思了,当即与信陵君说道:“信陵君放心,我王早有言在先,败秦之后,周王畿一应物品、土地、钱粮,赵一文不取也。”听到廉颇再度郑重地承诺,无论韩、楚、魏,都是十分地开心的。 以赵国在联军中的地位,就算是分走最大的一杯羹,也是应有之意。而赵国若是分文不取,那也就意味着将有一大块的利益流入三国之中,这对于如今的三国而言,自然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当然,前提是,四国联盟要真的能够将秦军赶出去。只是,还没等三人高兴多久呢,廉颇的声音随即响起:“不过,秋收在即,若是令秦军尽得周王畿之粮草,恐怕于我四国皆有不利也。不知即为将军可有破解之法?”闻言,三人都蹙起了眉头。 的确,今年的周王畿依旧风调雨顺,所种黍米足以大军使用数月,若是任由秦军取之,这耗敌之策,少说要延长半年甚至一年之久。 这对于诸国而言显然都是无非接受的情况,更何况,今年如此,明年呢? 若是秦军就地取粮,以战养战,而四国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从千里之途转运粮草,恐怕即便是四国之力也顶不过秦国国力啊! “若是以兵士与秦军抢收粮食,秦军至则我军退,如此繁复,即便能收割部分,也势必要弱于秦军多矣。”信陵君闻言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 “若以赵国骑兵护卫,或可与秦军抢收乎?”一旁的楚国将军也立即建议道。 “不可。”不待廉颇拒绝,一旁的韩之国的将军便先行开了口...... 第584章乱世之命如草芥 “此万万不可也。”韩之国的上将军赶忙阻拦道:“若是赵军骑兵大举出营,秦军直攻我大营,我军如何能挡之。”闻言,廉颇顿时有些无语,你好歹手里还有四五万大军呢? 怎么赵军离开了,就不会打仗了?而且以赵军骑兵的速度,在这平原地区,不出两三个时辰就可以赶回。 难道大营之中,十数万大军连几个时辰都坚持不住?很明显,遇到这样的友军,廉颇也不知要如何处置了。 自己还打算用这样的方法诱使秦军出战呢,你这话一说,这还怎么弄? 虽然廉颇明知这并不能构成理由,充其量不过是韩军的胆小与懦弱而已。 可就是这样无理的话语,廉颇也好,信陵君也罢,都无法反驳。毕竟怕死这个事情,虽然有些丢人,只要你敢说出口,别人还真就没从指摘。 而就在廉颇无计可施之时,信陵君却是意外地想到了办法。 “既然我军注定得不到,那便一把火烧了吧。”平静的话语,轻飘飘地从信陵君口中说出,却似一面大锤,狠狠地砸在了廉颇的心头。 “烧了?”廉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信陵君。烧自然是容易办到的,尤其在这天干物燥的时节,一点点火星就能燎着一大片,更别说有预谋地进行放火了。 可以说,只要把这火串联起来,就算是联军和秦军合作,都不一定能灭掉了。 这的确是一个解决秦军收割粮草的好办法,甚至一不小心,可能还能消灭一伙割粮食的秦军。 可问题是,这可是中原腹地啊!产粮食何止累万?就这么一把火烧了? 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更何况,这一烧,毁的可不仅仅是秦军的军粮啊! 这一烧,你叫周王畿的数十万嗷嗷待哺的百姓黔首们怎么办?!即便是周王畿这片地域堪称富裕,但富的是商、是官,却不是其中的黔首百姓。 能有两餐之饱,已经算是小康之家而已,能渡青黄之接,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家中能有一年多存粮的,几乎是凤毛麟角。 本该丰收的田地却被你一把火给烧了,你要这数十个城市的百姓前后如何度过这个秋冬? 想及此处,廉颇似乎忽然间又有些明白了信陵君的意图,不由得廉颇的心中渐渐生出了一份寒意。 是的,信陵君他不是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对这数十万的百姓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而是太知道了。 但他根本不会在意。不在意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出身王室,相反,正如他的胸襟之广大迥异于其他王室众人,信陵君恐怕是王室之中,难得的知道民间疾苦之人。 可越是这样,这个计策才越令廉颇感到可怕。因为周王畿的十几座城池之中,几乎全都已经被秦军所占领。 换言之,如果联军一把火将即将成熟的粮食给烧了,那么被秦军拿下的城池,不仅不能给秦军提供就地取粮的方便,反而会成为秦军的累赘。 是的,几十万的百姓,秦军要是不想自己的城池里饿殍遍野,那就只能从关中、蜀地甚至是河西,调集更多的粮食,给百姓们度过难关。 这样一来,消耗秦军的目的不仅达到了,甚至还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不仅如此,秦军为了能够来年挽回损失,或者说至少不用再遭受如此大的损失,势必要尽快地对联军发起进攻。 那么,联军迫使秦军进攻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如此简单的一个计策,却是一箭双雕,不可为不妙也。 当然,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而信陵君的这一计的代价,就是周朝故土上数十万百姓的生计。 果然,即便是信陵君这样的所谓 “开明”之士,对于底层的百姓黔首,依旧保持着上位者惯有的冷漠。在所有的上位者眼中,几十万的黔首百姓,其实和一窝蚂蚁也没有什么区别,死了也就死了,甚至还能肥沃土壤。 如果所有的国家都是如此,或许也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国与国之间,比较的从不是谁更好,因为谁都有更好的一面,即便是最为落后的非洲,也至少在歧视方面远超超级大国美利坚。 国与国之间,从来比较的就是谁更差而已。在六国没活路,所以去了秦国,虽然秦国很内卷,但好歹秦国还能活下去。 如果,所有的国家都一直如此,倒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怕就怕有些国家看似还是在执行着奴隶制的一套,实际上早已过渡到了封建制的那一套。 不怕各国君主视百姓为粪土,就怕有一个国家忽然间重视起了民众。显然,赵国就是那么一个另类。 确切地说,是赵括统治下的赵国内阁。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赵括已经不知在众人面前强调过了多少次,身为内阁次辅,廉颇自然也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自然,对于信陵君这样伤害百姓来达到目的的计策,廉颇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反感。 甚至刚刚心中刚刚对信陵君产生的一点敬佩也消散无形。因为,廉颇知道,以秦国虎狼之心,极有可能采取另一种信陵君根本没有想到的办法龙,来对付可能来到的饥荒。 是的,面对粮草备烧的窘迫境地,秦军除了救助救助周朝的遗民之外,也还有的选择的——那就是坐视周朝的遗民们受荒。 毕竟,从本质上来说,这几十万的百姓还不能算是秦国之人。贸然在民心未附的情况下,花费大力气从千里之外的关中、蜀地调粮进行救助,恐怕也得不到这些周朝遗民的支持,显然是一场得不偿失的生意。 一向精明的秦国君臣们会这么做吗?从廉颇的视角中看,秦国会这么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明摆着的例子就是长平之战。三年对峙,整个上党都几乎空了,这里固然有着两国交战的原因,赵国是已经自顾不暇了,可秦国明显还有余力。 如果秦国愿意救助,至少在泌水西岸,秦军控制范围内的区域,不该出现十室九空的情况。 可事实上,在秦国的控制范围内,除了几个大型的城池内还有着些许的人气,其他的小镇乡间,早已荒草一片草没了。 对于秦国的君臣而言,他们的经验里,有地就意味着有人,根本不用愁的。 攻伐蜀中是如此,占领河西还是这样,还有楚国的鄢郢之地,秦军都是攻一路、杀一路,而这些地方的人口,却像是韭菜一般,割一路又长一路。 至于周朝旧地,自然也是如此。周朝的百姓没粮了?关我秦国什么事? 秦国的设想里,与其救难,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对周朝的百姓们进行一番的清算和筛选,也算是为后来的治理打下一份基础。 于是,按照廉颇的预计,若是按照信陵君的这样的计策执行。固然能让秦军增加消耗,却绝不至于让秦军救援百姓。 不过,那又如何?能增加秦军的消耗,一定程度上也将迫使秦军尽快决战,不就已经达到了信陵君的目的了吗! 对于秦军而言,作孽的是联军,自己有了正义的名头,还少了日后治理的掣肘,或许也不是一件多么坏的事情。 似乎双方对于这样的事情,都不是不能接受。唯独苦了的便是这已经亡了国的周朝的数十万百姓了。 一想到上党地区那一层层皑皑的白骨的场景又要在周王畿复现,廉颇的心中就是一阵的不舒服。 如果说长平之战,他还是被动的一方,对于百姓的遭遇更多的事无可奈何,那么这次的悲剧就纯属于自己在作祟了。 这是廉颇万万无法接受的。当即,廉颇就要出言反对,却又被一旁的韩之国和楚国的将领抢了先。 “君上妙计也!”刚刚还对信陵君有些不屑的韩之国的上将军,在一番思索后,立即开启了对信陵君的夸赞模式:“此计之妙,不仅断了秦军取粮之道,更是让已经占领周朝城池的秦军陷入救与不救的尴尬境地。”楚国的上将军也随即接过了话题,接着说道:“救吧,那几十万百姓,足以令秦国北上沉重的包袱,怕是坚持不到来年,就要被迫与我军开战;若是不救吧......”话至一半,楚国的上将军却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显然他也意识到,秦国极有可能对这些百姓视而不见,根本不会救援,也就不会有什么损失。 见楚国上将军话语受阻,韩之国的上将军赶紧圆话道:“即便是秦国不救援那些黔首,至少,断了秦军就地取粮,也已经足够了。” “是极是极!”楚国的上将军也赶紧说道:“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废了秦军一条道路,已是妙极也。”二人一唱一和之间,信陵君这条骇人听闻的计策居然就这么变成了一条妙计。 廉颇虽然明知不对,却发现,自己似乎找不出话语来反驳他们。难道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还是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恐怕自己话语出口,迎来的不是一阵惭愧的思考,而是无情的嘲弄了。 就像你永远无法跟一个天生瞎眼的人,描绘出天地间的五彩斑斓,你也永远无法将你的观点,强自输送给已经有了根深蒂固观念的氏族的脑海。 可是,那是几十万的百姓啊! 第585章计算毕各归营寨 廉颇深知,三比一的票型里,即便自己再怎么坚持也是毫无意义的。自己此时或许唯一能做的,便是为周王畿附近的百姓们争取一点时间,或许王上会有解决的办法? 就在廉颇心中打定了主意之时,一旁的信陵君却也是正好看向了廉颇,随即说道:“两位将军依然同意,不知廉颇将军以为如何?可有更好的办法。”这话说的,要是有更好的办法能让你在这儿继续猖狂? 显然,信陵君的心中已然胜券在握。当然信陵君可并不认为廉颇的蹙眉思考,是为周王畿的百姓在担心。 或者说:即便是换了任何一个上位者来看,廉颇不会、也不该去为所谓的百姓黔首们担忧,尤其这些百姓黔首目前还是秦国所有。 而能够在军事中压住廉颇一头,即便是信陵君这样的有着不小度量之人,也很是开心的。 更何况,这个计策的确是杀向秦军腹心的一把利刃。 “既然三位将军都看好此策,本将自然也是同意的。”听得信陵君的问话,廉颇也只能答话道:“只不过......”听到廉颇的转折,三人顿时竖起了耳朵。 可以说,廉颇将军的军事能力已经通过一场并不十分激烈的战斗,在三人的心中牢牢地站住了脚。 自然,对于廉颇的建议,即便是不想听到的信陵君也只能认真地听了起来。 看着一脸急切的重任,廉颇努力地组织着语言,随即却是轻松一笑,道:“本将只是在犹豫,要何时出兵,如何出兵的问题。” “是耶!”楚国的上将军再度感叹道:“廉颇老将军果然是沙场宿将,比吾等要想的更远也更关键。焚粮之议虽定,可如何焚却也是个问题。” “不错。”韩之国的将军也接着说道:“若是早了,粮食未熟,大火难以蔓延不说,恐还会给秦军发现、准备之机,同时更给了秦军调粮之时间;可若是晚了,秦军已经秋粮归仓,一切就白费了。”略略沉吟了一会儿,一旁的信陵君却是笑着说道:“此事不难也。秦军所想,必是尽可能等粮食成熟丰收,而我军可在粮食将熟未熟之际,趁着晴日之际,兵分数路往田中焚粮,不出一二日时间,大局可定也。” “嗯,如今正是六月中,或可再等一十五至二十日左右,至七月初,我军再出兵焚粮,必能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楚国的上将军也随即说道。 “可也。这十几二十日里,也正好可以令吾军多囤引火、燃烧之物,以一击而中。”韩之国的上将军也不甘示弱地表现道。 就在几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补充之中,廉颇想要的拖延时间竟然就这么出来了。 这着实有些惊喜到了廉颇,不由得,廉颇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眼见着廉颇将军的脸色稍霁,众人却是以为廉颇将军也同意了他们的意见,自然讨论得更加热烈了。 只是,廉颇的心情却已经完全不在这个上面了。一想到几十万百姓因为自己的一把火而流离失所,廉颇就没法跟他们讨论,只希望王上能有什么办法能够补救了。 可是,王上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开仓放粮?赵国这才刚刚从五年前的长平之战的伤痛中走出,国内虽然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但实际上存粮并不算多。 而且,国内刚刚派出大军远征代北草原,又令自己率军来攻秦国,光是这两边二十多万大军的消耗,每天都是个天文数字了。 能够支撑两面作战,赵国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要接收数十万的百姓?恐怕以赵国如今的国力根本没法坚持啊! 若是仅仅几万人,或许赵国还能咬咬牙勉强吃下。可问题是周朝故土之上,百姓何止数十万? 而一旦赵国接收一部分、不接受一部分,必然遭到整个周朝百姓的抵制。 甚至是被接受的那一部分也都会心存怨恨,而不会与赵国人一样同心同德,吃力不讨好,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这也是秦国和几乎所有的国家都不愿意收留这些饿极了的百姓的原因之一。 所以,数十万百姓,对于所有的国家而言,固然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也正因为人数太多,才让他们由福气变成了祸患。 不过,廉颇就是固执地相信他的王上——赵括,他一定能想出办法。就像当日故关之上,王上带着自己和田单分析长平之战时一样,自己和田单都认为已经彻底没救了,可偏偏王上就在绝路之中发现了一条路,还真的走通了。 很快,在三人的热烈讨论之下,一个还算详细的 “焚粮迫秦”的计划已然出炉。虽然廉颇一直心不在焉并没有怎么参与讨论,却也将计划听得清楚。 终于,在计划确定之后,经过一整天鏖战的四人也终于疲倦上身,随即相互告辞便各自归营而去。 因为赵军的营寨并没有与联军建在一起,倒也省去了廉颇掩人耳目的功夫。 回到自己的大营之后,廉颇迅速地将刚刚讨论的所谓 “焚粮迫秦”的计划誊写到了布帛之上,随即唤来了自己的亲兵。双手递过已经封好的帛书,廉颇吩咐道:“速往邯郸,亲递我王,三日内必须送达。”同样的,因为事关重大,廉颇也没有采用飞鸽传书的办法。 当然了河内如今掌握在赵国的手中,从周王畿经河内郡,也就是如今赵国的上党郡再往邯郸,距离比之往咸阳要短了一倍不止。 让亲兵报信,也是完全来得及的。 “是。”亲兵闻言立即接过了帛书答应道。几乎在秦军的小股骑兵消失在夜色中的同时,一直赵国的骑兵队伍也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之中。 倒是魏、韩、楚三国的将军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已经进入了梦乡。因为熬夜大战的缘故,第二天的早晨来得格外的快。 好容易躺下没多久,廉颇就被营外的号角声吵醒。这不是秦军进攻的号角,而是赵军的起床号声,尽管廉颇的身子依旧疲累不堪,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弹坐了起来,身上的铠甲未卸,一把冷水拂面,瞬间精神了许多。 系上佩剑,撩开营帘,廉颇大跨步地走出了营帐。营外,熙熙攘攘的声音中,赵军的士卒们被各自的伍长、什长催促着起了身,随即又在各自屯长、校尉的带领下开始进行早操。 而廉颇也带着自己的亲兵出现在了校场之上。不过盏茶的功夫,校场之上已经充斥着阵阵的喊杀声。 这如同闷雷一般的喊杀声音,随着晨间的清风,飘飘荡荡地朝着远方奔流而去。 “敌袭!” “快!”听着耳边若有似无的喊杀声,远在洛都城墙之上的秦军校尉猛然惊醒,瞬间弹跳而起,随手拔出自己的宝剑就冲出了殿阁之外。 却见并不刺眼的阳光直射而下,这偌大的城池之外哪有半个人影?可那隐约的喊杀声却依旧萦绕在自己的耳边。 什么情况?就在校尉不知所措之时,城中的王龁也带着蒙骜等人匆匆杀到了城楼之上。 “上将军。”校尉赶紧收起宝剑,拱手见礼道。 “可是敌军来袭?”一身戎装的王龁随即问道。 “未见敌军。”校尉立即老实地答道。 “放肆?安敢欺骗上将军?未见敌军,何来阵阵喊杀之声?”一旁的蒙骜立即驳斥道。 “欸?”经验老道的王龁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举起右手打断了蒙骜的怒斥。 却见眼前的校尉委委屈屈地躬身回道:“禀将军,末将却是未见半个敌人啊!”闻言,王龁拍了拍校尉的肩膀,随即说道:“与汝无关。”说着目光便转向了那阵阵的杀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洛都城外,几乎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中,不知何时升起了数十道袅袅婷婷的青烟。 不似狼烟那般黑暗浓稠,那烟乃是白中带着青色,显然是埋锅造饭才有的炊烟。 看到此处,王龁的心中顿时有了数了。这既不是敌军来袭,也不是敌军的骚扰之策,只是联军出操之声。 “哪只部队,出操竟然如此之早?”王龁的心中暗暗心惊。要知道,即便是秦军,此时也还是在睡梦之中,天下间竟然有军队比秦军的训练还要刻苦? 光是让大军在这么早全部起床,就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不过很快,王龁便已经猜到了那只部队会是哪国的了。 除了赵国,哪里还有如此强军。赵军,果然是我大秦的心腹大患啊!王龁在心中不住地叹息道。 “派两队骑兵,去联军的营地看看。”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王龁还是下令派出骑兵进行侦查。 “是。”一旁的蒙骜立即答应道。很快,洛都连夜修补好的大门再度打开,两队骑兵飞奔而出。 而蒙骜也回到了王龁的身边。显然,经过王龁的命令,蒙骜也已经意识到了是个什么情况。 “上将军,我们是不是也将起床时间提前些?”看着已经狂奔而去的骑兵,蒙骜随即在王龁身边建议道。 闻言的王龁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这起床时间,看似简单,可想要调整,却不容易啊。”王龁轻轻地叹息道。 第586章观练兵得知其意 “难道其中还有说法?”蒙骜当即皱眉问道。 “若是大战之中,短时的要求自然无碍,可是......”王龁略略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如今我军的战略乃是守城,若是轻易改动时序,恐遭全军怨言也。” “秦法严肃,秦军有令,怎会因早起一个时辰而心生怨言?”蒙骜当即梗着脖子反对道,像极了一个热血扞卫法律尊严的青年斗士。 只可惜,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来由的恨。之所以蒙骜会如此看重秦法,便是豁出了性命也要维护秦法,那是因为,他和他的家族在秦法的庇护下,一路走上了秦军的中层位置,甚至向着高层发起了冲锋。 作为秦法的既得利益者,当然要维护现有的规则体系。更关键的是,如今蒙骜的位置,正处于中层向高层跨越的关键时候。 在这个时候,蒙骜不仅需要对外的巨量的功劳,向秦国的最高领导人表现出足够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更需要对内巩固秦国的法统的一致性,以表达自己对秦国的忠心。 对于底层可能存在的 “怨言”,在蒙骜看来,无疑是对秦国法制、乃至秦国现有的一套规则的挑衅,自然,蒙骜将对之毫不留情地进行镇压。 只是,王龁作为秦国真正的上层,是真正的规则的制定者,他的看法自然又跟蒙骜有所不同。 身为上位者,对于底层的态度,其实要比中层还要温和许多。原因很简单,上层与底层之间隔着中层,说白了底层的人是威胁不到上层的。 至少在不发生日月倒悬这样的 “事故”之前是这样的。没有了威胁,上层自然也不会对下层有着太多的抵触和防备。 甚至,上层不仅不会敌视底层,不仅因为底层才是整个社会的发动机,也更因为上层需要他们对中层形成遏制。 给予底层一定的成为中层的希望,让他们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看到一丝丝的光,然后围着这一丝丝的光亮,拼个你死我活。 这一拼不要紧,整个国家机器也就轰隆隆地迈向了新的台阶。这就是整个秦国不断吞并各国的原动力所在。 当然了,每年里上层也会真的让几个底层成为中层。如此一来,受到鼓励的底层也就会源源不断的底层向中层发起进攻,这样一来才能让已经站在了中层的人有所紧张、有所忌惮,也才能让中层的人更加听话:“你要听话哦,否则你身后随时会有无数的人,替代掉你现在的这个位置哦。”因此面对底层的所谓 “怨言”,身为中层的蒙骜想的是镇压,作为上位者的蒙骜想要的却是疏导。 毕竟 “怨言”一多,影响的还是国家和社会前进的原动力。这并无关两人的水平,更多的是所站的位置不同而已。 只是,蒙骜是王龁选中的秦军的接班人,也是未来秦国的上位者之一,王龁必须尽快地交给他如何从上位者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拍了拍蒙骜的肩膀,王龁笑着说道:“换了你,无端端地把睡觉的时间压缩了一个时辰,你会乐意?” “即便秦法再严格,也管不到战兵们心中所想啊!”王龁继续解释道:“长此以往,一个时辰的训练对战斗力的提升倒不见得有多少,将士之间的离心离德倒是可以预见得多了。”闻言,蒙骜却是有些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王龁倒也没有生气,如果这么容易被说服,也就不会是自己所选中的人了。 而且,也正因为蒙骜的这样倔强之人,才保证了秦法的不容置疑和绝对权威。 微微一笑,王龁随即继续说道:“还有两个点,第一,不是所有人都能叫得动战士们的,一旦这样的乱命,宣布了却没有被执行,损失的可就是作为将军的威严了。第二,减少了一个时辰的睡眠时间,增加了一个时辰的训练,看似百利而无一害,但实则人之精力有限,用之过则竭矣,必以物食而补之。这便是鏖战之时,军士之粮需加之三餐甚至四餐之故也。今若果然沿袭赵军之策,要么减损战力,要么则需增粮秣之用。其大军不过累万,而我足足二十余万,得不偿失也。”闻言,蒙骜颇有些恍然大悟,道:“赵军何其歹毒也,欲以此计空耗我军粮草也。幸得上将军识破,否则,我军必中其计矣。”听着蒙骜的话语,王龁虽然略略点了点头,但心中却是有着深深的疑虑。 到底赵国是真的只为了诱使我军跟进,空耗粮草呢?还是说,赵军已经富裕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可以毫无压力地供应全军三餐之用呢? 若是前者倒也无碍,无非是赵军的一个并不成功的计谋而已;可若是后者,也就意味着赵国如今的国力早已今非昔比。 虽然在兵力上并不如秦国,可从真正的国力上,或许已经跟秦国很接近了。 这对于秦国而言,可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无疑,王龁当然更希望真实的情况会是前者,但王龁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隐隐告诉着自己:后者的可能性恐怕会更大。 只是这个想法,却是很快被王龁给压在了心底最深处。因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如何打赢眼前的这场战争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赵军的这一举动,倒也暴露出了他们联军的两个问题。”王龁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考量着一旁的蒙骜。 蒙骜闻言,也立即就反应了过来。 “上将军是说:联军内部存在龃龉,互不信任?”蒙骜立即回答道。 “这是自然的。”王龁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从赵军和联军主力一直分营而进,这个情况就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了。” “可是,末将一直不明白,赵军为何要特立独行,将自己的部队带离开联军的主力,甚至不惜将内部的矛盾暴露在我军面前呢?”蒙骜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不就是原因?”王龁指了指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的赵军军营,缓缓说道。 “上将军之意?”看着一边热火朝天一边又安静如同无物的营寨,蒙骜似乎已经明白了过来。 “龙不与蛇居啊!”王龁却没有让蒙骜继续,反而自顾自地说了出来:“赵军这是宁愿自暴其短、也不愿受制于人;宁愿以少量兵力直面我秦国二十余万大军,不愿让自己的精锐部队被草包给感染了啊!”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军队、国家,才配做我秦国的对手吧。”站在城头之上,王龁不无感慨地说道。 “上将军所言甚是。”蒙骜点点头,也在一旁感慨这。显然,秦国从上到下,早已经将赵国设为了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假想敌。 只是这次,秦军又看到了赵军更为坚韧的另一面。 “不过。”王龁听着蒙骜的话语,话锋却是一转,随即说道:“这一点并不为奇,也暂时不足为虑。更重要的是赵军暴露出的第二点。” “第二点?”蒙骜低头作思索状。 “很简单。”王龁笑着说道:“赵国联军恐怕是和我们一样,都想打持久战了。” “持久战?”蒙骜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昨日一战,可看作敌我双方的一次试探,而我军算是略逊了联军一筹。”王龁随即说道。 “可是。”蒙骜赶忙接话道:“昨日指挥者乃是末将,若是上将军指挥,以我军战力,定能占据优势!”蜿蜒,王龁却是再度摇了摇头,道:“我与廉颇,早在长平之战中就已互知之矣,三年对峙,你来我往之间,能用过的计策,咱们双方都已经用过了,不谦虚地地说:我与廉颇也算是半斤八两,根本破不了招。” “战将能力几乎相同,战力上,我军步卒占优,敌军骑兵占优,而兵力配置上,我军也是稍逊于联军,如此相互抵消之下,实际的真是争斗中,极有可能再度达成焦灼战事,就如那三年的泌水对峙一般。”王龁继续说道。 “因此,我军也好,敌军也罢,都急需破敌的新思路、新办法。先说我军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既然四个人打不过,那就专心打一个人。而想要能专心地打一个国家,唯一的办法一个字——等。等联军的消耗越来越大,等各国之间的龃龉随着时间的进程不断地被放大,等联军的内部终于开始了各自的打算。” “那联军方面呢?既然拖下去对他们不利,为什么赵军此时是在练兵,而不是直取我洛都呢?”闻言的蒙骜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算是问道了点子上了。”一番话语,王龁总算是听到了一个高质量的问题,当即便夸赞了起来。 “其实,时间,对于我军而言,也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让四国联军不战而崩,用不好,恐怕我大秦也将受到重创。”随即王龁又接着说道:“我们要面对的可是四个国家啊!” “上将军的意思是?”蒙骜果断想到了什么,说道:“粮食?” “是呀。”王龁点点头,继续说道:“虽然我秦国地大物博,但到底如今还不是四国之力。更何况,我军粮秣需要从关中、乃至蜀中进行转运;而联军之中,除了楚国外,各国之军粮根本无需进行转运,尤其赵、韩、魏三国份属三晋,与周王畿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距离,期间还有大路想通,根本费不了什么事情。”闻言,蒙骜迅速地明白了王龁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短时间里两军肯定分不出胜负,敌人想要拖到我军粮秣不济,而我军想要拖到对方内讧不已。 只是,到底是秦军先因为粮草不济而生乱呢?还是联军先因为龃龉裂缝而分崩离析呢? 蒙骜显然是不知道答案的。一双渴求的眼神随即看向了王龁。只是,这次,王龁却没有再给蒙骜答案。 事在人为,他不会坐以待毙,相信联军的廉颇也不会,他们各自身后的王上也更不会。 战争从来不仅仅是战场之上的厮杀,战场之外的厮杀往往比战场内还要惊心动魄。 那就来吧,看看到底这片天地,谁主沉浮! 第587章挑战还是必要的 “你觉得,是我大秦先被四国拖垮,还是四国联军先被我大秦分化?”似乎看出了蒙骜心底的疑惑,王龁却是先行问出了这个问题。 闻言,蒙骜微微一愣,随即立即答道:“自是我大秦笑到最后。”听着蒙骜明显带着滤镜的话语,王龁却也并没有生气,语气依旧淡定从容,道:“为何?” “这?”蒙骜一时有些结舌,显然,面对王龁的追问,他并没有做好准备。 “对王上、对秦国有信心是好的。”王龁随即脸色认真地说道:“但,你不是一个只需要迎着大纛令旗的方向猛冲的小兵了。你的手中掌握着数万大军的生死,甚至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兵力交到你的手中。”轻轻的摩挲着身边的军旗,王龁接着说道:“这大纛的方向,不是凭一腔孤勇,一份信任就可以掌握的。” “末将受教。”被训了一顿的蒙骜立即抱拳躬身行礼道。 “想想再回答我的问题。”王龁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城池外的远方。 “是。”蒙骜再度躬身点头道。一时间,洛都的城楼之上又恢复了一片的安静,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很快,蒙骜总算开口,道:“上将军,我还是认为我大秦能笑到最后。” “继续。”王龁转过身,目光依旧平静。蒙骜也不迟疑,当即答道:“我大秦虽有长平之败,然五年之间,国力已经尽复,如今周王畿之内,兵力不过二十余万,以我秦国之物力,不说坚持十年八年,起码坚持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 “反观联军。”见王龁没有反驳,蒙骜随即接着说道:“如今本身就已经存在了间隙,三五年的时间,足够四国分崩离析了。而粮草问题,也是其根源之意。对于赵国或许尚能坚持,可对于韩之国而言,国力本弱,根本无力坚持那么久;对于魏国而言,粮草或许能够坚持,可十万大军几乎是他的大部分兵力了,如此多的兵力长久孤悬在外,魏王岂能放心?至于楚国,其粮秣运输便是相较于我军从蜀中调粮也相差无几,虽只数万大军,粮食却需十万之众,长此以往,楚国也定然无力负担。因此,即便我军不做什么,四国之盟,也坚持不到我大秦之疲累。更何况,三年五载的时间里,我大秦有着无数次可以拆散联盟的机会,只要有一次能够成功,联军则败矣。故此,末将以为,大秦必胜也。”话毕,蒙骜随即紧张地看向了王龁,像极了一个期待着家长夸奖的孩子。 只可惜王龁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点评道:“能想到这些,也已经不错了。”闻言,蒙骜心中又是一沉,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等待着王龁将军解惑。 “如果真能坚持三五年,或许就如你所想的那般,胜利必将属于我大秦。”王龁接着蒙骜的话语继续说道:“只可惜,你忘了赵国。” “赵国?”蒙骜有些不理解,自己明明想到了赵国啊。 “既然你会知道时间在更长的维度上会站在我大秦的身边,那么赵国的王——赵括,军事才能如此出众,又岂会不知道?”王龁随即接着说道:“既已知之,又岂会让吾等轻易拖延过去?”不待蒙骜说些什么,王龁便继续说道:“如今赵军主力实际应该还在代北之地,这才有了四国联军来对战我军之事。一旦,赵国的大军解决掉了北面的胡人,恐怕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南下,进攻我军了。解决胡人,哪里会需要三五年之久?” “这?”蒙骜也终于明白了过来,随即说道:“上将军之意,赵国只需要拖住一段时间,待大军回转就会往周王畿而来?” “此已近乎明朗之态势也。”王龁随即说道:“最早今冬,最迟明夏,赵国就能腾出手来了。” “那为何......”蒙骜越发有些疑惑了。刚刚说要拖住联军的是上将军,现在说拖不得的还是上将军,到底是战是拖,总该有个明确的结论吧! 要是今年冬天赵军就杀来了,自家可真的没有多长的时间了,一个秋天的时间,打趴下兵力、战力都几乎相同的联军,着实有些难办啊! 似乎是看到了蒙骜眼中的迷茫了,王龁随即笑着说道:“赵军腾出了手,不代表他就会就此进攻。胡人不是那么好啃的,即便是啃下来了,大军也需要时间修整,甚至即便顺顺利利地将胡人拿下,不需要修整,赵军也不会立即南下进攻我军的。” “嗯?”蒙骜略略抓住了什么,随即也开口道:“赵国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当然!”王龁立即肯定道:“我军不跟联军拼个你死我活,赵军为何要出兵抢救战场?” “的确,这里又不是赵国的土地”蒙骜也小声地嘀咕道:“也就是说,我军还有至少将近一年的时间。” “然也。”王龁点点头,继续说道:“只不过,从今冬开始,我军还是要准备好赵军主力全面介入战事的准备。最好的情况,就是在今年之内完成整场的战役。” “明白了。”蒙骜当即说道:“上策,在接下来的秋日里,分化各国,令联军分崩离析;中策,在赵军主力投入战斗之前,彻底地瓦解联军,让赵军的投入变成孤力;下策,调集更多的兵力,更赵军为首的四国联军硬碰硬。”闻言,王龁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呢?”蒙骜随即问道。 “第一,传令各城驻军:严守城池,无本将调令,不得出战,更不许相援。”王龁显然对此早有腹稿,随即变向蒙骜下达命令道。 这是持久战的前提,如果让联军占了城池,仗只会更难打。蒙骜自然立即就点头答应道:“是。” “其次,蒙骜。”王龁随即继续下令道。 “在。”蒙骜立即答应道。 “率本部骑兵,去挑战吧。”王龁继续说道。 “这?”蒙骜有些不明白。 “若是联军不出战则已,若是出战,重点进攻韩之国大军,一定要韩之国付出数倍乃至十数倍的代价。”王龁继续命令道。 听着上将军这个命令,蒙骜当然立即就明白了上将军的意图。 “挑战”,那是给联军摆出急切想要战斗的态度,麻痹联军,从而给后方的行动争取更多的时间。 至于 “专攻”韩之国,原因也更简单,要的就是联军离心离德,专攻一家,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挑拨离间的方法了。 哪怕对方明知这是自己的挑拨,心中也还是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不平衡。 这就是人性。一旦一个人的心中产生了不平衡,再是一碗水端平,在那人看来也会是不平的。 若是迁就了这个心理不平衡的人,这碗水也就彻底的不平了。一旦水端不平,联盟距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而若是不迁就那个心理不平衡的人,那么这个人就会越发地不平衡,甚至发生反戈一击也不是不可能。 这,还是tm的人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那种。当然,若是联军的主将是赵括,凭借着他极高的威望或许能压制住所有的不平衡,如果主将是廉颇,或许会以牺牲赵军利益来平衡各方的心理。 可偏偏,联军的主将却是魏国的信陵君。别说在联军了,就算是在魏军内部,信陵君的威信也就一般般。 这也就注定了信陵君既不能像赵括那样压服外部,也不可能像廉颇那样敢牺牲自身的利益平衡其他国家。 总而言之,王龁的这一计,就是赤裸裸的阳谋。至于,为何是韩之国,原因就更简单了。 韩之国最为弱小,弱小的人,心理往往会是最为脆弱的,国家也同样如此。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则是相比于其他的国家,韩之国,显然是最有可能被策反的那个。 不过,这一阳谋,却是需要联军出战才能奏效。可已经做好准备要耗下去的联军会上当吗? 应该不会,至少短期内不会上当,毕竟昨日的战斗已经试探出了各自的战力,没有把握之前,联军当然不会应战。 哪怕蒙骜只是带了一小股的部队。但把时间线稍稍拉长一些,赵国能以赵括替代廉颇,韩、魏、楚三国难道就不能强令出战吗? 只是,这就要看咸阳的了......不论是间谍也好,流言也罢,王龁相信黑冰台会有一百种办法让韩、楚、魏国的君王担心起前线的战事,进而催促大军迎战。 而一旦出战,战事的情况反馈之后,又会再度加剧国内对联军的催促,双管齐下,互相作用,这联军不破也得破了! 而这,才是王龁布下的阳谋的全部内容。不论王龁的计策如何精彩,现在的蒙骜也总算是稍稍地明白了上将军的用意,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就要转身点兵而去。 “且住。”王龁赶紧拦下了这个兴冲冲的混小子,无奈地说道:“再等一个半时辰,再行点兵。昨日,大军已经太过疲惫了。” “是。”蒙骜立即有些羞赧地领命道。 “路,还很长啊......”王龁轻轻地叹息道。 第588章军情传回都城中 转眼间,日悬中天。联军的大营前,万余秦军将士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地上,根本没有把联军二十五万大军放在眼中的样子。 而那为首的正是秦军新晋将领——蒙骜。看着那高高悬挂着的免战牌,蒙骜对于王龁的判断那是更加的信任了。 随即催促的麾下的将士们一个劲儿地挑战,甚至是辱骂着联军,试图挑起联军将士的怒火,从而跟自己战过一场。 只可惜,信陵君与各国的上将军早已达成了默契,不论秦军如何的邀战,联军的大营都不曾开启过。 而秦军的辱骂,对于韩、魏、楚三国的基层将士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相比于自己的性命,些许的脸面根本不值一提。对于常年吃不饱饭的百姓黔首,其实对于作战并没有那么多的热情。 又因为缺少像秦国那样的军功爵制度,三国的基层将士们根本找不到拼死而战的理由。 难道为了那连糊口都困难的微薄薪俸和阵亡抚恤吗?当然,这样的情况在赵军之中是不存在的。 早在赵武灵王时代,就已经定下了强军的调子,一直以来赵国的政策都大幅度地向着军队倾斜着。 赵军战力之强,甚至是六国之中唯一能跟秦军打得有来有回的存在。这其中当然有着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的缘故,但显然也不仅仅是如此,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燕国的战力就不怎么样。 自然,秦赵之间百年的恩怨,令赵国百姓对秦军深恶痛绝也是赵国军队殊死抵抗的原因之一。 但这,显然也不是全部的原因。这个例子就多了,从韩之国到魏国,再到南边的楚国,哪个没跟秦国血战过,甚至几个国家曾经的都城都被秦军给占领了,但显然,这几个国家在面对秦国的时候,恐惧更大过了仇恨。 因此,对于军队的待遇,尤其是上升通道的建立,才是保持赵军长久战斗力的关键因素。 魏国也曾经是这么做的,比如威震天下的魏武卒,就是有着极高的地位与待遇,这才令其没有了后顾之忧,无论训练还是作战,都拼死而效。 只可惜,一将无能累死千军。河西大片国土丢失之后,魏国再无力负担如此精兵。 可越是没有精兵,越是要被秦国欺负,越是被欺负,国力就越是衰落,如此反复,曾经作为中原霸主的魏国,也就渐渐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因此,秦军的挑衅,对于三国的基层将士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而三国的中高层,又早就形成了统一的意见,即便有着不同想法的将领,在昨天一战之后,也不敢立即提出异议。 至于赵国,那更不必说了。其主力的胡人大军根本听不懂秦人在说些什么,听得懂的赵国大军,也都十分清楚自己此来的目的:他们就是来拖延时间的,拖延到北上的主力处理好代北的情况,拖延到主力大军修整完毕,倾巢南下的一刻。 可以说,秦军的挑衅,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至少在现在的情况下是如此的。 只是,王龁也好、蒙骜也罢,对此也都早有预料。尽管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可蒙骜还是每天轮换着人马前来联军的营前叫骂、挑衅,也算是不错的保持士气的办法了。 就在周王畿的战场渐渐消停战火之时,战场的火焰却是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了各自的朝廷之中。 赵国邯郸与秦国咸阳,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前线的军报。一封帛书静静地躺在赵王和秦王各自的案桌之上,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传命,范睢、屠贾即刻入宫觐见。”秦王第一时间便下达了指令。 “传令:内阁所有在邯郸之阁臣,全数入宫,礼部侍郎虞卿,一同觐见。”赵括却是略略思索过了一番后,这才下达王命:“另,传羽林卫、暗卫指挥使,殿外待命。”虽然是短短的一个诏命,却是不难看出,赵秦之间的实力已经在悄然间颠倒了过来。 原本人才济济的秦国朝堂,如今却是凋敝如此。在内,能与秦王分忧的,只剩下了一个相国范睢,屠贾这个外交大臣不过是听命而已;对外,能独当一面的只剩下了王龁这个中庸之将,蒙骜这个新秀虽然表现足够亮眼,却依旧缺乏着历练。 反观赵国,北疆文有吕不韦、武有李牧;南下大军廉颇和周骐也是一老一少的传承搭档。 而在撒出了如此多人之后,在朝堂之上依旧人才济济——平原君、田单、虞卿,不一而足,还有羽林、暗卫保驾护航,单单从人才的数量和质量上比较,如今的赵国已经要强过秦国不少。 甚至对于这场战争,赵国能用的办法和其野心也明显要强过秦国不少。 而这,仅仅是过了五年的时间而已。当然,这并不是说两三人就商量不出好的办法了,也更不是说秦国就此一蹶不振了。 秦国依旧有着最为广袤的土地,最为雄伟的关隘,以及非常适合这个时代的政治制度。 而这一切,也都表明着,秦国依旧足够的强大。一场长平之战,能把原本羸弱的赵国扶上高位;那么,一次洛都之战,也能让一个强盛的国家栽入尘埃。 可以说,战斗才刚刚开始,一切都有可能。很快,被传召的范睢和屠贾两人便匆匆地来到了秦王宫中。 偌大的宫殿内,秦王独自坐在主位之上,夏日的蝉鸣算是这晦暗的秦宫中最后的明亮色彩。 匆匆的脚步在殿外响起,秦王随即抬起了头。 “王上,相国范睢与大夫屠贾奉王命赶到。”宦者令轻轻的话语在秦王耳边响起。 “传。”秦王中气十足的话音随即响起。很快,通过厚实的门柱,两个身影出现在了秦王的面前。 “见过我王。”两人各自分前后站好,随即双双一揖到底道。 “无需多礼。”秦王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人,看座。” “谢我王。”闻言的两人再度谢过了秦王,这才小心坐下。为了方便议事,宦者令没有将两人安排到另外的位置上,而是按照秦王的示意,在秦王的对面放下了两个软垫。 于是,隔着一张宽大的案几,秦王与范睢和屠贾相对而坐。伸出手,秦王递出了案桌上的帛书。 范睢赶紧双手接过了帛书,随即与屠贾一道看了起来。待两人略略扫过一遍,抬起了头,秦王这才开口道:“相国以为,王龁将军此议如何?”范睢闻言,却是没有立即回答。 目光随之瞥了一眼身边的屠贾,心中已经对秦王的想法有所猜测。显然,王上喊自己前来,目的并不是要征求自己的对此的意见,而是要让自己去完善和执行王龁的建议,否则,王上无需将负责外交的屠贾也一道喊来。 有了这个判断之后,范睢很快明白了自己该如何回答。 “禀我王。”范睢微微颔首,言道:“微臣以为,王龁将军所言有理,分化瓦解之策,可使我大秦以最小代价取得最大之战果也。”闻言,秦王也是微微点头。 不过,范睢的话语却并没有就此打住。 “不过。”范睢略略抬头看向了秦王。听到转折的秦王微微一愣,连身子也坐直了,却并没有打断范睢的阐述。 虽然秦王自收回王权之后,一直都很强势,但能将秦国带到凌驾于六国之上,秦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自然不会轻易地拒绝臣子的建议。 尤其,这个建议还是关系到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见秦王丝毫没有打断的意思,范睢这才继续说道:“不过,微臣以为,期间有两个问题,不可不有所考虑。” “相国请言之。”秦王的兴趣明显被范睢给调动了起来。 “其一,赵国。”范睢也不废话,当即抛出了秦王最为头疼的赵国,道:“如今赵国主力尚在北疆,可北疆还能拖住赵国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月、两月?按照王龁将军所述,赵军会在明年秋日进行大规模的增援,可那是以常理论之。而如今的赵王可不是当年的赵王,以其之能,加之长平之战中的表现,出我之不意攻我之不备,并不足为奇。”闻言,秦王也不觉微微点头,道:“相国言之有理。” “只是,如果将赵军主力直接加诸其中,这仗就更没法打了。”微微思索过后,秦王却又无奈地说道。 “或可以三月为一限。”范睢显然在话出口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随即说道:“今年入冬之前,赵军介入之可能性极低,自可以相持分化为主;若入冬之后,我军就不可不得不对可能前来支援之赵军有所准备了。”闻言,秦王倒也觉得有理,只是...... “三月?是否时间短了一些?”秦王随即问道,目光却又看向了一旁的屠贾。 不仅仅是秦王,就连提出建议的范睢也一道看向了一旁的屠贾,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三个月,能不能搞定? 屠贾深知,自己的回答,将会影响整个秦国的国策,甚至会动摇洛城之战的胜负根基。 面对这样情况,说实话,屠贾还是第一次,不由得冷汗都下来了不少。 只是,屠贾到底也是大秦的外交代言人,在诸国的君王面前也是能侃侃而言,毫无顾忌的,当然这其中更多的是秦国给予的底气,但屠贾本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小角色。 即便如今要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屠贾倒也很快调整了过来。想太多根本没有意义,他知道只需要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就好了——能就能,不能就不能,至于其他,交给王上和相国去衡量就是了。 略略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后,屠贾很快有了答案。 “禀我王、相国。”屠贾微微拱手,随即缓缓而道:“王将军所言,策反韩之国的确是上佳之策,也是微臣唯一稍有把握之国。”与相国范睢一样,屠贾先是肯定了一番王龁将军的建议。 当然,秦王和范睢也都明白,这一句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的话。 见王上没有说话,屠贾随机继续说道:“若仅仅是韩赵两国,或是韩楚赵三国之联盟,微臣当有信心在三月之内瓦解其联盟,不说令韩之国反水,也至少令韩王下令撤军。只是如今,其中夹杂着一个魏国,微臣属实有些为难?” “此言何解?”秦王有些困惑道。 “增之一国,其联盟不应越发脆弱才是吗?怎会为难呢?”范睢也是有些不明所以,当即接着秦王的话头就问了起来。 “王上、相国容禀。”屠贾随即微微颔首,继续说道:“自长平之战,魏军为我军所败、损失惨重之后,虽名义上仍与赵国交好,以防我军,而实际上,却是与韩之国来往频频。大梁与新郑之间,明使、暗使来往颇为密切,尤其近两年,两国之步调几乎一致得可怕。” “果真如此?”对于屠贾的描述,范睢也有些意外,随即也有些自责地说道:“这些年专注于赵国,却是有些放松对其余诸国的警惕了。此皆微臣之过也,请我王恕罪。” “爱卿内统群臣,外御诸侯,已是鞠躬尽瘁,何来罪过。”秦王摆摆手将范睢扶起,随即对屠贾问道:“即便韩魏走动频繁,也不能说明两国已经互通有无、抱团取暖啊。” “我王容禀。”屠贾随即继续说道:“此事从今之联军诸事,亦可看出端倪。” “哦?”秦王赶紧说道:“快快说来。” “是。”屠贾接着分析道:“楚国为赵国之盟友,加入联盟不算问题,可韩之国,国小民弱,为何会加入联军呢?惧怕我军或许是一方面,但说服韩之国,恐怕也少不了魏国。甚至,也因为韩魏的抱团,为了得到韩、魏的支持,这才有了以信陵君为帅的一幕。否则,不论从战力、国力甚至是资历都该以赵国廉颇将军为帅才是。” “屠卿所言有理。”秦王点点头,算是同意屠贾对于韩魏抱团的分析,随即又接着问道:“如此一来,韩之国即便是想要退出,也势必会与魏国通气,如此一来,策反之事恐怕就难了。” “这却并不难也!” 第589章先迫后以利诱之 就在屠贾和秦王一筹莫展之际,一旁的范睢却是突然出言了。 “禀我王。”范睢抱拳而道:“此事其实并不难也。” “哦?”秦王顿时惊喜道:“相国有何良策速速讲来。” “是。此事说来也简单。”范睢接着说道:“韩、魏两国之所以绑定,无非是其处境相似而利益相同罢了。如此,只要让韩王看到其实魏国与其利益并不一致,此联盟自然破矣。” “可问题是韩、魏之利益本就是一致的啊?!”秦王有些不解的问道。 “怎会相同?”范睢笑着说道:“若是相同,此次出兵,韩之国何以只有寥寥数万大军,而魏国一出手便是十万之众,需知,长平一战,韩之国虽然失之上党之地,而魏国更是失去十万大军,若论损失,魏国还在韩之国之上也。”秦王点点头,说道:“相国且细论之。” “是。”范睢随即继续说道:“韩之国也,存地不过一郡,兵力不过数万而已;魏之国也,虽失之河东、河西大片国土,然仍有数郡之地,带甲之士不下十万;两国之国力本就不可同日而语也,不过因在我大秦与赵国之逼迫下,才沦为与韩之国同流而已。” “如此说来,倒是确有其事也。”秦王点点头说道:“魏王虽然暗弱,其信陵君却是有着虎狼之心也。虎狼之行也,岂是韩之国之流所能同行者也。” “我王正中其妙也。”范睢抚掌而赞,随即接着秦王的话语继续说道:“此战也,魏国出力如此之大,甚至比赵国之兵力还多,必欲得之更多土地也,然韩之国也,便是给之土地,其又能守乎?上党之例不远也。故此,魏之欲者,乃夺周地而自肥,因此损兵折将,也在所不惜;而韩之望者,乃固守以自保,若有大的折损,必非其所愿也。” “如此说来,两国之利,看似相同,却是有着本质之不同。一个为着土地之利,一个只是为了自保,一个愿意为之付出代价,一个却是代价越小越好。”秦王随即总结道。 “然也。”范睢也点头道:“只要能令韩王看清楚其中差别,此盟约自然不攻自破也。”说着,秦王和范睢便又是双双地看向了屠贾,那意思很明显了:相国的计策如何? 能不能搞定韩王?屠贾默默咽了咽口水,随即微微躬身道:“禀我王,微臣不敢隐瞒,韩王之暗弱而犹豫,即便微臣挑明其中厉害,恐怕一时间也难于决断。三月之期,恐还是......有些困难。”屠贾也是实话实说,毕竟韩王蠢是蠢了一点,但也还不至于到朝令夕改的地步。 若是将时间线拉长,长久无功之下,韩王担心兵力受损,或许会相信自己的说辞,可这仗都还没打多久呢,就撤兵,这就是谁也做不出这么愚蠢的决定啊。 秦王闻言,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显然他也明白,即便找到了缝隙点,在如今的情况下,想要深入也几乎不可能,更别说就此撬开了。 一旁的范睢见此,也是没有意外。只是,堂堂秦国的相国,他提出的计策又岂是那么简单而已。 屠贾的话音落下,范睢的话音随即便又再起。 “既然韩王看不清形势,那我秦军锐士就有必要用现实告诉韩王如今的形势。”范睢依旧淡定地说着。 “相国之意?”秦王似乎已经听懂了范睢的想法。 “然也。”范睢点点头,道:“这也是微臣之欲言之第二件事情也。或可令王龁将军,专攻韩军,造成韩军之大量损失。看韩王急是不急?” “若是能令韩军损失惨重,韩王必不可忍。尤其在赵、魏、楚国皆无大的损伤之时。”秦王点点头算是同意范睢的想法。 但随即,秦王却又问道:“可若是联军避而不战,我军无法对韩军形成杀伤,又当如何?强攻营寨,恐非良策,即便胜之,亦会造成我军大量伤亡也。” “攻寨自然非是良策。”面对秦王的疑问,范睢显然早已经想好了答案,当即干脆地回答道:“以微臣之所见:可断韩军之粮道。” “断韩军粮道?”秦王还是有些疑惑道。 “然也。”范睢点头肯定道。 “韩军运粮之道,倒确实会从我军所占之地路过。只是,即便我军能断韩军之粮道,可魏军运粮之道却是几乎无需经过,而赵国也近在咫尺。甚至即便我军都能威胁,难道还能全部断之?”秦王颇有些不解地问道。 “的确,我军无力断四国之粮道,然我军只需断韩之国粮道便可。”范睢坦然答道。 “若是不能全然断之,又有何益处?”秦王更加不解了,道:“魏国、赵国有粮,难道不会暂借一些粮草给韩军吗?” “当然会。”范睢笑着说道:“可一次两次没关系,次次都借粮,赵、魏两国难道不会有些怀疑?即便赵、魏不曾怀疑,跋山涉水运粮而来的楚国,会不会心生不平衡之感?” “不论是赵、魏怀疑韩之国的用意,还是楚国心存不平衡之感,只要二者有其一,这借粮之举就无法进行了。”不待秦王发问,范睢便接着说道:“一旦前线缺粮而赵、魏不愿借粮之事传回韩之国,韩王便是再信任魏国,也必生龃龉之心。” “此乃人性所致,便是赵国、魏国知之,亦难破之也。”闻言,秦王当即抚掌而叹:“相国之策,果然精妙也。” “禀我王。”范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此计虽好,其关键却在于王龁将军能彻底封死韩军之粮道也。至少要严控期一月之久,若是韩军粮草足够,甚至一月都不止也。” “嗯。”秦王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并不担心。若是说要断赵国的粮道,或许秦王会觉得有些麻烦,但是断韩之国的粮道,秦王相信王龁应该还是能办到的。 当然,前提是赵国不会分兵去协助韩之国运粮。不过,如果赵军遣大兵而为韩之国运粮,或许也不是件坏事,到时候王龁将军再袭击下魏国的粮道,赵国又该如何,还有楚国那漫长的补给线,赵军想要全都照顾,就更难了。 甚至,如果赵国真的敢以大军出击,跟联军打一场野外的决战,秦王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屠爱卿,你以为如何?”秦王倒也没有就此拍板,毕竟要说服韩国退军还得看屠贾的,自然秦王便问起了屠贾的意见。 只是,屠贾还能说什么?提出建议的是他的顶头上司相国范睢,王上您更是以 “精妙”二字对其做出了论断,那咱一个区区的负责外交事宜的大夫还能说什么。 况且,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要是自己说此计不行,王上非让自己想一个办法出来,怎么办? 能做外交使臣之人,心眼那都是灵泛得很的。当然了,同意归同意,责任还是要甩脱的,话自然也不能说得太满。 模棱两可,这是一个优秀的外交家所必须得基本技能。当即,屠贾便双手抱拳答道:“若是王龁将军能依计,断韩军粮秣,使联军离心,微臣当有八成把握劝得韩王撤军而去。至于反戈一击,则需以战场形势而定。”显然,屠贾的一句话几乎将自己身上的责任给甩得一干二净。 断韩军粮草这个事还算能够量化,可是联军离心的这个事情,根本就没法证实,或许只有韩王同意撤军了,才能证明联军离心了。 换句话说:如果我说服韩王失败了,那不是我失败了,而是王龁将军断粮断得不够久,没有能让联军离心。 干活的,永远玩不过做ppt的,自古皆然啊!只可惜,头上的老板们并不这么认为啊。 “能劝得韩王撤军,已是大功一件了。”秦王当即对屠贾 “敢于担当重任,勇于承认差距”的担当意识、责任意识和清醒的自我认知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一旁的屠贾面对秦王的夸赞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是真的达到了他所说的离心的目标,就算是派条狗去,也能劝得韩王退兵了。 当即,为了对得起秦王的夸赞,屠贾还是从他的角度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我王谬赞了。”屠贾当即抱拳而道:“相国从军事、政治之大方向给予了韩之国压力,微臣却从外交方向上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日议事,就是要你等二人畅所欲言,只要有利于我大秦之言,皆无不可言也。”秦王闻言当即大手一挥而道。 “是。”屠贾点点头,随即说道:“夫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今我既已动摇韩王之心,当已重利以诱导韩王彻底倒向我大秦也。” “哦?”秦王微微皱眉,道:“如何之利?”虽然秦王只是微微地皱眉,但显然,对于割利于他国之事,秦王并不希望发生。 也是,自秦庄襄王登基掌权以来,秦国国力蒸蒸日上,早已经过了秦孝公筚路蓝缕的阶段,也不用像秦惠文王一般用离石要塞换取河西重地。 可以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秦国已经不需要跟任何国家委曲求全。 即便是在长平之战后,秦国也只是对赵国微微地低了低头而已。而如今,屠贾竟然要秦国像韩之国让利? 一个只有区区一郡之地的韩之国,他也配?!从内心之中,秦王是看不起韩之国的。 当然,秦王也深知,政治的艺术就是妥协,而在该妥协的时候妥协,也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最基本的素质。 虽然有些感受到了秦王的不快,屠贾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起来。 “其一,许诺其周王畿除洛都之外的三分之一的土地。”屠贾的话语很轻,却是狠狠地砸在了秦王的心头。 “三分之一?”秦王喃喃地说道。很明显,秦王的脸色已经有些不虞:这还只是其一? “爱卿可知,周王畿之地三分之一的土地,意味着什么?”秦王的话语有些生硬,随即恶狠狠地说道:“这三分之一的土地,足以让如今的韩之国版图扩大一半!” “微臣知之。但微臣更知,若是以三分之一的土地给予韩之国,那便意味着,即便韩之国助联军破我秦军,也得不到如此大的利益。”屠贾微微低下头,声音却依旧坚定。 不是屠贾强项,实在是此事太过重要,若是不能将韩王说服,受累的不仅仅是自己这个大夫,更重要的是这场秦国不能输的战争,或许就会彻底地输掉。 身为老秦人,必须将风险降到最低。为了自己,为了秦王,也为了秦国,哪怕因此惹怒了秦王。 只是,屠贾的话语一出,却是令已经有些生气的秦王忽然间泄了气。是呀,四国联盟,韩之国出兵尚不足四分之一,得之利至多也不过四分之一,这还是其余诸国容忍的情况下,若是自己以三分之一的土地送给韩之国,以韩王之短视,会不心动? 虽然自己损失了三分之一土地,但这土地放下韩之国那里,还不是跟放在自己家里一样。 等自己再度积蓄好力量,连本带利地夺回来就是了。更何况,若是将靠近赵国的那片土地给予韩国,还能在一定的程度上隔绝与赵国之间的直接冲突,这样一来,又韩之国作为缓冲区域和警戒带,自己不管是切楚国还是干魏国,都更加的方便了。 越想,秦王越是觉得屠贾的这个建议可行。当即,秦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语气缓和地向屠贾道歉道:“屠爱卿此言,却是谋国之言,刚刚乃是寡人失态了。爱卿勿怪。” “我王言重了。”听得秦王的话语,屠贾哪里敢接受王上的道歉,赶紧抱拳道。 挥了挥手,秦王继续说道:“爱卿刚刚所言只是其一,还有何建议,且继续说来。寡人洗耳恭听。”闻言,屠贾咽了口口水,随即还是坦然地说道:“请我王遣质子于韩之国也。” 第560章这是最后的机会 “什么?”范睢大惊失色道是的,屠贾的话语一出,不仅仅是秦王,就连一旁的范睢也有些意外。 虽然质子这样的事情,在战国之中也不乏其事,秦国虽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但也不是不能忍受质子的存在。 就如现在,秦异人还在赵国当着质子呢!可是,从来都是弱国遣质子到强国,哪怕偶有意外,也是相差不大的两个国家互质。 最最起码,两个国家的国力也不能相差太大吧。居然要如今仍是第一强国的秦国安排质子到仅仅只有一郡之地,数万之兵的韩之国。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不是简单的面不面子的问题,一旦秦国做出如此的安排,这让国内的民众和天下的百姓们怎么看秦国? 会不会因此认为秦国国力衰弱,居然需要靠派遣质子到韩之国这样的末流国家,来换取胜利? 国内的民众会不会对王上、对朝廷产生怀疑?前线的将士们,会不会因此对战斗、对胜利失去信心? 而诸国的人才会不会因此对秦国的实力产生误判,从而中断西行之路? 甚至,贸然给韩之国提出这个条件,韩之国会不会也以为秦国已经不行了,进而拒绝合作?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操作,一不小心,秦国将要面临的就是一场雪崩似的溃败,这是比洛城之战失败还要严重的危险。 看了看同样脸色铁青且凝重的秦王,范睢知道,有些王上不好问的问题、王上不好说的话,必须由他来说。 “屠大夫。”范睢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问道:“你可知一旦质子于韩,对我大秦会有多大的影响吗?”屠贾默然地点了点头,却不似有任何反思的意思。 看着屠贾的样子,范睢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当即继续怒斥道:“你可知,一旦质子于韩,天下名士必将侧目,无数有志之士,或停滞其西行脚步,我大秦人才之盛将不复存矣!” “知晓。”屠贾面不改色,淡然地答道。 “大夫可知。”范睢继续问道:“一旦质子于韩,韩人以我暗弱,甚或拒绝于我大秦之合作也。” “正因我之示弱,可明我之心迹而骄韩王之心,使其不惧我之反悔;又有利之所驱使,合于我而利大,舍于我而利小。以韩王之短视,必从我而舍联军也。”屠贾继续答道。 闻言,范睢为之一截,是耶,其本就是为韩志国而设,又岂会不利于结韩哉。 虽然被屠贾弱了一程,但范睢还是不肯甘心,随即又问道:“大夫可知,若质子于韩,于前线之士气,将有严重之打击焉?我军气弱,而联军气盛,此战虽无韩军,又岂能胜之?” “夫闻,知耻而后勇也。”屠贾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随即继续反驳道:“以王将军之能也,必能知我王质子于韩之用意,亦必能将此耻辱化作我军作战之勇气也。此非气弱,乃气盛也。反观之联军,先有骄兵之喜,后有釜底抽薪之困,两相作用,非气盛,乃气短也。”话音落,范睢又变得哑然了。 的确,所谓哀兵必胜。若是将士们能知耻而后勇,打出更大的战果,还真不是什么意外。 说实话,话至此时,范睢自己都有些被说动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大夫可知,若质子于韩,我大秦子民,上至朝中大臣、下之黎庶,皆当惶惶不安,甚或疑我当朝之政也,进而祸乱之朝纲,亦未可知也。”屠贾闻言,却是微微一愣,不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范睢的问题,而是范睢的这个问题实在太过简单了,简单到甚至根本不需要回答的地步,简直就是为了问个问题而问的。 当然了,面对相国,屠贾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随即答道:“相国言重了,有商君之法在,何人敢乱我朝纲耶?”言罢,不待范睢继续提问,屠贾便抢先说道:“禀我王、相国。质子于韩,或许短期之内,于我大秦内外,有所弊端。但只要能赢这场战斗,所有的误会、所有的弊端都会瞬间消失不见。”屠贾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别管什么误会、什么弊端了,再弊端也没有打输了这场战争更大的伤害。 所以,别想那么多了,也别觉得失了面子了。只要能打赢这场战争,不管是什么面子都能找回来的。 在场两人都是人精,哪里会听不懂屠贾的话语,当即,范睢便默默地低下了头,故作思考状。 而秦王却是淡淡一笑,道:“屠爱卿之所言有理也,为了我大秦百世基业,一个质子而已,寡人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什么舍不得质子,倒不如说是拉不下第一大国的面子。 当然,屠贾和范睢也都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两人也不会戳穿这层窗户纸。 “我王英明。”范睢和屠贾双双抱拳赞道。秦王摆了摆手,随即又问道:“只是寡人膝下何人可质于韩耶?”这话问出来,两人却又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原因也很简单,若是王上还是春秋鼎盛,那自然是可以自由建言,可问题是,王上已经肉眼可见的两鬓斑白,天知道王上什么时候就会......此时举荐质子,几乎可以说算是断绝了其为王之路。 可万一呢?万一,质子活着回到了秦国,那与国有功的他自然会是太子的有利竞争者,甚至可以是唯一的竞争者。 如此一来,曾经举荐他为质子之人,陷其于危险之中的人,能有好下场? 自然,人精一般的两人,谁也不会提出这个建议的。可是,他们不提,不代表秦王不问啊! 尤其是屠贾,提议是你提的,你总不能说没建议吧。眼看着秦王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自己,电光火石之间,屠贾猛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早已淡出了所有人视线中的王室中人。 “禀我王。”屠贾微微拱手。一旁的范睢闻言却悄悄露出了一脸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责怪的表情。 显然,屠贾作为自己人,范睢可不想因为他而被卷入储君的争夺战中,至少在王上有所倾向之前。 屠贾对此却是一脸的淡定,随即说道:“禀我王,如今我国既与赵国已成死仇,王上何不将质于赵国之王孙——异人,改质于韩?”闻言,不仅是秦王,就连一旁的范睢也是眼前一亮。 两人显然都没想到屠贾会给出这样的一个巧妙的解决办法。的确,如今二强的局面已经明显,可以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尤其大战已经开始,质子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自然召回也是应有之意。而此 “异人”能被送出到赵国,自然也不回怎么受重视,可以确定,其改质于韩,对于秦王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的损失。 最妙的是,即便异人最终异军突起,成了秦王,对于提出改质的屠贾,也只有感激的份。 毕竟,相对于已经互成水火的赵国,在韩国为质,不论是安全性,还是待遇,都显然会比在邯郸要高上不少。 可以说,屠贾是拯救异人于生死悬崖边缘之人。若有一日,异人登基,屠贾这份从龙之功,便是当个相国也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了,对于其他的王子、王孙而言,屠贾没有将他们提出来为质,也更是一份人情。 可以说,这一策,秦国上下几乎是全赢的状态。就连一贯精明的范睢也不免给屠贾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秦王面对这样的提议,自然也是没有意见的。若真是要让他的儿子前去,恐怕他真得考量一二,要这样一个都没见过几面的孙子辈前去,显然也是符合秦王的心意的。 当即,秦王便敲定了屠贾的建议,道:“速拟国书,召回异人。” “不。”秦王微微一顿,道:“先行派遣间客通知异人,黑冰台亦做好出逃准备。再递上国书,若是赵国不允,则令异人尽速南逃。” “我王。”范睢闻言,也赶忙献策道:“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面,也就无需顾忌太多了。可先令王孙出逃之韩国,以防改质于韩之事发生意外。至于赵国,可令一死士替代王孙坐于府中也。若是赵国应许,自可徐徐而归,也可迷惑赵国。若是赵国不许,于我大秦,亦无忧虑也。可若是先递国书,则恐赵国派军阻王孙之归途也。” “相国所言甚是。”屠贾也立即建议道:“若是王孙出甚意外,我王悲痛之余,更要再令质子,则恐时日不济也。”听得二人之言,秦王倒也觉得有理。 当即下令道:“相国与屠爱卿所言有理,便如爱卿所言,此事交与屠爱卿一力承办之,所需人力物力,报于相国可也。” “相国,此事至关重要,要权利配合。” “是。” “敢不从命!”两人齐齐地答应道。 “另外。”秦王随即说道:“虽然我军之目标,在于在今冬完成战斗,以三分之一土地为代价,迫使韩军后撤,进而瓦解联军。但若是三月之内,韩军不能完成后撤,我军又该当如何?是撤退,还是增兵?”闻言,范睢略略思索一番,道:“禀我王,此战不可退也。” “细论之。”秦王当即说道。 “此战之契机乃赵军主力北调灭胡也,三月之后,赵军主力回援,也便意味着北胡被灭。”范睢继续说道:“若是此时我军撤退,则此战我军东出无一地之增,而赵国却又增之千里草原,国力之悬殊将更大也。来年再战之时,情况亦不会比如今的情形更好了,我军还需面对四国之联军也。即便再寻赵军主力不在之时,其主力不在国内则必在灭燕也。到那时,我军需要攻之韩、楚、魏三国把守之周王畿,而赵国则只需进攻燕之一国,孰易孰难,一眼可辨之也。况,便是我军得之周王畿之地,而赵得之燕国之地,打通与齐国之接壤,孰赢孰输,亦一眼可辨也。故此,不论如何,周王畿之地,我军必占之也。非占不可再与赵国齐头并进也。”应该说范睢的分析还是很透彻的,面对日益壮大的赵国,秦国如果这一步跟不上,后续就更难跟得上了。 因此,可以说,这一仗,秦国根本必须赢,根本也撤不了。输了,自然是要退出历史的舞台;可退了,也不过是稍稍延缓死亡的时间而已。 虽然范睢的话语没有说得那么清楚,但秦王显然已经明白了范睢的意思。 深吸了一口气,秦王淡淡一笑,随即看向了范睢,缓缓说道:“那便做好决死一战的准备吧。” “是。”看着冷静无比的秦王,范睢知道王上已经下定了决心,当即不敢犹豫,立即答应道。 “军械、粮草方面,相国即刻可以开始筹措了,多多益善,至少也要足够四十万大军三年之用。”秦王随即继续吩咐道。 四十万大军,范睢心中一惊,前线不过只有二十五万大军啊。也就是说,王上这是准备增兵至少二十万? 心中虽然惊讶,但范睢还是很快便答道:“是。” “蜀地、鄢郢之地,两月之后,若无大的进展,待秋收之后,部队也可以开始集结了。”秦王继续淡淡地开口道。 “是。”范睢再度答道。 “以上诸事,定要保密,明白吗?”秦王随即看向了范睢和屠贾。闻言,二人自然是赶忙双双答应。 终于,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商议,秦国终于算是达成了一致。当然,从总体上来看,还是延续着王龁的策略,尽可能在今年完成战斗。 简单来说,总体的战略还是拖延决战,等待联军自溃。前线的王龁要做两件事情。 其一,保存实力,避免对联军的进攻将自己陷入不利位置,主动挑起站端,跟联军打小规模的野战,或者诱使联军进攻己方;其二,则或是通过在战斗中尽可能地消耗韩军的战力,或是尽量利用已经占领的地盘来掐断韩军的补给线,从而迫使联军生出更多的间隙。 至于后方,则是以屠贾的外交手段为主,以前线的战况、三分之一土地的利益以及质子的三重诱惑,诱使韩王背盟撤兵,甚至是反戈一击。 当然了,这间客之事,自然也少不了黑冰台的助阵。只是这些,却不是范睢和屠贾能够参与和了解的了。 而在这前后双双努力的背后,秦王依旧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正如范睢所言,这或许是秦国东出最后也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了。 秦国议罢,赵国的廷议却才刚刚开始...... 第561章烧粮害民可为否 龙台宫中,田单与平原君分坐在了赵括的左右两侧,而平原君的下手则是坐着礼部侍郎虞卿。 至于羽林卫和暗卫的两位首领,则是在一旁的偏殿之中等待着。廉颇传回的军情,几人都已经看过,一番短暂的沉默之后,作为王上,赵括自然而然地首先开启了发言。 只是,这个头,不好开啊。因为廉颇将军所呈上的军报之中,并没有明确希望朝廷给予支持的事情。 可以说,如果不认真去分析,这只是一份简简单单的军报而已。但显然,不论是与秦国作战的方略,还是烧粮之事,都急需朝堂拿主意。 只是,这些话语却又不能明说,尤其是烧粮之事。有些事情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一旦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 虽然廉颇迫切地希望王上能够有所办法阻止其事,但廉颇更知道此事不能明说,绝不能让王上背上一个烧粮害民的罪名。 所以,廉颇只能隐晦地提起。而赵括所要做的,就是把廉颇将军的军报中的请示事项给一一还原出来,然后确定讨论的方向。 “廉颇将军所陈之事,总归而言,便是三条。”略略等待了片刻之后,赵括随即开口说道:“其一,便是与秦之战,联军决议采用‘结营寨、打呆仗’之法;其二,便是联军准备烧毁粮草迫使秦军决战之议;其三,则是我赵军主力是否下场,何时下场之论。”说罢,赵括有顿了顿,扫视过在场诸人之后,这才接着说道:“这第一条,乃吾之所命,也是最切合我军实际之战法,自无需多言。今日召集众人,乃是讨论之后两件事情。先说说这烧粮之事,我们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赞成要如何施为,反对又该如何阻止?诸卿且细言之。”显然,赵括一时间也是对烧粮之事颇为头疼。 到底他不是白起,一战尽灭数十万百姓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而闻言的三人,相视了一眼,眼中也尽是凝重之色。 三件事情之中,第一条无需讨论,第三条实际也问题不大,最为关键也最为棘手的就是第二条了。 烧粮的确是一个弱秦的好办法,甚至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也的确能够压榨出秦国更多的国家潜力,进而迫使一场大战的展开。 只是,这个代价却着实令众人有些难以启齿。若是五年之前,或许这对于众人而言根本不是问题,可五年以来,在赵括的带动之下,整个赵国朝堂都已经发生了观念的转变。 或许,这也跟众人见识到激发了积极性后,民众所爆发出的惊人的力量不无关系。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为了破敌,烧粮害民的名声,着实有些不好听,所有人也怕那史官铁笔之下,给自己和赵国烙刻下无法抹去的污点。 好在,赵括已经给足了他们思考的时间。首先发言的当然还是首辅平原君。 权衡之后,平原君还是抱拳答道:“禀我王,微臣以为,此事虽有眼前之利,却有千秋之患,若是我赵国未在其中,未知其意,或可装聋作哑,任其发展,稍稍取利倒也无碍。而今我军深入其中,甚至还需为放火之主力,则万不可为也。败秦之策千万,甚至失了周王畿之地,于我大赵而言,也不过一时之伤也;伤民之心,则若覆水难收,便是得了周王畿之地,非经年不可痊也。当年我军战秦与长平之地,长平百姓向赵而背秦,这才方令我军于泌水站住脚跟,此皆秦军连年杀戮无度之恶果也。如今之世,赵秦之争也。绝非一日、一战之可决也。故此,民心之用,更胜土地之收百倍也。望我王细察之。”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赵括闻言,低低地喃喃自语道。 只是,赵括却没有表露自己的想法,作为最终的决策者,在听过所有的意见之前,是最忌随意表露出自己的想法的。 随即,赵括看向了左手边的田单。果然,见赵括看来,早已经不耐的田单当即抱拳反驳了起来。 “禀我王,今大争之世也!一步退而步步退,一步错则步步错。周王畿虽地寡,却是遏制秦军东出之要地也。我联军得之,不仅可彻底封锁秦军东出之路,更将得利之魏、韩、楚三国,牢牢地绑定在我大赵的战车之上,同时还能为我大赵扫清后方燕国、图谋齐国,争取至少数年的光景;而若秦国得之,进其东出在无关隘,沿途之韩、魏,皆成其口边肥肉,占斯地也,进可窥视中原,远图齐国;退亦可威吓韩、魏,使我大赵不得不屯重兵于上党之地,以防其进攻也。此地之要,或为我赵秦争霸之胜负手也,是万万不可松懈之处也。但有一丝增胜之可能,便万万不可弃之也。”言罢,田单又看向了平原君,随即又接着说道:“至于平原君所谓民心之事,微臣知道,此事确实重要,然微臣却又两点反驳之。其一,此事非我赵国一国所为也,乃韩、魏、楚、赵四国共为之也,而秦国之恶,早有过之无不及,便是鄢郢一战,秦国引郢水倒灌,致使民众溺亡者又何止数十万。故此,即便民心背离,又能背离到哪里去,齐国?或是燕国?其二,民心之向背,此乃积蓄之过程,即便是我赵国,新政推行亦用了两年之久,况周王畿之地。收复民心之事可徐徐而图之,待我赵国一统天下,自可与民休养生息,渐复民心,然此战成败,却只在一念之间。轻重缓急,一目了然也。我王不可犹疑也。”话音刚落,一旁的平原君顿时便反驳道:“夫民之心,失之易而得之难。今日一时之失,来年不知多少年才能挽回。此战再是关键,也不会是最后一战。不助我军,便已是极大之损失,若无长平百姓之粮秣支援、带路之恩,我军早已兵败长平,又何来今日之盛。” “长平之战,我军兵力、战力、时机皆不如秦,只要拿下周王畿,强弱之势便可易主也。此战虽非最后一战,其重要性却更胜于最后一战。”田单也当即反驳道。 听着二人的争辩,赵括也是有些头大。按照他内心的想法,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他显然是不想做这个烧粮害民的人的,毕竟都是华夏儿女,谁愿意看到那饿殍遍野、千里无人烟的场景。 可是,正如田单所言,此战太过重要。如果把秦国和赵国的国运看成是一条函数曲线的话,如今的洛城之战显然就是其中的一个驻点。 但这个驻点到底能不能成为一个拐点,两方势力却还在纠缠之中,任何一方哪怕稍稍泄了一丝的气力,这条曲线恐怕就会被彻底拉走。 而想要再迎来这样的一个驻点,就不知还要等待多少的春秋岁月了。显然,赵括虽然给赵国带来的诸多的改变,但在不知不觉中,赵括自己也在被这个时代所改变着。 而如今,赵括的内心实际上已经有些向着有利于战事的方向倾斜了。正在此时,赵括却是看到了坐在平原君右侧,一直没有开口的礼部侍郎虞卿。 鬼使神差的,赵括居然想听听他的意见,毕竟在历史上,此人也是留下过墨点之人,虽然被同时代的秦国大能们的光芒给掩盖了过去,但能名留青史之人,当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两位爱卿。”赵括随即出言阻止了平原君和田单的论战,道:“两位爱卿之意,寡人已经知晓,不过,两位讨论之前,寡人还想听听虞卿的想法。如何?”听得赵括的话语,两人随即相视一眼,双双抱拳道:“是。”紧接着,三人的目光齐齐投降了陪坐末席的虞卿。 面对三巨头的凝视,虞卿倒也不慌,毕竟也是 “老臣”了。微微拱手之后,虞卿随即便答道:“多谢我王。微臣以为,平原君和田单将军,都是为了我赵国百年之计,所论之言也都有道理。”一句话,看似是两不得罪的废话,但众人却是从中听出了不同的意味。 没错,就是对两人的称呼,平原君和田单将军,一为君,一为将军,一文一武。 简简单单的称呼,却是直指了两人矛盾的根本原因——这是文臣和武将的理念的分歧。 既然已经找到了分歧的原因,自然也该有解决该问题的办法。自然几人对虞卿接下来的话就更感兴趣了。 随即,虞卿便开始述说起他的想法来:“微臣短视,又有些妇人之仁,既不愿看到暴秦占据上风,也不想看到百姓饿殍遍野、露骨道边。”显然,虞卿还在继续铺垫,以极低的姿态为自己叠甲。 平原君,您自然是对的,我知道,但我有些短视,所以我很不想让秦国占周王畿。 这,您能理解,对吧?田将军,您当然也是对的,我也知道,但我有些妇人之仁,见不得百姓受苦,更不忍自己成了刽子手。 这,您应该也能理解,对吧?短短一句话,瞬间将两方都安抚到位,接下来他不论说什么,都是对自己 “短视”和 “妇人之仁”的诠释,人家都已经提前道歉了,你还能再批评不成?上首的赵括听着虞卿的两句话,顿时对这个历史上一笔带过的人物有了全新的认识,当即一个念头便出现在了赵括的脑海之中——礼部的尚书,好像还空着呢? 当了五年的侍郎,也该升一升了,否则年轻人会失去干劲儿的。就在赵括心中YY之时,虞卿的话语再度响起。 “微臣就在想啊!能不能既把秦军的粮食抢了,又让百姓有粮食吃,哪怕是少点?”虞卿接着说道。 “怎么可能?”田单随即摇头道:“且不说我军若是抢粮,与 “结硬寨,打呆仗”的宗旨相违背,即便是我军真的夺了粮草,若是再发给百姓,秦人可不会管百姓的死活,恐怕要不了两日,好不容易夺来的粮食就会回到秦军的手中。”话音落,一旁持不同观念的平原君也点起了头,显然对于秦军的残暴,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能有刚刚如此精彩发言的虞卿,自然也不会是只有这样的水平。接着田单的话语,虞卿随即便接着肯定田单的话语说道:“是极是极,若是百姓还在秦军手中,我军也根本无法给百姓发粮啊!”一句明显的废话之后,虞卿终于说出了他的意图:“既然粮食发不出去,那就让百姓们过来嘛!”话音落,众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让军营接纳,哦,不,军营接纳不了那么多的灾民。上党郡?”平原君恍然大悟地说道:“让上党郡接纳流民?” “上党郡能接纳这么多的流民吗?”田单有些不确定地皱眉。 “当然不行。”平原君当即摆摆手道:“周王畿之百姓,少说也有五六十万,即便只有一半走到上党,也快接近二三十万百姓了,这几乎是上党郡内百姓的一半了。骤然多出这许多的人口,不说别的,不动用军粮的情况下,即便打开去年刚刚设立的常平仓,恐怕也坚持不了十天半月。”作为首辅,又是总管大军后勤的平原君自然是最清楚前线的情况,虞卿的建议或许是个好建议,但无奈,赵国的国力还是太单薄了些。 如果再给赵国哪怕三两年的时间,多建四五个常平仓,别说区区二三十万人,就算是五六十万人全都来了,都不是问题。 平原君的话音落下,虞卿和田单的脸上明显有些落寞。果然,即便是田单,也并不愿意做那烧粮害民之事。 “能否在路上设卡,只让少量人员过去?”田单有些不甘心地问道。这显然是不行的,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自己到不了,这不关赵国的事情,可到了不让进,这就涉及到一个公平的问题,搞不好会出大事情的。 更要命的是,若是造成了骨肉隔离,恐怕即便进了赵国的,也对赵国不会有任何的感激之情,甚至是养虎遗患了。 田单将军显然也是有些急中出错了。只是,不待平原君反驳,赵括的声音却是先行响起:“如果,举我赵国全国之力呢?”闻言,众人显然又是一惊! 举全国之力?这是多大的魄力,要知道,一郡的粮食没了,无非就是勒紧裤腰带过一年苦日子就是了。 可一国的粮仓见底,那可就不是苦一苦的问题了。长平之战的悲剧还尽在眼前呢! 为了百姓,把整个国家都逼到危险的边缘,这显然不是一个理智的君主该做的事情。 可偏偏众人却没有提出质疑。原因很简单,这或许是解决这个两难的问题的唯一办法。 为了数十万百姓,为了赵国的长治久安,这个险,值得冒。几乎瞬间,众人便在眼神中达成了一致,随即众人齐齐地便看向了平原君:到底行不行、够不够,还得看这位首辅的。 与此同时,平原君的脑子也正疯狂地运转着...... 第562章取之于民用于民 “禀我王。”平原君干脆也不默算了,反正也是要再与王上说明一遍的。 当即,平原君就开始念唱了起来:“因北地灭胡之要,日前已取中山郡三分之二存粮,邯郸郡之三分之一存粮,共计约百万担,入代郡以供大军之用。随后秦军东出,为保上党驻军粮草充足,调中山郡所剩存粮约三十万担入上党郡,移邯郸郡另三分之一,计四十万担存粮入中山郡;同时调河间郡存粮之大部,约二十万担入邯郸。” “等等等等。”赵括快被平原君的碎碎念给弄疯了,赶紧打断道:“平原君,你就说咱现在每个郡还有多少粮食可用就行。” “好。”平原君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先是上党郡,目前存有军粮约有七十万担,皆乃为洛城之战预备的军粮,且今年秋收之粮也当为洛城之战准备。此份粮草是万万不能动的。至于常平仓中,目前存粮尚不足十万担,若是来人超过三十万,则恐不足十五日之用也。”众人闻言,倒也并不算意外。 可别认为这七十万担粮草很多,要知道光是在洛城前线的大军就有八万之中,上党郡中七万大军也已经集结,随时增援。 换言之,足足一十五万大军囤积在了上党郡内。这七十万担军粮,也不过堪堪够这一十五万大军坚持四个月的,这还是几乎不折算转运的耗损的情况下。 四个月,刚刚好是秋收之后的一个月后。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秋粮归仓的时间。 显然,这是经过平原君、吕不韦等户部官员们精密的计算的。少了,不利战事自然不行;可多了,损耗也就多了,要知道,即便是从最近的中山郡转运粮草,其损耗也要高达一至两成。 若是能少转运哪怕一万担粮食,减少的损耗都够一镇百姓数月的粮食了。 而剩下的不足十万粮食的常平仓,也就堪堪够可能到来的三十多万百姓十五日之用,这还是最低的标准下的时间。 赵括随即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十五日这个数字。 “至于中山郡,计有存粮四十万担,暂未建立常平仓。邯郸军存粮约六十万担,另有常平仓约十万担。不过邯郸之常平仓,颇具象征意义,非到万不得已,微臣不建议开启。”平原君继续说道。 邯郸作为赵国国都,常平仓的制度也是从此而起,目前也仅仅在前线的上党郡施行,上党郡贴近战场,又可直视流民来往之困顿,开仓放粮,百姓也当能理解。 但邯郸却不一样。作为赵国最重要的政治、经济中心,若是邯郸动用了常平仓,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会被认为是赵国出现危机的信号。 恐怕各地的商贾、甚至是普通的百姓都会产生逃离的情绪。身为资深A股韭菜,追高抛低的事情,赵括再明白不过了——这是人的天性,根本无法扭转的那种。 因此,赵括对于平原君的话语也是持肯定的态度的。不过,听平原君的话语,略略算来,就只中山和邯郸郡的粮食就有百万之众了,若是按照最低的标准,可以延续一百五十日之久,好像距离目标值也不算太过遥远了吧。 毕竟刚刚说的代郡可还有百万粮秣呢!只可惜,赵括的美梦很快被平原君接下来的话语给无情戳破。 “至于河间郡,粮草几乎都已经运至了邯郸,故此,河间郡内已无更多粮草积蓄。”平原君随即接着说道:“而代郡之中,依据我大军所驻守之时日,恐怕存量不会多于七十五万担。而这些军粮也仅仅够代地一十五万大军四个月的供给。即便也压缩军粮,所剩至多不足十万担。” “故此,即便不考虑任何转运之损耗,我赵国之存量也不过仅有一百二十万担左右,若是加上转运至损耗,恐怕能有百万担抵达上党就已是很不容易了。”平原君略略在心中做了一个简单的算术,最后总结道:“而这百万担粮草,最多能让三十万流民坚持一百五十日。距离明年的秋日足足差了一倍多。” “平原君,这不对吧。”田单闻言却是略略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秋收只在三月之后,换言之坚持最多百日,就能有秋粮入库。可已缓解问题。”不待田单说出心中的疑惑,平原君便直接打断了。 “可是,田将军当知道:洛城之战还在继续,代郡的大军还要南下,我必须保证这两个方向的用粮食。因此代郡、中山郡、上党郡乃至邯郸郡的大部分秋收的粮食,大都都需要为洛城之战而准备,至少也要保证军粮能够坚持到来年的秋收。”平原君随即解释道。 闻言,田单将军倒也没有继续追问。”秋收可用之粮,会有多少?”赵括的话语却是突然响起。 “最多可收粮不到二十至三十万担左右。”平原君略略估算之后,随即答复道:“最多可令流民们再多坚持一个半月而已。缺口至少还有一百万担以上。”听着平原君口中巨大的差距,在场中人都有些沉默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这已经是赵国的极限了。 “要不苦一苦百姓?”虞卿试着给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为了民心而收纳周王畿的流民,为了这些还并不是赵国的赵国人,却是失去了赵国百姓的信任,这值得吗?”平原君当即反驳道。 闻言,虞卿也是哑然,的确,要是为了流民而加税,这是拿自己国家的民心去换比尔呢国家的民心,最终极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找世家和贵族借用些呢?”田单也出主意道。 “或许可以凑出二三十万担,但更多却是不可能,还有可能造成局部的动荡,也有些得不偿失。”平原君也继续反驳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似乎众人都走进了死胡同,似乎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联军烧粮害民。 不过,生在21世纪的赵括面对这样的情况,却并非束手无策。微微捋清楚了现实的情况之后,赵括随即便有了主意。 “其实,我大赵也并非没有粮食了。”赵括随即笑着说道。顿时几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看向了赵括,似乎在确认赵括刚刚所说的话,又似乎是在等待着赵括的下文。 没有犹豫,赵括随即继续说道:“第一,北地如今剿灭草原胡人,应该会有一批不错的战利品,牛、羊、马,都是各国都需要的紧俏物资,拿出一些次一等的物资,前往各国交易,这可都是保利,尤其是有盐铁之力的齐国,大可多换一些粮食过来。” “可是可以,不过量太大了,否则,我国家的牛羊牲畜以后就卖不上价钱了。”平原君随即接过赵括的话头继续说道:“只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过是一二十万担而已,差距依旧明显。” “这也是我想说的其二。”赵括也接着说道:“毕竟五年积蓄,连年几乎都是丰收,我赵国如今不是没有粮食,而是我国的仓库之中缺乏粮食。” “赵国的粮食在哪里?”赵括随即问道。 “世家贵族?”平原君有些不太情愿地说道。 “是,也不是。”赵括接着说道:“贵族原本几占据着天然的优势,但还是那句话,人民的力量,你们根本一无所知。” “早就穷怕了的百姓,家家户户都会有不少的存粮,那是够一家老小吃上两三年的粮食。赵国百姓何止百万,区区百万担粮食并不算多。”赵括继续说道:“那便以朝廷之名义,向百姓发起借贷,今年借一担,明年还一担零一斗的粮食。以如今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这点公信力应该还是有的。实在不行,也可以用来年的赋税作为抵押。若是不还,也就不用交纳赋税了。”闻言,平原君倒也认真地点起了头:要说朝廷买粮食,百姓或许不会卖,可若是借用的名义,还支付给利息,百姓大概率是会同意的。 别小看这一买一借的差别,这里头的关系,百姓心里头清楚着呢。买和借,其中相差的不是其他,就是一个货币的问题。 谁也不知道今日的一文到了明日还值不值一文,但一斗粮食,到了来年,那还是一斗粮食。 再加上用赋税作为抵押,百姓更是不用担心朝廷不还粮了。想到这里,平原君终于拱手而道:“向百姓借粮的确是个办法。只是......” “平原君可是在担心来年之还粮之事?”赵括笑着问道。他当然知道平原君在担心什么,这样大规模的借粮,虽然解了一时之急,但到底是寅吃卯粮,再加上巨大的利息,如果归来的这几十万百姓能有所产出还好,如果没有,朝廷势必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 而这危急,可就不仅仅是粮食的问题了。 “然也。”平原君答道:“数十万担粮食,总不能一直拖着,即便有着税赋作为抵押,可是寅吃卯粮终究不是事情。若是战争一拖再拖,恐怕我军的情况会比长平之战时更为危险。到那时,就不仅仅是粮食的问题了。”闻言,赵括却是一点都不慌,随即说道:“有那数十万百姓,害怕无所产出?” “我王之意......” 第563章迁流民而至代郡 “禀我王。”平原君赶紧说道:“上党郡,即为故河内郡也。其地处中原,开发早极。其内适合耕作之地早有开发,又经我大赵五年屯田,可用之田皆入府库也。一时之间,想要再加田亩之用,恐怕不是易事。”平原君显然是怕赵括将事情想简单了——这几十万百姓的确能给赵国产生效益,但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上党郡接纳之后,还要进行分流,分到各个郡县之中,这一来二去,春耕错过也几乎成了必然。 等到了具体的地方之后,或为佃农,或开荒地,数年积累之后,才能真正地为赵国所用。 想要他们在一年之内自给自足,都是困难,更别说为赵国还贷了。只是,赵括何尝不知道这些情况呢,只是在赵括的心中,却是有着一个绝佳的地方,正好收拢这群流民,还能让这群流民很快产生收益。 微微点点头,赵括随即说道:“此事寡人当然知之,不过寡人所想,却并非要这些流民在上党境内。”闻言,平原君微微一愣,随即赶紧说道:”其他郡内也不行啊! 代郡、中山郡、河间郡本为下郡,皆是苦寒之地,更无法容纳如此之多的百姓;邯郸郡之情势与上党郡同,且有邯郸在内,更不能受乱啊。” “平原君勿急。”赵括摇着头说道:“若是往日,代郡自然不行,可如今?寡人想要治理草原,正要在草原筑城。只是这筑城容易,迁民却难,这群流民,岂不是最佳人选?”闻言,三人忽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的确,要控制茫茫草原,最好的办法就是筑城,如此一来,不仅可以给兵马提供住宿粮草的供给,也给了胡人融入赵国的可能。 甚至,待皮毛生意渐渐兴起,原本的互市也会转移到所筑城池之中,到了那时,沿着商旅行进的路线,还会诞生出一个个的卫城小镇。 可以说,筑城不仅是从军事上解决了草原的问题,更是从经济上解决了草原的问题。 只要此策功成,不出三五年,贫瘠的草原就能焕发生机,为赵国所用;不过十年,胡人就将彻底融入赵国的文化;不过两代人,胡人就将彻底成为赵人。 而想要筑城,劳工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这还是其次,毕竟光是这一战中的俘虏,就足以承担所有的建造任务了。 更关键,也是最困难的,就是从内地移民到这新筑之城中。在这个安土重迁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的国土,除非活不下去,哪个百姓愿意背井离乡,尤其要去的地方还是遥远的北方苦寒之地。 代地的百姓不惧苦寒,可多年的血战,早已让代地的百姓与胡人结下了血海一般的深仇。 要代地的百姓监视胡人,那自然是没有问题。可要让他们迁移到新城和胡人杂居,恐怕三天两头就得闹出人命来。 中山郡和邯郸郡的百姓就不说了, “娇生惯养”惯了,若非大毅力者,根本无法克服北地苦寒,别问愿不愿意过去,即便是愿意过去,你也不敢把他送上去啊。 若是死在了草原上倒也没什么关系,最怕的就是在前往的路上出问题,到那时可就不是开发草原的问题了,而是如何隔安抚民心的问题了。 至于,上党郡,这几年才刚刚恢复元气,地方又处于抗秦的前线,轻易根本不能有所动作,更别提迁移大量百姓了。 可以说,若是没有这周王畿的百姓,日后迁移百姓之时,势必又是一番动乱。 巧的是,偏偏就在这时候出现了周王畿的百姓——这不是雪中送炭嘛! 什么?装不下?一个城,不多装,十万百姓,妥妥的有富裕,二三十万百姓,也就是个二三个城池而已。 而一旦百姓到了草原之上,不管是开荒还是学着牧人放牧,都很快能够领到想要的收益,自然也就能为赵国的借贷进行补偿。 最妙的是,如今赵国剩余可用的粮草,有一多半就在代郡之中,将百姓送往代郡,还省却了许多的转运的损耗。 当即,三人相视一眼,严重都是兴奋不已。随即,还是平原君起身,对着赵括说道:“我王,此议确实可有操作性,可容微臣调集户部、工部、兵部等部会同商议一番,再报于我王。”户部管粮食,工部管建造,兵部管运送百姓。 显然,平原君的心中已经有了草案。 “可也。”赵括也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有三件事情需要注意。” “是。”平原君立即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第一,沿途的粮草既要充足又不能过甚。要人至粮到,人走粮尽,本就粮食无多,要尽量减少损耗。”赵括随即吩咐道。 “是。”平原君也立即答应道,显然从军粮的调拨就不难看出,平原君还是非常的精打细算的,对于赵括的这个要求,自然是同意的。 “第二,不以赈灾之名义发粮,要以工代赈。这一点,要让所有的流民在进入赵国的第一时间就明确。要给所有的流民树立起一个关键,那就是:在赵国,只要你愿意吃苦,就会有你的一口饭吃,只要你愿意付出,就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具体的措施方面。”赵括继续说道:“平原君,你跟工部商量一下,不管是开荒还是挖井,又或者通渠,只要是有利于生产秩序的,都可以干起来。告诉有人的赵国沿途官员,此乃难逢之好机会。若是能善加利用,甚至,其意义不低于此次洛城战役。” “是。”对于这点,平原君自然也早就被赵括说服。 “最后,告诉上党郡和其他各个郡的郡守们,大胆的收用他国之人。有才有德之人,举荐之,可以;有才无德之人,寡人亦可用之;即便是哪无才无德之人,只要机会合适,也并非不可取用。”赵括接着说道。 “对了。”赵括忽然间抚掌道:“就叫‘来了便是赵国人’。告诉天下所有人,来了便是赵国人!”闻言,平原君三人也是虎躯一震? ! “来了便是赵国人”,多么霸气的宣言!虽然,有了这句话,来到赵国的人,恐怕还要多上数万,但有着上述的办法,众人对于这点负担倒也并不担心。 而这句话所能带来的效益,甚至丝毫不下于接纳百姓这件事情本身。显然,这句话不仅仅是给那些流民们看的,更是给流浪在外不得志,或者正在秦赵之间纠结着的文人志士们看的。 一句赤裸裸的宣言,再加上周朝流民安置的无声招牌,可以说,这是继《求贤令》之后,赵括又做了一场廉价而意义重大的宣传。 其效果,甚至会比求贤令还要好!毕竟求贤令已经做好了铺垫,看着蒸蒸日上的赵国,再看看垂垂老矣的山东五国,是个人才都知道该往哪里走。 赵括已经在憧憬着不远的未来,赵国人才井喷的场景了。 “微臣领命。”平原君当即开心地抱拳答应道。 “此事,就交给平原君了。要尽快拿出个方案来。”赵括再度嘱咐道。 “另外,我会吩咐羽林卫配合相应工作,如有什么需要,可在方案中列出来。”是的,从烧粮到流民入赵中间的这段路程,赵括准备交给羽林卫和暗卫去完成。 也只有他们能在敌占区,宣扬出 “来了就是赵国人”的口号。而诸部在赵国国内的各种动作,实际上也直接取决于羽林卫和暗卫在周王畿城池中的宣贯情况。 若是不能把百姓引导来赵国,平原君的一系列操作,根本无有用武之地。 因此,双方的配合还是很重要的。不过,与羽林卫和暗卫的交流,却还在后续之中了。 “是。”平原君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便点头答应道。 “那么,就是剩下第二件事情了。”赵括随即说道:“北疆大军,是否南下?何时南下?” “田单将军,您是老将,您先说说看。”赵括继续问道。 “禀我王。”面对赵括的提问,田单倒也不慌不忙,随即答道:“微臣以为,北疆大军南不南下,取决于两点。” “哪两点?”赵括追问道。 “其一,烧粮之事,能否成功。”田单随即解释道:“若是烧粮不成,则我上党之大军必陷入被动之中,增兵上党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若是烧粮成功呢?”赵括又问道。 “若是烧粮成功,就要看第二点了。”田单继续答道:“便是王上,究竟想这次的洛城之战以何等方式收场?” “寡人?”赵括也有些不解了。 “其上者,自然是要将秦军二十余万大军尽数留在周王畿之地,再夺秦国河东、河西之地,大军进逼函谷关。”田单再度答道:“如此,自然需要大量之兵力增援,大军南下不仅必要,而且要尽快,否则......”不过说着说着,田单却也笑了出来,甚至连否则之后的话语都没有说完。 显然,这个选项根本不存在。赵括也摇着头说道:“此役,我军准备不足,又有流民之拖累,无力得之如此目的。” “其中者......” 第564章成功从来没侥幸 “既然如此,其中策者。”田单随即继续说道:“便是与秦战平。不论是秦军恼羞成怒进攻我联军大营,抑或是因缺粮而暂退,皆为平也。如此,秦军退而周王畿之地尽属于魏、楚、韩三国,如此一来,我赵国主力大军,则不应南调,否则还会激起来其余诸国无端之猜测也。” “此的确是此战最好之结果。”赵括点点头同意道:“只是,哪怕一切如吾等所想,烧粮而迫秦,以秦军战力,想要以四国之乌合之众而力敌秦军虎狼之师,却也并非易事也。” “然也。”田单也点头道:“我联军之兵力虽有一定优势,然其单兵战力却远低于秦军,勉力守城,或还有一战之力。不过即便如此,想要战平秦军,仍非易事,非四国通力之合作不可为也。” “未虑胜,先虑败也。”赵括随即摆摆手,继续问道:“若是其下之策,又该如何。”田单闻言,自然也立即答道:“其下者,我联军虽将秦军迫至水穷处,却在秦军反戈一击中,招架不住,为秦军所破也。则不仅周王畿之地为秦军所占,韩、魏两国也将处于秦军兵锋之下。如此,自不必说,我北疆之军必须尽快南下,组织秦军继续东扩,至少当将战线稳固在洛城附近。”话至此时,赵括也算是明白了田单的意思——为保万一,北疆之军还是需要南调,而且,还需要尽快。 其实,赵括的心中也是这么打算的。虽然长距离的调动兵力了,会造成大量的粮食消耗,尽管大军调到了南面之后,恐怕会跟秦军形成长时间的对峙,但这些损耗跟洛城战役可能的失败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随即赵括又将目光看向了平原君和一旁的虞卿。平原君立即说道:“禀我王,要微臣保证军资、粮秣,微臣义不容辞,可要微臣分析战场局势,决定战略,这却是有些为难微臣了。” “微臣也是一样。”虞卿也赶忙说道。闻言,赵括倒也没有为难二人,相反还有些高兴,不管二人是因为不想文官涉军的原因主动避嫌,还是真就不懂军事的缘故,两人的说法,显然赵括是愿意接受的。 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二人的话语,赵括随即陷入沉思。不过,很快,赵括便有了决断:“那就按照原计划,令李牧迅速处理北疆之事务,督造新城建立之后,立即率军南下。” “至于兵力嘛,带十万大军南下足矣。如此一来,在南面的上党郡中加起来应该有二十五万人马了,足够对付秦军和可能的秦国援军的了。”赵括随即继续说道。 “不过。”赵括随即继续说道:“田单,要跟廉颇和李牧说清楚。” “是。”田单立即应声道。 “第一,我们能够信任的永远只有自己,在北疆主力抵达之前,一定要把自己当成只有八万人马,不能跟秦军硬碰硬从而造成我军大量之损失。”赵括继续吩咐道。 “第二,即便是北疆的主力抵达了,也要记住,寡人不求他们给寡人一场巨大的胜利,只求他们能拖住秦军,迫使秦军后撤,便是我军的胜利。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赵国整体先北后南,先易后难的整体国策不能变。廉颇那里,无论如何,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决战的时间拖到年后,最好是开春之后进行,如此一来,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我赵国都能从容应对。李牧那边,要尽快修筑好两座新的新城,并且配合吕不韦安置好胡人以及即将到来的周王畿的百姓,要将北疆彻底稳定之后,草原切实地掌握到我大赵的手中,再行择机南下。” “是。”话音落,一旁的田单随即答应道。 “好,既然该商议的都已经商议完毕了。”赵括随即站起了身,对着也跟随着起身的三人说道:“那边执行去吧。” “是。”三人齐齐抱拳而应道。 “对了。”就在平原君转身就要离开之时,赵括却又忽然叫住了他:“平原君。” “微臣在。”平原君随即抱拳应道。 “寡人记得,好像礼部的尚书目前还是空缺的吧。”赵括随即问道。 “是的。”平原君有些猜到了赵括的意图,却依旧平静地答道。 “嗯。”赵括点点头,继续问道:“虞卿做这个侍郎也有些时日了。”略略一顿,赵括随即看向了已经有些抑制不住喜悦心情的虞卿,随即接着吩咐道:“既如此,虞爱卿一贯勤勉,署理部务也有一段时间了,着迁任礼部尚书吧。” “是。”已经有所猜测的平原君淡定了领命道。 “多谢我王!”一旁的虞卿听此消息,却是兴奋不已,当即双手抱拳一揖到底。 从一个侍郎到一部的尚书,这可不仅仅是从一个副职升任到了正值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更像是祁厅长上位副省级一般,上了那就脱离了省管干部的序列,一步跨越到了中央直管干部,不仅可以参与省里各项事务的决策,他的上限也将再度拉高。 虞卿的情况也是如此。从侍郎到尚书,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步之遥,权利的大小、地位的高低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最简单的一点,成为尚书的他,直接的汇报对象就不再是内阁,而是赵王括了。 当然了,所有人都清楚,一贯勤勉也好、署理部务时间够长也罢,都不是虞卿升任尚书的原因,甚至连必要的条件都算不上。 关键的不是你平常的用功与努力,把平日的事情做好,不过是你应尽的义务,在关键的时候能够顶上去,这才能让上级对你刮目相看。 显然,虞卿今日寥寥的几句话,却是将他的老成、机智和谋略表现的淋漓尽致,自然而然地就入赵括的法眼。 自然,升迁也就成了应有之意了。当然,虞卿的升职,对于赵国的朝堂而言,并不算一件大事,也根本激不起半点波澜。 不仅仅是因为洛城战役的缘故,也不是因为朝内实在是多事之秋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因为虞卿的上位,本就是迟早的事情。 论能力,在拿下大夫楼昌和赵括登基仪式的两件事情之中,虞卿已经很好地将自己的能力展现了出来;论人脉,从已故的上卿蔺相如,到如今的首辅平原君,对其都是称赞有加,甚至因为操办登基仪式,虞卿也没少在赵王括面前刷脸。 更重要的是,在礼部,就虞卿这么一个侍郎而已,足足五年,都没有调入侍郎,这样的情况显然就是为了给虞卿的上位做铺垫的。 五年的经历,虞卿早已经在礼部安排下足够多的自己人,再安排人员进来做侍郎也影响不到虞卿的权威,更不可能跟虞卿竞争了。 按照平原君原本的打算,是要安排一个德高望重之人,比如田单,前去礼部任尚书。 当然,如田单这样的人,内阁的事情还没忙得过来呢,怎么会去管礼部的琐事,因此,更多的就是去挂个名,实际的办事人则还是虞卿。 而等虞卿的年岁渐渐上来了,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其扶正。显然,平原君对于这个蔺上卿留下的人才还是很看重的。 赵括今日的做法,只不过是将平原君的进程稍稍地打乱了进程,提前了数年而已。 而这,也是以虞卿的能力所应得的。只是,天下有志之士千千万万,比虞卿有才者不知几何,比虞卿更胜任者也不知几许,虞卿能以不满四十而至赵国中枢,其能力不用质疑,但其走过的路却几乎不可复制。 所谓达人知命,君子见机,如是而已。随着平原君等人的离开,羽林卫的孙崮和暗卫的赵平也终于被带到了赵括的面前。 “只有一件事情。”赵括开门见山对二人说道。 “是。”坐在赵括面前的两人齐齐直起了身子,洗耳恭听道。 “联军目前在前线并不顺利。”赵括继续说道:“前线准备烧毁周王畿附近秋粮,迫使秦军粮食不足而主动发起进攻。”闻言,二人相视一眼,似乎都有些懵圈。 显然,二人都还不清楚王上跟他们说这个的意图,难道是要他们去探查秋粮的所在? 这个事情好像军中的斥候就足够的,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啊。赵括倒也没卖关子,当即继续说道:“烧粮之事,自有联军进行。然烧粮易,秦军会不会缺粮尚未可知,可周王畿数十万百姓的活路却是断了。” “安排你们的人,前往周王畿的城池之中,不管是建客栈也好,做商贾也罢,总之要尽快打入到周王畿附近城池的百姓中去。”赵括继续吩咐道:“等联军烧粮之后,民心动荡之时,引导着百姓往我赵国上党郡而来。”听着赵括的话语,两人却更是惊骇。 孙崮略略吞了一口口水,道:“我王,据微臣所知,周王畿虽则地方不大,却是天下之中,本属富庶之地,百姓恐怕得以数十万计,我军还在大战之中,若是......”不待孙崮说完,赵括便摆了摆手,道:“这些寡人与平原君等人都已经商量过了,你们的任务就是把百姓都带到上党郡去,之后的事情,平原君已经有了安排了,随后会形成文字交与你们。” “是。”闻言,孙崮自然不敢多说,随即和赵平一起答应道。 “我王,不知要带多少人呢?”答应之后,赵平却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赵括的意图,随即又问道。 “多多益善。”赵括随即答道:“告诉那些受灾的百姓们,来了就是赵国人。” “是。”二人再度相视一眼,随即双双领命道。 第565章出兵次序与方向 至此,秦与赵两个超级大国,再度针对着洛城战役完成了一系列的布局。 在秦赵两国暗自角力的过程中,作为风暴中心的周王畿却是进入了短暂的宁静之中,数十万大军,在相隔不过数里的战场中,静静地对峙着。 一如当年的上党的泌水两岸。不过这次,两军之间没有了泌水的阻隔,却是令双方的交战更加容易,自然也令双方更加的小心翼翼。 除了斥候之间的小规模的战斗,两军之间甚至没能发生太多的战斗。要说这其中最忙碌的,或许还是赵军了。 毕竟赵军之中有一多半是来自北疆的胡人,廉颇自然要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将这群胡人好好地调教一番。 不得不说,胡人对于战马的驾驭,有着赵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之所以打不过赵人,一是因为其武器装备的落后,二则是因其营养不良导致的身体素质问题,三则是其骑兵战术的落后。 而这三点,在廉颇这儿显然不成问题。当然了,为了避免出现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问题,廉颇还是对胡人骑兵的中高层进行了一番洗礼。 倒不是全部换成了赵人,廉颇可不会这么粗暴。廉颇干脆将赵人将军和胡人将军全部打散,再一个个进行考核,能者上,不能者下。 胡人虽然长于骑术,可这只是考核的一部分而已,而且能在赵军之中担当屯长、校尉的,又岂是易与之辈。 很自然的,廉颇用一场全营都能看到的考核,淘汰了大部分的胡人将领。 关键是,这些胡人将领输了考核,不仅没法发怒,还要被同伴们耻笑,随即一个个找准了自己的薄弱环节,开始对赵人将领们不耻下问来,以期在下次的考核之中赢回来。 如此一来,廉颇竟然在无形之中促进了两军甚至是两个民族的融合。三个月的时间,不少的胡人甚至已经能用赵语进行简单的交流。 当然,更关键的是,数万胡军已经彻底地掌握在了廉颇的手中。虽然不像赵军那般如臂使指,至少也不会出现逆风即溃的情况。 至于秦国,依旧日日挑战的联军大营,可联军依旧是免战牌高挂,摆明了就是要跟秦军耗下去。 就在这样颇为 “祥和”的气氛之中,两军缓缓进入了深秋之中。深秋的中原大地,终于是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外衣,信陵君很清楚是该出手的时候了。 只是,新的问题却又摆在了四人的面前。首先是次序的问题。联军四个国家嘛,周王畿又有着这么大的面积,大军集体出发的话,会给秦军偷袭本寨的机会,自然是不行的。 因此分批而去是必须的。分批而去,若是每批都混杂着各国的大军,难免调度不灵,只能以国家为单位,分批而行事唯一的办法。 可哪个国家先去,哪个国家的大军后去呢?倒不是几人想要争抢功劳,这份功劳本也没有多少,甚至还会挨天下人的唾骂。 但问题是,几人也都很清楚,先出手的有着突袭的优势,秦军势必反应不过来,可要是晚了,一旦秦军反应过来了,事情恐怕就不好办了。 自然,大家都想要尽快地出手。另一个问题,则是如何分配地域,东西南北正好四个方向,可不同方向上的危险程度却也不一样啊。 靠近东面的,那是大军的后路,自然是最为安全的;北面靠近韩之国和魏国疆域,秦军一般也不涉足,其危险系数又在其次;南面虽无所依凭,倒也不算是最危险的;唯独这西面,可是一不小心就会遇到秦军,随时都有可能暴毙的啊。 几人讨论来讨论去,却是始终拿不出一个方案来。一直沉默着的廉颇终于看不下去了,当然,也有可能廉颇就是要让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之后才站出来。 如此一来,才有人愿意听他的。 “信陵君,两位上将军。”廉颇淡淡地起身,对着三人环施一礼道:“我这里有个方案,不知愿听否?”已经吵得口干舌燥的信陵君闻言,顿时大喜过望,随即说道:“廉颇将军快快讲来。”一旁韩、楚两国的上将军也是一脸希冀地看向了廉颇,显然,几人也终于意识到继续吵下去不是个办法,也纷纷希望廉颇将军能提出一个合理的方案。 微微点了点头,廉颇这才说道:“主位皆知,先攻者安而后攻者危,攻之西面最为危险,其次乃是南面,在此则为北面,最安全则为东面。” “然也。”三人齐齐点头同意道。 “既如此,何不平衡之。”廉颇继续说道:“西面最为危险,则最先进攻,其次是南面,再为北面,最后再是东面。如此一来,各面虽稍有差异,却也差只不多也。” “可是。”韩之国的将军立即出言道:“次序与方向可以绑定,可是,到底还是有所差距,如何分配之呢?”面对韩之国的问话,廉颇却是淡淡一笑,道:“我建议依次挑选可也。” “如何依次?”信陵君随即皱眉问道。 “这就由几位讨论了。”廉颇毫不在意地说道:“为联军之团结,我赵国,愿取最后之方案。”一句话,顿时令在场其余三人都震惊不已。 谁也想不到,面对这样涉及国家利益的事情,廉颇居然就这么说让就给让了。 要知道,这一不小心,可就是上万人的损失啊!可偏偏,廉颇就这么让了! 你们先挑,挑剩下最危险、最难的任务交给我。这是怎样的霸气宣言。 当然了,廉颇能这么说,自然也有着他的底气。首先是赵国的国力,是廉颇能够如此说话最强有力的保障,手中有粮心中才不慌,就算是失了这偷袭的万把人,对于赵国而言,也根本算不上什么伤筋动骨。 其次,就如廉颇自己所说的那样,这四个方案或许还稍有差异,但绝对不大。 与其纠结那一点点的差距,不如索性大方一点,让小利得大利。什么是大利? 烧粮迫秦,削弱秦军战力才是大利;在这个大前提面前,别说只是万余兵力了,就算是麾下的八万大军全都陷入危机又如何。 当年长平之战中,王上还不是为了胜利,把数十万大军都送到了秦军的嘴里。 不得不说,廉颇的表态的确又令赵国在韩、楚两国心中的地位狠狠地涨了一截。 与此同时,廉颇的话语也将作为联军主帅的信陵君,架到了火上。赵国都这么表态了,你魏国自诩为强国,还做了主帅,却跟我们这样的 “小国”争利,羞是不羞。不过,信陵君到底是信陵君,几乎在廉颇话音落下的一刻,便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虽然心中很是不爽,但信陵君还是哈哈大笑地赞道:“廉老将军果然好气魄。既然如此,我魏国也不能落后了,韩将军、景将军,你们先选吧。”闻言,韩、楚两国的两位将军顿时兴奋不已。 随即,楚国的景将军也代表楚国说道:“既然如此,我楚国便以廉老将军与信陵君为榜样,也让上一让。韩将军,您先选。”显然,在廉颇的带动下,楚国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大国身份,居然也谦让了起来。 只剩下韩之国的上将军,眼见着三人都让了,不由得也有些脸红,自然他也是想谦虚一下的,但在最后一刻,理智还是战胜了羞赧。 其他的国家都有资格谦让,唯独韩之国没有。原因自不必多说,若是因为一时的羞赧和可悲的自尊心而导致自家的大军受损,韩将军自问无颜面对韩之国的父老。 当即,抱着拳,韩之国的上将军便起身对众人作揖道:“多谢诸位将军谦让。韩之国本就弱小,既然如此,末将便先选之。”略略顿了一下后,韩将军随即说道:“洛城北面粮地,便交由韩军处理。”很明显,韩之国的上将军还是以稳妥为先,如此,自然是在东面和北面做选择。 东面看似最为安全,可因为是要最后出击的缘故,秦军反应再慢也能该知道了情况了,极有可能在这最后的区域内进行设伏。 而北面虽然看似比东面要危险一些,但再往北走就是魏、韩国境,若无意外,秦国怎么也不会在此地进行设伏的。 听着韩之国的选择,三人倒也并不意外。随即几人的目光便看向了一旁的楚国上将军。 楚国的景将军随即点头道:“既然如此,楚国便负责南面的粮食吧。”应该说景将军的选择是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的,居然没有选择最安全的东面,而是选择了南面,要知道南面可以说是第二危险的地方了。 只是,景将军选择南面,倒也有他的考虑。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南面更靠近楚地,不仅可以让边境上的部队稍稍配合,楚国军队也更加熟悉那边的地形。 可以说,景将军的选择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韩、楚两国已经选定了方向,剩下的自然就是信陵君和廉颇将军了。 当即,信陵君也不废话,对着廉颇将军便说道:“如此,西面的粮草就只能拜托给廉颇将军了。”信陵君心中也是乐开了花的,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第三个选的他,居然还能选到东面,若是早知如此,还费那些口舌作甚。 不过,面对东面这个烫手山芋,廉颇却依旧淡定从容。其实在说出赵国最后选择之时,廉颇就已经想到了此时的情形,自然是淡定不已。 “没有问题。”廉颇大手一挥,随即说道:“西面就交给赵国了。” “本将这就回去准备,明日辰时,准时出发。”廉颇继续说道:“景将军,还请做好准备。” “敢不从命。”楚国的景将军立即答应道。于是,在廉颇的主动妥协下,一件本该吵得不可开交的分配问题,很快便落下了帷幕。 显然各方都拿到了他们心目中满意的方向和次序,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选择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第566章大火燎原百姓惨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秦军早已经盯上了韩军。 除非韩军能冒险选择东面,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或许能够逃过一劫,否则不论四国之军如何选择,秦军谁也不会动,就只会奔着韩之国的军队而去。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联军动作极其迅速,令秦军目不暇接,根本无法掌握联军的行动。 只是,这到底有些一厢情愿了。 显然,韩、楚、魏三国的将军都不信秦军会无用到如此的地步,于是这个最后的西面战场就顺顺利利地到了赵军的手中。 不过,廉颇对于这样的安排,根本无所谓。 这就是来自大国的霸气——就算是这万余骑兵丢了又如何,根本伤不到根骨。 虽然战略上,廉颇可以藐视敌人,但在战略上,廉颇还是非常重视的。.z. 分配完了任务区域和次序之后,为了尽可能快速而彻底地烧毁粮食,四人小组随即对行军的路线以及交接的方式进行了细化。 因为目标的一致性,自然也没有人在这个问题上捣乱,再加上这个计划已经酝酿了足足三个月,各自在心中也早仔仔细细地思量过,如今相互一印证补充之下,一个还算详实的计划很快便出炉了。 当然,这其中依旧是廉颇将军起着最为关键的作用。 可以说,整个计划就是在廉颇的计划的基础上修修补补的,而且,修补的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敲定了计划的几位上将军,随即各回各家。 趁着白天的时间,很快魏军便已经整备完毕。 仍旧在营外叫骂的秦军虽然也看出了联军营地中似乎有着一些什么变化,可不待他们兴奋多久呢,营内又再度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就仿佛,那丝变化从未发生过。 若是王龁在此,定要将此情况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甚至换了任何一个老将都明白,战场上任何一点涟漪都不会是偶然的,保不齐,这一丝丝的涟漪就是因为一块巨石悄悄潜入了水底。 只可惜,三月的对峙,还是不可避免地令秦军的战士有所疲累。 眼看着联军营地又恢复了平静,自然秦军的校尉也就没有把刚刚的一丝动静放在心上,自然也更没有向上报备。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麻木,令秦军错失了一个极佳的反攻的机会。 试想一下,若是秦军及时地上报了这个情况,以王龁之能虽然不一定能猜到联军的情况,但一定会下令斥候和黑冰台不惜一切代价查明此事。 而联军出发在即,对内保密几乎已经不太可能。 要不了两天的时间,联军要烧粮的消息就能传到王龁的耳中。 一旦秦军提前得知,或以兵力围住联军,使其不得出兵烧粮,或于烧粮途中伏击大军,进而尾随败军而入大营,皆战胜之机也。 两天的时间,甚至不足令最先出发的魏国大军完成东面的扫荡。 如此一来,本该处于主动的联军瞬间陷入被动之中。 只可惜,战场之上,从来没有如果。 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无论秦军、还是联军。 也就在这个平凡的夜里,联军大营悄然被打开,依旧是大量的粮车入内。 到了深夜,卸过了货物的运粮队悄然离开,只是与来时候相比,运粮队的人数足足多了一倍不止,其中还有不少骑兵。 是的,信陵君用运粮队为掩护,悄悄讲一万步卒两千骑兵调出了大营之外。 这一招,还是跟赵国的赵括学的哩。 因为夜色的掩护,再加上粮车吱呀呀的响动, 还真分辨不出哪嘈杂的马蹄声,更别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分辨哪些是运粮队伍,哪些是主力大军了。 领头的将领,依旧是魏国为数不多的老将——晋鄙。 藏着一万多大军队的运粮队,出了大营之后,一个猛子就扎入了北面的山林之中,随即主力大***道向东,绕过洛城,奔袭向周王畿东面的各个城池外围。 在月亮下岗的最后一刻,晋鄙带着大军终于冲到了一望无际得田野之上。 没有犹豫,晋鄙当即下令放火! 成千上百的火把,一齐在田边点燃,一条火龙瞬间出现在中原大地的广袤平原之上。 微风轻轻吹拂,点点火星也被吹散了开来,干燥的田野里,点点的火星吹到哪里,哪里就瞬间冒起了黑烟,不过数分钟的时间,又一团火苗升腾而起。 炽热的火焰几乎将天边彻底照亮! 瞬间,村里的田犬便燥热地狂吠了起来。 还在沉睡中的百姓也渐渐惊醒了来,推开门,怒骂的声音还未出口,一股热浪带着黍米被炒熟的香味混杂着焦糊的味道,扑面而来! 还在困意之中的黔首终于惊醒,看着不远处已经被烧成红色的天空,黔首大惊失色——那方向,不正是自家田亩的方向吗?! 飞快从屋里拿起了盆,砰砰砰地就敲了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一个粗犷的声音瞬间在村间响起。 紧接着,一户又一户的茅草屋亮起了灯,吱呀呀的大门一扇又一扇地被打开。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了。 来不及多想什么,人们纷纷拿起了水盆装上满满当当的一盆水就要前去救火。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村落彻底地热闹了起来,不论男女,无论老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端起能乘水的家伙什,加入了灭火的队列。 只可惜,等他们疯狂地跑到了那起火的地方,等待着他们的却是一杆杆明晃晃的长刀。 而那最先赶到的两个汉子,已经倒在了长刀之下。 汩汩的鲜血在火光的照耀下,越发地鲜红而可怖。 「大人,救火啊!」村里的老叟试图跟眼前的大兵讲讲道理。 听着身后噼里啪啦的声音,看着眼前急切的百姓,同为底层百姓的魏国什长心中也是稍有不忍,但一想到军法,那一丝丝的不忍还是很快被压制了下去。 长刀一横,在老叟与自己之间画下一道横线,魏军什长冷冷地说道:「越此线者,死。」 话音落,众人轰然炸开。 已经无需多言,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大火,就是眼前的兵士放的。 可是,为什么啊! 你们打仗就打仗啊,烧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粮食做什么啊! 我们又没有招你们惹你们,不管谁坐天下,我们都照章纳粮的啊。我们是无辜的啊! 显然,这些百姓都不明白,弱小本就是罪过,十恶不赦的那种罪过。 就在说话之间,大火依旧在不断地蔓延,眼见着就无法控制,众人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 反抗?看那火光下殷红的鲜血和倒下的尸体,众人心中便是一突。 可不反抗,等粮食烧完了,自己全家也就完了...... 「不能烧粮啊!」百姓们祈求者。 回应他们的,只有无声的冷漠和越发猖狂的火焰。 「粮烧了咱也是个死,不如拼了啊!死一个总比***好啊!」一个声音突然在人群的前头大声地叫唤道。 当即就有数个庄稼汉子响应了起来。 「乡亲们,跟 我!」那鼓动百姓的汉子还未说完,一根箭矢便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喉咙之中。 身边几个壮汉见状顿时血勇上升,操起了身边的水桶,就要跟那全副武装的魏军「同归于尽」。 只可惜,区区木桶,如何能挡住魏军锋利的大刀和长矛。 「噗呲、噗呲」几声,几名奋起反抗的大汉便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残忍的屠杀场景瞬间令现场一阵寂静,只可惜,在那民智未开的年代,即便遭此大难,所有人都愤怒已极,却再没有人敢站了出来。 甚至受到惊吓的小孩哇哇地哭出声,还被大人死死地捂住了嘴。 生怕那一点点的哭声被看成了反抗的声音,被那该死的恶魔给杀了。 于是,成千上百的村民,面对着不到一屯的魏军,却只能站在那田埂之上,静静地看着火焰将他们一年的辛劳化为乌有。 不过盏茶的功夫,一条细细的长龙已经蜕变成了巨大的火魔! 眼见着火焰已经非人力所能控制。远处这才传来屯长收队的命令。 很快,魏军的将士们如潮水般褪去,而村民百姓们却是端着一盆盆温水,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火场之中。 「滋啦」一声,一盆盆的水浇在了火焰之上,却丝毫撼动不了火魔的威力。连带着靠近的百姓也差点被烧着了。 看着那近两丈高的火焰,百姓们无奈地瘫坐在地! 哭声,瞬间响彻村落,又向着整个周王畿蔓延开来。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直到将所有可以烧的庄稼全都烧光,火魔这才渐渐消散了身形。 救火,足足救了一夜,只可惜,直到烧无可烧,才把那火魔给彻底消灭。 放眼望去,原本金黄的一片已经变成了黢黑的一片,焦臭味伴着袅袅的黑烟,直冲天际。 而这样的场景,却是不断地在周王畿的东面重复着。 至于那始作俑者,却已经带着兵马赶往了下一个城池。 第567章秦军行动伏韩军 火焰在舞蹈,大地在呻吟,百姓在哭泣......你自可以去谴责造成这一切的魏军,尽可以去鄙视放纵这一切的赵、韩、楚国,但这,就是战争,无所不用其极的战争。 而魏军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胜利添加上一块砝码而已。他错了吗?如果说错,那错的一定是这个时代,这个人吃人的时代。 强则王,弱则亡。这是不变的真理。好在的是,就在这窒息的绝望之后,赵国早已潜伏进来的羽林卫和暗卫们开始发挥起了作用。 为了这数十万的百姓,赵国的羽林卫和暗卫,调集了大量的人力,耗费了大批的物力,这才在周王畿的地盘上扎下了根。 而他们要做的,却是紧紧跟身边的人说上一句:“去赵国试试运气吧。”当然了,他们的建议起初并没有得到众人的认可,原因很简单,那放火的魏军就是跟赵国一伙的,去赵国岂不是投奔敌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心中还存有一丝丝的幻想——秦国不会不管他们的。 只是,秦国能管吗?第二天一大早,王龁便已经收到了消息。可面对联军的这次阳谋,王龁虽然也是愤怒已极,却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很清楚,一旦联军出手,就不可能只是区区的几座城池而已,恐怕整个周朝故土都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 整个周朝故土啊!数十万百姓啊,不用算也知道,秦国根本无力负担如此多的百姓。 更何况,今年秦国咬咬牙负担下来了,来年呢?秦国取土是为利而来,不见其利,徒耗粮草的事情,秦国怎能为之。 当然,归根到底,还是那长平一战,消耗了秦国太多的国力。当然了,到底救不救,救多少,怎么救,不是他所能够决定的。 当即,王龁又是军报一封,以信鸽传递给咸阳之中。只可惜,信鸽再快也需要时间,而朝廷的决断更不是一朝一夕的时间就能完成的。 就连王龁都不敢表态,更别说驻守在那些小城之中的临时秦国管理人员了。 发粮?那是断断不可能的。于是,原本对秦军还存在着希望的周朝故民们,渐渐在日复一日的焦急等待中,对秦国失去了信心和耐性。 渐渐地,走投无路的百姓们开始收拾起了行李,向着听到过的赵国渐渐行进而去。 至于战场之上,王龁深知,周王畿诸地地势平坦,更兼为天下之中,四通八达,想要阻止其烧粮,几乎不可能。 秦军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准一个时机,探查好其行军路线,然后在半路之上进行截杀,算是对联军的报复吧。 自然,早就被秦王和范睢盯上了的韩之国的部署成了黑冰台重点的攻陷对象。 几乎没有费什么气力,韩之国的出击顺序就被秦国的黑冰台给弄到了手,甚至还包括韩军准备行进的线路。 用近乎一郡百姓的生机,换韩军一万多大军,很难说谁更值一些。转眼间,负责 “最危险”的周王畿东面烧粮工作的魏军便回到了营地之中,除了被愤怒的百姓给砸晕过去几个兵外,整个魏军就没有遭受到多大的损失。 紧接着,就在魏军即将归营的同时,楚国大军便已经出发。为了避免各地抢收的可能,联军的布置是极为紧凑的。 当然,在实际上,秦军已经下令各地立即抢收秋粮,只是因为交通不畅的缘故,东面的惨状并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传到各地,而周朝各地又都是新附之地,自然对秦国的命令,那是阳奉阴违。 这也是联军敢于分批分进的原因。楚国带兵出战的将军依旧是曾经的先锋之将,不是楚国的上将军不想换人,而是楚国本就没有多少优秀的将领,跟随他而来的就更少了。 总不能他这个上将军亲自出马吧!这个险,他可不想冒,也没必要冒。 好在,秦军此时已经得知了各国的出兵顺序而方向。为了继续地麻痹敌人,秦军对于魏军的烧粮行动采取了无视的行为。 当然,这跟南部的粮地缺少也不无关系。与其耗费兵力打草惊蛇,倒不如先忍下这口气,把火力集中到韩之国的身上。 于是,在秦军的再度放水下,魏军也成功而轻易地完成了他的放火任务。 紧接着,便是韩之国了。说实话,韩之国的上将军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要知道秦军反应居然如此之慢,他一定会选在第一个出击,再次也会选在第二个出击。 从现在的反馈来看,显然越是晚出击,遭遇秦军的可能也就越大。当然,这话明显是马后炮。 这就像是在抽签,后抽的永远以为随着前面的人未中离开,自己被抽中的概率是要高于之前的人的。 实际上,不论你安排在什么时候,你所抽到的概率都是一样的。当然前提是,你没有被组织者特殊照顾。 但很可惜,韩之国,就是被秦国给标记了。只是韩之国的上将军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而赵、魏、楚三国也不会允许韩之国反悔。无奈之下,韩之国的上将军只能点齐了一万兵马,交到了副将的手中。 随即,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一旦遇到秦军,哪怕只是小股部队,也给我立即跑,不要回头。 副将自然也明白自己所带的兵马乃是韩之国好不容易凑出来的,身上的压力自然也是清楚的,随即便狠狠点头答应。 只是,韩之国的上将军也好、副将也罢,还是有些太过小瞧了秦军了。 当你看到了秦军的时候,秦军又怎么可能还给你逃跑的机会。蜿蜒的山间道路上,韩军副将正带着麾下万余大军快速地穿梭着。 昨夜,他们已经很好地完成了放火烧粮的任务,只要穿过这片山地,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能回到大营之中。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烧粮之旅,也就能无惊无险地画上一个句号了。想及此处,韩之国大军战士们的心中也是一阵的欢喜,不由得脚程又加快了两分。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就前方的山谷之中,蒙骜率领的三万秦军已经在那儿等了一夜。 眼见着昨夜火光四起,秦军仍旧岿然不动,为的就是在其归途之上,也是颇为放松之时,截杀之。 要说韩军的行军,倒也中规中矩。探马十里一报:逢悬崖隧道,必先令人登之绝巅,以特定之哨音示意,大军方才从容入内;逢山峰谷地,即便并不陡峭,也会让探马们先行上山检查一番。 但如此一来,苦了斥候探马,慢了行军之速!若是廉颇带兵,一定不会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 要知道,如今的韩军乃是掏了秦军老窝的那种,秦军即便暂时没有赶到,也肯定在救援的路上了,现在要的就是速度,尽快回到大营才是关键。 更重要的事,这些路,明明前日日已经走过了一遍,按照常理推断,两日内秦军埋伏其中的概率很小,再查一遍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多拖延一刻钟,反而会多一分遇到秦军的可能,得不偿失。只可惜,韩军的副将显然并没有廉颇这样的胆大心细。 当然,你也不能说这位韩军的副将有什么错,至少,小心总归是没有大错的。 只是,副将虽然熟读兵书,却忘记了更为重要的一个因素——人!昨夜放火,本就一夜未眠,回程之上,还要处处检查,为数不多的斥候已经疲惫不堪。 自然,怨言也渐渐升腾了起来。或有都尉好言相劝曰:“此路两日前便已探过,若秦军后来,必堵截我军,而非埋伏也,故此无需如此紧张,或可稍纵以令探马斥候稍歇也。”可将 “小心谨慎”奉为圭臬的副将哪里会听,更何况临行前上将军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要保持保兵力,就算是累一点,也总比中埋伏好吧。 故此,副将依旧我行我素,如兵书之故而行之。自古之事,从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一通查探而来,连根人毛都没见着的探马们渐渐的就厌倦了、不耐烦了。 随即哨声不再从山巅发出,谷地也不再深入探查。一句句 “前方探明无异”被传到了副将的耳中。而韩之国的一万大军也在一句句的 “无异”中,一步步地踏入了通向地狱的阶梯。终于,在那片平平无奇的山谷前,副将照旧等候着探马的回令。 渐渐西下的夕阳映照在副将的脸庞,照红了他的面容,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副将的身上,副将心中只觉得一阵的烦躁,但他显然没有把这份第六感放在心中,只是以为这份烦躁不是一日的赶路的疲累罢了。 正待副将回头查看将士们的情况时,前方的探马已然回报:“将军,前方山谷探明无异。”韩军副将闻言,眉头微皱。 无他,太快了!抬头看了看连绵起伏的山谷,这么长的谷道,显然不是这盏茶的功夫能够探查清楚的。 但看着来人额头上滴落的汗水,副将也莫名有些心疼,毕竟一路行来,最为辛苦的便是这群人了。 或许只探查了一小段,但问题应该不大吧...... 第568章韩军终入伏击圈 行百里者半九十,世上事往往如此。如果副将稍稍再强硬一些,如果副将再多坚持一些,或许斥候部队就会继续深入地对山谷进行查探,或许就能发现那树林下、草丛中躲藏着的秦国大军。 可惜,历史从来没有如果。一路以来,副将都是十分的小心翼翼,偏偏到了这最为紧要的关头,侥幸的心理居然占据了副将的心头。 只能说命该如此,如之奈何。不再犹疑,韩军副将随即传令大军继续前进。 “过了山谷,马上就到营地了,回了营地,给众军加餐!”副将努力激励着因为长途跋涉而有些低迷的士气。 也不知是加餐的消息刺激到了将士们,还是就要回营的消息让将士们有所期待,总之,在副将下达指令后,韩军的士气倒确实在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起来。 随即,上万大军整整齐齐、浩浩荡荡地开入了那片山谷之中。 “报:韩军重新启程,先锋已入山谷之中。”一身黑衣黑甲的秦军斥候对着此行的主将蒙骜禀报道。 “好。”闻言的蒙骜心中大定。说实话,这样独当一面的机会实在太过难得。 蒙骜自然明白这是王龁将军的一片心意,激动的同时,蒙骜身上的压力也可想而知。 尤其在听到韩军竟然在自己埋伏的山谷之外停下了脚步,这不由得让蒙骜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 好在,随着韩军斥候敷衍的查探之后,韩军便再度起程。 “传令全军,紧守阵线,不可暴露。”兴奋之后,蒙骜随即冷静地传达起了命令:“按照计划,立即封锁谷口。” “是。”斥候立即答应道。伴着缕缕清风,韩之国的大军脚步轻快地开入了山谷,谷口的那抹若有似无的曙光似乎在指引着韩军回家的方向。 虽然实际上,七拐八绕的谷道根本看不到什么谷口,而渐渐西沉的夕阳,更没有什么曙光可言。 但人嘛,总归是要有所希望的,有了希望,人才会有动力,有了动力,再苦再难的路走起来也就不那么费劲儿了。 家乡的歌谣渐渐在队列中响起,就连副将身边的亲卫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了起来。 一派祥和的 “打靶归来图”中,只有副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眉头也终于皱了起来,越往里走,副将越是觉得不对劲。 直到刚刚身边家乡的歌谣响起,韩军副将这才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静,这山谷中实在是太安静了!按理说,自己这么长的队伍,这么多人开入山谷之中,行军中还有歌谣传出,动静不可为不大,山间的鸟兽应该很是受惊才对,不说狼突彘奔,至少也要惊起不少的飞鸟吧! 可如今呢?莫说走兽飞鸟了,便是虫鸣蛙叫也是没有的。难道这片山谷是一片死地,半只走兽飞鸟、鸣蝉细蛙都没有? 看着那葳蕤的草木、参天的大树,这个可能性显然是没有的。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便是早已有人将那些飞鸟给惊走了。 谁?自己派出的几十名探马显然没有这样的威力。如此悠长的山谷,自己这么长的行军队列都没能铺满,要将这满谷的走兽飞鸟给 “一网打尽”,敌人少说也有两万人马。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副将瞬间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无底的冰窖之中,彻骨的寒意袭上了心头! 心下一抖之间,副将当即怒吼道:“全军止步,后队变前队,速速退出山谷!”传令兵们微微一愣。 “快!”副将再度怒吼道:“山中飞鸟不见其踪,谷中定有埋伏,速撤!”闻言,传令兵们顿时有些慌乱,但好在在副将的催促之下,传令兵还是很快四散飞奔开来,朝着大军两头传令而去。 “后队变前队,速速退出山谷。”......一声声急促的命令瞬间响彻在漫长的行军队列之中。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副将,他已经尽力了。入谷短暂的时间里,他便察觉到了异常,也在第一时间下达了最为正确的命令。 只可惜,他终究不是廉颇那般的名将,等他发现的时候,漫长的行军队列实际已经全部进入了山谷之中。 更可惜的是,他手下的韩军,也远没有赵、秦之军那般的精锐。命令虽然很快下达,但迎来的,不是如臂使指般的后撤,反而是一阵的混乱:向前的、向后的部队险些在谷中对撞了起来。 终于,在副将的不懈奔波之下,大军终于算是调转了方向,准备向着谷口处撤退。 可是这颇为混乱的一幕,自然也被山巅之上的蒙骜看在了眼中,虽然此地距离自己预想的最佳的伏击点,还有一定的距离,但蒙骜几乎一眼就明白敌军想要做什么了。 虽然不清楚自己的大军是怎么暴露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韩之国的大军,已经入了彀中。 没有丝毫犹豫,山巅之上,一面黑底白字的旗帜突兀地出现,又随着秋风肆意地舞动了两圈,紧接着,大军原本的前方,山谷的尽头传来一阵阵的轰鸣之声——犹如山崩! 刚刚调整好阵型的韩军还没搞清楚状况,又被山谷的震动给吸引了注意力,顿时又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撤!快撤!”副将简直睚眦欲裂,再度怒吼道,说着也不管不顾地带着亲兵就往谷口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他很清楚,那不是地动的声音,而是敌军发起进攻的号角。随着副将的狂奔,终于韩军的将士们也意识到了什么,随即跟随者副将,朝着来时谷口的方向便集体狂奔了起来。 眼看着谷口就在眼前,副将一边狂奔一边指挥着身边的队伍试图从不太陡峭的山坡攻上去。 副将的目标很明确,至少谷口是被斥候查探过的,暂时没有敌军,只要他能将谷口占领,大军就还有机会,至少也能抢救出一半的主力来。 而平缓的谷口,显然也是地势劣势最小的地方。这是他和他麾下的将士们唯一的生机。 可惜,他的对手蒙骜,显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早在他踏入包围圈的那一刻,蒙骜便已经下令封锁谷口。 更可惜的是,他麾下的将士们根本不信任他这位副将。意识到不妙的韩军将士们,并没有全然听从他们的将军的指令,甚至试图用他们的办法寻求着突破。 顿时就有韩军的将士向两侧的山坡发起了冲锋,试图直接占据制高点进行突围。 不太陡峭的山坡上,不待韩军的将士冲上几步,一个个黑衣黑甲的战士便从茂密的丛林中现出了原形,而紧紧跟随着他们到来的,便是硕大的带着火焰的滚木礌石和漫天的火箭。 只片刻,已经枯黄的秋草便被滚过的滚木礌石和火箭点燃,大火又随着秋日的微风蔓延,几乎一瞬间,道路两旁的山坡都被点燃。 随即,敌军的将领就下令在抛下的滚木礌石中夹杂一捆捆的枯草树枝,以供大火继续燃烧。 其实即便不抛下这些 “燃料”,这山火也是没法灭的。而山谷之中的韩军却只能静静等山火稍减或是熄灭,从两边山坡突围的想法,也在那一捆捆被抛下的枯草树枝的燃烧中,彻底地化为了灰烬。 前方山谷,听那刚刚如雷霆一般的动静,不用问肯定是被秦军给堵得死死的。 估计别说搬开了,就算是爬上去都且要费点功夫了!什么?爬出去?以那龟速往上爬,那就是个活靶子,还没到顶就会被射成了刺猬! 所以,还是只有一个办法:往来时的路撤!反应过来的众军,终于跟上了副将的步伐。 随即在副将的指挥中,后军改前军,边举着盾,边以弓箭稍作还击,一边迅速地往来时处后撤。 可是,副将心中很清楚,如果说自己刚刚发现敌军伏击之时,大军还有五成的几率撤出来,而在这一再的耽搁之后,能撤出来的几率不会超过三成。 即便是自己所选定的这条看似的生路,因为时间的耽搁,走起来也不会那么轻易。 果然,这条唯一的一条生路,很快也传来噩耗,敌军的车阵已经在谷口处严阵以待! 甚至秦军此战的主将蒙骜,也已经亲自坐镇到了此处,为的就是堵住了韩军这唯一的生路。 但好在,越是往来时的谷口,山坡的坡度越缓,而为了吃掉所有的韩军,蒙骜所率的堵截队伍都放在了比较靠近谷口的地方。 较缓的坡度之下,注定了此处无法如谷道的另一端一般用山石堵塞,同时能够藏纳的兵力也有限,可以说,在这个局部位置,秦军是处于绝对的劣势的。 因为山体坡度的减缓,导致地利的优势几乎消减为零。兵力上,寥寥数百秦军,要面对的却是至少数千急于逃命的韩军,其中韩军主将身边的亲兵,战力也不可小觑。 故此蒙骜才亲自赶来,为的就是挡住韩军这亡命的一击。是的,韩军也只有一击之机。 因为在蒙骜前来的同时,一道指令也已经下达,三千多秦军战卒已经从山背方向,缓缓向着谷口方向运动而来。 只要蒙骜所率的数百秦军能够挡住韩军的一击,之后的事情就可以交给三千秦军战卒了。 三千战卒,足以将谷口塞得满满登登,便是韩军十万大军来攻,一时也攻不破了。 留给韩军的时间,不多了。当然,韩军的副将也是很清楚这点的。 第569章谷口突破遇锐士 一边为了生存,必须竭尽全力进行突破;一边只要堵住了,就能全歼这股韩军,甚至撬动整个战场。 两边可谓是针尖对麦芒,都不乏对此战的决心。而在这个局部的战场上,显然韩军占据着兵力的优势,仅仅跟随着韩军副将一起冲杀而来的,就不下三千人,至于秦军方面,虽然兵力即便加上蒙骜的亲兵,也只有五百多人而已。 毫无疑问,兵力上秦军处于绝对的劣势。但好在,谷口的地形虽然已经较为平坦,但秦军依旧占据着两边的上坡地段,至于谷口那段平路,也被蒙骜所带来的十数辆战车,死死堵住。 战车之上,几名秦兵或持长剑,或具强弩,或挽长弓,已然做好了战斗准备。 而在山坡之上,因为临近谷口,风势常变之故,秦军倒也没有放置太多的引火之物,以免伤及自身。 隔着若有似无的火光看去,隐隐约约却也只有两三百秦军,虽然都是身披精甲贵胄,但看看那有着战车护持的谷口,再看看缓坡之上的秦军,怎么看也是缓坡上的秦军更显得形单影只一些。 瞬间,韩军副将的心中便已经有了打算。分出一个千人队朝着谷口便猛攻过去,而剩下的两千人,包括自己的亲兵在内,全都攻向山坡。 两路分兵,不论哪边能攻破,都能解救大军于水火之中。不过,显然,韩军副将还是把宝压在了山坡之上。 毕竟由战车保护和没有战车保护,再没有相应器械破坏的情况下,那战力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的。 只可惜,韩军的主力应该去冲击车阵的!很简单的道理,越是弱者才越是需要车阵的保护,强者根本无所畏惧。 而所谓的战车,的确能提升一定的战力,但那毕竟只是死物,肩负着堵门任务的战车更是想动都动不了。 在占据着绝对兵力优势的韩军面前,这些不能移动的战车再是坚固,也不过是靶子而已。 一刀砍不断就两刀,两刀不够就三刀,砍个几十上百乃至上千刀,便是铁打的战车也该碎了。 那怕是用这一、两千人的性命换得一条生路,也很是够了。只要缺口一打开,剩下的便容易多了。 可是偏偏韩军副将挑的是山坡上没有战车的秦军。只能说,韩军副将到底还是太嫩。 当然,这也并不能怪韩军副将,毕竟趋利避害从来都是人之本性。随着副将的命令下达,在生死面前,韩军也爆发出了本不属于他们的高效。 大股的韩军随即分道扬镳,两千多韩军随即向山坡攻去,只留下千余韩军继续冲击着谷口的秦军车阵。 面对韩军千余人的进攻,道路上的战车面临的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尤其是在少了副将的指挥之后,韩军所能爆发出的战力实在有限。 而在车阵之后指挥着的蒙骜,见此情景,也是放下了心中大石。至于是谁给他的信心,如此信任山坡上的秦军? 无他,只因山坡之上的这支小部队,虽然没有战车的保护,但这三百战兵,却是传说中的秦军锐士。 秦军锐士,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没错!秦锐士,秦国一国之锐士! 比之魏国武卒还要精锐的精锐部队。魏国的武卒之选已是严苛: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而秦锐士选拔之严苛,更在魏国武卒之上!其一,体能关:需在魏武卒的基础之上外加全副甲胄,一口阔身短剑,一把精铁匕首和一面牛皮盾牌,总重约有八十余斤;其二,较技关:不仅需要精通步战、骑战,对于刀枪剑戟等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也要耍得有模有样,既有单兵作战时的勇武,又能在团队协作中融入集体。 如此锐士,堪称全能之兵也!虽古之特种兵亦不为过!也正因为选拔之严苛,秦军虎狼之师数十万,却选不出多少锐士,其总兵力,即便最多之时也不过一千六百人,连两个千人队都凑不满。 但这千余人,却是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狠角色!更有《荀子》中称: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 其战力之强劲,可见一斑。再说个名人吧!如今的秦国上将军,让列国闻风丧胆的白起同志,便是曾经的秦锐士的千夫长! 也正是因为此军的战力之强,非到必要时刻不容轻出,一般都是在王宫之中护卫秦王之用。 当然大战之时也会给上一些,一则护卫主将,二则为不时之需。只是这样强悍的战力,却是在长平之战中消耗了大半。 随后又在司马错的带领下,千里伏击赵括。只可惜,最后的结果却是六百锐士连带着主将司马错全都生死异乡。 因此,这只曾经让列国闻风丧胆的秦军精锐也消失在了天下人的视野之中。 只是,旁人会忘记他们,秦国却是不会。秦王更是深知这样的一只队伍在关键时候能起到的作用,因此不遗余力地要在仅剩的几十名伤愈归来的秦军锐士基础上重建这只精锐之师。 只可惜,秦军锐士的挑选太过严格,哪怕经过五年积累之后,整个秦国的战兵数量都已经恢复到了与鼎盛时期相差无几的地步,可这秦军锐士却才堪堪恢复到了区区六百人而已。 为了这次的大战,秦王依旧大手一挥将六百锐士全都交给了秦国如今唯一的大将——王龁。 而王龁却是把这三百锐士全都交给了蒙骜。其中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原本以为挑了个软柿子的韩军,却没想到撞上了铁板了。两千精锐在副将的带领之下,踩着地上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焰,浩浩荡荡地杀向了秦军锐士,就如同那飞蛾扑向烈火一般……冲杀到半路,韩军的副将就隐隐感觉到不对了! 原因也很简单,对面的秦军眼见着几乎十倍于己的敌人,却丝毫没有慌乱的情绪,反而一个个的眼神之中,所迸发出的,是那样的渴望而热切。 那眼神,是韩军副将从未见过的!韩军深知,那眼神背后,不仅仅是普通秦军那般的闻战则喜,更是有着绝对信心的傲然! 就仿佛,眼前的这十倍之敌,不是来清剿他们的,而是来给他们送战功来的。 什么样的军队,面对十倍之敌人,还能有如此的心态?韩军副将实在想不通。 不过,很快,眼前的事实就给了韩军副将当头一棒!只见得对面的秦军,见着敌人的临近,三三两两的便结起阵来,一人主防守,两人主攻击,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欺身上前。 副将所带领的精锐韩军哪里能想到敌人不但不后撤,反而对他们发起了进攻,猝不及防之下,立时就有上百人躺倒在地,彻底没了声响! 一击毙命!这是有多高的身手啊!副将顿时有些懵了,就算是自己的亲兵,恐怕也没有这么强悍的战力吧! 还不等副将和其麾下将士反应过来,秦军的阵法再度变化,另一边的秦军的刀又已经横过了又一名韩军的脖颈,转眼间,又是近百人被消灭干净。 好快的刀!好准的刀啊!只是照面的一个回合,自己就已经损失了近两百人了! 要知道这些士卒可要么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亲兵,要么是自己选拔的精锐,再差也是反应迅速之人,怎么说也该是韩军之中再难有更精锐的士卒了。 可就这些韩军中最精锐的士卒,在这股秦军的面前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韩军副将瞬间有些懵了。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在一道并非天险甚至有些平坦的山坡上,敢用三百人堵住自家数千人的进攻,这千余人必然是精锐。 可是打死他也万万想不到:此当道的精锐之军竟然恐怖如斯!但事已至此,副将很清楚:他和他麾下的大军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即便如今回过头去攻击谷口的战车,无论时间还是士气都不允许这么做了! 长剑一挥,副将朝着前方怒吼着:“杀!”随即,副将也不停歇,径直带着亲兵,再度杀上! 身后韩军的士气也随着副将的亲自杀出再度高涨,还不知道眼前秦军厉害的韩军纷纷跟随着主将杀向前方。 副将的想法很简单,自古华山一条道,你有精锐大军,我,有无数人命! 无非就是填嘛!副将就是要用这一股子血勇之气与人命,为大军杀开一条血路。 可惜,再多的血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仍旧是不堪一击!本就不如秦锐士精锐,又受地势所限需要进行仰攻,虽然,凭借着主将的参战,韩军的士气为之一振,但秦军锐士,更是一直保持着旺盛的战斗欲望!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如人,以有备算无备,这仗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对面的秦军却丝毫没有理会韩军的迷茫,更不会同情他们的遭遇,在秦军眼中,眼前的韩军就是一张张让自己晋升的帛书。 不管韩军如何冲刺,秦锐士们始终保持着自我的阵型和节奏,一刻不停地收割着眼前韩军的性命! 如同一朵美丽的花骨朵,旋转着、跳跃着,在了满地的血泊之中尽情地舞动着。 不一会儿,秦军的阵前,尸体已经堆积如山,鲜红的血液甚至已经将土地浸得松软,然而秦军的阵线却是丝毫未见动摇。 而韩军副将手中的精锐却已经所剩无几,甚至自己也是伤痕累累,甚至若非身边的亲兵以命相抵,恐怕此时他也早已命丧当场。 单手杵立,有些气喘吁吁的韩军副将终于记起,似乎秦国还有一支强军,名曰:秦锐士! 若能倒在这只强军剑下,倒也死得其所了...... 第570章山谷之中韩军陨 死而无憾? 才怪叻! 蝼蚁尚且贪生,但凡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又有谁愿意就此消亡,哪怕是死在一支强军的手上。 或许赵军愿意吧,但韩军却是绝对不会的。 甚至投降对于韩军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然,投降这种事情嘛,内心还是要纠结一番的,毕竟一旦投降了,或许命保住了,但从此恐怕也就与指挥军队无缘了。 哪个王上也不会信任一个曾经投降过的将军,哪怕这位将军的投降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战至此时,其实韩军的副将内心已然十分清楚,自己和麾下的一万大军,已经没有了突出重围的可能。 回头望去,谷内浓烟弥漫,火光仍在肆虐,高温之下,又有浓烟升腾,即便没有被烧死,要不了多久也会被活活地呛死; 往前看去,谷口的车阵依旧整整齐齐,而自己面前的秦军阵线虽然依旧单薄,却好似汪洋中的坚石,任你狂风暴雨,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前路封死,后路被断,秦军更是在山坡之上不断地收割性命。突围已然无望,要不了半个时辰,这上万兵马就将全军覆没。 或许除了投降,再没有旁的办法了! 就在韩军的副将内心还在挣扎着是不是要投降之时,秦军却是已经帮他做出了决定。 不远处,一阵低沉的号角伴随着黑色的旗帜缓缓挥舞,宣告着一切都结束了! 目之所及,原本稀薄的秦军阵线之后,忽然间一群群黑压压如同蚂蚁一般的秦军,已然出现在了战场的各处,没有「降者不杀」的口号,甚至没有呐喊的激情,只有疯狂收割人头的快刀与沉默。 秦军的援军,已经到了! 看着麾下大军被疯狂地屠戮,副将却只能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勿伤吾卒!吾等愿降!」副将双手托起了宝剑,一边高喊着一边向秦军走去。 还在厮杀中的韩军士卒,听到自己将军的声音,不由得微微一愣,侧身横刀向秦军劈砍而去,借着秦军反击的力道,韩军士卒顺势与秦军拉开了一点距离。 趁着这个空档,回头看去,却见自家的将军已经举着宝剑缓缓走来。 顿时,韩军士卒心中的气势便消减了一多半。 「当啷」一声,一名韩军士卒已经主动地扔下了自己手中的长刀。 「当啷、当啷......」 紧接着,更多的韩军士兵丢下了自己的武器,长矛、弩箭、长弓不一而足。 至于对面的秦军也是皱着眉看着这一幕,虽然心中很不爽对面的投降,但碍于秦法,却也没有再度杀上。 原本热闹的战线忽然间因为韩军副将的投降而变得诡异的安静了起来。 只可惜,这样的安静没有持续多久。 稳住了谷口阵线的蒙骜已经来到了山坡之上。 眼见着韩军已经开始弃械投降,蒙骜的眼中却是一抹厉色闪过。 若是往常,将这股败军收拢起来,带回国内修渠筑城,倒也还算不错,可这次,却是不行。 这一万韩军,必须死,而且要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在这片土地上。只有这样,才足以震撼到联军,也才能真正动摇韩王的决心。 什么?人质? 不,不,不。要是不给韩王彻底的教训,他是不会妥协的。 把这上万大军划归人质,不仅耗费自己的粮秣,更会给韩王一种错觉:秦国在求着他倒戈。 即便最终韩王真的倒戈了,恐怕也不是三分之一的周王畿土地能满足的了。 可若是把他彻底地打疼了,那就不一样了。实际上,秦军也根本不需要韩王倒戈,只要他带头撤离,秦军就有一百种办法,对剩余的联军形成各个击破的态势。 当即,心中有了决断的蒙骜冷冷地下令道:「杀,一个不留!」 身边的传令兵微微一愣,却立即反应过来,随即传令道:「将军有令:杀,一个不留!」 洪亮的命令很快在秦军阵线中传递开来,自然只有数步之遥的韩军也是清楚地听到了的。 韩军的副将闻言,却是颇为震惊不已,怎么还有不接受投降的啊! 而韩军的士卒们听到秦军的将令,更是惊恐不已,纷纷争先恐后的就想要从地面上捡回自己的武器。.. 只是,秦军哪里还会容得你捡回武器跟自己肉搏。 「趁你病,要你命」,这才是秦军一贯的作风。 没有丝毫的犹豫,秦军锐士随即带着后续赶到的数千秦军,开始对韩军进行绞杀。 哦,不,应该是屠杀才对。 毕竟有着一多半的韩军已经的自动放下了武器。 可惜,放下武器的他们,等来的不是束缚他们的绳索,而是要命的长剑、锋锐的箭矢。 瞬间,数以百计手无寸铁的韩军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飞溅的鲜血狠狠地拍打在韩军副将的脸上,似乎在嘲弄着他的无能,才将大军带到了如此的境地。 眼见着自己的部下因为自己的错判而被疯狂屠戮,韩军副将也是心如刀绞。 顿时,韩军副将终于奋起了最后的勇气,朝着所剩不多的韩军将士们呐喊道:「二三子!本将陷大军于死地,死不足惜矣!无颜归国,唯死战尔!」 「二三子,可愿随本将赴死哉!」副将随即将手中宝剑一丢,从一旁的泥土之中拔出一根长长的长戈,再度对着众军喊道。 「愿往!」韩军剩余的将士纷纷应诺道。 随即,端着长戈副将一马当先便冲向了秦军:「随吾赴死哉!」 紧接着,一群不要命的韩军将士也随之疯狂地冲向了秦军。 有道是,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明知必死的韩军是真的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临死前的反扑已经没有了章法,完全是一副以命换命,甚至是以命换伤的打法! 你杀我?可以!给你杀,但你的胳膊得给我来一刀! 反观秦军,因为已经占尽优势,面对韩军的临死反扑,反而没有那么强盛的战意。 于是,诡异的一幕开始出现。原本还处处压制着韩军抬不起头的秦军锐士,居然在有了增援之后,反而开始后撤,甚至是出现了一定的伤亡。 不得不说,人在濒死之际,真的能爆发出远出所有人想象的能力。 若是韩军一开始就用这样的方式来打,或许秦军三百锐士还真不一定能挡得住,或者说即便挡住了,也要付出绝大的代价。 只可惜,韩军副将既没有必死的决心,又在最不该放弃的时候选择了放弃。 这临死的一击,看似威力无穷,却是强弩之末,后继无力。 虽然造成了秦军锐士的伤亡,也成功地逼退了秦军十多步。 可韩军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本就所剩无几的战兵再度锐减,就连韩军的副将也丢了一条臂膀。 来不及包扎,已经注定要死亡的副将随即单手持戈,趁着周边秦锐士尚未合拢围困之际,立刻欺身上前,插入了秦军的阵列,试图以一己之力,为韩军打开一个缺口。 周遭的韩军见状,也随即疯狂地向着副将的方向涌来。 一时间,在局部的区域内,韩 军竟然又形成了一定的优势兵力,甚至还打得秦军锐士一个措手不及,又有数名锐士饮恨当场。 可惜秦锐士到底是锐士,很快做出了调整,几组锐士合并成大组,瞬间将韩军死死挡住!而外围的秦军也不甘示弱,强弩硬弓立即对着韩军就是一顿狂射。 眼见着胜的希望就在眼前,一步之遥,却咫尺天涯! 胸口中箭的韩军再无力亲自冲锋,鲜血不断从手臂的断口和胸口的创伤中涌出,连带着七窍之中,也开始不住地涌出血液,瞬间,就连蓝蓝的天空也变成了血的颜色! 「砰」的一声,韩军副将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无边的血泊之中。 而他身后的韩军将士们,仍旧视死如归地一个个从他的身边掠过,如飞蛾一般,义无反顾地冲向秦军,扑向那烈火之中。 谁言燕赵多慷慨,韩魏亦有志士哉。 只可惜,这份骨气来得太慢、太迟了...... 秦军锐士带头所编织的罗天大网,已是强弩之末的韩军再想要撕开缺口,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已是瓮中之鳖的韩军,随着韩军副将的倒下,瞬间变成了一群无头的苍蝇。 不多时,山谷之中,火焰渐渐熄灭,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燃烧的灰烟以及烤肉的焦香,随着蒙骜的将令下达,山坡之上的秦军,踏着整齐的步伐,逐渐开始收缩包围圈。 刀戈碰撞的金属之声逐渐减弱,更多的是刀剑入肉的「噗噗」之声,那是秦军在毫不留情地对韩军补刀的动静。 原因无他,尚能抵抗的韩军早在山谷入口处,就被秦锐士及后续秦军给绞杀殆尽了。 至于韩军在其副将的带领下组织的临死反扑,虽然也让秦军稍稍付出而来一定的代价,可这伤亡代价,总共加起来还不过八百人。 就这样,以不足八百人的损失,全歼韩之国上万大军。 一场大胜,俨然记录到了蒙骜的军功簿上,也为蒙骜日后接手秦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当然,与此同时,韩军遇伏的消息,因为山间浓烟的关系,也终于被联军的斥候所侦知。 一道道急报瞬间向着联军营地疾驰而去...... 第571章韩军被困赵军出 「信陵君,还请恕罪。末将必须立即率军出发了。」 消息传到大营之中,四巨头自然在第一时间又聚到了一起。 只是,不待韩之国的上将军说话,赵国的廉颇将军确实首先起了身,对着信陵君就是抱拳一礼。 「廉颇将军?」 「老将军?」 信陵君和韩之国的上将军几乎同时惊呼道。 虽然两人都是惊呼,但显然,两人的语气和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信陵君深知,在野外与秦军作战,自己这边根本没有赢的可能,如今秦军埋伏了韩军,且不说来不来得及救援,就算还来得及。 可是,就这么把大军拉出去,在旷野中跟秦军主力做过一场,损失的兵力恐怕就不止区区万人,甚至以秦军之能,已经设好了陷阱等着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若真是如此,此役彻底成为决战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很明显,联军之中,谁也没有做好准备。 换言之,这笔买卖摆明了就是亏本的。 这个道理,他不信身为沙场老将的廉颇将军会不知道。 可,廉颇将军居然跟他说要出兵,这着实令信陵君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韩之国的上将军,那就简单多了。 不用说,眼看着自家的上万大军陷入重围,韩之国的上将军自然是希望大军出营去救的。 哪怕他也知道,大军出营去救,实际上的损失会更大,甚至是数万大军也止不住。但即便是数万的损失,也是四国共同承担的,而那一万的损失却扎扎实实的全是韩之国的啊。 自己本就要力求此事,怕的就是魏、赵两个大国不允许,那么即便如今跟自己同进同退的楚国同意,也是无济于事。 如今有廉颇将军出头,想来便是信陵君也不好拒绝的吧。 只可惜,两人显然都想错了廉颇。 见二人的表情,廉颇何尝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当即接着解释道:「被伏击之韩军乃在山谷之中,想要救援,几无可能也。即便是救援,与秦军野战,我军还需作为进攻一方,损兵何止于数万哉」 这话当然是说给韩军的上将军听的:不是我不救,是根本没法救。 「赵军之出,非是为了救援韩军。」廉颇接着说道:「而是为了完成烧粮之任务的。」 这话自然是说给信陵君听的:我不是要救韩军,而是想让救援韩军的提议彻底不可能。 「损兵在所难免,若是不能完成烧粮的任务,则恐三月之等待,魏、楚之奔劳皆付诸流水也。」 这话自然是跟楚国的上将军说的:你也不想自己的辛苦白费吧? 一番话语说完,三人显然都已经明白了廉颇的意思。而即便是韩军的上将军也无法反驳廉颇的话语。 见三人若有所思,廉颇随即继续说道:「秦军如此准确地对在韩军归途之上,对韩军进行了伏击,说明秦军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掌握了我军烧粮的路线和时机。」 「故此,我必须立即启程,趁着秦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立即将周王畿最后的粮食烧毁。」廉颇最后说道。 一边说着,廉颇已经站起了身。 「是极是极。」信陵君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廉颇说道:「廉颇将军所言切中要害也。烧粮之重任,不可半途而废也。将军快快成行。」 「是。」廉颇立即抱拳领命,随即大跨步地就像帐外走去。 话赶着话之间,廉颇竟然已经出了营帐,直至此时,韩军的上将军这才反应了过来。显然,廉颇并没有他口中那般大公无私,而信陵君也显然不是什么恍然大悟。 他们 倆就是在打配合,把韩军上将彻底打懵。 的确,烧粮的任务的确重要,廉颇的一番说话自然合情合理,但掀开这一层来看,廉颇的行为何尝不是为了赵括「来了就是赵国人」的计划铺垫呢? 至于信陵君,那就更简单了。 他要的就是不救援韩军,至于理由,廉颇给的显然已经很合适了。 电光火石之间,韩军的上将军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当即就要追上去拉住廉颇将军。 他很清楚,一旦赵军离开,或者说廉颇将军离开,哪怕是其余两国都答应,仅仅靠着三国的战力也根本没法救援自己的部队。 只可惜,他才站起身来呢,就立即被一旁紧紧盯着他的信陵君给拉住了。 「韩将军,切莫冲动。损兵已是不可避免之事,勿要意气用事。」信陵君一边拉住了韩将军,一边劝说道:「更何况,韩之国粮草已然不足,少一些人,也少些粮秣的负担啊!」 也不知是情急了,还是故意刺激韩将军,信陵君竟然口不择言的将韩军缺粮的问题给说了出来。 是的,韩军缺粮了。 不知为何,近些日子来,粮秣一直没有送到,不得已之下,韩之国的上将军只能找各国借粮。 刚开始还好说,毕竟都是盟友,借点粮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问题是,一次两次,总不能次次借粮啊!眼看着已经半个多月,其他三国的粮食也不富裕啊! 一番查探之后,才知道秦军竟然是把韩军的粮道给断了。 自然,韩军的上将军是想要出兵夺回粮道的。可问题是,自己就这么五万大军,战斗力也弱得可怜,要是跟秦军作战,那也真是没有信心。 无奈之下,韩军的上将军只能上报韩王,想让韩王通过魏国或者赵国进行粮食的转运。 可问题是,一方面,大量的粮食已经被秦军烧毁在路途之中,前线根本没有太多的粮食再进行转运了;另一反面,先不管赵军、魏军是不是配合的问题,重新收集、转运粮食,那都是需要时间的啊! 不得已,韩军只能勒紧了裤腰带,硬生生在赵军的小股支援下,又挨了半个多月。 就连这次出征,还是赵军给予的。 因此,这次出征,韩军除了烧粮之外,还要额外地收割一部分的粮草,以补充军需所用,等待韩王转运粮草。 也正因为如此,韩军的行动比之前面的魏、楚两军都是要迟缓了一些的。这也给了秦军以充分的布置埋伏的时间。 信陵君的此言,一说,韩上将军彻底就怒了:「哦,我韩军千里迢迢来会盟?还会出错来了?」 当然,这话韩上将军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说出来肯定是不敢的。 也就在这一阻拦之间,廉颇将军的身影却是已经消失在了营帐之内。 韩之国的上将军立即明白:此事已经无法改变。 随即颓然地便坐到了软垫之上,心中哇凉一片。 一万大军啊!那可是足足一万多大军呐!韩国上上下下总共才不到五万多大军,这一下子就去了五分之一了,还是秦军几乎无损的情况下。这要我怎么跟王上交代啊! 看着失落的韩军上将军,信陵君也深知过犹不及的深意。 当即向韩将军道歉道:「是本君失言了。」 「这样,我先借两万石粮食给将军,等韩王转运后再行扣除,将军以为如何。」信陵君随即又丢出了一根胡萝卜道。 信陵君的意思很明确了。这一万大军被秦军给围了,纯属是点背的意外,想要大军出兵救援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你不闹了,就可以给你喝你的足部足够的粮食,若 是你再继续闹下去,救援不仅不会有,连带着这些补偿也都没有了。 听着信陵君看似温和,实则威胁的话语,韩军的上将军其实根本没得选择,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信陵君的建议。 只是,人虽然坐下了,心却是彻底的凉了。 不得不说,秦军这一招杀人诛心,又见了奇效。甚至就连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楚国上将军,心中也是戚戚然。 不论怎样,信陵君总算是搞定了这位韩国的上将军,而那边廉颇便已经让周骐带着上万骑兵,前往周王畿东侧,开始最后的烧粮行动。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大军窜出了足够远,进入另一个山谷之后,赵国的大军随即停住了脚步,更是将魏国的旗帜和衣服都换了上来。 哪里来的那么多魏军的旗帜和衣服? 要知道,长平一战,魏军可是有近十万大军被秦军斩杀在了上党境内,其物资等物也几乎全被秦军缴获。 而最终,长平之战的胜利者却是秦国。 自然魏军的遗留也被赵国所得到,虽然有部分已经进行了改造,重新装配给了赵军,但在剩余的库存中找些旗帜,找万余套魏军的衣服还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为什么要扮成魏军的模样。 这样又当又立的做法,虽然有些无耻,但却也是赵括「来了就是赵国人」行动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毕竟没有谁会相信一个把自己家给烧了的恶人。 哪怕只能骗得了一时,那也是好的。至于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很快,换过了甲胄和旗帜的赵军再度踏上路程。 也就在山谷的火焰渐渐熄灭之时,周王畿东面的田地里也终于燃起了熊熊大火。 第572章秦王招数频频出 转眼间,又是一个黎明,匆匆而去的赵国骑兵终于回到了营寨之中。与他们一起归来的,还有周王畿东面粮秣全部被毁的好消息。 而随着赵军的归来,联军的纵火计划终于算是完成了。 虽然其中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韩之国成了唯一的受害者。 不过,用区区万人的代价换取秦国在战略上的被动,这笔账怎么算也是联军更划得来。 只是,就像是历史的尘埃落在普通人的身上,那便是一座大山一般,这万人的代价全都落在了韩军的身上,也着实令地小兵寡的韩之国心疼不已。 再加上借粮等诸事,韩之国上将军的心中,不免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不仅仅是韩之国的上将军,就连韩王,在接到了前线战报之后,也顿时就想抽兵离开。 只是,兵力已经投入了,损失也已经产生了,如果就这么撤了,那就更加的不值得了。 这样赌徒式的想法并不难被猜测到,信陵君自然也是知道的,信陵君更清楚,只要有周王畿这块肥肉吊着,就不怕韩王撤兵而走。 只可惜,信陵君忘了,这盘棋不是他一个人在下。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统治了秦国数十载的秦昭襄王,一个能在母亲和舅舅的羽翼下忍气吞声数十载的秦王,一个将秦国从中原的泥潭中抽身而出,制定了远交近攻国策的秦王;一个奠定了秦国无敌于六国的基础的秦王。 他的政治智慧,他的广阔胸怀,他的长远目光即便是赵括,恐怕都给敬让三分。 面对前线的困境,秦王岂会坐以待毙。 早在数月前,他的使者便已经派出,不仅韩之国,就连世仇的赵国,都安排了使者。 战场之上,王龁也亲率大军对韩国的粮食通道进行了阻断,双管齐下,韩王已经有些动摇。 再加上被伏击的上万韩军,秦王很清楚,是时候要跟韩王摊牌了。 当即,一封帛书被小心密封,随即绑上鸽腿,跨越千里飞到了邯郸之中。 没错,不是韩之国的新郑,而是赵国的邯郸。 黑夜里,一只大手抓过了刚刚飞来的信鸽,熟练地取下了鸽腿上的帛书。 被密封的帛书很快被传递到另一只大手之中。 秘制的药水图上,特制蜡丸这才渐渐消散,小心取出帛书,再用药水涂抹一遍,字迹随即缓缓显现。 帛书的内容很简单,只短短的十个字而已。 「护公子之韩,交使臣屠贾。」 只是拿着这封帛书的人却是皱起了眉头,显然,这件事情并不好办。 不过,不好办才是正常的,这也是他们黑冰台存在的意义。 秦国在赵的公子,不用问也知道是谁,至于为何是「之韩」,那就不是他们所要知道的了。 而能用如此密级的蜡丸传递信息,其任务之急,不言可知。 没有丝毫的耽搁,黑冰台当即就按照既定的预案开始操作了起来。 深夜,给了黑冰台最好的掩护。 很快,黑冰台的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家并不算繁华的院落之中。 轻轻挑开门栓,数名黑衣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人,还不忘将门重新关好。 「哒哒哒。」轻轻的扣门声随即响起在一扇并不牢靠的房门前。 「谁?!」屋内的鼾声瞬间止住,随即就是一声低低的怒喝,里头的人明显一惊,隐约间甚至还有利剑出鞘的声音。 「纠纠老秦。」门口的秦兵却是并不慌乱,立即对着房内低声地说道。 「共赴国难!」房内的声音明显变得兴奋了起来。 不过转瞬间,破旧的木门就被从内部打了开来。 微弱的烛光瞬间从门内刺了过来,看那开门之人,一身素袍打扮,面黄肌瘦,明显有些营养不良,但即便如此,他的一双眼睛却是亮得可怕,颇有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是日后的秦庄襄王,王孙异人,更是何人。 「快,进来说。」举着烛光的素袍文士立即对来人说道。 门外的黑衣人也不谦让,当即点了点头,随即又对自己身后的几人说道:「刘大跟我进来,其余人把手小院。」 「是。」几声低低的应承声随即从黑暗中传来。 门内的文士闻言,这才发现,自己的小院之中,竟然有着这么多的客人。 很快,为首的首领和一个叫做刘大的人,便在秦异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房间之中。 异人的房间不大,其中设施更是简陋,一床一桌,一椅一橱便是全部了。别说是秦国的王孙了,就算是秦国普通的公卿也绝不止如此待遇。 「王孙受苦了。」首领当即抱拳对异人一礼道。 「为国受质,何言辛苦也。」异人赶紧扶起了眼前的首领,谦虚地说道。 苦不苦,这房间的一切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异人根本不必再多言。 虽然不知道来人的身份,但异人很清楚,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来人或许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可能!他必须牢牢抓住。 而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他就必须表现出足够的价值。 可一个质子,已经是几乎被遗弃的存在了,还是在死敌的赵国手里,就算是自己想要获取些情报都不可能。自己还能有什么价值呢? 唯一的价值,或许就是一颗「纠纠老秦,共赴国难」的心了吧。 来人却不疑有他,当即微微躬身,随即说道:「殿下,末将乃黑冰台所属,此为信物。」 说着,黑衣首领从怀中掏出了半块玉玦,双手递到了异人的面前。 看着这熟悉的玉玦,异人也是赶紧从自己领口摸出了一个锦囊,小心打开,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玦正静静地躺在其中。 随即,异人一手拿着自己的玉玦,一手握着黑衣首领的玉玦,缓缓将两块玉玦合在一起。 只听得「咔哒」一声,玉玦很快合拢到了一起。 看着严丝合缝的两块玉玦,秦异人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直至此时,他才确信,是他的爷爷派人来接他了。 见着这一幕的首领,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末将奉命,请殿下跟随末将立即出城。」首领再度躬身道。 「好。」秦异人几乎脱口而出,不过只在瞬间,异人却又皱起了眉头,道:「将军,我为秦国质子,若非赵王放归,贸然离开,恐怕......」 「殿下放心,此事我们早有准备。」首领不慌不忙,转头对一旁的另一人说道:「刘大,卸去面罩。」 「是。」一个声音随即响起。 异人随即循声看去,一个跟自己有着七分相似的少年郎正站在黑暗里,脱去面罩,对着自己微微一礼。 「这是?」秦异人显然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局势。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即便是龙孙凤子,但说到底秦异人不过也就是个少年郎,还是在这异国他乡为质子的少年郎,自然不明白黑冰台的手段。 首领也不意外,当即拱手解释道:「明日,我秦国使臣便会以安国君病重为由,向赵王请求放归殿下。若是赵王应允,那自当无事,若是其不愿放人,便由刘大代替殿下在此地。」 闻言,秦异人明显又有些愣住了。 从首领的话语中,秦异人不难听出,这是要用眼前之人替换掉自己。 不过,令秦异人惊讶的是,自己区区一个质子,值得秦国费如此大的力气吗? 别的不说,单单这个跟自己有着七分相像之人,要找起来就没那么容易。如果自己真的有这么重要,自己还会被质于赵国吗? 显然不会。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情况了:自己对于秦国还有更大的用处。 而自己,区区一个少年郎,文无安邦之策,武不能上阵厮杀,唯一还有点用处的就只剩下一颗秦人的心,以及这个「王孙」的身份了。 眼前之人,甘冒奇险来替换自己,其爱国之心,比之自己显然要高出不知多少。 以此人而换自己,只可能是此事只能由自己来做了。 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还是自己的身份——还是要往他国为质。听说秦军正与四国联军对峙了数月之久,想必自己要去往的地方就是这三国之一了。 不得不说,秦异人到底是千古一帝的父亲,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大致地猜到了事情的发展。而一想到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为质,原本热切的心情也渐渐消解了起来。 「吾等将往何......。」秦异人刚想问问到底要送他去哪,话到嘴边却是又吞了下去。 无他,且不说身为黑冰台之人,有着严格的保密纪律,该说的他自然会说,不该说的就算是自己去问,他也一定不会相告。更何况,即便自己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自己还有的选择吗? 就像当年,自己何尝愿意来这陌生的邯郸?可自己还不是来了,而且一待就是数年...... 「吾等何时启程?」想及此处,秦异人随即转换话题道。 对面的首领闻言,明显有些意外,刚刚殿下的话语明明是要去何处的意思,而在一刹那之间却是变成了何时? 天知道这一瞬之间,殿下想到了些什么。 但首领敢肯定,这位殿下,远比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不由得,首领对秦异人更加地恭敬了起来。 第573章秋叶黄密出邯郸 转眼间,一行黑袍人已经领着秦异人出了院房,回到了自家的基地之中了。 只等天亮城门一开,就要转移秦异人出城。因此除了秦异人和首领之外,所有人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虽然按照计划,应该不存在什么危险,但为了万无一失,众人还是做好了武力护送的准备。 磨刀的,紧弓的,检查箭矢的,不一而足。因为有独立的院落,倒不怕被旁人发现。只是为了保证秦异人的安全,秦异人的房间倒是离众人不远。 房间里,听着院外磨刀霍霍的动静,虽然有些嘈杂,虽然前途依旧未卜,但有着一群老秦人在身边,秦异人却是睡得格外香甜。 而黑冰台的首领则是一直端坐在外间,时时守护着秦异人。 听着秦异人如雷般的鼾声,首领不由得也露出了一丝丝的微笑。遇大事而有静气,王孙果然非同凡人也。 就在异人一阵阵的鼾声之中,天也渐渐地亮了起来。 「殿下。」首领缓步走向内间之中,轻轻地拍了拍床上的秦异人。 「噌」的一声,秦异人一把就从床铺之上弹了起来,顺手就摸向了枕边,却是一摸之下,却并不是熟悉的粗粝剑柄,而是细腻的锦缎之感。 秦异人这才惊醒,原来他已经离开了那个矮***仄的房间。 微微挠了挠头,秦异人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一旁的首领。 反倒是那黑冰台的首领,看着秦异人的一系列动作,略略吃惊的背后,对于秦异人却是更加钦佩了起来。 他很清楚,王孙刚刚的行为,是在寻找身边的佩剑。 而这样下意识的行为,绝不是偶然。该是怎么的危险境地,才会让一个王孙有了如此警觉的行为? 恐怕,只有天天处在担惊受怕之中,时时想着苟全性命于乱世,才可能会有如此自然而然的动作吧。 「王孙勿忧,此间还算安全。」首领立即抱拳而道。 秦异人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转移话题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首领也立即跟上,道:「还请殿下起身洗漱,末将好为殿下整理一番,以免被人所认出来。」 「嗯。」秦异人当即答应了一声。 虽然秦异人几年来几乎都是深居简出,但身为秦国的质子,天生就有着被关注的属性,若是不乔装一番,恐怕还真会被有心人给认出来。 随即,秦异人很快站起了身,来到外间,几个身着麻布衣服的百姓打扮的汉子,已经端着水盆、衣物等在了其中。 秦异人也不矫情,当即就盥洗一番,随即又穿上了准备好的衣物,首领随即又为秦异人乔装了一番。 很快,秦异人便褪去了一脸的青涩,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黔首的打扮。 「秦大。」首领画上了最后一笔之后,转过身便看向了身边一人。 「在。」另一个黔首打扮的汉子立即站了出来。 「殿下,此乃我手下副首领,代号秦大。一刻钟后,街面上人员渐渐密集,出城人数也将最多。届时便由他带你出城。」说着首领又指向了其他人,说道:「其余之人会在前后扈从殿下。委屈殿下暂时装作其聋哑之弟。出城之后,一路向南,还需步行一段路程,五里亭外,已经安排好了马匹。末将也会在那里等候殿下。」 听到首领的介绍,秦异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当即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首领的方案。 「赵王那边?」秦异人显然还是有些担心赵国的耳目:「羽林卫耳目众多......」 若是前些年还好,近年来,羽林卫的爪牙可算是遍布了邯郸的大街小巷。 「殿下放心,晨间已经再度查探过,殿下原先府邸中,一切皆无异常。」首领也立即答道:「使臣会在吾等出城之后,再行入宫,故此,殿下可放心也。」 「好。」闻言,秦异人随即放下了心点了点头道。 「如此,末将先行拜别殿下。」见秦异人已经没有了疑问,首领随即双手抱拳告辞道。 「将军请便,一路小心。」秦异人也当即抱拳回礼道。 「是,多谢殿下。」首领也继续回礼道。 言罢,首领转身便离开了房间,带着院子里的一票人众分批次出了院落,只留下一间安静的小屋,几人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太阳也终于照入了沉寂中的屋子。 「殿下,该起程了。」那名代号为秦大的「黔首」拱手对异人说道,说着更是递过了一个拐棍。 不用问,就是给秦异人这个聋哑人杵着的。 「好。」秦异人也不废话,当即起身,伸手接过了秦大手中的拐棍,身体也随即变得有些佝偻了起来。 这样的佝偻显然并不是年老造成的佝偻,而是因为长期的脸朝黄土背朝天导致的佝偻。 不得不说,秦异人对这方面还是很有体悟的。毕竟这些年,在邯郸,他过得也不算太好。种些菜补贴下家用,也是常有的事情。 一边的秦大也不疑有他,随即大手一挥,一组组黔首鱼贯而出。 很快,后门位置上,侧门略略开出了一条小缝,一个脑袋随即探了出来,朝着四周便望了数望,这才慢悠悠地从门内探出了脑袋。 沿着有些狭窄的后巷,黔首打扮的秦军将士,在那窄窄的后巷中不断徘徊了数遍这才又转到了小门前面。 一双眼睛不断地盯着街头和巷尾,一只手却是在小门上轻轻地敲打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颇有节奏的敲击声随即响起。 「吱呀呀......」木门再度被从门内被打开。 而这次探出身子的,却是秦大了。 是的,秦大带着秦异人,悄悄地从后面出了院门。 很快几人便走到了大街上。 果然如同首领所说,这个时候的邯郸大街的确是人山人海。 若是平日里,说不定秦异人就要停下买些秦国的吃食,以解相思之苦,只是如今逃命在即,秦异人自然是不敢有任何的多余动作。 被簇拥和保护着,秦异人一行很快来到了南面的城门之内。 邯郸的城墙依旧是那么的高大,就像是秦异人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来一去之间,秦异人的心情却是有着天朗之别。 来时凄凄惨惨戚戚,去时虽不至于兴高采烈,却也没有太多的兴奋。 去国数载,终于可以离开赵国这个对秦国有着极强反感的国家,说不兴奋那是假的,只是,若说有多么的兴奋却也不至于。 原因很简单,秦异人很清楚,此去无非是换了个地方继续为质而已。 无论如何,除了赵国,以他秦国王孙的身份,在其他的国家,至少不会有性命的危险了,即便是为质,也应该会被以礼相待吧。 迈着轻快的脚步,几人很快跟随着长串的人流来到了城门口,眼看着就要轮到检查自己,不自觉地,秦异人的心脏便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即便秦异人一再告诫着自己不要紧张,可真到了这一步,有谁能不紧张呢? 好在的是,黑冰台早已准备妥当,并不需要秦异人多说、多做些什么。 「大人!」在一旁护卫着他的秦大,随即上前对着两名城门吏作揖道。 不待城门吏问话,秦大便答道:「吾与舍弟,昨日赶集,误了城门时辰,这才匆匆而来。」 「赶得哪家集啊?」城门吏随意地问道。 「自是城南蔬集市,多亏了王上,家里有四亩菜地,进城来卖了,换了二两精米、二尺布头,要与家中小孩做身夏衣呢!」秦大赶紧答道,随即掀开一旁秦异人背着的篮子,给两位城门吏看到。 还没反应过来的秦异人明显有些抗拒。 好在一旁的秦大反应也是快速,一边打着手语一边说道:「二憨,莫要犯憨,让大人看看你的篮子。」 随即,转过身又对两名城门吏作揖道:「舍弟年少烧坏了脑子,不能言语,听不懂言语,还请大人见谅。」 「好了好了。」城门吏抽了一眼那放着二尺布头的篮子,见其对答也是无误,随即大手一挥道:「赶紧走吧,后面人还堵住呢。」 「谢谢大人!」秦大一边作揖,一边还拉着秦异人也给城门吏鞠了一躬。 秦异人自然也是强硬着脖子,扮演着他「二憨」的人设。 随即,在秦大的拉扯下,秦异人也是有惊无险地走入了城门洞中。 黑暗瞬间笼罩在秦异人的身上,但随着几步跨出,温暖的阳光瞬间洒在了秦异人的身上,虽然有些刺眼,却是那么的明媚。 秦异人只觉得身上没有一块骨头是不舒适的,这久违的自由的感觉啊! 只不过,就在一瞬间,却又被腕间的气力给带回了现实。 那是秦大暗暗发着力,身为黑冰台在邯郸的常驻人员,他当然理解这位王孙终于得到解放的喜悦,但可惜,此时却还不是时候。 略略向后瞥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异人也当即反应了过来,随即继续装作憨憨的模样,跟随着秦大继续前进。 好在,秦异人的身前身后大多是自己人,即便是由几个普通百姓,也都在默默的赶着路,自然没有注意到秦异人的异常。 一路行来,一路走,踏着无边的秋色,秦异人很快消失在了一片金灿灿的田野之中。 第574章秦国操作赵括懵 眨眼之间,五里亭已经在望。 越过五里亭,转入山间小路,七拐八绕之下,几座茅草屋赫然屹立在眼前。 黑冰台的首领早已恭候在那茅屋的门前。 一番见礼之后,秦异人很快被带去换装。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俊眉星目的少年郎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殿下,请等车。」首领站在一辆备好的马车旁,对着秦异人一礼道。 「赵国可曾发现异常?」秦异人却没有直接等车,反而在马车前站住了问道。 「目前来看,并未发现。」首领微微一愣,却还是回答道。 「换言之,此去已然畅通?」秦异人继续问道。 「当已无碍。」首领继续答道。 「既如此,何须马车,且换战马哉。」秦异人当即大手一挥道。 「这?」首领有些为难。 他倒不是怕在赵国境内被发现了,毕竟出了邯郸城,虽说还在官道之上,但还能遇到认识秦国的这位王孙之人,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可问题是,山路崎岖,这位王孙又是受质于赵多年,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首领放心,吾的骑术还是不错的。」秦异人当然明白首领在顾忌些什么,随即笑着说道:「我大秦王孙,岂能郁于一室之中。」 「就这么定了。」说着秦异人双眼一瞪,直直地看向了首领。 恍惚间,首领似乎回到了咸阳的朝堂之上,而他正对着的不是一个为质于赵的王孙,而是秦王本人。 「是。」心神有些动摇的首领当即抱拳领命道。 随手一挥,身后自有人让出了一匹马给王孙异人。 很快,秦异人便骑上了高头大马,跟在了首领的身边,疾驰的马蹄中,秋风不断在耳边吹过,秦异人的心情也变得愉悦极了。 不过,若是你以为秦异人这突然的要求只不过是想要过一过骑马的瘾,那你就把秦异人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历史上,关于他的描述不过寥寥几语,而他的光芒也是被「奇货可居」的吕不韦和他的好大儿始皇帝全都给夺了去。 但,若是细细思来:能从秦昭襄王诸多的孙子中脱颖而出的他,能被吕不韦认为是「奇货」的他,能生出千古一帝的他,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物。 之所以秦异人在此时提出这样看似有些莫名的要求,目的却没有那么单纯。 首要的,就是想给这位来自黑冰台的首领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去国数载,曾经的熟人也早已变得陌生,更何况,他本就没什么根基,眼前的首领或许是他唯一可以联系到上层的希望。想要摆脱这样的命运,眼前之人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希望。 他必须给这位首领留下深刻的印象,以期在黑冰台的首座甚至是秦王问起的时候,能够通过他的嘴告诉那些上位者:虽为质数年,他,秦异人,依旧心向着秦国,依旧不改初心,依旧向往着驰骋沙场。 另一方面,秦异人深知,此行不是归国而是去往另一个未知的国家继续为质。 虽然到了他国,应该没有了在赵国时候的生命危险,或许待遇也会好上一些,但这些还不够。 好不容易到了其他的国家,不论是情报,还是间客,他必须尽可能地做出一番成绩,这样才有被召回的希望。 而做这些事情,少不了的就是黑冰台的配合,因此从现在开始,他就必须潜移默化地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战马还是马车,其实是最不重要的一环。 显然,秦异人轻易地就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这既是他身份的碾压,更是他的站 位以及智力的碾压。 就在秦异人愉快地踏上路途之时,秦国的使者也带着秦王的文书入宫觐见赵王。 一通见礼之后,秦使很快说明了来意。 「赵王容禀,吾王之子安国君身患重疾,愿召回在赵之质子,名曰异人,以侍赴疾,尽其孝道。望赵王俯准。」秦使一边递上国书,一边不卑不亢地说道。 闻言,赵括微微一愣,随即接过了国书,却是有些踟躇了起来。 要说这使者和国书上的话,赵括是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但不信不要紧,在如今的普世价值观中,孝道乃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不管秦国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以这样的理由要回质子,赵括倒并不好不答应。尤其两国实际上已经在交战之中,若是自己不想要彻底与秦军决战,放归质子倒也是应有之意。 若是其他的人,赵括说放也就放了,可问题是这个质子,他的名字却是叫做异人。 秦异人,后改名子楚,日后的秦庄襄王。 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可是始皇帝的父亲啊! 放归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归他之后,要是还生出个始皇帝出来,这可就真的麻烦了。虽然现在的吕不韦已经不可能看得上他这么一个奇货,自然也不会将自己的赵姬送给异人。 可问题是,赵姬没了,还有韩姬、燕姬啊...... 赵括是真的不想在自己的暮年去面对始皇帝这样的人物,即便是穿越者的赵括,在面对这唯一的千古一帝的时候,也是有些发怵的啊! 没办法,始皇帝对于华夏民族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安国君?」赵括微微摇头,随即看向秦使,道:「安国君膝下子嗣何其多哉?还需一个质子回国侍疾?其他子嗣都死了不成?」.z. 「赵王容禀。」秦使立即回道:「非是其余子嗣不尽心侍奉,实是异人去国已久,安国君此疾多是思念所致,故此有此请也。还请赵王念在老父思念之情,俯准所请。」 说着,秦使再度抱拳作揖。 坐在上头的赵括却是直接笑出了声,道:「若是思念,怎会留质赵国?留质就算了,数年来,好像安国君都未曾过问过这个儿子吧。」 「这?」秦使瞬间被问得有些结舌。 这问题着实不好回答,如果说有关心过,那就是私底下见的面,有违赵国的法度,若说没有见过,又怎么圆老父思念这个谎呢? 赵括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是给秦使挖下来坑。 好在,能在秦国端使臣这碗饭的,首要条件就是脸皮厚。面对赵王这样两难的调侃,秦使却是充耳不闻,转过头便答道:「正因为数年未见,安国君这才倍加思念也。」 眉头微微皱起的赵括,对于秦使的无耻,也是颇为无奈。 随即看向了秦使,接着问道:「异人回国,秦国当以何人何物换质?」 「这。」秦使又是略略迟疑,随即坦然说道:「如今秦赵已然交兵,似乎并无质子的必要了吧。」 这就是完完全全不讲道理,在耍赖了。 虽然质子在君王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好歹也是王室中人,不说换一个质子,也至少也要用大量的财货赎人才是。 像秦王这样,空手就要把质子接回去,也还真是少见。 可偏偏你还对他没有办法。 或者说,秦国早已经习惯了这样蛮横的做法。要是换了其他国家,质子归国,还用财货赎人?不再向你要点财货就算是好的了。 可秦使显然有些忘了,如今他所在的地方,乃是赵国! 赵括还正愁找不到好的理由拒绝他呢, 听着他如此无赖的要求,不由得,赵括的嘴角便翘了起来:「回去告诉秦王,五十万石粮食,换质子异人归国。」 说着也不管愣在原地的秦使,转身便向内殿中走去。 「赵王、赵王......」刚反应过来秦使赶忙伸长了脖子向赵括喊道。 五十万石粮食,换一个质子?哪有这样的价格?谁家又能出得起这样的价格?! 「好了,秦使还是赶紧跟秦王汇报吧。」一旁的平原君虽然也吃惊于赵括的石子大开口,却还是将秦使拦了下来,淡淡地开口说道。 显然,不仅仅是赵括,就连平原君也对秦使的无礼有些愤怒:还以为赵国是五年前的赵国吗! 随即平原君一挥手,左右侍卫便架着秦使者出了议政殿外。 即便被架着,秦使也依旧挣扎着想要跟赵括再言说一番,显然秦异人已经被接走的消息,秦使并不清楚。 这也并不意外,他要做的,本就是稳住赵国朝堂而已。 至于秦异人的行踪,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眼看着秦使被架了出去,平原君也随即跟着来到了内殿之中,果然,赵括正端坐在主位上,等待着平原君的到来。 「我王。」平原君赶紧见礼道。 「平原君,坐。」赵括微微一笑,随即接着说道:「以平原君之见,秦人突然要回质子,用意在何?」 「此异人有何不俗之处焉?」平原君随即问道。 赵括摇了摇头,总不能告诉平原君,他的儿子很厉害吧? 「若有不俗之处,也不该留在邯郸数年无人问津了。」赵括无奈地说道。 「如此,微臣也不知秦王究竟是为何了。」平原君也无奈地说道:「难道是秦国要与我国彻底决战,这才找个借口?」 「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啊!」不待赵括说话,平原君就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呼。」赵括轻叹了口气,随即说道:「不管秦国是要做什么,就算是要回去给他老头子拜寿,咱也不能让他得逞。」 闻言,平原君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传命给羽林卫。」赵括随即下令道:「给我把秦国质子异人的府邸给我彻底地看起来。」 「是。」平原君随即拱手答应道。 「也只能这样了。」赵括轻叹着说道:「另外,恐怕北疆大军要加快行动了。」 「是。」平原君点点头,虽然不知道秦国下一步的动作究竟是什么,但显然,秦国不会只是这么一招而已。 赵国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随即,平原君继续领命道:「我这就让兵部发文,让李牧加快进度。」 ...... 第575章暗渡百姓至赵国 战场上,朝堂里,明里的,暗里的,秦国与赵国已经不止交战了多少个回合。 总体来说,双方似乎都已经得到了他们所想要的。甚至在各自的视野之中,整个战局的变化也正朝着自己所预想的方向发展着。 秦军方面,不仅对韩之国的粮道形成了彻底的断袭,更是趁着联军分批烧粮的机会,对韩军展开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围歼。 一场完胜,直接歼灭韩军近万人。 当然,这区区万人的损失并不算多,但这万人给韩王带来的震动却是肉眼可见的。 这一点,在韩都城新郑的秦使屠贾显然最有感受,原本连见都不愿意见自己的韩王,在得到独独韩军损兵上万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派遣了宫中宦者前来询问起自己住得是否满意。 如此明显的妥协,屠贾当然明白韩王的用意。 屠贾却没有直接就范,反而是委婉地拒绝了入宫的建议。 多年出使的经验告诉屠贾,越是不容易得到的,人才会越加珍惜。当然,更重要的是,黑冰台已经传来了消息,王孙秦异人已经离开邯郸,不日抵达新郑。 屠贾等的,就是这最后的一击。 虽然不算是王炸,却绝对有资格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只要韩军倒戈,哪怕只是收兵或是坐观成败,剩下的事情,就要容易多了。 而在赵国方面,与秦军的对峙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肉眼可见的,此战至少还要延绵数月之久,很明显,对秦国国力的削弱已经算是达成了目的。 赵国当初所制定的诉求,便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不让秦军得到周王畿这块肥沃的土地。至少不能将其中大部交给秦国。 当然了,如果在这个过程,如果能给予秦军大量的消耗,那自然是更好的。 而随着周王畿附近的粮食被一烧而空,秦国如果不想被拖死,势必要发起进攻。那样一来,最后的目标和诉求,也就近在眼前了。 不过,如今的赵国,最重要的事情,却不是洛城之战。 而是周王畿的这几十万百姓的问题。 只要能吃下这几十万的百姓,不说在道义上,在礼法和民心上,从此赵国将占据怎样的地位,单单是肉眼可见的利益,就足以动摇人心。 几十万的劳动力,至少让赵国的国力上升一成之多。若是能够按照赵括的想法,将其调到北疆,甚至上升两成都不止。 不仅如此,赵国国力上升的同时,也是秦国国力的下降。 即便出现了最不想出现的情况——洛城之战以秦军的胜利告终,一个没有了百姓的周王畿,能给秦国带来多大的利益? 即便是有利益也得三五年之后了。 三五年,足够赵军厉兵秣马,再战洛城了! 因此,可以说,只要拿下了这几十万的百姓,实际上洛城之战,赵国便已经处于不败之地了,其战略意义,甚至不下于李牧的十几万大军南下。 而为了达成这一战略目标,赵括也是不惜动用了几乎全国的资源。 粮秣啥的就不说,平原君为了调度这天量的粮食,已经瘦得脱了像了。 被赵括视若底牌的羽林卫、暗卫,也不惜代价地往周王畿地区掺沙子,为的就是在断粮之后,怂恿百姓前往赵国。 甚至田单,也被赵括派往了上党郡,为的就是统一安排即将到来的流民。 甚至是已经在草原筑城的吕不韦,也被要求提早完工,并到代城主持流民的接纳工作。 可以说,整个赵国,已经在为流民的到来,做着几乎所有可能的准备。 随着一亩亩田地被联军无 情地烧毁,哀嚎逐渐响彻在周王畿的土地之上。 只是,作为占领者的秦军,不仅没有在这个危难的时候向百姓发放粮食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反而继续向百姓征收税赋。 严苛而死板的秦法瞬间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周王畿百姓的头顶之上。 同时也将百姓们最后一丝丝的希望给彻底烧灭。 辛苦了一年的田地颗粒无收,秦国的赋税却是一粒米都不能少,死亡或许是百姓们唯一的归宿了。 当然,身为前线大将的王龁不是没想过奏请王上减免赋税,甚至是开仓放粮。 只是,秦王用一本厚厚的账本对王龁进行了回复。 一句话,国库也没有多少余粮了,想要打下去,就必须苦一苦百姓。 至此,王龁再不敢多言。 只是,没有收入的百姓,即便是想吃苦,也都没得吃啊! 就在数十万百姓都欲哭无泪,甚至开始囤积野草准备过冬之时,一条消息悄然在底层百姓中流传开来——去赵国,上党郡,那边收纳流民,有饱饭吃。 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态,一些百姓开始蠢蠢欲动。 三天,蠢蠢欲动的百姓已经开始启程; 五天,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 七天,蠢蠢欲动的百姓已经抵达了上党郡; 十天,无数的百姓,携家带口地奔向赵国、奔向上党郡! 而他们所投奔的上党郡,似乎早有准备一般,不仅没有阻拦他们的进入,在那边境处还准备好了热的饭菜,干净的房间,甚至还有烧好的足量热水洗去一身的疲惫。 一边洗去一身的疲惫,换上备好的干净衣物,另一边便开始对流民的登记。 一家几个人啊? 要去投奔亲戚的?那谁,长子县路票一张! 什么?行李多! 早说啊!那个谁,去长子县的马车再留一辆!这家人有点儿多,给安排个大点的马车! 什么钱?放心吧!这点钱,大王给你们出了!能安心、开心地待在赵国就好! 票拿好哈!去长子怎么也要三、五天路程,一路上可是要凭票领吃食的!别弄丢了,弄丢了我又要弄一遍,麻烦得很。 下一个! 没亲戚投奔?想来赵国讨碗饭吃! 嗯......你这让我很难办啊!赵国人都是自食其力,看不起讨饭的,也没讨饭的职业啊!看書菈 哈哈,逗你的! 我等的就是你! 这样吧!赵国北方中山郡正在开发,去那里如何?今年到明年秋天的粮食,官府会先借给你,然后到地方了,每名成丁分田三亩,一年免赋,一年后十赋一!怎么样? 家里孩子多,三亩田太少了? 明白! 那就只能再往北了,没错,代郡! 远是远了点,但好在每丁分田五亩!还是一年免赋,一年后十税一。可以吧? 还少!彼其娘之的,是不是在耍老子!你哪来那么多吃饭的口!一妻一妾?孩童六个?彼其娘之,老子都还没娶妻! 行吧!那就只能再往北去了!那边正是开发的时候,大片大片的地儿哦! 什么胡人草原? 那已经是我赵国的土地了! 我王隆恩,每丁最多可分田二十亩,只要你肯种,跟那边的官员说说,估计还能给你加点儿。最重要的税赋低啊!三年免赋,三年后才每十赋一。 三年,你那半大小子也该成丁了,再分个二十亩!就怕你种不过来啊! 怎样!是不是很心动 ?老子都心动了!要不是想要在战场立个功取个城里的媳妇,咱都想去了! 还不行?彼其娘之的,老子的刀呢? 你满世界去打听打听,凡是逃难来的,除了咱赵国,哪国不是二话不说逮到一个便捆一个到矿场上,先水里火里炼个三年,不死也要你脱层皮。我王给这么好的条件,居然还挑三拣四的。 是你丫飘了还是老子拿不动刀了? 误会?最好你能自圆其说! 嗯,嗯...... 了然!早说嘛,还当啥事儿呢!不用担心了,告示上不都写了嘛,百户一组,人满就出发,路上的安全啥的根本不用担心,有大军护送着呢!吃食什么的,更不用担心了,大军吃啥你们吃啥,我王都包了。还能屈了你了? 安心上路,啊呸,尔等放心跟着走就是! 什么?「多谢我王!」 这就对了!到地方好好种地报效我王!等瓜娃子长大了,记得来参军!这地儿要是让秦人给夺了去,可就没这好日子过了。 「谢我?」 那却不必了,去岁,吾也是逃荒来的,哈哈!如今,本将已经是军中什长了! 那啥,我王说了:「来了就是赵国人!」 「来了就是赵国人!」 这是逃难到上党郡的周王畿的百姓在这儿听到最多的话语!而这样的话语,也在周王畿的各个城池里流传了开来。 显然这一切都是赵王括手下的羽林卫和暗卫的杰作。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道理,赵括在九年义务教育里就明白。 战乱必然波及百姓,更何况是号称虎狼的秦军。 没有了粮食,想要活下去,逃难似乎是必然的,随着去往赵国上党郡的人越来越多,赵国的一些政策也不胫而走,毕竟有些百姓就是先一个人去探探路的,得知了赵国的情况后,当即就一路跑回了村里,带着本家本族的人就往赵国奔!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之下,短短的时间内,已经传遍了整个周王畿。 而等秦军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根本就拦不住,你白天设卡,我就晚上走,你封了大路,我就走小路。 更何况因为联军到来太快的缘故,秦军只来得及将各城的要职换上老秦人,下面的胥吏却还是本地人。 这年头,胥吏也要生活的啊! 因此不少的关卡甚至出现了胥吏和百姓一起逃亡赵国的情况。 不过短短的半个多月,整个周王畿的百姓都已经十去六七。 而随着周王畿的百姓们在赵国的安排下成功分得田地,这样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国,顺便那句:「不管你是哪里人,来了就是赵国人!」的宣传口号也被广而告之,无数的来自各国,生活的水深火热的百姓黔首悄然离开故乡来到了赵国。 于是一场由粮食之战,却意外地让赵国启动了百姓引进计划。 好在的是,如今各国的目光已经被即将打响的洛城之战所牢牢吸引,参战的各国也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息,正全心全意地准备着最后的大战,根本管不上赵国的骚操作。 当然了,也就是赵国要的都是些黔首百姓,这些黔首在各国的上位者眼中,也不过是如同田中韭菜一般,割去一茬,新的一茬长得更茂盛,根本不会有多在意。 因此,即便是最终有人察觉到了异样,也终究没有对赵国的计划产生任何的影响。 殊不知,正是这微不足道的黔首百姓,让赵、秦两国的国力地位在悄然发生着转变...... 第576章秦国大军出洛城 就在百姓们络绎不绝地往赵国而去之时,王龁也终于收到了秦王和出使韩之国的屠贾大夫的传信:韩王已近动摇,且徐徐攻之,为韩王之倒戈,添上最后一把火。 眼下已是深秋,一旦进入严冬,大战的消耗恐怕会成倍地增加。虽然秦王信件之中并无催促决战之意,但显然秦王是希望能在严冬之前结束战斗的。 王龁明白,这局棋已经走到了尽头。 目光跳向远处的联军大营,数月的时间,联军其他事情几乎都没有做,唯一的意见事情就是筑营建垒。 三个多月的时间,二十多万大军的辛苦,这大营几乎被建得更一座小心的城隘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王龁已经可以想象,自己的进攻会遭遇怎样顽强的抵抗,而麾下的将士们又将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但没有办法,为了最终的胜利,这些代价必须付出。 只有让联军看到自己的损失,看到胜利的希望,才能将他们留住,才在最后的翻盘之战中,一举而歼灭之。 而这一切已经在王龁的心中预演过了无数遍。 那就,战吧! 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迎着冉冉升起的旭日,王龁缓缓带着几乎全部的家底,朝着联军大营缓缓而进! 低沉而悠扬的号角声中,一条黑色的巨龙蜿蜒在周朝的故土之上。 大军共分成了两个集团,位于右侧的,是秦军的主力军团,以步兵为主,而位于左侧的,则是秦军的骑兵集团。 不用问,主力军团的任务就是要攻破联军主营,而骑兵集团则是负责挡住可能来援的赵军。 之所以选择进攻人数更多的联军,而不是只有八万大军的赵军,原因很简答,八万赵军的战斗力,还真不一定就比这十几万联军的战斗力差。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候。 此次作战的优先目标是要帮助韩王下定撤兵的决心。 怎么帮? 把他彻底地打疼了,再让屠贾给两个甜枣,许下点利益,他自然就会想要撤兵咯。 所以,韩军必须付出代价! 自然,进攻的目标也只能是联军大营。 再看主力军团,由一个个整齐的方阵组成,其中又分为前、中、后三军。 前军之中,位于最前端的毫无疑问是三排刀盾兵,其左手持着长盾以御敌袭,右手握着制式长剑,以攻敌之薄弱。 制式的长剑倒是普通,虽然也是工匠精炼所制,倒也没有太多特殊的地方,锋利而厚重,或许是他不多的属性了。 而那长盾看似普通,其造价却是长剑的数倍不止。 先是用整块的硬质木头作为底板,上面蒙上一层浸润过油的牛皮,四周再以铁皮固定。牛皮的上面再蒙上一层薄薄的木芯,以增加缓冲的能力,木芯的上面,再用生牛皮紧紧蒙住,生牛皮上头又蒙上一层不算太厚的铁皮,铁皮之上继续用牛皮覆盖。最后,再用铆钉死死地加固,一面长盾这才算是做好了。 这样的长盾,既有着牛皮的张力,又有着铁盾的硬度,还有这木芯给予的回弹力,比之一般的铁盾不仅提高了防护能力,还只有三分之一的重量,简直堪称完美。 不仅刀斧难破,就连箭矢很都难钉在盾面,更是难以穿透,可以说看似普通的长盾却是给予了盾兵和身后的秦军将士们最大的防护。 当然了,坚固的背后是繁复的的工艺,以及高昂的造价。 也就秦国了,其他国家可没有这么财大气粗,用铁皮加木板,外头再蒙上一层牛皮,就已经是他们的全部了。 从这点来看,秦军的战力能屹立在诸国之上, 绝不是偶然,也更不只是训练的问题。 在武装到了牙齿的刀盾兵之后,则是两排轻步兵。 只是这群步兵,身材算不上高大魁梧,身上甚至连像样的甲胄都没有一件,坚固的头盔更是稀罕货,只有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刀无声地展示着他们的勇武。 没错,他们就是秦军之中最最危险也是最最厉害的兵种——跳荡兵。 略略有些瘦小的身体,加上轻便的着装,让他们有着极强的机动性。而机动性就是他们的全部,战斗之中,他们会躲在盾牌之后,一旦接触后,便跳荡出来对敌军进行杀伤。 为了足够的灵活,他们甚至是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拿着最锋利的长刀,专为收割敌军,打破缺口而存在。 在跳荡兵身后,则是身着扎甲、手持长矛等长兵器的步卒,他们可以从盾牌上方的缺口伸出长矛给予敌军杀伤,同时也能抵住敌军的盾牌隔离出战场,给自己的跳荡兵和后方的弓兵腾出作战空间。 当然了,如果是骑军来袭,长矛兵也会取代跳荡兵的位置,在盾兵之后形成矛阵,对骑军造成一定的威胁。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战场之上长矛兵从来都是步军的中坚力量。 长矛兵之后,是身着铁甲,左手绑着小盾,右手握着制式长剑的步卒,这是攀登壁垒的主力,也是秦军之中战力最强、装备最好的重装步兵。 如果说刚刚武装到牙齿的盾兵偏向于防御,那么这只重装步兵,更多的则是用来进攻。 配合着跳荡兵打开的缺口,这股重装步兵要做的就是贴上去,守住缺口、扩大缺口,最终为大军打开通道,彻底凿破敌人的阵线。 当然了,前面的这些步兵,虽然各有用途,但都属于近战部队。 在期之后,则是中远程输出部队。 紧挨着重甲步兵的,则是身背标枪和石头,腰挎长刀的抛投手,不用问,他们主要的进攻手段,就是投掷标枪和石头,对敌军的盾兵之后的长矛方阵实施隔空打击,配合跳荡兵打开缺口。 在后面,就是秦军最为引以为傲的弓弩兵部队。 前面的长盾、长剑,虽然跟其他五国有些差距,但差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但弓弩兵,尤其是秦军的强弩却是属于独占鳌头的情况。 没有什么问题是秦军的床弩解决不了的,如果一发不行,那就再来一发。 威力、射程、甚至是大小和灵活度,秦军的弩箭几乎是全方面的碾压这山东诸国。 而这里,已经是属于中军的范畴了。 弓弩兵的四周又是一个个长矛方阵,弓弩虽然威力巨大,但却属于中远程的攻击手段,虽然腰间也有长刀,但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一个将军会愿意将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弓弩兵拿去当普通步兵用的。 自然,用一个个的长矛方阵护卫其中,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弓弩兵之后,便是王龁的中军,一杆顶天立地的大纛,配合着十数面硕大的战鼓和号角,共同构成了整只大军的大脑。 再之后,则是秦军的器械部队了:箭塔、云梯、冲车、抛石车,不一而足。 中军之后,则是后军。因为后军防御属性的要求,自然依旧以长矛方阵居多。 踏着整齐的鼓点,二十万秦军浩浩荡荡地杀向了联军营寨。 显然,王龁不准备用什么正兵奇兵,就是要用堂堂正正的进攻敲开联军的营寨,破开韩王的心理防线。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自然瞒不过联军的瞭望手。 几乎在秦军出城的第一时间,声声凄厉的哨音便已经响彻在了联军的营地之中。 听到哨音的前营将士们, 立即整装登上了寨墙之上,说是寨墙,经过二十万大军的修筑,几乎更城墙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虽然不能双马并行,但三人并行还是绰绰有余的。 与此同时,得到汇报的联军的主将信陵君和韩、楚两国的上将军也纷纷登上了城墙之上,查看起秦军的动向来。 这一看之下,几人的心情颇有些矛盾,可以说是既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 激动的是,自己这方烧粮迫战的打算已然奏效,秦军在粮秣短缺的威胁下,果然放弃了守城的优势,向自己攻来。 忐忑的是,那一个个整齐划一的方阵,那一面面泛着寒光的刀刃,自己麾下的这群乌合之众,真的能顶得住吗? 就在几人震惊之下,一旁却是传来了真正雷鸣般的战鼓之声。 那是赵军集结的战鼓!这神圣的战鼓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 顿时,几人心中又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其实所有人也都清楚,事到如今,顶不顶得住都得顶了! 当即,信陵君便下令道:「擂鼓吹号,全军备战!」 「是。」身边众将齐齐答应道。 很快,联军的营地之中,阵阵的号角声与闷雷般的鼓点声随即响起,或许是已经等候已久的缘故吧,面对秦军的大举压境,联军的将士们倒也并没有什么慌乱的情形,很快在各自的什长、伍长的带领下,来到了他们的岗位之上。 「景将军。」信陵君随即点将道。 「末将在。」大战在即,楚国上将军也是抛除了一切的杂念,拱手向信陵君行礼道。 「你部兵力最弱,靠近赵军营地的北面城墙便交给你了。」信陵君也不废话,当即布置任务道。 「末将领命。」楚国的景将军也立即答应道。 「韩将军。」信陵君继续点将道。 「这南面的城墙便交给将军了。」信陵君继续命令道。 「是,末将领命。」韩之国的上将军也立即答应道。 「至于正西面与后军防御,则由我魏军一力当之。」信陵君随即大手一挥道:「各军且去备战!」 「是。」众将军再度齐齐应诺道。 应该说,信陵君的布置,还是很大公无私的。几乎就是按照各军的实力来分配的任务。 楚国大军经历了先锋之败,损失最为惨重,只剩下三万大军的他,被安排在了靠近赵军营地的西面,以赵、楚之间的盟友关系,赵军势必不会袖手旁观。 韩之国大军,因为刚刚被秦军阴了一万大军,只剩死亡大军的他,防御南面还是问题不大的。 甚至最危险、最困难的正面战场,也就是西面的城墙,信陵君则是留给了自己。不仅是正面,东面虽然不太有可能被攻击,但信陵君也交给了自己。 任谁也挑不出这布置的问题了。 只可惜,你想要一碗水端平,也得对手能让你端才行啊! 而王龁这次来攻,为的就是引爆你们内部的矛盾的,怎么可能让你好好端水。 第577章主攻方向在南面 很快秦国的大军便迎到了联军军营之外,而这边的战斗还没开始,秦国的骑兵便先行与赵国的骑兵过上了招。 赵营之外,廉颇已经带着麾下骑兵列阵完毕,眼见着秦军攻来,没有废话,利剑出鞘,向天一指,千骑即出。 “攻!”廉颇大喊道。 呐喊声中,赵军数万精锐骑朝着秦军的侧翼就猛攻了过去。 秦军的队列之中,似乎对此也早有所预料,数万骑兵随即脱离主阵,迎着赵军的骑兵就冲了上去。 天地间,黑色与红色的洪流,踏着晨曦的光辉,浩浩荡荡冲向对方! 骑兵对战,从没有防御这么一说。 漫天的箭雨是互相的第一轮交锋,秦军有着更强的弩箭,而赵军有着更好的马术,两相较量,却是堪堪打成了一个平手。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箭雨越发地稀薄,而危险也成指数级地增长了起来。 毫无悬念,在战马快速的奔跑之中,红与黑很快交织到了一起。 长刀横扫,迎面就碰到了秦军的长剑。 “叮”的一声,反震的力道甚至让奔跑中的战马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残酷的马战,也在此时彻底拉开了序幕,鲜血随之喷洒了起来。 只可惜,这仗看似凶狠异常的战斗,实际上双方都存着力气,并没有付诸全力。 秦军方面,只是撒出了不过五万骑兵,而赵军方面则也是以五万骑兵对敌,其中还是以胡人骑兵为主力。 即便如此,赵军依旧占据着一定的主动权。 不过这样的优势,微乎其微,根本不足以改变战局。 当然了,其实双方的将领都知道,虽然骑兵的互攻最先打响,但真正决定这场战役胜败的,却还是在那主寨的攻防之间。 秦国自然不必说了,他们此来就没想过就这么轻易地将联军二十五万多大军全都消灭掉; 赵国呢,又何尝想要独自享受消灭秦军的欢喜呢! 也因此,双方的将领有意识地控制了互攻的投入和节奏,虽然战场上杀的天昏地暗,但实际上的伤亡却并没有太大。 将赵军的骑兵给摁住之后,王龁随即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联军主营的攻防之上了。 很快,在蒙骜的指挥下,秦军步兵主力踏着整齐的步伐,终于推进到了联军的城墙之下。 与此同时,联军也已经子啊城楼上做好了接战的准备,而联军各军的布置,也自然在第一时间传入了蒙骜的耳中——一切都与之前分析的一模一样。 略略看了一旁的王龁,却发现王龁没有丝毫的动静。 蒙骜顿时明白,王龁将军这是不准备插手自己指挥。 在确定了韩军的位置之后,蒙骜随即便下令道:“传令:前军四万主力主攻南门,攻城器械悉数俱往之;分兵各一万五千佯攻东、西二门!大纛移至南面。” “诺!”传令兵闻令,略一抱拳,领命而去! 不多时,秦军中军随即向南面缓缓移动而去。 也在此时,中军之中,缇骑四出,紧接着整个秦军阵线开始变幻了起来。尤其是其前军,军随即便一分为三,而其中最粗壮的一股占了前军半数还多! 而这股秦军,不是冲向了联军最广袤的正面,而是奔向了整个战场最为薄弱的一面——南面。 说南面是整个战场最为薄弱的一面,原因不仅是韩之国的军队兵力的不足,更要紧的是韩军的战力也相当的羸弱。 尽管韩军已经准备了数月之久,但真的到了上场的那一刻,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戚戚然。 尤其在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燕军箭塔、云梯及冲城车之后,韩军将士的心中更是紧张不已。 云梯倒还好,上来一个捶一个便是,可那箭塔却很烦人,而冲城车对自家的城门也有着毁灭性的威慑! 关键是他打得到你,你却很难将他摧毁!除非一只骑兵杀出,将燕军赶跑,再将丢弃的攻城器械毁坏。否则便只能依靠城墙的高度优势,射杀其中的兵卒以减少其攻击力,可是如此对射,纵然有地势之利,可是兵力吃紧,对方三换一都不亏啊! 最郁闷的是,秦军就好似知道这边最好欺负似的,竟是直接将主力大军开到了南面。 要知道南面的地形实际上是偏狭窄的,并不像西面那般广阔而利于部队的展开的。 这事情也要怪联军自己,谁叫你动不动就把自己国家的旗帜给亮了出来,秦军甚至不需要浪费时间和兵力去试探,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锁定了韩军的方向。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秦军已经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发起进攻,即便想要换防也根本来不及。 还能怎么办呢? 打呗! “快快快,准备战斗!”韩之国的上将军摸了一抹额头的汗珠,随即对麾下的将士们催促道。 好消息是,因为数月的准备,城楼之上,滚木礌石、金汁毒箭矢早已备齐了,虽然手中有汗,却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所以,那就战吧! “快,将抛石车调给南面韩军。”信陵君显然也在城楼上看清楚现下的情况,随即下达命令道:“告诉韩将军,联军所属所有投石车全都加强给他。” 投石车,或许是如今的联军给韩军唯一的帮助了。 不是信陵君不愿意调援军给韩军,实在是不能调。 一则,秦军虽然第一波的进攻主攻的方向已经暴露,但秦军的中军却还没有动作,万一,这一轮的进攻只是个幌子,自己一旦调开了部队,秦军主力强攻正面,自己又该如何应对?难道把刚刚调离的部队又给调回来吗? 二则,各国的部队都有自己的战斗习惯,虽然一起在营中已经有了数月的功夫,但却没有真正地合并演练过。若是派出魏军增援韩军,一点都不默契的配合之下,会发生什么,就连信陵君也不敢保证, 若是因为两军配合的,导致阵线的奔溃,那可真冤枉了。 倒不如调拨些投石车,或许威力不算大,但也没是很么副作用,也算是信陵君的一份心意了。 很快,城外的秦军继续缓缓地推进,而在南面门之后的抛石车阵地,也在紧张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近了,近了,更近了! 五百步! 三百步! 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箭塔的轮廓,似乎箭塔中的燕军已经在搭弓,点点寒芒正对着城墙之上的韩军! 收到信陵君好意的韩之国的讲解,却依旧忍着没有下令发射。 近了,越发的近了! 秦军前锋已经抵达抛石车的攻击范围,早已标定好的信标很快被秦军踩在了脚下。 “呜……呜呜……” 秦军本阵中,呜咽的号角声传来,鼓点声随即变得急促而密集起来。 秦军随即闻声而进,全部加快了脚步,便是推着箭塔云梯的秦军也加大了气力,整个秦军前阵终于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便是此时!”韩之国将军心中一动,大手随即一挥,南面城头之上红旗随即升起,更在北风中挥舞摇曳起来。 “嗡……嗡嗡……” 抛石车随即发出怒吼! 巨石砸入秦军的阵营之中,立时将几名秦军士兵榨得汁水直流,飞溅的尘土与碎石将附近的秦军整得灰头土脸,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了。 可惜的是,这一组的石块正好抛在了两组攻城器械之间,并未对攻城的器械造成什么伤害。 秦军的士卒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于这些毫无准头的抛石机,秦军将士们显然见怪不怪,被压死了那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于是秦军士卒们都不以为意地继续前进着! 秦军阵中的投石车哪里能容联军的投石车专美于前,随即纷纷停下脚步,向着城楼便开始了还击。 只可惜,秦军的投石车的准头也没比联军的好到哪里去。 不是偷入了营寨之内,就是砸在了自家部队行进的路上,好在运气不错,没有砸伤到自己人。 “砰砰砰……” 紧接着,投石车再度发射。 只可惜,收获依旧寥寥,虽然也摧毁了一座箭塔,却只是杯水车薪。 若是赵括在这儿,一定要狠狠地摇头,就这,就这? 一轮又一轮的石弹,疯狂地砸在了秦军的攻城器械的队列之上,收获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是寥寥而已! 或许这投石车的唯一的用处,就是稍稍迟滞了秦军攻城器械的推进速度吧。 连带着秦军步卒的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没办法,没有了箭塔的护持,秦军的步卒就只是寨墙之上韩军弓弩兵的靶子而已。 但随着时间的过去,秦军终究还是推进到了联军建立的城墙之外。 “住!” 八十步外,秦军的箭塔终于停滞了向前的脚步。 “上!” 一声令下,数以百计的秦军弓兵们纷纷快步地登上了箭塔! “攻!” 前军的校尉当即对麾下将士下达了军令,无数的秦军将士瞬间拥着一架架的云梯,冲向了城楼之上。 “引!”站在高高的箭塔之上,校尉随即下令道。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78章利益当道孰可让 迎着韩军漫天的箭雨,秦军悍不畏死地冲向了城楼。 此起彼伏的“啪嗒”声中,一架又一架的云梯已经靠在了城楼之上。 “放!” 弓兵校尉手中的利剑猛的划落,黑压压的箭矢随即从一座座的箭塔之上抛射出来。 “叮叮当当”的声音瞬间在城楼上蔓延开来,那是韩军的长盾阻击着秦军箭矢的声音。但有着高度优势的秦军弓兵显然不是几面盾牌就能解决的问题。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动静,哀嚎声也逐渐响彻在城楼之上。 即便韩军的弓弩兵也对箭塔进行着压制,但很可惜,有着高度的优势的秦军根本无惧与韩军的对射。 虽然秦军的伤亡也不小,但他们“压制韩军,掩护步卒”的战略意图已然达到。 而只要箭塔存在,秦军的弓弩兵就能源源不断的对城楼上的韩军形成压制。 只一个回合,秦军便牢牢地占据了主动权。 “传令,抛石车给我瞄准了敌军的箭塔打。”韩之国的上将军立即做出了应对。 “还有,请信陵君出骑兵,捣毁秦军攻城箭塔。”韩将军再度吩咐道。 “是。”身边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秦军可不会给韩军任何的喘息之机,就在韩将军想方设法找回战场主动权之时,秦军的步卒已然开始登城作战。 血腥的搏杀已经开始。 滚木礌石,不要钱似的往下砸着。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差点直接将云梯给砸断,爬在云梯上的秦军步卒,哪里经受得住这样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在巨力中滚落而下,骨断筋折。 熬煮得沸腾的金汁,肆意地向着城楼下倾倒着。 但凡沾染到了一点,衣甲胄瞬间就被侵蚀,连带着皮肉也瞬间被腐蚀。剧烈的疼痛直往脑仁里头钻! 从侧面袭来的箭雨,更是如同点名一般的将秦军一个个射落云梯。 虽然韩军的弓兵已经被秦军的箭塔牵制住了大半,但仍有小半的弓兵可以对秦军的步卒产生着威胁,再加上地利的优势,饶是秦军骁勇,一时之间倒也攻不上这防御密集的城楼。 看着不断从云梯上掉落而下的秦军将士,蒙骜却没有丝毫的表示。整张脸都是淡淡的冷漠,一切仿佛都只是意料之中罢了。 所谓慈不掌兵,或许便是如此了。 进攻的一方,从来都是吃亏的。蒙骜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时间的答复,等待机会的出现。 果然,随着时间的推进,防守的韩军气力逐渐降低,滚木礌石和金汁的数量也渐渐供不应求,直接导致其被抛下的密度也终于开始降低。 城楼下的秦军立即敏锐地感受到:机会到了。 秦军校尉当即呐喊道:“攻!” 有一队刚刚抵达战场的秦军,踏着流满了鲜血的土地,登上云梯,踩着韩军反击的间隙,向着城楼冲杀而去。 终于,拨开最后一杆长矛,秦军的一个屯长终于舞动着手中长剑登上了城垛。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调整好防御的姿势,一左一右两柄长矛便已经默契地向他袭来,正前方还有数根箭矢呈品字型向自己激射而来。 刚刚登上城楼,立足未稳的屯长哪里会是这立体式攻击的对手。 好不容易拨开了左侧的长矛、躲过了右侧的长戈,闪过了上方的箭矢,却一个不小心,被下侧的箭矢正中腿部。 韩之国为数不多的还能拿得出手的,便是着武器的制作,因为疆域内多铁矿的缘故,韩之国的冶铁技术一直是战国中首屈一指的存在,就算是比上秦国也丝毫不差。 精铁所制的箭矢狠狠地钉入了屯长的右腿腿骨之中,“咔嚓”一声,腿骨应声而断。 猝不及防的屯长顿时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便从那十数米高的城楼上摔落下来。 “砰”的一声,壮硕的身体瞬间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尘土漫天之间,秦军步卒没有丝毫留恋他们的屯长的意思,依旧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向着城楼上的韩军猛冲了过去。 秦军之悍勇,可见一斑。 好在,韩军也算是早就见识过秦军的厉害了,面对秦军的连续冲击,倒也并没有慌乱。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多的秦军站上了城楼之上。 而韩军的损失也随着秦军的登楼而越发地大了起来。 好在,残阳如血,眼看着就要天黑。 夜攻对于秦军而言,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项,毕竟另一侧还有着赵军的威胁,要是趁着天黑被赵军绕了个后,秦军可真吃不消。 “叮叮叮......” 果然,鸣金的声音终于在残阳的余晖中响起。 虽然心有不甘,但秦军的将士们还是老老实实地依令而行,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缓缓地撤下城楼,撤回本阵。 而韩军也好,其他各面的楚军、魏军也罢,除了弓兵们依旧在孜孜不倦地射击着,根本没有人敢开城追击。 即便是赵军,在秦军骑兵摆脱之后,也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 就这样,双方颇为默契地结束了这第一天的战斗。 应该说,对于这第一天的战斗结果,双方都勉强能够接受,除了韩之国。 对于秦国而言,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们想要进攻的韩之国,几乎没有浪费一点的战力,而战斗中也狠狠将韩军给挼搓了一顿。 保守估计,韩军的损失至少在三千上下。 要知道,整个韩军现在也就剩下区区四万不到的人马,换言之,要是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要不了十二三天,韩军就得全都交代在这儿。 当然,秦军为此也付出了近七千人马的损失,其中近三千损失是在与韩军的交手中形成的,另外有两千人马是与赵军的对攻之中形成的,剩下的两千人才是和楚军与魏军作战中损失的。 应该说,这样的损失,完全在王龁和蒙骜将军的计划之内。 如果说有些心疼,那还是在与赵军的搏杀中损失的两千骑兵。培养一个骑兵所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几乎能培养四五个步兵了,更别说秦国的骑兵本就不多。 秦国虽然吞并了义渠草原,义渠人也渐渐融入了秦国,充当起了骑兵,但实际上秦军中总体的骑兵数量并不算多,甚至连赵军的二分之一都不到。 与赵军拼骑兵,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项。 之所以第一次战斗王龁还是派出了骑兵对攻,原因还是求稳。他可不想第一次进攻就被赵军的骑兵给冲垮了去。 不过经过这一次的战斗,王龁明显能感受到赵军的决战意志似乎跟自己一样,并不强烈。既然这样的话,或许明天的进攻中,自己就可以稍稍地进行一番变阵了。 不管怎么说,秦军用区区七千人的损失,成功地狙击到了韩军,并造成其所部较大伤亡,王龁也好,蒙骜也罢,也还是很满意的。 当然,同样满意的还有赵国。 这场战斗之中,赵国的损失虽然不算是最少的,但却是最为轻松的。 可以说,从对攻一开始,赵国就一直占据着上风,自家损兵一千五百而战殁秦军近两千人,怎么看都是一个胜仗。 更何况,自己损失的这一千五百人中,还有一多半是胡人。 如果把胡人的损失去掉,真正赵军的损失,恐怕连六百人都不到。当然,如今草原已经并入了赵国,胡人过不了两年也都是赵人了。这样算显然是不对的。 不过,即便是一千五百人,那也比秦军少了近五百人啊! 而损失最小的楚国,自然是最满意的了。 因为北面有着赵军牵制的缘故,秦军在这面的进攻几乎就是做做样子,不论是投入的兵力还是进攻的节奏都要比南面缓和许多。 在这样近乎放水的进攻下,楚国的损失甚至不足千人。 楚国的上将军自然是满意的了。 至于防守正面的魏军,虽然损失也达到了一千五百多人,但这点损失对于“财大气粗”的魏军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唯独防御在南面的韩军,损兵三千余人! 几乎占了联军损失的一半! 这是韩之国的上将军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 秦军这样的做法,在其他国家的眼中,虽然有些怪异,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北面战场,有赵军骑兵作为护翼,自然不可能成为主攻的方向;正面虽然地势平坦,有利于兵力展开,但也肉眼可见地会有重兵把守。 反而是南面战场,有可能杀个措手不及。 当然,韩将军实际上也大致猜到了秦军的用意,韩王在信件中已经表达出想要退盟的意思,更是反复嘱咐自己要保存实力。 秦军如此放弃更适合进攻的正面战场,而以大军进攻自己,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巨大的损失,逼迫自己背后的韩王进行妥协。 不管韩王最终会如何决定,韩将军知道,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损失。 于是,在战后的四人会议之中,韩之国的上将军当即就质问信陵君为何不排骑兵前去销毁秦军的攻城器械。 面对质问,信陵君自然早有准备。 不说其他,今天只是秦军第一次的进攻,显然并没有尽全力,自己的部署怎么可能一次性就暴露在秦军面前。 更何况,秦军中军未曾动作,要是把作为底牌的骑军放出,秦军死死缠住自己的骑兵,随即再从正面发动进攻,又该如何办? 一番话语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韩之国的上将军虽然听得牙痒痒,但却也无可奈何。 说到底,不是自己的部队,自己根本没有权利指手画脚。 当然,从一开始,韩将军也就没有想过信陵君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之所以将火发在骑军之上,目的只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一番要求。 “既然如此,我要与楚军互换防御方向。”韩将军当即提出了自己最终的要求。 不得不说,韩将军的这个要求提得很是有水平,你的骑兵不是不能轻出吗?那咱让赵国来保护自己总行了吧。 面对这样的要求,信陵君自然不能说些什么。 只是,信陵君不说什么,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说什么。 面对韩将军的要求,楚国的景将军当即就不答应了! 凭什么?!都已经划分好了的,凭啥要变动?景将军不是傻子,任谁都知道靠近赵军这一面,会是最安全的,自己怎么可能会让出来。 什么?盟友?在利益面前,哪有什么盟友。 更何况,韩之国这个盟友不过是因为害怕信陵君的独大而结盟的,既没有国书,也没有约定。要说起来,赵国才是咱王上亲自签字盖章的盟友。 更何况,你韩军损失惨重,我楚军何尝损失不重。要知道,我现在可只剩下不到三万人,而你韩军至少还有三万七千人呢! 怎么说也是我楚军的损失更多啊!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赵国都应该罩着自己,而不是韩、魏之间任何一国。 赵国的廉颇将军,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却是一凉,心中默默踟躇着:秦军的这次进攻方向的选择,恐怕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啊! 这不,为了防御方向的问题,内部已经开始内讧了起来。 只是,身为局外人的廉颇,却并没有出言。 从赵国的角度而言,抗秦是第一位的,因此,让韩、楚对调,保持联军各国战力的相对平衡会是最佳的选择 但同时,赵国第二位的目标就是消耗魏、楚、韩三国的战力。从这个角度来看,显然不动会是更好的选择。 因为,对于赵国而言,消耗楚国战力的意义是最小的,毕竟楚国远在南疆,也该是最后收拾的。反倒是韩、魏两国,如果能趁机消耗一番,对于赵国之后的行动会有着更好的助力。 所以,廉颇果断地选择了闭嘴。 只是,魏、赵放弃表态,自己的盟友楚国却是反对自己的提议,这着实是令韩将军有些意想不到的。 说好的同甘共苦、共同进退呢?! 怎么就一次简单的换防就暴露本性了? 一时间,韩将军只想立即给自己的王上写信,退出这个该死的联盟。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79章为平衡商议换防 随着楚国景将军的强烈反对,四人会议瞬间陷入一片沉默的尴尬境地。 涉及到国家的利益,双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缓和的余地。 “要不。”还是信陵君看不下去了,主动打破了沉默道:“我们将大军进行混编吧!” “不可能!” “不行!” 楚国和韩之国的上将军几乎异口同声地反对道。 得,这会儿两人又站到了同一战线上了。 这也很好理解,独当一面固然会损失惨重,但要是真的进行混编,问题只会更大。 且不说混编之后,作为联军主将的信陵君将有多大的权利,自己还有没有话语权,单单说这战斗之中。 有着绝对人数优势的魏军极容易抱成团,然后将势单力孤的韩、楚的部队推上去送死。 如此一来,两国的战损恐怕比自己独当一面还要大。 这不是不信任信陵君,而是人性所致,不是信陵君的一个命令就可以改变得了的。 当然,如果魏军能给自己一两万部队,混编到自己的部队中,那他们肯定是愿意接受的。 但显然,信陵君不会那么傻。 这就等于是用自己的数万部队替他国部队去死啊!你猜信陵君有没有那么大方? 不仅仅是韩、楚两国对这个提议有着激烈的反对,就连一旁一直置身事外的廉颇将军,也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如果三国联军进行了混编,那自己的赵军混不混? 不混,三国的将士们要怎么看赵国,可要是混了...... 这根本不可能!赵军必须保持独立自主性,这是王上给自己下的铁令! 看着眼前互不退让的场景,廉颇也是深深地忧虑,原以为只要逼迫秦军来攻,自己就将处于优势地位,就能狠狠地消耗秦军。 可没想到,这才是战斗的第一天呢!内部就爆发了如此严重的矛盾。 这之后还怎么打? 秦军到底是秦军,即便是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想到破局之法。 其实眼前的困境,说到底还是“不患寡而患不均”闹的。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按照战损比例进行轮换。 简单点说,如今楚国的兵力损失最多,已经达到了近十之有四,那么在包括赵国在内的所有国家,兵力减少到六成之前,楚国都不需要出兵。 把每个国家的损失兵力的比例都尽量的拉近,或许是平均的唯一办法。 只是,这个办法,也注定不可能实现的。 首先这损失从什么时候开始算,就是个大问题。 韩、楚都在秦军发起进攻前因为自己的原因损兵折将了,若是前面损失的这些兵力,也算在平均的范围内,那么现在开始,韩、楚两国都几乎不需要派出兵力作战了。 这对于赵、魏而言,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毕竟指挥你们部队导致损失的,都是你们自己的人,你们的错误,却要赵、魏两国来买单,怎么可能?! 好,即便退一万步讲,赵、魏两国接受了这个条件,可对于这个平均的定义,势必又有着更大的分歧。 作为韩、楚两国自然是更想以比例作为平均的条件,也就是说,楚国损失了两万兵力,那出兵十万的魏国就该损兵四万,而赵军也该损兵三万二千。 可兵力更多的赵、魏两国,自然更愿意以兵力的具体数量作为平均的条件,即,你损失多少,我也损失多少就好了。 这两种平均的方式,显然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难谈到一起去。 说白了,这就是利益,而利益的矛盾从来是最难调和的。 除非,有一个国家愿意牺牲掉自己的利益,进而安抚住其他的国家。 事实上,联军之所以能够成行,就是赵国舍弃掉了自己的利益,将可能到手的周王畿的控制权,拱手让给了其他三国,这才换来了三国的出兵。 如果,赵国能够再度牺牲自己的利益。 比如担起被秦军各个击破的风险,将其兵力一分为二,分别在南北两面建造营地,同时掩护韩、楚两国的防御,或许也就不存在什么问题了。 可是,赵军的总兵力不过区区八万人而已,而骑兵,从来是聚集在一起才更有战斗力。 要是赵军果然分兵,恐怕不仅帮不到韩、楚两国,还会遭到秦军的围歼。到时候,你猜,韩、楚两国会不会出兵来救呢? 即便是来救,好不容易新城的秦军进攻,联军防守的战争态势,便将付诸一炬。战果只会更惨。 因此,不论从自身的安全出发,还是出于对整个战斗的考量,赵军分兵都不是一个好的提议。 又或许,赵军拆分开来,补充进韩楚了两军,也是个办法。 可是,要让赵国让还未收入囊中的周王畿,那没问题,可要赵国放弃已经打上了赵国烙印的赵军士卒,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虽然廉颇依旧没有说话,但其眼神却已经在告诉信陵君:赵国不可能同意混编的要求。 眼见着就连廉颇将军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信陵君也是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道混编的问题呢? 可是,眼前的问题总要解决吧,否则,真要等韩军损失太大,撤离了联军,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眼见着又要陷入僵局之中,信陵君眼珠一转,再度说道:“轮转吧。” “什么?”三人随即看向了信陵君。 “等韩军损失接近了两万人,韩军便调到北面。”信陵君随即说道。 “这不......”楚国的将军当即就要反对。 只见信陵君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楚国景将军的话语,道:“楚国部队轮转至正面,南面阵地由我魏军来守。如何?” 显然,信陵君的提议已经算是牺牲了魏国的一部分利益了。 为了稳住韩军,只能把他们安排到有着赵军骑兵保护的北面,而为了稳住楚军,只能让他们接替秦军佯攻的正面战场,同时为了平衡,这个时间点也是选在了韩军兵力和楚国兵力大致相同的时候,至于最有可能被进攻的南面阵地,信陵君则是留给自己。 可以说,这已经是信陵君能力范围内的最佳选择了,算是综合了韩、楚双方的利益,牺牲自己魏国的利益的最好选择了。 只可惜,信陵君的尽力,在旁人看来却并不满意。 “谁知道,秦军在攻了许久的南面之后,会不会调整方向进攻西面,我楚国只愿意守北面。”楚国的景将军当即不乐意道。 “联军是一个整体,若是韩军损失过大,这仗就没法打了。”信陵君有些气结,好容易自己拉下了自己魏国的利益来弥补韩国,你楚国怎么还不乐意了呢? “我楚军损失过大,我也没法跟楚王交代啊!”景将军却丝毫不理会信陵君的良苦用心,依旧自顾自地看紧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深吸了一口气,信陵君努力压制着心中的火气。 随即也不再去看那鼠目寸光的楚国将军,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廉颇将军,道:“既然如此,楚国将军不愿意换防,那就只能摆脱廉颇将军了。今夜就换防到南面寨墙之外,如何?” 是的,信陵君干脆来了招釜底抽薪——你不愿意换防,那就不用换了。 你要记得,北面之所以没有多少秦军进攻,倚靠的不是你楚军的悍勇,而是赵军的骑兵。 此话一出,摆在景将军面前的就在只有两条路,要么答应换防,那么还能得到危险系数不那么高的西面战场,要么拒绝换防,那么明天起,你就将面对秦军的雷霆进攻。 廉颇闻言,自然明白信陵君这是将自己当成了逼迫景将军的刀子,只是他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目光看向了楚国的景将军。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见好就收把,要是再不答应,我就只能答应了。哪怕自己和你楚国是盟友,咱也不能枉顾现在联军的利益啊。 果然,身为盟友的廉颇的这一眼,很快说服了一旁的楚国的上将军。 点点头,楚国的上将军随即对信陵君说道:“还是按照信陵君之前的方案吧,等韩军损失近两万后,我军调防西面,将北面阵地换防给韩军。毕竟,赵军八万大军,从北调至南面,动作太大,极容易被秦军找到破绽。” 这话当然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廉颇倒也不会拆穿他。不过从实际出发,对于赵军而言,在北面当然也是优于南面的,毕竟北面会更靠近上党,虽然仅仅是数里的差距。 无论如何,随着楚国的妥协,对于韩之国的诉求,四人小组也算是有了一个解决的方案。 至于之后魏军在损失惨重了怎么办,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希望到时候秦军能先受不了吧。 只是,似乎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对于韩军而言,却并不那么满意。 原因自不必说,损兵两万,跟楚国兵力接近之时,才进行换防,这对于兵力本就不多的韩军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可惜,韩将军也深知,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信陵君用了老力气了! 也正因为如此,韩将军确实越发地迫切地想要带着他的部队逃离这个该死的战场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80章战火稍歇恫联军 萌生退意的,却不仅仅是韩之国的上将军一人而已。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廉颇,心中也渐渐打起了退堂鼓。原因很简单,因为一切似乎都在朝着预想中的方向进发,可廉颇丝毫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焚烧粮草的确迫使秦军放弃了城池的优势,转而来进攻自己的营寨。可问题是,在这样大好的局面下,仅仅一天的时间,联军的内部就发生如此重大的裂痕,甚至距离分崩离析,也只是一线之隔了。 这还是联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一旦战事出现任何的反复,联军之中会发生什么,廉颇简直不敢想象。 回到自家的营地,廉颇第一时间找来了周骐。 叫他来,当然不是为了明日的战斗,相反,他需要的是周骐回到上党郡,回到边境重镇轵城,调集在上党郡中的兵力,保证自家退路的安全。 面对廉颇将军的要求,周骐也是颇为诧异。 这才刚刚接触秦军,自己就想着退路了,这在以往的作战之中是不可想象的,但考虑到其他三国可能造成的拖后腿的情况,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好在的是,通过接纳周王畿的百姓,赵国已经在这场对峙中占尽了便宜,即便是如今后撤回上党郡,亏的也不算太多。 当然,为了尽可能地消耗秦军,廉颇依旧需要留在这里。 打发走了周骐,廉颇随即手书一封,向赵括汇报如今的联军的情况。 其实,摆在赵国面前的路并不多,细细数来也就只剩下两条。 第一,就是尽可能地与秦军作战,消耗秦军的有生力量,在联军出现崩盘的迹象后,及时后撤至上党郡,以周王畿之地换秦军至少十万至十五万大军。 第二,就是以北地主力大军南下,在联军崩盘之后,进驻战场,以赵国一家之力,再战秦军。 什么?提前南下,与联军会战秦军? 赵国显然不会这么做。 从单纯的军事角度来看,现在增加兵力远不如联军崩盘后增加。 此时赵军增加兵力,也依旧无法改变联军内部分崩离析的现实,甚至赵军本身的战力还会因为联军而拖了后腿。 就如今日的作战,赵军的骑兵不仅需要与秦军厮杀,还要顾及主营的安全。 从利益的角度来看,单独面对秦军,也是更有利于赵国的。 因为赵国之前组建联军的时候就承诺过放弃周王畿的土地,若是此时增兵,那么这个协议就还依旧有效。 可能联军崩盘之后,赵军单独对阵秦军,那就是另一场战役了。 从法理和道义上,赵国都可以堂而皇之地无视掉之前的承诺。当然更重要的是,联军崩盘之后,即便是三国对赵国的作为有意见,也无力声讨了。 当然,选项虽然只有两个,但能做出这个决断的,除了赵括再无二人,哪怕是廉颇、哪怕是平原君都不行。 若是选择了第二种方案,则无异于秦赵的一次决战。即便不是亡国之战,也至少会关系到未来十数年的战场主动权。可以想象,一旦赵国增兵,秦王也会毫不犹豫地从本土增加兵力,鹿死谁手,尤未可知也。 即便是选择第一种方案,也依旧需要调集更多的兵力,守卫上党郡。 显然,有这样的权利的,只有如今的赵王——赵括一人而已。 如今,廉颇要做的,就是在静候赵括的决断的同时,尽可能地保存赵军的战力并消耗秦军的实力。 很快,廉颇的手书已毕,随着一只信鸽的起飞,联军最新的情况也随即插上了翅膀飞向了邯郸城中。 而在赵军廉颇的信鸽飞往邯郸之前,一队快马早已从韩军的大营之中狂奔而出,不用问,那是韩之国的上将军向韩王禀报情况的快马。 只是,相对于廉颇将军的详尽阐述,韩将军的汇报就显得很简单了。33 一句话:赶紧撤吧王上,这里就没好人! ...... 仅仅是一天的战斗,四国的联军便有两国打起了退堂鼓,这仗还能打好吗? 不过,不管是廉颇将军还是韩之国的上将军,也都很清楚,在自家的王上没有最终下定决心之前,他们必须守住营寨,护住自己的大军。 只不过,秦军的做法却又令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别说联军的队伍了,就连蒙骜将军也是懵圈的。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踏着晨曦的阳光,联军之中擂鼓渐起,休息了一夜的联军很快站上了城楼之上,滚木礌石一根根地往城墙上运着,锋利的箭矢一捆捆地往城楼上搬,甚至是新鲜出炉的金汁...... 只是,等联军的将士们站上了城楼,借着头顶微弱的阳光往外一看,却哪里有秦军的踪迹。 一片红色的土地上,除了昨日大战留下的些许残肢断臂之外,哪里有一个胡伦个的人。 此情此景,不仅将士们面面相觑,就连几位上将军也是懵了圈。 攻城战,要的就是延绵不绝的攻势,迫使守军疲于奔跑,然后在疲惫中寻找守军的疏漏,最终一击而破。 昨夜秦军没有进攻还能以赵军骑兵在侧解释过去,可今日天气上好,秦军居然也没有进攻? 或许是秦军要晚一些进攻? 一个荒唐的念头渐渐在众人心头浮起,只是,也没有道理啊。 秦军不可能如此惫懒才是,要知道晚一刻进攻,就少一刻进攻的时间,也将少一分攻破城寨的机会。 秦军将领断断不会如此施为才对。 可,秦军不进攻?这更令人摸不着头脑啊! 莫非,秦军退了? 这才攻了一天而已,而且明显秦军的中军主力都没有动作,怎么可能就此退却呢? 似乎所有的可能都是不可能。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立在了城头之上。 “传令:斥候营立即向洛城方向进发。”信陵君终于还是皱着眉头对一旁的传令兵发出了命令。 身为大军主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重大,在没有确切的情报之前,信陵君绝不能轻下判断。 派出斥候打探消息,也是应有之意了。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命人去请廉颇将军前来。”信陵君再度命令道。 “是。”又一名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其余诸军,严守城墙,不得轻动。”转过身,信陵君随即对其他的将士们说道。 “是。”得到军令的将士们自然也是立即拱手答应道。 只是,忙活了一早上,却是连个秦军的影子都没看到,不由得众将士的心中还是有些烦躁不已的。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廉颇几乎是和派出的斥候一起来到的主营之中。 倒不是廉颇将军故意迟来,而是他必须安定好自己的赵军才能动身,因为周骐也在昨夜离开了大营,如今的营地之中,能独挡一面的将领还真没有。 不安排好防御,廉颇也不敢轻易出来,尤其在这敌情不明的情况下。 是的,就连廉颇也没看透秦军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随着廉颇进入主营之中,听着阵阵将士们的抱怨声,廉颇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东西。 很快,廉颇再度来到了主营之中。 刚刚坐下,外间便汇报斥候营已经回返。 信陵君随即传令斥候营入内。 “见过诸位将军。”斥候营首领立即拱手道。 “不必多礼。”信陵君当即摆了摆手,随即有些迫不及待地道:“洛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额。”首领有些吞吐,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洛城并无异常。” “什么叫做并无异常?”信陵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带着语气也有些急躁了起来。 首领见状,只能稍作解释道:“就是一切如常。” 好嘛,这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 许是看到信陵君就要爆发的样子,首领赶紧再度补充道:“洛城之上,秦军岗哨林立,就如同这几月一样,城中秦军也刚刚响起起床号角,如今正在演练之中。一如对峙的几月一般。” 闻言,几名上将军终于算是明白了首领在说些什么,只是眉宇之间的愁绪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是越发的浓郁了。 挥一挥手,信陵君随即打发走了斥候首领:“继续监视秦军动向,若有情况立即回报。” “是。”斥候营首领立即答应道。 随着斥候首领的离开,楚、韩两国的上将军随即开始猜测起秦军的用意来,甚至信陵君也加入了讨论之中。 “秦军到底是想做什么?” “是不是秦国内部出了什么事情了?” “会不会是秦军的军粮供应不上了?” “我们要不要主动出击试探一下?” ...... 可是,想来想去,却是总也不对。 以秦国之强,秦军之强,就算是内部或者军粮出现了问题,它绝不会让旁人知道,甚至在昨日夜里,秦军就已经悄然离开了。 问题就在这里,秦军进不进,退不退,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直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三人,心情也越加地浮躁了起来。 正在此时,却见廉颇淡淡地开了口,道:“秦军的目的,或许就是现在的诸君。” “什么?”三人齐齐抬头看向了廉颇。 廉颇将军却不再回答,站起身走向了营门,随即站在了营门口,指着营外忙忙碌碌的诸军,转过身,淡淡地说道:“诸位,可曾去看看底下的将士们如今是何状态?” “惶惶不可终日也。”不待三人回答,廉颇将军便已经开口答道。 闻言,信陵君似乎若有所察,而另外两人却依旧有些茫然。 “诸位都知道,因为我营与主营互成犄角之势,夜攻对秦军是极其不利的。”无奈,廉颇只能继续解释道:“换言之,秦军之攻势,几乎必然在夜间有所停顿。” “然也。”三人点头同意道。 “既然形不成延绵不绝之势,秦军将领便索性将他的进攻变得无甚规律,因其攻势之不定,则我军将士必时时刻刻紧守防线,此为疲军之策也。”廉颇轻叹着气说道。 这也就是秦军能如此了,换了其他任何国家,都没法如秦军一样给予他国如此大的精神压力。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办法,却几乎是无解的。除非三国能克服心中对秦军的畏惧。 但,看看三人之前的焦躁,听听三人的分析就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连一国的上将军都对秦军如此忌惮,更别提下面的将士们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81章三言两语唬众将 听着廉颇的分析,三人随即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秦军的办法并不算太高明,却极是有效。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阳谋。 我告诉你我要来打你,可就不告诉你我要来的时间,弱小的你,能怎么办呢?自然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地准备着,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可能来到的狂风暴雨。 但凡你敢有一丝一毫一刻的懈怠,我的大军就将直击你的命门。 可是,日防夜防之下,大军的疲惫几乎是必然的。 一边是秦军以逸待劳,一边是联军的日益消瘦,战争的天平毫无疑问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倒向秦国。 三人面面相觑之下,显然也都明白了秦军的险恶用心,可却是无可奈何。 打死他们也没想到,即便是已经迫使秦军放弃了城池之利,转而来攻击他们,这仗也依旧打得这么艰难,难以想象若是正面跟秦军硬碰硬,自己联军这边会是个什么结果。 其实,廉颇的分析虽然不无道理,却并不是秦军王龁用意的全部。 疲军当然能让胜利的天平偏向秦军,可是,这样的方式一来太过缓慢,少说也得数月之功劳,而数月的时间能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已经可以预见到的,就是自家粮秣的消耗。 要维持对敌的压力,秦军必须时不时第进攻一场,而想要保持进攻的强度,势必要保证士卒粮食的供给,高强度的进攻之下,消耗的粮秣也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更何况,这样的行动要坚持数月之久。 终究,长平之战还是消耗了秦国太过的国力。 当然,另一方面来看,这样的偏向实际上是非常微弱的,真的要将联军一网打尽,秦军也非得付出巨大的代价不可。 这却不是王龁所希望看到的,至少,他还有更好、更有效的办法。 比如,让韩国退军。 是的,之所以秦军暂时地停止进攻,就是为了给韩国的将军将战场信息传回韩之国、传给韩王的时间,当然了,还有韩王决策的时间。 只要韩军一旦退却,联军不仅会在兵力上出现巨大的缺口,其士气更会一落千丈。秦军早随即对剩下的三国给予毁灭性打击。 这可比慢慢消耗联军的战力和心气,要来的稳妥而迅速得多。 当然了,没能准确把握韩之国心态的廉颇想不到这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至于其他人,即便是韩之国的将军,也想不到王龁的此举会有这么多重的深意。 但,无论如何,秦军暂停进攻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了,联军也根本无力阻止些什么。 发现了秦军部分意图的廉颇将军也是请叹了口气,若是这二十几万兵马全市赵军,即便是对峙又如何?又不是没对对峙过。 想当年,在丹水沿岸对峙了三年,还是以羸弱之军对峙的。 以如今赵军之战力,即便是对峙又有何难?! 问题是自己面前的这群乌合之众,别说跟秦军对峙数年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在秦军的心理攻势下慌不择路。 可是,如今的赵国,却还需要联军挡在自己的前面。 哪怕只是十天半个月而已,至少这段时间足够赵军将周王畿逃难而来的百姓给妥善处理了。 可以说,时间越往后,就越对赵国有利。 深吸一口气,廉颇还是决定安抚住诸位将军,道:“秦军此计,虽然对我军有所影响,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一句话,瞬间惹得众人纷纷抬起了头。 这还是好事?若是此言从旁人嘴中说出,众人显然是不信的。可这话从唯一看出秦军目的的廉颇将军口中说出,众人即便不信,也是愿意一听的。 廉颇随即笑着说道:“秦军出此‘疲军’之策,虽或有其效,然却也不过是增加了些许的胜算而已,我军虽或有疲惫之感,却并非劳师以远之惫,更不至于一触即溃也。若是辅之以轮换之策,其策之效用更弱三分矣。” “而之所以言之或为好事。”不待众人反应,廉颇便接着说道:“窃以为,秦军此策乃是无奈中的无奈之举也。不说其他,此策非数月之功不可见效也。即便稍有效果,秦军损失亦不可谓不大也。诸位可曾见过秦军以‘疲军’为策而战乎?但凡尚有其他办法,秦军岂会出此下策?” “更何况,我军虽稍有疲惫,然我军依旧占据守城之利,更有兵力之优,又何惧之秦军耶?”廉颇随即总结道。 闻言,众人瞬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的确,秦军向来骄横,若不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了,怎么会想出这么收效缓慢的计策,甚至即便得逞了,战役的结果依旧未可明了。 只有一个可能,秦军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秦军的没有办法,可不就是联军的机会吗?! 想及此处,众人原本担忧的心情也渐渐有所回暖,就连营帐外渐渐刺眼的阳光也不再毒辣了。 显然,廉颇骗了三人,而这对秦军的分析,当然是廉颇将军的诡辩。 战场之上,从来都是抓住任何一个细节来增加自己的胜算。哪怕是一根稻草,只要能增加己方哪怕一丝丝的胜算,主将都会毫不犹豫地捡拾起来,小心地贴身放好。 怎么可能有什么所谓的不屑于的计策,别说能“疲兵”之策了,就算只是能让联军少吃一顿饭的计策,王龁知道了都得大力推行。 而之所以廉颇的将军能唬到众人,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都太弱了。 秦军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几乎就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的迅速而丝滑,根本也不需要秦军的将领多费脑子,一路a过去,对手自然而然就投降了,根本轮不到秦军抠细节想办法的时候。 自然,他们就没有见识过秦军在泌水面前孜孜以求地寻找着赵军漏洞的模样。 而廉颇之所以诓骗众人,其目的也自然不言而喻了。不得不说,廉颇将军的这一根强心剂,还是很起作用的。 至少,众人都恢复了抗秦的信心。 恢复信心之后,自然是商议要如何对付秦军了。 “廉颇老将军刚刚言说轮换之语。”信陵君显然是最先捕捉到重要线索的那个人。 不过,即便信陵君不说,廉颇也要告知诸人,随即借着信陵君的话继续说了起来:“信陵君,确是轮换。” “既然秦军会不定时地对我军发起进攻,那自然我军也不需要时时刻刻处于紧绷的状态。”廉颇随即继续说道:“至少,不必全军都处于这样的状态。” “莫非以日夜之更替,而行兵力替换之事?”一旁的楚国上将军也接着问道。 “以我之见,可将一日分为二班,自日出及日落后半个时辰为一班,自日落后至第二日日出又为一班。”廉颇随即点点头接着说道:“而我大军,则可分为六部。” “二班六部?”几人显然对这样的划分有些陌生。 要说轮换,其实几人倒也知道,无非是一部白日,一部黑夜,可这多出的一部,又是来做什么的? “如甲部于第一日白天行驻防之事,则乙部为其后援之军,虽在营中休息,却不得随意走动,随时可支援甲部。丙、丁两部士卒则在操演后自由活动。”廉颇随即解释道:“夜间之时,丙丁两部亦如甲乙两部之效。待到第二日白天,则由戊己两部执行。” “至于第二日夜间,乙部行之驻防之事,而甲部为之后备。”廉颇接着说道:“至第三日,丁丙两部,亦做互换也。以此类推也。” “如此一来。”信陵君细细体味这廉颇的布置,随即说道:“城楼之上,随时都三分之一之部队可抵御秦军,即便是楚军,亦有过万之兵力,在城楼之上,可保其万无一失也。” 廉颇淡定地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信陵君继续说道:“夜班最是难熬,若是依据廉颇将军所言,若是秦军不来,每名将士要足足三日之期才驻守一夜,于体力无大碍也。” “然也。”廉颇继续点头道。 “如此一来,秦军疲军之策,可破之大半也。”一旁的楚国上将军也是高兴了起来。 闻言的廉颇却并没有答话,有道是“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秦军的压力更多的不是来自刀剑相加,也不是夜里的煎熬,更多的是精神上一直的紧绷待了的疲惫感。 但不管怎样,能让众人重拾信心,也是件好事。自然,廉颇也不会主动去反驳楚国上将军的话语。33 随着楚国上将军的话语出口,营寨之中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连带着秦军暂停进攻带来的低气压也消散了不少。 信陵君也在不知不觉中松了一口气:还得是廉颇将军啊! 要不是廉颇将军,自己别说破解秦军的计策了,恐怕连中计中不自知啊。 只可惜,廉颇是赵国人。 等拿下了周王畿的土地之后,魏国的实力也将稍稍恢复,可是,北有强赵,西有强秦,想要在两强之中崛起,何其困难也。 只是,看着明亮的帐外,信陵君心中也很清楚,这周王畿或许是魏国重新崛起的最后的希望了。 一旦周王畿落入秦、赵任何一国的手中,魏国都将被彻底地锁死。 从此别说争霸了,就算是想要苟延残喘都需要看秦赵的脸色。 可只要周王畿落入了自己的手中,那么魏国就有了和秦国、赵国谈判的资本。 秦国需要这个东出的通道,而赵国也需要这个南下的通道,只要能左右逢源,未必不能在夹缝中闯出一片天地。 可以说,周王畿的成败直接关系到魏国之后十数年的国家地位,甚至与生存也息息相关。 魏国不能输,当然,他信陵君也不能再输了。 想及此处,信陵君的手也握得更紧了。 “既如此,吾等就按廉颇将军所言,各自准备去吧。”信陵君随即看向韩、楚两国的上将军说道。 闻言,两人自然也没有反对,当即相互拜别,各自离去。 就这样,由秦军暂停进攻而导致的一场危机,总算是被廉颇的一番分析给敷衍了过去,只是,联军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崭露头角。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82章韩王偏心向秦国 “王上,速速答应秦王吧!” 深夜的韩王宫中,传来一声低沉的乞求声。 那是韩之国的大夫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还在动摇中的韩王。 “再不答应,咱们的家底子就全打光了啊!” “便是打赢了秦国,我们分的也不过是四分之一的地盘,还不如跟着秦国,还能分到三分之一的土地。” 一群的大臣,几乎异口同声地为秦国说着项。 这些肉食者们说的有道理吗?或许是有的,但如此多人的异口同声,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这当然是秦国黑冰台的功劳。 如今站在韩王身边的几位所谓的心腹,不说全部,几乎有八成都接受了来自秦国的馈赠,加上秦国常年来给韩国留下的几乎不可动摇的印象,剩下的两成,即便感受到有所不妥,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有任何的反驳之语。 只是,即便如此,韩王却还是稍稍有些迟疑。 “秦国?”韩王皱着眉,喃喃地说道:“可是,就怕秦国大战完了之后又反悔啊!” 韩王的话语一出,倒是令众人无力反驳。 秦国在六国中的信誉着实谈不上好,尤其是在张仪诓骗了楚国之后,虽然秦国的国力在不断地上升着,可国家信誉却在逐年下降。 这一点,几乎每个国家每个君王心中都有数,只不过因为秦国的强大,各国也都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也因为秦国的强大,让秦国需要用诓骗的手段的机会越来越少,但君王是有记忆的,秦国的信誉也并没有因为这些年的作威作福而稍有改善。 如今秦国求来,韩王也知道这个条件要比赵国开出的好上不少,不仅是利益,还能减少自身的损失,甚至韩王也认为如果自己倒戈的话,秦国会有更大的几率能赢得这场战争。 可问题是,信誉已经破产过一次的秦国,还值得信任吗? 话音落下,韩王随即抬起了头,试图在他的心腹口中找到一个答复。 显然,听着韩王的担心,看着韩王的举动,不难发现:韩王的内心实际已经大大地偏向了秦国,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甚至是借口而已。 自然,在韩王的一众心腹之中,就有那善于察言观色之辈,当即便猜透了韩王的意思。 随即站出了身,对着韩王微微一拜,说道:“禀我王,微臣以为,如今的秦国是可信的。” “哦?”韩王顿时来了兴趣,伸出右手虚扶起来人,说道:“爱卿且细细说来。” 只一个“哦”字,算是彻底将众人给惊醒了。 自己在想什么?需要自己去判断秦国靠不靠谱吗? 王上想要的不过是一个阶梯而已,自己怎么这么蠢笨,让他人拔了头筹。 当即,数双锋利的眼神,如同刀片一般齐刷刷地刺向了站在韩王面前的姬姓大夫。 “是。”那姬姓大夫也不怯场,迎着同僚的灼灼目光便缓缓直起了身,随即继续说道:“夫为国者,合于利则动,不合于利则缓也。我韩国如是,秦国亦如是也。” “当年张仪毁盟,是以天下无可制之者。毁而无伤,自当毁之。”姬大夫继续分析道:“如今之世,却非当年之世也。赵之崛起,虽秦国不能抗也。两强相争,若一方悔盟,无异于将山东各国拱手让于对手也。以秦国之智,断不会行此事也。” 话音落下,韩王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 显然,韩王已经被姬大夫的话语给绕晕了。 也不是说姬大夫的话语完全是错误的,只是这话有个前提,你韩之国不能作为先毁约之国啊! 你都把赵国给坑了,赵国还敢接纳你吗? 赵国不敢接纳你了,秦国的毁约,还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吗? 只是,姬大夫的话妙就妙在,他适时地把韩之国的角色替换成了山东五国,就仿佛秦国若是背离了韩之国,就等同于背叛了山东五国。 自然,这番逻辑就显得十分的合理了起来。 而急需要一个借口的韩王,当然不会深究,当即就背后姬大夫的这番话语所打动。 不仅如此,刚刚落后一步的众心腹们也反应了过来,随即上前,继续建言道:“不仅如此,我等还可以令秦王亲下国书,有国书在侧,量秦国也不至于悔盟也。” “是极!”又一人建言道:“秦王不是说欲以王孙异人质与韩么,令其质子先至新郑,我王再下令班师,也是来得及的。” 听着心腹们七嘴八舌的建言,本就已经偏向秦国的韩王彻底地动摇了。 其实,韩王本就不需要这么多的顾虑,用区区三分之一的周王畿的土地,换赵国和联军的大败,秦王算是挣大发了,根本不带丝毫犹豫的。 至于之后会不会毁约,秦王表示:这不是迟早的事情 别说区区的周王畿之地了,就算是新郑,也迟早是秦国的。 当然了,现在的情况下,还不是跟赵国决战的时候,把那三分之一的土地留给韩之国,还能与赵国之间形成一道缓冲地带,秦王何乐而不为呢? 无论在秦王还是在赵王的眼中,韩之国从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今天用上了,就好声好气说几句,送点金银璞玉,哪天不爽了,连本带利都得给我换回来。 只是,身处于底层的韩王和他的心腹们根本看不到秦王的这一层。 好在的是,最后的一丝理智还是死死地拉住了韩王,并没有让他就此轻易地彻底倒向秦国。 “不过。”韩王依旧皱着眉,说道:“其他倒也无妨,可若是此战将赵军给他疼了,恐其将怒火发泄于我韩之国也。若是秦军相救那还好,若是......” “并且,若是赵军损失过大,恐无力压制秦军,则我韩之国亦危也。”不待众人插言,韩王又接着摇着头道。 当然,如果说好听点,这是弱国身处强国夹缝之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求生之道; 若说不好听些,这显然是这位韩王“既要当那啥又要立那啥”了。 还是那名姬姓的大夫,当即就洞悉了韩王的心理,当即又率先提出了建议。 “我王何需忧虑。”姬姓大夫接着说道:“此战之中,我军只要两不相帮,悄然撤离,便足以应付双方了。” “两不相帮?”韩王再度皱起了眉,道:“即便我军两不相帮,悄然撤离,秦军势必趁机猛攻,联军兵力不足,又士气低落,败亡几乎是必然的。赵军又岂能独善其身?” “当然能!”姬大夫笑着说道:“待我军撤离联军之时,大军自当从北面而归,以赵军之机敏,岂能瞒过?既已知我军后撤,以廉颇将军只能,岂能没有自保之力?” “那魏、楚两国......”韩王有些不忍道。 “相反,我军逃离,必须尽可能瞒过两军。”姬大夫随即说道:“若说我军绕北地而走是为应付赵国,那么我军悄然离营便是对秦国之交代。若是没有魏、楚两国之败,秦国必不甘心也。” “寡人担心的是,魏、楚两国的报复。”韩王继续说道。 “那就更无需担心了。”姬大夫随即接着说道:“先说楚国,虽有千里之地,带甲之士不满百万,与我韩之国间,更有秦军周王畿之阻隔,即便想要来攻,秦国也不会借道;至于魏国,如今战场上的十万大军几乎是他们的全部,若一战而毁,魏国又有何能力来报复我国?” “姬大夫言之有理也。”身边的心腹大臣也纷纷同意姬姓大夫的分析,并接着说道:“只要赵、秦继续相互制约,便有我韩之国存活之机,今得周王畿之地,明日或随秦军南下得知楚地,或与赵军搏杀三晋之地,两相逢源之下,未必没有我韩之国之崛起之路也。” 听着身边的劝说之语,韩王的心情顿时变得开朗了起来。 的确,以韩军兵甲之利,加之特殊的地理位置,除了赵、秦两国,还真不需要太多担心其他的国家。 默默点了点头,韩王随即宣布道:“便如诸卿所言,暂时联秦弃赵。” “姬大夫,此事谈判便交给你了。”韩王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身边的姬大夫。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再次如同刀片般袭向了姬姓的大夫。 倒不是因为他取得了韩王的信任,更重要的是,那可是负责跟秦人谈判啊! 秦人,向来是阔绰的。 就是让自己美言几句的事情,秦人就足足抬了数箱的金银玉器,这要是负责谈判,不得一车一车地送啊! 姬姓大夫当然明白,这是给与自己刚刚勇于接话的肯定,更是自己反应迅速的褒奖,当即双手抱拳领命道:“是。” “告诉秦国使臣:秦王亲笔国书,质子到位,寡人才会签订盟书。”韩王随即对姬大夫嘱咐道:“另外,要跟秦使言明:我韩军力弱,不足再多消耗,撤军已是极限,无力反攻联军。” “是,微臣明白。”姬姓大夫立即答应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83章秦韩谈判驿馆中 一直等在驿馆中的秦国使臣屠贾,很快便得到了韩王宫中讨论的情况。消息的到来,甚至比姬大夫还要快上一盏茶的功夫。 显然,韩之国从上到下,都已经被秦国给渗透烂了。 面对韩王最后提出的所谓“秦王亲书、质子到位以及只退不攻”的三个要求,屠贾甚至不需要请示秦王就能立即答复韩王。 早在屠贾从咸阳而来之时,秦王便已经手书了一封交给了屠贾; 至于质子,其实也早已等候在新郑郊外的农庄之中,随时等候着屠贾的召唤; 至于“只退兵,不参与进攻”,秦王和范睢显然也早有预料,也早就跟屠贾交代过,只要韩军退军,那就足够了。 可以说,韩王的这些要求早就在秦王和范睢的意料之中,只要屠贾愿意的话,今天就可以直接跟韩国签订协议。 不过,身为资深的纵横家,深知人性之恶,韩王这等庸王,旁的不会,得寸进尺的风格那是一贯的。 一旦自己轻易地答应了韩王的要求,恐怕换来的不是韩王的信任,反而会认为秦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仅不会愉快顺畅地签约,而是韩王一次又一次的变卦。 索要更多的财物只是最轻的后果了,就怕韩王因此而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转而去支持赵军联盟去了,那秦国前面所有的功课都将白费了。 屠贾深知:行百里者半九十。 即便心中已是激动万分,屠贾却依旧在驿站的房间中不动如山。 当然,身子没有动作,口中的命令却是飞快的传递而出。 首先便是将谈判的情况以及最新的韩王的意向对秦王和王龁将军做一个汇报,尤其是王龁将军方面,早一日确定与韩国的谈判,或许战场上就能减少数百上千的枉死的战士。 其次,便是在城郊的王孙异人。做戏要做全套,早已等在边境线上的王孙车架可以开始向新郑的方向运动起来了,等这边谈妥了,王孙也就刚好能够赶到新郑了。 最后,就是继续维护好韩之国的这一干向秦的大臣们了。 毕竟这一次,人家可算是出了大力了,他韩王不肯给予他们足够的赏赐,但咱大秦不能让人家寒心不是。 五花马、千金裘、宝马美玉,喜欢什么,那就给他们送什么! 屠贾的手笔那是真的洒阔得很,毕竟这些东西也不过是寄存在韩之国的这群人手里,迟早,连本带利的都会回到秦国的手中。 很快,屠贾便交代完了下属,直到这时,门房这才匆匆来报:韩之国中大夫姬旻求见。 不用问,就是那名奉着韩王王命要与自己谈判的大夫找上门来了。 向身旁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行动。屠贾随即站起了身,换上了一副惊喜的模样,对着门房便大声地说道:“快请。” 一边说着,屠贾一边更是直接就往大门外走去。 驿馆并不算大,屠贾的大嗓子自然被就在门外的姬大夫给听到了。 能得秦国外使如此惊喜之呼唤,姬大夫也是与有荣焉,连带着脸庞之上,也露出了红润之色。 显然,屠贾对于这位姬大夫也是有所研究的。 任何擅长于溜须拍马之人,势必也最希望得到别人的溜须拍马。在韩王那里卑躬屈膝的姬大夫,内心除了对金帛玉器的渴望之外,最渴望的,就是他人对他的尊重。 而屠贾的这一嗓子,可不就喊在了屠贾的心坎里了嘛! “见过姬大夫。”匆匆赶到门口的屠贾,在打开大门的同时,顺势就对着姬大夫一阵地行礼。 显然,姬大夫面对彬彬有礼的屠贾,也更加满意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驿馆,但能得到秦国正使开大门相迎,姬大夫也是没有意料到的。 当即,姬大夫也是赶紧回礼道:“见过秦使。” “姬大夫,快快里面请。”屠贾随即站到大门一旁,做出请的姿势。 “同请,同请。”巨大的热情甚至让姬大夫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也是相让道。 随即,屠贾也不纠缠,把着姬大夫的臂膀就一同步入了驿馆之中。若是不相知之人,势必要以为那姬大夫,乃是屠贾的好友才是。只可惜,屠贾与这位姬大夫仅仅是一面之缘,甚至之前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之所以给予姬大夫如此高的礼遇,不是因为姬大夫这个人值得如此高的礼遇,而是如今的韩之国值这个待遇,确切地说,洛城战场上那还在浴血厮杀中的三万多韩军,值得这个礼遇。 很快,二人便来到正厅,随即分左右坐了下来。 几个袅袅婷婷的女子很快将茶水放好,随即,偌大的正厅之中,便只剩下了分主客而坐着的屠贾与姬大夫二人了。 “姬大夫此来,可是韩王有了决断?”已经坐下的屠贾也没有跟姬大夫兜圈子,随即便问起了他的来意。 虚荣心已经得到了极大满足的姬大夫,自然也更好说话了起来。 “然也。”姬大夫几乎在一句话就将自家的底牌给暴露在了屠贾的眼前。 即便如此,姬大夫似乎依旧浑然不觉,继续着他的讲述:“未免生灵涂炭,我王愿从秦王所愿意吗,从洛城战役中撤军。” “可是当真?!”屠贾当即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可不是屠贾在作秀,饶是屠贾早就接到了这个消息,但当姬大夫作为韩王的使者说出这句话之时,还是不由得心头狂喜! 没办法,现在的秦国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自然是真。”姬大夫当即笑着说道。看着屠贾激动的情绪,姬大夫的心理再度被狠狠地满足。 “不过。”随即,姬大夫确实话锋一转,眼睛静静地看着屠贾。 闻言的屠贾,兴奋之情也是戛然而止。 这回却是真的在演戏了。 只见屠贾装作有些懊恼的模样,蹙着眉头,缓缓地坐了下来,随即抬头看向了姬大夫,问道:“不过如何?” 还有什么比看着一个人从云端跌落而下时的懊恼、悲伤,更令人兴奋的吗? 至少对于姬大夫来说,没有了。 眼见着屠贾缓缓坐了回去,姬大夫的心情别提有多么的舒畅了。 足足看了好几秒钟,姬大夫这才缓缓说道:“我王之意,此事关系重大,当有秦王亲笔之国书,方可互信也。” “这是自然。”屠贾当即点了点头,道:“若是韩王同意,吾立即飞鸽传书回咸阳,请我王之亲手誊写国书一封,不过三日,可抵新郑也。” 闻言,姬大夫随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此只是其一。其二,为保我赵国可以秦国答应之三分之土地,为质子之王孙,必须先行抵达新郑。” “这?”屠贾知道,该讨价还价了:“似乎有些无礼吧,如此施为,没有先例啊。都是先行签订盟约,再互派质子。我大秦已经退让一步,无需韩国之质子,如何还能一退再退?更何况,质子乃是我王秦孙,我王岂能同意?!” 事实上,秦王根本不会对提前给于质子有任何的反应。 毕竟,异人只不是是秦王的孙子,非嫡非长,又没有展现出什么异于常人的天赋,对于一个以秦国为重的秦王而言,根本毫不关心。 更要紧的是,秦王的膝下,这样的王孙,可是有着不少。 当然,即便秦王不关系,但屠贾却不能满口就答应。不仅仅因为屠贾不能让韩王轻易地得到他想要的,另一方面,王孙对于秦王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屠贾这样的大臣而言,却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点头,也不能随意地点出去。 而闻言的姬大夫,却是根本不回答,仿佛在说:“如果连这个都不答应,后续的也就不必再听了。” 装成了思考了好一会儿的屠贾,随即对姬大夫说道:“此事还需请示我王。” “赵韩联盟。”姬大夫显然对这个回复并不满意,随即继续说道:“联盟当以信用为先,只要秦军果然愿意退出三分之一的土地,我韩之国又岂会对质子不利也?” 一句话,算是将屠贾架在了火上。 怎么的,你秦国这么强大,怎么连放个质子都不愿意,你是不信任我韩之国呢?还是不信任韩之国呢? 你这样,我很难跟你继续干下去啊。 被逼到墙角的屠贾,也只能装作硬着头皮的模样,答应道:“既如此,吾便冒险做一回主人,吾这就给边境传信,令其立即将质子送来。” “这就对了嘛。”眼见着屠贾妥协,姬大夫也是抚掌而庆,道:“尊使放心,我韩之国上下,定不会亏待了质子的。” 闻言,屠贾的心中也是一阵无奈:就你一个区区韩之国,还敢亏待质子,哪里来的勇气? 不过,屠贾的脸上却是依旧一片灿烂,说道:“如此就多谢姬大夫了。” “小事、小事。”至此,姬大夫明显有些得意忘形了。 而这也正是屠贾想要的结果,只有得意忘形的人,才会失去脑子,也才会更好地被自己利用。 略略清了清嗓子,姬大夫随即继续说道:“这第三点嘛。我韩军可以依靠约撤退,却不能参与最终之决战。” “什么?”屠贾顿时就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地看向了姬大夫,道:“不参与决战是为何意?难道赵军还会不占而退?若是韩军不参战,还联盟个甚?韩王可是诓骗于我大秦哉?” 一连三问,直接将姬大夫问懵在了原地。 是个人都能看到屠贾脸上的不悦了! 眼见着姬大夫没有回话,屠贾随即接着说道:“韩王既无诚意,那我便就此告辞便是。” 说着,屠贾就要转身离开。 姬大夫见状,哪里会放弃自己好不容易谈拢的功劳,当即就起身将屠贾给拦了下来:“尊使稍待!尊使稍待。” 听着姬大夫急促的话语,屠贾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了表现自己的不容易,姬大夫一定会将屠贾的表演加剧数倍告知给韩王。 而屠贾想要的就是借姬大夫的嘴,将自己的态度向韩王表明。见姬大夫已经着了急,屠贾这才缓缓地转过了身。 见屠贾转身,姬大夫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能谈就好啊! 只是姬大夫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一离一转身之间,谈判的主动权已然易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84章谈判是一门艺术 果然,在屠贾的一番做作之下,负责前来谈判的姬大夫很快慌了神,毕竟他能看得透韩王的心思,却并不能看清如今的天下局势。 或者说,在姬大夫的心中,与秦国签订盟约,完成韩王交代的任务,比韩国的局势更加重要。 自然,谈判的主动权也随着姬大夫的焦急而发生逆转。 只是,随着主动权的悄然交换,屠贾却也并没有得寸进尺。 毕竟对于秦国而言,韩王的要求其实根本算不上是严苛,之所以做出委屈的样子,其志不在韩王改变条件,而是要让韩王在忐忑之中,尽快地签订盟约,调回韩军。 随即,屠贾也收敛起脸上的愤怒,并让姬大夫先行禀告韩王,待午后再作定夺。 韩王也很快得到了姬大夫的回报,已经进入秦国陷阱的姬大夫果然如同屠贾所料想的一般,把这场并不算激烈的交锋形容成了焦灼的对抗赛。 听得韩王是激动不已,不过韩之国到底是底子太薄,韩王也算是守住了最后的底线——韩军绝不可能再度投入战斗。 甚至为了守住这份并不算多的兵力,韩王连质子和国书的问题上都能进行退让。 得到韩王指示的姬大夫,随即又匆匆地赶往了秦使的驿馆。 一番交谈之后,屠贾很快捕捉到了韩王的底线,而韩王甘愿让步的情况,也着实让屠贾喜出望外。 为了演戏的逼真,即便屠贾的身上已经有了秦王的亲笔国书,却也不能一下子就拿出来,非得等上几日,装作刚刚抵达的模样。 不过在赵国的质子却是可以想办法尽快地出现在新郑城中。韩王的这一让步,却是让屠贾有了推进局势的办法。 “为了让韩王安心,我大秦之王孙已在路上。”屠贾淡定地开口,道:“至于我王亲笔之书,我也已经以飞鸽传书告知我王,相信不日便有专人快马传递而来。” 说着,屠贾淡淡地看着面前的姬大夫,随即接着说道:“我大秦之诚意已然如此,不知韩王何以教我?” 这话就说得很明白了。 你们韩之国愿意让步的地方,我们大秦都已经做了,根本不需要你们所谓的让步。 而我们大秦的所做,尤其是质子都已经在路上了,可以说我大秦已经最大程度上表明了自己的诚意了,那下面是不是该你们韩之国表达诚意呢? 闻言的姬大夫自然那也听懂了屠贾的意思,他当然也知道韩之国需要表达诚意,可问题是,三个条件,韩王死死咬住的就是不参战这一点啊! 当即,姬大夫就有些尴尬,但他还是想再辩驳一下。 只是,一旁的屠贾却是淡淡地挥了挥手。 “我亦知韩王殿下对麾下士卒之爱护。”屠贾显然早已经将韩王和眼前的姬大夫看穿,而他的目的也从来不是要韩军反戈一击。 相反,对于反复无常又战力羸弱的韩军,屠贾也好,王龁也罢,包括秦王,都有些看不上。 就这样的部队真的要投入战斗,不仅不利于作战,甚至有可能起反作用,万一被赵军抓住破绽,进行突围和反击,秦王哭都没地方哭去。 随即,屠贾终于图穷匕见道:“不如这样。待我过质子抵达之后,还请韩王立即下令前线韩军退军。如此一来,也更减少些不必要之损失,姬大夫以为如何?” “这?”姬大夫略略有些迟疑。 屠贾看着姬大夫的神情,立即变了脸色,道:“我大秦王孙亲至韩都,还不够表达我国之诚意乎,不过提早了几日而已,有何为难乎?况韩王言之凿凿,爱惜兵力,唯恐受损,怎的,欺我秦军弓矢不利乎?” “既然如此,我当传书一封,让王龁将军再做过一场,也好让韩王与姬大夫,知晓下我大秦弓矢之利也。”不待姬大夫回答,屠贾便再度威胁道。 这话要是换了跟召赵括说,回应的一定是:战场上见,我还能受你威胁了? 可对面的姬大夫,和他身后的韩王,显然没有这样的气魄,而韩之国也不是赵国,根本没有与秦国顽抗的实力与底气。 甚至听到了屠贾的威胁之语后,姬大夫瞬间又有些急了。 这或许就是小国的悲哀吧。即便是大国有求于自己,自己也必须小心翼翼,就好像有求的是自己一样。 以小而博大,弱者必须时时小心,刻刻在意,每一步都不能有任何的差错,错了,就是万劫不复。而强者,却有着无数次的失败的机会,只要有一次赢了,弱者将要面对的,依然是万劫不复。 当然,任何一个强者也都是从弱者中走出来的。 就如秦国,如果从周孝王六年,秦国立国时候算,从一个马夫到雄踞天下的秦国这条变强的路,它已经走过了近七百年的路程。 韩之国也想要重走这条路,只会更加地艰难。 至少,如今的韩王和他的手下,根本没有这个希望。 面对屠贾的威胁,姬大夫根本不敢反驳,连连告饶,并主动提出与韩王商议后再行答复。 本就是吓唬一下的屠贾,自无不可。 于是,不过半个时辰,姬大夫又匆匆离开了秦使驿馆,再度奔向了韩王宫中。 而姬大夫去得快,回来得更快。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姬大夫又再度匆匆地奔回到了秦使的驿馆之中。 光是看姬大夫的速度,屠贾便已经猜到了结果。 不用问,韩王一定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便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否则,姬大夫也不能在短短的两刻钟的时间里就来回了一趟。 要知道,秦使的驿馆虽然并不算偏僻,但为了安全起见,当时选址的时候还是尽可能地远离了韩王宫。这一来一回,在路上的时间恐怕就要一刻钟,这还是快速赶路的时间。加上入宫的时间,两刻钟,真的不多。 不到两刻钟就走了个来回,不仅需要韩王的配合,甚至连姬大夫自己也需要快速地赶路才行。 不由得,屠贾的对于韩之国的朝堂更加地蔑视了。 有这样短视而内厉色荏的王上和大臣当政,韩之国能有好才怪了。 当然,蔑视归蔑视,屠贾还是依旧表现得极为热忱,依旧是出门亲迎,也算是给足了韩之国和姬大夫的面子了。 只是,这样的“给面”,实际上早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果然,姬大夫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跟屠贾分享了韩王同意了秦国所求的消息,只要质子一到新郑,回师的王命便会立即发出。 屠贾自然也是兴奋异常! 要知道,屠贾可是没有花费任何的代价,就将总攻的时间提前了数日之久。 可别小看这短短的数日的时间,且不说就这么几天里,秦军就能省下多少的粮食,前线的血战能少牺牲多少士卒,更重要的是,短了这几日的时间,就更降低了情报外泄的可能。 所有人都以为要等秦王的回复,少说也得十数日的时间。 可屠贾却知道,只要他愿意,质子现在、今天就能出现在新郑。 换言之,在所有人还在观望的时候,韩王的命令可能已经向战场下达,即便是城中的赵国秘谍发现了异常,再去查探,也来不及了。、 当然,“异人”出现的时间也不能太早,不仅是为了瞒过韩之国的朝臣和王上,更重要的是,要给前线的王龁将军,足够的准备时间。 很快,屠贾便在心中暗暗敲定了“异人”出世的时间——三日之后。 三日的时间,足够边境的车架快速穿插到新郑,三日时间也足够王龁将军调整好布局,三日时间,也足够给韩王和姬大夫交代了。 心中主意已定的屠贾也随即唤上了酒宴,与姬大夫一起痛饮了起来。 觥筹交错之间,屠贾似乎已经看到了秦国的旗帜高高飘扬在周王畿的城头的模样,而姬大夫也仿佛看到了自己在韩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模样,不知不觉间,两人都有些醉了。 只可惜,他们都低估了赵国。 确切地说,他们低估了赵括对于情报工作的重视。 作为《潜伏》的死忠粉,赵括太知道在敌人心脏位置有自己人的重要性了。 而在他继位之初,就将自己最为得力的两位不下调到了情报部门,更是不惜重金成立了羽林卫和暗卫,一外一内两个情报部门。 羽林卫为阳,既是明面上的情报机构,也主要负责外国的军事情报; 暗卫为阴,主要负责对内的情报的同时,也是赵括手中的一把尖刀。 而在火烧周王畿之后,煽动百姓前往赵国,就是羽林卫和暗卫的一次全方面的配合成果。 周王畿有的谍报人员,其他各国自然也有。 除了秦国因为极其严苛的户籍制度,导致谍网的布置一直不太顺利,在其他的国家,包括赵国的盟友楚国在内,羽林卫甚至是暗卫的触角早已深入其中。 自然,韩之国也不例外。 对于秦国而言,韩之国上上下下已经是个烂筛子;对于赵国而言,韩之国何尝不是在裸奔着呢! 不仅秦国知道的,赵国会知道,就算是秦国不知道的,赵国也有办法知道。 其实,早在屠贾得到韩王三个条件之时,几乎同样的消息便已经传到了赵国在新郑的谍报首领的手中。 而屠贾只能凭借猜测知道的韩王答应尽快收兵,赵国却是再度直接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也就在屠贾自以为胜券在握,正和姬大夫推杯换盏之际。 一只信鸽,已经带着这重要的消息,急急地朝着北方飞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85章韩军倒秦传邯郸 秋风吹过北国的大地,洒下一片金黄,暖暖的阳光透过一扇扇隔窗,静静地撒在殿阁内正在批阅着奏章的赵括的身上。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走廊上传来。 很快,脚步声又在门外戛然而止。 “我王,羽林卫孙崮将军求见。”宦者令赵忠在赵括的身边小声地说道。 闻言的赵括眉头一皱,显然对于孙崮的到来,赵括是有些意外的。而没有自己的传唤,孙崮便自行求见,显然是有重要事情才是。 默默放下手中竹简,赵括轻轻地提了提自己的鼻梁,又扭了扭因为长时间没有动作,已经有些酸痛的脖子,这才对宦者令吩咐道:“传。” “是。”宦者令立即答应道。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在距离赵括不到十步的距离上,声音再度停下,一员身着精甲的将军直直地站在了赵括的面前,不是羽林卫将军孙崮更是何人。 “见过我王。”双手抱拳,孙崮宏亮的声音随即在殿中响起。 “何事?”赵括淡淡地开口问道。 “禀我王。”孙崮立即答道:“韩都城新郑传来消息。” 话音落,赵括瞬间警觉了起来。 要知道,如今的洛城之战已经进入了相持阶段,可以说是互不相让的感觉,任何一方微小的变化都有可能导致战场局势的不可逆的变化。 这时候新郑传来紧急的消息,还是需要孙崮亲自跑一趟的那种,赵括不得不警觉起来。 见状,孙崮也当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卷帛书,恭敬地双手递出,并接着说道:“新郑羽林卫传来消息:韩之国恐怕要反了。” 此话一出,就连去取帛书的宦者令也不由得双手一颤。 反了,韩之国! 任谁都知道这样一个盟国突然反叛,会对战场造成多么大的影响。洛城之外可是还有着廉颇将军和七万多赵军呢! 虽然这七万赵军之中一多半是来自胡人,可那也是赵国的战力啊! 更何况,一旦韩之国反叛,秦军在解决了洛城之后,更是可以取近道直逼上党郡。而如今的上党郡可只有区区不到五万大军啊! 虽然周骐已经奉命赶回了轵城组织防御,可轵城之中只有区区两万大军,面对突袭而来的秦韩联军,能不能挡得住,谁也没有把握。 一旦轵城失守,接着恐怕就是野王城。 若是野王城失守,秦军就可以另派一支部队复出空仓岭,直抵光狼城,甚至再现当年泌水对阵之势! 如此一连,赵国数年之功,连带着赵括拼死拼活打赢的长平之战,都将化为泡影。 一旦赵国再度陷入泌水对峙的消耗局面,势必造成赵国内部的动荡不安,之前新政里被赵括无情压制的旧势力会席卷而来,弄不好,整个赵国也将在一夜之间彻底回到“解放”前。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最恶劣的情况。 轵城早已经在重新划分郡县只是就开始了加固,又有周骐亲率两万大军驻守,秦韩联军想要夺去,也不容易。 更何况,一旦秦韩联军声势过大,周骐自可以率军弃守轵城,将五万大军全部都集中到野王城中。 野王城,那是在韩之国的手中,就开始加固的城池,即便比之邯郸城,也差不了多少。秦军想要在自家援军抵达前拿下野王,那也基本是痴心妄想。 还有空仓岭、甚至是光狼城,赵军驻守的兵力虽然不算多,但稍稍迟滞下秦韩联军的进攻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李牧的一十五万主力大军,已经在南下的路上了。 因此,赵括听到了这个消息,虽然也有些不可置信,但要说害怕,倒也根本不至于。 毕竟,长平之战那么艰苦的战斗都挺过来了,如今要兵有兵,要粮,哦,对,粮食经过秋收,虽然有些拮据,但要打一场十几万人的战斗,还是没有问题的。 或许是手中有粮的缘故吧,赵括对孙崮的消息到并不算太过担心。 随即伸过了手,接过了宦者令手中的帛书。 一目十行之间,赵括很快将情报看完。 “堡垒,总是从内部被瓦解的。”赵括看完了帛书,随即淡定的喃喃自语道。 不过,赵括还是有些庆幸,自己早早地就将除了秦国的各国给渗透了,虽然花费颇巨,但仅仅是今天的这一条情报,便已经值回了票价。 无他,这消息实在太及时了。 趁着秦韩两国还在扯皮什么质子和什么国书的时候,赵括有着更多的时间进行重新的布置。 “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算,即便是自己将这个情报通报给了各国,各国的王上恐怕也不会相信,甚至连求证都懒得去做。 无他,秦国的信誉在魏、楚两国之中早已经彻底破产。 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傻子才会去相信秦国的承诺。 但是,显然,韩之国就是他们所谓的傻子。人就是这样,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之前,是永远不知道痛的,不被亲身地骗一次,人也永远不知道骗子的可恶。 更何况,即便是魏、楚两国能相信情报的真实性,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了。 情报从新郑传到邯郸,就已经用去了一夜加一个上午的时间了,即便召开现在立即决断向各国的君王通报情况,抵达魏国也需要足足两三日的时间,至于楚国,山高路远,恐怕没有个十天半月的时间,根本不可呢地传到。 在消息传到了两位王上耳中,即便是两位王上完全相信赵括的判断,根本没有想要再去查实的想法,也按照赵括的要求向自家的大军发出指令。 这指令又要在路上走上数日。 如此一来一往之间,即便是用了飞鸽传书的”先进手段“,恐怕也至少要十数日才能完成。 十数日,秦韩两国早已经达成了共识,甚至决战已经发生,再改变还有什么意义。 更更重要的是,一旦赵括将情况与其他两国共享,不可避免地就会让韩军感到不安和不信任。如此一来,无疑是加速了联军分崩离析的进度。 若是不告知其他两国,当然会造成两国部队的眼中损耗,但这跟赵国和赵括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借着秦军的手,消耗魏、楚两国的实力,不正是赵括想做而一时做不了的事情吗! 所以,在第一时间,赵括就知道,这个消息必须严格保密。而既然要保密,那么反败为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于是,赵括如今所要想的对策,不是如何反败为胜,而是要在赵括的带领下,尽可能地减少赵军的损失,如果能在给予秦军狠狠的一击,那就更好了。 好消息是,至少还有三到五天的时间,留给赵军做出改变。 坏消息是,李牧的大军刚刚完成休整,还没有来得及南下,甚至即便有五天的时间也依旧不够李牧的大军南下抵达战场的。 手指轻轻扣动着案桌,赵括的脑子疯狂地思考着。 李牧所部南下,那是一定的了。至少上党郡不能丢,而想要守住上党郡,李牧所部就一定要南下。 问题是,让李牧所部分批疾驰而下还是让他们按照既定的行军路线慢慢南下呢? 疾驰而下,的确能有五万左右骑兵或许能在短时间内赶到战场,加入战斗,但很显然,五万骑兵并不能改变战场的态势。 若是按照既定的路线,徐徐南下,总路程恐怕要十二天左右。 秦韩两国势必已经完成了交易,大战也一定已经展开! 甚至,秦国的部队已经要迫近自家的轵城,说不得轵城保卫战也已经开打了也有可能! 那就打! 赵括的心中一个计划渐渐浮出了水面。 终于,思虑良久的赵括抬起了头。 “记录。”赵括淡定地开口道。 一旁的宦者令赶忙拿起了竹简开始做起记录来。 “第一,立即以飞鸽传书,将秦韩媾和之事告知前线廉颇将军。告诉廉颇将军要做到两件事情:其一,要保密,不可将此消息传于楚、魏得知,以免联盟更快崩盘;其二,暗中做好后撤及固守之准备。在燕军叛离之后,不要想着救援,也不要再与秦军纠缠,立即后撤回轵城,固守轵城,并且要尽可能拖住秦军步伐。” 赵括看了看奋笔疾书中的宦者令,稍稍顿了顿之后,这才接着说道:“第二,飞鸽传令李牧,率所部一十五万主力大军,立即南下,按照既定路线,赶至上党郡。注意,入郡之后,改道向西,入光狼城,跨空仓岭,攻秦河东、河西之地,直插函谷关。后以一部佯攻函谷关,另一部经崤函通道,夺洛城以取秦军之粮秣而断秦军之归路。” 话音落,宦者令奋笔疾书的手都有些激动了起来,虽然他并不太懂王上的计划,但“断秦军之归路”这六个字的意思,他还是清楚的啊! 王上这是要将这二十多万秦军给全都留在轵城啊! 刚刚还是愁云惨雾的,转眼间便雨过天晴了!甚至,王上还要反杀! 这上哪说理去!这就是王上,战果第一将之能吗!宦者令是一边记录着一边崇拜着。 一旁的孙崮也是惊喜异常:仗还能这么打的吗?! 这要是真的实现了,秦军恐怕就再难是我赵军对手了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86章秘密调集兵力中 话虽如此,赵括的这一反制秦韩的布局也的确堪称精妙,但精妙归精妙,真的要实施起来,却并没有赵括嘴上说的那么容易。 赵国自家土地上的转进就不说了,单单是在秦国国内的一番上下腾挪,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从上党郡一路向西转而向南,过河东、入河西、寇函谷关。这一路何止纵横数百里,所过之城更达百数,虽则秦军主力尽数西调,可这百里之途,秦人又岂会让赵军轻易通过。 即便不说沿途秦军的拦截,单单是粮食,就很成问题。 这遥遥数百里,李牧想要强行打下一条通道来,不是不可以,可这样一来,本就不富裕的兵力还要被粮道分薄,剩下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入寇函谷,更无法对有着二十万大军的秦军主力形成威胁。 而想要以河东和河西之地威胁秦军主力回防,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秦王甚至会从巴蜀调兵,也绝不会从前线撤军。 只有让大军冲到函谷,威慑关中,秦王才不敢轻易调兵出关,只有截断了洛城,才能威胁秦军主力的安全。 所以,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迅速穿插至函谷关,在转而向东,趁着秦军没有回过神的功夫,夺占洛城,将秦军囤积在洛城之中的粮草收为己用。33 如此一来,李牧有了粮食,而作为敌人的秦军却没了粮食,秦军主力向后撤退也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不管李挺要不要再在半路上对秦军下手,这一场战役,实际上,赵国已经完胜了。 所以,归根到底,这次的作战,就是一个字“快”,只要快,也只有快,才能释放出赵军骑兵的威力,才能在这场赵秦之战,以最有利于赵国的结果收场。 当然了,此战对于赵国而言,需要过好几道难关,对于秦国而言,那自然是有着更多的机会能够挫败赵括的战法。 不过,一来,赵括对于李牧有着信心,虽然困难重重,李牧也必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二来,所谓“取法乎上而得乎中”,赵括也并不认为一切都会按照自己所预设的那般进行,其实在大量的流民进入赵境开始,这场战役,赵国已经处于不败的地方。而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想要的更多而已,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与宦者令交代完了军事调整后,赵括继续说道:“第三,命平原君并代郡之吕不韦,全力保障大军粮草,为令大军行动方便,着代郡立即调集食盐,结合胡人之工艺,赶制肉干。务必保证大军在离开上党郡后,至少仍有二十至三十日之口粮。” “第四。”赵括随即抬头看向了仍旧站在原地的孙崮,道:“羽林卫、暗卫全力发动,为大军抵达函谷探明道路,并随时将秦军动向等情报汇总于李牧将军处。” “孙崮。”赵括接着说道。 “末将在。”下头的孙崮立即抱拳道。 “汝当知之,此战之要,在于快速挺进,以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赵括接着道:“要快速挺进,路线之选择,尤为重要;路线之择,全在情报也。” “是。”孙崮点头道:“末将知晓。” “收拾一下吧。”赵括接着说道:“对外情报以你羽林卫为主,你收拾一下,前往上党郡,随后汇合李牧军,作为其副将,专管情报诸事,与其一同西行。” “是。”孙崮有些惊喜的答道,显然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做了这个羽林卫将军后,还能踏上战场。 这可着实羡慕死了护卫在殿外的赵韦将军,要不是担当着护卫宫室的责任,此时赵韦已经冲到赵括的面前,请命而战了。 赵括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手下战力最强的将军,只是此战却还不是赵韦一显身手的时候,即便去了战场也发挥不出他的战力。 不仅仅是他,包括陌刀兵和铁甲重骑在内的底牌,赵括是一张都不想出。 原因很简单:还不到时候! 此战说白了,还是在消耗秦军,甚至连削弱都算不上,没有攻城略地,更没有死战求胜,更多的只是战略上的欺骗与合围而已。 即便一切如自己所想的一般,顺顺利利地占据了洛城,秦军也未必就会与自己死战。 毕竟洛城虽为天下之中,地形却并非函谷关那样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明知会被前后夹击的情况下,秦军最可能的选择不是决战,而是后撤。 而这,却是赵括最为希望的结果。 不仅秦国不能占领周王畿全境,自己甚至还能占据泰半,而这泰半的地盘,不管是卖给魏国还是韩之国,甚至是齐国,显然都会有个不错的价格。 “转告李牧。”赵括的声音再度响起:“此战,不战即为大胜。” 闻言,孙崮微微一愣,但很快还是抱拳点头答应道:“是,告知李牧将军:此战,不战即为大胜。” 听着孙崮的重复,赵括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去准备吧。午后便立即出发。” “是。”孙崮立即再度答应道,随即双手抱拳,缓缓地退出了殿阁之中。 一旁的宦者令也随即将誊写好的王命交给赵括审阅,略略扫过一边时候,赵括随即印下了自己的印玺,道:“立即传命去吧。” “是。”宦者令也立即答应道。 就这样,随着邯郸城中一只只信鸽的放飞,秦韩的联盟尚未互换国书行文呢,赵国这里的应对办法,反而是先行下达了。 当然,知晓韩国即将反水的人,却被赵括控制在寥寥数人而已,就连平原君,赵括都没有告知实情。 不是赵括不信任平原君,而是赵括在有意识地将军政渐渐分开。 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封疆大吏,在赵括的列表之中并不需要。 因为绝大部分的行动都是在代郡的李牧吕不韦在执行,邯郸城中,反而依旧的平静,加上赵括严格地保密,自然也没有被秦国的黑冰台得知任何的消息。 至于秦王,所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韩王终于同意撤军的消息。 秦王也在第一时间进行了保密,只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早在韩之国,赵军就已经拿到了这个消息。 很快,前线的王龁也终于得到了消息,兴奋之中,王龁却并没有叫停正在进行的激战,即便此战,秦军又将付出数千的损失。 显然,这样的做法依旧是在麻痹联军。 不到最后一刻,王龁绝不会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这是长平之战中,赵括教会给他的。 而在三日之后,一队马车忽然出现在了新郑城外的官道之上,数十秦军甲士护卫期间,外围更是有着上百的韩军甲士扈从。 如今这个时候,在韩之国都城新郑,除了秦国的质子,哪里还会有如此规模的排场。 早在昨夜,王孙异人已经在黑冰台首领的安排下,默默潜入了车队之中,而车队附近的人员也自然而然地换成了黑冰台的诸人。 短短几日的自由之后,异人再度被困入了车马之中。 这就是他的命,他认。只是,一颗野心也在马车的轻轻摇晃之间,慢慢生根发芽...... 虽然他身边的力量还很弱小,但至少他已经有了自保之力了。 随着异人的到来,韩王也是兴奋异常,那周王畿肥沃的土地似乎已经在向他招手,当即,韩王也没二话,立即当着秦使屠贾的面便将撤军的王命写于帛书、绑于信鸽,振而飞之...... 眼见着信鸽带着撤军的命令越飞越远,屠贾的心绪也是越来越激动。 五年了!你知道老秦人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能将赵国狠狠踩在脚下,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即,屠贾告别了韩王,回到自家的驿馆,便将行动的信鸽放飞。 也就在韩王接收秦国质子,下达撤军指令之时,远在代北之地的李牧也已经将大军收拢完毕,吕不韦更是给十五万大军备下了足够三十日的粮草肉干。 随着信鸽的振翅高飞,李牧也当即下令全军开拔。十五万大军,如同一条红色的长龙,浩浩荡荡的从代北南下而去。 在抵达代城之后,这足足一十五万大军更是兵分数路,开入了山间林路之中,甚至为了尽可能地不被秦军发现,大军更是昼伏夜出地行军。 一路坚壁清野之下,就连在邯郸的赵国臣子们也不知道代地的赵军主力已经南下的消息。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原本数日可达的路程,变得异常的遥远。 不过,这显然也在赵括的计算之内,若非如此,赵括也不会在王命之中特意强调要按照既定的计划行军。 原因很简单,只有在国内的行军足够的缓慢而隐蔽,才能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河东,才能快速地穿过秦军的河东、河西区域,进而完成对秦军主力的包抄。 至于河东与河西之地的探查,早已抵达上党郡空仓领一线的孙崮已经将带来的人手全都一股脑儿撒了出去,行军地图也正开始着手绘制。 不仅是代地的李牧和邯郸的孙崮,远在洛城的廉颇也得到了赵括的传信。 当即,廉颇又对上党郡的防守方案作出了调整。 仅剩的七万大军除了两万屯田兵固守野王城保证粮食转运安全之外,其余五万大军被廉颇全都调到了临近战场的要地——轵城之中。 趁着秦军进攻的间隙,廉颇更是假借粮食转运之名,扮作了麾下校尉,对后撤的通道进行了详尽的查勘。 可以说,整个赵军近乎二十七万大军已经充分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剩下的,就看秦军什么时候开始出招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87章调兵遣将围联军 深秋的夜,早已经褪去了夏日的燥热,秋风中,更带着些冬日的寒意。 眼瞅着,就要入冬,可眼前的战斗却是丝毫没有进展,再这么僵持下去,恐怕又是一个泌水相持啊! 包括蒙骜在内的秦军将领,全都是看在了眼里急在了心里。下面的大头兵或许不知道如今秦国国内的情况,他们这些将军可是一清二楚。 虽然靠着巴蜀和关中两大粮仓,秦国的粮食总体上还是富裕的,但若是再来一次泌水相持,尤其最后还是以秦国战败为结果,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眼见着入冬,想持就要成为定局,而王龁将军的将令,却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众将领们能不急吗! 只是,他们急也没有用。秦法严苛,更别说最需要纪律性的军队之中了。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去跟王龁将军请战,然后被王龁将军一挥手给打发立黔出来,随即抱团到了一起,围坐在火炉边,顶着无边的星光,一遍撕扯着烤全羊一边叹着气。 一个将军一口咬在自己面前的羊腿上,被火焰烤得吱哇冒油的羊腿瞬间出现一个硕大的缺口,被塞得满满登登的嘴中一边喷着油花一边无奈地说道:“上将军到底在等什么啊?” 另一个拿着羊排的将军也是一脸的落寞,撕拉一声扯下一块带皮的羊肉,嘎吱嘎吱在嘴中囫囵嚼了两口,随即一口吞下,一边回味着羊油的香味,一边说道:“就是啊!依我看,就那群乌合之众,给我放开了战,连番轮战,要不了三天,绝对拿下。” “是的呀!”又一名将领用小刀斩下一片肥腻的肚腩,随即一把塞进了嘴巴,不无可惜地喃喃道:“我下面一个屯都已经登上城楼了,马上就能建立阵地了,偏偏就被上将军给鸣金叫了回来。” “哎,谁没有被叫停过。”咬着羊腿的将军接着说道:“眼瞅着就要入冬了,也不知道......” 一伙人正聊得火热中,忽然间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诸位将军,上将军有请?”一名王龁的亲兵正站在了他们的身边。 顿时,一伙将军便慌了脸色——不是自己妄议军机被上将军给抓到了吧! 赶紧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忙问道:“上将军唤吾等何事?” “却是未知也,还请诸位将军莫要声张。”亲兵却是摇摇头轻声答道,随即双手抱拳对着几人微微一礼,便退了去。 显然,他还要去通知更多的将军。 不过这一行动倒是让在座的将军们放心不少,至少上将军不是来找他们杀鸡儆猴的。 只是,这边悬着的心是放下了,那边疑惑的心却又悄然升起了,这大晚上的,上将军召集自己这些人做什么? 要开打了吗? 可是今天跟昨天相比,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啊。等了这么久,上将军也不可能在毫无变化的时候突然发起进攻啊。 带着满心的疑问,众将军还是很快来到了军营中央的大帐之前。 掀开厚重的帘幔,众将军心中猛然一惊,恐怕还真是要开打了——几乎全军都尉以上的将领都被上将军聚集到了大帐之内,除了布置军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如此兴师动众。 很快,几名将军也融入了交谈之中,而将军们所讨论的,无非还是上将军的意图所在。 其实他们根本不必猜测,因为随着最后的几波将领的到来,王龁也带着蒙骜步入了大帐之中。 “见过上将军。”众人齐齐地抱拳道。 王龁微微点点头,随即坐到了主位之上,伸出右手,虚扶起众人,道:“众将请起。” “是。”众将齐齐答应道。 “想必大家也都猜到了,本将唤诸位前来所为何事。”王龁随即开口道。 众将闻言,皆是惊喜异常!果然要全面开打了吗!不由得,众人便攥紧了拳头,势要争得那主攻的任务。 不过,显然王龁早有打算。 看着麾下将士们摩拳擦掌的样子,王龁也是欣喜不已——军心可用啊! 当即,王龁也不再打哑谜,对着众将便宣布道:“明日,便是我军与那联军的决战之日。” 轰然间,众人面红耳赤,这是极度兴奋的表征。虽然众人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当王龁真的说出口时,众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情。 稍稍等众人的情绪降低了之后,王龁这才继续开口道:“下面我来宣布明日的进攻序列。” 闻言,众人瞬间收了声,纷纷竖起了耳朵等待着王龁的命令。 “蒙骜。”王龁的声音果断响起。 众人的眼神随即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蒙骜,不过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怀疑,反而带着更多的期待之情。显然,数月的鏖战,蒙骜已经在这群桀骜的秦军将领中,树立了威信。 众将自然也意识到了上将军对这位蒙骜将军的重视。 只是,在军中,仅仅有着威信和重视,却远远不够。想要真正地承袭上将军的衣钵,最重要的还是令人信服的战功。 很明显,王龁又将这次立功的机会塞到了蒙骜的手中。 “末将在。”虽然得到了王龁将军的面授机宜,蒙骜还是立即抱拳答应起来。 “命汝为骑军统制,统率七万骑兵,鏖战赵军骑兵。”王龁从案桌上拿起一枚令牌,递给了蒙骜道。 “末将领命。”蒙骜立即双手接过令牌,答应道。 蒙骜虽然干脆地领命了,可是王龁的这道命令却是让众将有些摸不着头脑。 七万骑兵,虽然几乎是大军战力的一半了,可他要面对的也是七万赵军啊!赵军之中光是骑兵也在四至五万之数,以七万骑兵进攻七万步骑混编之赵军,几乎没有什么胜算啊! 上将军怎么把这样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给了蒙骜? 难道,蒙骜什么时候把上将军给得罪了?不应该啊,刚刚两人还是一起进来的啊! 看着底下的将军们窃窃私语的样子,王龁当然知道他们在臆测些什么,只是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韩军倒戈,攻入联军主营几乎不会费什么事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功劳,相反,一旦主营溃败,赵军势必也会撤退,这尾随而击,却是极其考验将领的,也是此战之中为数不多可以建功之所在。 只是,王龁却并不想跟他们解释什么。 因为韩军倒戈的事情,即便到了现在,他依旧不会告知众将。 就在众将疑惑不解之时,王龁却又继续开口点将道:“裨将李驲,裨将王赫,裨将冯畾。” “末将在。”三名被点到名字的将领齐齐出班答应道。 “命你三人,各领两万兵马,分从东、南、北三面向联军营寨发起进攻。破营之后,直插中军,彻底搅乱敌军。”王龁继续命令道。 “是。”三人当即领命道。 虽然三人答应得快速,可是三人心中也是疑虑重重,两万大军,真的就能攻破营寨吗?但不管怎样,上将军既然下达了指令,肯定有所安排。 三人也很快接过王龁手中令牌,退入班中。 “裨将蒋意。”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王龁便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又一名被点名的秦将站了出来。 “军议之后,立即率本部一万步卒,自南面绕道联军营寨西北侧,屯驻巩城,但见联军所部逃窜而来,即行率军截断之。”王龁继续下达指令道。 “是。”名曰蒋意的秦将也接过了王龁手中的令牌。 “裨将谭翕。”王龁再度点将道。 “末将在。”再一名秦将略带激动的神色出班答道。 也怪不得这名裨将面露喜色,随着王龁将军不断的发出指令,将军手中的兵力是越来越少,也就意味着能够独自领军、独挡一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能在这关键的时候得到王龁将军的点名,换了谁都会激动的。 甚至出班抱拳之际,谭翕还不忘了回头瞅了一眼那些羡慕着的同僚们。 王龁自然不会理会下面的这些小动作,随即继续下达指令道:“军议之后,立即率本部一万步卒,自南面绕道联军营寨东北侧,屯驻河雍城,收拢汲水沿途之船只,务必将后撤之联军,阻击在汲水以南。” “是。”秦将谭翕立即接过令牌领命道。 “都尉谷郇。”王龁再度点将道。 “末将在。”一个稍显年轻的都尉当即在末位上出班答道。 “命你帅本部五千步卒,军议之后,往南面而去,屯驻负黍城,截断联军南逃之路。”王龁随即递出最后一枚令牌道。 “是。”都尉谷郇立即惊喜交加地接过了令牌道。 眼看着案桌之上最后一枚令牌被谷郇拿了去,众将的心中也是一阵郁闷。 不过,此时王龁却是站起了身,对着众将说道:“其余诸将,各位预备,随时增援前军。” “是。”众将纷纷领命道。 “出蒋、谭、谷三位将军外,其余诸将,总攻发起时间为明日丑时一刻。全军偃旗息鼓,直冲联军营寨”王龁随即宣布了此战最为关键的一项道。 闻言,众将纷纷应诺的同时,却更加地疑惑了。 丑时一刻开战? 这不早不晚的时间,是要做什么? 他们哪里会知道,今夜子时过后,韩军才会悄悄撤离营寨,而那一个多时辰,就是给韩军撤离的时间。 一个时辰,韩军可以奔袭十数里,彻底脱离战场。而一个时辰,也是联军换防的时间节点,想要不被发现,秦军显然也不敢拖得太久。 无论如何,王龁算是将他的兵力安排到了极致。 细细算来,王龁手中仅有的二十二万大军,七万被蒙骜去鏖战赵军,六万作为破寨的主力,两万五千人马作为封堵之军,王龁手中剩下的部队,竟然只有六万五千人而已。 要知道,这六万五千人,所要承担的角色可不仅仅是预备队而已。 一旦前方通过韩军留下的破绽攻入营寨,这六万多人必须立即补上去,如此才能给予联军足够的压力,才能让足足有着十余万兵力的魏楚大军出现动摇。 正面的兵力几乎与联军的数量相差无几,这是极其冒险的! 显然,王龁的野心是极大的,大到想要将这联军二十余万大军全部吞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588章各怀鬼胎洛城战 从地图上来看,蒋意所部占领的巩城,乃是魏军向西撤离的必经之路,河雍城则是赵军北窜回到轵城的最近的路程,至于负黍城又是楚军南逃的关键节点。 显然,王龁将军所布置的三路大军,就是奔着将三国的联军全都留下去的。 当然,三城之中也有着些许的不同。 这当然也跟周王畿的地形有关。周王畿地处于天下之中,夹在秦、赵、韩、魏四国之间,秦在其西、赵在其北、韩在其南而魏在其北,整体呈现着东西走向,即从东至西、狭而长,从南至北、短而聚。 因此,魏军想要西撤离,巩城占据南北之央,几乎是大军的必经之地,因此这里也是王龁势在必得之所在。 所以王龁派出了精锐的蒋意所部,最先袭占此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而河雍城,虽然是距离轵城最近的城池,只要从此处渡汲水而北上,不过数个时辰即可抵达上党郡的重镇轵城。但因为周王畿东西狭长的关系,河雍或许是最佳的渡河地点,却不是唯一的渡河所在。 换言之,赵国想要北归,最佳途径虽然是河雍城,但以廉颇之能,即便是仓促之间,也会避开此处。 因此,对于北归的赵军,王龁更多的还是要靠蒙骜所部骑兵死死地黏住赵军,河雍城的堵截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同样的情况也在负黍城中,虽然这也是楚国南归的最便捷路径,但从东向西,楚国能走的路实在太多了。 故此,在南面,王龁只放了一个都尉带着五千兵马。当然,这也跟楚国的军队只剩下两万多人有关。而大战过后,这个数字还会锐减。 属实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因此,王龁的意思也很明显了,能堵住最好,堵不住也就算了。 综上,纵观王龁的整个布局,其意图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其首要目标,并不是秦军最大的对手赵军,而是出力最多跳得最凶的魏军。这当然不是王龁一拍脑袋决定,而是如今的军事、政治态势做出的最佳选择。 从军事角度来看,巩城的存在,让联军之中只有魏军,有被秦军全歼的可能; 从政治角度来看,绞杀掉一个上蹿下跳魏国,对其余诸国的震慑程度远高于击溃赵军; 甚至,从之后的战略布局来看,将魏国削弱,能更好地为秦军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什么战斗?仗打到了这个份上,秦王和王龁的野心,又岂会拘泥于区区周王畿之地。联军溃败,各方势力受损,正是秦军扩大战果的最佳时机。 问题是向哪里扩张? 韩之国?显然不行,且不说韩之国刚刚倒戈向秦国,秦国在拿下联军之后就向他动手,以后还有谁愿意跟秦国联盟? 若是以前倒也没什么关系,秦国也不需要联盟。但此次的洛城之战,却是给秦国敲响了警钟,只要赵国还在,秦国就不能不考量盟友的问题。 而这一战虽然对赵军有所消耗,却没有动摇到赵国的根本,自然,韩之国不能动,至少现在不能。 从另一方面讲,韩之国,从来都是秦军嘴边的一块肉,想什么时候吃,那什么时候就能吃,根本不必浪费这样宝贵的机会。 那么魏国呢? 将魏军十万大军斩于马下,已经是对魏国极大的削弱了。可以说,这一战过后,魏国至少五到八年之内都恢复不了元气。 八年的时间,足够秦军出兵拿走足够的利益的。 也无需占用如此宝贵的时机。 剩下的,楚国劳师以远,自不必说,燕、齐两国更加遥远且未曾卷入战斗,更不在考虑范围。 想来想去,还是趁赵军 的病,要赵国的命才是最符合秦国利益的。 所以,在王龁的时间表里,在战役的第一阶段,秦军的首要目标就是吃掉这股魏军。 而后,集中所有的兵力猛扑向赵国如今的上党郡,至少拿回河内郡这块地盘(如今赵国的上党郡是由河内郡加长平地带拼接而成。) 当然,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王龁在围歼魏军的同时,依旧会投入大量的兵力,甚至是比围歼魏军还要多的兵力,对赵军进行追击和消耗。 这也是王龁将蒙骜调到追击赵军的前线的原因。 如果顺利的话,蒙骜尾随而击,拿下轵城,甚至直捣野王城,也不是不可能的。 下打完了命令之后,王龁随即大手一挥,各将军随即抱拳领命而去。 随即,洛城之中,秦军军营再度热闹了起来。 而在洛城之外的联军主营地,却是依旧安静得可怕,所有的战士都已经睡下,阵阵的呼噜声不断地响彻在营地的上空。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而一切又时刻在变化着。 不得不说,秦军的保密措施是真的厉害,直至此时,信陵君还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快,信陵君的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的火热。 只要能拖到冬天,严寒之下,秦军想要进攻就更加困难了。 若是等到开春之后,自己就可以请自家王上敦促赵军主力南下,只要赵军主力南下,这场仗的主角也就换成了赵国了,而自己只要保存好实力,不论赵军与秦军厮杀最终的结果如何,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两强相争,得利的自然是魏国这个老三了。 即便秦军最终占领了周王畿,以自己十万大军,也能从容和秦军划城而治。 若是赵军得胜,那自然,大伤元气的赵国,量他也不敢毁约。 而只要魏国拿下了周王畿的地盘,进可以窥视河东、河西之故土,复大魏昔日之荣光,退可严守崤函之通道,彻底封死秦军东出之道路。 一句话,只要坚持到来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想到此处,信陵君心中也是一片火热,连近日来韩楚两国的消极怠工,信陵君也不再放在心上。 只要他们还在抗秦,只要他们的部队还在联军之中,那就足够了! 是的,就在秦、赵、韩各自想着如何坑对手以保障自家的利益的同时,魏国的信陵君,其实也早已在暗中埋下了伏笔,心中所想,也是坑赵国以换取本国的利益。 虽然这个伏笔还需要诸多的配合,也有着诸多的破绽,但对于如今弱势的魏国而言,这已经是为数不多的机会了。 显然,这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团结的联盟,内地里的间隙,实际比明面上的还要多得多。 即便是看似人畜无害的楚国将军,此时也在各种军议之时,联合着韩之国的将军嚷嚷着打不动了! 他的目的似乎也很明显,就是想怂恿着联军跟秦军彻底的拼了。 拼到你死我活、天昏地暗的那种! 说实话,楚国并不在意周王畿的得失,甚至楚国更宁愿周王畿落入秦军的手中。 原因很简单,若是周王畿在秦军的手中,秦军东出,那就有了至少两个宣泄口,一个是南端的自己,一个是北端的周王畿。相较于沟渠纵横的南面,秦军肯定更愿意从北面东出,如此一来,楚国自己不就安全了吗! 更何况,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即便是此战败了,赵、韩、魏三国势必要持续地对周王畿保持关注,甚至是常年驻军,以期重新夺回此地,自然也能牵扯住秦军的视线。 相反,若是周王畿到了联军的手中,虽然自己也分了四 分之一,但隔着韩之国,楚国很难实施有效的管控,最多就是收些税收而已。 可是,如此一来,秦军东出的宣泄口,极有可能调转到自己这边。 毕竟没有了周王畿的立足之地,秦军想要再攻强悍的赵国,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相较而言,秦军显然会更愿意去面对南面的沟渠纵横。 当然,周王畿之地的得失的前提,还是要让秦军在此处消耗掉足够的兵力才行。 可以说,四国联盟,各有所图,能在这礼崩乐坏的战国存活下来,只能说,没有哪个国家还是纯真的小白羊,也更没有哪个国家没有梦想过称霸天下。 只可惜,有的先天不足,有的中道崩殂,如今所剩下的,还有争霸的实力的,也唯独秦、赵两国而已。 但,即便事实摆在了那里,依旧没有哪个国家会放弃! 弱小的想要变得强大,曾经强大的想要恢复往日荣光,已经强大的想要独霸六国,无非就是这么回事而已。 包括韩之国,之所以冒险得罪赵、魏、楚三国,而倒向秦国,为的还不是利益,还不是那一丝丝变强大的可能! 这里头不仅仅是周王畿的土地的问题,虽然华夏人对于土地的执着,几乎是一脉相承的。但韩王显然也不会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人物。 在所有人看来,韩之国都已经是冢中枯骨了,但韩王既然为王,自然还是想要韩之国焕发生机的。 要知道,韩之国祖上也不是没阔过。至少在三家分晋之时,不说是三国中最强大,也觉得是最富裕的,靠近中原的地理位置,加上发达的冶铁业,让韩之国在三国之中,也是有着很大优势的。只可惜,后世之君却是没有把握住罢了。 自然,韩王也想恢复祖上的荣光。 在目前的情况下,唯一的希望就是秦赵二国打生打死,打得不可开交,两败俱伤,身处两国之中对韩之国才会有一丝丝的希望。 而想要两国打生打死,最重要的就是平衡。 秦国输了长平之战,韩王自然想要赵国也输上一场,不伤元气,又能跟秦国继续接受,顺便自己还能捞点好处。 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韩王显然有些小瞧了秦国的野心,也有些小瞧了赵国的能力了。 第589章夜深赵军悄布置 洛城之战,几乎就是如今战国形势的一个缩影。 所有的国家都各怀着鬼胎,处处都是联盟,处处又都是背叛。 就在整个联军主营都渐渐沉睡之时,一旁的赵军营地之中,廉颇却是将所有都尉以上的将领召集了起来。 是的,廉颇已经得到了秦韩联盟的消息,虽然还不清楚秦韩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发动,但廉颇的直觉告诉他,必须尽快安排好大军的退路了。 中军帐中,昏黄的火苗不断跳跃着,一如在场的赵军将士们。 「秦韩已经秘密联盟。」廉颇的话语不断响彻在众将的心头。 此言对于还在畅想着如何打败秦军的众将们的打击,几乎不言而喻。 好在,出于对廉颇将军的信任,众将士虽然有一瞬间的愣神,却并没有因此而产生畏惧情绪,反而一个个冷静地看着廉颇,静静地等候着廉颇将军的指令。 就连那两个胡人的都尉也是如此。 廉颇见状也是暗自点头,随即继续说道:「其实此事,我王早已得知,并也早已告知于本将。故此才有了周骐将军回转轵城之事。」 一句话,瞬间便将众将的疑虑打消干净。 连王上都早就知道,那王上肯定已经想好了完全之策,那还有啥说的,干就完了。 顿时,众将脸上的紧张之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的期盼。 是的,期盼!在场的诸多将领不少是跟着赵括打过长平、攻过胡人、守过阏与城的老将,对于他们的王上,那已经不是信任和崇拜了,甚至已经上升到了盲从的境界。 听到王上已经有了安排的消息,众将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胜利,就是功勋,洋溢在众将脸上的自然是期盼之色了。 廉颇见状,随即继续说道:「王上已经对洛城之战有了全盘的布局,而我军的任务。」 话音至此,廉颇稍稍顿了一顿,众将随即瞪大了眼睛看着廉颇,颇为焦急地等着下文。 「我军的任务共分为三个阶段。」廉颇见众人的兴趣已经充分地调动了起来,这才继续说道:「第一阶段:我军要在秦韩发动之后,尽快地保存好自身的兵力,撤退到轵城之中。」 「第二阶段,我军要与上党守军一道,守御轵城,等待另一只援军。」廉颇随即接着说道:「至于第三阶段,自然是配合另一只援军对秦军实施围攻。」 听着廉颇将军的三段论述,众将的心中着实痒痒的,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询廉颇将军了。 比如,守轵城要守多久,援军从何而来,又如何围攻秦军? 显然,廉颇将军的计划太过空泛,几乎没有执行性。 但没有执行性就对了,不仅没有执行性,就连其中关键的字句,廉颇都进行了一番斟酌,比如,李牧所部,根本就不是来援助轵城的,可廉颇却是把他们称作了援军。 原因嘛,很简单: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诸事不密几成害也。 现在,还不到给麾下诸军摊牌的时候。 果然,廉颇犀利的目光扫过,瞬间将众人讨论的欲望给狠狠按下。 廉颇随即继续说道:「后面两个阶段,到时候,本将自会与尔等详细说明,如今,我军要做的,就是要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 「是。」被教训了的众人当即齐齐地答应道。 「秦韩已经签订盟约,此消息我等能得知,自然秦军和韩军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虽然不知其准确的时间,但为了避免务必要的损失,下次秦军进攻的时间,应该就是其约定之时间了。」廉颇继续说道。 「斥候营。」廉颇随即点将道。 「在。」一名都尉立即抱拳领命道。 「立即将手中斥候都撒出去,一旦秦军出城,立即回报。」廉颇当即下令道。 「是。」斥候营都尉立即答应道,随即抱拳而出,布置斥候而去。 「后营裨将何在?」廉颇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一个虬髯大汉立即出班答道。 「你部一万七千余人,多为步卒,一旦行军,恐为大军之拖累。如今敌情已经明、任务已清,你部无需在继续留待此处。」廉颇随即说道:「趁夜已暗,立即徐徐后撤,分作三批,向轵城撤离。」 说着,廉颇从案桌上拿过一个锦囊递地过去,道:「此为汝部行军之路线。记住,不论后续洛城之战如何,你部只要渡过汲水回到轵城,便是胜利。若遇秦军阻击,无需理会,径直绕过,回返轵城为第一要务。」 「是。」后营的裨将立即双手接过了锦囊,答应道。 「左、右营裨将。」廉颇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负责左营和右营的两位裨将立即出班答应道。 「你部皆为一万二千人,为步骑混合大战开始后,无需理会秦军,即行向北撤离,此为行军线路。」廉颇一边说着一边递过了两个锦囊:「同样,若遇阻击,不要纠缠,可便宜行事。」 「是。」两名裨将当即接过了锦囊答应道。 「中军并前军,共计三万人马。」廉颇继续吩咐道:「战斗开始后,随本将一起迎击秦军,为左、右二营撤离争取时间。」 「是。」其余诸将齐齐答应道。 「好。」廉颇随即挥了挥手,道:「各自准备去。」 「是。」诸将随即再度抱拳答道。 纵观廉颇的布置,其实他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要分散突围。 之所以廉颇会如此布置,自然是根据秦军可能的进攻路线而定的。 廉颇很清楚,即便是韩军倒戈,其实对赵军营地的影响并不算大,秦军想要拿下这场战斗,势必要还是要从联军主营下手。 只有拿下了主营,秦军才能集中力量来对付自己。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在战斗初期,赵军面对的秦军一定不会太多。 甚至为了麻痹自己,秦军一出场的兵力,恐怕还会跟往常的战斗一样,也只用两到三万骑兵来牵制自己。 面对这样的情况,赵军最好的逃离的办法,可不就是继续装作一无所知,派出同样的两三万兵马正常与之对阵,然后让主力趁乱后撤吗! 而应对东西狭长的地形走向,秦军根本无法沿河不知防线,自然,大军最好是分开行动,即便有一队被秦军拦截了下来,也可以保证主力能够安全回到轵城之中。 当然,这样的布置,显然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与秦军交战的这三万兵马一定要沉住气,不仅要尽可能地拖延秦军,更要在主营被破后,迅速地调整阵型,向后撤离。 因此,毫无疑问的,廉颇亲自留了下来。 只有他留下了,才能压得住手下的将领,也才能让底下将士们安心的作战,当然,也只有廉颇自己,才有把握将剩下的赵军给带出包围圈。 随着将领们的离去,夜终于深了,而赵军的步卒也随即悄然出了营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赵军的营地中也渐渐响起了鼾声,甚至连天地也进入了深度的睡意之中。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联军的主营之中却是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韩之国上将军的亲兵,挨个地通知着所属的裨将、都尉甚至是校尉们。 被打扰了睡意的将领也不敢多抱怨,只能披上 盔甲,便跟着亲兵们往韩之国上将军所在的营帐中而去。 很快,将军们便齐聚在了营帐之中,只是,任谁也不知道这么晚来会是个怎样的任务——难道要夜袭秦军? 不应该啊,都说好了是让秦军来攻的啊! 而且自己守城尚且不足,偷袭秦军?上将军怎么可能同意! 正在猜测间,韩之国的上将军便已经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上将军。」诸将军随即见礼道。 「免礼。」上将军也不废话,当即抬手虚扶一把,随即便开门见山道:「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 「我王以决议反赵盟秦。」上将军一边扫视着众人,一边说道。 闻言,众人顿时瞪大了双眼?! 盟秦?!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前两日还在跟秦军打生打死呢,今天你告诉我秦军要跟咱们做盟友了?这让人如何能够接受?! 见众人似乎意见颇大,上将军随即对众将稍作了解释:「此议已是决定,我王已与秦国签订盟书,秦国更是遣质子与新郑,更许诺了,待击退赵国之后,分周王畿三分之一的地盘与我国。既有其利,自当变之。」 只是,这样「有奶便是娘」的理论如何能够说服这些真正流血流泪的汉子们,话音刚落,就有将领想要提出不同意见,可是韩之国的上将军根本不会理会于他,甚至根本不会让他有发言的机会。 当然,这也是他作为韩之国的上将军,所必须做的。 即便,他也对韩王的做法并不十分的赞同。当正如当然他虽然反对加入联军,却依旧在王命之下率军而来一样,今天的他,依旧只能在王权中进行妥协。 「多说无益。」上将军摇了摇头,随即说道:「吾已接到王命,令吾等今日便行撤退。且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不想成为秦军刀下亡魂的,便赶紧遵命而行吧。」 这当然是恫吓,但却也是一个明显的囚徒困境。 若是所有人都一起反对、反抗,当然可以阻止秦军的进攻,可要付出的代价呢? 你就确信你身边的人在命令下达后,会和你一起坚持,而不是响应号召?! 一旦有哪怕一个人开了这个口子,这本就爱破损不堪的城防还能要吗? 闻言,众将军也是面面相觑,互相疑问着的同时,又互相地戒备着彼此。 良久之后,众将军这才零零散散地抱拳领命道:「谨遵王命。」 第590章秦军来袭赵军退 随着营中篝火渐渐熄灭,头顶的月色也渐渐偏离。 而联军的营地,终于迎来了一阵阵的骚动。尽管韩之国的将领们一层层地施压,被打搅了好梦的韩军士卒们还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可惜的是,韩军的这些动静虽然算不上小,但联军的楚军也好、魏军也罢,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倒也怪不得信陵君。 韩军发动在即,其上将军自然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准备,就如今夜的巡营人员,就大都都是韩军充任。 因此即便闹出了什么动静,只要不是营啸,这情况根本传不到信陵君的耳中。 即便是魏军和楚军的普通将士发现了什么异常,也会被巡逻的部队以秘密行动的理由被搪塞过去。 所以,在韩之国上将军的有心算无心之下,联军终于丧失了最后的一丝翻盘的可能。 嗯,或许不该说翻盘,只能说减少损失,因为即便是信陵君真的发现了韩军的异常,他又能做什么呢?除了带着魏军逃跑之外,他还能怎么办? 力挽狂澜? 就凭他所带的不到十万的魏军? 要知道,旁边的赵军可也已经在撤退的路上了。 很快,在韩之国上将军的不断催促下,一队队的韩军「人衔枚,马摘铃」,甚至连辎重都不要了,全员就这样轻装悄然驶出了营地。 偌大的韩军营地,只剩下了韩之国的上将军的几百亲兵在充着门面。 倒不是韩之国的上将军有多么的高尚,居然让自己的亲兵留下。 实在是没有办法,以韩军将士的素质,要是留下其他部属,恐怕前脚主力刚撤,后脚这些人就作鸟兽散了,甚至还会惊醒魏、楚两国,也说不定。 当然,留下也并不意味着就必死,剩下的亲兵,会在秦军发起进攻的第一时间撤回营地,那里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战马,只待亲兵们一回返来,就能骑上战马,狂奔而去。 随着韩军顺利脱身,热闹了一整夜的洛城之中的秦军军营,却是安静了下来。 一排排精壮的骑兵已经摩拳擦掌,一队队步卒已经整装待发,所有的将士们都在等待着王龁将军的命令,只有阵阵的马嘶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而王龁将军却是将目光紧紧地锁定一旁的铜壶滴漏上。 「滴答、滴答......」 一颗颗水珠缓缓地滴落,刻着时辰的铜柱几乎是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缓从水面升起。 终于,那抹红色的印记,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王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拔出了手中的宝剑,对着眼前的秦军将领们说道:「出发!破敌!」 「出发!」 「破敌!」 王龁将军的命令很快传导了下去。 随着「吱呀呀」的声音渐渐响起,洛城已经被碳化又被秦军修复的城门随即缓缓展开。 在东面、在南面、在北面,数只秦军齐刷刷地踏入了黑暗之中。 为了保证进攻的突然性,秦军自然也是「人衔枚,马摘铃」,而其开进过程也并没有往常的号角和鼓声,即便如此,秦军依旧在行军的途中保持了极强的一致性。 天下之强军,自有其独树一帜之处。而秦军,其纪律性显然是七国之中,最为严谨的。 只是,饶是秦军已经尽可能地减少暴露的可能了,但这么大规模的行军,怎么可能瞒过实时监视者洛城动静的赵军斥候,尤其就在今日的夜里,廉颇将军才特意嘱咐过斥候营紧盯洛城动静。 若不是为了长远轮换作打算,斥候营的首领恨不能把半营的斥候都给撒了出去。 如此紧迫的要求之下,下面的斥候们自然也不敢怠慢,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死死地守着洛城,生怕有半点情况漏过了自己的眼睛。 自然,秦军开三门而出的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赵军的斥候给侦知了。 而这样骇人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便被报知了廉颇将军。 「来得还真快啊!」刚刚躺下又被惊醒的廉颇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惊讶道,秦军果然是深知迟则生变的道理,签订盟书之后,甚至一时一刻的时间都等不及了。 廉颇不知道的是,拜秦使屠贾和质子异人所赐,实际上秦韩还未互换国书之时,韩王撤军的命令便已经下达。 若不是羽林卫的情报网给力,恐怕赵军真要被秦军给打一个措手不及了。 不由得,廉颇也有些庆幸,就在今夜,自己已经安排好了部队撤离,甚至此时,步卒应该已经迫近汲水沿线了,而剩下的大军也已经做好了转进的准备。 若是秦韩两军的行动,早上哪怕一日,即便自己想要重新布置兵力恐怕也是来不及的了。 想到此处,廉颇算是认识到了战略情报的重要性,也对王上命孙崮出任羽林卫的将军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很多时候,打仗,打得就是情报啊! 秦国付出了绝大的代价才争取到的燕国的支持,转瞬之间就被我赵国得知,等于你辛辛苦苦准备了数月的战术安排,刚刚成型呢,就被摆到了敌人的案头,这你受得了?! 秦国人受不受得了廉颇不知道,这四两拨千斤的战法,却是再度将廉颇给折服了。 略略稳了稳有些激动的心情,廉颇随即对传令兵说道:「传令全军,立即按照原计划向三个进行展开。」 「是。」一旁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说着,传令兵转身便奔向了帐外。 略略迟疑了一会儿,廉颇再度唤来另一名传令兵,道:「立即将秦军大举而来的情报,传至韩、楚、魏三国之上将军!」 「不,不用告知三国之将军,告知信陵君即可。」廉颇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在让信陵君去找韩军的麻烦吧,咱们不惹那个是非。」 「是。」另一名传令兵也立即答应道。 是的,廉颇思虑了一番之后,还是决议加固将秦韩联手的消息推迟给暴露出来。 这当然是冒了一定的危险的,若是此时暴出来,说不得联军主营还有一定的准备时间。 若是按照廉颇的做法,只告诉信陵君,信陵君当然知会韩、楚两国的上将军,而传令兵也会将韩军如今的情况如实回报给信陵君。 这样一来,信陵君就能得之韩军已然离去的信息。 只是,这一来二去之间,耗费的时间可不在少数,闹不好,恐怕等秦军杀到了城下,信陵君那边还没完成接防。 可若是廉颇提前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是,或许这样一来是能够给信陵君的魏军、楚军争取些许的准备时间,可问题是,信陵君有了这准备时间,是逃呢还是战呢? 恐怕谁也不知道。 若是信陵君就趁着这段时间直接逃跑,联军主营也就没有了吸引秦军的作用。 极大的可能下,秦军会围歼魏军无望的情况下,转而进攻和围歼自己的赵军,虽然廉颇早就为自己的殿后部队准备好了后撤路线,可一旦被秦军二十万大军给围住了,赵军即便是不被全歼恐怕也要脱层皮。 这可是廉颇绝不希望看到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顺其自然,让秦韩联盟的消息自然而然地传到信陵君的手上。不仅可以防止魏军直接撤离带来的链锁后果,更能完全地撇清所有的关系。.z. 何乐而不为呢? 很快,随着廉颇将军的命令传达,整个赵军的营地便沸腾了起来,不断短短的盏茶的功夫,赵军营地之中已然中门大开,数万赵军蜂拥而出。 不过,这数万的赵军,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营寨不远处列阵等待。 反而裂作三股,期中两股力量更是分作东西二向飞奔而去,很快便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只有最后的两万五千余人,在营寨旁列阵等待 而随着赵军的不断开出,赵军营地也是越来越空,直到最后,营地之中几乎成了一个空架子。 是的,短短时间内,赵军已经实质上完成了主力大军的转移。 当然,这时间里,联军的主营之中的信陵君和他麾下的大军也行动了起来。 虽然在一开始接到赵军通报之时,信陵君也并未十分地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下令全军备战,并知会了韩、楚两国的上将军。 虽然秦军夜袭有一些反常,却也可以用时间紧迫来做解释。 直到信陵君发现,明明同时派出的传令兵,楚国那边已经开始登城防御了,韩军那边却还是静悄悄的。 甚至就连本早该前来复命的传令兵也迟迟没有踪影。 信陵君终于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了! 韩军整整三万多人,即便是自己的传令兵因为某些意外没有把命令传达到位,联军营地此时已经如此喧闹,韩军那边怎么会这么安静? 难道整整三万多人,全都睡死了过去。一时之间,信陵君却是无论如何想不到,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哗变?还是……叛变? 与其说信陵君想不到韩军如今是个怎样的情形,倒不如说是他根本不敢想象到底是怎样的可能...... 第591章为保主力弃诸军 什么可能? 还能是什么可能? 除了韩军已经集体叛离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可能。 信陵君心中自然也是清楚的,可信陵君更清楚一旦韩军真的叛离,会给联军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信陵君随即派出了五千精兵,前去接管韩军的营地。 不管韩军是不是叛离了,至少有着五千精兵在,还能抵挡秦军一番,不说彻底将秦军挡在营外,也至少给自己争取出应变的时间。 很快,一只五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便杀向了韩军的营地之中。 魏军这边的动静很快被韩军洞察,韩军营地留守的亲兵们见状,也丝毫没有想要反抗魏军的意思,当即便从寨墙上撤下,取过了营中的战马,便从后营狂奔而去。 五千魏军随即顺利进入韩军军营之中,只是迎接他们的,除了一座人去楼空的景象之外,就只有被绑缚在帐前、堵住了嘴巴的传令兵。 还不错,虽然韩军已经倒戈向秦国,却也没有杀了信陵君的传令兵。 拿去传令兵口中布条,传令兵当即对面前的魏军开口喊道:「速告知君上,韩军已逃,南寨空虚,速作决断。」 已经得到了命令的魏军随即一边解开着传令兵的绑缚一边说道:「将军已经派人前去告知君上,我等便是前来补位的。」 应该说,这支魏军的确不愧是信陵君一手调教出来的强军精锐,面对着韩军出逃,南寨一空的危险场景,区区五千步卒,却并没有就此慌乱了手脚,更没有就此逃离。 当即,这五千精锐便登上了空空的寨墙。 好消息是,为了掩人耳目,韩军撤离之时,并没有对寨墙做什么拆除工作,因此五千精锐还算是有着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 坏消息是,就在魏军登上寨墙之时,秦军的主力已经抵达寨墙之下,而在那寨墙上,韩军并没有预留多少守城的器械。 换言之,虽然魏军成功地登上了寨墙,可面对即将登城的秦军,魏军的手中却没有适合防御的武器,别说滚木礌石、金汁火油了,就连长戈也没多少。 魏军所能凭仗的只有手中的长刀和身后并不算多的弓箭。而他们要灭面对的,却是已经准备了一整夜的秦军。 即便有着微弱的地理优势,也在秦军的各种攻城器械的加持下,化为了乌有。 这注定会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五千魏军带队的都尉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当即唤来传令兵,将此处情况飞马报知信陵君。 不管信陵君做出如何的选择,魏军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守住这条寨墙。 当即,五千魏军一分为二,一部三千人,以现有的武器对秦军进行阻击,另一部两千人,则是立即返回营寨中搬运守城的物资。 也就在魏军分兵而战之时,秦军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便发起了进攻。 而南面的战斗,几乎与其余三侧同时打响。 信陵君也在秦军就要发起进攻的同时,得到了关于韩军已经撤离的消息。 一切果然如同信陵君所猜测的那般,而在那最后的石头落地之后,愤懑、不甘甚至是委屈的情绪一齐袭上了信陵君的心头。 若是韩之国的上将军还在此地,信陵君恨不能生吃了他去。 明明一片大好的形势,为何要放弃,转而投入秦军的怀抱。三晋在秦国的手上吃的亏还少吗?! 他实在想不通,三家分了周王畿之地,不仅有地盘的收入,还能遏制住秦国的发展,这不比倒戈秦军更好吗? 可惜,信陵君心中清楚,这些情绪根本于事无补,反而会耽 误自己对局势的判断。 虽然心中很是懊恼,但信陵君还是很快地冷静了下来,眼看着秦军已经开始登城进攻,信陵君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地做出决断,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以魏国兵力补充至韩军的营寨,挡住秦军的进攻,要么,就趁着情况还不是不可收拾之时,果断地保住自己的大军...... 可以说,这两个选择,哪个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以魏军而替韩军守寨,且不说守不守得住,即便是今日守住了,明日又该如何?要知道,随着韩军的离去,联军的兵力还不如秦军多,如此情况下,即便守住一日也难守住两日、三日。 更何况,如今楚军、赵军尚且不知韩军叛离的消息,一旦他们得知之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是继续和自己并肩作战,还是不告而别,让自己的魏军作垫脚石? 而如果选择后者,在道义上无疑是一种背叛,这对于信陵君而言,也是很难接受的。 就在信陵君稍作纠结之时,传令兵却是飞马赶到,将南面城寨缺兵短械的消息简要报知信陵君。 信陵君闻言,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此战到了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了,即便是自己不惜一切代价以魏军替代韩军,南面的寨墙恐怕也守不住多久了。 既然失败已经是一定的了,那么减少损失便算是胜利了。 信陵君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要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和魏军能够体面地退场,尽可能地保存好魏军的战力。 有了这个决断之后,信陵君的脑子也是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目光飞快地向北面战场扫过:数万赵军依旧在秦军的骑兵对峙着,楚军也如往常一样,依据地利压制着秦军的进攻。 转头又向南面的战场看去,果然,没有了防御器械的魏军,即便是占据着地理的优势,也依旧是险象环生。 信陵君知道,自己必须行动起来了。 能不能将麾下大军尽可能多地带回魏国,就要靠赵军和楚军还未反应过来的时间了。 「传命南面都尉。」信陵君果断下达命令道:「务必守住寨墙两刻钟。」 「是。」一旁的一名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传令中军所有兵马,立即备战,一刻钟内,收拾战马、军械并三日之军粮,等候命令。」信陵君随即继续命令道。 「是。」另一个传令兵立即抱拳领命道。 很快,在信陵君的命令下,魏军九万大军全都行动了起来,本该轮休的部队也被唤醒,一匹匹战马被拉出了马厩,一捆捆的粮草被搬运上马车。 只是信陵君却似个没事人一般,站在西面寨墙的城头,静静地看着秦军冲上城墙又被魏军狠狠砸下。 不是信陵君的心中不急,只是信陵君必须站在那里! 只有他在那里,才能够安定住所有人的心。这里头不仅仅包括北面的楚军和赵军,还包括自家的部队。 虽然信陵君已经命令***,但随着五千多精锐的调离,韩军叛离的消息不可避免地被传播了开来。 只有信陵君站在城头,才能压制住摇摇欲坠的军心。 毕竟,信陵君还在,大家就会想,万一韩军是被派去了又更加隐秘的任务呢?就像是前些日子的烧粮行动。 当然,这样的做法瞒住底层的士兵尚可,想要瞒住中高层的将军却是不可能的。 不过,能晋升到将军,自然也明白,此时只有紧紧抱着信陵君的大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一旦自己单独而出,面对如狼似虎的秦军,更是死路一条。 就这样, 虽然带着满心的忧虑,魏军倒也没有耽搁信陵君命令的执行。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魏军中军已经整备完毕。 得到这个消息的信陵君明显有些放松,随即又看了一眼南面的阵地,却是越发的凶险了!不少的城墙上已经出现而来秦军的身影。 没有再多犹豫,信陵君很快消失在了城头之上。 随即,转眼之间,后营(东面)的寨门被快速打开,一队队的魏军随即蜂拥而出。 是的,为了主力的安全,信陵君果断地舍弃了还在浴血奋战的西面和南面城墙上的部队。足足近两万人马,就这样被信陵君丢在了营寨之中,甚至连句告知都没有。 显然,信陵君是要这两万守军流尽最后的一滴血,为他和剩下的七万主力大军赢得撤离的时间。 应该说,在如今的情况下,信陵君的做法的确是最正确的。 只有舍弃掉这两万大军,才有可能保住剩下的七万大军。 之所以不告知守军,原因也很简单,一旦告知,人的求生欲望之下,明知是死,守军部队势必很难再坚守。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告知的瞬间,两万大军随即作鸟兽散。 东门大开,看到还在作战的西、北面,即便赵楚有所疑惑,想来也会先行派人询问一番的,而这询问的这段时间就足够魏军离开很远很远了。 可一旦西面和南面的魏军作了鸟兽散,北面的赵军和楚军立即就会察觉,也会立即逃跑,一场逃命般的赛跑势必在三国之间展开。 可一旦三国齐齐逃跑,楚国也就算了,赵国可是多战马,速度自然远远高于自己,秦军追之不及的情况下,恐怕极有可能将矛头对准自己。 这显然不是信陵君所希望看到的。 两万魏军,和赵军、楚军一起陪葬,也算是对得起这两个盟友了! 最后看了一眼依旧在战得如火如荼的营寨,信陵君也是一阵长长的叹息...... 「快!大军一路向东,向巩城进发。」已经逃出营地的信陵君随即下达命令道。 只是,信陵君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归国路上,一只万人的秦军精锐,已经挡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了。 而他所想要牺牲掉的赵军,实际早已经洞悉了一切...... 第592章秦军入营赵楚撤 「报!」一句急促的报声在廉颇的身边响起。 「讲。」骑在战马之上的廉颇甚至没有转头,便直接地命令道。 「联军大营,东门打开,数万魏军蜂拥而出,似往东面而行。」斥候立即回复道。 「知道了。」廉颇淡淡地说道:「继续监视魏军主力逃窜之方向。 」是。「斥候立即再度答应道。 显然,魏军的逃跑早在廉颇的预料之中。倒也怪不得魏军和信陵君,面对这样必输的局面,即便是廉颇也是只有撤退的份。 只是,看着远处还在奋战的西面寨楼,廉颇倒是对信陵君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是所有的将领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最有利于自己国家和军队的判断的,信陵君显然是做到了; 更不是所有的将领,都能够在做出了判断之后,果断地做出壮士断腕的举动,而信陵君显然又做到了。 要知道,此时还被留在营寨之中的人,几乎都是十死无生的。楚国的大军也就算了,魏军自己的兵力却也不少。 这可不是几百人、几千人的损失,从西面城墙和南面城墙的抵抗程度来看,那里少说有着一万五千多人正在与秦军鏖战。 信陵君却是说丢就丢了,没有丝毫的犹豫,单单是这份魄力,便足以令他挤入名将之列了。 只是,看那些还在奋力血战的魏军士卒,廉颇是很为他们感到不值的。 但不管怎样,客观地来说,信陵君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尽可能地减少损失了自家大军的损失。 信陵君已经做得足够的好了,除了对主力撤退的方向的选择之外。 几个月来,廉颇早已经将周王畿这片土地的地形地貌铭记于心,看着信陵君率军向东面而走,廉颇也是无奈地摇着头。 往东而去,巩城横亘其中,几乎无法绕过此城继续东逃。 而秦军作为战争的发动时,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巩城作为东逃的必经之路,秦军怎么可能不做任何的安排。 驻守在其中的兵力甚至也不需要太多,只要寥寥几千人,就足够彻底锁住魏军东逃之路。 若是信陵君不能及早的发现这个陷阱,那么魏军势必要在巩城之下,吃一个大亏。 当然,这些跟廉颇、跟赵军却是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关系。廉颇当然可以派遣骑兵,快马告知信陵君此事。 可如此一来,对赵国有什么好处吗? 不仅没有,还会被信陵君怀疑赵国的用意,甚至是觉察出赵国早已知道韩军背叛的情况。 这显然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既然魏国已经撤离,那么赵军自然也不用再客气了。 「传令:前军向秦军发动猛攻,逼退秦军之后,后军改作前军,立即向东北方向撤离。」廉颇随即下令道。 「是。」一旁等候已久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传信给楚国上将军:韩、魏两国主力不知所踪。赵军即将撤退,让他们迅速向东南方向转进。」廉颇随即继续说道。 「是。」又一名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是的,廉颇没有救魏国,却是准备救楚国的将士们一命。 原因嘛,楚国是自己拉来的人,也算是半个自己人,自然要关照一番,更重要的是,赵楚并不接壤,楚军损失过多,完全是利大于弊的。 说白了,赵国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楚国来牵制秦军在南部的活动。 随即,赵军营地之中,呜咽的号角声忽然想起。 上万赵军忽然间对秦军发起了猛攻,猝不及防之下,秦军还真的被打得节节后退。 这一次猛攻,不仅让秦军有些意外,更是让联军营地中仍在固守着的大军气势为之一振。只是,稍稍提振起来的士气,很快随着廉颇的话语传到而再度萎靡。 楚国的上将军自然是相信廉颇将军的,而他也很快明白了眼前的赵军对秦军悍然发动了突袭的原因。 这不是进攻,而是在为撤退做准备! 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楚国的上将军立即下令道:「放弃营寨,立即向后寨撤离!」 闻言的传令兵微微一愣,显然,他还沉浸在赵军向秦军发起进攻的喜悦之中。 「快,速度一定要快!」出于保持军心的考虑,楚国的上将军并不能将廉颇的消息如实地告知,因此,他只能以上将军的身份强压命令。 「是。」见上将军坚持,传令兵也不敢多言,当即答应了一声,随即便拨转马头而去。 于此同时,收到赵军冲击的秦军蒙骜将军,虽然有些惊讶于赵军的魄力,却也没有任何的慌张,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更重要的是,今天,蒙骜的任务本就是拖住赵军。赵军如今的主动进攻,却是正好给了秦军拖住赵军的机会。 为了彻底地诱惑秦军,蒙骜却并没有立即组织部队反击,反而命令全军稍稍后撤,以进一步吸引赵军。 只是,这样的做法,在秦军的王龁和廉颇看起来,是那样的稚嫩。 很明显,从王龁的角度来看,如今南面的城楼即将告破,斥候也传回来魏军主力撤离的消息,自己能够看到的这些,没理由身在局中的廉颇会看不到。 既然已经看到了这些情况,以廉颇治军之能,怎么可能还硬着头皮跟自己硬刚,唯一的解释是:赵军这是在欲擒故纵。 没办法,王龁首次干预了蒙骜的战法。 「传令骑兵队,立即以攻对攻,赵军这不是要进攻我军,而是要撤退!」王龁当即向传令兵喊道。 「是。」传令兵也不敢耽搁,当即便领命而去。 也就在楚国上将军的命令传达、楚国的将军蒙骜下达后撤的命令之际,赵军果然如同王龁所想的那般,迅速拨转马头,快速与秦军拉开距离转瞬之间,便向东北方向逃去。 很明显,蒙骜所率领的数万秦军精锐骑兵,又一次地被廉颇的赵军骑兵给耍了。 数万大军由攻转退,又由退转攻,那都是需要时间的——大量的时间。 而赵军的骑兵在很多时候都是要比秦军的骑兵更快一些的,再加上因为失误导致的时间上的迟疑,秦军显然已经丧失了追击到了赵军的可能性。 但蒙骜却依旧对麾下的将士下达了指令:「全军立即北上追击赵军。」 「是。」一旁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当然,从一开始,追击赵军就没有想过能够全歼之,更重要的还是要牵制住赵军,只有牵制住了,才有机会破袭魏、楚两军。 而随着赵军后军变前军向东北方向撤离,在加上他们上将军所下达的指令,北面城墙上的楚军也随即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不得不说,在精锐程度上,楚国的军队可算是差了赵军和秦军不止一个档次。 但不管怎样,楚军还在其上将军的督促之下,很快也抛弃了几乎所有的辎重,按照廉颇将军所指定的路线,开始逃跑了起来。 也幸好楚国的上将军极其笃定廉颇将军的判断,就在楚军刚刚看到赵军撤离之时。 南面只有区区五千魏军驻防的寨楼已然告破,数万秦军歇斯底里地冲入了营寨之中。 营,终于是破了。 王龁见状,这才稍稍放下心,随即继续命令道:「后续部队 立即从南面向敌营地之中完成展开吗!」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眼见着数万秦军已经破寨,就要袭入中军,楚国的上将军顿时急躁不安了起来。他可不想被秦军给包了饺子。 当即楚国的上将军便带着自己的数百亲兵,一马当先地冲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在上将军的鼓舞下,众楚国的将士们,也纷纷奋起了最后的勇气,朝着东南角猛冲而去。 如今的楚军,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趁着秦军尚未合围之际,从秦军的缝隙中冲杀出去。 不得不说,楚军的运气还是真的不错,当然这也跟秦军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围剿魏军上有关。 在付出了近三千多兵力的损失后,楚军主力终于逃出了联军大营。 只是,在他们的身后,一直有着两万秦军对其穷追不舍,这着实令楚国的上将军有些不爽。但不管怎样,楚国这区区两万多兵马,虽然还有着追兵,却也已经算是天高任鸟飞了。 而留存在营寨之中的万余魏军,就没有那么好打运气了。 南面补防的五千魏军,虽然已经竭尽了全力,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坚持了没多久就被秦军狠狠地压制了下来,接下来的故事,就更简单了——登城、破敌,开门,堪称学术经典。 而随着南面寨墙的陷落,远远不断的秦军很快就冲向了中军。 显然,这股秦军就是想要给联军来个「斩首行动」。 只可惜,信陵君和他的魏军树立此时早已经跑了。 斩首行动还未开始便已夭折,秦军的目标只好看向了还在西面挣扎着的万余魏军。 又是两面夹击,又是数倍的兵力,在这样绝对的实力面前,区区万余魏军也根本不是对手。 不过盏茶的功夫,西面寨墙上的魏军便已宣告崩溃...... 第593章智力压制巧脱壳 随着西面寨楼之上的魏军崩盘,整个联军营寨已然彻底失守。 当然,同样失守了的当然还有赵军的营地,意识到自己被廉颇虚晃了一枪的蒙骜很快反应过来,数万大军随即追随着赵军后撤的脚步,直直地便扑向了赵军的营地。 木质的栅栏在蛮力的冲击之下,很快倒伏在地,无数的秦军蜂拥着涌入了赵军营地之中。 只是令所有的秦军意外的是,营地之中除了滚滚而去的烟尘外,就只剩下了一座座空荡荡的帐篷。 想象中的狼奔彘突的场景却是一点都没有发生,就好像除了刚刚撤入营地的赵军之外,这就是座空寨。 难道赵军早就预料到了我军和韩军的联盟,早早地就撤离了营地? 看着此情此景,蒙骜不由得陷入了一阵的思索与怀疑之中。 不过很快,在营中发现的数量不少的兵械和粮草,却是略略打消了蒙骜的疑虑,毕竟若是赵军早有所料,为何不将这些物资一起运走呢? 但在隐隐间,蒙骜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始终说不出来。 直到空中传来了一阵阵的破空之声! 抬头看去,星星点点的火箭劈头盖脸地就向着自己的位置砸来。 蒙骜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不管赵军是知道了秦韩的会盟提前离开,还是因为看到了主营的异常而临时起意,既然赵军的人员能够从容撤走,没道理会留下这么多的兵械和粮草。 哪怕是因为重量不能带走,也该毁去或是掩埋才对,绝不该在营寨之间明晃晃地等着自己搜取。 赵军绝对有这个时间,也有这样的能力! 只是,现在想到,显然有些来不及了。 火箭刷刷刷地落到那些兵械粮草之上,「噌」的一声,大火瞬间被点燃,显然,这些兵械和粮草之上都浸润了火油之物,一点就着。 「快,速速退出营地!」蒙骜当即下令道。 说罢,拨转了马头便向营外奔去。 秦军将士们看着正在燃烧的营寨,其实也根本不需要蒙骜的命令了,只要不想死的,几乎瞬间就朝着来时的路狂奔了起来。 求生的本能之下,饶是纪律严明的秦军,也不免在此刻变得慌乱了起来。 而越是慌乱的情况下,越是容易出错,虽然秦军推倒的寨墙已经足够的宽敞了,但在一群逃命的将士眼中,却还是太短了些。 可是,面对十万火急的火情,自然也没有人想要去再推倒另外的寨墙了。 于是,所有的秦军都挤在了那「短短」的一段被推倒的寨墙之中。因为没有了秩序,上万大军几乎比肩继踵,所有人都想更快些离开这个即将成为火海的地方。 踩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好在,蒙骜也的确不愧是王龁所选中的接班人,在看到拥挤和踩踏事件的一刻起,顿时就抽出了自己的宝剑,随即带着自己的百余亲兵在蜂拥的人群中来回穿插,用上百个好事者的人头和鲜血,为大军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而此时,营中的大火才算彻底地烧了起来。若是秦军从一开始就进行扑火的话,或许火势根本就起不来。毕竟仓促之间,廉颇布置下的火阵并不十分完美。 只是被廉颇连续压制了两次的蒙骜已经有些害怕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将军了。因此,为了安全起见,蒙骜的选择自然是退出营寨以观后效。 幸运的是,在蒙骜的控制之下,秦军却也很快地离开了营地之中,巨大的火势虽然骇人,秦军的损失却不过千人而已,这对于如今财大气粗的秦军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过,与此同时,赵秦之间的距离也在一场大火中越拉越大 了起来。 是的,这场大火,从不是想要将秦军彻底地关在营寨之中,而是为了赵军的离去争取时间。因此,不管秦军选择了就地灭火,还是撤出营地,都能为赵军的撤离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显然,廉颇再一次地压制住了蒙骜这只初生的牛犊。 又被摆了一道的蒙骜,看着眼前的火焰,心中也是一阵的火气。不过经历了三次的被压制之后,蒙骜也算是看清楚了自己和廉颇这样的顶级名将之间的差距。 深吸了一口气,蒙骜也算是记起了王龁将军所嘱咐的:尽力尾击,不令赵军可驰援即可。 蒙骜猛然意识到:这一切的一切固然是廉颇老谋深算的缘故,但何尝不是自己想要大破赵军而造成的呢? 要不是自己想要诱使赵军进攻,又岂能给赵军轻易地找到拉开距离的时机; 若不是自己急切地想要追击赵军,秦军又怎么会轻易地冲入其营寨之中。 清醒过来的蒙骜,终于摒弃掉想要阴赵军一把的打算,面对这样狡猾的对手,想要他们犯错误,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取胜方式就是逼他用硬实力跟自己相拼。 渐渐地,蒙骜有些理解当年的泌水对峙了。 发现不足,改正不足,这或许才是一个为将者的成长之路。 显然,蒙骜正在这一次次的被压制中,渐渐变得成熟,渐渐有了大将的风采。. 但不管怎样,战斗还在继续,眼看着联军的主营已经告破,蒙骜知道,自己也必须立即开拔,尽一切可能阻止赵军和其他军队的汇合。 「命令部队,立即绕过赵军营地,继续向北追击。」蒙骜当即对麾下的骑兵命令道。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随即,呜咽的号角在蒙骜所在的骑兵阵列响起,那是在告诉中军的王龁将军:骑兵即将出发。 很快,秦军将士们便按照命令,开始绕行赵军营地向北面而去。 路过营寨,噼里啪啦的火光在夜空的笼罩下,显得越发的光亮而危险。里面烧灼着的,除了赵军的物资之外,还有足足上千的秦军将士。 昔日战友的哀嚎声,仿佛就在耳畔;那火焰腾起的模样,也如同一个人形在其中挣扎着。 所有人有些心惊胆颤,若是刚刚,自己稍稍再迟疑一会儿,此时恐怕就只剩下了一把黑骨了吧。 好在,以战马之速,秦军将士们也不过是对那营寨远远地看了一眼。 转过身,拨过马头,便只剩下了满眼的杀意。 随即数万骑兵便急匆匆地追寻着赵军的脚步而去。 而这一幕幕当然也被王龁看在了眼中,看着赵军从营中退去,王龁不是不知道其中恐怕有诈,只是王龁却没再提醒。 他相信蒙骜,即便是一时中计,也能很快反应过来,不至于让大军蒙受太大的损失。而这被算计的一幕,对于蒙骜的成长而言,却是弥足珍贵的。 果然,蒙骜没有让他失望,虽然依旧损失了千余将士,但这区区千余将士,大秦还是损失得起的。 更令王龁欣慰的是,这把火不仅没有烧毁蒙骜的强者之心,反而越发地激励起了王龁的求胜之欲和冷静之态。这点从王龁果断下令绕过营寨,徐徐向北,就可见一斑。 既然蒙骜那边已经算是稳住了,接下来就是此战的重头戏了。 王龁当即收回目光,下令道:「点燃狼烟,令封堵各部,实施堵截。」 「是。」一旁一个传令兵立即领命,随即轻夹马腹,一跃而出。 「留下五千人,清扫战场,其余人,迅速向东,目标巩城。」王龁再度下令道。 「是。」身边又一传令兵当即领命道。 不多时,秦军中军擂鼓大作,十余万大军徐徐汇聚,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向着东方盘旋而去。 而在这条巨龙之前,信陵君却也带着他的数万部队,正狂奔着。 「报!」一声急促的嘶喊从后方传来。 正趴在马背之上的信陵君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转过头看向一旁,道:「讲。」 「禀君上,主营被破,赵军北撤,楚军南归。我军留在营地之中的部队,全军覆没。」斥候当即将情况一一报送道。 饶是对于自己壮士断腕的做法的后果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听到了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信陵君的心情还是不由得一沉。 「秦军下一步动作如何?」信陵君随即开口问道。 「秦军骑兵主力,正在追击北逃之赵军。因赵军焚营自保,秦军被拉开了一段距离。」斥候也立即再度回答道:「秦军步卒主力,正向我军袭来。」 「果然。」信陵君闻言,心中又是一沉。 信陵君显然也预料到了秦军不会放过自己这七万人马,毕竟自己的兵马可是比赵军还要多,这块肥肉即便没有赵军香甜,也差不了太多。 好消息是,赵军还是吸引了秦军的主力骑兵。 若是秦军将骑兵调来追击,恐怕自己不得不再次采取壮士断腕的办法,以一部力量在山口截断秦军追击,以换取主力的安全了。 如此一来,自己只要抓紧时间,未必不能跑过秦军的追击。 「再探再报。」信陵君随即对身边的斥候命令道。 「是。」斥候也立即答应道。 看着斥候渐渐远去的身影,信陵君当即继续下达指令道:「全军加速前进,赶到巩城之后,再做休整。」 「是。」身边的传令兵立即答道。 「君上有令:大军加速前进,赶到巩城之后,再做休整。」 声声命令很快在大军之中传播开来,不由得,魏军将士的脚步变得更快了几分。 只是,信陵君不知道的是,他所心心念念的巩城之中,如今已经驻扎了一万多精锐秦兵。 而随着洛城外缕缕的狼烟渐渐升起,巩城之中的秦兵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疯狂的备战之中,就等着他一头撞上去呢...... 第594章三军齐退秦军追 行路难,尤其在这大局溃败之时。 不是所有的将士都还能保持冷静,也不是所有的将领都能够在这样的危难时候,继续收拢败军,成建制地向自己规划的路线撤退。 从某个方面来讲,信陵君能够在抛弃一万五千多战兵之后,依旧聚拢着魏军的主力,向巩城进发,其能力已经强过了不少的将军了。 当然,历史上的信陵君魏无忌也的确算是个知兵之人,要知道他可是编纂过兵书《魏公子兵法》的,在实务中更是率领五国大军击败过秦军蒙骜的存在,其所率之兵马,甚至再度敲响了函谷关的大门。 这也是战国后期,六国对秦国最后的一次有效的反扑。 在信陵君死后的第一十八年后,魏国即为秦国所灭。可以说,信陵君之于魏国,就如同李牧之于赵国、项燕之于楚国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或许称不上是绝顶的战将,但也还是比较优秀的那一类。 如今还算齐整的魏军对列就是明证。仓促之间,他所选择的巩城路线虽然正中秦军下怀,这并不意味他的失算。相反与其说是他没有考虑周全,倒不如说这是他必然的选择。 大输溃败之下,支撑着魏军依旧抱团的原因,除了信陵君本身的威信之外,也就是归国的信念了。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明明知道巩城恐怕有秦军阻击,信陵君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巩城进发。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巩城才是回家的方向。一旦换个方向,在思家的影响下,恐怕大军走不了多远,就会分崩离析。 与其如此,不如带着大军往巩城那跑,即便是到时候碰壁了,再行调整,也不过是损失些兵力而已。 当然了,面对秦军主力的追击,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可信陵君更清楚,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慌,只有把部队聚拢到一起,捏成一个拳头,才有可能砸开秦军的包围。 与魏军捏成一个拳头坚定地打出去不同,赵军的办法则是另一个极端了。 光是北渡汲水的地点就多达四五处,唯独就是漏掉了最近距离的河雍城,险之又险地躲过了秦军的合围。 这并不是说廉颇的战法就比信陵君要更高级,只能说各军都是因地制宜,因人制宜。 一方面,廉颇在军中的威信不是信陵君可比的,赵军又是提前得知了韩军的消息,可以说,赵军的撤退与魏军的撤退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因此,赵军也不存在惊慌的感觉,自然也不需要盯着回家的路。 另一方面,因为周王畿整体的地形上呈现的自东向西的狭长面貌,对于赵军而言,有着太多的选择,自然是选择分兵而渡,才能尽可能地将部队保存。 就像是在《人间正道是沧桑》里的中条山之战中,杨立青所部能拆成一个个连队,见缝插针地进行突围,而范希亮所部就只能攥成一个拳头,坚决地打出去。 不是杨立青比老范高明,而是两人所处的部队、位置不同。 当然,相较于赵、魏两国的因地制宜,楚国的撤退,就显得那样的简单而随意了。 被赵军提醒之后,楚国的上将军也很快意识到了主营中的异常。 略略查看一番之后,简直就要晕死在当场,原本偌大的主营之中,却只剩下了他自己和万余魏军在死撑着。 刹那间,整个楚军便陷入了混乱之中。 楚国的上将军当然知道已经守无可守了! 抬头看看南面和更近些的西面的寨楼之上,秦军已经渐渐站稳了脚跟,没有了主将之后,本就斗志不强的魏军,面对十数倍于己的敌人,既没有强有力的组织,又没有撤退的将令,不少部队直接在各自曲长、什长的带领下,十分地 干脆地放下了手中兵器,随即跪地投降! 好在的是,有投降的,自然便有那拼死抵抗的。 虽然秦军渐渐站稳了脚跟,一时间却也并没有完全拿下两面寨楼。 与秦军有着血海深仇的楚军自然是不想投降的,只是,即便是齐编满员的楚军尚且不敌秦军,更何况在此时。 仅仅一军之力,随着秦军的不断进攻,楚军的兵力军心又都已到了绝望的时刻。 眼见着秦军已经在南寨上渐渐占据上峰,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往大营这边攻来了,有耳朵尖的甚至已经能够听到秦军骑兵那哒哒的马蹄声了。 「哎!」屈将军也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麾下颓废的众军与后方洞开的寨门,谁都知道,此战已经彻底的败了。 只是仗打败了不要紧,要紧的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守,那是决计守不住了!逃呢?恐怕也不容易啊!看着北面秦军哒哒的铁蹄,自己麾下的步卒想要在这平原上跑过秦军,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是自己抛却众军独自回转楚国,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甚至抛却众军独自苟活的污名便要烙印在自己的身上。 又或者,降了! 若是与其他国家作战,面对这样的情况,投降也就投降了,大不了战后让自家多出些钱帛粮食把自己和麾下的部队赎买回去便是。 可问题是,如今对战的可是秦国啊! 且不说秦楚之间的世仇,就以秦国虎狼之心,一旦自己投降了,恐怕迎来的不是囹圄之困,而是刀斧相加啊! 秦国杀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楚国的上将军很快判断出了局势,当即决定接受赵军廉颇将军的建议——逃,趁着秦军还没有完全占领城楼之前,逃出去。 也就在楚国的上将军下定了逃跑的决心之时,更北面的赵军营地之中忽然间燃起了大火,那是赵军阻击秦军的火焰。 巨大的火焰瞬间将昏暗的天空点燃,却也同时让楚军看到了突围的希望——秦军的骑兵几乎都集中在追击赵军这一侧。 那还有啥说的,赶紧撤啊! 当即没有二话,趁着西、南两面城墙还没有彻底沦陷的时间,楚军果断留下了三千兵力阻击秦军,其主力大军约么两万多人,转向西南角落,推倒一面寨墙,随即逃离而出。 而他们所行进的方向,不是其他地方,正是秦军所占领的要地——负黍城。 是的,楚国的上将军没有廉颇那么多的心眼子,并没有绕道以远,在他的心中,秦军的骑兵主力追击着赵军,步兵的主力肯定不会放过兵力更多的魏军,自己自然是安全的。 几乎在周王畿中段的负黍城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若是要绕过负黍城,向西,那就要进入韩国的境内,显然是不行的,继续向东,路程可就远了,如今的情形下,楚国的上将军自然是不乐意的。 对于楚军而言,只要能顺利抵达负黍城,要不了几个时辰,他们就能回返楚国境内。这个险,楚国上将军愿意冒一冒。 应该说,楚国上将军的想法是美好的,只可惜,他还是不太懂秦国啊! 秦国从来不怕自己吃撑了,楚国虽然只剩下了区区两万人马,但蚊子再小,在秦军的眼中也是肉啊! 既然是肉,秦军就不可能放过。 眼见着联军主营被破,三国大军分散而逃,秦军王龁也当即分兵而追。 虽然王龁的布置大体上与楚国上将军所猜测的也差不多:蒙骜率领几乎全部的骑兵追击赵军,自己亲率步兵主力准备围歼魏军主力。 唯独一点,秦军的兵力并不算短缺,自然对于楚国也派出了两万人 马,尾随而击。 就这样,三国大军在前面逃,秦军就在后头追。 只是苦了追击赵军的蒙骜所部,斥候一会儿发现赵军在东面准备渡河,一会儿又有回报说是河雍城西面也发现了赵军渡河的踪迹,更不多时又有斥候回令,赵军主力就在前方! 骑在战马之上的蒙骜是真的有些晕了! 摆在他面前的可不只两条路,起码有四五条。选对了,那极有可能能将赵军主力堵在汲水南岸,选错了,那就只能遗憾而归。 这对于一个将军而言,无疑是最为艰难的时刻。 当然,也是一个将军走向辉煌或是走向灭亡的必由之路。 蒙骜显然会是前者。很快的速度里,蒙骜就反应过来了,这就是赵军的分兵之策。 只是,一抹无奈也悄悄地爬上了蒙骜的脸庞。 眼前的这几条路,无疑都是正确的,却也都是错误的。 无论哪一条,自己或许都能抓住赵军的尾巴,可无论哪一条,自己都无法抓住赵军的主力。 既然抓不住,那就不抓了! 找一个最容易最有把握的渡口,尽可能地断赵军一臂!或许是蒙骜最好的选择。 只是,即便是这个想法,蒙骜也是做不到的。 原因很简单,若是蒙骜的功课再细一些,能够对汲水沿岸的渡口更加清楚一些,或许就能找到那个最有可能全歼赵军的渡口。 只可惜,选择就在眼前,现在补功课显然是来不及了。 「那就不选了!」蒙骜很快做出了决断:「十羊在望,不如一羊在手!」 「大军继续追击眼前的赵军所部!」蒙骜果断对大军下达了指令道。 「是。」传令兵当即领命,随即将命令传达而去。 应该说,蒙骜的决断已经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与其去搏其他方向的赵军,不如就死死盯住眼前的这只赵军,不说其他,廉颇一人便抵得上数万赵军了。 若是能将此军留下,便是其他地方的赵军都渡过了汲水也是值得的。 很快,在蒙骜的指令之下,数万秦军骑兵再度加速,向着廉颇所部就猛冲而去。 只是,蒙骜似乎忘记了:廉颇将军岂是那么容易被歼灭的?! 第595章负黍城中悄布置 「报!」一声传报从身边传来。 「吁!」楚国上将军扯紧马缰,勒住马头,生生将奔驰中的战马给停了下来。 「讲。」衣袍一掀,楚国上将军随即转向了一旁对着来人说道。 「禀上将军,负黍城城门未开,城楼之上并无多余甲兵。」来人立即汇报道:「城中也是安静异常。」 闻言,楚国上将军算是把心放下了一多半。随即便向大军传令道:「大军加速前进,目标负黍城!」 是的,楚国的上将军到底也不是丝毫不懂兵事,既然要从负黍城而过,自然是要安排斥候探查一番的。 只可惜,因为时间的缘故,负黍城城门未开,斥候也没法翻城而入,所以能汇报的只有他们所看到的。 而他们所能看到的,自然都是秦军想让他们看到的。 与巩城热火朝天的准备不同,如今的负黍城城中,根本没有准备作战的影子。 王龁所派出的五千步卒,全都埋伏在楼阁和瓮城之中。很明显,他们要的就是给魏军来个意外的惊喜。 同样的布置还出现在北面的河雍城中。 这样布置的原因自然不是主将的好恶,更重要的还是因地制宜。 巩城,乃是魏军西逃的必经之地,而秦军的步卒主力也紧跟在魏军之后。魏军想要逃脱,就必须进攻巩城,哪怕巩城之中已经有秦军驻扎。 可负黍城和河雍城则不然,广阔的南北面宽上,赵军和楚军有太多可以转进的地方。 虽然,此二城是其中最为便捷的两座城池,但若是秦军已经驻防其中,赵军和楚军几乎不可能去强攻这样的城池。 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骗! 是的,用没有驻防的假象,欺骗赵军和楚军。从而让他们对情况产生误判,进而选择这条看似最为「便捷」的道路。 显然,这样的办法,对廉颇这样的老将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赵军足足五个渡河地点,唯独没有靠近河雍城的。这不是廉颇舍近求远,只是单纯地为了稳妥起见罢了。 可惜的是,楚国的将军显然有些过于迫切地想要回到楚国了。 虽然还有些兵事的常识,却也只是浅尝辄止,仅仅是靠着斥候粗略的查看,便断定了负黍城的安全,更是对大军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这显然不是一个优秀的将领该做的事情。 但这却也无可厚非。毕竟,如今的楚国大军可还是在仓皇的逃命之中,其身后,足足两万秦军还在紧追不舍,负黍城对于楚国的上将军而言,不仅仅是回家的通道,更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或许,不是楚国的上将军想不到负黍城存在着秦军埋伏的可能,只是他也不愿再去想了。 这并非一种主观意识上的不愿意,而是下意识的一种忽略。 就像是明明已经到了deadline了,可依旧在刷着抖音不肯下笔的我一样。 后果严重吗?严重! 能写吗?当然能。 可是,下意识里,就是不想想起这个事情。 不管怎样,楚国上将军的命令已经下达,而楚国仅剩的两万大军也随即加快速度,奔向了未知的负黍城。 而那负黍城中,被委以重任的都尉谭翕正手杵着宝剑,端在那城楼之上,静静地等待着楚军的到来。 若是那楚军的斥候能登城楼一观,定要被吓傻了去,就在都尉谭翕的身后,阁楼之中、城楼之下,横七竖八地躺着的都是秦军的将士! 因为连夜赶路的缘故,谭翕强令其原地休息。 随着秦军三两为伍互相依靠着躺下,已经没有多少 百姓的负黍城也不需要更多的修饰,很快就变得安静无比。 「报!」一个急促的声音忽然间打断了这黑夜的宁静。 「讲来。」都尉谭翕头也不回地说道。 「楚国大军,约两万步骑,正向负黍城而来。」斥候稍稍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预计还有半个时辰抵达城外。」 「我秦军追击大军位置?」都尉谭翕随即问道。 「尚距楚国大军约有一二里之距。」斥候也当即答道。 默默点点头,都尉随即说道:「我知道了。」 都尉在心中暗暗地盘算着:一、二里之距,说多不多,即便追击的秦军多为步卒,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可这盏茶的功夫,说短却也不短了。 虽然楚国大军想在这盏茶的功夫里攻破负黍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可问题是,一旦楚国大军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极有可能放弃从负黍城南归的打算,转而一路向西,绕过负黍城后,再行向南转进。 这也就是说,自己必须拖住楚军至少盏茶的功夫。 守住负黍城不难,可要将楚国大军滞留在负黍城附近,却是困难重重。 最主要的,还是自己的兵力不足。 只有区区的五千人马,若是全都拉出去迎面跟楚军作战,极有可能楚军会分出一部阻击自己,而主力部队随即西移。 这样,自己最多也就能消灭掉楚军数千的兵力而已。 这可对不起王龁将军亲自将自己这样一个都尉安排在负黍城的深意。 为今之计,只有稍稍冒险了! 当即,都尉谭翕便打定了主意。 「传令诸校尉前来此处,吾要安排任务。」都尉随即对传令兵说道:「注意小声些,不要大声喧哗。」 「是。」传令兵小声地答应道。 很快,几个身着重甲的秦军校尉便悄然来到了都尉的面前。 「见过都尉。」几人小声地抱拳道。 略略点点头,都尉随即挥手让几人席地而坐。 「楚军还有半个时辰就会抵达此处了。」都尉随即开门见山地通报了如今的军情。 「都尉,吾等是否立即备战?」刚刚才坐下的校尉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不急,还有时间。」都尉淡淡地挥手道:「我来布置下任务。」 「是。」众校尉闻言,随即齐齐答应道。 「校尉车俊。」都尉随即点将道。 「末将在。」一名刚刚被唤醒的校尉立即抱拳答应道。 「命你率八百步卒并五百弓兵,往城外西面路途设伏,若遇楚军过境,即行万箭齐发,务必打出足够声势,恫吓诸楚军。尽一切可能迟滞楚军冲关西逃。」都尉随即再度命令道。 「是。」名曰车俊的校尉随即答应道。 这一千兵力,显然是挡不住一心西逃的楚军的,但是将小股的楚军挡住还是没有问题的。当然即便是挡不住,也能稍稍地拖延一二,这也算是都尉给自己的兵力布置留下的一个后手了。 「校尉翟虞。」都尉再度点将道。 「末将在。」另一名校尉立即答应道。 「领一千步卒,埋伏在内城与外城之间,以伍曲为单位,藏于民房、宅院、沟渠之中。」都尉随即继续说道:「若是楚军在进攻之中,便不去管他,一旦楚军后撤,则立即出兵阻之。」 「是。」校尉虽然不太明白都尉的意思,但还是立即答应道。 「校尉胡青。」都尉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再一名校尉立即答应道。 「以汝一千步卒,死守南门!」都 尉随即命令道:「不管前方打成什么样子,汝之一部,绝不可动摇。汝即为我军最后之屏障,明白吗?」 「是。」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校尉当即答应道。 「其余诸军,全部退守内城,外城之中,仅保留一百兵力。」都尉随即继续命令道。 「这?」闻言的诸校尉顿时有些疑虑。 「敢问都尉,不知楚军溃逃之军尚有几何?」一个校尉皱着眉头问道,随即又稍作解释道:「我军只有区区五千人马,若是直接放弃外城,内城虽有,却不似外城般坚固,若是被楚军一击而下,如此...... 「楚军尚有两万人马。」都尉也毫不意外地答道:「城池得失无需在意,若非为了以防万一,吾甚至想要将内城一并送给楚军,只要守住了南门,就算是将整个城池让给了楚军也没有关系。」 不待几人反应过来,都尉随即继续说道:「后续追击的秦军,距离楚军只有盏茶的功夫,只要后续大军来到,又岂怕这区区一道城楼之失?况以五千之中,便是守一城门,难道守不住这盏茶的功夫。」 这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这只部队就是要拖住楚军的,至于负黍城的得失,根本不重要。守住了城,丢了楚军那是罪,失了半城,留下了楚军那就是功劳。 况且,内城再怎么破,以五千秦军想要阻击住楚军盏茶的功夫还是根本不成问题的。 「是。」反应过来的众校尉当即纷纷抱拳领命。 「命令部队准备作战。」都尉谭翕随即对传令兵说道:「不要击鼓、不要吹角、不可喧哗,悄然唤醒诸军。绝不可令楚军发现我军之存在。」 「是。」身边的众校尉再度齐齐地答应道。 随即,都尉一挥手,众校尉随即抱拳而去。 很快,身后的阁楼之中、城楼之下,传来了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众秦军将士被唤醒的声响。 虽然只是一两个时辰的休息,但对于久经沙场的秦军而言已是足够。 拍拍脸颊,活动活动筋骨,五千秦军很快便做好了战斗准备。 紧接着,西面的城门悄然缓缓打开。 一群身着黑色甲胄的秦军随即从西门之中鱼贯而出。 很快,这支千人的秦军又隐没在了西面城门外的山林之间。 与此同时,在城内的秦军也随即退到了内城之中,而在那外城之中,也只剩下了区区三百人而已。 当然都尉也在这外城之中,开战之后,这一百兵力,就会立即在都尉的带领下,向城内撤退,进一步给楚军造成此城没有设防的假象,进而诱使楚国大军向城内进发。 第596章楚军中计负黍城 黑暗中楚国的大军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这负黍城外。 并不算高大的城楼之上,几盏灯笼无精打采地挂着,几名被困意笼罩全身的秦军,微微依着楼柱,悄悄地打着盹。 好似由破棺材板子钉成的大门,在秋风的扫荡下,竟然是在嗡嗡作响。 很好,这才是周王畿的边城该有的模样! 不过即便是如此「狼狈」的模样,楚军依旧没有掉以轻心。 两千人组成的先头部队,扛着临时的冲车,带着绳索索就冲向了城楼。 说是冲车,实际上就是刚刚伐下的巨木用绳索搭在了木头组成的临时架子上,简陋是简陋了些,但对付那摇摇欲坠的城门倒也是相得益彰。 至于那多出来的绳索,自然就是给战卒们攀爬城墙之用。 很快,两千先头部队变抵达了城楼之下,随即撞门的撞门,爬墙的爬墙了起来。 城门几乎在第一击中便摇摇欲坠,不过三五下,破旧的大门便轰然倒地; 低矮的城墙,也根本拦不住攀爬的高手,几乎就在大门倒下的同一时间,上百名楚军将士便已经爬上了城头。 果然,楚国大军的反应几乎就与秦军驻守在此处的都尉谭翕所预想的一模一样。 眼见着楚军撞开城门、登上城楼,都尉谭翕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丝毫地抵挡,在留下了几具尸体之后,飞快地就带着剩下的士兵逃离了城楼。 而看着城楼之上狼狈逃窜的身影,楚国的上将军算是彻底地放下了心。 大手一挥,身后大军随即浩浩荡荡开入这破小的负黍城中。 哒哒的马蹄声中,被推倒在地的城门很快被踩成了碎片,一队又一队的人马快速地钻入了并不算太大的城门之中。 主干道上,楚国大军徐徐而进,根本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挡。别说阻挡了,小城之中甚至都没有亮起多少灯火。 一切似乎都在楚国将军的预想之中一模一样:一场粮食危机之后,周王畿附近的城池基本已经成了一个空架子。 只是,楚国上将军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兵马路过的一个个黑洞洞的房子中,一双双冒着精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而在他们的身后,两万秦军也正马不停蹄地赶往这负黍城。只需要盏茶的功夫,就能抵达城外,彻底封锁住楚军的退路。 似乎也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阵阵寒意,楚国的上将军也随即下令:「加速通过城池。」 当即,本就急促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很快,楚国大军便来到了内城的城门之下。依旧是毫无人烟的城楼,依旧是破败不堪的城门。 于是,冲车再一次被提溜了出来。 只可惜,正当楚军想要依葫芦画瓢用临时的冲车撞开大门之时,忽然间,一阵呼啸声响彻在众人耳畔。 借着两侧战士手中的火把的光亮抬头看去,却见密密麻麻的箭矢正直直地向着自己激射而来。 「敌袭!」 最前端的校尉立即便发出了警告。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如雨点一般的箭矢也狠狠地砸入了楚军密集的行军队列之中。 「噗呲、噗呲......」 箭矢入阵,声声哀嚎瞬间响彻整个小城。 不待楚军反应过来,原本一片寂静的内城城楼之上,瞬间灯火通明。 微风吹过,漫漫火光之下,无数黑色的旗帜迎风招展! 墨色的旗帜上,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银龙,仿佛就要挣脱旗帜的束缚,一跃而出,将眼前的一切吞噬。 紧接着,一阵阵如同闷雷一般的鼓点渐渐响 起,连带着呜咽的号角声一齐轰在了楚军的心头! 便是再蠢笨之人,也知道,自己中计了! 更何况,楚国的上将军的军事素质还是很在线的。几乎瞬间,楚军上将军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三条路。 要么,立即对内城发起进攻,用最快的速度攻下内城,进而穿过内城,直抵南门; 要么,立即绕道而行,绕过内城,直接前往南门; 要么,就是立即向后撤退,退出负黍城,绕道向西,直接向下一个关口而去。 应该说,不管走哪条路都不容易,内城就无需多言了,看城头那招展的旗帜和跳荡的火焰就知道,想要段时间拿下内城,绝非易事。 绕道而行,不仅大大地增加了行军的时间,更会遭到内城中秦军的袭扰,而抵达南门之后,很显然会遭到城门和内城之间的夹击; 至于撤出城垣,或许是损失最小的办法了,可问题是,大军主力已经开入城中,想要再退出去谈何容易。 时间!还是时间! 楚军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出这座城池。 而显然,谁也不知道这三条路中,哪条才是最省时间的那条。 就在楚国上将军犹豫不决之时,内城城头上的箭雨再度袭来。又有上百名楚军将士猝不及防之下,倒在了血泊之中。 根根的箭矢如同一杆大锤,敲打在楚国上将军的心头,倒是把上将军给敲醒了。 秦军放弃外城,只守内城的决断,固然可能是为了吸引自己,可看这箭雨的密度和数量,未必不是因为兵力不足的缘故啊! 毕竟赵军、魏军,哪只军队也比自己有价值得多,秦军不可能为了自己区区两万人而浪费围攻赵军和魏军的兵力。 再说了,若是兵力足够,直接当道扎营堵住自己的去路不是更简单? 最大的可能,在自己面前的秦军,兵力实际是不足的,而他们的目标也很简单,就是要尽可能地拖住自己。. 想明白了这点,眼前的三条路似乎豁然间开朗了起来。 进攻!不管是直接绕过内城进攻南门,还是进攻内城,再攻南门,都会比撤退来得更加快捷! 当即,楚国的上将军就要下达进攻的指令。 应该说,楚国上将军的考量还是有些道理的。如今在内城之中的,实际不过只有不到两千人马,加上内城本就是破破烂烂,以楚军两万大军,直冲之下,未必不能一击而下。 可问题是,不是所有人都有上将军那样清晰的判断。 而上将军的命令也来得有些太晚了! 就在上将军陷入纠结的短暂时间里,楚军的军心已然动摇。 很简单,看到内城城楼上无数秦军的,不仅仅是上将军一人,底下数万的楚军也同样看到了。 秦军的两拨箭雨之下,更有无数的战友倒在了自己的身旁! 中计的感觉几乎第一时间就冲上了所有楚军将士的心头,他们可没有上将军那般的大心脏。 几乎在第一时间,楚军将士们就想要向后撤离。 也就在此时,楚军上将军的命令终于下达:「绕过内城,直取南门!」 只可惜,楚军上将军愕然发现,他的命令虽然下达,可底下的楚军却并没有如臂使指般地向内城两侧运动。相反,大多数的楚军将士竟然是朝着城外的方向退了出去。 一时间,从命向前的楚军和怯战向后的楚军狠狠地便撞在了一起,是进进不得,退也退不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立斩几个后撤之人,以正军心。 只可惜,骑在 高头大马之上,出身名门贵族的楚国上将军,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果决。 而在内城城楼之上的秦军眼见着城下楚军乱作了一片,他们可不会给楚军重振旗鼓的机会。 当即,驻守此地的都尉谭翕便果断下达指令道:「弓兵急速射,压制前进之楚军,打开城门,其余步卒随我一道杀将出去!」 一边是犹疑不决的厉声高喝,一边是杀伐果断的主动出击,结果如何,已经不言而喻了。 尽管冲出来的秦军只有寥寥千余人,但在身后数百弓兵的配合之下,竟然是打出了数千人的效果。 加之城外道路并不算宽广,真正能接触到秦军的楚军将士其实并不算多。 而这声势浩大的一击之下,算是彻底地将楚军的军心给击溃了。 原本还在奉命向前的楚军,也加入了后撤的队列,齐齐朝着后军涌去。 眼见着大势已去,楚军的上将军也只能传令撤出城池再做打算。 虽然楚军在内城之下有了短暂的混乱和耽搁,但若是此时楚军能顺利地撤出负黍城,或许还有一线的生机。 可是,要知道秦军在沿途可是布下了无数的钉子的。 就在楚军终于集体向后撤离之时,原本寂静无比的街道,也忽然间亮起了无数的篝火。火光中,无数埋伏在民居之中的秦军,忽然间从四面八方冲杀了出来,生生地将长长的楚军队列给截成了无数段。 楚军,包括上将军在内,全都彻底地被打懵了! 小小的城池之中,似乎遍地都是秦军,漫天的火光中,根本不知道有多少的秦军冲入了楚军的队列之中。 若是此时楚军的上将军能够再坚决一些,组织兵力就向着一个方向猛冲过去,不管是朝着哪个方向,都有可能破围而出,毕竟,兵力的差距摆在那里,楚军又是归心似箭,战力根本不惧秦军。 可惜,战至此时,不仅是楚军下层的将士们,就连上将军自己也已经彻底地丧失了信心。 这倒也不能完全怪罪在上将军头上。从韩军悄悄背盟,到魏军不告而别,再到这小小城中秦军的两次突袭,这个晚上,上将军实在经历了太多太多...... 第597章遇阻截转道赵国 事实上,已经被秦军分割的楚军,已经很难在完成集结,更别提继续冲杀了。 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战线,上将军也是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随即组织起自己的亲兵们,朝着北面城门就冲了过去。 到底是上将军身边的亲兵,战力比之一般的秦军还要强上不少,尽管只有区区五百来人,却是硬生生地将秦军阻击的队伍给撕开了一个口子,很快就将上将军给送到了城门口上。 也因为亲兵的奋力厮杀,更有上千楚军也跟上了上将军的脚步,冲杀到了城门之外。 只是,抬头看去,北面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秦军的追击部队已然触手可及。 来不及多想,上将军当即拨转马头,朝着城东的方向便奔驰而去。 是的,城东。上将军的意图很明确,就是要从韩国的土地上借道而过。之前两万大军目标太大,走韩国极容易被发现进而被埋伏,如今仅剩千余人,倒是少了这方面的顾虑。 至于还在城中挣扎的楚国大军,上将军显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之上,如同一杆利箭一般,转眼之间,上将军和他的亲兵们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随着上将军的独自离去,剩下的战斗已经毫无悬念了。 秦军追击的大军很快抵达城外,几乎毫不费力地就将城楼重新占据。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鸣金声随即响起。 还在城中鏖战拖延着的秦军瞬间会意,当即一边收拢兵力,一边向着南面城楼靠拢了去。 被围在当中的楚国大军还来不及开心秦军的退却呢,就发现,自己的后路已经被无数的秦军给堵死了。 很快楚军就反应了过来,秦军的鸣金退兵,不过是想要减少些损失罢了。 想到了这点的楚军,当即就要重新扑上去与秦军纠缠到一起,或许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有一线生机,至少也能拖更多的秦军一起给自己陪葬。 只可惜,已经组成队列的秦军根本不会给楚军任何反扑的机会。 一阵急促的箭雨之后,试图反扑的楚军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便无奈地逃回了本阵之中。 随着箭雨洗地,「叮叮当当」的鸣金声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阵阵擂鼓与呜咽的号角声。 那是秦军发起总攻的命令。 没有丝毫的犹豫,除了刚刚退回的秦军固守阵地之外,其余三面的秦军瞬间闻令而进。 盾手在前,长矛在后,弓弩齐发,足足两万秦军精锐,踏着整齐的鼓点,齐齐地向着城中的楚军围剿而来。 看着三面围攻而来的秦军,群龙无首的楚军算是彻底地陷入了绝望之中。 只是,即便如此,楚军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谁让对面的敌人是秦军。在丹阳、在蓝田、在鄢郢,在太多的地方,有太多的尸骨告诉着楚军,面对秦军,决不能放下手中的武器——秦军不会接受俘虏,放下武器,跟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想想被欺骗至死的怀王,想想被大水漫灌的鄢都,还有那么多惨死在秦军手上的同袍。 楚国的将士们奋起最后的勇气,在校尉、曲长、什长甚至是伍长的带领下,对着面前的秦军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即便是秦军的长盾再坚固又如何,总能劈散他的盾阵; 纵使秦军的戈矛再锋利又如何,总还能冲到他的面前。 一个不行就两个,一伍不行就一什! 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楚军爆发出了远胜之前的战力。 若是楚国的上将军尚在,或许即便到了此时,楚军仍有脱困而出的可能。 只可惜,在秦军合围前的一瞬,楚国的上将军早已带着心腹亲兵脱离了队伍。 而楚国将士们的临死一击,就像是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树叶在秋风里的最后的一舞一般。 纵然绚烂多彩,纵是慷慨激昂,终究难掩悲壮收场。 但,那又如何? 历史从来不是某一两个人物的传记,而是千千万万无名英雄的丹青。 丹青会铭记,每一个无名英雄为他的家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一幕幕; 青山会收拢,每一个没能回到故乡的无名英雄,不安的魂魄; 还有那滔滔的江水,哗啦啦流动着、奏响着的,那是为英雄安魂的乐章。 英雄的鲜血不会白流,殷红的鲜血渗入黄色的泥土,长出来的粮食也自带着英雄的气息,而那坚韧不屈的品质也早已随着一刀一剑,在这片土地上烙刻下深深的痕迹。 虽跨越千年,不腐、不坏、不变。 「当啷」,那是楚刀与秦剑的碰撞,四散的火花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同样的年轻,同样的坚毅,同样的...... 「杀」,一声声怒吼从彼此的灵魂深处喊出,穿越千年,久久地回响在这中原的小城之中。 「嗖嗖嗖......」无数的箭矢临空划过,一排排楚军的将士轰然倒下。 终究,楚军还是败了! 败得很是彻底,败得也很是光荣。 足足两万多楚军,没有一个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所有人都坚持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而他们也让围攻的秦军付出了数千人的代价。 但,楚军还是败了! 足足两万多人,几乎被全歼在这中原的小城之中。 与被接连算计,最后接近全军覆没的楚军主力相比,魏军此时的状态显然要比他们强上不少。 因为信陵君的果断壮士断腕,七万多魏军主力跟着信陵君跑了出来。 只可惜,信陵君的略带庆幸的心情,随着前方斥候的回报,瞬间沉入了谷底。 「前方巩城之中,出现大量秦军。人数恐不下万数。」斥候显然也知道这个消息对于此时的魏军意味着什么,报完消息之后,便双手抱拳等候着信陵君的命令,根本不敢抬头看向信陵君。 听到这个噩耗的信陵君,几乎就要摔下马来。 此时的他是无比的后悔为何没有早些将这座堵在自己回家路上的城池给占了。 当然,信陵君也知道,前线的部队比起秦军来本就没有什么优势,哪里还敢分兵去占领一座并不算重要的城池呢!看書菈 毕竟自己不敢派兵,秦军也不敢分兵啊! 谁能想到,在这紧要的关头,秦军还真就分兵前来了。 不过,倒也不算太意外,毕竟有心算无心之下,秦军若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对魏军下手,提前在巩城安排一支部队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如今这巩城之中的一万大军却真的是要了命了。 攻吧,短时间根本不可能攻得下来,身后的秦军距离自己可只有不到三里地的距离。 一旦巩城攻不下来,或者说没有及时地攻下来,后军反而被秦军追上,自己和这数万魏军恐怕就要被秦军以优势兵力给全歼了。 可若是不攻,就要登山,从山林中绕过巩城,不说这陡峭的山峰根本不适合大部队的行军,就算是自己逢山开路,这样的行军,速度势必会拖慢,秦军只需要穿巩城而过,再到出山口等着自己,自己这七万多人还是难逃被全歼的噩梦。 什么直接不出山了? 补给粮食,会逼着自己尽快地走出 山林。 怎么办? 信陵君迫切地询问着自己,似乎眼前无论如何选择,都是死路一条。 再断一次腕?在沿途的山口留下一支一两万人的部队阻击秦军自己带主力大军继续前进? 且不说自己的身边根本没有能带领着部队去打这样十死无生的仗。 即便是有,一两万人又能阻击秦军多久呢? 不管多久,肯定是不足以让自己攻破有着万人驻守的巩城的,也更不够自己带兵穿山越林的时间的。 似乎一瞬之间,魏军面前所有的路都被秦军堵得死死的了。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为变数。」 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忽然间在信陵君的耳畔响起,周易的卦象随即在眼前浮现。天之算筹,尚且有一数之变,况人之算谋乎。 秦军虽强,算谋再精,我还有数万精兵,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似有所得的信陵君终于静下了心,随即又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头顶夜空之中,月明星稀,唯有北斗星君正耀其光! 北面! 信陵君心中一动,随即便是一阵的狂喜:是呀,北面! 既然向东已不可得,向南又是叛徒韩国之地盘,莫如向北!那是赵国的地盘! 虽然绕道而走,粮秣肯定跟不上,自己这几万兵马甚至会被赵军所吞也未可知。但即便是将兵马给了赵国,也总好过被秦军围歼在此。 更何况,自己本就是会赵国之盟而来,赵国未必会为难于自己。 最多也就是要些好处,以兵马跟赵国换取粮秣的支援,考虑到联军虽败,秦军未必会善罢甘休,自己这几万兵马正是赵军最缺少的。如此一来,或许还能讨价还价一番!自己也能多带万数兵马回到魏国。 想及此处,信陵君更是觉得可行。 当即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大军下达命令道:「全军放弃向巩城突进,转道向北,渡汲水,沿泌水而上。」 「我们去赵国!」信陵君对着马腹重重一夹,随即大喝道。 第598章再调兵堵截魏军 「报!」黑夜的道路上一个举着火把的声音突然向着大军行进的反方向疾驰而来。 「吁!」王龁立即勒住了马头,堪堪在来人面前数米处停下。 「讲!」随即将手中缰绳一松,对着已经跳下战马疾奔而来的斥候说道。 「前方魏军突然改道!」赶忙上趋两步,斥候随即双手抱拳回令道。 「嗯?」王龁微微一愣,随即立即问道:「改道何方?」 「改道西北方向!」斥候当即回道。 闻言的王龁瞬间眉头一皱,周王畿的地图也瞬间在其脑海中铺展了开来。 「看来这个信陵君还真是不能小瞧啊,天罗地网之中,还是让他找到了唯一的出路。」王龁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显然,信陵君投奔赵国的想法在第一时间就被王龁给洞悉了。 挥一挥手,斥候随即知趣退下。 「传令大军,改道向北!」没有丝毫犹豫,王龁当即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 随即中军大纛旗帜微动,频频的鼓声中,大军飞速地开始转向。 秦军之强再次在一个急转弯之间体现得淋漓尽致,近九万大军调转方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偏偏只在片刻的功夫,秦军便已经完成而来全部的转向。 只是,秦军的高效并没有给王龁的脸上带来任何的喜色。 原因,自然还是魏军。 虽然秦军高效的转向为追击之战节省了不少的时间,而魏军的方向乃是北偏西,这也在无形中缩短了两军之间的距离。. 可问题是,魏军的面前除了一条并不算湍急的汲水之外,就再没有什么阻碍了。 原本东西对进的局面硬生生地被魏军给破了去,他难道就不怕到了赵国的地盘,被赵军吞了去吗? 要知道,刚刚的战斗中,明眼人都知道,魏军可是把赵军狠狠地摆了一道啊! 这完全是在赌赵军主将甚至是赵王的心胸啊! 但凡其中有一个小心眼一点,这数万魏军入赵境,那就是有去无回啊!虽然魏军还有这几万人马,但显然仓皇之间,魏军根本来不及收拾多少的军备粮食。 赵军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坚壁清野,不给魏军提供任何粮草,不出三五日,魏军就会自然崩盘。 当然,魏军也可以袭击赵国的城池,但显然,经过周王畿的百姓的迁入,加上一直给赵***运粮草,附近城池的存粮早已见底,即便被魏军攻下几个城池,也根本拿不到多少粮秣。 换言之,袭击城池不仅得不到魏军急需的粮草,还会彻底地得罪赵国,魏军自然不会那么做。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魏军笃定了赵军一定会收留他们,不会坐视他们丧命于饥饿,崩溃与道途之中。 想明白这点,王龁恍然意识到:如今的赵王可是曾经打败过白起将军的赵括,而如今上党的主将也是能毫不犹豫让出兵权给赵括的廉颇。 这两人显然都不缺少这份心胸。 也就是说,魏军看似危险的赌博,实际上有很大概率会赌赢! 如此一来,自己就必须在汲水南岸拦下魏军。 可是...... 王龁看着正向着北面急行军中的秦军将士,心中也是微微叹气,即便自己赶路赶得再快,魏军的行动却也不慢啊! 恐怕,按照现在的速度,秦军至多也只能追到魏军的屁股,能将万余魏军留在汲水南岸就算是成功了。 这显然不是王龁所想要的。可以说,这样的战果,甚至连王龁的底线都达不到。 更要命的 是,一旦魏军真的进入了赵国境内,极有可能就要为赵军所用,这样一来,对自己接下来的进逼河内郡的作战也有着极大的影响。 「必须堵住这只魏军,绝不能让他们安然无恙的抵达汲水北岸。」王龁在心中默默地告诉着自己。 可是,环顾四周,自己手里的兵马有一支算一支,已经全部都撒了出去了,还能从哪里调兵呢? 蒙骜那边? 可问题是,赵军的兵力也有数万之巨,若是抽调了蒙骜的兵力,万一被赵军打了个反击,损失的可就不仅仅兵力那么简单了...... 正当王龁一筹莫展之际,一骑快马却是从北方奔向了王龁。 「报。」来人一把勒住了马头,随即一个鹞子翻身,双手抱拳单膝跪在王龁的面前,道:「上将军,蒙将军遣我传信。」 「何事?」王龁微微一惊,不会赵军的追击也出了什么问题吧? 不应该在,即便是追不上赵军,七万精骑,也足以自保了啊! 正在王龁揣测之际,传信而来的斥候当即报道:「蒙将军命末将告知上将军,赵军狡诈,数万大军兵分数路渡汲水而去,蒙骜将军无奈,未免中计,只能引军追其一部。」 「哦?」王龁闻言,心中不惊反喜,这个消息对于追击赵军而言的确不是个好消息,可对于如今的整体战场而言,却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很简单,赵军分兵了数路,也就意味着追击的蒙骜所部也能分兵了啊。 骑兵马快,不需要太多,只要能够分出一至两万大军往魏军渡河之路上一堵,王龁就有把握将魏军彻底绞杀在汲水南岸。 想到这点的王龁却并没有直接下达命令,反而继续问道:「蒙骜所追至赵军一部,约有多少人马?」 「约在三万上下。」斥候立即答道。 得到斥候答复的王龁这才放下了心,随即唤来了传令兵,道:「你与斥候一同赶回蒙骜身边,命其立即分出两万骑兵向西搜索前进,阻截北上之魏军。」 「是。」斥候与传令兵随即双双答应道。 「要快!」王龁再度嘱咐道。 「是。」两人齐齐骑上战马抱拳而道。 转过身,两人两骑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之中了。 由不得王龁不进行催促,若是王上好不容易说服的韩王,布下的如此大局,自己只是杀伤了区区两万魏赵联军(楚国主力被困的消息还没有传来),那将是自己永久的污点。 「来人。」看着已经远去的两骑的身影,王龁又唤来了一个传令兵。 「在。」又一个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传令巩城之卒,分出八千人马,立即向西,追击魏军行踪。若遇之,必缠之以待主力抵达。」王龁随即再度下令道。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随即拨转马头便传令而去。 显然,王龁也是拼了,不管有用没用,反正一切可以调动的兵力都被他调动了起来。 「传令全军骑兵立即脱离本阵,组成先锋集团,先行追击魏军。」王龁的命令随着一个传令兵的离去,又再度下达了来。 「是。」又一个传令兵当即答应道。 很快,秦军最后的机动力量也被王龁调了出来。 只是,因为蒙骜实际上已经将绝大多数的骑兵给带走了,留在主力大军之中的骑兵尚不足三千人。 这样的人数在面对魏军七万人马时,显然是不够看的。更别提这三千人还是临时组合在一起的,配合根本算不上默契,自然,战力也要大打折扣。 不过,王龁派出他们的目的也不是想用这区区三千人就挡住魏军。 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只要能黏住魏军,令其逃跑的速度稍稍减缓就行了。哪怕只是盏茶的功夫,也算是为大军的到来争取到了时间。 可以说,事已至此,王龁已经将他可以想到的、可以拿到的一切有利资源都拿了出来,大有一副不把魏军消灭在汲水南岸死不休的架势。 夜依旧很长。 如水的月光之下,赵军、魏军依旧沿着各自既定的方向驰骋着,而秦军却是分出了数道兵力,向着魏军包抄而去。 或许是感受到了一股股的凉意,魏军行动的速度明显要刚刚快上了不少。 但可惜的是,魏军的行动虽然已经很快了,却依旧渐渐地陷入了秦军的三面围困之中。只是身为主帅的信陵君,却对此根本毫不知情。 正在疾驰之中的信陵君,耳边突然传哗哗的流水声。 再没有比这更加悦耳的响声了。 流水声的传来,也就意味着自家军队离汲水不沅了。只要渡过汲水,自己所部也就暂时地安全了! 当即信陵君便传令继续加速向流水的方向冲去。 只是,就在信陵君带着大军就要冲向汲水之中的时候,一阵阵整齐而略显嘈杂的马蹄声,却是突兀地从信陵君的左耳传来。 「不好!」信陵君当即在心中暗暗叫道。 显然,这个战场上,能有如此声响的动作的,除了赵军,也就是秦军了。赵军如今还在疲于奔命,情况恐怕还不如自己呢! 剩下的,就唯有秦军这个能力有这个愿望,短时间内号召如此多的兵马对自己进行围追堵截了。 好在,听着马蹄的声音,还有些距离。 一个两难的选择再度摆在了信陵君的面前:派出大军御敌掩护大军,还是大军直接不管不顾地冲过汲水。 在这个危急万分的时候,信陵君的脑袋却是依旧清醒得很。 御敌就是送,以步御骑兵的条件:长盾、长戈、整体队列,还有地形,自己是一样都没有,这样的情况下要大军去挡住秦军骑兵的进攻,那是不可能的了。 那么剩下的一条道,即便再难,也是魏军如今唯一的选择了。 第599章骑兵突入锁汲水 「全军,立即向汲水北岸突围,过汲水直入山林,再行整顿!」信陵君的命令再度飞快地下达。 就在命令下达的同时,信陵君已经带领着前军冲向了缓缓流淌着的汲水河。 看着魏军玩命向汲水河狂奔的样子,秦军哪里还不知道魏军的想法。 当即,无论是在其身后的王龁所部,还是从西侧杀来的蒙骜分出的骑兵队伍,都齐齐地下达了全力追击的命令。 一场秦军与魏军之间争分夺秒的时间战,也彻底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打响。 所有的魏军都知道,若是让秦军抢占了河床位置,那么自己将要面对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在最后的时刻,魏军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的欲望。 忽的,在行进中的魏军队列之中,传来了「当啷」的一声,那是一个魏军的士卒为了让自己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果断地放弃了手中的长戈。 有了第一个,放弃兵刃的,很快就有第二个,紧接着便是第三个、第四个...... 很快,「当啷当啷」的声音在行军的队列中此起彼伏地响起,再接着,身上沉重的甲胄也自然成了前行的阻碍。 很快,一支丢盔弃甲的魏军已然出现在了汲水南岸。 显然,这样的一支部队已经彻底地丧失了战斗的可能。 对此,信陵君即便是想要阻止,也根本无力阻止。更何况,他的心中很清楚,如今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没有意义,渡过汲水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好在自己身边的精锐步卒还没有完全丧失信念,依旧紧握着长刀跟随着他的脚步。 只要渡过了汲水,凭借着自己身边的这一万多部队,很快就能收拢其他部队。只要人还在,一切都还有机会。 因为丢盔弃甲的缘故,魏军的行军速度明显提升了一大截,瞬间就将王龁所率领的步卒给甩开了一大截。 当然,两条腿的魏军跑得再快,却也快不过秦军战马。而战马再快却也快不过如风一般的箭矢。 就在第一批魏军就要跑到汲水之前,眼看着就要跃入汲水之中,空中却是传来了阵阵的破空之声。 无数的箭雨几乎将整个天空遮蔽! 密密麻麻的箭雨很快如同迅雷一般砸向了前进中的魏军。 没有盾牌、没有甲胄的魏军,对于这些箭矢,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生生地就被这无数的箭雨给钉死在了原地。 看着前方被射成了刺猬的同袍,魏军后续的队伍不由得停顿了冲刺的脚步。谁也不想被万箭穿心而死,可是留下来也只会死得更惨,唯有冲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的生机。 但显然,战场之上的魏军,并没能想通其中关键。 就在众军犹豫的一瞬之间,秦军战马之上的第二轮箭雨却又已经袭来! 「噗呲、噗呲」之间,又有无数同袍惨死在了秦军的强弓硬弩之下。 眼看着魏军就要被秦军的箭雨给劝退,一声厉呵突然在众军耳畔炸响:「后退便是绝路,前进或有生机,诸君,随我冲啊!」 众人循声看去,空中露出的点点金光下,红色的大纛正迎风招展。 信陵君身边的亲兵也当即充当起了人肉扩音器,冲着众军大喊道:「诸君,随我冲啊!」 看看身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又看了看已经冲向了箭雨的大纛,魏军的将士们终于奋发起了心中最后一丝丝的勇气,跟着自家的大纛便蒙头冲了上去。 秦军的箭雨依旧密集而犀利,每一阵风过,都能带走无数魏军将士的性命,却在无法停滞住魏军将士们的脚步了。 「啪嗒... ...」 终于信陵君带领着的魏军,终于有人跃入了汲水之中。 深秋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身上的衣甲,刺骨的寒意也随之直冲头顶。只是,这彻骨的寒意,确实让跃入汲水之中的魏军多了几分舒畅与兴奋,连渡河的速度也不觉间加速了几分。 看着远处正在「中流激水」的魏军,骑在战马上的王龁也是轻叹了一口气,饶是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依旧没能完全堵住魏军啊! 不过,虽然全歼魏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重创魏军还是不成问题的。 飞快地让自己接受无法全歼的事实,王龁继续鼓舞着兵力继续向魏军杀去。 其实,秦军早已经不需要他的鼓励了,眼看着全歼之功就离自己而去,秦军的将士们甚至比王龁这个上将军还要着急。 对于王龁而言,这是为国而战,为自己的荣誉,为秦国的地位,而对于更多的秦军将士们而言,这一战,却是意味着家乡的老母能否吃饱,家中儿女能否成长。 眼见着魏军扑入了汲水之中,那逃走的不是魏军,而是自己的功勋,是家中老母儿女口中的粮秣啊! 秦军的将士们能不急吗! 尽管后续的步兵主力还未赶上来,尽管身边的并不是熟悉的同袍,被王龁特意调集出来的数千秦军骑兵将士还是狠狠催动马屁,向着汲水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与此同时,从蒙骜处分离而来的大军也再度快马加鞭试图插入魏军中间,截断其后军渡河之念。甚至仅有数千人的骑兵也能在魏军的侧后方肆意地追逐着。 若是信陵君和麾下的将士们还有一战之心,只需分出万人,不说将这数千骑兵围歼当场,也势必令其付出承重代价,使其后续步卒不敢肆意轻进。 只可惜,此时的魏军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自然也无力阻挡秦军的脚步。 终于,在不过短短盏茶的功夫间,蒙骜所部的骑兵终于接触到了溃败中的魏军。 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一队又一队的秦军骑兵飞快地切入了魏军的阵线之中。 只是,手持着长卷的他们似乎并不在杀伤,甚至连魏军在他的身侧奔过也完全视而不见。他们已经得到了死命令,就是要快速地进行穿插,彻底地将魏军主力堵截在汲水南岸。 两万骑兵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刃,狠狠地扎入了魏军的行军队列之中。 流淌着的红色血液(魏军身着红色衣甲)很快感受到了这柄利刃的强度,原本奔腾不止的气息,瞬间为之一止。 插入完毕的秦军很快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阵型,开始阻截着魏军的逃跑。 这已经不能算是阻截了,已经是单方面的屠杀了,没有了甲胄兵器的魏军怎么可能是秦军的对手! 几乎瞬间,就有数千魏军丧命在秦军的长剑之下。 而这个数字更是以恐怖的速度上升着。 也正在此时,信陵君所率的万余精锐部队,已经渡过了汲水,与之一起渡过来的还有数千魏军。 也就是说,近七万大军,只有不到一万五千人跟随着信陵君抵达的汲水北岸。 回头看去,无数的魏军如同飞蛾一般,一头扎向了秦军黑色的网兜之中,无数的血花瞬间飘洒。 「列阵。」 忽然间一声厉喝在汲水北岸突然响起。 是的,刚刚渡过汲水的信陵君并没有就带着这一万五千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盾兵、矛兵在前,护住阵型。」信陵君勒住了马头,转身厉声喊道:「弓兵迅速结阵!压制秦军,掩护同袍渡河。」 不管是因为渡过汲水的人数太少,还是因为不忍心看着自己的部下被 秦军屠杀,信陵君果断对渡过汲水的部队下达了指令。 当即,虽然战士们心中或有疑虑,但一万多精兵还是迅速结成阵型。 很快近五千弓兵便集结完毕,对着对面的秦军就开始了箭矢的压制。 为何一万的部队中会有五千弓兵,这可不仅仅是因为弓兵的负重比盾兵之流要轻,而是弓兵相对于其他的兵种而言,属于是技术型兵种,也是最难训练、最为宝贵的,自然信陵君也是将这股兵力紧紧地带在了自己身边。 隔河之下,也只有弓兵能为后续的部队提供少许的助力了。 密密麻麻的箭雨很快打了沉浸在杀戮中的秦军一个措手不及,成百上千的秦军很快倒在了箭雨的侵袭之下。 这区区千百人的损失倒是并不被秦军将领放在心上,只是这一轮箭雨下给秦军阵型带来的损害,才更令秦军的将领着急。 就在这一通箭雨之下,原本几乎已经断绝的红色湍流,随即又恢复了流通,虽然只是局部的魏军冲破了秦军的阻碍,但显然,这个趋势正在随着箭雨的侵袭而不断地扩大着。 转头看看汲水北岸,一排的长盾之下,根本找寻不到魏军弓兵的影子。 秦军的将领很清楚,有这一排长盾,自己为数不多的弓骑兵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对魏军的弓兵形成压制,与之对射只会让自己损失惨重。 迫于无奈,秦军阻截的骑兵队伍只能再度运动起来,试图在运动中继续歼灭魏军,也同时减少自己的损失。 应该说这样的方法的确是现有的条件下,对付魏军弓兵的最好的办法了。 只是,这样一来,随着秦军的运动,原本密不透风的管道势必出现大大小小的漏洞和间隙,既然有了漏洞和间隙,漏网之鱼便是必然。 换言之,秦军的损失小了,可逃入汲水河畔的魏军也渐渐地多了...... 第600章汲水前再见赵军 榜样的力量总是无穷的。 随着信陵君带领着身边的万余将士为后续魏军开辟生命的通道之后,越来越多刚刚还丢盔弃甲的魏军,竟然从主动投入了战斗之中。 从那汲水之中打捞起刚刚被自己丢弃的长弓和箭矢,随即在各自校尉的组织下,分工明确地开始对秦军进行压制。 当然,他们的力量是薄弱的,负责收集箭矢人员速度远远赶不上箭矢消耗的速度,甚至打捞的人员还面临着被秦军射杀的危险。 但,不得不承认,仅仅是这样弱而无力的反击,对于整个魏军的士气却是一种无形的提升。 其实,战士的心理很朴素的。 只要你把他们当人,他们就会把你高高举起。 很快,在渡河魏军的联手压制下,秦军不得不采取移动防御的方式以减少损失。自然渡过汲水的魏军也越来越多。 更令信陵君惊喜的是,不少魏军在渡河之时并没有像之前的将士一样放弃掉手中的弓箭。 显然,他们也想在渡河之后,为后来的同袍开辟一条生命的通道。 多一张长弓,多一根箭矢,或许就能多一位同袍脱离危险。 人心的善恶就是这样,看似捉摸不定,却又是最容易控制掌握。 信陵君简简单单的一个命令,从容淡定地坐在那高头大马之上,却是让整个魏军的心态为之一变。 刚刚还在为自己跑得比同袍快而庆幸,下一刻自己却又在为同袍搭弓射箭,甚至是用自己的性命掩护着同袍。 只可惜,信陵君的变化来得似乎有些太慢了! 若是能早一些,自己果断迎击秦军,或许能有更多的兵马冲过汲水,毕竟秦军逼近的队伍看似凶狠,但实际也不过就两万多人而已; 若是能更早一些,或许未必就真的守不住营寨,毕竟秦军的兵力也分出了数万出去,对上魏楚联军实际并没有多少的优势。 若是还能更加早一些,不要想着跟秦军拼消耗,未必四国联军对上秦军就没有任何的胜算。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太晚了。 王龁的步卒终于在魏军的数轮射箭之后,慢慢地来到了战场之上。 眼见着魏军不断靠着对岸的压制,徐徐向着汲水逃窜,王龁当即调整了战术。 三万大军分作左右两侧,将魏军彻底包围的同时,便向着汲水南岸沿线移动。 而这三万大军的主力不是旁的,正是弓兵和盾兵。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重新拿回战场的「制空权」,将汲水北岸的魏军弓兵给压制住。 秦军这么大规模的动作,信陵君自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信陵君心中更是清楚,一旦被秦军的步卒再度完成穿插,不仅将彻底地封锁住南岸的魏军逃离的大门,更是会对已经逃到北岸的自己带来致命的打击。秦军的强攻硬弩可不是开玩笑的。 以自己区区数千弓兵跟秦军数万弓兵对射,这显然是不现实,也不理智的做法。 看了看渡过汲水的魏军,略略估算,恐怕连两万五千人都不到,信陵君心中也是一阵的叹气。 但信陵君明白,是时候该撤了! 再晚了,恐怕连着两万五千人也保不住了。 「收拢残编部队,先行撤离。」信陵君的命令随即发出。 很快,失去了甲兵的魏军被集结到了一起,随即在一个都尉的带领下,飞快地向着更北的北方奔去。 「三连射!」信陵君看着已经在踏上路途的魏军,随即对自己身边的弓兵大喊道:「阻断秦军穿插路线。」 「是。」一旁负责弓兵的都尉立即答应道 。 很快,几乎是头尾相接的三连箭,直直地射入了秦军尚未立稳脚跟的阵型之中。只可惜,秦军对此似乎早有防备,一面面盾牌几乎就在将士到达的同一时刻被竖了起来。 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响彻在盾牌之上,秦军的损失却是微乎其微。 好在,信陵君的这三连射,目的也不是要给秦军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撤!」就在第三箭发出的一刹那,信陵君的命令便接踵而至了。 其实所有人也都知道,秦军步兵插入南岸的时候,仍在南岸的同袍也就彻底的没有了希望,自然对于信陵君的命令,也在意料之中。 最后看了一眼还在秦军刀剑下奋力挣扎的同袍们,信陵君重重拨转马头,随即带着大纛便朝着更北的北方逃去。 「上将军,我军是否追击?」看着汲水北岸魏军离去的身影,心有不甘的一名裨将当即向王龁请命道。 闻言,王龁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何尝甘心呢!虽然魏军逃离出去的不过是一小部分,但这也有两万多人啊! 布局正常的时间,却连魏军都没能全歼,作为大军统制的他又岂会甘心。 可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啊! 渡河而击,且不说能不能追上魏军,即便是追上了,这样的击溃战也势必绵延许久,而汲水对岸,可是赵国境内啊! 天知道会不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一支赵军,甚至不需要太多兵力,数千、最多上万就行,在自己的兵力展开后,从侧后给自己来上一下,自己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这汲水是渡过去容易,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这样明显得不偿失的事情,王龁自然不能去做。还是抓紧把眼前的魏军吃掉,尽快去跟蒙骜汇合才是正事。 当即,王龁便下令,对包围圈内的魏军给予最后一击。 其实也并不需要王龁再多下令了,随着汲水北岸的信陵君率部撤离,仍在南岸的魏军已经彻底地丧失了斗志,几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靠着自己的下意识在反击着秦军。 本就战力不强的魏军,在丧失了最后的战意之后,几乎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手起刀落之间,无数的魏军已经尸首分离。 而没有了汲水北岸的弓箭袭扰之后,秦军的骑兵随即将包围的任务交托到了王龁所派出的步卒手中,随即一列列骑兵冲着魏军岌岌可危的阵线便冲杀了起来。 没有任何的抵抗,秦军骑兵的切入甚至比那德芙还有丝滑。很快的时间里,残留的魏军便被秦军的骑兵分割成了数块。 配合默契的步卒也随即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一个个地围剿起包围圈内的魏军来。 战斗已经彻底地没有了任何的悬念,整个战场之上已经没有任何一支力量能够来救援这支残留的魏军。 楚国的大军已经被围困在了负黍城中,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 而赵军更是早早就进行了分兵,最先出发的步卒甚至已经抵达了轵城,正在守将周骐的带领下进行着修整。其他两路提前出发的骑兵,也已经悄然渡过了汲水河,正向着轵城的方向前进着。 也就在秦军近十万大军对魏军最后的三万大军进行围歼之时,蒙骜也终于在疾驰的战马上远眺到了赵军的身影。 来不及高兴,蒙骜猛然间发现,汲水河也就在眼前了。 看着远处汲水河中不断激起的浪花,蒙骜哪里还不知道赵军已经开始渡河。 当即,蒙骜就要下令全军冲刺前进,说什么也得在赵军的大腿上撕下一块肉啊,不然都对不起自己一路的追击,更对不起王龁将军特意地将自己放 到了这个位置。 可就在蒙骜要大纛传令的一刹那,鬼使神差地,蒙骜又看了一眼赵军的方向。 只这一眼,却是生生地将蒙骜的话语给憋在了喉咙中。 只见远处赵军阵型的末端,一直不过数千人的队伍竟是正对着自己前进的方向。不仅如此,看其摆出的阵型,更是用于进攻的三角的冲击阵型! 赵军要对自己发起进攻?! 蒙骜只觉得颇为不可思议,自己的秦军骑兵的确稍弱于赵军,可那点差距只在毫厘之间啊。 而自己麾下,如今可是有着足足五万大军,乃是当面之敌的十余倍之多啊。对手哪里来的勇气,以区区数千人对自己发起进攻? 可是,就在蒙骜惊异之际,远处的赵军却是动了起来。 赵军最前列的位置,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将,高高地举起着手中的长矛,口中大喝一声:「杀!」 言罢,身子微躬,长枪端平,竟是一马当先地向着蒙骜的方向冲了过来。 微微的清风下,长长的胡须飘扬了起来,清晨的阳光洒下,又为这花白的须发染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色。 如此装扮,在赵军之中,除了廉颇更有何人! 身后,数千赵军骑兵也是闻令而动,浩浩荡荡地就杀向了蒙骜。 错愕的表情在蒙骜的脸上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的兴奋。显然,在蒙骜的眼中,一个廉颇的价值,远在这区区两三万赵军骑兵之上。 「既然廉颇你要找死,那就怪不得后辈了。」蒙骜在心中略略发狠道。 「左右两翼各一万骑军立即突前,向敌军后侧包抄!」蒙骜的命令也很快下达:「其余诸军,呈鱼鳞阵,我要将这股赵军全部吃掉。」 「是。」身边几名都尉当即领命。 随着号角声响起,秦军骑兵也迅速开始变阵。 原本利于追击的锋矢阵很快变成了层层设防的鱼鳞阵,左右两侧更是各伸出了一只触手,似是要将来袭的赵军拥入怀抱之中。 虽然这样的变阵之下,秦军行进的速度不可避免地减缓了许多,倒是为赵军主力的渡河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 但任谁都知道,一旦被秦军合围,这支只有区区三千多人的赵军骑兵便只有全军覆没这一个结果。 但,这三千赵军,却依旧义无反顾地跟随着廉颇将军冲向了敌阵。 是他们不怕死吗? 显然不是,能活着干嘛要死。 原因很简单,他们相信他们的廉颇将军!相信廉颇将军不会带着他们去送死。 有了将士们这毫无由来的信任,倒是让廉颇少费了不少的口水,也更让廉颇能够如臂使指地指挥着这支部队。 冲刺,依旧在继续着...... 第601章汲水南岸戏秦军 面对着疾驰而来的赵军精骑,秦军也根本不带丝毫畏惧的,飞速地调整好阵型,迎着赵军泛着金光的刀刃就冲了上去。 飒飒的秋风在耳畔低低私语,招展的黑色大纛迎着朝阳猎猎作响! 所有秦军都做好了战死在赵军长刀下的准备,所有秦军也已经想好了要用自己的性命死死地拖住对面的赵军。 近了、近了,更近了! 背后的箭矢已经握在手中,再有数步就能拉弓急射了! 秦军将士们随即开始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准备给对面的赵军狠狠的一击。 也就在此时,前方的赵军忽然阵型一变,堪堪在箭矢射击的极限距离外,原本锋利的箭头忽然间向东边来了一个近乎垂直的拐弯,直直地就奔向从东面包抄而去的秦军队列。 「不好!」蒙骜心头顿觉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蒙骜眉头一缩之时,那边来去如风的赵军精骑已然冲破了东侧秦军的阵线。 毫无方便的秦军,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被赵军突围而去。 数十名秦军轰然倒地之时,一个声音也瞬间在秦军的心中响起:骑兵还能这么用的? 刚刚反应过来的秦军左翼的都尉,当即就带着部队追了过去。 而这一追之下,秦军的阵型却是被打乱了大半。 正在秦军短暂地陷入迷茫与混乱之际,对面的廉颇可没有闲着,稍稍奔远了之后,赵军并没有就此离远,也更没有就此回转汲水。 又是在秦军箭矢的攻击范围之外,赵军的骑兵再度在廉颇的带领下,丝滑地完成了一个近乎一百度的转向,随即斜着向秦军奔袭而来。 一边奔袭,这数千骑兵一边搭弓射箭,借助着马速,赵军的弓箭却是扎扎实实地射入了秦军的阵列之中。 因为方向和角度的问题,赵军的弓箭几乎都是正面射出,可以借助马速射到秦军的阵列,而秦军却几乎只能从侧面射出,根本射不到赵军的阵列之中。 这样你打得到我,我打不到你的感觉,显然是最为难受的。 而在抛射过两轮之后,赵军就要抵达秦军的射界范围时,廉颇又带着赵军调整方向直冲秦军的左翼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赵军的骑兵已经跟追击而来的秦军骑兵战到了一起。 显然追击中的秦军依旧没有想到赵军的骑兵还会反戈一击,顿时有些慌了手脚。 发须皆白的廉颇依旧冲杀在第一线,手中长刀横撩竖劈之间,迎面而来的秦军都尉顿时便失了性命。 没有了指挥的秦军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 趁着秦军的混乱,赵军可没有留守的意思,手起刀落之间,廉颇已经带着赵军精骑兵再度将追击的秦军给杀穿了去。 就这么几个转折之间,廉颇便带着寥寥数千的骑兵,将秦军左翼的大军给击溃了去。 当然,击溃并不等于全歼。秦军虽然被杀退了去,也很快在后续秦军和各自校尉的带领下稳住了脚跟。 只不过,这却也不可避免地拖延了秦军主力的进攻速度。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廉颇又已经带着骑兵冲向了右翼的秦军! 「来得好!」右翼的秦军都尉当即心中大喜。 很显然,在左翼遭到了赵军连番的袭击之后,右翼的秦军也随即停止了包抄的动作,降低马速转而向左侧靠近。 而见着赵军再度突破左翼而来,右翼的都尉仿佛冥冥之中已经有所预料,当即调整了阵型,再度降低马速,准备应对赵军的冲击。 只可惜,姜还是老的辣。 或者说,已经将秦军阵型 搅乱的赵军始终牢牢地占据着战场主动权,眼见着右翼的秦军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马速,整个阵型甚至呈现出了一个半月形的姿态,身经百战的廉颇,哪里还会不知道他们的企图。 这要是一头撞上去,很明显立即就会被人数占优的秦军给缠住。 只有区区只有三千多人的赵军,一旦失去了机动性,势必就将成为秦军的口中之物。 廉颇当然不会这么轻易上当,眼见着秦军已经摆好了阵势,廉颇手中长刀微微一斜,又在秦军箭矢的攻击范围的边缘,赵军精骑再度转向。 而这次,廉颇所部逃窜的方向,正是汲水渡河的方向。 显然,在秦军都尉的视角中,赵军这是要撤离而去啊。尤其是当他看到汲水的南岸已经没有多少赵军之后,更是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既然赵军想跑,自己定然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就离开了。 右翼的都尉也好,包括蒙骜也罢,看着赵军就要离开,都是急在了心头。 战场之上,越是心急,往往越是容易犯错。当即,蒙骜也好,右翼的秦军都尉也罢,立即便向所属部队下达了全力追击的命令。 也正是这样的命令,却是又让廉颇给找到了空子。 是的,直到此时,廉颇依旧没有想要直接向汲水撤退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大军主力虽然已经撤到了汲水北岸,但却还需要时间集结,更需要时间在北岸组建阻击阵地。 此时自己向北岸进军,一旦秦军尾随而击,毫无准备的赵军极有可能在混战中吃了大亏了。 这当然不是廉颇所愿意看到的。至少,也要让渡过汲水的赵军将弓兵阵地组建好,廉颇才会开始渡河。 当然,这也并不是廉颇想要拖延就能拖延的。 不过,显然,廉颇和赵军的运气还不错,情急之下的秦军,果然再度出错。 刚刚已经渐渐形成了半月状阵型的右翼秦军,如今又要变幻成追击的阵型,饶是以秦军之强,也不可避免在变阵之中稍稍迟疑。 而这短暂的迟疑,就是廉颇和赵军的机会。 是的,他们又又又一次杀了回来! 又一个接近一百度的转角,因为船小好调头的关系,赵军即便是在秦军变阵之后才进行的转弯,却依然比秦军更快地完成了转进。 再度调整好方向的赵军,随即又一次杀向了秦军。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当然是秦军的右翼部队。 不用说,慌乱之间,秦军的右翼再度被赵军击破。 倒是后方的蒙骜终于看清楚了战场的局势,终于不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地进行增援。 眼见着右翼再度被赵军击破,蒙骜却并没有再派出更多的兵力去协助右翼。反而是将兵力投入到了已经渐渐重整旗鼓的左翼。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用左翼的兵力截断赵军的退路。 你不是想要击破我的右翼吗?我不要了!这一万大军,就算给你杀,你也杀不过来! 但总归,你还是要渡河的,只要我左翼的兵马能够成功绕后,你这几千兵马就插翅难逃了,就算是右翼的部队损失再惨重,也值得。 只可惜的是,蒙骜有些低估了赵军的能力,也有些高估了自己的麾下。 要知道,左翼的秦军可是刚刚才被击溃,连带着都尉也被廉颇将军一刀阵斩,即便是在后续的部队的阻挡下,止住了后撤,却也不可避免的依旧存在着混乱。 即便是蒙骜立即重新指派了都尉,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统制好全军。 自然,在反击的速度上就有了迟疑。 你这边有所迟 疑,廉颇将军那里可是早就已经拟定好了计划,带头的廉颇将军更是成竹在胸,几乎就在击破右翼秦军使之混乱不堪的一瞬间,廉颇便又带着大军调转了方向。 这次,赵军终于可以撤退了! 看了看已经渐渐渡过了汲水并站稳了脚跟的主力部队,廉颇知道自己掩护的任务算是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自己如何安全地离开的问题了。 「渡河!」憋了许久的命令,廉颇终于可以大声地喊出了口。 所有人都不在吝惜马力,当即按照原先的计划,分作数路向着汲水就开始狂奔了起来。 身后的秦军,负责右翼包抄的还在调整,左翼包抄的也才反应过来,至于中路的蒙骜所率的主力,更是离得远远的。 一时间,根本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阻止赵军北撤。 当然了,蒙骜和他的五万骑兵依旧没有放弃,很快就从暂时的混乱中重整旗鼓,而此时,三路大军除了左侧的稍稍靠前之外,几乎已经处于同一平面了。 既然已经慢了,为了避免再被赵军各个击破,蒙骜也干脆将三股大军合一,重新组成锋矢阵浩浩荡荡地就向廉颇追了过去。 其实,若是一开始蒙骜就不变阵,不想着要将眼前的这股赵军给全歼了,一直保持着锋矢阵跟赵军攻对攻,硬碰硬,廉颇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法抹平这十余倍的人数差距。 只可惜,一念之差。 不过,这也怪不得蒙骜,谁看到那杆子「廉」字的大旗也要心生一番歹念啊! 击败廉颇,甚至于生擒活捉廉颇,这是多大的功劳,又将有多大的威名。 眼见着这样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就在眼前,别说是蒙骜这样的小年轻,就算是王龁这样的老将,也不一定能忍得住啊! 说到底,还是蒙骜略逊一筹。 明明有着十余倍的兵力优势,可偏偏发挥不出来。 在局部的战场上,永远是赵军占据着兵力的优势,永远是赵军打得到自己,自己却无奈何赵军。几次的变相,更是让秦军左右两翼防不胜防。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王龁没有将那两万骑军调离,蒙骜就能加厚左右两翼的兵力,每边两万大军,中路三万齐推,即便是廉颇来攻,各自有着两万兵力的两翼,或许也就没有那么容易被击破了。 只可惜,一切就是这么赶巧。 王龁调走了两万骑兵,掐住了即将逃离的魏军,将魏军的主力部队歼灭在了汲水南岸。 可也因为这两万骑兵的调离,导致蒙骜手中的兵力并没有那么的充分,也才给了廉颇发挥的空间。 到底是赚是亏,谁又说的准呢? 再说,若是秦军果真还有七万之巨,或许廉颇的战术又将变化也说不定呢! 但不管怎样,事实已经铸成,再多想法也无意义。 追击还在继续,只是,随着汲水北岸的情况渐渐在秦军眼前展现开来,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机会。 第602章全身而退汲水边 狂奔中,萧瑟的秋风不断地拍打在蒙骜的脸庞。似是无情的嘲讽,又好似在善意的劝谏。只是,这略带寒意的秋风,却依旧出不灭蒙骜心底的躁动。 五万大军,生生地被区区上三千多人马给带着走,对手没损失多少兵力,自己这边反而损失了上千人。这换了谁,也受不了这个气啊! 蒙骜知道,自己这一战算是彻底地败了! 从军十数载,蒙骜第一次感受到被碾压的感觉。自己在廉颇的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被肆意的调动玩弄着。饶是自己有着千钧的气力,却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这一趟大战,算是彻底地把蒙骜给打蒙了。 原来,骑兵还能这么用的。 在蒙骜的脑海中,骑兵无非就是冲阵和抛射两种作战模式而已,谁能想到骑兵一旦跑起来,会有这么奇妙的效果。 其实若是仔细去分析就知道,这样的战法,其实也并不稀奇。 甚至可以说,蒙骜也完全会这样的战术。其根本上就是一条:以快打慢。 简单来说:就是用自己快速的变阵,不断压制敌军,让敌军在疲于应付之中露出破绽,在敏锐地感知到敌军破绽的基础上,再利用自身高度的机动性,对敌军的破绽进行攻击,进而造成敌军更大的被动。 这其实更骑兵打步兵是一个道理,只不过,廉颇显然将这样的战术用到了一个更加极致的地步。 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却几乎是与走钢丝无异。 要知道,骑兵打步兵,那速度的优势不是一点半点,这边步兵还没列好阵呢,那边来去如风的骑兵已经呼啸而至了,这边步兵刚刚拉好弓弦准备反击呢,那边的骑兵早已奔出了攻击范围。 在这样碾压般的速度优势下,骑兵打步兵,只要不莽撞地冲击,根本就不可能输。 但,骑兵打骑兵可不一样。 尤其是秦、赵之间,骑兵的战力或许有着一些差距,但这个差距绝对不大。 或许在速度上,秦军会稍稍落后一两步;或许在弓弩射程上,秦军又会稍稍落后一两步;甚至是在士气上,秦军也会稍稍少了一些必胜的把握。 而这一切,显然都不构成绝对的优势,尤其在五万对三千的兵力对比之下,这些问题都显得那么的虚幻。 当然,廉颇的指挥艺术却是将这一切的不利因素纠结到了一起,最终形成了对秦军局部战斗的碾压态势。 不过,这并不是说廉颇就能以这区区三千兵马战胜蒙骜的五万骑兵。 别说是五万骑兵了,就算是五万步卒,廉颇也不一定能稳胜。 这一点,从秦军的损失就可见一斑了。饶是廉颇几经周折,却也不过令秦军损兵千余人而已,这个数字,对于足足有着五万大军的蒙骜而言,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倒是对秦军行军的阻碍,才是廉颇这番行动最大的收获。 更关键的是,廉颇的取巧的打法,可一不可再,虽然在短时间内能扼制住秦军的进攻,但显然,随着战事的继续,廉颇所部只会越打越弱。 这也是廉颇在看到自家主力已经在汲水北岸站稳了脚跟后,便管也不管仍处于劣势的秦军,立即率军北返而去。 一番追逐战再度在汲水南岸上演起来。 只是,已经失了先机的秦军哪里还会追的上狂奔中的赵军。甚至,随着汲水北岸的不断临近,看着对面已经摆出了严整阵型的赵军,不少的秦军将士更是不自觉地放慢了催促战马的频率。 显然,继续追击,不仅追不上赵军,还会一头撞在赵军的箭矢之上。 看那泛着点点寒光,多如繁星一般的箭矢, 蒙骜知道,自己必须停下了。 继续冲击,一旦控不住阵线,进入汲水之中,马速骤降之后,自己这五万大军都将成为对面赵军的活靶子。 要是这时候,廉颇再率领其他的骑兵对自己实施反冲锋,恐怕自己这五万大军还真的就要全都交代在这里。 哪怕,对面的赵军只有区区两三万人。在这样不利的地形之下,蒙骜可不敢怀疑廉颇的能力。 可是,自己率军追了赵军一夜,不仅没有伤到赵军分毫,反而让赵军阵斩了一名都尉,损兵上千人。 且不说回去如何跟上将军交代,单是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啊!说到底,蒙骜不甘心呐! 但好在,身为秦国未来的上将军,蒙骜还是有些自制力在身上的。 既然技不如人,那就得认! 认输并不可怕,一两次的失利也并不可怕,只要秦军还在,就还有赢回来的机会。相反,可怕的正是不肯认输,反而将最后的筹码送出,秦军才真的没有了机会。 即便心中再是不甘,蒙骜还是在最后一刻战胜了心魔,高高地举起了手中长剑,勒住马头,大喊道:「全军止步!」 闻令,秦军大纛瞬间也止住了脚步,随即在晨曦的阳光下稍稍停驻,紧接着,身边的号角声、鼓声渐歇,鸣金之声瞬间传遍整个战场之上。 「吁......」 秦军将士们随即一个个勒住了马头。 目光却是定在不远处的赵军身上,一动也不肯动了。 虽然心中已经知道追上赵军已经不可能了,但真到了勒住马头,放弃追击的时候,一股难言的失落还是不可避免的袭上了心头。 这感觉,就跟得知了自己求而不得的女神终于嫁人了,嫁的还是远不如自己的人,一模一样! 但不管怎样,女神已经远去,赵军也终将离开。 当然,女神嫁人了,咱还可以做曹贼,赵军的离开,也终究有一个落脚点,秦赵的大战远没有结束。 而已经攻破了四国联军的秦军,依旧掌握着战场的绝对主动权。 「优势依旧在我!」蒙骜在心中默默地告诉着自己。 随着秦军的停止追击,赵军也很快没有丝毫阻碍地渡过了汲水河。北岸的赵军瞬间变阵,空出了十数条通道让渡河而来的赵军可以鱼贯而入。 走在队伍最末端的廉颇,听着后方的鸣金之声,不自觉地便向后看去。 金黄色的阳光下,一条黑色的粗线,从东到西一字排开,几乎漫无边际。而在战马的奔驰下,那黑黑的粗线更是慢慢变细,慢慢变得不可见。 见此情况,廉颇不仅没有像其他赵军将士一样感到绝处逢生的欣喜,反而是一股深深的忧虑萦绕在其眉间。 无他,这条线太过遥远了! 以廉颇所见,恐怕秦军的这位蒙姓的统帅在看到了自己在汲水北岸的布置之后,便立即叫停了秦军的追击。 这不仅仅让自己的一番布置落了空,更要命的是,这位将军恐怖的自制能力。 要知道,自己可是刚刚以区区三千兵力戏弄过他足足五万大军啊! 不说一定要渡河尾随而击吧,也不该在距离河岸还有一定距离的位置,就停下了脚步。 这不仅仅是需要由冷静的头脑,果断而机敏地分析出战场的局势,更要有强大的毅力,克制住心底复仇的渴望。 冷静、机敏、克制。 可以说,这几个名将最重要的要素,在秦军的停止进攻中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了。唯一缺少的,无非就是战场的经验而已。 而刚刚,廉颇正是将一大包的战场经验用区区千人的 代价,送给了蒙骜。 廉颇甚至已经能看到秦军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蒙姓将领,日后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场景了。 原以为,逼死了白起,阵斩了司马错,秦国只剩一个王龁,根本独木难支,却没想到,秦国的将军便如那雨后之笋,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根本不存在什么青黄不接的问题。 但好在,秦国如此,自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周骐、孙崮、包括跟在赵王身边的赵韦,哪一个不是一时之选。 更何况,还有一个连王上都连连称赞的李牧! 想到李牧,廉颇的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显然,李牧比之秦军的这个将领,还要更优秀不少,至少,在李牧面前,自己这把老骨头根本不敢带着三千人去浪。 更别提,赵国还有如今七国公认的第一战将——赵王括。 既然如此,那还有啥可怕的? 就让王上和李牧那小子去告诉世人,谁才是这天下最强的军队吧。 想及此处,廉颇所率殿后的亲兵们也终于进入了军阵之中,原本敞开着的通道迅速合拢,整个赵军再度呈现出一个圆阵的模样。 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秦军,廉颇随即下令道:「命令全军,徐徐后撤!回返轵城!」 「是。」传令兵当即领命。 随即,呜咽的号角声徐徐响起,圆阵随即变幻为方阵,左右各出骑兵护住两翼,中央步卒缓缓依次后撤。 看着远处徐徐而退的赵军,蒙骜也不由得再度叹气:「廉颇将军,真是半点机会都不给自己啊!」 不过,这显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若是此时廉颇将军出现了破绽,蒙骜反而会迟疑。 毕竟,那可是廉颇啊!一个有着丰富经验,能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的存在啊! 「传令:留驻一万大军监视赵军行动。其余大军随我向西,增援上将军。」眼见着赵军越退越远,并不想再追击的蒙骜,显然也不想大军继续看着赵军的撤退表演,当即便下令道。 只是可惜...... 第603章无功而返见王龁 只是可惜,秦军在王龁的带领下,对魏军的围攻几乎是压倒性的,虽然因为堵截不及的关系,放跑了两万多的魏军,但剩下的魏军可是被王龁所部十万大军给团团围住了。 等蒙骜带着骑兵赶到之时,秦军已经开始分割包围,逐一地清绞魏军了。 已经被分割的魏军自然也不需要蒙骜的骑兵再去破阵了。 当即,蒙骜便令大军停驻一旁,自己带着几员亲兵,策马向王龁的中军而去。 很快,蒙骜便见到了正坐在战马之上的王龁将军。 「砰」的一声,蒙骜随即翻身下马,上前十数步,便来到了王龁的面前。 「末将见过上将军。」蒙骜随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 蒙骜的到来,自然早有人通报王龁,只是,看着那远处带着怨气与不甘的秦军骑兵,王龁当然也猜到了追击赵军之事恐怕并不顺利。 「起。」王龁随即看向蒙骜,淡淡地说道。 「追击赵军情况如何?」不待蒙骜开口,王龁便先行问道。 面对上将军的提问,蒙骜显然也不是个欺上瞒下的主儿。 「请上将军恕罪。」蒙骜当即再度抱拳道。 「未能追击到?」王龁皱着眉继续问道。 「追到了,只是,还是被廉颇给逃了,我军还损失了近千人。」话音落,蒙骜简直有些不敢看向王龁。 「哦?」王龁显然有些意外,倒不是蒙骜没能留下廉颇的缘故。 令王龁诧异的是,既然已经追到了,还发生了激战,又怎么可能只有千人的损失。他可不相信蒙骜能在廉颇的手上讨到太多的好处,即便是秦军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能保持一比一的战损比,王龁就很满意了。 可若是一比一的战损比,那不就意味着数万大军互攻,两方加起来却只损失了两千人,这怎么可能呢!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王龁继续问道:「赵军损失呢?」 蒙骜闻言,心中轻叹,随即低着头接着说道:「恐不足百人。」 「什么?」王龁是真的有些想不通了,这回可不仅仅是损失兵力太少的缘故,更重要的,还有这该死的战损比。 想到过廉颇不会让蒙骜占便宜,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大输溃败」。 当然,千余人的损失在王龁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可赵军的损失更不该只有区区不到百人啊! 「详细说说战况。」王龁继续问道。 蒙骜随即领命将廉颇来去如风的战法和盘托出,当然也包括自己在汲水南岸下令停止追击的情况。 听着蒙骜的描述,王龁也是喟然长叹。 话语中,王龁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调离开这两万骑兵对蒙骜的追击战造成的影响。ap. 只是,以十余倍的兵力还不足以致胜,蒙骜的年轻经验不足,显然才是此战失利的无可争议最主要的原因。 但,经验不足虽然是个毛病,却是最好改正的问题。 而对于其在汲水南岸及时叫停了追击,王龁也是相当满意的。他很清楚,若是蒙骜执意去攻,此时报上来的战果不会这么「磕碜」。 或许五万大军要损兵大半,但也定然能将赵军阵斩杀上万。 一比二的战损比,显然会比现在的一比十的战损比要好看、好交代太多了。 但他没有这么做,宁愿背负战败的责任,也不肯浪费宝贵的军力。而这才是一个优秀的将领应该具备的特质。 也只有保存好了这份军力,王龁才能有下一步的棋可走! 还能怎样呢?蒙骜固然有错,但说实话,他已经做到了最好的自己,只 可惜,他的对手是那个男人——那个明明处于弱势,却能和自己对峙三年的男人。 年轻气盛的蒙骜遇到了无懈可击的廉颇,或许结果早已经注定。 只是损兵一千,或许自己也该庆幸才对。更何况,用一千战兵,炼出一名战将,这买卖,也不算亏了。 想及此处,只听「砰」的一声,王龁也随即翻身下马,拍了拍蒙骜的肩膀。 王龁语重心长地说道:「在廉颇的身上,你已经是第二次吃亏了。我并不在意你吃几次亏,甚至是多损失些兵马也没有关系,但,你得记住,同样的错误不能犯,同样的失败,不允许再有。明白吗?!」 说实话,蒙骜已经做好了被上将军训斥,甚至是解除兵权的心理准备了。毕竟在巨大的优势面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了。 只是,他显然低估了他自己在秦军、在王龁心中的重要程度。 听着上将军的话语,蒙骜既是感激,又是愧疚,心中暗暗发誓,要在下一次的对战中,给老秦人把面子挣回来。 「是。」闻言的蒙骜,当即答应道:「上将军放心,这样的错误,末将绝不会再犯。」 「那就去吧。」王龁随即指了指还剩下寥寥无几的几处魏军,道:「带着你的骑兵,用这些魏人的鲜血,来洗去你们身上的戾气。」 「是。」蒙骜立即抱拳领命道。 当即,蒙骜复又骑上了战马,紧接着,数万骑兵便在蒙骜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压向了所剩无几的魏军。 这显然是一场极不对等的屠杀。 本就军心打乱的魏军,根本不是憋了一肚子火气的秦军的对手,几乎不到盏茶的功夫,数个魏军最后的据点便为蒙骜带着兵马轻易地撬开了。自然,所有留在汲水南岸的魏军也终于全数被歼。 虽然斩杀的魏军数量并不算多,但显然,经历过这一场厮杀之后,整个骑军的气势明显不一样了。 胸中的一股恶气终于消散,自然有着不一样的气势表现。 也就在秦军主力开始打扫战场之时,南面战场的情况也终于报了过来。 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北面战场上,赵军是完全没能堵住,魏军呢虽然歼灭了大部,却依然让信陵君带着一小部分精锐逃跑了,倒是原本并没有什么期盼的南面战场,却是给了王龁一个惊喜。 明明总兵力只有区区两万五千人的南面战场,却是硬生生地将楚国近两万大军给全歼在了负黍城,而自己的损失却不过数千而已。 唯一稍有遗憾的,就是楚军的上将军也带着百余亲兵独自逃走了。 不过,王龁知道,若不是这位上将军的弃军而走,南面战场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战果也不可能这么大。 对比其赵军的廉颇将军,甚至是魏军的信陵君,王龁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嘲讽楚国的时候。 虽然赵军已经逃脱,但赵军残部的实力就摆在那里,而秦军在此作战中,几乎没有损失多少的兵力。 换言之,如今在河内郡(赵国称上党郡)轵城方向上的兵力对比,大致是赵军不足十万,而秦军则有这二十余万。 而且,这二十余万秦军还是乘着大胜的契机的。 显然,趁着赵国朝廷还没有接收到大战的讯息,还来不及做出增援反应的现在,就是秦军一举夺取河内郡的最佳时机。 这,也是王龁早已定好的计划。 当即,王龁便下达了指令:「北面战场和南面战场,都只留下五千人马打扫战场,其余兵马,随即汇聚到河雍城。」 至于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不用王龁说,众将也都知道:度汲水,攻轵城! 只是,王龁也好,所有的秦军将士也罢,都没有想到,赵国实际上对此时的情形早已有所预料。 轵城之中,仅仅是周骐手下便有足足五万大军,再加上从周王畿撤回的七万大军,轵城之中的赵军可不是十万不到,而是有着足足十二万步骑。 虽然秦军的兵力已然有着一定的优势,但留守洛城转运粮食就去掉了秦军上万的兵马了,即便是打扫战场的兵马立即赶回,能参与到轵城攻坚战的,也不过区区一十九万兵马而已。 这七万多人马的差距,说少的确不少了,但要说多,却也绝不上多。 毕竟,秦军主攻,赵军占据着地利,而轵城,更是已经被提前回防的周骐筑造成了铜墙铁壁一般。 想要在赵军的手上夺下城池,且要费点功夫呢! 而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河东之地上,一只神秘的队伍正昼伏夜出地盘桓在那深山老林之中。 没错,正是李牧所率领的赵军主力。 他们已经从北疆悄悄地运动到了上党,又从上党郡沿着当年秦军进攻的路线,反向推了回去。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却不是秦国的河东、河西之地,也更不是秦国的函谷关。而是周王畿——秦国大军的侧背。 应该说,这样的行军,赵国是冒了很大的危险的。 从上党入河东,再自河东入河西,最终辗转沿着秦军东出的路线,再入周王畿之地,这条路显然并不好走,稍不留神一旦被提前发现,就可能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更要命的而是,为了保密,赵军几乎无法攻占沿途任何一个秦国的城池。无法攻占城池,也就意味着没法获得补给,这样长途的行军,一旦断了补给,大军几乎瞬间就可能分崩离析。 好在,吕不韦发动所有的移民为大军赶至的肉干,成了李牧心中最大的底气。 只要不被发现,不被沿途的秦军纠缠,按时赶到周王畿,就不成问题。 至于想要尽可能地不被秦人发现,这就全靠提前抵达光狼城等候着大军到来的羽林卫首领孙崮了。 此时的他,也正带着羽林卫和部分大军,在前头为大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呢! 不管是从秦军的眼中还是从赵军的眼中看去,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 只是,鹿死谁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第604章洛城战果传回国 一日的时间,秦军重新完成了集结,并在河雍城稍作休整之后,便浩浩荡荡地杀向了赵国上党郡的大门——轵城。 而随着秦军抵达轵城城外十里,洛城大战的结果也终于送到了各国王上的手中。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距离战场最近、军队最先离开的韩之国了。 当然,也因为离开得最早,韩之国的上将军能带回来的消息实际上很是有限,只是知道联军在韩军撤离之后,便在秦军的进攻中分崩离析了,至于各国损失的情况,却是全然不知的。 但只要知道秦国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对于韩王而言,便已是足够了。 至于其他国家损失的情况,甚至韩王还不希望他们损失过重,尤其是赵国。原因很简单,一强独霸的局面不是韩之国所愿意看到的,两强相争的局面才是对于韩之国最为合适的生态。 今次的洛城之战,便是明证。 只有在两强相持不定的情况下,他这样的弱国,才有价值,才有可能从强国的身上硬生生地咬下一块肉来。 当即,没有丝毫的停留,韩王在获悉了秦军已经击溃了联军的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使者,前往秦国咸阳,索要秦国许诺的三分之一的周王畿之地。 其贪婪之相,简直不堪入目。 只是,韩王显然是忘记了,自身的强大才是一切的基础。 秦国既然能给你一块肉,他也自然随时能把肉给收回去。而经过这一场洛城之战后,不论是秦国,还是赵国,都会意识到,两家的决战还不到时候。 即便是秦军在之后的河内之战中占据了绝大的优势,甚至是收复了整个河内郡,秦国依旧会在意周王畿的这三分之一的土地。 冥冥之中,秦国和赵国双方都会找到那份默契。 什么默契? 两强相争也就罢了,绝不允许有第三强的加入。 如果没有特殊的足以改写历史的事件发生,秦赵一旦发现哪个国家有想要成为第三强国的企图和可能,两国会迅速地联合在一起,共同遏制住这一趋势。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韩之国这类的跳梁小丑。 当然了,像韩之国这样的,倒是算不上是遏制第三强国的出现,顶多算是把那些可恶的苍蝇给驱赶掉而已。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秦国,仍旧致力于收复河内郡,彻底打通秦军东出的通道,并重新掌握秦赵之战的主动权呢! 在这个主要矛盾的加持之下,秦国当然会履行对韩之国的承诺。别说是三分之一的周王畿之地,就算是二分之一,甚至是全部,秦王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了。 甚至,秦国还巴不得多给些呢! 无他,在其他国家的手中或许还得想想办法,在韩之国手中,那跟在自己手中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寄存几年罢了。 而且如今的周王畿民生凋敝,绝大部分的百姓都逃荒到了赵国去,明年的百业凋零、田亩荒芜几乎是必然的。 这样的情况下,把三分之一的土地交给韩之国,让韩之国的人口充实一下,等过几年,地盘殷实之后,秦国再出兵收回来,这买卖太划算了! 只可惜,韩王显然没有那么长远的眼光,眼睛盯着那一亩三分地,心中的饥渴感简直溢于言表。没办法,这些年,韩之国光顾着割地赔款了,啥时候见过回头的地盘啊! 虽然只有区区的十数城,但对于韩王而言,这简直比自己继承韩王还要开心! 韩之国的使者,几乎是连夜就安排妥当出发咸阳的,而就在此时,赵、秦两国的王上也分别收到了来自战场上的飞鸽传书。 只是不同的是,两 人面对着几乎同样的战报,心情确实截然不同的。 秦王自然是欢喜异常的! 自从长平一战之后,秦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胜利了。 虽然在最后的结果中有一丝丝的不完美,王龁在军报中已经向秦王请罪。但在秦王看来,这根本不存在什么问题。 战役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夺取周王畿之地,打通秦军东出的道路。 这个目标,显然被完美地达成了。 第二目标,便是杀伤联军,进而重新梳理秦军的威名。 这个目标,随着楚国大军的被全歼,魏国大军被歼灭大半,近十万大军的灰飞烟灭,足以展现出秦军的战力了。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秦军的损失甚至不到万人! 要知道,即便韩军的突然撤离,给联军带来了极大的打击,秦军也的确有着极大的优势,但对面的联军可依旧有着不弱于秦军的七万赵卒,而其总兵力,即便减去韩军的数量,也并不比秦军少。 秦军实际上唯一的优势,就是一股气而已! 但就是凭着这一股子的气势,王龁就是打出了近乎完美的战绩。 如果这还不算胜利,还不用算成功,秦王都不知道要怎样才算成功了。 当然,如果硬要说这场战斗中有什么瑕疵的话,那一定是赵军。 的确,赵军的全身而退着实让秦王也有些皱眉。 不过,在军报之中,王龁依旧把赵军逃走的过错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甚至王龁还将其中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说明:一是自己将围歼的重点放在了魏军的身上,导致追击赵军的兵力不足,无力分兵追击;二是自己临时调离了两万骑兵,这才导致了追击赵军的力量进一步不足,这才致使赵军逃出包围圈。.. 但秦王是何许人等,几乎在一瞬之间就知道王龁是在为他手下的蒙骜揽责任。 且不说围歼的重点本就是该在多为步兵的魏军身上,就算是王龁临时调离了两万骑兵,蒙骜的手中依旧有着足足五万多大军,面对赵军三两万骑兵,还是有着绝对的优势的,再不济也给拖住才对。 显然,在最后的对战过程中,蒙骜被廉颇狠狠地压制住了。 这也才是赵军得以全身而退的最主意的原因。 不过,仔细看看蒙骜的追击过程,除了在最后的骑兵对战阶段吃了亏之外,其他阶段的选择都表露出他作为一个大将的当断则断,尤其是最后的汲水前的勒马停战,更是将其以大局为重的特制表现得淋漓尽致。 即便是身在后方,秦王也能感受到下达放弃追击命令时,蒙骜的心中是有多么的不甘与忐忑。 自然,从王龁的字里行间,秦王也充分地感受到了王龁对这个后起之秀的爱护。 而这样的一个有着大局观、只是略带青涩的「蒙骜」,也正是如今的秦军乃至秦国朝堂所需要的。 秦王当然不会怪罪王龁和蒙骜中的任何一个人。 更何况,赵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洛城,赵国丢得起,那轵城呢?轵城可以丢,那野王城呢? 要知道,一旦野王城失陷,自己的秦军就可以从东、南两面对上党地区形成压迫。 两面受敌之下,赵国要么就要在上党地区投入大量的兵力,要么就要被自己的秦军在零敲碎打中,慢慢蚕食掉。 五年之前,赵王括费尽了心力拿到的上党地区,也将随着野王城的陷落彻底成为历史的尘埃。 而如今,王龁已经带着麾下近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向河内郡,开往了轵城。而守卫在轵城之中的,仅仅只有十万兵马不到。其中的主力还是狼狈逃 仅仅只是一句话,瞬间就让半夏瞪大了双眼,然后一脸惊恐的看着柳笙笙,「你想干什么?」 柳笙笙挑了挑眉头,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难怪呢。 那会才刚把那个女人给放回去,这个女人就跟这跟屁虫一样的跟上来了,原来是一伙的呀……看書菈 柳笙笙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可以肯定,你要杀的太子,根本就不清楚你为何要杀他,所以为了你能痛快一点,不如直接说了你的目的吧?这样既能节约你的时间,也能节约我们的时间,虽然我不能保证你说出来的话有没有用,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去动那个你想保护的那个人……」 「虚伪。」 半夏呸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听到这个声音,杜听云明显皱起了眉头,实在是这个声音太耳熟了。 白苍也语重心长的说:「刚刚打了她那么多鞭子,她也没有一点动静,一直都是一声不吭,结果人家三言两语就让她开口说话了,本事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同伙呢。」 杜听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听不出这个声音很耳熟吗?」 白苍一怔,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随即有些诧异,「好像确实有点耳熟……」 旁边的柳笙笙勾了勾唇。 看来又被自己猜中了,这个女的,果然是太子的旧相识呢。 只要她是与上次那个花魁是认识的,那么她刺杀太子的动机,就极有可能也与杜千忆有关。 如今的自己,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跟杜千忆再次见面了。 而既然要再次见面,便理所应当要送些见面礼的。 柳笙笙静静的看着地上的女子,或许,这会是个很好的见面礼。 只见半夏凶神恶煞的瞪着柳笙笙,眼睛里面充满了警惕与仇怨。 柳笙笙平静的说:「多说几句话呗,让我的大哥好好想想,他们曾经在哪里见过你,倘若他们想起来了,你不就能少说几句了吗?」 「虚伪!我说你们虚伪!你们一个比一个虚伪!」 半夏咬牙切齿的说着,又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也绝对不可能轻易把人给放了,原来你的主意在这,你是想利用她干嘛?又想利用***嘛?你这女人好强的心机!」 「说你这人到底是傻子,还是没有良心?要不是我家姑娘,你现在早就死了!但凡动点脑子,就该知道我家姑娘在帮你!除了我家姑娘,谁会替你讨公道?」 一旁的逸辰怒声说道。 柳笙笙冲他摇了摇头,他这才不甘心的闭上了嘴,然后一脸无奈的瞪着地上的女人。 但是半夏的眼里充满了不屑,要不是害怕给禾昔拉仇恨,自己此刻非得骂死这群虚伪的人! 「少在这里打着一副会帮我的嘴脸了,你们的心里各怀鬼胎,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算计,真当我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们,或许这天底下的人都怕你们,但我绝对不会害怕你们!」 半夏咬牙切齿的说着,又道:「特别是你们这些姓杜的!话说的这么好听,可事实上,心却比谁都狠毒,反正我不怕死!倘若我真的死了,我便一定会化为厉鬼,来找你们这些姓杜的人报仇!」 柳笙笙皱了皱眉头,看来这女的怨念很深。 比之前那个花魁的怨念还深…… 天色越来越黑,客栈里面已经点燃了好几盏烛灯。 就连外面也挂起了灯笼。 昏暗的灯光映在半夏的脸上,映的那张小脸白里透红…… 「啧啧,又是一个小美人 回到河内的洛城的赵军。 不论从兵力上,还是从士气上,秦军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秦王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王龁将军下一封的军报了。 这也是此战的第三个目标——重夺河内郡,压制赵国南下之路! 可以说,直至此时,一切的形势都在朝着自己战前所预想的那般进行着。 若非考虑到轵城之战还在进行,大军尚未凯旋,秦王甚至恨不能摆出宴席,大宴群臣了。 与秦王的欣喜相比,同样拿到了战报的赵括就显得要淡定得多了。 其实,战至此时,一切也都在赵括所预想中的那般进行着。 洛城之战的失败,早就在赵括的预料之中,而廉颇的全身而退,却本该让赵括欣喜不已的。 毕竟在赵括原本的预想之中,赵军想要从汲水南岸逃脱,至少也要付出一到两万的损失,却不想廉颇将军硬生生地用自己的战场能力,将这个数字降低到了不足千人。 这的确是件可喜的事情。 但赵括却并没有因此而开心。 原因嘛,也很简单,洛城之战的重点,在韩王决议与秦国会盟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洛城周边了。 想要打赢这场战斗,唯一的关键,就在于李牧!想要翻盘,必须也只能是看李牧绕后的十五万大军。 轵城之中,虽然已经聚集了足足一十二万兵马,可终究久守必失。面对秦军势必强烈无比的进攻,能坚持一两个月,或许就是轵城的极限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是廉颇,在这样硬碰硬的战斗中,也无力挽回硬实力上的差距。 实际上,若是逼得骑兵放弃战马而守城,赵国便已经是亏了,若是损失过大,即便最后胜了,赵国赚的也很有限。 而想要避免骑兵守城之举,十三天或许就是极限了。 换言之,李牧所率大军必须在秦军发起进攻的十三天之内,赶到既定的位置。 只可惜...... 第605章消息放出试朝臣 只可惜,自从李牧的大军出上党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的联络。 现在,就连赵括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到哪里了! 如果李牧的大军不能及时地出现在秦军的侧后,不能按时扣响函谷的大门,不能拿下洛城这个要点,恐怕这一场洛城之战的胜败,还真是两说了。 只是,如今大军已然开拔,就算赵括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 除了给予前线的将士足够的信任之外,赵括能做的很有限了。 什么粮草? 已经开拔的李牧所部根本送不上粮草,而轵城之中早已经调集的十余万大军坚守两月的粮草,至于两月之后,以轵城的城防恐怕也根本坚持不到那么久了。 当然,或许一个月,甚至是半个月的时候,赵括就该想办法去救援轵城了。 不过,换个方向去想,如果半个多月,秦军还没能攻下轵城,王龁还会继续进攻吗?他难道就不会想,赵国为什么还没有安排援军吗?!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看李牧的。 不过很快,赵括也终于找到了他需要立即去办的两件事情。 其一,就是遮蔽秦国的耳目。 洛城之战这么重要的战役,前线不可能不回报战况,既然已经回报了战况,那么朝堂就不能不有所反应和动作。否则,秦王必然会起疑心。 李牧大军的行踪那是绝密,朝堂之上根本没有几人知道。 不管是出于隐藏李牧大军的目的,还是为了稳住即将攻打轵城的秦军,赵括和他的赵国朝堂都必须有所动作,哪怕这些动作实际上并不会去执行。 不过,这倒是简单得很。 赵括当即就决议在第二日的朝堂之上,直接将洛城之战的消息公布给所有朝臣。 相信以朝臣的惊慌失措的表情,绝对能够瞒过秦军的间客们。甚至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分辨出朝中人员的忠女干善恶,岂不美哉。 至于第二件事情,那便是搞清楚,到底秦国给韩之国许下了什么样的好处,让韩王不惜临阵变节。 只是,负责国外情报的孙崮被自己调去了李牧的帐下为大军「开路」了,也只有让主要负责国内情报的赵平暂时接手了。 当晚,赵括便秘令暗卫首领赵平入宫,一番只有两人的对话之后,赵括随即将这两个任务通通滴交给了赵平。 是的,监察众臣本就是暗卫最主要的职责之一,如今洛城之战的战报一出,自然是甄别朝堂上众臣的成分的最佳时刻,也是赵平的暗卫们行动起来的最好的时候。 很快领命后的赵平连夜就将任务布置了下去,宁静的邯郸城中,顿时风起云涌了起来。 一夜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临近上朝,赵括遂命宫人为自己画上了一副倦容,这才顶着两个熊猫一般的黑眼圈,来到了王座之上。 见礼完毕之后,也不待众人启奏,赵括便将洛城之战的战报拿了出来。 掐头去尾,简要地复述了前日发生的战事以及如今轵城的情形后,赵括便向所有人询问起了接下来的方略。 短暂的惊讶与不可思议之后,朝堂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激烈的「讨论」之声。 「我王,还请立即派兵前往上党,协防轵城。」 「我王,周王畿丢了也就丢了,上党郡万万不能丢啊!」 「我王,是时候召回北路大军了,代北再重要,也没有上党郡重要啊!」、 ...... 当即,就又数位臣子出言建议道。 还不错,面对危局,众臣想的都是如何化解局面,而不是找后账,说什么联军不靠谱之类的话语。 当然,赵括很清楚,等危局结束,这些话题还是会爆发出来。 不过,能够分清主次,不在这时候添乱,赵括对于手底下的朝臣们的表现已经是很满意的了。 而作为内阁成员的平原君和田单二人,此时却是有些许的迷茫。很简单的道理,王上说战报是昨夜到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按理说王上应该会连夜召见他们二人商议对策才是,即便是因为夜深的缘故,也该在早朝之前通个气才对。 可是,看看对方一脸茫然的样子,王上显然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这就很不对劲了!王上可从来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怎么会绕过内阁就将事情公开化呢? 要知道,洛城之战,虽说在廉颇将军的指挥下兵力的损失不大,可联军的损失却很大,周王畿这块膏腴之地更是被秦军给夺了去。 可以说,这是一场绝对的败仗。 而一场败仗会给赵国的朝堂、民间百姓带来怎样的影响,这都是未知而巨大的。 如此轻易的就公布出来,而没有相应的措施,绝非王上一贯的做事风格啊! 难道因为事情太过突然,王上乱了分寸? 怎么可能?! 当年王上可是面对着五六十万的秦军都不带怕的,如今不过是二十万秦军压境,别说在代北还有一十五万大军随时,可已南下,就现在廉颇将军的手中都还有十余万大军,甚至,若是王上愿意,如今已经复苏的邯郸郡随时也能征兵数万。 秦军想趁机北上夺回上党,根本没那么容易的啊! 这样的情况下,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秦赵再度对峙而已,有什么可畏惧呢? 尽管心存着疑虑,但作为内阁首辅,该站出来的时候,平原君从来不会后退。 当即,平原君微微拱手,拜道:「禀我王,此战胜败已分,多思无益。当务之急,乃两件事情。」 「哦?」赵括立即回道:「平原君快快说来。」 「是。」平原君立即答应道:「其一,要尽快安抚上党郡百姓人心。可从邯郸郡中征兵两万,迅速携带大量粮草南下上党,支援轵城的同时,安抚住上党百姓之心。」 「可也。」赵括点点头答应道。 「其二。」平原君随即继续说道:「命代北李牧所部,至少率军十万,立即南下,回合轵城廉颇所部,共退秦军。」 闻言,赵括淡淡一笑,道:「可也。」 见自己的意见都被王上同意了,平原君心中却是有些怪怪的感觉,但是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微微躬身一礼,暂时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赵括随即也看向了众臣,说道:「前线战事颓唐,然我大军主力尚在,各位需严守岗位,以待不时之需。若有不肖者,本王必严惩之。」 「是。」闻言的众臣猛然一抖,当即齐齐拜倒称道。 「平原君和田单留下,其余人可退朝坐班去也。」赵括随即挥了挥衣袖说道。 「是。」众臣再度拜道。 很快,随着众臣的意义退去,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了赵括和平阳君、田单三人。 赵括随即也从王座上起身,走到了平原君和田单二人身边。 不待两人见礼,赵括便已经拉住了二人的手,道:「仅我等三人,就无需多礼了。」 「留二位下来,只有一件事情。」赵括笑着看着两人继续说道:「刚刚平原君所奏报的两件事情,可徐徐为之,甚至可以不为。」 「我王放心,微臣一定......」平原君刚想表态呢,却猛然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啊! 抬起头看向赵括,一双有些浑浊的大眼 紧紧地盯着赵括,似乎在说:「王上,你是不是说错了些什么?」 不仅是平原君意外无比,一旁的田单也是诧异莫名。 如今前线最缺的一是士气,而是兵力,平原君的两项事情也正是针对这两方面下手的,王上居然说先缓缓、等一等? 缓什么?等什么? 对于两人的疑惑,赵括显然早有所料,只是,他却也无法说的太细。只能稍稍透露一点,道:「韩之国背盟,实际上寡人早有消息,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和秦国的开价,但韩军的撤军早在寡人预料之中,并且早已经传递到了廉颇手中。不仅如此,李牧此时也已经在路上了。」 「哦?」两人随即相视一眼,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两人不可思议的不是其他,而是韩之国背盟这样绝密的消息居然能被王上提前侦知,这对于之后的作战简直是神器一般的存在啊。 怪不得廉颇将军能把兵马几乎无伤第带回来呢? 原以为是廉颇将军之能,却没想到背后还有着王上的功劳。 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包括王上为何没有提前告知自己,原来王上早已经洞察先机。 至于王上没有告知自己就已经调动了李牧的大军,两人是一点意见都不敢有的。 一来军队的调动本就是越隐蔽越少人知道越好,瞒着自己的目的就是要瞒着所有人; 二来赵王是什么人,那是连其他六国都公认的第一战将,他对战场的判断和做出的决断,哪里需要自己再去置喙。 「王上,微臣等明白了。」平原君和田单当即双双点头答应道。 「不过。」赵括略略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一个从河间郡和邯郸郡内抽调大军、增援上党的方案。若是十日之内,寡人这边还没有李牧的进一步的消息,或许我们就要再做考虑了。」 闻言,平原君和田单二人显然有些懵了。 怎么不是说李牧已经带兵南下了在路上了吗?怎么还会没有消息?他们都跑到了天上不成。 面对二人的这个疑问,赵括却是并不准备回答了。 因为回答了也没有用,除了加重两人的担心之外,根本是毫无用处的。 见王上闭口不言,两人当即也不敢再多问什么,随即双双抱拳答应道:「微臣领命。」 第606章轵城之外迎故人 「禀我王。」就在平原准备告辞离去之时,一旁的田单却又开了口。 「微臣请命。」田单随即继续说道:「即刻前往河间郡。」 「哦?」赵括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问道:「这是为何?」 「理由有二。」田单随即答道:「既然我军如今还是以有备算秦军之无备,自然在朝堂之上应给予秦国足够的欺骗,我王今日在大殿之上公然告知前线战况恐也是如此打算。」 「然也。」赵括略略点点头同意道。 「既如此,我朝便不能只打雷不下雨。」田单随即接着说道:「可是,若真在邯郸郡内行征兵之举,又恐伤及民力,尤其若是最终无需征兵,更是会有诸多的怨言。故此,不若令末将往河间郡调兵而去,如此既给了秦国一个明确的信号,却也不用担心对自身的影响。此其一也。」 「其二。」田单继续说道:「若是需要调兵,微臣于燕、齐尚有些虚名,即便将大军调离,微臣也可震慑一二,以防不测也。」 闻言,赵括满眼都是惊喜之色,就连平原君也在一旁微微捋起了长须。 什么叫「路遥知马力」?什么是「板荡识诚臣」! 这就是啊! 能够听命行事的臣子不少,可能考虑到赵括的前面,更用自己的威名为赵国扫清后顾之忧的人才,却是少之又少。 要知道,一旦真的到了要从河间郡调兵的时候,那赵国势必也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了。 齐国尚且不说,这河间郡的土地可大都都是燕国的故土啊! 燕国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不对河间郡下手吗?哪怕田单将军的确在燕国将士的心中有着一定的威慑力。 恐怕很难。 毕竟连复七十二城的壮举已经过去了太多年,曾经对田单将军心生恐惧的那一代人早已淹没在尘埃里,新生的力量未必对田单将军有多少的忌惮。 当年长平一战后的燕国偷袭,便是明证。 田单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可他依旧选择了站了出来。显然,这不是因为他自大,而是因为,他已经是如今的赵国里最适合的人选。 「好。」赵括点点头,既然田单将军就是最好的选择,自然,赵括也不会阻止。不管是不是要抽调河间郡的兵力,田单在河间郡,自己就能放心不少。 秦赵之战,越是到了收官阶段,越是要小心行事。这时候,最怕的就是乱了,不管是来自第三国的乱出手,还是本国之内的内乱。 「便由田将军前往河间郡内。」赵括当即同意道。 「多谢我王。」田单随即躬身而领命道。 「平原君。」赵括随即又看向了平原君,道:「如今多事之秋,又是前途晦暗之时,朝中众臣心生忧虑,那是难免的。」. 「不过。」赵括的声音微微低沉了下来,眼神也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道:「越是这个时候,邯郸越是不能出现问题。我们这五年没有浪费,秦国人肯定也没有闲着,当年寡人为何会顶替廉颇将军出征,卿当还没有忘记吧!」 那能忘了吗! 当年,还是平原君亲自上门请的赵括出征。 说是王上看重也好,军民拥戴也罢,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让赵括去送一场败仗的。 而这其中,绝少不了秦人的推波助澜,甚至是挑拨离间。 「秦人擅间!」平原君几乎脱口而出:「我王放心,我一定......」 「不。」赵括当即打断了平原君的话头。 赵括当然知道平原君想要说什么,但匆匆按下的办法显然不是赵括想要的。 秦赵之战,不管今次的洛 城之战如何收场,也终究注定会是一场持久战。越是持久战,越是不能让这些荼毒继续深入赵国的朝堂。 「且放任他们施为吧。」赵括的话音越发地冷淡了下来:「我已令暗卫严密监控朝中诸臣,只是,暗卫不便出面审理。在必要时候赵平会将证据教到平原君手上。」 说着,赵括便看向了平原君。 「微臣明白。但有实证之人,微臣绝不姑息。」平原君立即点头答应道。 「若是需要人马,可招呼赵韦。」赵括随即继续给平原君添加筹码。 「多谢我王。」平原君随即也抱拳领命道。 或许也是因为吃过了长平之战的亏吧,不管是赵括还是平原君,对待这些吃里扒外的朝臣的态度,是出奇的一致。 吩咐完所有的事情,赵括随即大手一挥,算是送离了二人。 很快,田单将军出巡河间郡的消息便传遍了邯郸城中。聪明人很快就知道廉颇此去是为了什么,随即,整个邯郸城便暗流涌动了起来。 蓝蓝的天空中,不断地有候鸟飞舞。 原本就很热闹的主干大街之上,马车更是络绎不绝。 茶馆中、府邸内、聪明人们谈论着、思索着、试探着......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看在了眼中。 而就在赵括召集平原君和田单将军商议只是,远在上党郡轵城外,却是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远远看去,竟然其兵力竟然绵延数里! 既然是「客」,当然不会是秦军了。 虽然秦军也想尽快进攻轵城,但王龁更深知欲速则不达。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没有集结好队伍,即便到了轵城之下,也只能望城兴叹,甚至还会被赵军的骑兵反冲。 要是把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士气给打没了,可就真的悔不当初了。 因此,如今的秦军主力,还在向河雍城聚集的过程中,甚至王龁还派出了数万大军赶回洛城。无他,攻城器械几乎全都在洛城之中。 不过,随着洛城中器械的出发,距离秦军进攻的时间,也不会太远了。 而如今,在轵城之外的这只军队,正是死里逃生的信陵君和他的两万余人马! 很不错了,经过一昼夜的奔波,大军粒米未进,信陵君还能牢牢地控制住他的两万兵马,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奇迹了。 虽然行军队列的确有些松散和冗长,但这已经是信陵君能做到的全部了。 城楼上的赵军守卒,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远处的异常。很快斥候也带回了信陵君和他的魏军的消息。 略略沉吟了一会儿,廉颇还是大手一挥,令道:「开城门,迎魏军。」 这个决定可不好下。 从表面上看,是魏军不讲信义,抛下了赵、楚联军,独自逃离,可实际上呢,赵军走得比谁都早。 这要是让魏军知道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要知道,背信弃义的人,往往最恨的也是背信弃义的。 更何况,光看那行军队列,廉颇就知道,这一路上魏军可没有自己这么顺利。明明有着近十万大军,如今看来,却是至多只有两万多人了,而且还有不少是丢盔弃甲的。 廉颇也不敢笃定,这样的一只魏军会不会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突然失去理智,暴起反抗。 因此,拒绝魏军入城,最多提供一些粮草,当然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也绝对说得过去,毕竟魏军如今应该还心存着愧疚。 只是,这样一来,魏军的愧疚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显然跟赵国先北后南的战略是存在着冲突的。说直白点,赵国需要魏国 继续在南面拖住秦军的脚步。 自然,这份来之不易的「愧疚感」,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虽然魏王是无耻的,信陵君或许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广大的魏军可不是啊!他会记得,在他们饥渴了一昼夜的时候,是谁不计前嫌地给他们伸出了援手。 这些念头一旦在这只魏军中生了根,影响的恐怕还不仅仅是魏军而已,他们的身后可是数万个家庭!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廉颇决定冒险一试。 当然了,为了尽可能避免穿帮,廉颇也是做了一番安排的。 首要的就是让魏军尽可能地少接触赵军,为此,廉颇随即下令在城东开辟出一片营房,专供魏军临时驻扎。 再在魏军驻扎的外围安排一旅的中军精锐,这样一来,除了这旅精锐,魏军几乎很难再接触到其他人。 当然,这旅精锐之中,廉颇还要命人向其战士一一传达保密的要求。 这显然是件费时的事情。 为此,廉颇必须在城外,拖延住魏军一段时间才行。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廉颇随即带着十余骑兵,朝着魏军来的冲了出来。复行数十步,这才堪堪来到魏军面前。 只是,随着魏军越来越近,廉颇的心中也是越发无奈——魏军这是遭了大劫了。 几乎所有的战事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甲胄、旗帜甚至是兵刃上都满是污泥。就连战马,也都累的气喘吁吁。 显然,他们已经奔命了太久太久。 甚至若非那硕大的魏字大纛,廉颇简直无法认出面前满身泥污之人竟然会是曾经二十余万联军的主帅,魏国公子,信陵君。 「哎......」原本的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了一声轻声的叹息。 而这,却是正中了信陵君的下怀! 第607章轵城前再见信陵 是的,这就是信陵君的一计而已。 其实想想也就该知道,身为一军统帅,又是王宫贵族,怎么也不该连起码的仪容仪表都不顾的。要知道,人家袁术都已经亡国了,都还要下属给自己找蜜水喝呢! 什么?行军太急? 若说昨日或许的确如此,可如今的行军明明已经很慢了。以手下两万多兵马,安排一什的亲兵去找点水,很难? 更何况,信陵君率军破汲水而北上的时候,信陵君可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怎么可能会被溅得浑身是泥呢! 当然了,廉颇可不知道信陵君是怎么逃过秦军的追击的,也只能以常理推论,眼见着数万大军皆狼狈不堪,自然就入了信陵君的彀中。 很明显,从信陵君的角度来看,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赵军,可偏偏自己率军提前逃跑,并没有知会赵军,显然是不太仗义的表现。 即便是廉颇将军深明大义,不计前嫌,也难免其余的赵军将士会有些龃龉。 想要让赵军更容易接受自己,莫过于将自己打扮成受伤的样子,越惨越好。当然,从损失的兵力上看,魏军着实已经够惨的了,但人都是视觉动物。人数的减少,远不及狼狈不堪的一身泥土的视觉冲击力。 这不,看着廉颇的表现,信陵君就知道,自己又一次赌对了。 只是,信陵君更不知道的是,其实赵军才是更加心虚的那个,根本不需要他出如此的下策。 不管怎样 ,信陵君的计策也算是得逞了。 当即,信陵君便继续开始了他的表演,在亲兵的帮助下,信陵君艰难翻身下马,朝着廉颇的方向便走了过去。 出于礼貌,廉颇自然也是立即翻身下马,前往迎接信陵君。 只是,没想到,信陵君还没碰到廉颇呢,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廉老将军!”声嘶力竭中又带着一丝丝的哀怨的声音随即在廉颇的耳畔响起。 这倒是让廉颇将军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怕对手够强硬,就怕对手伸软刀子啊!本就有些心虚的廉颇将军,见了此状,心中更是戚戚然,原本准备好的埋怨魏军和信陵君的说辞,如今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千言万语仿佛堵在了胸口,最终依然只能化作了一声长叹。 显然,信陵君的这声呼唤又再度将廉颇将军的嘴给堵住了。 “廉颇将军,救救魏军吧。”信陵君一把抓住了廉颇将军的臂膀,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反应快速的廉颇将军哪会让一位君上对自己行跪拜之礼,当即双手发力,生生地将信陵君给托住在了半空之中。 “千错万错,都是本君的错,与将士们无关啊,还请将军开放城门、救济粮草若干。”眼见着廉颇已经有所动容,信陵君也是终于图穷匕见道。 看着信陵君身后的一群衣衫褴褛的将士们,一直没有说话的廉颇也终于知道了信陵君的意图,只是到了此时,廉颇显然也是骑虎难下。 不过好在,廉颇本来就没打算将这一干的魏军拒之门外。 略略沉吟了一会儿,廉颇转过头对身后的亲兵说道:“传令,将城东营寨收拾出来。” “是。”身后的亲兵早被嘱咐过,自然也不会掉链子,当即便双手抱拳答应道。 廉颇的这声命令,自然也清晰地传入了信陵君的耳中,闻言的信陵君自是欣喜不已。 现在这个时候,收拾城东营寨还能做什么?除了给自己的魏军住,难道还能让秦军住?既然能接纳自己进城,那自己借粮回国的事情也就成了一多半了啊! 当即信陵君就要像廉颇将军道谢。 不过,看着亲兵的离去,廉颇却是冷着脸转过了头,看向了信陵君,一把阻止了信陵君的道谢。 “君上。”廉颇微微一礼,道:“韩军提前撤离之事,非吾之可言也。吾已具呈王上,王上定会为我大军、为楚国大军向君上、向魏王要一个说法。” 话音落,信陵君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廉颇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之前你怎么抛弃我和楚国大军的事情,不是咱不计较了,而是要让王上跟你计较。 可是,赵王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他信陵君能不知道吗! 当年,他可是亲眼在见识过赵括如何以上将军之位,不顾赵王的王命,逼迫秦军签下城下之约,更是将秦国的上将军白起都给逼死在了长平。 要是让赵王来计较,岂不是要把自己 也给留在上党。 “廉老将军。”信陵君赶紧解释道:“事发突然,本君也是自顾不暇,一时着急之下,也只顾带着兵马北撤,不是不愿通报于将军,实在是,忘了,对,忘了啊......” 廉颇闻言,却是嘴角微微一撇,道:“君上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这并不要紧。” 接着,廉颇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事实就是,我与楚军十数万兵马做了君上的殿后之师。这是谁也无法篡改的。” “这......”信陵君明显有些词穷了。 不过,廉颇本也不是为了羞辱信陵君的,将问题全都逼到了信陵君一方之后,廉颇倒也没有继续穷追猛打。 见信陵君词穷之后,廉颇反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将话语给软了下来,道:“如今大敌当前,秦军随时可至我轵城之外,虽有愿与君上再议其事,此时却不是时候了。” “刚刚我已命人清扫城东营寨,待清理完毕之后,就请君上入驻便是。”廉颇随即继续说道。 什么是峰回路转,这才叫峰回路转啊! 当即信陵君便抱拳作揖道:“多谢廉老将军!多谢......” “只是,我有言在先。”廉颇却是再度扶起了信陵君道:“我军将士不少对君上和麾下部队存在不信任,为避免不必要之麻烦,君上还需答应我几个条件,才能入内。” “将军且说,吾与麾下将士,无有不应的。”信陵君当即满 口答应道。 “其一,为避免冲突,魏军入城之后,不得私自行动,只能呆在城东营寨之中修整。”廉颇首先就给信陵君和他的部队划定了活动范围。 “这是自然。”信陵君当即答应道:“既入将军营寨,自当谨遵将军号令。” “其二,有战场之事在先,君上麾下除五百亲兵外,其余人员皆需卸甲弃械入城。”廉颇随即继续说道。 倒不是廉颇贪图魏军的这区区万余兵甲,这番施为的唯一目的,就是削弱魏军的战力,让他们即使想乱,也根本乱不起来。 当然了,卸甲弃械在任何时候、对于一支军队而言都没有什么好的寓意,哪怕是一支刚刚打了败仗的军队,也不会愿意交出自己的兵械。 很简单的道理,交出了这些,也就几乎就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了别人的手上。 可是,信陵君还有的选择吗? 或者说,对面的赵军若是真的想要吃掉自己,需要用这么繁琐的手段吗? 面对廉颇的这个要求,信陵君虽然心中多少有些不适,但很快也就平衡了过来。毕竟自己做的孽,自己得还啊! 要不是自己抛弃赵国在先,赵国也不用这么防着自己啊!更何况,廉颇或许防着的也不仅仅是自己,而是防着可能掺杂在自己麾下的秦军。 想到了这里,信陵君也不再纠结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把兵力带回魏国才是最重要的。 当即,信陵君微微点点头答 应道:“可也。” 闻言,廉颇也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继续说道:“其三,也是最后一点。斥候回报:秦军正在调集攻城器械,最早明日午后会抵达轵城。” “君上所部入城之后,可稍事休息,沐浴一番。”廉颇继续说道:“不过还请君上今夜子时之前,率部离开,当然,我也会安排一部兵马,一路护送君上归魏。” “子时?”信陵君眉头微皱,距离此时也不过数个时辰而已,根本不够大军修整的啊! 只是,信陵君却也没法说些什么,毕竟廉颇说的都是真实情况,明天秦军就要来了,任谁也不会把一个不确定因素放在自己的身边啊!尤其自己的部队之中,说不定还有秦军的奸细。 略略思索一番,信陵君还是点头答应道:“一切如廉老将军所言。” “不过。”信陵君一脸答应了廉颇三个要求,自然也要提出自己的一番诉求。 什么诉求? 粮食啊!还能是什么。 “不瞒廉老将军,本君率部一路狂奔而来,军械遗失大部,粮秣更是全部丢失。”信陵君一脸沉痛地说道:“还请廉颇将军拨付一些粮草,以令我军归国之用。” 闻言,廉颇却是皱起了眉头。 粮食,他当然有,甚至还很富裕! 因为周王畿之地流民迁徙之事,赵国朝堂调集了大量的粮食在上党郡,而随着流民的北迁,还遗留了不少的一部分。 又因为提前知道了韩之国倒戈之 事,整个上党郡的存粮几乎被轵城和野王城两个据点给全部瓜分了。 此时的轵城之中,粮秣足以支撑一十二万大军两三月之用,借给魏军些许粮草,根本不在话下。 可是,廉颇富裕归富裕,为啥要给魏军呢?! 第608章商好价格终进城 虽然出于牵制秦国的目的,赵国暂时还得继续和魏国结盟,这两万多兵马,廉颇也不准备放其离开,作为魏军的种子,但这并不意味着,赵国会让魏国好过。 想要粮食?可以啊,得付利息! 赵国接收了大量周王畿的流民,如今正是缺粮的时候呢。眼前就有一个冤大头,廉颇又岂能轻易放过。 当即,廉颇便皱起了眉头,开口便哭穷道:「信陵君当知,我军撤离也是匆忙,军资粮秣丢失大半,而上党郡才接济过周王畿之民众,本就无有多少存粮。如今秦军压境,轵城已成危卵,些许存粮仅够大军数日而已,自给尚且不足,如何能......」 「哎......」廉颇重重地叹了口气,很是为难地继续说道:「若要分出粮食与君上,非是本将不愿,实是无能为力也。」 都是千年的狐狸,信陵君如何会听不懂廉颇话里的话。 虽然廉颇一直强调着粮食少,但换言之,也可以这么理解:粮食少归少,却不是没有。 仅仅是仓促之间,轵城之中就有大军数日的粮草,更别说从上党郡各地正源源不断地调来的粮草了。 虽然或许依旧不算太多,但相比足够支撑十余日的时间了。 这短短的十几日的时间,对于轵城而言却是已经够了,再多的粮食也没有意义。 原因很简单,十几日,若是没有守住,更多的粮食也只会给了秦军,若是守住了,这段时间也足够赵国的朝堂派出援军抵达轵城了,援军都到了,粮草还会是问题吗? 因此,从信陵君的角度来看,轵城中的粮食或许不是很充分,但借一些给自己的大军,那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可偏偏,廉颇将军话里话外就是一阵的推脱! 为何?还能为何? 信陵君很清楚:作为沙场老将的廉颇会不知道自己没有粮草根本带不回去这两万兵马,甚至可以说,没有粮草,自己寸步难行。 而自己的这两万败军,也根本不在廉颇的眼里——就算送给他,他也不一定要。 当然,这最后的种子,自己也是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带回魏国的。廉颇也肯定是知道这一点,也愿意让自己带着兵力回到魏国的,不然也不会冒着站到赵军将士对立面的风险给自己收拾出营地来。 这样一来,廉颇卡着粮食这个必需品不放的意图就很明显了啊——不是要自己的兵,那还能要点什么呢?.. 粮食!更多的粮食! 廉颇的话语中特意提到周王畿的流民,不正是在暗示赵国的粮食不够用吗! 想明白了这点,信陵君也就知道了该怎么回复廉颇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明是被敲诈了,却还得自己给对方找个台阶。 信陵君随即一副诚恳的表情,说道:「廉老将军,我也知道轵城之要,粮草是最为关键的一环,不过,上党郡内当还能凑出一些粮草,或可暂解燃眉之急。请务必支援一些粮秣,哪怕只是数日之粮!」 「这样,待我归国之后,立即亲提十倍,不,百倍之粮草,感谢将军和赵国的慷慨解囊。」信陵君随即把心一横,将价码开到了天际。 瞅瞅信陵君这话说的,先是隐晦地提及缺粮的问题并不实际,也是告诉廉颇将军,你的想法我已经收到了。 既然双方都已经明了了对方的意图,接下来就是谈价格的问题了。 而信陵君呢,紧接着,姿态一下子就低到了谷底。先是哀求廉颇将军务必给予粮秣,更是把给予粮食的下限拉到了最低,只要给***路就行。 这样的低姿态,不仅仅是简单的不要面子而已,反而是给廉颇递上了一把软刀子。 我魏国已经姿态低到了这样的地步,您要是还不答应,那就是不给我和我的魏军活路啊。为了活路,我能低声下气地求你,自然,为了活路,我也可以做出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投降秦军。 看似一软到底的话语,实际上却是隐隐地威胁这廉颇。 当然,毕竟信陵君是处于弱势的地位,在递完了软刀子,稍稍地威胁了廉颇将军后,信陵君赶紧就抛出了又一把的糖果——十倍、百倍的粮食。 注意,信陵君用的可不是偿还,而是感谢! 这就很通人性了! 偿还,还十倍百倍的偿还,那是妥妥的高利贷啊!至不济,也要让廉颇和赵国背上一个携恩图报的名头。 即便赵国和廉颇并不在意这个所谓的名头,总归也是不好听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个还字,也就意味着疏远,一旦这个粮食还完了,双方的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信陵君用了一个「感谢」,这就很妙了! 不仅是洗掉了赵国和廉颇将军可能背上的携恩图报的名声,让廉颇将军没有了后顾之忧。 更要紧的是,「感谢」,那是朋友之间才有的互动啊!也就是说,咱不仅会还赵国大量的粮草,还会继续和赵国做朋友、做盟友,继续一起对付秦国。 要不怎么人家要名留青史呢! 简简单单的一段话,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保护了对方的面子,还为双方未来的合作打下了基础。 这要还要不来自己想要的,那才真是怪了。 显然,信陵君的一番话,当即就打动了廉颇将军。 面对信陵君的诚意,廉颇将军也当即开出了自己的价码道:「百倍之言,信陵君有些说笑了,这岂不是说本将在携恩图报了么!」 不要百倍,那意思就很明确了——至少要十倍! 信陵君当然也是秒懂,当即拜道:「老将军大义,虽百倍之资不能比也。但若陷将军于不义之地,却非本君所愿。如此,便一切如老将军所愿。」 意思很明白了,十倍奉还——我接受了。 廉颇当即抚掌大笑,随即拉着信陵君略略带着些泥土的手,说道:「如此,还请君上速速入城,吾马上令伙头军为大军烧水做饭。」 「如此,多谢廉老将军了。」信陵君也当即微微作揖道。 什么?还要画押,签订文书? 那要不要再会个盟啊! 显然,这样的情况下,订立文书是不妥当的,而十倍的「感谢」,也更不宜书之于卷面之上的。 更重要的是,赵国作为如今唯二的强国,根本不需要这所谓的画押的。 很简单的道理,你知道秦国赖了楚国和其他国家不少的土地,可你什么时候看过其他国家敢欺骗秦国,敢赖秦国土地? 哦,除了赵国。 当年秦王王舅魏冉为了自己的养老生活,以河东十五城换取赵国在陶邑的十余城池,被赵国背刺了一道。 秦国的城池赵国收下了,可陶邑的城池却不肯交割给秦国了。 这才有了之后的阏与之战,虽然秦军被赵奢打败了,可秦国反手在几年之后就来了一手长平之战,若非赵括的到来,赵国的生机早已被秦军斩断。 这就是强国对弱国的自信。 从来只有强国欺负弱国的,没有弱国能够欺负强国的。 除非,你也能站在强国的身边。否则,你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赵国站起来了,所以,换城之事不了了之,可魏国呢?无论秦国还是赵国,都不会再让一个国家崛起。 而信陵君或是魏王若是敢毁约,这就将是赵国进攻魏国最佳的理由。 甚至为了树立威信,联合秦国一起拿下魏国也不是不可能,大不了就是秦军东出,赵国北上,看谁更快罢了。 信陵君也好、廉颇也罢,对此当然心知肚明。 「传令:全军随赵军引导入城,城门外卸甲弃兵,不得生事,不得乱行。违令者斩!」转过头,信陵君又换上了一幅严肃的面孔,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道。 闻令的魏军,却没有如同当日界牌岭的秦军一般愤怒的表情。(长平战败后,秦军在界牌岭卸甲而归) 甚至,不少魏军的脸上流露出的,是一份如释重负的轻松。 显然,在生命的面前,些许的军人的尊严,都要向后靠。当然,这一点,其实在汲水南岸的逃命的过程中,魏军就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而这一幕,却是正好被廉颇看在了眼中:这样的意志丝毫没有军人荣誉与尊严的军队,如何能是自家和秦军的对手,怪不得大好的河山,只剩下了区区之地了。 说着话,城中数十骑兵已经朝着廉颇的方向跑来。 为首的正是将军周骐,为了尽可能避免赵魏两军的接触,身为大军副将的周骐也只能勉为其难地亲自操持魏军的事宜了。 「上将军。」十数步外,周骐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随即来到了廉颇的面前。 「嗯。」廉颇点点头道:「这位是我大军副将周骐,之后事宜,君上可与之联络。秦军压境,不周之处,还请君上见谅。」 「廉老将军客气了。」信陵君当即也客气道。 「见过信陵君。」一旁的周骐显然也在话语中认出了对面之人,随即双手抱拳再度见礼道。 「周将军,辛苦。」信陵君也回礼道。 「都准备好了吗?」廉颇随即问道。 「帐篷、热水皆已备妥,吃食还需些时间,待君上与麾下大军稍事洗漱后,即可呈上。」周骐也当即答道。 「好。」廉颇点点头,随即看向信陵君:「君上,事不宜迟,还请速速进城吧。」 「好。」信陵君也随即点了点头。 长长舒了一口气,信陵君随即对着后方的大军下达命令道:「进城。」 终于,在经过了近一刻钟的交涉之后,魏军两万大军总算是在赵军的监视中徐徐开入了轵城之中...... 而这个消息也很快被秦军派出的斥候所侦知。 第609章警讯传再教蒙骜 「报!」一声急报打断了正在行军中的王龁。 一身精铠的王龁随即勒住了马头,偏头看去,不远处的斥候已经翻身下马,正小跑着朝着他奔来。 「何事?」王龁略略皱眉,显然在那短促的急报声中,王龁听出了斥候心中的急切与焦躁。 只是,在如今的战场上,还会有意外发生吗? 不应该啊!楚军几乎被全歼,魏军只剩区区两万残兵,等回到魏国,不溃散干净都算是好的了。 唯一可虑的也就是廉颇的赵军了,但他也已经退守轵城,自己正带着近大军要前往进攻。哪里还有可以改变战局,哪怕是搅浑战局的力量吗? 很快,斥候便给出了答案。 「禀上将军。」斥候双手抱拳快速答道:「魏军残部约两万人逃至轵城,现已进入轵城之中。」 闻言的王龁心中一惊,但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微微挥一挥手,对着斥候淡定开口道:「知道了。」 斥候随即退下,一旁同样听到了情况的蒙骜却是赶紧凑了上来。 「上将军。」蒙骜显然有些急了。 这可是两万多兵力啊,还是从汲水南岸突围而出的魏军精锐,即便比不过赵军,也应该相差无几。这股力量一旦加入了城防,至少能将自己攻下轵城的时间拖后一到两天不止。 时间,乃是秦军现下最大的敌人! 是的,在王龁和蒙骜,甚至是所有秦军将领的眼中都很清楚:虽然在如今的洛城战场上,秦军已经没有了敌手,但不可否认的是,赵国依旧有着极其强大的动员能力,如果秦军不能尽快攻破轵城,那么等赵国援军到来,秦军势必只能退守汲水南岸,而整个战役也将只能以此为结束,秦军只能取得区区的周王畿之地了。 这显然并不是秦军所愿意接受的,哪怕这样的收获,已经算是大胜,哪怕取得周王畿之地,本就是此次东出的最初目标。 得陇望蜀,自古皆然也。 魏军出现在轵城,显然对于秦军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噩耗,甚至于,蒙骜有些懊恼为何没有继续追击魏军,让他们轻易地赶到了轵城。 不过,一旁的王龁却是在一番思考之后,表情变得越加的轻松了起来。 轻轻拍了拍蒙骜的肩膀,王龁笑着问道:「怎么?懊恼没有去追击魏军,让他们轻易到了轵城?还怕这股魏军加入赵军,影响到了我军进攻轵城的脚步?」 蒙骜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他也搞不明白怎么上将军还有心情笑? 王龁却没有直接告诉蒙骜答案,反而是问道:「如果你是廉颇,面对这只魏军,会做如何处理?」 「那自然是把他们......」话说到一半,蒙骜突然间顿住了。 显然,他也终于是发现了什么。 蒙骜本想说的是,要将这两万魏军编入赵军守备部队之中,可是忽然间,蒙骜便觉得不妥。 且不说这两万魏军已经是信陵君乃至于魏国最后的种子,信陵君不可能轻易地将这两万大军的军权交出来,更不可能让这两万大军为赵国的土地去拼杀。 退一万步说,廉颇用不知道什么办法说服了信陵君。 可廉颇自己就真的敢用这两万魏军吗?要知道,魏军抛弃赵、楚联军,独自逃走,那可是就是发生在前一日啊! 廉颇不至于这么健忘吧! 集中使用魏军,那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打散编入赵军之中了。 可即便是将魏军打散了使用,轵城之内的数万赵军,真的能跟这些抛弃过自己的魏军并肩作战,真的敢把自己的后背托付给这样的魏军? 这显然是不 现实、也不可能的。 若是真的将这两万魏军打散编入了赵军的序列,恐怕赵军作战的时候,还得时时刻刻注意身后的友军是不是还在,这仗还怎么打? 显然,这两万魏军对于廉颇、对于赵军而言,不仅毫无助益了,反而还有害处,简直连鸡肋都算不上。 以廉颇之能,断不会被这区区两万有毒的兵力所蒙蔽。 可是...... 蒙骜有些困惑地回道:「若是末将是赵军主将,根本不会让魏军入城!」 「哈哈哈......」闻言的王龁随即笑了起来,显然,在自己的提示下,蒙骜已经看清了魏军的真实作用,只是,还是欠了一点的火候。 不过,这点火候,就算是王龁自己,自问也未必就能做到。 笑罢,王龁又摇了摇头,随即对蒙骜道:「能想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一点,为什么廉颇会放任魏军入城,这也正是你与世间顶级将领之间的差距。」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王龁继续说道:「你是我大秦的大将,眼光不能只盯着眼前的战场,更要看到未来的战场。」 「未来的战场?」蒙骜喃喃自语道。 一旁的王龁却又闭上了嘴巴,别人说的终究是别人的,只有自己觉到悟到了,才是自己的。王龁的提醒已经足够,剩下的就靠蒙骜他自己了。 轻轻一夹马腹,王龁骑着战马继续缓缓而行。 一旁的蒙骜见状,也是一边思索着一边跟上。 秋日的田野上已经没有了郁郁葱葱的景致,加上战争的破坏,几乎十里无鸡鸣,好在是赵国出手将流民通通接纳,否则此时秦军行军的路上,恐怕到处都是白骨露于野了。 不过这些,显然跟秦军的将士们无关。 已经大胜了赵军的他们,此时的心态已然回到了五年之前的无敌之姿!所有人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过汲水,破轵城,夺回河内郡!夺回原本属于秦国的土地、人口还有财富。 只是,打死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要跨过汲水河,向轵城进发之时,一只足足有着十五万大军的精锐部队,一只刚刚灭掉了一国的士气同样高昂的赵***队,已经潜入了他们的后方,正朝着他们出发的地方突进着。 「啪嗒」的一声,马蹄踏入浅浅的汲水之中,一道灵光也瞬间没入蒙骜的脑海。 重重一夹马腹,蒙骜赶紧追上了前方不远处的王龁,道:「上将军,我知道了!」 听着后方的声音,王龁也是微微一笑,随即轻轻地勒住了马头,静静地等候着蒙骜的到来。 「上将军,我想到了为什么了。」赶上王龁战马的蒙骜双手抱拳,带着有些兴奋的语气说道。 终于能跟着时间最顶级的将领想到一块去,年轻的蒙骜还是有些高兴的。 王龁点点头,说道:「说说看。」 「就像是上将军,在布置洛城之决战时,便已经想到了如今的轵城之战,这才要尽量剪除魏军的兵力,而放过机动性更强的赵军。」蒙骜当即答道:「廉颇也是如是想的。」 闻言,王龁倒是没有说话,只是略略颔首,示意蒙骜继续。 「轵城之战,无论胜败,秦赵之间依旧是两强相争。甚至可以说,在轵城战后,赵国势必陷入被动之中。」蒙骜也不废话,当即继续说起自己的分析来:「如此一来,赵国想要抗衡我大秦,势必依旧需要盟友,而夹在秦赵之间的魏、韩两国势必成为赵国争夺的对象。」 「韩之国已经倒向了我大秦,赵国就更不能让魏国也倒向我大秦了。」蒙骜继续说道:「基于这样的 考虑,即便是魏军有错在先,廉颇也只能选择暂时的忍让,不为其他,只为下一次的与我大秦之战,魏国能站到赵国一边。」 言罢,蒙骜随即看向了一旁的王龁,像极了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只是,蒙骜终究不是一个孩子了,而王龁也不是幼儿园的阿姨,更不会顾及蒙骜想要被肯定的心绪。 虽然蒙骜的分析已经算是还原了王龁的判断,但王龁却并没有夸奖的意思,毕竟这本就是一名秦国的上将军本该具有的能力。而作为一名将军,只有对手的肯定,才有价值。 略略沉吟,王龁却是继续提出了问题道:「如果你是魏王,会在下次的战役中,继续站到赵国一边吗?」 这问题一出,着实又让蒙骜陷入了沉思之中。 「想明白对手要做的不难,难的是,要怎么破解对手的招数。」王龁的声音随即再度响起。 话音落,蒙骜瞬间清醒了不少,刚刚想明白廉颇用意的成就感也随之消散殆尽。的确,作为秦军未来的大将,自己要做的从来不仅仅是分析敌人的意图,更要根据敌人的意图,寻找破解之法。 可问题是,人家远在轵城做的勾当,自己这边还在行军的路上呢,这要如何破解呢? 难道飞鸽传书给王上,派出使者去魏国? 可问题是,自己这边才屠杀了魏军数万人马,赵国却是不计前嫌地接纳了魏国的残兵败将,魏国不站到赵国那边,那才真的是怪了呢! 就算是使者去了,不被魏王直接砍了,就算是运气不错吧。 似乎是看清了蒙骜的迷茫,王龁的声音又再度响起,道:「不用把魏王、把魏国,想象得太过高大,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群见利忘义的软骨头而已。」 「是呀!软骨头!」蒙骜瞬间福如心至。 「上将军之意......」 第610章秦赵开战轵城外 “上将军之意?”蒙骜有些惊喜地问道。 “这样的软骨头,只会站在胜利者的一方!”王龁淡定地说道。 “换言之,只要我军能破轵城、占野王,魏国就算是有心倒向赵国,也不敢倒向赵国了。”蒙骜接着兴奋地说道。 “此战不仅为重夺河内故土,更要告诉天下人,秦国还是那个无敌于世的秦国,哪怕赵国用一时之阴谋,险胜了一程,也终究会败在我秦军锐士手下,我看谁还敢援赵抗秦!”话说着,王龁的眼神也逐渐锐利了起来。 “蒙骜,知道该怎么做了吗?!”王龁随即看向蒙骜,再度开口道。 哪还有啥好说的,“攻轵城、夺河内”的口号几乎就被蒙骜脱口而出了! 好在,被王龁教导了许久的蒙骜也总算是有了些长进,并没有如此地急躁。即便如此,蒙骜也已经被王龁说得热血沸腾,当即便答复道:“是。末将领命。” 右手拽过马头,双腿朝着马腹重重一夹,蒙骜整个人如同一根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不多时,远处便传来了蒙骜的声音:“上将军有令,加速前进,直捣轵城!” 随着蒙骜的声音逐渐远去,整个秦军队列也开始缓缓加速。这当然是王龁想要看到的,而那轵城,已经就在前方! 日悬中天,漫漫的平原上却是一丝凉风都没有,秋老虎在这秦赵决战的关键时候,却是静静地给双方再添一份压力。 不论秦赵, 在秋老虎的加持下,身着铠甲的将士们都不自觉地汗流浃背。 只是,没有人会去在意这点温度与闷热了。 秦军的眼中,只有那高耸的城墙,以及城墙上那一个个如同标杆一样站立着的赵军将士。 而赵军的眼中,也只有城下那乌泱泱的一片漆黑,以及漆黑中偶尔闪过的泛着寒光的刀光剑影。 站在城楼之上,廉颇一手把着腰间的剑柄,一手按在了敦实的城垛之上。 秦军,比他预想之中,来的还要快上几分,好在昨夜,他已经将信陵君和他的魏军送出了城池,那么接下来就是秦赵真正的交锋了! 时隔五年,廉颇又和他的宿敌王龁,在这轵城相互对峙,一如当年的泌水之战。 只可惜的是,当年的廉颇处于守势,此时的廉颇还是只能守。 那就守吧!攻杀当然是畅快的,但只要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守上一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当年的守是绝望中的挣扎,而今次的守,却是在希望中的守护! 兵精粮足,我还怕你来攻? “将士们!”一甩披风,廉颇转身面向着城内的守军,高声喊道:“秦军已至,身后便是我家乡父老,愿为父老家乡赴死否!” “愿!愿!愿!”众将士们齐齐以手中的长矛杵地,向着廉颇发出着自己心中的呐喊道。 “我王之援军早在路上,守住轵城,便是胜利!”廉颇随即抽出了腰间的宝剑,随即指向天空 ,高喊道:“守轵城,保家园。” “守轵城,保家园。” “守轵城,保家园。” ...... 不仅仅是城中的将士们,城中的百姓也是纷纷驻足呐喊着。 巨大的声音不断在轵城的上空盘旋,终于,一阵秋风缓缓吹过,一阵阵呐喊声也随之传入了秦国的军阵之中。 只是,赵军的廉颇会激励士气,秦军的王龁又岂会甘居人后? “大秦的勇士们!”骑在战马上的王龁也朝着身后的黑压压的秦军高喊道,王龁的声音也随着专门的力士一一向着大军传递着。 “在!” “在!” 在蒙骜和一众将领的带领下,近二十万秦军依次回应着他们的上将军! 巨大的声浪一层层地向王龁袭来,就连坐下的战马也有些焦躁。 轻轻拍了拍马头,将焦躁的战马稍稍安抚,王龁随即继续高喊道:“前方便是轵城,便是河内,便是五年之前,我王为了尔等性命,交出去的土地!” 话音很快传开,原本高昂的军阵中莫名多了一丝的悲壮。 “五年了!故土和乡亲已经等了我们五年!”王龁的声音渐渐拔高了起来:“今天,我们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告诉我,告诉城里的赵军,我们是来干什么的?!”王龁左手一勒马头,战马快速转身,与此同时,王龁的右手顺势从腰间一抽,锋利的宝剑已经指向了那轵城的城头! “破轵城,夺失地!”秦军的将士们齐齐地给 出了他们的答案! “破轵城,夺失地!”王龁挥动的手中的长剑高喊着。 “破轵城,夺失地!”二十万秦军,齐声共震,声透云霄。 一句“守轵城,保家园”,一声“破轵城,夺失地!”,一保一夺之声,很快在轵城外的天空里交织在了一起。 只是,本该有着人数优势的秦军,夺取之力却并未能压制住守卫之责。 显然,被秦军称呼为故土和乡亲的轵城百姓,在其中出力不少,只可惜,他们出力的对象,却是赵国这方。 百姓的心中自有着一杆秤,秦王统治下的河内,是什么光景? 中记载:“王自之河内,赐民爵各一级,发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 啥意思,给你一个爵位,十五岁以上的男的,全都给我上长平战场上拼命去! 这固然是秦王的果断决策,尤其在对比赵王的无所作为之后,更是体现出了秦王的英明神武。 只是,这英明神武的背后,却是河内郡百姓的灾难! 河内郡失去的不仅仅是数以万计的青壮,若非赵国最终赢得了战争,河内失去的,恐怕还有未来。 秦国的军功爵位,看似是给了底层的百姓上升的途径。但实际上,却依旧是对底层百姓的残忍剥削。 将本该属于秦国百姓的粮食拿出来,换成低阶的爵位。想要活命,你就必须拼命地耕与战。直到不更爵位以上,才能稍稍逃脱秦国繁重的税役。 秦王所赐下的区区一级爵位,根本不足以解决失去男丁后的生存问题。 历史上,很快的,失去了男丁顶梁柱的河内郡,就被从关中迁徙而来的老秦人吞没。 在秦人治下的生活,是每个河内人所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在赵国的治理下呢? 虽然河内郡的名字被抹去了,但河内郡的生活却是蒸蒸日上,尤其是屯田之策,更是让河内的百姓第一次吃饱了饭,不仅吃饱了饭,还能家家留有余粮,这也是赵国敢于收纳周王畿的流民的底气。 亲身经历过这样强烈的对比,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该站在哪边了。 更别说,河内郡原本就是属于晋国,跟赵国本就是同根同源,若非秦军的长剑太利,河内郡的百姓又岂会甘心为秦军驱使。 当年的河内遇到了魏国这个无能的国家,百姓虽有心,却无力反抗。 如今,河内却是强大的赵国的属地,秦军还想卷土重来,河内郡,哦,不,应该是上党郡的百姓们岂能答应!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真谛,正在悄然地推动着命运的齿轮。 可惜的是,秦军上下,不管是王龁、蒙骜,还是其他的将领,亦或是底层的战士们,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当然,或许他们已经察觉了,却依旧无动于衷。 相较于赵国的“来了就是赵国人”,秦国也自有自己的一套:马蹄所至即是秦土,秦土之上,即为秦民。 赵国信奉的民心所向,而 秦人相信的只有手中长剑! 锋利的秦剑与坚实的赵盾,终于在这轵城之中,再度碰撞到了一起。 “攻!”长剑所指,王龁终于轻轻吐出这个字。 “上将军有令:攻!”左右传令兵当即将王龁的命令传达开来。 紧接着,黑红色的大纛迎风翻滚了起来! “呜......” 大纛翻滚之下,呜咽的号角声随即响起。 紧接着,便是闷如雷鸣般的鼓点,一声声敲打在所有人的心房之上。 “攻!”负责前军指挥的蒙骜也随即抽出的宝剑。 “砰、砰、砰......” 踏着鼓点声,秦军前军随即开始行进,又在行进中开始展开。 一队队或是推着云梯、或是拉着箭塔和冲车,秦军随即插空到了秦军行进的队列之中。 显然,为了这次的进攻,秦军已经做足了准备:不仅仅是兵力上,更是在攻城器械上。 “放!”眼看着前军已经开始展开兵力,准备向轵城城墙进发之时,蒙骜随即再度下达命令。 随着蒙骜的命令下达,前军之内,数十架投石车下,校尉手中红色旗帜狠狠落下,数以千计的彪形大汉随即大声怒吼着号子齐齐发力。 紧接着,数十枚石弹瞬间被巨力抛向了半空之中,直直地就砸向了轵城的城楼。 是的,秦军不仅为轵城准备了常规的攻城云梯等物,更是为了此战,特意造出了硕大无比的抛石车。 只可惜的是,秦军并没能够像赵括一样 改进抛石车的原理,依旧使用着最原始的,纯利用人力的人力抛石机。 简单来说,就是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炮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人力一端齐齐发力之下,便可石弹抛出。 唯一的科技含量,或许就是杠杆原理,能比人员直接抛石块稍稍省力些罢了。 只是,这样原理的抛石车,不仅所耗费人力巨大,其威力更是难于控制,甚至还会随着时间和发射次数的推移而急剧降低。 而秦军的抛石车,相较于其他的抛石车,其唯一的特点,或许就是巨大无比而已。 光是装填的石弹,就需要数十上百人一起运送,而每一辆投石车发动之时,所需要的力士,更是多达数百人! 这样的抛石车的作用与威力,虽然有,但却远达不到毁天灭地的效果。 这一点,从轵城的情况就能看得出来...... 第611章来而不往非礼也 “轰......” 数十枚沉重的石弹,跨越整整数百步的距离,狠狠地砸向了轵城。 站在城楼之上,只觉得半空之中一阵狂风呼啸而来,紧接着如同巨日一般大小的石块,乌泱泱地在赵军将士们的身前、身后狠狠掉落。 轰隆隆的巨响声中,一阵阵的尘土瞬间飞扬。 待那尘土稍稍散去,地面上巨大的凹陷清晰可见。 而唯一命中城楼的两枚石弹,除了砸死了数名倒霉的赵军士卒之外,却是并没有对轵城的城墙造成严重的伤害——除了略微的凹陷之外。 不是石弹的威力不足,而是轵城的城墙已经被周骐结结实实地加固过,而砸在城墙上的石弹,又只有区区两枚而已。 是的,秦军的石弹看似遮天蔽日、威力巨大,实际上能砸到轵城城楼上的石弹极其有限。倒是把城内的不少房屋给砸了个稀烂。 当然,运气不好的是,城墙之后,作为守城利器的赵军投石车也被秦军的石弹误打误撞地给摧毁了两架。 不过,若是站在城楼之上,你当能看到,在那被重重帷幕封锁的区域内,数十架被改进过的投石车正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区区两架投石车,根本对赵军没有什么影响。 而细细观察赵军的投石车,你便会发现,它们跟秦军的那种傻大黑粗的东西,完全是两个物种。 虽然从外形上看,赵军的投石车远不及秦军的粗壮有力,但其威力,却根本 不是秦军的投石车所能比拟的。 如果说,秦军的投石车,算是利用人力蛮力的,最原始的投石车,那么赵军的投石车,至少已经是第三代的投石车了。 从实战的效果来看,秦军的巨大石弹,的确足够唬人。 一颗石弹砸下去,不管是松软的土地,还是坚固的城墙,多则是一个巨坑,少也有些许的凹陷,威力不可谓不大。 可问题是,这玩意根本没个准头。即便是什么都没变化,同样的一辆投石车,连续两次的发动,石弹的距离能差出百步去。 可以说,这玩意砸到哪里,全看天意! 没办法,这是这类最原始的投石车的原理所决定的。就如前文所述,秦军的投石车依旧是靠人力发动。 而这准头的问题,就在于这个人力的发动。 这次这个人没使上力气,下次那个人脚滑了一下,施加的拉拽力度不同,石弹飞出的距离就不同,甚至因为拉绳一端系着的足足有着七条绳索,每条绳索上的力量不同,还会导致石弹飞出的角度也有所不同。 角度、距离,都无法控制,这要是能有准头,那才怪了! 这也是一般在短兵相接之后,甚至是大军即将冲上城头之前,投石车就会停止进攻的原因。很简单的道理,稍有不慎,这石弹还有砸到自己头上的风险。攻城方自然不会再继续使用这样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武器。 不过 防守方嘛倒是没有这个顾虑,可以一刻不停地对敌军发射,即便是杀伤不了多少敌军,也能阻隔、迟滞敌军的进攻嘛。 不过,随着战争的继续,士卒体力的下降都是可以预见的,自然石弹被抛出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近,到最后,即便是阻隔敌军的作用也不大就是了。 但由赵括亲自改装的投石车,却是不一样!虽然他的原理也并不复杂,但其威力,尤其是准度却是高出了如今的抛石车不知多少。 而它自然也在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回回砲! 是的,就是蒙古铁骑纵横欧亚,砸破无数城堡、城墙、营寨,于襄阳之战中一战成名的,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配重式抛石机——“回回炮”。 实际上,他的原理说出来不值一提,就是用重力替换人力。 具体来说,就是利用杠杆原理,将原有的抛石车进行改装。将原来靠人力拉的较长的一端变成固定的装有重物的木箱子,而另一较短的一端则为空置,留待石弹的装填。 发射前先将放置石弹等的那端用绞盘或直接用人力拉下,同时用钩子固定住,与此同时,装有重物的另一端也将在此时上升。 战斗时,放好石弹后,解开石弹一头的钩锁,放置重物的一端因为力矩的关系瞬间落下,从而将装配的石弹顺势抛出。 相较于人力的投石车,这样威力巨大的抛石车,优势是十分明显的。 首先,只 要重物够重,长端够长,理论上,抛石车的攻击范围和攻击威力,是能够成倍地增加的! 其次,是人力方面,利用绞盘和滑轮,这样的回回砲操作起来只需要五人即可——三人压杆,两人装弹。大大地节约了人力物力。 当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回回砲,只需掌握好一段配重与所抛射石块的比例,几乎可以指哪打哪! 虽然,这样的算术对于大字不识几个的秦军将士们而言有些困难。 但这可难不倒赵括啊!一道受力分析的物理题,再加上一道求抛物线轨迹的数学题,很容易就能得出一个关于重物、石弹和攻击距离之间的公式。 虽然赵括想要教会这个公式有些难度,但只要把石弹的规格大致确定,就很容易将重物和攻击距离的数学关系列成一个表格。 甚至这个表格也不需要太多的系数,有“短、中、长”三个距离对应关系,就已经够用了。 “短距”的配重,负责消灭靠近到了城墙下的攻城器械;“中距”的配重,负责阻断和尽可能地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至于“长距”的配重,那自然就是负责消灭对方的投石车一类的远程武器的了。 当然,在这个基础上还能进行微调,只要记住一个原则,加配重就射得更远,减配重就射得更近就行了。 作为赵括手下训练了许久的秘密部队,自然早已经摸透了其中的秉性了。 既然 秦军的投石车已经悍然发动了进攻,赵军的投石车自然也不该令其专美于前。 看着眼前的漫天尘土,廉颇果断下令道:“传令砲营,立即摧毁敌方投石车。” “是。”周骐立即答应道。 就像是狙击手的首要目标,永远是对手的狙击手。廉颇虽然不知道什么事狙击手,但他显然知道,只要把能够威胁自己抛石车的东西处理掉,自己的抛石车,就将是无敌的。 自然,已经暴露的秦军抛石车就是他的第一选择。当然了,刚刚巨石砸在城楼上引起的晃动,或许也是廉颇在第一时间就想拿下秦军抛石车的原因之一。 很快,城头之上旗帜翻滚,鼓声、号角声为之一变,而周骐将军,更是亲自手持令牌飞奔下城楼,冲向城楼后被严密防御起来的砲营。 之所以要周骐亲自传令,原因无他,这“回回砲”式的投石车看似与如今的投石车不可同日而语,但实际他的原理说穿了根本不值一提。 可以说,其中的技术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在火药等更具威力的远程进攻手段出来之前,这几乎是冷兵器里,威力最大的远程攻击手段了。 威力巨大儿技法简单,也因此,其技术必须严格保密。 自然,赵括对于这砲营的使用定下了极其严格的规矩,整个军中,除了廉颇之外,唯一能调动砲营的,也就是周骐而已了。 也就是轵城之战关系到未来五到十 年秦赵的强弱易手了,否则,赵括根本就不会在秦军面前亮出自己的这张底牌! 很快,收到了廉颇命令的砲营便已经调整好了配重。 随着校尉手中红旗落下,赵军的投石车终于也发出了他们的怒吼。 “嗖嗖嗖”的又是数十枚石弹升空,只是赵军的石弹在秦军的石弹面前,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尤其双方的石弹在空中交错之际,赵军的石弹在秦军石弹的衬托下,几乎就跟个小鸡崽子一样的弱小。 已经开始向轵城城楼挺进的秦军将士们看着空中这滑稽的一幕,不由的笑出了声。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小鸡仔虽然弱小,却有着一张尖锐的喙,一张可以啄穿砂砾的喙。 不过很快,赵军就会给秦军的将士们补上这一课! 秦军第二轮的石弹攻击几乎换个赵军的首轮石弹同时落到了对方的阵营之中。 只是,在空中遮天蔽日的秦军石弹,依旧只给轵城城楼和赵军的将士们带来了些许的凹陷和几十人的伤亡。 而那看起来弱小的赵军石弹,却是直直地落入了秦军抛石车的阵列之中。 “砰砰砰”的几声脆响之后,秦军数架好容易组建出的巨型抛石车便湮灭在滚滚的烟尘之中。连带着附近数以百计的拉纤的秦军将士,也齐齐被破碎的木渣、碎石给裹挟在内。 鲜血几乎瞬间就流满了大地! 哀嚎声也瞬间在前军阵地上响起。 作为前军总指挥的蒙骜 不由得眉头一皱,自己的人马还没摸到城楼呢,便发出如此哀嚎之声,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只是,大军已然完成展开,各种攻城器械已经推上战场,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蒙骜心中有所担忧,却也不可能在此时喊停进攻。 第612章艰难推进轵城下 不待蒙骜做出反应,赵军的投石车却是再度给了他一个惊喜。 就在自家的投石车方阵还在哀嚎之时,赵军的石弹再度向着秦军砸了过来。 “这么快?”蒙骜的心头顿时一紧。 转头看看前方赵军石弹的阴影下,自己的将士们还在艰难地搬运着石弹的模样,蒙骜眉头更是不自觉地都皱了起来。 明明刚刚赵军的石弹几乎是和自己的石弹一起发射出来的,怎么自家石弹还没能运上车架呢,赵军的石弹却已经到了自己的头上? 显然,廉颇不会告诉他原因,而那些空中赵军的石弹,也更不会因为蒙骜的疑惑而停下他们的飞翔。 砰砰砰的巨响声中,秦军阵前还未来得及上弹的数架投石车有被赵军的石弹给摧毁了。 被赵军的石弹接连地命中,任谁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不仅仅是发射的速度,就连准度也遥遥领先,蒙骜知道,投石车这一项,秦军是彻底地输了。 不过,好在的是,蒙骜也从未想过就靠着投石车能够攻破轵城。 原因很简单,投石车从来都是攻城的附属品,破城真正要靠的,还是前线无畏的秦军将士们。 当即,蒙骜便下令道:“将投石车全数后撤,而后沿整个攻击线再进行展开。命令前军,加速推进。” 应该说,蒙骜的应对也是很及时、很明智的。 现在的情况就是赵军的投石车能打到自己,而自己的投石车却根本威胁不了赵军 。 既然打不过,那索性就不打了!当然,好不容易造成的投石车也不能浪费,我直接全都分散,分散到广阔的作战正面,就算是你再准,想要全都破坏掉我的投石车,也得且费点时间呢! 而这时间,足够我将主力部队和攻城器械投送到城楼之下了。 只是,那笨重的投石车,想要移动,也着实有些困难。 就在移动的过程中,赵军投石车的第三轮攻击又已经到了,依旧是三五成组,每组负责掉一架投石车,依旧是那么的准确而强劲。 见此状况,蒙骜却已经是无视了!还是那句话,只要能把主力部队和攻城器械安全送到城下,就算是这些投石车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而面对秦军的变阵,赵军的砲营哪里会这么愚蠢地继续跟没有了威胁的“空气”做斗争。 很快城楼上的斥候便将情况传递到了砲营之中,随即砲营也开始了变阵,少量的投石车继续对秦军移动中的投石车进行摧毁,主要的投石车却是将目标对准了正快速逼近的秦军的攻城器械们。 站在城楼之上,如今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箭塔的轮廓,似乎箭塔中的秦军已经拉开了弓弦,点点寒芒正对着城墙之上的赵军! 赵军的投石车随即发出怒吼! 寥寥数枚石弹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曲线,随即砸入了秦军行进中的军阵之中,立时将十数名秦军士兵砸得汁水直流,飞溅的尘土与碎石 更是将附近的秦军将士们都整得灰头土脸。 不过,其威力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了。甚至,其中一枚石弹正好抛在了两组攻城器械之间,却是并未对攻城的器械造成什么伤害。 这当然只是赵军的一轮试射而已。不过,这准头的差距也跟秦军的行进不无关系。 可秦军的将士们哪里会知晓这些。对于这些毫无准头的抛石机,秦军将士们显然见怪不怪,被砸死了的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秦军将士们随即继续踏着鼓点继续前进。 很显然,赵军的这次试射,并没有给秦军造成多少的伤害,甚至连大军行进的速度都没有丝毫的影响。 唯有在本阵中的蒙骜将军双眉紧锁,显然,自己的分兵战术并没有能够吸引住赵军的注意力。换言之,这条通往城楼的大路,恐怕不会那么平坦了。 “传令前军,加速前进。”蒙骜随即再度下达命令道。 “是。”身边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加速冲刺,或许是此时蒙骜所能想到的,能让秦军能减少损失抵达城楼之下的唯一办法了。 只是,蒙骜还是有些低估了赵军投石车的战力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秦军刚刚接到蒙骜的命令开始加速冲刺,赵军那边便也已经完成了调整,数十枚石弹随即再度向秦军的主力方阵袭来。 而这次,它们显然是有备而来了。 “砰砰砰……” 石弹准确命中了秦军 正在前进中的箭塔和冲城车,一击之下,数座箭塔和冲城车纷纷粉身碎骨,而在其中的秦军将士也纷纷随着破碎的箭塔砸落在地,并随之丧命。 一时之间,整个秦军行军的队列都为之一顿。 没等秦军的将士们反应过来,又一轮的石弹已经继续破空而来。 直至此时,秦军的将士们才明白他们的蒙将军的命令是有多么的正确。 “继续前进!”正待此时,蒙骜的将令再度传达。 众将士们猛然醒悟,停驻脚步只会让自己成为赵军的靶子,只有继续前进,贴住了城墙,才是解决之道。 想明白了这点,秦军将士们再也不顾忌头顶遮天蔽日的石弹,一个个的卯足了劲儿,推动着箭塔和冲城车的前进。 已经尝到了甜头的赵军也没有闲着,一轮又一轮的石弹,疯狂地砸在了秦军的主力部队和攻城器械之上! 担任先锋的校尉更是,此时后退是没有用的,不仅是秦军的军法容不得,后方滚滚尘烟与哀嚎更是已经将将结局告知,唯有前行,尽快地抵近城墙,跟城墙靠在一起才有可能免遭厄运。 “快、快、快!”校尉不住地催促道,更是分出一队人马配合着“前拉后推”着器械们。 可是,拉绳长度终究有限,而器械可着力推的地方就更少了,人力再多也有个极限,于是速度实在也是起不来。 无奈之下,校尉只得下令驻守在箭塔上,看护箭塔前进方 向的少量士卒们也迅速下楼,能减轻一点箭塔的重量,那就是一点,只要能加快些速度,哪怕是箭塔的位置稍稍偏离,也是值得的。 不论如何,也要尽可能多地保住这些箭塔。 要知道,这些箭塔可是压制城楼上弓弩兵的最重要的器械了,若是没有箭塔的压制,城楼上的弓弩兵能把城下的人都给射成刺猬咯。那还打个啥啊? 可惜,尽管秦军的先锋校尉竭尽全力及时地进行了调整,但大军的行动调整到底需要时间,而赵军的石弹却在一刻不停地往秦军阵营中砸! 于是除了校尉两侧行动较为快速的几座箭塔得以幸免于难,其余近半数的箭塔都赵军的投石车给毁在了半途之中。 而仅存箭塔之中,还有两座因为太过急切,推送得太过靠近城墙了。 这就有点不尊重城墙上的赵军将士们了。 眼看着几乎伸手就能触摸到的箭塔,赵军的将士们嘴角顿时就露出了一抹微笑。 二话不说,当值的校尉立即就领着将士们,把本来给步兵们准备的陶罐装的热油,狠狠地往那两座箭塔上砸! “哐啷、哐啷!”一个个陶罐瞬间在箭塔之上爆裂开来; “滋啦……”陶罐中的热油随着飞溅而出,又顺着箭塔的塔身直直地流向了下方秦军的将士们,直烫得正在等待着上楼楼的秦军弓兵们一阵的鬼哭狼嚎! 然而,秦军的弓兵噩梦才刚刚开始,一个个火把、火箭 已在赵军手中点燃! “嗖”的一声,火把和火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在了箭塔之上。随着“噌”的一声,火焰冲天而起,瞬间进入箭塔和它内部的秦军们便被火焰吞没。 一个个火人从箭塔中冲出,试图寻求往日的同袍的帮助。可是战场之上,哪里有水给他浇灭那混着油脂的大火呢,往日的同袍都尽量地远离他,生怕自己身上也沾染上一星半点。哀嚎声、求救声再次响彻前军。 看着横冲直撞如无头苍蝇般的“火人”们,秦军先锋校尉无奈再次下令自家的弓箭手,直接处决掉这些火人!一则减轻了他们的痛苦,二则避免他们给自家的阵型带来更多的伤害。 就在秦军弓兵依令无奈搭箭射杀同袍之时,“咻咻咻”的破空之声响彻耳畔,赵军的第一轮箭雨已经将他们覆盖,而由于箭塔的烧毁,秦军士卒不自觉地就往后倒退,于是便挤成了一团,正好给赵军的弓兵痛下杀手! 一阵箭雨过后,秦军的先锋军团已经损失惨重,然而更令秦军绝望的事情发生了,还未等秦军做好防御,第二轮的箭雨又降临了! “护!”秦军先锋校尉大喊道! 秦军到底不愧是精锐之师,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严整的纪律性。随着将令的下达,盾牌兵纷纷组成阵型,将一众的秦军护在其中。而此时整个先锋营整整五千精锐,倒下的已经不止千人 了。 若是加上途中损失的攻城器械,秦军的损失就更大了。 反观赵军这边,除了被石弹压死的几十个倒霉蛋外,几乎就没有了损失。 想过这场仗会很难打,但蒙骜也没想到,这仗会这么难打! 但就算是再难打,这仗也得继续打下去。 “传令......” 第613章临阵发挥破投车 在付出了绝大的代价之后,秦军终于是抵达了轵城的城楼之下。 兵力的损失倒在其次,更重要的还是箭塔等攻城器械的损失,面对着如此坚城,即便有着足够的攻城器械都且费点功夫,更别说如今的情形了。 不过这在蒙骜的眼中,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在河雍城等待的这一日,就是为了这些攻城器械,自然秦军不可能只准备了这么一波而已。 既然攻城器械损坏了,那就再补充就是了嘛! 当即,蒙骜便下令道:「传令,第二梯队攻城箭塔,立即出发,注意拉大间隔避免被赵军集中击毁。」 「是。」身旁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很快,呜咽的号角声再次响起,秦军整齐的军阵再次集结。 一座座的箭塔和云梯等攻城器械又被秦军从后阵之中缓缓地推了出来。 不过这次,这些攻城器械,却没有像刚刚的一样依次排成阵列。相反,箭塔与箭塔、箭塔与云梯之间,几乎都离着八丈远。 是的,迫于赵军投石车的压力,秦军将本应集中使用的攻城器械全都分散了开来。 这当然大大的减少了赵军抛石车的威力,原本覆盖型的攻击下,一击可以摧毁数架箭塔,这一分开之下,瞬间减少到了一架。即便赵军的装填再快,其战果也将降低大半。 同时,巨大的间距也更有利于攻城器械做出临时的规避动作,而无需担心碰撞和影响到其他的器械。 显然,这样的举措下,赵军投石车威胁将能降到最低。 当然,凡事有利皆有弊。这样分开行进虽然有利于规避赵军的投石车,可在同时也削弱了秦军自身攻城器械的威力。 尤其是对于箭塔而言,由于其所载人数终究有限,更需要相互配合,才能完成对所在区域敌军弓弩兵的不间断的压制。 往往在作战中,需要两至三座箭塔才能堪堪与一段城墙上的弓兵完成对射,而想要压制,更需要三至四座箭塔,才能完成。 最要紧的是,这些箭塔的距离,决不能太远。否则,通讯不畅之下,配合定然无法默契,必然会增加压制的难度。 而且,一旦距离过远了,更是无法形成对同一段城墙的压制。 显然,这是一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 至于到了城楼下再微调? 城楼上的弓弩的威力可丝毫不比投石车的威力要低啊!虽然也能进行调整,但付出秦军将士生命的代价,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了。 不过,事已至此,蒙骜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管怎样,面对着如今的态势,秦军也算是再度出招了,下面就看赵军如何接招了。 在城楼之上,廉颇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秦军缓缓推出的攻城器械,自然打眼一瞧,就明白对面的将军想要干什么。 有道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五车一组,先打箭塔!」廉颇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对砲营校尉下达了命令。 「是!」砲营校尉也是当即领命 随即校尉便与一旁的负责测绘的将士们细细地记下了秦军箭塔的分布位置以及行军方向和速度,也不等汇总到一起,记好一个就往城楼下送一个。 很快,一个个标记着秦军箭塔位置的图形数据便交到城楼下砲营的将士手中。 没有丝毫的犹豫,砲营之中的投石车们,当即变阵,数十辆投石车,五辆为一组,纷纷调整位置,开始按照最新的位置数据进行石弹的发射。 「砰砰砰……」 随着赵军的砲营再度发出了他们的怒吼!秦军刚刚推到前线 的箭塔群中,又有五架箭塔应声而塌。 碎落的石块混杂着木块,一齐砸入秦军军阵,好在箭塔之上没有站人,而秦军也有意调整了站位,没有太过密集,这才避免了二次伤害,饶是如此,站在箭塔旁的几十人还是被砸了个正着。 蒙骜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看起来即便是拉开了距离,也依旧无法阻止赵军准确的石弹啊。 若是按照这个节奏下去,恐怕自己的第二轮箭塔坚持到城楼之下,也剩不下多少了啊!即便秦军准备十分的充分,可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虽然只是五架箭塔对于秦军而言不算什么,可后续可能的问题,却着实让蒙骜真的有些急了。 不过,也就在此时,战场上一个小小的意外,却是给蒙骜提了个醒。 原来,一座箭塔因为前方行军路线上有倒塌的冲城车的缘故,临时改变了行军的路线,却是让它奇迹般地幸免于难。 看到这一幕的蒙骜,眼睛瞬间就亮了:看来赵军的投石车也不是长了眼睛的啊! 当即,蒙骜便明白了赵军投石车不过是跟弓箭一样,一边估算自己的行军距离和路线,一边进行发射和摧毁。 只要不是直接瞄准,蒙骜立即就有了应敌之策。 「传令。」蒙骜随即大手一挥道:「箭塔方阵,立即放弃整齐行军,以蜿蜒行军之策,打破赵军投石车之预设,变化行军速度,躲避投石车之进攻。」 「是。」身边的传令兵立即再度答应道。 很快,蒙骜的命令便传达到位。 紧接着战场之上便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原本军阵严整的秦军忽然想好似全都喝醉了酒似的,在战场上耍起了酒疯。 那两步道走的,跟赵四也相差不大了。 原本几乎是齐头并进的箭塔队列,瞬间变成了坑坑洼洼的一条波浪线,不仅如此,这些箭塔还在战场上过起了s弯,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就连负责箭塔的屯长也不知道,下一刻 自己的箭塔会出现在哪个方向。 突出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令人捉摸不定。 怎么说呢,就算是蒙骜自己都没眼看。 为了躲避赵军投石车,秦军显然也是拼了! 不过,这样的行军队列,倒确实是克制到了赵军的投石车的攻击。 即便是你能定点进行发射,能指哪打哪,可我根本就不往你想的那个点上走,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行进路线和速度到底是怎样的,你能奈我何? 这不,赵军的投石车在秦军调整了行军方式后,第一次地扑了个空。 数十枚石弹,除了砸死了几十个倒霉的秦军之外,对于秦军的箭塔几乎没有任何的伤害。 这就是守城的劣势了,主动权永远不在你这边。这也是投石车往往更常用于进攻的原因。毕竟城池,就在那里,调好了角度和重量,一遍一遍地砸也就是了! 看着前线的蒙骜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准确的判断,并且果断地下达了命令。一直在中军高台之上观战的王龁也是松了一口气。 在战场上,如果能料敌先机那自然是最好的。可是,作为一名将军,总会遭遇到自己的未知领域。 这时,就是体现一名将领的能力的时候就到了。 今次的作战,面对赵军突然拿出来的投石车,蒙骜不仅没有慌张,保持着一个将军该有的冷静,更是在极端的时间内,捕捉到敌军的弱点,进而予以突破。 王龁扪心自问,即便是自己在前线,恐怕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显然,在与赵军的作战过程中,蒙骜的成长几乎是跨越式的。王龁知道:秦军下一代的主 将,总算是成长起来了。 当然,不仅仅是王龁在慨叹,就连轵城城楼上的廉颇也不得不感慨,秦军到底是秦军,单单是这战场上的应变能力,就不是一般国家的军队可以比拟的。 要知道,改装的投石车,可不是第一次面世。 早在五年前,赵括率五千军独守阏与城之时,就用这样的投石车阻击过燕军的进攻。 那时候的燕军,可没有秦军这般快速地变阵。甚至在好几日的进攻中,也都没能想到,可以用打乱自身步伐的方式,规避掉对手的进攻。 当然,敌人变化了,赵军自然也不会故步自封。 「传令砲营。」廉颇随即传令道:「放弃估算逐个打击,集中火力,封锁城外三百步、二百步之距离。」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既然没法估算敌军的行军路线,但你总归是要靠近轵城城楼的。 那我直接封锁住你们必经之路的一个节点就是了,比如距离城楼三百步的距离。 当然,投石车到底不是重机枪,即便换弹再快,也是需要时间的。而这装填石弹的时间,足够很多箭塔穿过这条危险线了。 不过,也因为秦军箭塔行进的参差不齐,因此,只要封锁住一条线,一直砸下去,总归还是能摧毁不少的箭塔的。 这显然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但对于如今的情况而言,也只能算是能摧毁多少摧毁多少了。 就这样在蒙骜的巧妙应对之下,赵军的底牌之一,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被抵消得七七八八。 当然,也不是说赵军的投石车就此没有用了。即便是采用封锁的常规战术,秦军箭塔和其他攻城器械的损失也依然在四分之一以上。 这个损失,对于秦军和赵军而言,显然都是能够接受的了。 当然,在第二批的攻城器械向城楼艰难前进的同时,已经城楼之下的秦军也没闲着,虽然箭塔的数量不够,但云梯的数量还是足的啊! 第614章秦军强攻轵城始 「啪嗒」的一声,云梯前端的勾头已经牢牢地挂在了城垛之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顶着赵军的箭雨,秦军还是将一架架云梯已经挂靠在了城墙之上。虽然为此,秦军有损失了不知多少手足,但看着云梯高耸的模样,城墙下的秦军将士们也是露出了丝丝的笑意。 只要有这云梯挂上,他们便不再是任由赵军宰割的羔羊。 当即,秦军裨将手中宝剑朝天一指,脱口而出:「攻!」 城楼之下,数以千计的秦军随即踏上云梯,向着城头发起了进攻! 为了掩护自家的大军登梯,即便没有多少箭塔,秦军的弓弩兵们依旧从长盾下钻了出来,列成阵型就往城楼上一顿地射击。 只可惜,赵军的弓弩兵们不仅占据着地利的优势,更有着人数的优势。面对秦军的弓弩兵的反击,赵军很是轻松地便压制了下来。 一轮密集的箭雨之下,秦军的弓弩兵顿时损失惨重。 不仅如此,登上云梯的秦军步卒们也被赵军的弓弩手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 或被直接洞穿栽下云梯,或被箭矢的冲劲给拽下云梯,霎时间,秦军云梯之上,一个个秦军士卒如同下饺子般掉落下来! 然而一个秦军士卒倒下去,千千万万个秦军士卒站起来! 秦军将士们前仆后继地踩着云梯朝城墙是涌去,哪怕赵军弓箭手们竭尽全力地发射着箭矢,三段式轮放的箭矢之间,几乎没有多少时间的空隙。 但即便是面对赵军如此密集的箭阵,秦军依旧丝毫没有想要后撤的意思。 一个个的秦军,就在这云梯之上,竭尽辗转腾挪之能,不断捕捉着赵军的破绽,向着城头不断地推进着。 终于,在不懈的战斗中,后续的秦军也终于将箭塔送到了城楼之下。 「登塔!」负责弓弩兵的校尉当即红着眼下达着命令。 怪不得校尉如此地激动,实在是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弓弩兵为全局已经付出了太多。 要知道,弓弩兵可是除了骑兵之外,最为精贵的兵种。如今却是在这城楼之下,生生地被赵军压制着。 换了谁,也得心疼一番啊! 不过,为了进攻,就算是再心疼,也得坚持。 好在,大量的箭塔总算是抵达了战场。 闻令,秦军的弓弩兵迅速集结,向着就近的箭塔鱼贯而上。 与此同时,负责刀盾兵的校尉也当即下达命令:「护!」 很快,刀盾兵便组合在了一起,掩护着弓弩兵们登上箭塔。 而随着秦军的弓弩终于登上了箭塔,终于能和赵军的弓箭来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等城之战也终于迎来了转机。 一个、两个的秦军士卒终于开始登上了城楼。 只是,也就在此时,一柄厚重的长刀在空中快速地划过一道美丽的曲线,一阵「呜呜……」的破空声中,长刀狠狠地砸在了站上城头的秦军身上。 几乎如同切豆腐一般,长刀顺着秦军士卒的脖颈就滑落了下去,立时就是一个「一刀两段」。 随即长刀又向着另一边顺势一横,「砰……」的一声,厚重的刀背直直地砸在了另一名秦军的身体之上,骨断筋折的同时,更把人击飞了出去。 巨大的力道,让秦军的士卒在云梯之上连续撞到了数人,随即又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这才狠狠地掉落在已经被血液浇湿的土地之上。 七窍之中涌出的鲜血再次与土壤中的血液交融,再为土地增加一抹鲜亮! 那双流着四行血泪的双眼睁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地向上方望着:只见一员赵将身着明铠,头戴亮盔,双手挥 舞一柄厚重得不像话的长刀,傲然屹立在那城楼之上,宛如天神降临一般。 不是赵军骁将周骐更是何人! 而他手中的长刀,正是上党之军工属,以精铁打造而成,整个赵军之中也就周骐和护卫在赵括身边的赵韦手中有这两柄而已。 其刃锋利异常,吹毛立断;而其背厚重异常,拍打若铁锤轰顶,唯一的问题就是用铁太多,太过厚重,军中也就周骐和赵韦这样的猛人能使得动。 阳光下,那一人多高的长刀,和那铁塔一般的身影,显得那样的伟岸而强大。 「真的能有人从此人身旁通过吗吗?!」秦军众将士不由得有些生畏惧。 尤其是刚刚经历过周骐将人生生拍下城楼的秦军将士们,虽然不至于怯战而逃,但也不可避免地减缓了进攻的速度。 一个照面之间,周骐便是将面前的云梯上的强悍攻势,给生生地止住了。 这话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信! 要知道,对面的敌人可不是魏韩这样的三流军队,而是横扫六国的秦军精锐啊! 周骐看着被他砸落城墙,七窍流血而亡的秦军士卒,啐了一口唾沫,也是畅快不止,看了看手中的长刀,心中对此刀更是满意不已。 一抹微笑也随即出现在了周骐的脸上,那狰狞的笑容仿佛在说:「就你叫秦军啊?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一边想着,周骐又抬头看向了云梯上,已经暂时停住脚步的秦军众将士,杀气再次蔓延! 秦军将士们见杀神瞅了过来,纷纷不寒而栗,生怕那杀神杀的兴起直接蹦上云梯,将他们一锤一个。都不自觉地就往后撤了几步,更有在云梯中部和尾端的,一个不小心,后脚踩空,直接就掉落了下去。 周骐见状,嘴角又是一撇,颇感无聊,又有些无奈。 无聊是因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接他一刀之力;而无奈则是,秦军不上来,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自己就这么拎着长刀,真的杀上云梯吧! 周骐摇了摇头,努力把这个诱惑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正在偏头之时,却见左手边十步不到的距离,又一位秦军士兵又在准备登上城楼? 一下子,周骐便又就兴奋了起来,歪了歪脖子,随即拎着长刀就往左手边冲去! 一记横刀砍下,依旧是顺滑如斯,「咔、咔」几声响动之间,对手已然骨断筋折。 而那秦军的士卒脸上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无他,他高高举起的长剑也同他的身躯一般,被长刀一刀两断。 随之,一大口鲜血喷溅而出,身体也随着巨力向下飞去,直直地又砸落了一梯子的同袍。 再看周骐,秦军士卒喷出的鲜血溅满了整张黑脸,红里露着黑,黑里透着红,也不擦拭,任由其自然风干!再加上咧开的大嘴中,一口发黄的牙齿,说不出的可怖,真真如恶鬼降世也! 秦军这一路云梯的进攻再次因为周骐而放缓,甚至是停滞,在如铁塔般的周骐面前,秦军将士竟无一人能是一合之敌。 周骐无奈地耸了耸肩,闲庭信步地迈向了下一个妄图登上城楼的秦军士卒! 有请下一个受害者! 秦军登城不到半个时辰,周骐硬是用其一人之力,将半个城墙的秦军给压制住了! 好在,秦军箭塔很快发现了周骐的所在。 「压制。」负责箭塔的屯长当即下达命令道。 随即暴雨般的箭矢倾泻而下,饶是周骐身着重甲,也不敢硬接。 好在一旁的几名赵军的盾兵眼疾手快,用盾牌护住了周骐的要害,也接住了大部分的箭矢,可是由于周骐的块头实在太大了,伸出的手臂上还 是中了好几箭。 两座箭塔合力之下,在耗费了两轮箭矢之后,总算是压制住了周骐肆无忌惮的屠杀,也算是及时地挽回了秦军的颜面。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秦军再度被赵军的弓弩兵们射杀了一大片。 不过,周骐终于为自己的自大和嚣张付出了代价,不过由于角度的关系,加之周骐的臂甲给力,箭矢穿过层层的阻隔之后,已然失去了动力,仅仅在周骐的手臂上划开了个口子。 「呸,晦气。」周骐暗骂了自己一句,随即拔出手臂上的箭矢,重新抡起长刀,趁着箭塔上的秦军弓箭手换箭之际,将刚刚站上城楼的一片秦军扫荡了下去,而周骐身后的赵军弓兵,也趁机对着箭塔中秦军进行一轮压制。 周骐还想要继续战斗,却是被身边的亲兵给劝阻了下去。 如今的战事,远没有到他这样一位副将都需要拼命的时候。 而随着周骐下场包扎,战场之上再度呈现出势均力敌的状态。 秦军无力攻破城楼,即便是偶尔有人能站上城楼,也很快在赵军的夹击下仓皇陨落;同样,赵军也无力彻底打跑秦军,毕竟秦军步卒的战力也在那里摆着。 双方都在血与火的鏖战中坚持着。 这或许才是秦赵之战的最终形态,谁也无法在短的时间内击破对方,拼的就是谁能坚持到最后。 拼消耗,赵军显然是不怕的,毕竟廉颇在轵城之中,足足有一十二万大军,别说消耗掉着十几万大军了,就想要重创自己,没有个个把月根本不可能。 而王上派出的大军,,可不需要个把月就能给秦军一个惊喜啊! 当然,面对消耗,秦军也是不怕的。 从秦军的角度来看,城内不过赵军数万而已,而且还多是惊弓之鸟,大量的耗损之下,要不了几天,就会人心惶惶。 当然,即便是出现了最不利的情况,赵军没有人心惶惶也没有崩溃,秦国也根本不虚。 毕竟周朝的故土已经收入了囊中,这一仗,秦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不过,如果能够拿下轵城,对于整个秦赵的态势都有着绝大的帮助,身为秦军主将的王龁当然不愿意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传令......」 第615章千里奔袭分兵中 「传令,兵分三班,轮番进攻,务使轵城时时刻刻处于被攻之中。」看着眼前已经陷入胶着的战斗,王龁果断下达了指令道。 「是。」身边的传令兵也立即答应道。 其实从一开始,王龁就知道这场仗并不好打,拖入消耗战也是王龁所意料之中的事情,否则,王龁也不会准备那么多的攻城器械了。 为的不就是跟赵军拼消耗吗! 当然,这样的消耗战的前提,还是要赵军的增援不会赶来。 「传令,命上党境内黑冰台及斥候细作密切关注赵军动向,一旦发现大量赵军动静,务必尽速传递消息。」王龁继续命令道。 「是。」身边又一名传令兵也立即答应道。 显然关于赵军的援军,王龁也是非常的忌惮,自然也是有所准备。 只是,王龁所准备的方向却是出现了偏差。不过这也怪不得王龁,打死他也想不到赵括会有如此大的野心与气魄。 以十余万大军,千里绕行,还是从秦国的土地穿越而过,这在之前的战例中几乎是从未发生过的。 即便是白起在长平之战中,也不过是派出了去取两万五千人马绕行故关而已,其行进距离尚不足百里,大部分的路程也都还是在秦军掌控地带以及荒无人烟的地区。 就算是这样,白起也是慎之又慎。 在这个稍微出趟远门门都需要「验」、「传」的战国,这样的绕后战术,简直是在送人头。 一旦被敌军发现,势必陷入到重重的围困之中,甚至都不需要太多的接触战,只需要牢牢困住,不用多久,这只绕后的军队自行就崩溃了。 好在,秦国极其严苛的户籍制度让赵军的行为稍稍有了些可能。 因为严苛,所以秦国除非是公派徭役,否则民间的流窜实际上是很少的,这样就导致了在河西和河东这靠近敌国的区域内,很多的山林小路间是荒无人烟的。 这无疑是赵军绕道最好的保障。 不过,即便如此,赵军的这一举措也是十分冒险的。也正因为它足够的冒险,才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只是,这一路的行军对于主将李牧而言也是一个极其严峻的考验。 不管怎样,就在轵城之中秦赵两军日夜交战的同时,李牧也终于带着十余万大军跨越了广袤的河东之地,再过去,就是秦国的河西之地了。 如果说河东之地,赵军还能依靠荒山野岭躲避掉秦军的视线,那么,进入河东之后,再想要隐藏大军,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原因很简单,曾经作为秦国的故土,历代的秦王为了东出,在河西之地撒下了太多的种子,可以说,除了咸阳等中央地区之外,河西之地算是秦军布防最为严密的区域了。 当年的商鞅都没能走出这块区域,更别说如今的赵军了。 既然暴露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李牧自然也是开始改变战略。更重要的是,按照赵括的安排,度过河东区域之后,也是时候进行分兵了! 是的,分兵! 一路向西,佯攻函谷,一路向东,侵占洛城。 「孙将军,你我就此分道吧。」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李牧对一旁的孙崮将军说道。 已经是羽林卫将军的孙崮本不该再领兵作战了,只是如今周骐、赵韦等人都不在身边,李牧唯一能用的也就是这位孙将军了。 当然,实际上,就是遣一员裨将也是能完成此事的。 毕竟,向西的一路大军只不过是佯攻而已。只要在函谷关前露个脸,甚至不需要等待秦军撤军,大军就可以立即撤退,根本不需要跟秦军纠缠,自然也就没什么危险。 可以说,只要带队的将领不脑袋发热阵地想要攻下函谷关,几乎就是一趟刷功劳之旅。 而李牧之所以将这样的一趟任务交给孙崮,除了对孙崮足够的放心之外,也算是对孙崮和一路来引路的补偿和奖励了。 要不是孙崮的羽林卫一道地开路,即便以李牧之能,也很难将这十余万大军带到秦人眼皮子底下,都不被发现。 闻言,孙崮当然明白李牧的用意,而他自己也是欣喜若狂。 哪有将军不爱疆场的啊! 虽然已经转职到情报工作,孙崮也却是做得不错,但一想到能勒马函谷关前,还是领孙崮心潮澎湃不已。更何况,打秦军!简直就是每个赵***人所梦寐以求的事情。 「敢不从命。」孙崮当即领命道。 「与汝两万精锐骑兵。」李牧再度开***代道:「入河西之地后,务必行动迅速,四日之间,务必穿插到函谷关下,并保持声势浩大之象,造成我军行将扣关的假象。而后,不管周王畿之秦军是否调回,一旦秦军增兵函谷,便要迅速东撤,回返上党之地。总之一句话,行动要快、要猛烈,来去如风。」 「是,谨遵将令!」孙崮再度领命道。 随即,二人便在山中分道扬镳,孙崮带着两万骑兵一路向西,直冲函谷关,而李牧则带着兵马,一路向东,目标直指洛城。 虽然如今的行军已经不需要再顾忌是否被秦人发现了,但其行军的难度却是丝毫未减。 其中最重要的、也是最难的,不是行军的路线或是行军粮草的问题,而是时间的配合。 确切地说,是东西两路军之间的时间配合。 因为从本质上来说,赵军此去并不是真的要跟秦军决战的,而是要恫吓秦军退军的。 此时决战,赵军虽然绕后,有一定的地理优势,但轵城之下的地形并无法完成对秦军的包围。 因此,极有可能,即便是能给予秦军一定的打击,也绝不致命。这样一来,秦军势必继续增兵,两军在周王畿之地彻底地对峙起来,才会是最可能的结果。 这结果可不是赵括所想要的。 赵括要的是结束战争,压缩秦军的战果,却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很简单的道理,现在要解决秦国,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又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秦军给吓回去。 怎么吓回去? 最好的莫过于咸阳遇袭、秦王危殆了。 当然,暂时赵军还并没有破袭咸阳的能力,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驻马函谷关外,威慑秦军。 这样一来,秦王势必增兵函谷关,同时也会通知前线的王龁。 不过,以秦王的睿智和王龁的老谋深算,并不一定会因为函谷遇袭就行撤兵之举。 但如果此时,王龁发现他的粮道被断呢? 是的,若是此时,刚刚接到函谷遇袭的王龁又猛然收到洛城被赵军夺取的消息,你猜他会怎么想? 极大的可能,王龁会猛然意识到,赵军的主力已经南下。而在赵军兵力不清的情况下,王龁极有可能会判断赵军的意图是要困住自己,进而打通函谷关。 是的,王龁会认为,断他后路的李牧所部只是偏师,目的就是吸引自己与之缠斗,而进攻函谷的那只部队才是真正的主力。 基于这个判断,王龁根本不敢也不会继续在周王畿纠缠,立即就会领着大军奔回函谷关。只要秦军重回了崤函通道,再想要出来,可就难了。 当然,这一连串的计划,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孙崮所率的西路军倒还好,只要能够倚仗马速,快速穿插道函谷关下,就已经 成功了一多半了。 但李牧这边的东路军显然要困难得多。 可以说既快不得,也慢不得。 快了,若是在函谷关的消息传来之前就抵达洛城,极有可能先与秦军发生大战,这样一来,即便是秦军想退也退不了了。 慢了,那更不必说。 一来,崤函通道危险至极,如果不能快速通过,极有可能被秦军给堵住了缺口。那样一来,前有堵截,后又是秦地,不仅完成不了王上逼退秦军的任务,甚至自己也将陷入险地。 二来,若是不能及时占领洛城,则秦军进可攻退可守,周王畿之地势必依旧沦落到秦军的手中,那样一来,李牧这千里奔袭也就没有了意义。 急不得、换不得,这还只是整体时间上的要求。 具体而言,在进入崤函通道前要慢,以尽可能地掩人耳目,减少自身暴露的可能;. 进入崤函通道之后又要快速,以保证大军能够安全、快速地通过这道鬼门关; 而在通过之后,大军又要慢下来,以等待函谷关的消息传递; 至于接近了洛城之后,大军的进攻又要猛烈而迅速,不给秦军任何反应的机会。 可以说,这一快一慢之间,体现的就是将领对于时机的把握,对于军队的掌控力。 幸运的是,李牧恰恰就以此为长。 分别之后,东路大军随即又在李牧的带领下,继续在深山老林中艰难前行着。 倒是孙崮带领的西路军,一个个都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在河西大地上肆意地挥洒着连日来的郁闷。 一柄柄红色的赵军旗帜已经树立,暮秋的冷风中,如同一把把火焰肆意地燃烧在了秦国的土地之上。 如此大规模肆无忌惮的行军自然引得秦人纷纷侧目! 「那是我秦国的大军凯旋了吗?」 听着那闷雷一般的马蹄声,秦人似乎早已习惯,一个个翘首盼望着远处的黑线中有着自己的亲人。 只可惜,随着黑线越变越粗,黑色也渐渐地变成了血红! 秦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纷纷高喊着:敌袭! 即便是秦人,在面对未知的甲兵之时,所表现出来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慌张。 毕竟,敌袭! 那是多么遥远而陌生的名字! 时隔数十载,终于又有他国的骑兵踏上秦国的疆土...... 第616章分兵直入河西郡 河西之地,本是秦国之故土。 在三家分晋之后,魏国率先完成变法,却是最先拿下了秦国的河西之地。将秦国锁在函谷以西,数十年不得东出。 及至商鞅变法,加之魏国深陷中原泥潭,连续被齐国重创,这才夺回了河西这片故土。 而至此之后,魏***力日益萎缩,而秦国却是日益强大,河西之地,几乎没有再令他国踏足。 等到秦国拿下了河东之地,他国再想要扣关函谷,那就更加地困难了,自然,河西这片经历过太多苦战的地盘也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安宁的时光。 只是,这份难得的安宁,如今,却是要被孙崮所率领的两万骑兵所打破。 而孙崮进入河西之后,其首要的目标,却不是函谷关。 原因很简单,他并不是来打下函谷关的,而是要告诉秦王,赵军要攻函谷了。这其中的关键不在于出现在函谷关下,而在于出现在函谷关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为了达到全身而退的目的,孙崮将进攻的首要目标放在了平山城这座河西郡边境上毫不起眼的小城之上。 虽然这座小城根本不足以容纳两万多的赵军,但这里,却可以是大军后撤的岗哨。 秦国大军西撤,想要快速赶回函谷,这里几乎是必经之路。区区一座小镇,当然挡不住秦军的铁蹄,却是能够给予赵军报警之用。 那便足够了! 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炊烟,孙崮随即抽出了身边的宝剑,朝着小城的方向一指,淡淡开口道: 「攻!」 长剑出鞘,万骑横出。 天地间,一股黑红交加的洪流,踏着晨曦的光辉,浩浩荡荡冲向这河西郡边界的小城。 那红色的旗帜,在秋后的阳光下,显得那么的刺眼而明丽。 赵军的将士们套上黑色的铠甲,擎着赵国鲜红如血的战旗,奔腾在秦国关中肥沃的土地之上。哒哒的马蹄声与马背上肆意的呼喊,似乎在对着这片土地诉说着自己的传奇! 一个转战千里,攻敌腹心的军事传奇! 想来,即便在千年之后,依然能在各种教科书中看见此战的身影,而其中竟几乎全部都是褒扬之辞。 会有人说,这是骑兵战术运用的极致;也不乏夸张之词,这是旷古烁今的伟大一战;当然,学究们会告诉后人,这是秦赵攻守易形的分水岭;当然,也会有更多的人感叹着,这是军事史上一个再无法复制的奇迹! 而作为这场历史的参与者与见证者,孙崮和他麾下的骑兵显然都感到无比的荣幸与自豪!正如他们此时冲锋时的心情一般——随风奔跑,函谷便是方向! 多少年了,从来都只有秦军进攻他国的,即便是自家取得胜利的长平之战,其发生的地方也依旧是韩之国的地盘。 秦国的本土,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了。 平山城外,城门令一如既往地慵懒地伸着懒腰,随即在一旁的凉棚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准备补个回笼觉,麾下的兵丁们或是手握长矛或是腰配长刀,在城门外列作两排,正有条不紊地收取这百姓们的入城税。 轰隆隆的马蹄声从远处袭来,如同那闷雷一般,城中之人还以为变天了,纷纷看向天空,却见天空虽然因为太阳初升的缘故有些幽暗,确实万里无云! 人民正在疑惑之际,终于有人发现了天边的一条黑红色的细线! 到底是老秦人,哪怕河西之地已经久处安宁,但刻在骨子里的血脉还是让不少老秦人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那轰隆隆的声响,不是闷雷,而是骑兵,大量的骑兵! 「骑兵!快看,好多骑兵!」人们惊呼 道,但言语中竟是兴奋之情多于惊讶之意! 只可惜,太长时间没有经历过战斗的秦人,到底还是松懈了。 又或许,是他们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尽管他们已经听出了那是大量骑兵疾驰的声音,却只是以为那是哪路秦国的大军回转的动静。 一个腰佩长刀的什长,很快跑到了正在休憩的城门令的面前,一拱手汇报到:「大人,有骑兵来到!」 闻言,原本还有些起床气的城门令瞬间没了脾气,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呵斥道:「快,列队,速速派人通知城守,迎接大军到来!」 说着,带着什长就回到了城门口,开始整队起来。 显然平山城内外,从上到下,从军官到百姓都以为来人是自己秦国的骑兵。 当然,这显然也并不能怪罪秦人的松懈,谁会想到一只赵国的骑兵,能够从天而降般的来到这河西之地呢? 要知道,多少年了,从来只有秦军开疆拓土的份,哪里见过他国来攻的情形。更何况,河东根本没有任何的动静。哪里有人能跨过河东,直击河西呢? 至于那黑中带红的色彩,大家只当是旭日照耀下的变色而已。 很快,黑红色的细线越来越粗,而藏在黑色中的血红也越发的明显了。 渐渐的,终于有人察觉出了异常,毕竟那红色的旗帜,是任何一支秦军都未曾用过的颜色!只是,即便是发现了异常,那人也根本不敢声张,万一是自己弄错了,大军之怒,自己和着小小的平山城可担待不起。 而时间就在一次次的犹豫中悄悄流逝,而数百步外的赵军却没有耽搁一分一秒,正快速地接近这城池。 直到,人们清楚地看见那边血红色的写着「赵」字的大旗! 「赵军!」终于有人惊恐地吼道。 城门外的士卒百姓,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发现,那疾驰而来的骑兵不是自家的秦兵,而是老对手老冤家赵军! 这一发现令众人猝不及防,百姓还好,纷作鸟兽散,可苦了秦兵了,不远处就是城池的大门,合上便有生的希望,却被疯狂的百姓给冲散阻挡,一步之遥如隔万里。 城门之上的士卒显然也发现了异常,慌忙安排士卒,也想要从内部将城门关上。 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城门令拔出长剑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回归城中之时,一柄长戟已经搭在了他的肩头,长戟的另一端正是赵军骁将——孙崮! 显然,数年的情报生涯里,孙崮的武艺却并没有落下。 来不及冒出冷汗,伴随着飞快的马速,孙崮右手微微发力,手中长戟稍稍一横,城门令偌大的头颅便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至于城门口,那剩下的十数秦军兵卒,也很快在赵军的攻击下,几乎与那城门令同时倒落在地。 一个冲锋,平山城外之敌已然肃清。然而赵军骑兵没有丝毫地停留,直直地就冲向了正在关闭的城门。 看着城门后几人奋力地推着厚重的城门,眼疾手快的孙崮哪容得他们如此从容关门? 右手提起长戟,奋而发力,将长戟扔出,只听得「噗、噗、噗」的几声,右半边的城门便再也不动,原来孙崮扔出的长戟竟然一次穿透三人,肠子内脏顺着伤口流了一地,瞬间将右半边的士卒们给吓跑了去。 也正此时,孙崮和麾下的骑兵们也已经催马赶到了城门口,顺着尚未关闭的城门,便杀将进去。 孙崮手持着长刀,是左一刀,右一刀,刀刀致人死命。 不一会儿,城门已经洞开,门内秦军死伤一地,再无反抗能力。只一个照面,平山城的城防变宣告崩盘 。 跟随在后的大军顺着长裤的城门杀入城中,顺着城墙,解决掉已经被自家弓箭手压制得不敢冒头的城楼之敌。 占领四方城楼,大军随即从四方往中心继续推进,一边解决掉城内负隅顽抗的秦兵,一边占领城守府和武库。 不到半个时辰,赵军便彻底地占领了平山城。这座百年未有外军踏足过的城池,终于悬挂上了鲜红的「赵」国战旗。 四散而逃的百姓们,也将赵军来袭的消息带到了河西各地,一时间河西震动、函谷震动,秦国震动...... 当然,同样在震动着的还有赵国上党郡的门户——轵城。 拉锯战又进行了三天三夜,双方都已经在这血肉磨坊中投入了太多太多。 秦军方面损兵已经达到两万之巨,要知道,即便是和二十余万联军对峙数月之久、互攻数次之多,秦军的损失也不过才两万多人。 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在赵军的防守下,秦军的损失就已经相差无几了。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但王龁知道,他不好受,赵军也是同样。 如今拼的,就是谁能坚持最后的一刻钟。他的手下,还有足足近二十万兵力,继续耗下去,他耗得起! 随着战斗的继续,轵城只会越来越好打! 更重要的是,根据黑冰台传回的消息,赵国朝堂似乎才刚刚得知洛城之战的结果,调兵遣将,且还得费点时间呢! 只可惜,他猜中的前头,却是猜错了后头。 赵军的确也很难受,兵力的损失几乎与秦军持平。 要知道,赵军可是防守方,有着城楼的地理优势之下,还跟秦军损失相差无几,这也足以说明秦军的凶悍了。 只是,这两万大军对于手握一十二万大军的廉颇而言,却也并不算是什么重创。 更重要的是,按照时间的推算,很快他就应该能接到来自李牧将军的消息了...... 第617章入寇河西惊咸阳 当然,最先知道赵军消息的,却还是秦国、咸阳! 河西之地倒是还是秦人经营已久的地盘,尽管孙崮率领赵军精骑,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河西边境的平山城。 可赵军入寇河西的消息还是很快被传开了。 当然,孙崮也没有想过要瞒着秦国。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来搅浑水的。 让秦王早几日知道自己的存在,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得到平山城被赵军袭占之后,整个河西郡都轰动了起来。可惜,河西已经太久时间没有经历战火的洗礼了,除了闭关锁门等候王上的命令之外,秦国的郡守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而这却是孙崮最想要的情形,大军西行之路几乎一路畅通。 与此同时,河西各地的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咸阳! 秦王看着这一封封的告急文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从哪里来的赵军?河东郡不是还在寡人的手中吗?赵军是怎么从有着数十城的河东郡悄无声息地走过,而没有一点消息?难道他们是从天而降不成! 万万想不通的秦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当即便传召相国范睢进宫商议。 此时的范睢,可谓是忙的不可开交。 原因还不是周王畿的缘故,虽然周王畿的地盘并不算大,可都是膏腴之地啊! 尤其,联军的数场大火还帮着他把周王畿的原住民给一扫而空了,简直是不要太爽。 这几日里,范睢一直就忙着安排前往周王畿之地的百姓和官员。这可都是肥缺中的肥缺。秦王将这权利交给范睢,也是对范睢献策攻周的一番奖赏。 自然,为了得到出镇周王畿的机会,各大世族几乎是把范睢的门槛给踏破了。前来跑官,世家门自然也不是空着手来的,短短几日的时间,范睢却已经是吃得盆满钵满了。 这当然是秦国的胜利,但这何尝不是范睢的胜利。 当然,听到网上召见的一刻,范睢当即便将来访的世家放任不管,匆匆地爬上马车便往秦宫而去。 显然,周王畿的一番事情再度告诉了范睢一个真理——跟紧王上,才是升官发财的唯一办法。 很快,马车便驶入了王宫之中。 早得到指令的宫门卫士也是一路放行,及至殿前广场,更是有宦者令等候在此。 范睢这才猛然意识到,秦王之事,恐怕不小啊! 当即,范睢便向宦者令询问其事情的缘由来。只是,事关军国大事,宦者令又岂敢置喙,当即微微一拜便对范睢言说道:「非下官不言,实在是事关重大,还请相国见谅。」 范睢闻言自然也不敢逼迫,只是心中疑惑更甚了几分。 难道洛城之战有了反复? 不应该啊!楚、魏大军已灭,韩军更是站在自己这边,仅仅一个赵国,以王龁将军之能,即便是不能夺下轵城打通河内关卡,也断断不至于被廉颇所败才是,至少守住如今的周王畿之地是不成问题的啊! 那还能是什么事情呢? 难道是自己卖官鬻爵的事情犯了? 那也不应该啊,要真的是犯了,来找我的就不是王宫的宦者而是廷尉的酷吏了,即便是王上只是想打压一番自己,也更不该让宦者令亲自来迎接啊! 带着满心的疑惑,范睢很快在宦者令的引路下来到了议政殿外。 稍稍收拾好自己的心绪,范睢坦然地步入其中。 一番见礼之后,秦王也不客气,将堆积如山的文书信简搬到了范睢面前,说道:「赵兵有兵累万,如兵天降,已入寇河西!」 范睢闻言也是一惊! 这边洛城之战刚刚结束,轵城之战正打得如火如荼,整个秦国正是烈火烹油之时,怎么忽然间传来这样的消息? 接过帛书的范睢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匆匆看过手中的帛书之后,范睢也是眉头紧锁。 「这股数万人的赵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范睢喃喃地提出了跟秦王内心一样的疑问。 虽然范睢的话语很轻,但在这空荡的殿内却还是被秦王听到了。 只是,秦王却并没有跟范睢一起讨论这个问题,尽管他自己也十分的诧异。 「如今最要紧的不是查清这只赵军是从哪里来的,而是我大秦要如何应对。」秦王皱着眉头说道:「从平山城到函谷关,如果赵军一路突进的话,用不了三五日便可直抵关下。」 不得不说,秦王到底是掌控了秦国数十载的英主。 尽管情况十分不利,却依旧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更是能够迅速地抓到主要矛盾。 赵军从哪里来,几乎没有什么悬念,无非是偃旗息鼓地从河东而来,现在去追究这些根本没有意义,甚至会引起河东河西两地的动荡。 最要紧的,是要保住函谷,确保关中,这个秦国的基本盘! 闻言,老成的范睢很快冷静了下来,只是,心中的惶恐却是更深了。 「我王,敢问函谷关如今尚有几许兵力?」强行压下颤抖着的心脏,范睢还是问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深吸了一口气,秦王答道:「不足五千。」 「怎会如此之少?」范睢很是有些诧异的问道。 也怪不得范睢如此惊讶,函谷关作为秦国最重要的关隘,不管何时几乎都囤积着重兵,以确保关中和咸阳的安全。 范睢为相以来,就没有看到函谷关的士卒少于万数过,即便是王龁大军东去,几乎就在大军离开的当日,一只近万人的部队便已经从咸阳抵达了函谷关。 如今,函谷关的兵力也至少该有一万五千人才对啊! 「洛城之战结束,寡人以函谷之兵护运粮秣及攻城军械前往轵城前线。」秦王轻叹了口气,简要地说道。 显然,秦王在洛城之战胜利之后,有些大意了。只以为如今唯一的对手赵国已经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对自己的函谷关产生威胁,因此出于经济性的考虑,秦王直接出动了函谷的兵马前往前线运送物资。 当然,派出的函谷之卒,还可以弥补前线战力的损失,助力更快攻破轵城。 应该说,这样的「大意」本无可厚非,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军的部队不去解轵城之围,却是来到了函谷关的方向。 这简直就是「围魏救赵」的翻版啊! 这一下子,就让秦王的动作显得那么的愚蠢。 当然,「愚蠢」这样的话,范睢是万万不敢言说的。 皱着眉头,范睢在心中努力盘算着自己手上的筹码:咸阳城里还有近两万多兵马,可是为了保卫宫城,最多可以调出五千到一万兵马,星夜兼程的话,三日倒也可以赶到函谷。 只是面对赵军数万的精锐,即便是有一万五千人也未必能够顶得住啊! 要知道,从帛书上传来的讯息来看,进攻平山城的几乎都是精骑。且光是精骑就有两三万,加上步卒,少说也有五六万人。虽然有函谷之天险,仅仅一万五千人马想要挡住赵军五六万大军的进攻,也是极其困难的。 还得增兵! 可是,从哪里增兵呢? 关中征兵? 且不说临时征召的战兵战力如何,就算是要征召也不是短短几日能完成的啊! 调蜀中和鄢郢之兵? 蜀中和鄢郢的兵力倒是还足够,即便是调离了数万,也不太担心接壤的楚国敢有什么动作,毕竟自己刚刚才灭掉了楚国的数万大军。 楚王再不长记性,也不至于刚刚失嘞数万大军,还敢来挑衅我秦国。 可问题是,蜀中和鄢郢之地,山高路远,信鸽难通。 若是派人送信,这一来二去的时间,足够赵军攻破函谷挺进咸阳的了。 义渠之军? 义渠归附不过十几年的时间而已,虽则有义渠人渐渐与秦人同化,但想要复国的义渠人更多。如此重要的事情,是断断不敢交给义渠人的。 这样算来算去、想来想去,能解决眼前危局的,也只有远在轵城的王龁大军了。 以王龁将军麾下骑兵之马速度,快则七日,慢则十日,即可返回函谷关。以一万五千人守卫区区三五日的时间,应该还是够的。 待骑兵回返,有数万骑兵在侧,赵军再想要破城,几无可能矣。 如此,函谷之围既解,赵军也势必后撤。 而若王龁将军率军堵住其东撤之路,则数万赵军尽入彀中,胜负之势异也。 当然,想要堵住这只赵军并不容易,但即便王龁将军未能堵住赵军,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放弃了轵城之攻而已。 虽然丧失了一个打败赵国的机会,但有周王畿之地入秦,也算是此战不虚此行了。 只要周王畿之地还在秦国手中,东出之路便已然大开,待整理好军备之后,再兴大军也不迟啊! 想明白了这点,范睢当即对着秦王躬身一拜,道:「禀我王,为今之计,一是要立即增强函谷关中兵力,可令咸阳卫出兵一万,日夜兼程速至函谷。」 「可。」秦王微微点头,随即又继续说道:「只是这一万余人,多为老弱,未必是赵军精锐的对手啊。」 「然也。」范睢继续点点头说道:「无需他们坚持太久,只要坚持五至七日即可。以函谷之险要,有一万五千多卒,怎么也能坚持住这几日的时间。」 「五至七日?」秦王皱着眉,继续问道:「七日之后,又该如何?关中大举征兵?」 「当然不可。」范睢摇摇头说道:「且不说大举征兵所费时绝非十余日可完成之事。况,关中者,我大秦之基石也,一旦大举征兵,对我大秦根基也是损伤不小,即便是长平一战,我王也未大举征用关中之民壮,如今事且有缓,何须劳动关中。」 「相国之意?」秦王似乎已经猜到了范睢的想法,却依旧皱着眉头。 显然,秦王并不想放弃攻赵的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可惜,有些事情,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第618章决议撤军而回援 当然,秦王既然有所疑虑,那范睢就不能犯颜直谏了。看着王上脸色有变的范睢,当即调整了方式,开始迂回劝说。 「可调集兵力而保我函谷无虞者,除了王龁将军回撤之外,无非三处也。」范睢随即开始游说道:「其一,便是关中征兵,前已言之,此行不可为,不再具述也。」 听着范睢的话语,秦王顿时也来了兴趣,三处可以调兵,即便是否定掉了关中,也总归该有一处能解此困境的。 看着秦王渐渐亮起的眼睛,范睢也当即继续开始了他的分析:「其二,便是从蜀中、鄢郢之地调兵北上。只是,蜀道艰难,一来一去之间,耗费之时日岂止旬月之久。」 随即范睢有看了看秦王,随即叹了口气说道:「故此,此议与关中征兵一般,并不可取也。」 闻言,秦王的心情也是稍有低落,但一颗希望的心,却并没有就此熄灭。 「其三。」范睢显然也看到秦王眼中的希望,当即继续使用排除法道:「便是从义渠征兵。义渠者,壮年男子皆为兵,不过数日即可得兵万余,且其弓马娴熟,较之秦卒亦有所胜也。赴之函谷,当可阻挡赵军步伐。」 说罢,范睢却是又看向了秦王。 秦王闻言,却是不自觉地摇了摇头道:「义渠新附未久,且其王死于秦宫之中,长平之战后更是多有反复,不足以托之以大事也,若其战阵相投,则不仅函谷危矣,我关中恐亦在赵军爪牙之下。」 显然,秦王比任何人都清楚义渠人的危险。 而这也正是范睢想要的结果——让秦王亲自否定掉最后的希望。 听着秦王的话语,范睢随即装作无奈的模样,长叹了口气,道:「如此一来,还是只能以王龁将军,速归函谷,方可解此厄也。」 听着范睢的话语,秦王显然依旧不太乐意,尽管这一通对话中,秦王已经清楚地知道,整个秦国如今已经无兵可派了,至少在短时间之内,无法号召足够的力量守卫住函谷关。 只是...... 秦王更知道,一旦王龁后撤,那么攻赵之行便算是前功尽弃了。 这叫秦王如何能够舍得,毕竟,五年的卧薪尝胆,为的就是攻赵的一日啊! 前线二十余万大军奋勇拼杀,后方百万秦人含辛茹苦,方有如今的局面,赵国竟然只用了数万大军就轻易破局,这叫秦王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禀我王!」见秦王还在犹豫,范睢不由得再度出声提醒道:「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了速速调军回援,微臣实在想不出还有何等方法能够安全渡过此难也!」 「卿岂不闻‘围魏救赵之故事焉?此恐怕又是赵王括之阴谋也!」秦王摇着头,轻叹了口气说道。 「非阴谋者!」不待秦王问询,范睢便立即回应道:「此乃阳谋也!若是当年魏将庞涓不回兵,则齐兵必攻安邑,赵之邯郸破与不破尚不可知,然魏国精锐尽出,安邑却是必不可守也!故此,庞将军必须回军!」 「回军,若无马陵之败,不过是失去了攻赵的机会,可若是不回,魏国都城被破,大军孤悬在外,恐有军失国亡之祸也!」范睢继续言辞恳切地说道。 闻言,秦王再度陷入了沉默。 秦王明白,摆在眼前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令在轵城的大军回援,要么就跟赵国拼运气。 运气好,那自然是轵城已下而函谷不失,待大军回转,函谷之围即解;可如果运气不好...... 但显然,这样的结果得之少,而失之多也。 即便是最好的结果,自己也不过是拿下轵城,打开通往河内郡的大门而已 可若是结 果稍有不测,丢了函谷都是轻的,连带着整个关中都可能要被卷入战火之中,甚至是咸阳城,也难免遭遇进攻。 拼运气,自己的秦国根本划不来。 范睢的话,无疑是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除了调王龁军回援再无其他办法。 他知道,范睢虽然说的是「围魏救赵」的故事,实际上却是在说如今秦国的局势!回军,或许在战略上陷入被动,但却能保住函谷不失,函谷不失秦国就没有太大的损失;可是如果不回军,就函谷关上的这点兵马,恐怕是真受不住。 自己和公室百官当然可以避祸而去,可一旦函谷沦陷,关中必乱,关中一乱,前线失去补给,若是战事速决还好,若是战事迁延,前线断粮,则必然是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若如此,先失函谷,再失关中之地,秦国数百年的国运也就到此了! 按照如今的情形,似乎只有令函谷大军回援这一条路了! 但秦王知道,前线安排良久,轵城之战也已经进行了数日,如今恐怕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若是能够挺过去,大秦就能全歼轵城之敌...... 此时抽调函谷兵力回援,王龁会愿意吗? 「若是发动河西之民守卫函谷关,能否拖延一二?」秦王不甘心地问道。 范睢似乎已经看出了秦王的心有不甘,但事实摆在眼前,性命攸关,范睢也不敢胡言乱语,只能小心翼翼地赔罪道:「微臣不通具体之战事,如此之事,微臣恐给不了王上具体的建议。」 说着,范睢又小心地说道:「不过,赵军已下平山城,即便是想要调集驻守河西各城之零散秦军,甚至发河西乃至河东之民,未必能瞒过赵军眼线,如此,民壮之军想要进入函谷都成问题!」 「更何况。」范睢又看了一眼秦王,见其并未发怒,这才继续说道:「即便是民壮进城,函谷守将又岂敢用之?若是其中有一二百赵国之女干细,则函谷破矣。」 闻言秦王也是轻叹了口气,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是在病急乱投医了,就连发河西民壮的想法都出来了...... 范睢见秦王脸上不决之色仍具,只得再度劝道:「我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秦之根基在关中,只要守住了函谷,我大秦便立于不败之地。况如今回军,我已得周王畿之地,此战之目标虽为完全完成,然能蚕食周王畿,亦可解五年长平之困境矣。若是贪多求功,则我大秦危矣。」范睢双手抱拳,以头触地,对着秦王劝谏道。 秦王看着匍匐在地的范睢,心中也终于是有了决定。 随即秦王问道:「若是上将军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执意不退,该如何?」 「我王放心,上将军者,老诚谋国之臣也,若是得知函谷有失,定会知晓其中利害,必定立即率军回转!」范睢一脸肯定地说道。 秦王满意地点点头,当即就站起身子下令。 范睢随即也站起身子,却将刚要下令的秦王打断,说道:「禀我王,除了召回轵城之军已应急之外,我王还需对全国之***进行一番调整。函谷关、河东、河西之地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战争,洛城之战的胜利更是蒙蔽住了我们的眼睛。事实告诉我们,在赵括的带领下,什么都有可能,或许下次,赵军出现的地方就不再是函谷关,而是关中、咸阳了。」 闻言,饶是掌控了秦国数十载的秦王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显然,范睢的话语绝不是危言耸听。 虽然自己看起来已经足够地重视赵国了,可实际上,秦王从未考虑过战火会烧到自家门口的问题。 尤其因为坚不可摧的函谷关,更是让秦王将关中视为固若金汤。也因此, 秦军的主力,常年驻扎在外,在蜀中、在河东、在鄢郢。而一旦驻守咸阳的大军出发之后,秦王更没有让驻扎在外的大军回防的意思。 这也是造成此次函谷关空虚的主要原因。 认真地点了点头,秦王这才对范睢问道:「要如何重新布置,还请相国教我。」 「我王说笑了。」范睢似乎早料到了秦王会有此一问,只是他却并未回答,反而说道:「微臣不通具体之战事,如此之事,微臣恐给不了王上具体的建议。还请我王以此问询上将军,方为妥当也。」 显然,范睢哪里会不知道要怎么调兵。 但身为秦国丞相,他始终记得他自己是文臣,也尽可能少的参与军事,最多也就是保障后勤而已。 而今日之事,他已经提了太多的建议了,再多,那就是僭越了。 或许一时间,王上会认为自己的建议为国为民,可时间久了,当王上已经淡忘了如今紧张的局势的时候,自己妄议调动兵力驻扎的事情就会被王上记起。 到那时,哪怕只是一点点小小的错误,王上也势必会追击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的责任。 自然,秦王闻言之后也反应了过来,用这样的问题问询相国,却不是上将军,将置上将军王龁于何地? 对于范睢这样的识时务,秦王也是很满意的。 随即秦王便唤来了宦者令,下达最新的王命——令王龁遣军回援。 只是,秦王所不知道的是,他所担心的函谷关外的赵军骑兵,只不过区区两万人而已! 而在王龁回来军的路途之上,一支足足有着一十三万兵力的赵军,正马不停蹄地赶往洛城...... 第619章祸不单行困王龁 就在秦王下定决心,想王龁发出回援函谷的命令之时,孙崮所率领的赵军也随即抵达了函谷城下。 趁着函谷关头一阵忙碌的功夫,孙崮悍然发动了进攻。 当然,结果自然是双方皆死伤惨重,而赵军也随即遗憾退场。 不过,这显然就是孙崮所想要的结果——不给函谷关足够的压力,怎么调得回王龁这只老狐狸。 果然,在被赵军狠揍一番之后,函谷关的守将也来不及细细查探城外的赵军到底有多少人马,当即又再度向咸阳告急,要求加派兵马。 秦王也自然发出信使,要求王龁接信后立即回撤。 也就此时,已经悄然渡过崤函通道的李牧所部,也终于放开马速,肆意地驰骋在周王畿的故土之上。 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洛城。 幸运的是,因为数月的对峙,加上联军火烧良田,导致周王畿之地十室九空,各地的官府也大多名存实亡,而秦国因为范睢想要继续靠着这些「肥缺」敛财的关系,民众和官员也一直没有送上来。 这可是把李牧给高兴坏了! 十数万大军齐齐在周王畿的平原上亮相,几乎毫不遮掩地就向洛城挺进。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整整一日的行军,洛城的守将也好,轵城外的王龁也罢,都没能听到一丝的风声。 于是,洛城的陷落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毕竟洛城之中,秦军的兵力只有区区的三千人而已,而赵军的兵力却是十三万,足足四十余倍!加之洛城四门宽广无比,三千人根本守不住! 但不得不说,秦军的战力和意志力的确非常人所能比拟,即便在如此情况下,秦军依旧坚持了近两个时辰。 只是,秦军的主力远在轵城,根本不是两个时辰能够赶回来的。 更值得庆幸的是,秦军的顽抗虽然激烈,但他们对粮秣的看重似乎比赵军想象中还要严重,不到最后一刻,秦军的将领还是没有下令焚毁粮秣。 而等它想要焚毁之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近一半的粮食还是被赵军给保留了下来,而这份粮食,足够李牧者十余万赵军在这洛城之中坚持一月有余了。 巧合的是,这两个坏消息,竟然是前后脚地传到了王龁的手中。 看着眼前的军报和王命,王龁几乎要晕厥在地。 明明前一刻还在畅想着明日要加紧攻势,尽快拿下眼前的轵城,下一刻却要为自己的去留而担心了。 好在,王龁在关键时候依旧保持着清醒。 随即传令,各军都尉、裨将来中军议事。 ...... 轵城之外,一片平原之上,简单而整齐的军营陈列其中,因为灯火管制的缘故,偌大的军营中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没有一点儿光亮。 而鳞次栉比的营帐之中,却是一片的寂静,若非偶尔几声鼾声和巡视营地的脚步传出,真以为是一个「死去」的营地。 要知道,这可是足足有着二十万大军的营地啊! 并不是所有的军营都能有如此安宁的夜晚的,若是没有铁一般的纪律,哪怕是只有寥寥数千人的军营,恐怕也做不到如此的沉寂。 而在那偌大的军营的中央,一个最大的营帐坐落其中,这也是为数不多点着灯火的营帐之一。 大帐之外,数百手持戟、身着精甲的亲兵将其围得是死死的,门窗也都被厚厚的毡布封得死死的,只有帐篷下方的缝隙中,隐隐约约地透着一丝丝的光亮。 相较于军营中的幽暗与寂静,那中军大帐之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 数名秦 军的将领,围坐在舆图旁,为首的一人发须略白,沉重的眼袋挂在一张疲惫的脸上,只有锐利的眼神中透露的阵阵杀气无声地宣示着自己的能力与地位——正是秦国如今的上将军,王龁! 「函谷关情形如何,赵军军力到底几何?」白起率先发问道。 「回禀上将军:函谷关上仍在激战之中!赵军军力恐不下十万!」单膝跪在王龁面前的斥候校尉当即回答道。 随即,似乎感觉还是有些不足,当即又补充道:「关上已经数次告急于王上也。」 斥候校尉的话语已经很明显了:上将军,赶紧率军回援吧。 只是,身为斥候,他所要做的、所能做的,仅仅是将战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上将军而已,至于上将军如何决断,却不是他一个区区的校尉能够建议的。 自然,斥候校尉后半句话也就没有说出来。 只是王龁又岂不知他的意思呢?不仅仅是眼前的斥候校尉,甚至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秦军将领,在听到了函谷被袭的第一时间,何尝不是想要立即撤军回援呢! 虽然轵城已经在秦军的进攻下岌岌可危,可与函谷关比起来,轵城简直不值一提。 当然,若是仅仅函谷告急,王龁也根本不用皱眉。 不管赵军是怎么出现在函谷关前的,也不管函谷关前的赵军有着多少的兵力,自己只要派出数万的兵力回援函谷,以函谷关之雄壮,足以坚持足够长的时间让自己的主力攻下轵城,或是让蜀中的援军抵达函谷。 可紧接着的消息,却是让身为秦军主将的王龁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 无他,秦军后路之上最为重要的城池——洛城——丢了! 洛城,周朝之故都。如今也是秦军后方最重要粮秣、军械的中转站,它的丢失,可谓是影响深远。 对于秦军军心、战力的影响就无需多言了。 更重要的是,洛城就像是秦军东出之路上的一个隘口,一旦被赵军所占领,整个东出的计划将付诸东流。 秦军根本不可能在不占据洛城的情况下,占领周王畿的其他城池。 即便秦军花大力气,在周王畿所有的城池之中都驻扎大量的部队,也根本行不通。没有洛城这个中心,其他的城池连运送粮食都是个问题。 而赵军却可以从洛城出发,肆意地进攻任何一个驻有秦军的城池。 到那时候,整个周王畿都会成为赵国嘴边的一块肉。 为了大军的安全,秦军势必只能退出周王畿,退回河东区域,将好不容易打下的周王畿的地盘拱手让给赵国。. 而唯一的破局办法,就是趁着现在赵军立足未稳,立即率大军予以反击。 可偏偏也就在这时候,函谷关也在告急。 这显然让本就扑朔迷离的局势更加的凶险了起来。 长长呼出一口气后,王龁挥了挥手示意斥候校尉起身,随即又转向了另一名将领。 相较于刚刚从咸阳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斥候校尉,这名将军显得更加狼狈,脸山不仅满是灰尘,几道箭痕也是清晰可见,而那衣甲之上,更满是血污,显然,就在不久前,这位将军才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没错,这正是留守在洛城的秦军校尉。也正是他的到来,让王龁不得不深思熟虑了起来。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毕竟洛城那么重要的地方,说丢,你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给我丢了? 但王龁也深知道,这事儿还真怪不得守卫洛城的校尉,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大意。毕竟自己只给他留下了三千兵力,面对赵军的突然袭击,能坚持两个时辰已经算是尽力了。 更何况,现 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攻洛城之赵军,到底有多少人马?」王龁皱着眉再度问道。 「禀上将军:赵军三面城墙同时发起进攻,每面城墙之下参与攻城之兵力一万,而其后续中军兵力亦只多不少,若是还算上殿后之军,故其兵力当在八万以上。」灰头土脸的校尉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闻言,王龁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了。 没办法,王龁实在想不通赵军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兵力——函谷关那头赵军不下十万,洛城这边赵军兵力也在八万以上,粗粗算下来就已经十八万了,难道赵国把倾国的兵力都投入了这里?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啊! 但就算是赵国境内有这么多的兵力,可黑冰台的回报,日日不止,其河间郡、中山郡、邯郸郡都没有兵马的调动,唯一可能脱离视野的只有远在草原之上的大军。 可那大军不过区区十万而已啊!(原来总兵力是十五万人,开战之初便有大军南下增援,秦军斥候并不知道赵军吸纳了草原胡人入军,因此对兵力有所误判) 剩下的八万从哪里来的呢?! 想不清楚这点,接下来的决断就更加难做了。 如果洛城没丢,自己让蒙骜带着七万骑兵前去函谷解围,自己带着剩下的十余万步卒继续围困轵城便可以了。 可如今洛城丢了,当然自己仍然可以让蒙骜带着骑兵绕过轵城前往函谷解围,可自己这十几万步卒,就不是围困轵城了,而是有被赵军前后夹击的危险啊! 因此,摆在王龁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立即率军夺回轵城,要么全军后撤,分兵是万万不能分兵的。 这也是王龁迫切地想要知道赵军到底有多少人的原因。 若是函谷的赵军兵力不多,自己就算是顶着违抗王上的命令的帽子,也要先把轵城拿下再说。 毕竟王上还不知道如今洛城丢失的消息,也更不知道,一旦大军回援,丢掉的不仅仅打开赵国大门的机会,还有鏖战了数月之久的周王畿之地。 而王龁的打算也很简单,分出一部分兵力牵制洛城的赵军,主力继续不惜一切代价攻击轵城。一旦轵城被拿下了,河内的赵军就算是被自己彻底地锁住了,而躲在洛城中的赵军也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可函谷这一日三报的急求援助和近十万之数的赵军,很明显已经将这条路给封死了。 若是洛城里的赵军兵力不多,自己大可以一边派遣骑兵回援助,一边以主力大军反扑洛城。 只要拿回了洛城,无非就是没了进攻轵城的优势而已,至少周王畿之地,回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可惜,洛城的八万赵军,却是再度封死了这条路——短时间内,自己根本无法以十余万兵力,攻破洛城,而且,轵城的赵军也不是吃素的啊。 看着这份要求撤军的王命,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王龁陷入了苦苦的挣扎。 冥冥之中,王龁总还是觉得这两路的赵军之中有一路定然是在佯攻,甚至王龁有起码七成的把握可以确定,进攻函谷关的赵军就是那只佯攻的赵军。 可是,面对王命,面对斥候的回报,王龁敢赌吗? 甚至退一万步,就算是王龁有着十成的把握,可以断定那只进攻函谷关的赵军就是假的,他们根本无力攻破函谷关。 可这样,王龁就能不撤军了吗? 要知道,洛城已经在赵军的手中,即便自己有着兵力的优势,以赵军八万大军的数量,自己想要在短时间内破城,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失去了洛城的大军,手中的粮秣还不足十五日之用。 想要从后方运粮,函 谷关外的赵军定然不会让粮食顺利运出。 换言之,不管赵军是不是佯攻函谷,从函谷关传出急报的一刻,从洛城接连沦陷的那时起来,王龁和他的大军已经没有了选择! 只是,辛苦数月,损兵数万,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洛城和周王畿,就这样做了赵国的嫁衣,着实令王龁心躁不已。 再恼火、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如果说函谷关的告急尚在王龁的能力范围之外,那么洛城的丢失,就完完全全是王龁的大意所导致的。 可谁又能想到,赵军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呢? 想再多其他的也已经没有了意义,王龁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对麾下大军做出了重新的部署。 第620章锁定宜阳保战果 错了就得认,战争从来有他铁的法则。 这点,王龁早就在一场场的战斗中铭刻进了自己的骨髓。因为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已经失败,却不肯面对失败。这必将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 亡羊补牢,时间尤未晚,可若是讳疾忌医,秦国必将陷入更深的绝境之中。 不管是函谷失陷,还是洛城的赵军站稳脚跟开始延展防御面,都将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王龁知道,自己必须果断行动。 电光火石之间,周王畿的地图在王龁的脑海中飞快掠过。 很快,一个地方如同闪电般击中了王龁的内心。 「宜阳!」王龁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只要能够占据宜阳,这次东出就不算是全然没有收获。」 是的,宜阳,位处周王畿之西南角的一座小城。 要不是洛城丢失了,王龁的目光根本看不上这样的一座小城。 虽然只是小城一座,却也是在洛水冲刷而出的平原之上,也是从崤函通道出来后,可稍作防御的城池。 只要占领了这座城池,秦国就在周王畿之地楔下了一颗钉子。既可作为屯兵、屯粮的聚集地,也可扼守住崤函通道,保障秦国东出之路。. 来年,只要从河东区域沿洛水而东出,不需一日便可抵达宜阳,随时可以反攻周王畿地区。如此一来,秦军也就不要为走崤函通道而担心受怕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小小的宜阳城,能不能顶得住的问题! 想及此处,王龁不由得抬起头,目光随即在一众的秦军将领之间逡巡起来——派谁驻守宜阳,这绝对是个难题。 想要守住这次出兵最后的战利品,就必须留下一个精明强干的将领,才有可能守住宜阳。 比如,自己所看好的蒙骜。 可是,自己又不可能给宜阳留下太多的兵力,甚至本身宜阳这座小城也根本容纳不了太多的兵力。五万,或许已经是其中的极限了。 可,以区区五万兵马驻守宜阳,风险之大,不言而喻。 若是因此让蒙骜陷入危险之中,这显然不是王龁所愿意看到的情况。 许是看到了王龁将军眼中的犹豫,一旁的蒙骜将军当即站了出来,对着王龁便是微微一礼,道:「上将军,情况紧急,还请速速决断。」 有些时候,最难抉择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同伴的无条件的信任。 恰如此时的王龁,闻言,王龁也是轻叹了一口气。 看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蒙骜,王龁仿佛看到了那个在鄢城之下指挥着大军厮杀的自己。谁又不是在这血与火的厮杀中历练出来的呢? 「雏鹰终究有放飞的一天,只有经历过从悬崖一跃而下的危险,才能真正地振翅高飞。」王龁在心中不断告诉着自己。 站起了身,王龁终于下定了决心。 「事已至此,吾意已决。」王龁终于开口说道:「众将军。」 「在。」众人随即齐齐起身。 「全军整备,连夜拔营,回援函谷。」王龁随即下令道。 「是。」众将齐齐应诺道。 「蒙骜。」确定了回援的总方阵后,王龁随即开始点将。 「末将在。」蒙骜当即出班答道。 「与汝五万骑兵,为我大军开路。」王龁随即一挥手,将桌面之上的舆图再度摊平,道:「快速抢占此处。」 「宜阳?」蒙骜问道。 「然也。」王龁点了点头,随即继续说道:「后续大军开到,与汝四万步兵、一万骑兵,屯驻其中,与我守住宜阳,可有把握?」 闻言, 蒙骜略略有些疑惑,不是要全军回援吗?为何要在这宜阳之地暂歇? 王龁显然也是明白蒙骜的疑惑,当即说道:「函谷、洛城皆失,我大军被迫回援,若是如此回转,则洛城之战果全然拱手想让也。」 说着,王龁又指向了舆图之上的宜阳城,道:「只要守住宜阳,这周王畿西南四城皆在我手,我军随时可沿洛水东出。只待重塑河东、河西防御,来年我们可轻易东出,直抵洛城也。」 闻言,蒙骜顿时明白了这小到几乎毫不起眼的宜阳城的重要性,当即领命道:「末将明白,定誓死为我大秦守住这宜阳城,保住洛城之战的战果。」 听着蒙骜的回答,王龁半是欣慰,半是无奈。 欣慰的是,他没有看错人。 即便知道宜阳城不好守,留下了极有可能被赵军包围的情况下,蒙骜还是义无反顾地接下了这个重任。 作为秦军未来的上将军,有这份责任和担当,王龁自然是颇感欣慰的。 无奈的是,这个傻小子,显然没有明白自己安排兵力的用意。 五万大军,四万步兵那是用来守城的,而那一万骑兵,就是用来护卫他在万一的情况下回到秦国的。 若只是要他死守宜阳,自己干脆安排五万步卒不是更好? 显然,这小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王龁肯定也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蒙骜面授机宜,也只能点点头示意蒙骜退下。 「周雄。」安排好最关键的一环,王龁随即继续点将来。 「末将在。」又一名彪形大汉立即起身应道。 「统骑兵两万,为我大军殿后。」王龁随即再度命令道:「若是轵城之中赵军敢于出击,给予坚决之回击。」 这份任务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虽然王龁判断轵城中的赵军未必有胆子出城迎战,至少在洛城的赵军站稳脚跟前,他们不敢出兵。 但凡是就怕万一,万一城内的廉颇就是这么自信,或者已经得到了洛城的讯息,出兵尾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有足够强劲的反击,才有可能被阻击住轵城的赵军。当然,最后的结果,恐怕这殿后的两万大军极有可能会被赵军给纠缠住。 身为秦军的将领,又岂会不知道殿后的危险,但那将军没有二话便立即答应道:「是。」 一如刚刚的蒙骜一般。或许也正是有着这样甘心在危难时候扛起责任的将士,秦军才能才能在一次次的蹉跎与失败中不断成长吧。 「中军司马。」王龁点点头,继续点将道。 「在。」又一人出声答道。 「立即整理物资,跟随中军而进。」王龁似是不太放心,随即再度强调道:「洛城已失,军中存粮只够十余日,回转函谷尚需时日,粮秣乃是重中之重,不可大意。」 「是,上将军放心,吾以亲兵看顾。」中军司马立即答应道。 「其余诸军,即行收拾行囊,一个时辰后,开拔回援,渡泌水、绕洛城,抵宜阳,再作修整。」王龁终于布置完毕道。 「是。」众将军也齐齐地领命道。 一个时辰的时间几乎转瞬即逝,蒙骜带着他的五万骑兵率先冲出了营寨。 为了尽可能地隐人耳目,大军开拔足足二百人才有一根火把照亮,但即便如此,秦军的队列依旧是那样的整齐。 即便是最不好控制的骑兵队列,也保持着相当整齐的步伐。 秦军的战斗素养再度在这个时候表现得淋漓尽致。 只可惜,即便秦军已经尽可能地隐藏着他们的调动情况,但这么大规模的转移,还是被赵军给侦知了。 其实,在轵城之中的廉颇也早就意料到了秦军一定是出现问题了,最有可能的,就是李牧所部已经抵达了指定位置。 原因很简单,日夜进攻的秦军竟然忽然间退却了脚步,全部的兵力都收缩回了营地。若非后方出现问题,以秦军之好战,断然不会放任自己有喘息之机的。 在得到斥候的汇报之后,廉颇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只是,即便如此,廉颇却并没有派出兵马对秦军进行追击。 倒不是廉颇派不出部队,实际上在轵城之中,有着足足一十二万大军,连日的防御战中登场的不过只是步卒而已,数万的骑兵几乎都没有在战场上怎么厮杀过。 此时放出去,憋了一肚子气的骑兵势必要将后撤的秦军撕成碎片。 也正因为如此,廉颇才不能放这群小崽子出去。原因很简单,赵王括的这番布局,李牧的这番千里奔袭,其目的不是要跟秦军决战,而是要逼退秦军。 这时候,要是把这群已经快被憋疯了的小崽子们出去,若只是零敲碎打还好,可万一守不住气力,把后撤的秦军给揍猛了,极有可能形成秦赵的决战态势。 这是包括廉颇在内的所有赵军高层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既然他们要逃,就让他们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当然了,为了避免秦军杀个回马枪,谨慎起见,廉颇还是撒出了大量的斥候骑兵,监视秦军的动向。 同时,已经攻下洛城,正在加固城防的李牧所部,也很快得到了秦国大军西来的消息。 因为不知道秦军到底是如何选择,李牧这头显然要比廉颇那里更加紧张,毕竟这洛城才刚刚落入赵军的手中几个时辰而已。 万一秦国留下了地道什么东西,那洛城还真不一定好守。 好在的是,李牧的手下足足有着十三万的大军,而且大都还是赵军的精锐部队。李牧显然也知道守住洛城的重要性,当即将十三万大军全部铺展开来。 除了东西南北四门的防御之外,城内也安排大量的军士进行不间断的巡逻。 总之一句话,就算是不睡觉,也要把洛城死死守住。 不过,显然,李牧的担心是有些多余的。 正如前文所讲,王龁不敢赌,也不能赌,相较于李牧担心秦军反攻洛城,王龁其实更担心被赵军缠住了身子。 就这样,在互相的警惕之下,两军几乎是隔城而望,却似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第621章秦军回援赵军撤 「蒙将军!」行军之中,一名校尉凑到了蒙骜的身边,急切而极具诱惑力的话语再度响起:「不如,我们对洛城试着再攻一次,万一成功了呢!」 不得不说,校尉的话语虽轻,却是在蒙骜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呀,万一成功了呢? 只要能重新拿回洛城,整个周王畿就能牢牢地掌握在秦军的手中,自己也不用去驻守那劳什子的宜阳城。 即便洛城再残破,也远比那什么宜阳城要坚固、可靠啊! 若是刚刚从函谷关出发的蒙骜,或许此时就已经听从了内心的指引,带着身后的数万大军就攻向了洛城了。 可是,经历过数月的血战,尤其是在见识过自己和顶级将领之间的差距后,蒙骜却是在第一时间掐灭了这个想法。 的确,反攻洛城或许有着万一的可能能够成功,可却有一万的可能会失败。 而失败之后呢? 不仅自己的这数万大军会被赵军围困,甚至后续的大军也会陷入与赵军的纠缠之中,一旦形成这样的局面,函谷关怎么办?轵城的赵军出击,又该怎么办? 「不谋一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这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经验,蒙骜不敢或忘。 「勿需多言,听从命令,取道宜阳,不得有误。」冷哼一声后,蒙骜果断地给出了他的决断。 应该说,蒙骜的决断还是很果断的。 虽然赵国并不想跟秦军在现在、在周王畿之地展开大的会战。但其原因绝不是因为赵军打不过秦军。 相反,在这个局部的战场上,短时间内,赵军的战力远高于秦军。 从兵力上来看,即便经历过血战的轵城之中,赵军依旧有着近十万兵马,加上袭击洛城的李牧所部一十三万人马,总兵力达到了二十三万;而秦军在轵城一番猛攻之后,兵力已经下降到了堪堪二十万。 显然,赵军在兵力上便有着一定的优势。 从战斗力上来看,赵军多骑兵而秦军多步卒,偏偏驻守在城池之中的却是赵军,为了尽可能地发挥出骑兵的优势,赵军大可以摆开阵型跟秦军在平原上来一场较量。 而在这样的较量之中,有着速度和力量优势的赵军骑兵,显然会更占优势。 从敌我态势上来看,赵军占据着洛城和轵城,可以说几乎是半包围着秦军,南北对攻之下,更是占据着绝对的地理优势。 因此,可以说,若是真的打起来,赵军赢的概率起码高达七成。 自然,赵军不会是因为打不过而放弃与秦军决战的。 只是在如今的情况下,若是跟秦军在周王畿地面上大战,即便是胜了,赵军也是惨胜,更有可能造成长时间的对峙,这无疑是在给其他国家机会。 虽然其他的国家未必能抓紧这样的机会,但作为想要一统六国的赵括,显然并不想平白给自己的统一大业增加难度。 当然,更关键的是,这一仗,无论如何是结果如何,都要不了秦国的命。 付出绝大的代价,甚至给予其他国家崛起的机会,却依旧不能给予秦国致命的一击,付出和汇报根本不成比例。自然,赵括是不想打的。 扼制住秦国的发展,先北后南,先易后难,这才是赵括给出的解决统一问题的答案。 从这方面来讲,王龁的退却也好,蒙骜的否定也罢,实际上也是避免了给秦军带来一场大败的可能。 很快,在蒙骜的带领下,五万骑兵随即在洛城北部悄然离去。 虽然在这黑夜里,加上距离的关系,蒙骜和李牧双方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踪迹,但冥冥之中,两 人确实隔空相望了起来。 秦赵双方新一代的主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了他们第一次的交锋。 没有战火连天,也没有短兵相接,甚至两人连面都没有见到。但在命运齿轮的推动下,两人却是被迫不断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擦出火花。 「报!」斥候的一声急报声打断了李牧在城头之上的眺望。 「讲。」李牧干脆地命令道。 「秦军数万骑兵,已从城北十里外越过,直往西南而去。」斥候立即回答道。 闻言,李牧悬着的心总算是微微放下了一小半。看来秦军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这是不准备直接反击洛城了。 当然,数万骑兵远不是秦军的全部。因此李牧也没有因此就掉以轻心,更没有就此便令大军停止备战。 「继续严密监视秦军动向,尤其后续大军走向,务必一刻一报。」李牧随即再度命令道。 「是。」斥候也立即答应道。 终于,在赵军斥候严密的监视下,蒙骜所率的秦国骑兵大军一路向西,经过数个时辰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宜阳城。 抬头看去,这城是真的小啊! 别说跟周朝都城洛城,或是秦国的咸阳相比了,就算是跟秦国的故都城栎阳相比,也是相去甚远。 低矮的城墙不足两丈高,战时甚至都用不到云梯,就这样的城墙还有好几处的缺口。 周长尚不足二里地的小城,纵马狂奔,甚至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四面围困,甚至都用不到十万大军。自己五万大军开路其中,甚至就已经把整个小城给占满了。 更别说这样的一座小城里,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已经逃走了,物资、粮草等物势必急缺得很。 看着眼前的宜阳城,蒙骜也终于知道他即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困境。 即便如此,蒙骜还是毫不犹豫地下令全军开入。 「命令全军,除一万前军驻守城外以防不测外,其余之人立即开始加固、整修城墙。」意识到情况不妙的蒙骜随即下令道。 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赵军,他和他的秦军必须尽快地做好一切的准备,哪怕只是微不足道地加固城墙。 当然区区几个时辰,想要把这宜阳城的城墙铸成如同咸阳一般的宏伟那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把那些缺口给全都堵上。 秦军的战士们显然也意识到,他们极有可能要驻守在这座城池之中,面对破破烂烂的城池,历经血战的他们更明白,一道坚固的城墙对于守军而言会是怎样的宝贵。 当即没有二话,听从着校尉的命令,放下手中的兵刃,脱下身上的铠甲,就开始整修起宜阳城的城墙了。 又经过数个时辰的努力,这破败的小城,竟然在秦军的整修之下,变得有些生机了起来。只是,这小城的固有属性,比如大小问题,却不是秦军短时间内能够改善的。 赶到宜阳城下的王龁,看着这座小城,心中也是长叹。显然,这城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更小、更脆弱一些。 只是,事到如今,他和秦军也再别无选择。 随即王龁便当着蒙骜的面唤来了军需官,道:「将一半的粮秣留给蒙骜,还有箭矢、火油,能搬多少就给多少。」 给蒙骜提供充足的粮秣和军械,这是王龁唯一能做的了。.z. 稍事休整了不到半个时辰,王龁随即带着剩下的秦军匆匆离开了宜阳,顺着洛水而西,直插河东地区。 小城之中,只剩下蒙骜带着四万步卒,仍在一刻不停地加固着城楼。 而终于得到秦军全员西去消息的李牧,也是终于放下了心,看着已经渐渐 亮起来的天幕,李牧果断下达了大军轮流休息的命令。 虽然秦军并没有跟预想中的那般直接全员西去回援函谷,而是在周王畿的西南角的不起眼的角落了放下了一颗钉子。 李牧当然也能理解秦军的不甘,也明白秦军将领的良苦用心:留下的这座城池,作为这次东出作战的战果,还可以作为来年秦军东出的桥头堡。 只是,区区五万兵力,是真的不被李牧看在眼中。 别说如今的周王畿地区赵军有着足足二十三万大军,仅仅是李牧手里的十三万大军,就足以将这区区五万秦军给围死在那小城之中。 用不了旬月之期,李牧就有把握攻破那座小城。 毕竟,那小城可没有多么厚实的城墙。 但,李牧却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原因很简单,宜阳就算是给了秦军也翻不起什么浪花,确保秦军主力撤离,才是如今的重中之重。 要是因为贪图这区区五万秦军,而引起秦国的反扑,赵国才是真的划不来呢! 自然,与此同时,李牧也将秦军西去和宜阳被占的消息向邯郸的赵括,以及轵城之中的廉颇将军进行报告。 报告给赵括自然不言而喻,打不打宜阳、怎么打宜阳,以及周王畿之地的善后工作,都需要赵括的指示。 至于报告给轵城中的廉颇,一方面是对战役总指挥廉颇同志的尊重,另一方面,则是需要廉颇按照既定的计划派出军队接收周王畿的地盘。 鏖战数月,轵城中的军队,显然比自己的部队,更有资格去接收这些城池,去感受这份荣誉。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作为最靠近秦军的洛城,李牧所部还需要继续监视秦军。 而与此同时,数只飞鸽也是从洛城飞起来,直直地就向着函谷关的方向飞去。 不待秦军撤回到河西郡内,进攻函谷的李牧所部,便已经消失在了函谷关外的山林之中。目标既然已经达到,自然就是撤了。 就这样,整个洛城—轵城—函谷会战,终于随着秦军的回援,赵军的后撤而告一段落。 只是,战后的秩序恢复,却是成了另一件令人头疼的问题。 尤其在秦军还在宜阳插上了一脚,就更显得要命了。 第622章战后分配是大事 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续。 虽然随着秦军王龁所部的整体退却,以及函谷关外孙崮所部的及时撤离,在军事上,赵国可以说是已经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但秦赵之争,争的不是小孩手中的一个糖果,而是整个华夏! 这也就注定了,这场斗争一定是漫长而艰巨的。 也因此,一时军事上的胜利,固然可喜,但军事之后的善后工作,也同样重要。 当然,这就不归廉颇和李牧管了。 战场之上,二十五万赵军,如今分成了三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首先自然是还在秦国境内的孙崮所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策马扬鞭,尽快回到赵境之内。也只有他们归来,这次的战役也才能真正算是完美地画上一个句号。 其次,则是驻守在洛城之中的李牧所部。 洛城作为周王畿中最有价值的城池,也是最为坚固的城池,在秦国已经占据了宜阳城的情况下,势必会成为阻击秦军继续东出的重要节点。 因此李牧所部也很简单——加固城池。 周秦之战中,城池在秦军猛烈的进攻下多出损毁,虽然秦军在之后的日子里也是稍作了整修,但因为秦军一直处于进攻态势的缘故,实际上航城池并没有整修得足够的坚固。 而李牧的想法里,不仅要把洛城恢复原状,还要建得更加地高大雄壮。要把洛城打造成如同函谷关一样的城池关隘,彻底地锁死秦国的发展。 应该说,李牧的想法是很超前。 虽然秦军才刚刚退却,李牧便已经想着下一场的战事了。如果真的能以洛城堵住秦军东出之路,那么秦国便只能从南面的楚国入手。 以楚国的沟渠纵横,即便是最终败了,也会狠狠地拖住秦军的脚步。这也就给赵国的继续发展和壮大提供了时间。 唯一的问题是,洛城处于天下之央,地势平坦,四周几乎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这当然给来往的商贩带来了便利,却也导致洛城根本不适合驻守防御。 也就是说,即便是李牧将洛城修筑得再坚固,赵国在洛城之中囤积再多的兵力,也无法像函谷关一般,以一关守一国。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不管怎样,一座坚固的洛城还是能给赵国如今所需要的,即便是不能给赵军来更多的安全感,却也能带来更多的经济效益。 毕竟,一座修整一新的城池显然会比一地的焦土更能吸引商贩的到来。 至于这第三部分,自然就是廉颇手底下的数万大军了。而他们也是三部分大军之中最为忙碌的。没办法,因为秦军败得迅速,周王畿之地,数十个城池,都等着他们去接收。 当然,与此同时,李牧也是将战斗和周王畿如今的情况,飞鸽报给了邯郸的赵括。 得知秦军不死心的占据了宜阳城,赵括倒是并不意外,如果秦军一点后手都没有留下,那才真的会让赵括紧张起来。 对于这区区的几座小城,赵括是真的没啥兴趣把它们夺回来。虽然能让秦军更快地通过崤函通道,但归根到底,秦军想要继续前进,还是要在周王畿的地盘上做过一场。 既然如此,现在去跟秦军拼命,似乎也并没有这个必要。 毕竟,事实上,赵军如今的这二十五万大军,如今也都是疲惫之军——千里南下,又转战百里的李牧和孙崮所部,连续作战防御的廉颇所部,都已经有点儿像是强弩之末了。 这时候去找秦军拼命,简直是在自己找死。 对于赵括而言,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这周王畿之地,要怎么办的问题。 没错,字面意思。这好不容易 打下来的周王畿之地,赵括并不想要留在赵国的手里。 原因很简单:得不偿失。 要说利益,周王畿之地虽然并不算太大,但土地肥沃、地势平坦,粮食的产出便是一笔不菲的收益了。 再加上作为天下之央,来往商户几乎络绎不绝,赋税之足便是如今的赵国之内,也只有邯郸郡能勉强压上一头。 因此,周王畿之地绝对算是一块肥肉。 但,赵括却一点不眼馋,很简单的道理,正因为足够的肥,所以才会被人盯上,尤其是秦军,从起冒着巨大的危险也要守住宜阳的举动就知道,他们绝对没有放弃对周王畿的贪欲。. 换言之,只要秦军将河东河西郡重新打造完毕,势必卷土重来。 而赵国的国策从来没有变化:先北后南,先易后难。 说白了,赵括就是要用时间和自己来自后世的经验和科技,不断地拉开与秦国之间的差距,直到赵秦之间的差距已经无可逆转,才会是跟秦国决战的时候。 而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断,也不仅仅是因为老秦人实在是太能打了的缘故。 想要利于不败之地,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下场,用地缘博弈试探对手的底线,用代理人战争消耗掉对手的实力。比如曾经的苏联解体,美国佬用的就是这招。等对手疲于奔命的时候,再从科技、经济上彻底碾压对手。 而如今的老鹰,何尝不是想要继续用这样的方法遏制住熊猫呢! 猴子、脚盆鸡还有菠萝等等围绕在熊猫周边的势力,齐齐地跟石乐志一样跟熊猫起冲突,为什么? 显然在他们的后面,站着的就是老鹰这个大boss! 赵括想用的,也是这招。让魏国、楚国,甚至是韩之国跟秦国去战。 赵括当然知道,这几个国家根本不会是秦国的对手,但有赵国在后面支持,起码几个国家不会败得太快。而一旦陷入焦灼的对峙,那就是赵括所最愿意看到的结果了。 不仅可以在这不断的战争中消耗掉双方的战争潜力,更可以利用不断的战争,停滞住其科技文明前进及国力提升的脚步,进而给赵国的蜕变与进阶赢得时间。 如果运气好的话,在战争进行的过程中,赵国还能渔翁得利地掌握这些弱小的国家的命脉。 比如,韩之国的铁矿、魏国的粮食等等...... 毕竟,这些弱小的国家在面对秦国的时候,也不想被他一口吞掉吧。既然不想被吞,那势必要接受赵国的援助,这些援助自然不会是免费的啊!总得有些抵押吧? 就如曾经的二战,举世皆输,唯富老鹰;又如现在的大毛和二毛,坐在幕后看戏的老鹰可是发了大财了。 谁又不想做那只可恶的鹰酱呢?! 既然如此,如果赵国继续占据着周王畿之地,恐怕要不了一两年的时间,就要被迫和秦军再度交战,这显然不是赵括所愿意的。 因此,最好的办法,还是把这块土地交到魏国和楚国的手上。 可是,这样超前的想法,赵括是真的没有把握能够说服自己的大臣们。 土地,对于任何一个华夏儿女,都是致命的诱惑,哪怕这些大臣已经身居高位。毕竟,这么大块的地盘,就这么轻易地给了他国,是人都得疯了。 更何况,为了这块地盘,赵军数十万兵马从北到南,从东到西,辗转千里,更是损失了数万的兵马。 即便以赵括在军中的威信,恐怕也难以压制住汹汹的舆情。 更何况,楚国和魏国也不是傻子,这么大的一块馅饼下去,他们也不敢吃啊! 思来想去,赵括认为,唯一的办法,还是要由魏、楚 提出,然后自己再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跟两国进行换地。 而理由嘛,赵括已经帮他们想好了:战前的约定就是最好的理由。 战前,赵括为了笼络魏、韩、楚三国形成四国联军,曾经承诺过,再打败秦军占领了周王畿之地后,赵国不取一城,以周王畿之地而酬三国之助。 如今虽然联军被秦军打败了,但赵国却是又用计将周王畿之地给夺了回来。 如果无耻一点,牵强一些,也能说是联军之战的继续。至少联军在其中也是有所功劳的。 当然了,抛弃了联军的韩之国肯定是分不到酬劳的,但魏国、楚国,耗费了如此大的兵力、粮草,向赵国讨要些好处,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唯一的问题是,兵力已经大损的魏国和楚国还敢不敢向赵国要地,还敢不敢继续顶在秦国东出的必经之地上。 这看似是两个问题,实际上却只需要一种解法。 只要稍稍让两国认识到,赵国依旧需要他们,依旧会和他们绑定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 在利益的驱使下,哪怕明知秦国不好对付,但只要赵国也在其中,魏王的胆子就会打起来,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而魏王的行动,也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影响到楚王,到时候,赵括只需要顺水推舟,大事即可成矣。 当然了,首先要做的,还是让他们记起来赵括战前的承诺来。 至于这点倒也不难,以国书的形势通报给二国如今周王畿的战况,并且重申三国的友好合作关系,再加上安插在各国朝堂的细作们稍作提醒,以魏王的贪婪,很快就会意识到可以试着跟赵国要一要这地盘。 想及此处,赵括当即将平原君和负责暗卫的赵平唤进了宫中。 第623章说服平原弃周地 不多时,平原君便奉命赶到。 依旧是熟悉的宫殿,熟悉的位置。 平原君匆匆见礼之后,随即迫不及待地问询道:「可是李牧将军有消息了?」 由不得平原君不如此的急迫。这可是五年来对秦的第一次作战,甚至也是赵括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对秦作战,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前线可是有着足足二十多万大军。 虽然在规模上暂时还比不上长平之战,但也已经是旷世的一战了! 这一战也起码决定了今后十年的走向,身为如今赵国的首辅大臣,能不关心关注吗? 再加上赵括的深夜召见,是个人都知道,一定是有大事相商,而如今的大赵,还有什么比前线的战事更重要的吗? 显然没有。 赵括也当即向平原君介绍起了前线的情况,道:「孙崮所部两万骑兵已经进逼函谷关,李牧已经率军占领洛城,秦军得知消息,已经撤离周王畿,回援函谷。除了以少部分兵力占领周王畿西南角的宜阳城外,其余事情几乎都与之前的预想一模一样。」 随着赵括波澜不惊的话语逐次推进,平原君的脸色明显由紧张到欣慰再到惊喜地变化了起来。 显然,对于这千里跃进、唬退秦军的计划能够成功,平原君也是相当地兴奋的。 至于最后的宜阳城,虽然平原君对周王畿的地形不算熟悉,但对其中的几座大城池也是有所印象的,显然,宜阳城根本不在其中。 自然对于秦军占领宜阳的这个举动,平原君也是无感的。 只是,惊喜之后,平原君却是有些疑惑,这不是都胜利了吗?明日大朝通报全国即可啊,至多在大朝之前,给自己通个气也就行了,有必要深夜将自己唤入宫中吗? 难道是所谓的宜阳城? 带着试探的语气,平原君小心地问道:「这个宜阳城?可是关系重大?可要立即攻灭之?」 听着平原君的问话,这回换到赵括有些疑惑了,不过他还是反应过来,当即笑道:「宜阳城方圆不过数里之地尔,所屯秦军不过四五万之数,根本不足为惧,想要端了也不过是旦夕之事而已。」 许是怕平原君对李牧按兵不动的行为有所误会,随即赵括又稍作了解释,道:「不过,秦人吃了大亏,如今只是想要个桥头堡,若是断了其念想,恐怕反而会激起秦军的猛烈反击,故此李牧才按兵不动。这也是寡人的意思。」 「那?」听着赵括的解释,平原君却是越发的有些疑惑了。 一双紧蹙的眉头似乎再问:那王上你还这么急地唤我入宫作甚?只是分享这个好消息吗? 不过似乎,唤自己这个首辅来分享这个好消息,也不是不可以啊! 顿时,平原君又止住了自己的问题。 似乎看出了平原君的欲言又止,赵括当即笑着说道:「这仗基本上就是打到这里了,我军基本上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只是,最终我赵国能在其中得到多少的利益,却还要看平原君你的了。」 「啊?」平原君的脑子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得到周王畿之地,不就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吗?还有什么利益?而且还要靠自己? 赵括也不给平原君打哑谜,当即继续说道:「如今周王畿之地已经在被廉颇所部接收,只是,这地,却并非寡人之所欲也。甚至,此地,非我赵国之福也!」 「什么?」平原君再度惊讶道:「王上此言何意哉?」 「寡人欲以周王畿之地,置换魏国手中之东郡与楚国手中吴越之故土——淮泗之地。」赵括继续淡定地诉说着他的想法。 只是此话一出口,对面的平原君的反应却是颇为强烈。 「魏国东郡?楚国淮泗之地?」平原君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即直起了身子,对赵括问道:「我王可知,周王畿之地为天下之央,来往是商贩络绎不绝,虽遭战火,无需一年,即可恢复,论其赋税之丰,普天之下,或只有陶邑能与之相提并论。一城之得,足抵东郡、淮泗两郡之收乎?」 「寡人知之。」赵括闻言,不为所动地点了点头。 平原君被没有就此放过赵括,反而继续说道:「我王可知,周王畿之地,千里沃土,虽遭焚烧,重新开垦后,肥力更胜从前,一郡之收比之东郡、淮泗之地合计仍多乎?」 「寡人知之。」赵括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王可知,魏之东郡,名为郡,实则为秦所蚕食,所剩城池不足十余,而淮泗之地,虽有广阔之土地,却是沟渠纵横,山林野人密布,难于收拢管教?」平原君继续诉说着两地的差距道。 「寡人知之。」赵括说完这四个字,却是开始为平原君所述总结陈词,道:「周国之地肥而东郡、淮泗之地贫,寡人都知之也。以周国之地,而换东郡、淮泗之地,是我赵国吃亏,此,寡人心知肚明。」 「然。」话锋一转,赵括随即开始说服其平原君来:「城池地盘之得失,利益尚在其次也,吾欲东郡与淮泗之地,理由有三。」 「其一。」赵括接着说道:「东郡之地利位置极为重要。魏之东郡,北接我赵国、燕国,西通齐国,南连韩、楚,占此地也,我军即可拥有对上述诸国之第二攻击路线也。譬如燕国,一旦行灭燕之举,我军即可从河间与东郡同时发兵,令燕军受夹击之苦,首尾难顾。」 「其二。淮泗之地,虽仍处草莽,却是齐、楚之边界,得之,可困齐国于一隅之地,可袭楚国腹心之域,不可为不重要也。」赵括继续说道。 「当然,两地虽要,周王畿之地也不遑多让。」赵括随即回到了周王畿之地,继续说道:「而其最为重要两点,无非是天下之央与秦军东出之要。只是,正因为这两点,秦国势必不会轻易放过周王畿之地也,今日虽退,来日必战也。」 「此,即为第三。」赵括继续说道:「虽则看起来周王畿之地富庶异常,实际为了守护此地,屯兵必多,如此,其利至少削弱两成,若是秦军来犯,再弱三成。更因大军之屯驻,我军无法实现先北后南、先易后难之基本决策也。」 「以上三点,得东郡、淮泗更利赵国,为何不舍之焉?」赵括最后总结发言道。 听着赵括的话语,平原君倒也慢慢觉得有理了起来,对于暂时避开与秦军的对战,平原君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只是,隐隐约约的,平原君又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王容禀。」平原君微微皱起眉头询问道:「若是取东郡与淮泗之地更有利焉,魏楚两国又岂会与我置换焉?尤其得之周王畿之地后,两国都要直面秦军的威胁。」 「平原君此言差矣。」赵括摇着头说道:「刚刚得出的周王畿之地不如东郡与淮泗之地的前提,一是我军存了并六国之心,因此这东郡和淮泗之地才变得重要,而对于魏、楚国而言,显然并没有这样想法,因此东郡和淮泗之地对两国而言,并不十分重要。」 「其次,秦国占据了宜阳城,则随时可以从宜阳出发,对韩、魏两国发起进攻;而在南部,秦国也能随时从鄢郢之地对楚国发起进攻。换言之,即便是两国不取周王畿之地,也依旧会遭到秦军的威慑。」赵括继续解释道:「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去了周王畿之地,毕竟在周王畿之地,还更容易得到我赵国的援助。」 「我王言之有理也。」平原君终于点头同意道。 「只是。」将平原君终于同意了自己的想法, 赵括也随即提出了现在的难题:「如今最关键的是,要让魏国主动提出来,索取周王畿之地。」 「此事若是由我方提起,则魏王势必畏手畏脚,生怕吃亏上当。」赵括继续说道:「只有让魏王主动提出来,我方再进行一番讨价还价,如此才能迫使魏王尽快完成交割。当然了,只要魏王提出了索取的要求,楚王势必也会跟进。」 「可是,魏王如何会主动索取?」平原君再度皱眉道:「总该有个理由吧?」 「理由不是现成的吗?」赵括笑着说道:「战前联盟之时,寡人不是答应过,周王畿之地,我赵国一城不取的嘛!魏国当然可以以此为由向寡人索取啊!」 「至于机会嘛,那就更简单了。」赵括继续说道:「信陵君不是借了廉颇的粮草吗?还粮草的时候,就是提出这个要求的最佳时机。」 闻言,平原君显然也知道了赵括早已经智珠在握,随即拱手道:「我王,需要我做些什么?」 赵括点点头,说道:「我会令暗卫发动魏国的间客,提醒魏王和信陵君寡人曾经做过的承诺。以魏王的贪婪,信陵君的精明,相信很快就会派人前来交涉。等魏使到来,就需要平原君你出面了。」 「谈判的人选由你来定,寡人的要求是:一,要表现出寡人的不情愿;二,要给足魏使一个信号:赵国暂时离不开魏国。」赵括继续交代道:「三,魏国东郡,寡人志在必得。」 「微臣明白了。」平原君当即点头应诺道。 「还有一事。」赵括继续说道:「此议一出,势必遭至群情激奋,寡人又无法明言之,舆情一定要得到控制,不能影响此换地之行。当然了,适当的舆情汹汹,也能稍稍打消掉魏王的疑虑。」 「是,微臣一定控制好尺度。」平原君再度答应道。 闻言,赵括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平原君,赵括随即将等候在偏殿之中的暗卫头子赵平召入了殿中。 面对赵平,赵括倒不需要更多的解释,细细交代好任务之后,赵平随即便点头应诺,随即便退出大殿前往安排去了。 夜,再度恢复了宁静。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就要等魏国接招了...... ap. 第624章撤退消息入大梁 车辚辚,马萧萧。 雄伟的函谷关依旧矗立在远处的群山之间,一队队铁骑在刺眼的阳光下,向着雄关的方向狂奔着。 铁骑的后方,是一个个巨大的步兵方阵。 数十万秦军已经在王龁的带领下回到了河西之地。 只是,眼看着函谷关完好无损的眼前,身为大军主将的王龁却一点也不开心。 早在王龁大军刚刚深入河东,尚未进入河西之时,攻击函谷关的赵军便已经得到了消息。也就在秦军挥军重新占领平山城的同时,孙崮已经带着赵军的骑兵冲出了河西的地界。 紧赶慢赶,回援而来的秦军还是扑了个空。 当然,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甚至,连王龁也在行军之中想到了此时的窘境。 但即便是王龁想到了此时的情境,他也不得不率大军回援,因为赵军从头到尾就没有给过王龁选择。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应该说,只有王龁撤离的周王畿之地,函谷关下的赵军也才会撤离函谷。 而陷入被动之中的秦军,想要准确把握赵军的行踪再予以阻击,实际是很困难的。自然,发生这样「无功而返」的情况,也就并不算意外了。 很快,秦国的大军便重新开入了函谷关内。 又一次,秦军没能带着满身胜利的喜悦,回到他们的故乡;又一次,他们带着遗憾和落寞回到了关内。 没有了胜利,也就没有了爵位的晋升,没有爵位的晋升,也就意味着家里的苦日子还要继续。 也因为这样的心理负担,整个秦军越是靠近函谷关,越是显得情绪低沉。 长此以往,恐怕整个秦军乃至秦国都要大受影响。 事实上,维系秦国上下稳定的重要条件,其实就是对外战争的不断胜利。只有不断的胜利,才能给秦国带来源源不断的利益。也只有源源不断地利益,才能让处于底层的秦国稍微在水生火热的生活中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 都说秦国亡于暴政,实际上秦国的暴政,不是体现在剜耳割舌劓鼻这样的刑罚上,更多的还是对底层百姓的剥削。 耕战模式的实质,就是将贫苦百姓最后的救命粮夺取过来,并以此为要挟,迫使百姓只能按照自己规定的方向去做事情。 只是已经收入了王族和贵族囊中的利益,又怎么可能再拿出来,于是对外战争的收获,便成了唯一能够弥补秦国百姓生存的物资来源。 耕战的体系让秦国的国力急速上升,对外战争的胜利,又反哺着这一模式。于是,在秦人上上下下的共同努力下,雪球越滚越大,所有人似乎都成重牟利,只不过,贵族牟的是利,而百姓不过是活的命而已。 暂时坐稳了奴隶的状态,让所有老秦人都逐渐忽视掉了秦法的实质,剥削的本质。 一旦秦国对外战争受挫,势必就会导致一系列的动荡,一旦局势发生动荡,势必就会影响到统治阶级的变化,就比如当年的阏与之战,直接就将不可一世的穰侯打落尘埃。 至于到了后来,始皇帝统一六国,仗已经打无可打,也根本无法再从他国获取更多的利益,自然是祖龙死而地分。 显然,在一场打败之后,秦军急需的就是休整和心理疏导,哪怕是一番口号呢! 只是,如今的王龁却已经顾不得这么多的「细枝末节」了。 他的身上如今压着太多的事情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给秦军所留下的下一代的核心将领——蒙骜,还在周王畿的宜阳城等着他的援军呢! 想要挥师再向东,函谷关的防御体系要重新整理,赵军的来路要尽快理清,河东、河西 两郡也要重新布置兵力,甚至关中、蜀中乃至于鄢郢之地的兵力都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这些,无一不需要他这位大秦的上将军参与其中,甚至是要提出具体的建议的。 可以说,赵军在河东河西这么一走,整个秦国的兵力布置体系,都需要重新地校核。千头万绪之间,也怪不得王龁没能留意到大军的气氛问题了。 当然,秦军到底是当世之强军,一时的失利,终究还打不垮这支钢铁一般的强军。 大军随即开入函谷关,王龁细细交代过一番防务之后,却也没有再函谷关再多停留,带着五十亲兵,一人双马便向着咸阳的方向狂奔而去。 即便身为大秦的上将军,要重新改变整个秦国的兵力布置,王龁还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回到咸阳,面呈秦王,也只有秦王能够一锤定音。 好在的是,沿途收到来自宜阳蒙骜的消息,赵军忙着收拢周王畿的其他区域,并没有向宜阳进军的意思。 忙点好啊! 也就在王龁带着亲兵飞奔回咸阳的途中,魏国的都城大梁却是再度热闹了起来。 原来,秦军撤出周王畿之地的消息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传遍了大梁。这里头当然少不了赵国暗卫的功劳。 只是,令赵国的暗卫们没想到的是,这边他们才刚刚进行了计划的第一步,不少细作还在将秦军撤退的情报四处散播着呢,那边已经收到消息的魏王却是在第一时间就想要把他们的活给全都揽下来了。 是的,在听到秦军撤退的第一时间,魏王先是不信,但还是命驻守边境的部队向周王畿之地派出了斥候。 斥候也很快给魏王带来了好消息:秦军还真的退了。 虽然斥候也没有侦查到秦军到底为何就撤退了,但四处飘扬着的赵国的旗帜不会骗人,四处来往的赵军更不会骗人。 而得到确切消息的魏王,一时间竟然有些懵了! 魏王是百思不得其解——赵国到底是怎么赢的?要知道,信陵君带着两万多兵马这才刚刚回到大梁,而从他的口中得知,秦军已经兵临轵城之下,廉颇正在竭力抵挡,赵国内部更在想方设法调兵调粮。 怎么转眼之间,前后也就不过十余日的时间,形势就发生了逆转了呢?! 难道赵军又在那里藏了兵马?只等秦军与我魏军交战疲惫之后,就一句杀出? 可那也不对啊!毕竟按照信陵君的描述,秦军攻败我魏军,根本就没有耗费多少的战力啊!转瞬间就尾随着进攻了轵城,那可是足足二十万秦军啊,即便是赵军藏着军队了,秦军也不可能不战而退啊! 以魏王的脑子,显然想不到赵军到底是怎么迫使秦军撤退的。 索性,魏王对自己也算是有些自知之明,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秦军怎么没的,对于魏国而言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军退了,周王畿的地盘可就空出来了啊! 按照战前的约定,赵国可是不取一地的啊! 那岂不是说,我魏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到周王畿这块肥肉? 是的,几乎在确定秦军撤出周王畿的一瞬间,魏王就已经想到了赵括曾经的承诺,根本不需要赵国的细作们再费尽心力地去提醒。 当然,魏王显然也不是傻子,如今的时代,哪个国家还讲信用,讲信用的国家早被吞得渣都不剩了。 战前赵王虽然说过这话,甚至国书之中也明文记录了下来,可赵国不认,你能有啥办法。毕竟这周王畿之地能夺回来,可以说几乎就是赵国一家的功劳。 更何况,同样签下了国书的韩之国,甚至都能把联盟出卖给秦国,赵国毁个约,又 有什么关系? 可是,周王畿这块肥得流油的大肉放在魏王的面前,不让他抓在手里,这心中的痒痒,简直是非人的待遇啊。 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魏王的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来人。」魏王随即唤来宦者,道:「立即传命相国,将赵军逼退秦军,占领周王畿之事,传书楚王,邀其遣使与寡人之使者,一同往邯郸,庆贺败秦之胜。」 「是。」宦者立即应诺道。 好消息是,魏王还不算完全没脑子,没有想着直接去找赵国要地盘,还喊上了同样出钱出力却一无所获的楚国; 坏消息是,魏王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根本不需要揣测的。所谓「庆贺」是假,逼迫赵国履行盟约才是真的。 只是,楚国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更重要的是,赵国会怕了吗? 别说魏、楚两国了,就算是魏王把其他所有国家都叫上,只要没有秦国在其中,赵国会带怕的? 不过,魏王倒也没有只联络楚国这一手准备。.. 事实上,发出国书,联络楚国一起逼迫赵国,只是魏王的目的之一,更重要的是,魏王需要造成一个既定的事实。 一个魏国已经向赵国发出了领土要求的既定事实。 而在这个既定的事实之下,再多的辩解已经没有意义,与其首鼠两端,不如顺水推舟。 为了大局着想,他的兄弟——信陵君,必须也只能硬着头皮,向赵国谋求周王畿之地。 当即,魏王便又命宦者令,将信陵君带上殿来。 因为连续两次的出战失败,信陵君已经再没有了威胁魏王地位的任何可能,虽然他自己无法放过自己,但魏王实际上对信陵君却是越发的好了。 原因很简单,魏王深知自己的能力根本比不上这个弟弟。 之前的打压也好,不信任也罢,说白了半是嫉妒半是害怕而已。如今这两场战斗一败,虽然让魏国的国力损失不少,但魏王的王位确实更加地稳固了。 既然如今有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摆在面前,魏王第一个想到的依旧是信陵君。偌大的魏国,每遇大事,魏王能依仗的居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信陵君,这也足见魏国如今人才之凋敝。 当然了,从信陵君能从廉颇手中借粮、借道来看,信陵君跟赵国的关系也的确是不一般的,作为此事的主导者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第625章闲来垂钓池塘边 大梁城内,车马如流水的一条大街之上,一座深宅大院错落其中,光看那大门的门槛就知道其中主人定是尊贵无匹。 只是,就是这样一座大院的门前,却是冷落异常,不仅没有抬着沉重的箱木穿梭其中的***贵族,甚至就连贩夫走卒也几乎绕着这儿走,就好像是在躲避着瘟疫一般。 那用红漆与黄铜装饰着的大门,更是紧紧关闭着,甚至隐隐的有蛛丝残绕其上。显然,这扇正门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打开过了。 信陵君在与魏王交割完兵符之后,已经在这宅院之中闭府幽坐了十数日之久了。 一根钓杆,一坛深水,几尾小鱼便是信陵君如今的全部了。面前的荷花坛水依旧,只是其上的莲花莲子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徒留下一片的狼藉。 「君上。」忽然间,后方一个带着些苍老的声音响起。 不用回头,信陵君也知道这是自家的老管家来了。 「何事?」似乎是怕惊扰了这池中的鱼儿,信陵君淡淡地开口,却不曾转头。 「禀君上,又有门客请求离去。」老管家的声音越发地低沉:「这已经是第七批请求离去的门客了。」 叹息着,老管家再度看向了仍稳坐钓鱼台的信陵君,不由得担心道:「君上,是否与众门客们分说一番,若是再如此下去,恐怕......」 「呵......」眼见着家老的叹息声将鱼儿全都吓跑了,信陵君也干脆收起了鱼竿,转过身对着老管家说道:「当年管家不是还埋怨本君留客太过,靡费颇多吗?」 「这?!」老管家闻言一时间有些语塞。 信陵君却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在战场上见惯了死亡的他,此时对这些门客的倒戈根本不放在心上。 更重要的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信陵君深刻地知道,真正有用的、能用的手下,就那么几个,就足够了。 随即,信陵君一边收起了鱼竿,一边对老管家说道:「若是要走,给些银钱布帛,全了这份情谊便是了,无需计较太多。」 见信陵君如此洒脱,老管家悬着的心也算是稍稍地放下了。 毕竟,信陵君府有史以来的主心骨,从来就只是信陵君一人而已。再多的门客,也不过是壮壮威势而已,最重要的、最根本的还是信陵君本人。 要不是怕门客的离去会影响到信陵君,老管家才不会这么在意呢。 当即,老管家微微颔首,便答应道:「是。」 「另外。」就在老管家就要离开之时,信陵君却是将老管家又叫住了:「粮食收购得如何了?」 「哦。」老管家似乎刚刚记起来,当即答道:「禀君上,今年国内大丰,粮价颇低,已经在大梁附近收购了粮草约十万担了,剩下的,恐怕要从周边郡中收集,时间会慢一些,另外......」 说着老管家又小心地看了信陵君一眼。 「如何?」信陵君蹙着眉问道。 「家中钱物已经不够了。」老管家赶紧解释道:「虽然粮价较低,可毕竟十万担不是个小数目,而外地的粮食运输也还需费用,因此......」 「若是不足,便将家中玉石宝器卖出一部分吧。」信陵君微微叹了口气,随即说道:「若还是不足,便卖些田地吧。」 「这如何使得。」老管家当即一蹦三尺高。 果然,华夏人对于田地的执着那是刻入了血脉之中的。 「此本就不是君上之务,如何能让君上一力担之,甚至到动用田产的地步?!」老管家立即为自家的君上抱不平道。 「住口。」信陵君当即打断了老管家的话语,厉声地呵斥道。 闻言,老管家当即躬身行礼,不敢再言。 「吾率倾国之师,未能为国取利也就罢了,还丧师辱国。论罪,便是腰斩弃市也不为过也。」信陵君将手中的鱼竿往地上一扔,继续怒斥道:「我王不以败师之罪而降,我岂能因己之故而靡费国帑?」 「欠赵国粮草的本就是本君,二十万担粮草,赎的也是本君的性命,自当由本君偿还。」信陵君蹙着眉头,看向自己的老管家,一字一顿地说道:「莫非家老以为,本君尚不值这二十万担粮草吗?」 闻言,老管家立即一揖到底,忙道:「小老儿不敢。只是......」 虽然信陵君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但身为信陵君府上的老管家,对信陵君手底下的将领那也是相当的熟悉,如何能不知道其中原委。 在老管家和信陵君手下的将领们看来:战场之上,韩军倒戈,若非信陵君当机立断,恐怕连最后的两万大军也保不住啊。 而向赵国借贷的粮草,显然也是迫不得已,是为了救援这魏国最后的精锐的无奈之军。因此,在众人看来,怎么也该是国库出资才是。 自然,对于信陵君自筹粮草以还赵国之债的做法,众人的心中很是不愿,更是不平。 其实,信陵君又何尝想要用自家的家资去弥补这个国家的窟窿啊。 可是,没办法啊!他怕啊! 他怕如果自己不出面来还这个债的话,以魏王的贪婪,极有可能就会当这个事情从未发生过,以期能赖过去。 虽然这笔债,从国家的角度来看,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架不住自己的王上是那样的贪婪啊! 若真是这样,若是赵国直接遣使来讨要,或者大军压境,那还好,迫于压力,魏王应该还是会还上这笔债。 可赵王何其英明,极有可能,赵国根本连提都不会怎么提起这件事情。 而等魏国渐渐淡忘,秦国彻底缩回河西之后,这件事情就会是赵国出兵魏国最好的借口。很显然,这个借口能让赵国顺利地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就算是秦国,也未必能出兵帮自己。 甚至即便秦军出面协调,魏国所需要付出的,也绝不仅仅是几十万担粮食的事情了。 因此,为了打消魏王的这种愚蠢而贪婪的想法,信陵君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份外债给接下了。哪怕这笔粮食会让本就有些衰落的信陵君府更加的颓废。 为了魏国的安危,他只能这么做。 而既然已经决定要背负此债,那信陵君自然要打造一番自己爱国的人设。当然,从这一举动之中也足以说明他的爱国。 「继续收购粮食吧。」信陵君接着淡定地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况且,只要魏国还在,信陵君府就不会败。」 闻言,老管家的精神也是为之一振。 显然,他也明白,只要信陵君不倒,即便是撒出去些许的钱帛也会很快回来。 在如今缺兵少将的魏国,面对着秦赵争霸的复杂局势,信陵君显然有足够的信心会重新得到重用,不管是政务还是军事,如今的魏国已经少不了信陵君了。 虽然信陵君两次带兵出征,两次都铩羽而归,但你要知道,信陵君的对手可是号称无敌的秦军啊!无数名将都在他们的手上折戟沉沙,甚至曾经的龙贾老将军更是兵败被俘。 能够在凶猛的秦军手上全身而退,还是两次,也足见信陵君知兵了。 是的,在如今的诸国之中,能够在秦军的手下败而不死,便已经算是名将了,若是能够与秦军不分胜负,那已经是顶尖的名将了。 说起来,信陵君的第二次失败,还真不能怪他,主要的原因还 是韩军的临阵倒戈。 而即便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信陵君还是能乱而不慌地将部分兵马领回来,说实话已经无从指责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信陵君会带着走的,除了是魏国的精锐之外,还有另一重的重要身份——信陵君自己的嫡系! 这或许不是信陵君故意的挑选,但却是战场法则筛选下来的最终结果。 很显然,如果不是信陵君的嫡系,在面对生死的抉择时,未必会听从信陵君的命令,同时,若不是嫡系部队,信陵君也无法如臂使指地带着这样的部队在乱军之中毫无顾忌地冲杀。 再加上一路上信陵君与战士们同甘共苦的样子,魏军将士们也都是看在了眼里。虽然在败军的途中或许感受不到什么,但在关键的时候,这群跟随者信陵君回国的部队显然会更加信任信陵君这个和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将军。 而这群真正跟秦军交过手的部队,显然会成为魏军未来的骨干力量。 换言之,如今的魏军之中,信陵君已经在无形之中,立下了自己的名号。魏军的现在和未来,都将在信陵君的掌控之中。 或许下次,信陵君即便没有「窃符」,也能「救赵」了。 两次大战,信陵君虽然折了在民间的些许口碑与名声,收获的,却是军中的威望与认同。这一点,显然高坐庙堂之上的魏王并没有发觉。 有了魏国大军在后头给信陵君撑着,这才是信陵君不管自家门前冷落鞍马稀,不担心门客四散,还能够安心地在自家池塘钓鱼的最根本的原因和底气所在。 手中有兵,心中不慌。而这,还是如今的赵王赵括教给他的。 至于在所谓的政治上,那就更不用说了,往前十数年,自己已经收留过太多的门客,推荐过太多的官员。 虽然现在自己一时失意,但只要一朝风云变幻,自己重新掌权,很快便能重新聚拢一大股的势力。 这就是政治,也更是利益。 正如信陵君自己所说的,只要魏国还在,他信陵君就不会倒。只要信陵君不倒,自然信陵君府就不会垮! 只是,信陵君也着实没有想到,他的起复,会来得如此的快速。 第626章见魏王得知战况 “砰砰砰......” 古朴而厚重的大门再度被敲响,青铜的门环有节奏地发出着悦耳的声音。 一个小厮从一旁的侧门悄悄地探出了头,小心地问道:“我家主人闭门谢客,尊驾若有急事?小的可代为通报一声。” 这语气,在一众的达官贵族的府邸之中,已经算是和气的了。 当然,或许这也跟如今府邸主人的微妙处境不无关系,又或许,是那机灵的小厮看到了门外那高头大马,已经猜到了来人的不凡。 听到小厮的话语,来人也当即来到侧门,随即便递出了一块腰牌以证明身份,并说明来意道:“我王召见,请信陵君速速随我入宫。” 闻言的小厮立即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当即不敢怠慢,将侧门打开,对着来人便是一揖,随即道:“尊客稍待,吾这就通禀君上。” 说着,小厮将来人让入了门房之中,交代了另一人伺候茶水,随即小跑着便往后院中通报而去。 也在此时,信陵君却是已经收起了鱼竿,准备回房休息一二,正好就遇到了小跑着前来的门房小厮。 “君上!”远远就看到了信陵君的小厮当即双手作揖道。 “何事如此惊慌?”信陵君略略皱眉问道。 站定了的门房小厮当即咽了口口水,小心答道:“禀君上,我王遣使前来,请君上入宫相见。” “哦?”闻言的信陵君明显有些意外。 虽然信陵君并不清楚魏王此举的目的,但这么急切地召自己入宫,显然不会是为了闲述家常,最大的可能便又是有事情需要自己去办了。 尽管信陵君对自己的起复早有所料,可是这么快就被魏王召唤,还是着实有些出了信陵君的额意外的。 毕竟,自己才在家里待了十几天而已。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在家中养病三年的打算。毕竟此战过后,赵国再想要跟秦国争霸,怎么也得暗中舔舐伤口几年,而魏国想要重新加入牌局,也需要数年的时间积攒筹码。 三年,已经是信陵君心中比较短的时间了。 可没想到,自己还没钓上几尾鱼呢,魏王的召见就已经到了面前了。 欣喜之余,信陵君也是眉头微皱。自己的能力算是得到认可了,可是,却也说明了魏国国内人才的凋敝啊!否则,怎么也不该让自己这么个戴罪之人,这么快就起复啊。 但不管怎样,信陵君还是收拾好心情,随即对小厮说道:“前头带路。” “是。”门房小厮当即答应道。 “君上。”正此时,一旁为信陵君收拾着鱼篓的老管家却是突然叫住了信陵君,微微躬身,随即说道:“君上,是否沐浴更衣后,再行前往?” 闻言,信陵君也是低头稍稍看了看。果然,因为长时间坐在池塘边的缘故,白净的衣摆已经沾染了一块块的污泥,煞是不洁。 略略迟疑之后,信陵君却是说道:“无妨,就如此去。” 说着,一挥手,示意小厮继续带路。 带着泥土前去面王,当然是不礼之事,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何尝不是对王的尊重呢? 一听王上的召唤,便连更衣都来不及,拔腿就往宫中跑去。哪个上位者不喜欢这样的下属呢?相反,沐浴更衣固然是一身齐整了,彬彬有礼之下,却是要让王上久候,或许这才是真的无礼。 有礼无礼,从来都是上位者定的规矩。 以前的信陵君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不屑于动这样的心思,而经历过两次大败之后,战场也终于磨平了他的棱角。 想要继续在魏国这个国度当政,想要继续为魏国服务,他必须学会这些。 什么是朝堂 朝堂不是打打杀杀,朝堂,是人情世故! 很快,信陵君便在使者的带领下,来到了王宫之中。 果然,魏王已经急着在殿内不断地踱着步子了,眼见着信陵君前来,魏王赶紧上前一把就攥住了信陵君的手。 由不得魏王不急啊,这可是关系到周王畿这一大块的肥肉啊! 一天不能落到自己的手中,魏王就觉得亏得慌,尽管他也知道如今的周王畿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百姓,也更没有什么赋税。 但总归,人在贪欲之下,总是会幻想一些美好的事物,就比如洛城很快就能恢复往日繁荣的模样。 “我王。”被拉住了手的信陵君还是微微躬身赶紧见礼道。 “信陵君,你我兄弟之间,无需如此多礼。”魏王拍着信陵君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道:“快,这边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话音落,信陵君立即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恐怕并不好办啊!能让魏王如此“礼贤下士”,甚至是把兄弟情义都摆了出来,这事要能简单才怪了。 当然了,信陵君显然也不是个怕事的人,也只有足够困难的事情,才能让他重新在朝堂立足。 “我王。”信陵君跟随在魏王身后,来到位置上坐下,随即也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我王今日忽然召唤微臣,是有何要事?” “嗯?”魏王有些吃惊,随即问道:“君其不知?” “不知也!”信陵君立即答道。 “秦赵如此大事,君上怎会不知?”魏王略略皱眉道。 从魏王的角度来看,,秦军撤军的消息早在群臣之中散播了开来,虽然还未蔓延到百姓之中,但身为信陵君,怎么会不知道。 在魏王看来,这显然是信陵君在逃避自己的问题啊! 当即魏王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 “我王容禀。”信陵君自然也是听出了魏王语气中的不悦,当即解释道:“微臣败军之将,自侥幸归府后,日日忧思,等候着王上之发落,故此闭门谢客,根本不知有何事情发生也。” 闻言,魏王恍然,随即看着一身素袍的信陵君,眼中不由得带了一丝赞赏。 战场果然是锻炼人啊,只是两次的战斗,便让信陵君换了个人似的。若是之前的信陵君,恐怕早已经得知了消息,甚至要跑到自己的面前兜售他的意见了。 根本不管自己这个魏王的感受:自己同意吧,显得自己这个王上很无能;自己不同意吧,又对魏国不利。 现在好了,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绝不过问! 这就很令魏王放心了。 当即,魏王便将秦军撤出周王畿之地的消息一一对信陵君和盘托出。 “我王,此言当真?”信陵君闻言,也是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作为此战的亲历者,没有谁比信陵君更知道被秦军追杀的痛苦了。同样是秦军的追击,自己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两万多,现在你告诉我,赵军反败为胜了? 更何况,在轵城,自己可是亲眼看到了赵军紧锣密鼓地备战,而在周王畿之地,也根本不可能如同长平一战中那样,藏兵十万许啊!毕竟,周王畿的城池可基本上都是在秦军的控制下的啊。 “虽然不知赵军是如何做到的,但周王畿的细作传回来不下十分密报,皆已确认秦军主力已经退出周王畿之地,而赵军正在收拢周王畿之地。”魏王随即补充道。 有着细作的报告,即便是信陵君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了。心中巨震的信陵君,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这就是自己和廉颇之间的差距吗? 难道真的是廉颇?反败为胜了? 也不应该啊!秦军的主将可不是其他人,正是更廉颇在泌水沿岸对峙过三年之久的王龁。 两名将军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不遑多让的存在。若是一两万的兵力差距,或许还有机会,可秦军可是足足比赵军多了十余万的兵力啊,而且从士气上,连破联军的秦军也显然更加有气势。 摇了摇头,信陵君还是无奈地拱手道:“我王恕罪,微臣也实在想不出赵军能够如何获胜。” 显然,信陵君以为魏王召他入宫是为了分析秦赵之战,一贯严谨的信陵君,也无法给出一个答案,也只能无奈地躬身抱歉。 不过,魏王显然对赵国怎么打败的秦国并不在意。 “秦军为何主动撤离,这与我魏国实际并无太多关系。”魏王淡淡地说道:“赵军如何击败的秦军,实际上寡人的兴趣也不大。” 说着,魏王便静静地看向了信陵君。 闻言的信陵君却是更加迷惑了,眼见着魏王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浑身不适的信陵君当即说道:“我王,需要微臣做什么,您直接吩咐就是。” 魏王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说道:“寡人所想要的,乃是周王畿之地。” “周王畿之地?”信陵君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是的,信陵君当即就明白了魏王的想法:要赵国履行之前的盟约,将周王畿之地分给魏国。 可越是知道,信陵君越是被魏王的贪心给吓到了。那可是周王畿之地啊!一城顶一郡的周王畿之地啊!赵、秦两国都死死盯着的地方啊。 虽然不知道赵国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秦军退兵的。 但不用想都知道,赵国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而在赵国付出绝大的代价拿下了周王畿之地,自己魏国几乎没有任何的帮助,甚至还帮了倒忙的情况下,要赵国给自己分蛋糕。 这不是在打赵王的脸吗? 将士们不畏生死打下的地盘,赵括怎肯相让;如此膏腴之地,得之更甚上党、河内两郡,赵括又怎可能相让? 这无疑是把两国“友谊”放到火上烤,这要是赵王一个暴脾气,恐怕让廉颇调转部队冲向魏国,那才是真的坏了。 当即,信陵君就想要劝说魏王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是,魏王对于信陵君的想法显然早有所预料。 “信陵君勿急。”魏王淡定地说道:“吾已经书信给楚王,有楚王相伴,想必赵国也不得不考量得罪两国盟友之后,会是怎样的后果。” 话音落,一旁的信陵君不仅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是冷汗直冒。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627章欲以粮秣换土地 联合楚国,去逼迫赵国? 信陵君人都有些人懵了,怎么还能有这样离谱的操作呢! 楚国能跟你魏国一起去逼迫赵国履行所谓的承诺? 且不说楚国本来就只是跟赵国结盟,先天上就跟赵国走得更近,再加上洛城一战中,自己可是抛弃了赵、楚两军,先行跑走的啊。 楚国的上将军为了摆脱自己的罪责,这件事情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跟楚王添油加醋地说明过的。 这样的情况下,还想要楚国跟自己的魏国保持一致的步调。 楚王是疯了吗! 即便周王畿之地再诱人,楚王也势必不可能冒着得罪赵国的风险去要这么一块地盘啊。 要知道,这魏国,虽然也跟秦国算是世仇,但随着自己国力的逐渐衰落,反而与秦国之间也并不是水火不容了,换言之,魏国随时都可以像韩之国一样倒向秦国。 有这个前提下,对于赵国,魏国实际上并不是要铁了心地依附。 可楚国不同啊,从鄢郢之地,到楚怀王,秦国欠下了楚人太多的血债了,更要命的是,秦楚之间的实力虽然已经有所悬殊,但楚国依旧保有着广袤的领土,拥有着数以百万的人口,依旧有着与秦军一战的实力。 也就是说,如今的楚国,几乎是不可能会去得罪在赵国。 魏王的这封国书一出,极大的可能下,楚国会第一时间告知赵国,那样一来,魏国就彻底的被动了。 当即,颇为着急的信陵君就将通告楚国的不妥之处,一一说明了起来。 闻言的魏王也是频频点头,话音毕,魏王甚至比信陵君还要着急,赶紧说道:「可是,王命国书已经传出了数个时辰了,就算是想要追回,也是不可能的了啊!这可如何是好?」 言语之中,魏王更是对自己的鲁莽决定痛心疾首。 看着这一幕的信陵君也是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还躲在家中多久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好容易将心中的不满压下,信陵君随即看向了魏王道:「既然事情已然如此,便只有遣使往赵国一趟了。」 魏王点点头,随即也看向了信陵君,道:「信陵君,恐怕这使者,还需要你担起来啊!」 「微臣?」信陵君心中一愣。 「然也。」魏王继续说道:「知晓我大魏根底者不少,可能尽心为我大魏办事者却少;朝内能辩之士不多,能与赵国有交情者更少。以此观之,唯有信陵君,可担此重任也。」 「这?」信陵君还是有些迟疑,毕竟,出使这样的活动,并不是他所擅长的。可是魏王似乎说的也有道理,魏国如今的朝堂,不说全都是废物,有用的也极其有限。 而在这极其有限的一些人中,还没法完全地信任,更别说会跟赵国有什么交集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自己的确是最佳的人选。别的不说,当年窃符救赵的人情,可不是区区两万担粮食就能还清的。 只是隐隐的,信陵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显然,信陵君并没有意识到,通知楚国这样的「愚蠢」举动,却是魏王有意为之,目的就是造成既定的事实,造成这所谓的「被动」。 魏王很清楚,只有这样的被动的不利条件之下,信陵君才能下死力去挽回。也只有这样的情况下,他拿下周王畿之地的意图,才有更大的实现的可能。 狡猾的魏王显然并不想让信陵君反应过来,当即继续补充道:「对了,正好,信陵君你在归来的路上不是借了廉颇将军两万担粮食吗?就以还粮的名义,前往邯郸,既可躲过不必要之猜测,还能尽显我大魏之风范。更兼给足了赵国面子,说不定,赵王括一 开心之下,就同意了寡人的想法了呢。」 闻言,信陵君再度语塞,没想到自己的王上,直到现在,依旧做着收拢周王畿之地的野心。 「我王容禀。」信陵君摇着头说道:「王若有令,命微臣前往赵国周旋一番,微臣自当领命而欣然前往。只是,这周王畿之地?」 「我王。」信陵君耐下了性子继续对魏王说道:「周王畿之地,膏腴之地也,此天下之所共知也。赵国虽或有诚信,然此大利面前,怎可能轻易让步?更何况,此地,与我联军之战也并无关系,硬套之战前承诺,恐难以服众也。」.. 「信陵君此言差矣。」魏王当然也知道信陵君说的并不无道理,只是,越是困难也越是说明这块地盘的价值。 而作为王上,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只要一个借口,哪怕这个借口并不值得推敲,底下的臣子也必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办事。 很明显,对于这个借口,魏王早已「深思熟虑」。 「赵王承诺在先,而我军亦损兵数万,如今赵国独得其利,如何使得?若是次次都是联军先败而赵军后胜,那还有谁愿意与赵军相盟乎?」魏王当即反驳道。 乍一听之下,魏王说的似乎是有点儿道理的——虽然最后的战斗是赵国打的不假,可是盟军也都是尽了力的,自然也要得些好处才是。 这个说法,若是放到几十上百年前的春秋时代,一定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可是,如今是个什么时代? 战国,尔虞我诈的战国啊! 今日盟约,明日背盟的事情早已层出不穷,洛城之战中的韩之国便是最明显的例子。 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还要求利益均分? 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说句不好听点,即便是洛城之战赢了,赵国也不一定就会信守承诺地不战一城一地。 当然了,若是魏、楚、韩三国的损失足够的小,并且能够迅速打成一致的话,赵国迫于压力,或许会真的放弃这块肥肉。 显然,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建立的实力的基础上的。 如今,秦军败退本就跟魏国没什么关系,在道义上魏国已经输了一筹了,而洛城之战的失败,更是让魏军损失惨重,十万大军,成建制地跟随着信陵君回到魏国的不过两万人而已。 即便加上随后的零散的兵力回到魏国,总兵力也不会超过三万而已。这样的实力,在赵国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道义失去一筹,国力上又输了不止一筹,这谈判还怎么谈? 魏王当然知道他自己话语中逻辑的漏洞,信陵君自然更是知道,可是想要反驳,却是困难得很,即便魏王已经给与了信陵君足够的思考时间。 可是信陵君能怎么反驳? 有些话可以做,却是不能说啊...... 你可以无耻,但不能宣扬无耻,否则,你势必遭到所有无耻的人的唾弃。 见信陵君迟迟不语,魏王当即抛出自己的杀手锏,道:「当然,寡人有信心收回周王畿之地,原因只有一个。」 魏王淡淡的开口,道:「从秦军从容退出的角度来看,虽然秦军是败了无疑,但从赵军根本不敢进军追击来看,赵国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对付秦国。换言之,赵国还需要我魏国以及南面的楚国,以牵制秦国。」 听着魏王的这通分析,信陵君倒是不由得点了点头。 赵国连横抗秦的心态,那是早就摆在了世人的面前,为了保证继续和魏国的合作,给与魏国一些利益,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一想到自己从轵城借粮食,需要十倍地偿还,信陵君的心头就又是一阵的迷茫。若赵国真的在意自己, 在意魏国,又岂会有这样的要求? 难道赵国国内已经缺粮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若是赵国真的缺粮,信陵君似乎又找到了一丝丝的希望。 「我王容禀。」信陵君随即说道:「即便赵王需要我大魏,想要拿下周王畿之地,还是不成。其朝堂这一关就过不去。」 「除非。」信陵君继续看向魏王,眼神中已经尽是认真的神色:「以利换利。」 空手套白狼肯定是不行的,而「以利换利」,这也已经是信陵君可以想到的,唯一可能能够打动赵王和赵国朝臣的办法了。 而对于信陵君的话语,魏王丝毫没有感到意外。这么大的一块膏腴之地,若是魏国不付出点什么,魏王反而不放心呢! 当然,问题的关键,还是以什么样的利去换了。 除了一纸没有什么约束力的盟约之外,魏国能拿的出手的,无非就是土地、人口和钱粮三种了。 土地自不必说,魏王肯定是不舍得的。毕竟如今的魏国也不过剩下主要三块地盘而已。 其一就是国都大梁附近,那是魏国的根本,自然是不能丢; 其二,则是吞并的宋国的故土——陶邑周遭,其富庶程度仅次于洛城,甚至以洛城如今的破败,短时间内还未必比得过这宋国的故土,自然也是舍不得的; 其三,就是东郡区域,这块区域对于魏国倒不算是什么,接壤燕、齐两国之下,还耗费了不少的兵力驻守,只是,毕竟魏国就这么点地盘了,以地换地,魏王肯定是舍不得的。 然后就是人口,魏军新败,急需青壮的补充,自然人口是不可能给赵国的了,更何况赵国接纳了周王畿的百姓,如今赵国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也正因为赵国接纳了数十万的流民,却也给魏王带来了思路。 「粮草。」魏王不待信陵君说话,便已经说出了信陵君心底的想法。 抬起头,信陵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魏王,就仿佛今天才认识这位王上一般。 魏王微微一笑,却是说道:「赵国接纳了周王畿的流民,又动用了数十万大军,即便是以秦国之富,恐怕也要捉襟见肘,更别提赵国的国库五年前就清空过一次了。仅仅五年的积累,即便赵国咬牙收住了这些流民,国内也势必陷入缺粮的窘境。」 「而我魏国,千里江山,表里河山,虽无函谷之险峻,却有比那关中更多更富裕的良田千顷。」魏王继续说道:「若是赵王愿意,寡人当然愿意以百万粮秣而酬大军之开拔也。」 「信陵君,你以为如何?」魏王随即问道。 听着魏王的话语,即便是信陵君也要惊叹一声「大手笔」啊! 要知道,这可是百万担粮食啊,赵国国人拼死累活了五年,也不过就是积攒了百万担而已,还是散落在全国各地的总和。 这个数量,即便是表里河山的魏国,要积累如此巨量的粮秣也要数年之功劳。 魏王竟然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将价格给了出来。 不过,细细一想,信陵君却只能说一个字:「值!」 粮草再多,也是死物,而地盘的扩大,却是活物,更是扎扎实实的国力的提升。 只是,魏王知道这个道理,赵王会不知道吗? 想要靠区区粮秣打动赵王,难啊...... 第628章廉颇归朝信陵至 尽管心存疑虑,但事已至此,信陵君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默默点点头,信陵君说道:“既如此,微臣便为大魏往那邯郸走一遭。” “如此甚好!”魏王当即大喜过望道。 当然了,信陵君之所以如此痛快地答应,实际上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能换到那是最好,即便不能换地,也绝不能让赵国对自己产生任何的愤怒。 这是底线,也是信陵君答应魏王请求的最根本的原因。 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去,换了其他的人去,恐怕不仅是地换不到,甚至还会遭到赵国的愤怒。 如今的魏国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当即,拜别了魏王,信陵君便回府准备而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简单交代老管家不必再收集粮草之后,信陵君便带着数百人以及魏王命人备下的礼物,持节向着邯郸出发。 为了尽可能地做到有备无患,信陵君更是派出了不少的探子,打听邯郸如今的情形。 在听到廉颇已经奉命回返邯郸之时,信陵君心中的把握顿时多了两分。 廉颇将军,显然是信陵君在赵国朝堂中最为要好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几番的配合作战更是让两人相互知之甚深。 当即,还在路途之上的信陵君便将这邯郸之行的第一站,放到了廉颇将军的府上。 当然了,廉颇将军的回归,在赵国朝堂而言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毕竟大战已经基本结束,前线除了廉颇这个上党诸军的统帅之外,还有带着十余万精锐的李牧在。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虽然李牧肯定是会服从廉颇的调派的,但问题是李牧手底下的将军们未必会听从廉颇将军手底下将军们的命令啊! 这也是李牧将部队死死锁在洛城之中的原因,怕的就是两只大军之间产生什么龃龉。 而随着秦国细作发来消息,王龁大军终至函谷关,战斗彻底算是告一段落,赵括的王命也随即抵达前线。 廉颇班师,而李牧则留驻周王畿之地,巩固其防御体系。 因为大战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眼看就要入冬,故此随廉颇一起班师的还有周骐、孙崮等说率领的近一十八万大军。 是的,赵括只给李牧留下了区区九万兵马。 看起来这就万兵马还是挺多的,但你要知道秦国在宜阳还留着五万大军呢! 而李牧的这就万兵马,所要控制的势力范围,可是上党加周王畿之地,足足近两个郡的地盘啊。甚至就这样,这七万兵马还有三万多是上党郡的屯田兵。 换言之,在周王畿之地上,赵国驻守的兵力不会超过六万。 可以说,在局部的兵力和战力上,赵国几乎只是与秦军相持平而已。 说实话,就这样的安排,不仅李牧没看懂,就连廉颇也是皱起了眉头。 在他们的心目中,光是周王畿之地,就该驻守至少八万大军,以完成对秦军的战力压制,而在后方的上党郡,也至少要留下七八万大军的预备队。毕竟秦军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周王畿的位置太过重要,必须又足够的部队进行坚守和支援。 不过,出于对赵括的信任,两人也是毫不犹豫地遵命办事。 其实,赵括的想法也很简单,六万兵力足够压制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秦军了,而秦军如今迫切要解决的是其国内兵力布置的问题。 至少在短时间内,很难再兴起什么风浪。即便是秦军一反常态地突然增兵,搞什么突然袭击,六万大军也足够守住洛城一段时间了。 而六万大军,这样只有微弱优势的兵力,反而更不容易刺激道如今已经有些敏感的秦军。要是兵力太多,反而会给驻守在宜阳城中的秦军太大的压力。 重压之下,秦军及有可能违背战场的规则,强行在冬日继续增兵宜阳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显然,六万是个不错的数字,也是个恰好的数字。 就这样,原本热闹非凡的周王畿之地,随着秦赵两军的撤离,再度陷入了宁静之中,而李牧在洛城之中努力善着后,而邯郸城中却是彻底的热闹了起来。 因为与秦之一战,实际上大军并没有发挥什么太多的作用,更多的还是计策的胜利,没有俘虏、没有尸首,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献俘仪式。 至于草原上的灭国一战,一来是打胡人,根本上不得什么台面,二来作为主将的李牧还在洛城,当然也没法搞什么献俘仪式。 因此,归国的大军按照赵括的命令,在沿途就已经开始陆续解散归家。 等到了邯郸城外,廉颇所带的大军已经只剩下了区区的几万人马而已,将这些部队都拉到了城外的军营之后,廉颇这才带着百十个亲兵回邯郸述职。 可即便如此,廉颇依旧受到了来自邯郸百姓的夹道欢迎。 显然,邯郸的百姓还没有适应胜利的习惯,即便自从赵括出山以来,赵国已经赢下过太多次的战争。 但不管怎样,开疆拓土,总归是高兴的。就连邯郸的百姓也终于品尝到了胜利的果实,别的不说,这耕牛和肉羊的价格,算是被赵括给彻底打下来了! 嘴腹之欲尚在其次,耕牛的大量涌入,却着实是一件大事。 有了更多的耕牛,就能开垦更多的荒地,有了更多的田地,这生活能不好吗! 可以说,虽然这几个月里赵国对外军事频频,为了安顿周王畿的百姓,赵国更是将整个国库都给搬空了。 但此时的赵国,却跟同样搬空了国库的五年前的赵国有着天壤之别。 所有赵国的百姓都相信,困难只是一时的,所有邯郸的百姓脸上流露的都是对赵括所领导的赵国朝廷的信任与期待。 尽管,在洛城之战最为困难的时候,这份信任也依旧没有丢失。 这一点,从各地只增不减的人口数量中,就可以看出一二了。甚至,还有不少的富户,主动提出愿意捐献钱粮。这在五年之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有了这份凝聚力,别说洛城之失只是计策的一部分,就算是真的让秦军占了周王畿之地,赵括也能想办法给夺回来。 这就是赵括的底气。 当然,平原君也终于从这一幕幕的震惊中,渐渐地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心所向”。 于是,从城门到王宫,不过短短的数里地,廉颇和他的随从们,包括周骐和孙崮两名副将,愣是走了一个多时辰。 而等他们终于来到了宫门之下,却见赵括正领着文武百官,齐齐地等候在那宫门之外。 见状,廉颇也是赶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赵括的面前。 “见过我王!”廉颇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感激道:“微臣来迟,引我王久候,实在万死。” “廉颇将军哪里话!”赵括笑着扶起了廉颇,双手握着廉颇的大手,说道:“将军为我大赵之基业,抛头颅洒热血,久战沙场,险象环生。如今我等只是在这宫门楼下、阴凉之处等一等将军,又什么妨碍?” 廉颇看着赵括额头上的点点汗珠,显然,王上在这里等他,时间已经不短了。 原以为王上还在上朝,自己稍晚一些,刚好可以等散朝了再入宫单独面见王上,因此,廉颇这一路自然是不疾不徐地慢慢前行,却不想王上竟是一直在宫门口等着自己。 虽然廉颇已经为了国征战了数十载,所立下的功勋也不知有几何了,可先王却是从未如此用心地对待过,更别提在太阳下暴晒一个时辰来等他了。 当即,廉颇便被感动的有些自责和哽咽:“我王!” 一旁的平原君显然是不嫌事大,当即又再度补刀:“我王可是为了让将军能享受邯郸城民的拥护,特意将迎接的地点安排在了宫门,而非城门哦。” “我王,这......”廉颇再度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年纪到了廉颇这个地步,所谓的功名利禄早已不放在眼中了,所求的无非就是“尊重”二字而已。 显然,赵括不仅给了,甚至是给得太多了。 “为我大赵开疆拓土,增纳百姓,廉颇将军绝对当得此荣耀!”赵括当即拍着廉颇的双手向众人说道。 随即,赵括又看向了廉颇,道:“将军且随寡人入宫,与寡人仔细说说洛城之战的情况。” “是。”廉颇立即答应道。 就这样,赵括手拉着手将廉颇带入了王宫之中。 也就在廉颇抵达邯郸之后的第三天,紧赶慢赶的信陵君也终于来到了邯郸城外。当然,为了节约时间,信陵君是脱离了大部队,轻车简从地赶来的邯郸,自然也没有知会赵国相应的外交人员。 看着雄伟的城墙,信陵君的心中倒是并没有多少感慨,毕竟他们大梁城的城楼也同样的宏伟高大。可是看着城中百姓满脸的幸福的笑意,却着实有些触动了信陵君的内心。 显然,在魏国都城大梁,信陵君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笑意了。 努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努力不去想其他的事情,信陵君随即命人驾驶着马车前往廉颇将军的府上。 要说这信陵君也着实有些胆大,身为外臣,明目张胆地就去找赵国的上将军。 这于礼当然是不合的,甚至若非廉颇年事已高,对赵国又是忠心耿耿有目共睹,这样的行为是很容易被抨击的。 当然了,信陵君之所以这样做,也不仅仅是形势所迫,更重要的,信陵君是想要让廉颇将军,记起当年之事——当年的廉颇,也是这样无所顾忌地闯到了他信陵君的府邸,请其说服魏王出兵救援长平的。 当年,我可是连夜进宫去说服魏王,甚至不惜窃军符以救援赵国的。 这回换了我落难了有求于赵国了,老哥你怎能置身事外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629章谁是看风景的人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的信陵君,随即命人敲响了廉颇将军的府门。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廉颇正在府内等待着他的到来。 猎人和猎物,从来都不是固定的,当你手握着长刀之时,虎豹都是你的猎物,可当你手无寸铁之时,你却变成了虎豹的猎物了。 当然,信陵君显然并不知道,他手中的长刀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根枯萎的树枝的。甚至至今,他仍以为自己手里还有这长刀在手呢。 其实,从一开始赵括瞄准的就是魏国的东郡之地,连秦军撤离的消息都是赵括命人散布的,自然对于魏国的动静赵括更是时时刻刻密切地关心、关注着。 而作为魏国最优秀的大臣——信陵君,赵括算准了一旦魏王起了什么心思,势必要跟信陵君商议。因此,信陵君从始至终都在赵国细作的严密监视之下。 那日信陵君被魏王紧急召入宫中,赵国的细作就在路旁,将其尽收眼底。 而离开宫廷之后的信陵君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向着赵国而来,赵括就算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的计策已经成功了大半了。 至于信陵君进入了赵国境内之后,赵平手中的暗卫更是全程跟随。 自然,信陵君脱离大部队提前赶往邯郸城,也没有瞒过赵括的眼睛。显然,信陵君此举是为了后续的觐见来打前站的,所求无非是与朝臣见面,通过朝臣来影响赵括的决断而已。 赵国之内,信陵君能求助的人员无非两人而已,一是他的妹夫——平原君,二则是跟他有过战场之谊的廉颇。 也只有这两个人,在赵国的朝堂有着足够的份量,能够左右赵括的想法。 这就很好办了! 赵括也不废话,干脆将平原君和廉颇将军双双唤入了王宫之中。再度详细地说明了赵国要弃周王畿之地,而谋魏之东郡以及楚国淮泗之地的基本国策。 平原君早就被赵括给说服了,自然没有疑义; 至于廉颇将军,倒也算是知道了为何王上只在周王畿和上党之地留下区区不到十万兵马的原因了,原来王上本就没想过要占领周王畿之地。 只是,身为武将,尤其廉颇还是此次洛城之战的亲历者,太知道得到这周王畿之地有多么的困难了。 即便最后是靠着计谋硬生生地逼退了秦军,但其中风险,廉颇又岂能不知道。 而身为赵国的上将军,跟秦军打交道了这么多年,也更知道周王畿之地对于封锁秦军东出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自然,廉颇是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要地的。 可是,在廉颇的心中,如果还有一个人能让其无条件服从的话,那个人一定会是赵括。 毕竟,长平之战,算是彻底地把廉颇给装进去了。 既然王上说换地更有利于赵国,那就一定是更有利于赵国。 虽然心有不甘,但廉颇却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点头便答应道:「我王需要微臣做什么,您直接吩咐就是。」 这样的回答着实令赵括和平原君有些意外。 甚至赵括准备的一肚子的解释都没有派上用场,不由得让赵括赶到有些挫败。 不过,廉颇能如此信任自己,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当然,这样的信任,还需要不断的胜利进行维护。 不管怎样,如今朝中文武两大巨头都已经同意了自己的想法,不论对内对外,赵括都有绝对的信心了。 当即,赵括又将信陵君已经脱离大部队,只身前来邯郸的消息 告诉给了两人。 在场两人显然也不是傻子,当即明白了赵括的意思。 「我王之意,信陵君是来找吾等二人的?」平原君笑着问道。 「自然。」赵括点点头:「爱卿二人,也算是信陵君在邯郸唯二有所交集之人了,更兼爱卿乃是我赵国顶梁支柱,信陵君提前赶来,不是求见你们还能作甚?」 闻言,平原君和廉颇也是微微点头同意。 「王上,我们要怎么做?」廉颇随即问道。 「很简单。」赵括也笑着答道:「先拒绝,以表明你的立场,也是令其放下戒心。再根据信陵君的表现适时地稍作同意,以示重情重义之行;最后入宫来见寡人。咱们再一起商议如何处置,人家开价了,我们再讨论个价格还回去就是了。」 「微臣明白了。」平原君立即就答应道,显然这样的伪装作为一个成熟的政客,根本算不得什么难度。 只是,这看似简单的表演却是让一旁的廉颇有些纠结、甚至是窘迫了起来。 要说上阵杀敌,就算对方有着千军万马,廉颇也不带有丝毫的惧色的,可要说演戏,这着实不是廉颇所长啊!否则廉颇当年也不会得罪那么多的朝臣了。 似乎看懂了廉颇眼底的一抹窘迫,赵括却是笑了起来,随即看向廉颇,道:「倒是忘了廉颇将军了。」 「这样吧。」赵括笑着给廉颇出主意道:「将军不要答应,也不要拒绝,更不要负责,只一路皱眉,最后推说入宫面见寡人就行了。」 「嗯?」闻言的廉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会这么简单,当即皱着眉问道:「这样能行!」 一旁的信陵君显然也明白了过来,当即笑道:「这样当然可行!甚至比我还要真切三分。」 「既如此,微臣领命。」有了平原君的认可,廉颇也不疑有他,当即答应了下来。 「将军,该如何便如何,最好将今日寡人说的话全都忘记,只要不把信陵君赶出来,此计就算是成功了。」赵括再度补充道。 「是,微臣明白。」廉颇再度点头答应道。 随即,领到了命令的二人,便纷纷告退回府,静静地等候着信陵君的到来。 果然,不到两个时辰,廉颇将军的府邸便迎来了这位不速之客。 佯作不知的廉颇依旧在演武场上肆意地挥洒着汗水,直到门房将那拜帖递上。廉颇这才匆匆命门房将人引入正厅之中,而他自己,甚至来不及沐浴更衣,只是深吸了几口气,便匆匆地向着正厅赶去。 「廉老将军安好!」刚刚步入正厅,已经坐在位置上的信陵君立即便起身迎了上来,亲热地问候道:「轵城一别,将军是越发老当益壮了。」 「信陵君安好。」有些木讷的廉颇,尽管心中有些准备,但面对信陵君的异常亲热,还是有些不适应,只是简单地回了句安好,便算是打过了招呼了。 只是,这木讷的神情,落在信陵君的眼中却是比珍珠还要珍贵。 「信陵君请坐。」廉颇随即又补充了句道。 「多谢廉老将军。」信陵君也不客气,当即便在廉颇的右手下坐下。 虽然明知道信陵君的目的,但廉颇还是带着疑惑和紧张的神情问道:「按前日来报,君上当明日才到,怎会如此快就到了?」 尽管廉颇极力的掩饰,但一抹淡淡忧虑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好在,这抹忧虑在信陵君的眼中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当年廉颇夤夜来到自己的府上,自己也是被吓了一跳的,更是生怕被魏王误会,将廉颇直接拉进了书房商谈。 如今廉颇还敢自己步入正厅之中商议,足见其磊落的一面,也更可见其在赵 国朝堂的地位,以及赵王对其的信重程度。 总之一句话:自己没找错人。 当然,若是面对其他的老狐狸,信陵君一定会说此来是为了感谢对方在轵城外伸出援手的行为,然后在循循善诱地慢慢将自己的诉求委婉地告知对方。 可面对廉颇这样的老实人,信陵君却也不敢搞什么弯弯绕绕,万一让他会错了意,那事情只会更加的糟糕。 面对廉颇这早在意料之中的一问,信陵君却是赶紧顺坡下驴地答道:「不敢隐瞒廉老将军,此来,是为求廉颇将军帮忙而来。」 「嗯?」廉颇也没想到对面的信陵君会如此的直接,当即眉头便微微皱起。 「将军。」信陵君随即继续说道:「洛城之战已经告结,不知贵国赵王何时履行承诺,将周王畿之地交割与我国焉?」 「什么?」廉颇想也没想地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即便已经知道信陵君此来就是来讨要周王畿之地,但这么直接到毫无顾忌,还是让廉颇有些意想不到。 「将军勿扰。」信陵君也当即站起了身,他可不想被廉颇直接扫地出门,当即又补充道:「此战之功全在赵国,吾为魏将,又何尝不知;可是魏王有令,吾为魏臣,又岂能不遵?」 显然,信陵君先硬后软,既一次性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又说明了自己的身不由己,一软一硬之间,即便是廉颇却也不好发货。 「那君上便回复魏王,周王畿之地,乃我王奇计并十数万赵军舍身忘死所得,一城一池来之不易,请魏王勿要作非分之想,以免误了两国之情谊。」廉颇看在信陵君的面上,好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却还是冷言答复了信陵君。.z. 闻言,信陵君不仅不慌,反而有些欣喜。 不怕你说理由,就怕你不说理由啊!只要有理由,那就一定有漏洞,既然有漏洞,自己就有希望...... 第630章说服廉颇觐赵王 “实不相瞒,在下此来赵国,三分是身为魏国臣子之无奈,七分却是为了赵魏两国之未来啊。”顺着廉颇的话,信陵君当即转换了攻防姿态。 说实话,廉颇着实有些懵了,怎么刚刚你不是也说魏王不该如此吗?怎么转眼间又成了赵魏两国的事情了。 见廉颇不说话,信陵君当即辩说道:“我王或有贪心之念,但归根到底,还是赵国承诺在先啊。虽则洛城之战乃赵国之功劳,然我魏国损兵八万余,纵是没有功劳,也还有些苦劳吧!” 显然,信陵君的这番话显然是在偷换概念,其意图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两场战斗并为了一场。 只要将洛城之战和轵城之战合为一场,那么魏国提出的建议就不算僭越,赵王的承诺也就应该继续履行。 廉颇虽然不擅言辞,可这明显的混淆视听,廉颇还是听得出来的。 当即,廉颇便反驳道:“信陵君此言差矣,贵国兵力之损,乃是在洛城之战中,而我赵国败秦,却是在这之后,二者并非同一也。” “如何能分得开?”信陵君当即反驳道:“若非我联军之力,秦军怎会出击之轵城,既无出击之实,又何来轵城之胜?” “况,纵是将此二战割离来看,我王之要求却也不算过分。”不待廉颇想明白,信陵君在反驳一句之后,顺势就进入了下一个议题。 根本不给廉颇再多辩驳的机会,原因很简单,这个论点上信陵君根本站不住脚。 既然站不住脚,那就不站,一笔带过的同时,给廉颇的心理造成了一个心理的暗示,显然是最佳的方案。 反应不及的廉颇自然不可能再去追问二者之间到底应不应该分开来看的问题,而这,信陵君便已经达到了目的。 果然,听着信陵君的话语,廉颇有些愣在了原地。 信陵君当即乘胜追击道:“我魏国大军、包括楚国大军,到底是响应赵王之号召共同抗秦而来,如今秦军大败,赵国独占其利,可乎?我魏、楚两国,作为赵国之盟友,虽战力羸弱,却也鞠躬尽瘁,如今得之胜却未享之果,损之兵却无其补,岂不令赵国失信而友盟离心乎?” 很明显,信陵君依旧是将两场战斗合二为一来看待。 但有了之前的铺垫,尤其是信陵君的一句“纵是将此二战割裂来看”,却是着实让廉颇也觉得似乎也有点道理。 实际上,信陵君说着割裂,但字字句句却都是把两次的战斗都联系到了一起。 甚至可以说,这已经不是联系了,直接就是缝合了! 显然,信陵君打的就是廉颇反应不过来的主意。 果然,信陵君的一番话语之下,廉颇也是皱起了眉头,开始思索起信陵君的话语来了。 如果单从最初的起因和最终的结果来看,赵国当然该分一些战利品给魏、楚两国,可问题是,这个起因和结果根本对不上号啊! 赵国拉联军的果,是联军的全面崩盘,赵军退守轵城; 而秦军撤军河东的因,却是李牧大军的南下。 信陵君自然是在强拼硬凑,但不得不说,他的话语中极具迷惑性,如果不是深谙辩论之道,一时间根本无法捕捉到其中的错漏。 而廉颇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好在的是,廉颇也并不需要这样的能力。正如赵括所交代的,他只需要静静地坐在那里,皱着眉头,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就已经足够了。 很快,略略让廉颇思索了一会儿的信陵君,在完成了理性的梳理之后,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感性攻势。 俗称:pua! “廉老将军,赵魏之间,抗秦之盟,由来已久也。”信陵君的语气渐渐缓和了下来,道:“当年长平之战,老将军孤身而至大梁,在下为保赵魏友谊,毅然劝说我王出兵援赵,甚至不惜窃符以调兵。如今赵魏之盟,岌岌可危,却是要老将军出声以保了。还请老将军,以两国盟好为念,以抗秦之盟为要,劝说赵王,履其诺言也。” “这。”廉颇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 显然,他也没有想到信陵君居然会拿长平之战来说事。 说到长平之战,即便是廉颇也不得不承认,他廉颇的确是利用了信陵君。 当然了,后续的作战中,如果魏军能够完全听从他的指挥,也并不会被秦军狠狠地赶回魏地。但不管怎么说,信陵君的确是出力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没有他的窃符救赵,也就没有后来的长平之胜,这一点即便是赵王也不否认。 对方已经拿出了这么强的杀伤性武器了,廉颇自然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当即,廉颇轻叹了口气,说道:“君上既然如此言说,我岂有不动之理。只是,周王畿之地,何其重要,想必君上也当知之,即便吾去与王上言说一番,恐怕也无济于事。这一点,还请君上有所准备。” 廉颇的话也很明了,你要以长平之战来说话,这个忙我肯定帮,但是,这个事情太大了,即便是说说话,也不一定有用。 虽然说赵括要廉颇“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但已经知道了赵括计划的廉颇,自然也想出份力,让信陵君主动谈及交换的条件。 闻言,信陵君却是差点笑出了声。 只要你廉颇廉老将军愿意给赵王说话,赵王能不给你这个面子?要知道,长平之战,廉颇就是仅次于赵王的功劳,而今次的洛城和轵城之战,廉颇更是首功,如今大战刚刚结束,赵王又岂会驳了廉颇的面子。 当然了,廉颇的面子再大,也大不过赵国的根本利益。 或许赵王会因为廉颇的缘故,给魏国一个边角料,但绝不会将洛城这样的腹心之地交给魏国,除非魏国也能给赵国相应的东西作为交换。 而这一点,魏王和信陵君显然早已经准备好了。 当即,顺着廉颇的话语,信陵君便立即说道:“当然,我也知,魏国虽出兵十万,功绩却并不大,想要赵王履行前约,势不可能。” “不过。”信陵君话锋一转,说道:“赵王有悲天悯人之心,接纳了周王畿数十万之流民,在下不才,却也甘附尾骥。在下已经说服我王,若是能以周朝之地赠与我魏国,魏国愿献上粮秣百万担,以供赵国不时之需也。” 说着,信陵君颇为自得地看着廉颇。 显然在信陵君的意识里,他已经拿捏到了赵国的痛脚——粮食。 只是,这番作态在廉颇的眼中却是如同痴傻一般。魏国太小瞧了赵国,确切地说是太小瞧了如今赵王治理下的赵国了。 五年的时间,赵国早已经脱胎换骨,国力岂是当年的赵国可比拟的。 再加上灭了草原一国,接纳了周朝流民之后,赵国国内的粮秣虽然有所暂缺,却也根本不到急需他国援助的地步,更何况,魏国本身还欠着自家二十万担粮食呢! 加上洛城之中得到的秦军的部分粮食,足可以让赵国支撑到来年的秋收了。 信陵君会有此想,想来是在轵城之时,自己的戏做的过足,让他对我朝的粮食储备产生了误会了。 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魏国的底价已经摊开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么自己的任务,也就到此为止了。 当即,廉颇微微点头,道:“既如此,我也立即入宫面见我王。只是,还是那句话,我为赵国将军,战场厮杀是我份内之事,此事却非本将所管,我王究竟如何决断,恕我无法保证。” “廉老将军能为两国友谊奔走,此已是两国之福,在下更是感激不尽,哪还有其他奢求。”信陵君也当即拍着胸脯表达了自己的豁达。 廉颇闻言,也随即说道:“如此,君上且先回驿馆休息,我面见我王之后,再与君上告知。” “嗯。”信陵君本也没想在廉颇府邸待着,毕竟瓜田李下,若是让赵王起疑,那就麻烦了。于是,信陵君双手抱拳微微躬身,道:“如此,就拜托老将军了。” 随即,廉颇便亲自将信陵君送出了府邸,而等信陵君的马车走远,廉颇也随即骑上了自己的战马,往那王宫而去。 应该说,信陵君在廉颇府邸的一通操作,可谓是行云流水、有理有利有节。 唯一的瑕疵,便是将自己的底牌过早的暴露——百万担粮秣。 当然,百万担粮草,是魏王给出的底价,而信陵君在心中却是将这个数量暗暗提到了一百五十万担,这五十万担,就是给赵国砍价的区间。 因此,严格意义上来说,信陵君的行为也不算是暴露底牌。 只可惜的是,他遇到的却是赵括。对于他所准备的所谓底牌,赵括根本不屑一顾。这也就注定了,如今信心满满的信陵君,前头的路并不好走。 也就在廉颇骑上战马朝着王宫而去是,一名邯郸百姓打扮的汉子,却是悄悄地靠近了缓缓而行的信陵君的车马。 “廉颇已经入宫。”一个低沉的声音随即在信陵君的身边响起。 言罢,那邯郸百姓随即又没入了集市之中。 信陵君面不改色心不跳,随即对前头的车夫说道:“改道,前往平原君府邸。” “是。”前头的车夫立即答应道。 平原君可是信陵君的姐夫啊! 来都来了,怎么可能不去拜见姐夫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631章两只狐狸的对话 邯郸城内,平原君府中,后院小亭一张不大的案几之上,红泥小火炉正悠悠地冒着蓝色的火焰,清澈的泉水正在小鼎之中咕咕地冒着泡泡。 背对着美景而坐着的平原君却是恍若未觉,自顾自地从身边的水盂里舀起半瓢水,缓缓地注入到了沸水的小鼎之中。 「禀平原君。」就在鼎内的泉水偃旗息鼓之时,一个下人打扮的小厮却是出现在了平原君的面前。 「客人到了。」小厮双手抱拳微微一礼,随即让开了身位,一个穿着华袍的男子瞬间出现在了平原君的面前。 平原君抬头一看,不是魏国信陵君更是何人! 「平原君倒是好雅兴!」信陵君看着平原君也是呵呵一笑,随即上前见礼道:「美景热茶,天凉好秋啊!」 闻言,平原君也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信陵君,道:「便是万种风情,也不足友人一面也。」 不待信陵君反应,平原君当即直起了身子,对着信陵君一礼,道:「君上,请入座。」 信陵君倒也不见外,微微躬身回礼之后,便坐到了平原君的对面。 当信陵君入座之后,这才发现,自己所坐的位置才是观赏着后院池塘景色的最佳位置,而在信陵君的面前赫然摆放着的,却是一只干爽的空盏。 显然,这是待客的姿态啊! 再联系自己在门房递上了名帖之后,就被带到了这后院的凉亭之中,更是加深了信陵君的怀疑。 可是,自己抛弃了使团大部,一路疾驰而来,除了见廉颇将军,就没有跟任何人接触,平原君怎么会知道自己会来? 惊疑之间,一旁的泉水却是再度沸腾了起来。 平原君不慌不忙地拿起身边的白帛,握住小鼎的提手,随即手臂微倾,清澈的泉水瞬间如那瀑布垂落一般,冒着热气落入了桌上的茶壶之上。 热情的泉水几乎在瞬间就将那茶壶之中皱皱巴巴的茶叶冲散了开来。 上下翻腾之间,干瘪的茶叶吸收着泉水的滋味,懒洋洋地舒展了开来,一抹抹泛着春色的绿意随即在那方寸之地中彻底地绽放了开来。 还在惊疑之中的信陵君也不由得被这番场景给吸引住了。 「我王命人研制的新的吃茶法。」平原君一边看着信陵君的模样,一边笑着说道:「比之之前,却是简单了许多。」(战国已经有吃茶的说法了,只不过具体怎么泡的不是很清楚哈,不要在意。) 「此大道至简之理也。」信陵君慨叹道:「秋日之中,却有春夏之色,何其趣意之在耶!」 「趣意倒是其次。」平原君继续笑着,见壶中水已八分满,平原君随即将小鼎放回火炉之上,又往那小鼎之中添加上了泉水,而后又提起了茶壶为信陵君倒上了一杯,这才继续说道:「此茶最是明心亮目,不可不尝也。」 如果说刚刚的见礼还是流程上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平原君此言,却是明显的意有所指了。 明心亮目? 心目之间,即是人之所见。平原君此言,很明显是要信陵君擦亮眼睛看清局势啊! 什么局势? 赵秦相争的局势?魏赵联盟的局势?还是,赵强魏弱的局势? 「哦?」信陵君闻言,心中又是一惊,当即双手捧起了面前的茶盏,道:「那却是不可不尝也。」 说着,微微吹动茶水表面,待那热气微微散去之后,信陵君随即以袖掩面,将茶盏送至唇间,唇齿张合之中,茶水缓缓滑落口舌之内,一股淡淡的苦涩瞬间弥漫口腔。 微微皱着眉,微热的茶水又顺着喉咙滑落肚腔。 紧接着,口腔中的苦涩几乎瞬间消失不见,一股甘甜 顺着舌苔在口腔内爆发开来,一份来自春日里独有的气息顺着鼻腔直达颅顶。 「呼!」感受过全部滋味的信陵君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这茶水当真有效,还是心理作用的关系,饮完一盏茶水的信陵君竟然真是觉得心旷神怡,连日奔波的疲倦也好上了不少。 「此真乃神饮也。」信陵君慨然长叹道。 当然,茶水固然有滋有味,却当不得一个」神「字。 「神」的当然另有其物,比如,信陵君此来所想要的周王畿之地。 「些许树叶罢了,君上若是喜欢。」平原君大手一挥笑着说道:「赠君上几斤又有何妨。」 平原君自是知道信陵君此来的目的为何,不过他却只能装作不知的模样。 虽然不能让信陵君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的具体来意,但信陵君此来,大体的想法,不用问大家也都知道。 因此,平原君用了一个「赠」字,却是将主客的关系,说得明明白白。 在凉亭之中,平原君为主,信陵君为客人,平原君可以赠与信陵君好茶,信陵君却不能向平原君索取; 在这如今的天下,赵国为主,魏国为客,赵国可以给点汤汤水水给魏国,但魏国却不能要求。 这是礼,也是理,更是赵国数十万带甲之士所争取来的地位。 这就是「客随主便」! 总之一句话:我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你不能抢! 「君上能割爱。」信陵君也陪笑着,只是随即脸色微微一滞,却是摇着头说道:「还是算了!若是喝惯了这神饮,便是天山蜜水,又如何能在入喉。」 话至此时,信陵君显然也明白,从自己踏入平原君府邸,甚至是从大梁出发之时,赵国方面就已经猜到了自己是来要好处的。 「只可惜,赵国倒是有些小瞧了我王的胃口了。」信陵君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显然,信陵君也是听懂了「赠予」一词的含义——想要好处不是不行,但别想着狮子开口,给你一口汤,接着就是了。 这当然跟魏王所交代的任务有着天壤之别,魏国不仅要吃肉,还要吃最肥的那块! 而随着这一词出现,信陵君也知道自己此行恐怕没那么容易达成目的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信陵君就知道此事没有魏王想象中那么简单。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知道前路茫茫,信陵君也只能埋头前进。 既然赵国已经开了价码,信陵君自然也要回个价码。 说着,信陵君也不忘看向平原君,缓缓正色道:「日日饮之,便是几斤之数,却也不够啊!」 这话的意思也很简单明了:魏国喝汤不够,要吃肉!而且要能够肉生肉的那种。 对土地的需求,信陵君几乎是摆上了台面之上了。 平原君深深地看了信陵君一眼,能这么刚的,也就是信陵君了。好在的是,两人一直都是打着机锋,虽然双方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总归是机锋而已,还没有撕破脸面。 自然,早就得到了赵括要求的平原君也不会去撕破脸面的,只是,为了最终得到那东郡之地,平原君还得继续「压价」。 随即,平原君又笑着说道:「这有何难,让你阿姊每年遣人送你便是。只要赵魏相协、共抗暴秦,总归不会少了君上这口喝的。」 显然,平原君依旧是以家喻国。 赵魏两国,就像是亲戚一般,而那茶叶,自然可以是钱帛、可以是粮秣,只是一个「遣」字,却是又将信陵君对土地的渴望给封堵了。 不仅如此,平原君还给信陵君立下了两条规矩: 赵魏相协,协者,合作之助也。谁协谁?定然是赵国协同魏国啊,依旧是赵为主、魏为次,也就是说,魏国你要听话。 共抗秦国的意思就更明白了。给你好处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抗秦。 应该说,平原君的两条规矩看似有些强势,但实际上却并不严苛。 第一条,赵主魏次,单单以赵魏两国的国力而言,魏国就算是想要为主,它也顶不住秦国啊! 至于第二条,那更不必说,联赵抗秦,那都是基本的要求了,总不能这边赵国才给你好处,转头你就向秦国抛媚眼吧。 对于这样的要求,平原君自然是能够接受的。但赵国开出的价码,却不是他能够接受的。茶叶不是他想要的,茶树以及种植茶树的土地,才是信陵君和魏王想要的东西。 当即,信陵君也回应道:「阿姊自然是心疼吾的,阿姊也永远是吾的阿姊。」 这话等于是在承认了平原君所提出的两个条件。 但紧接着,话锋一转,信陵君却是接着说道:「但吾总归已经成年,凡事还要靠阿姊来办,总归是不好的。成年,成家;成家,立业。」 说着信陵君又看向了平原君。 信陵君的话语已经不能算是机锋了,几乎是赤裸裸的表明自己的来意了。 「成家立业」最要紧的是什么,无非土地而已! 平原君闻言,自然知道自己不能再装傻了。 只是,平原君依旧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轻叹了一声,随即看向已经沸腾的小鼎,复又往那小鼎之中加上了一瓢冷泉,见沸水渐息,平原君这才又抬起了头。 「老了老了。」平原君看着对面的信陵君,继续说道:「虽知扬汤止沸无济于事,这釜底抽薪之事,却只能交给你等年轻人了。」 平原君的意思也很明白了,他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想要更多,只能靠信陵君自己了。 信陵君当然也知道平原君的意思,他当然也知道想要空手取釜底之薪是不可能的。 当即信陵君便从桌边拿过一柄火钳,双手递到了平原君的面前,颇为郑重其事地说道:「若以百万粮秣为钳,可抽之木薪否?」 显然,信陵君已经算是半摊牌了——魏国愿意用百万担粮草换赵国之地。虽然没有明说要多少地,可两人心中也已经心照不宣了。 「哈哈哈......」平原君闻言却是笑出了声,百万担粮食就想要换周王畿之地,平原君只能说魏王是想瞎了心。 当然,平原君也不便直接否定,当即继续说道:「粮秣本也属木,如何能成火钳之效,以粮秣入釜底抽薪,无异釜底添薪也。」 闻言的信陵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是平原君却是准备结束这场对话了,毕竟再继续,赵国的底牌恐怕就要被亮出来了。 「好了,喝了这么多茶水,倒是觉得腹中空空。你阿姊已经备好了餐食,吾等快快前去!你阿姊可是盼了你好久了。」说着,也不管还姊愣神中的信陵君,径直站起了身,便要拉着信陵君往那后堂用饭而去。 见状,信陵君也只好起身。毕竟,阿姊,他也是许久未见了。 只是,信陵君的心中却还有一个疑问。趁着还未见到阿姊,信陵君当即向平原君再度提出了疑问道...... 第632章见信陵先说过往 「君上似乎对吾的到来,早有所料?」信陵君终究还是问出了心底最开始的疑惑。 「那是当然。」一旁的平原君却是丝毫不在意地回道。 这一回答,却是着实震惊到了信陵君。如果自己的到来,赵国已经提前得知,会不会自己此行的目的,赵国也早已知晓呢? 应该说,信陵君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 能得知自己的行程,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自己的身边有着细作,虽然自己并未向身边人表露此行的目的,但王上那边呢? 王上会不会跟身边的人言说此行要取周王畿之地? 而王上身边之人,会不会也是赵国的细作? 转念一想之间,信陵君却又觉得不对,自己脱离使团的行动事先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即便到了现在,除了副使之外,也只有跟着自己的两名力士知晓。 而副使远在使团之中,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行进的快慢,即便是告密了,平原君也不能如此准确地知道自己的到来; 至于力士们就更别提了,自己甚至都没有告诉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两人更是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根本没有传递讯息的时间和空间。 正当信陵君疑惑之际,一旁的平原君却是笑出了声,道:「别猜了,此事,你只能怪秦。」 「秦国?」信陵君更懵了,这事儿跟秦国有啥关系,如今秦国还在关内舔舐伤口呢!哪里会来管赵魏之间的事情? 似乎看出了信陵君的疑惑,平原君也当即再度解释道:「当年,我王因故北上代郡,路过阏与城,造秦国将军司马错率锐士截杀之事,君上可知?」 「略有所耳闻,此不是赵王之策,秦军上下数百锐士不也悉数伏诛了吗?」信陵君皱着眉继续问道。 「说是我王之策,只是为了面子而已。总不能说我赵国境内被秦军锐士如入无人之境吧。」平原君摇摇头说道:「而这群秦军的锐士,正是打着使团的名义,入我赵境,越我城池而不为所知也。」 「君上之意?」信陵君似乎有些明白了。 「然也。」平原君点点头,道:「自那以后,各国使臣入我赵境,皆会受到严密之监视。」 「当然了,也不是要限制使臣之自由,采买、会见等等诸事,斥候也不可能事无巨细样样都管,只不过,这使团人数却是严查之所在。」平原君随即又笑着看向了信陵君,道:「君上擅离使团,只在当日,吾之细作便已经发现,并上报于我。」 后面的话语也就无需多说了。信陵君为国事而来,甩脱了大队匆匆赶到邯郸,定是想要在面见赵王之前,再拉拢几个朝臣以作帮手,而平原君作为信陵君的姐夫,信陵君当然不会错过。 自然,平原君也就在家中等着信陵君的到来了。 「原来如此。」信陵君闻言,却是无奈地苦笑。 原以为自己长途奔袭而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只是骗过了自家人而已,人家赵国早就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掌握在手了。 不过,这样倒也让信陵君松了一口气,毕竟只要不是细作,那便问题不大。 稍稍放下了心的信陵君随即跟随着平原君一同前往后厅用饭,姊弟相见,难免又是一阵的唏嘘,直到傍晚,这顿饭这才算是圆满地吃完了。 也就在此时,门房通禀,王上遣人告知,待信陵君用过饭食之后,便行与平原君一同入宫觐见。 「君上,那咱们就一块前去吧。」平原君笑着向信陵君说道。 「也好。」信陵君默默点点头同意道。 显然,不管平原君是不是跟赵王商量好的,赵括的这一操作,算是彻底地把信陵君其他的路给堵 死了。如今的信陵君却是根本没有的选择,只能入宫面见赵王。 而赵括这样做的目的也很明显,一是要将魏国的问题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二呢也是在保护自己的朝臣们。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万一在信陵君的诱惑之下,自己的朝臣做出了不同于自己的选择,这显然会是赵国的损失。 很快,平原君与信陵君二人便赶到了赵王宫中。 在宦者令的带领下,两人也很快来到了议政殿中。 熟门熟路的,平原君当即带着信陵君便步入了其中。 偌大的宫殿里,赵括端坐在主位之上,右手之位仍旧空着,显然是留给平原君的,而廉颇也还在其中,正坐在了赵括的左手下的位置,正和赵括痛饮着美酒。 看样子,廉颇跟赵括应该是相谈甚欢。 见状,信陵君的心中不由得有些许的亢奋。如果带话的廉颇没有触怒到赵王的话,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自己此行或许有戏?! 只是,信陵君不知道的是,廉颇根本就不需要带什么话,一切都早在赵括的计算之中。就连现在的这次会面,显然也是召开的有意为之。 「见过我王。」 「外臣,见过赵王。」 不论如何,平原君与信陵君二人还是齐齐地抱拳颔首见礼道。 「请起。」赵括虚扶了一把,随即说道:「入座。」 「谢我王。」 「谢赵王。」 随即,二人齐齐坐到了赵括的右手边。 入座已定,一旁的宦者令随即端上了肉食和酒水,随即才带着宦者们慢慢退下。 见殿内已经没有了闲杂人员,赵括这才看向了信陵君,随即开门见山地说道:「廉颇老将军已经将事情始末告知了本王。」 闻言,信陵君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也有些诧异,赵王居然一开头就将事情摆上了台面,不该先寒暄两句吗? 正在信陵君全神贯注等候着赵括的开价之时,赵括的话锋却是一转,信陵君所预想的寒暄却是到了。 「其他先不论。」赵括端起了身旁的酒爵,便敬向了信陵君的方向,道:「本王代长平战场上四十万赵军将士,多谢信陵君。」 说着端起酒爵便一饮而尽。 一旁的平原君和廉颇见状也随即端起了面前的酒爵,面向信陵君,高高举起,道:「多谢信陵君。」 当今唯二的最强国度的赵国三巨头敬酒,那还有啥说的,信陵君当即忙不迭地端起了酒爵,随即也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爵,信陵君赶忙谦虚道:「微末之劳,何足挂齿,多谢赵王,仍记得当年之情谊。」 「本王当然得记得啊。」赵括随即也放下了酒爵,缓缓说道:「当年之战,若非信陵君从中斡旋,亲自提兵来救,吾早已殒命长平矣。只可惜当年长平事急,而本王当年又是戴罪之身,更无法与信陵君道声感谢,吾深以为憾事也。」 「赵王谬赞了。」信陵君显然也被这高帽戴的有些晕乎。 显然,他还没有意识到赵王这是在做什么。 而赵括的话语,却是很快再度响起:「来,信陵君,为当年的长平之战,饮胜!」 说着,又是一爵浊酒匆匆下肚。 没办法,赵王敬酒,在场三人随即纷纷添上酒水,一饮而尽。 两杯浊酒下肚,信陵君的脸上随即变得有些潮红了起来,就连脑袋也有些发热了。 这或许也不仅仅是两本浊酒的关系,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能得到赵王如此高规格的接待,天下恐怕也就信陵君一人而已了。 别说换了其他的使臣,就算是魏王亲至,赵王也未必会连续地敬酒啊。 只是,赵王的这份热情,却是有些太过热烈了。 放下了酒爵,赵括却是再度开口,道:「信陵君的这份情谊,我赵国永远铭记,无论未来赵魏处境如何,信陵君永远是我赵国最尊贵之客人。来,饮胜。」 闻言,信陵君顿时就是一惊,刚刚两杯浊酒带来的燥热瞬间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份心惊胆战的寒意。 怎么说? 个人的情谊永在,那赵魏之间的情谊呢?! 当即,反应快速的信陵君一边给自己满上一爵,一边对赵括回应道:「赵王实在太过客气,赵魏份数同源,吾救之赵国,便是救援魏国,此应尽之责也。」 信陵君的意思很明确,咱们之间只有国家的情谊,救援赵国的是我信陵君,但归根到底却是魏国救了赵国。 这份情谊,如果赵国认,那就得认给魏国! 说着,信陵君也当即一饮而尽,根本不给赵括反对的时间。 赵括自然听出了信陵君的话语中的含义,不过赵括倒也不恼,这本就是一场局,一架梯子而已。 酒过三巡,赵括知道是时候开始说点正事了。 当即赵括便放下了酒爵,目光再度看向了信陵君,随即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来说说如今魏王之所请吧。」.z. 闻言,信陵君顿时眼前一亮,随即就要上前详细地说明魏国求地的理由。 赵括见状却是轻轻地摆了摆手,道:「魏王所求我已知之,君上将要所言,吾亦能猜到七八分,多言实在无益。」 「这。」信陵君闻言,顿时有些急了,这不让说话,自己还怎么说服赵王啊,当即信陵君的眼神就看向了对面的廉颇将军。 只是廉颇却是一脸的从容,仿佛此时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一般。 面对信陵君探寻的目光,廉颇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都没有看向信陵君的意思。 无奈,信陵君又要看向一旁的平原君,也正在此时,赵括却又淡淡地开口,道:「周王畿之地,也不是不能给魏国。」 闻言,信陵君再度惊喜地抬起了头看向了赵括。 他知道只要赵括能松口,剩下的无非就是价格的问题了。至于价格,信陵君相信,为了这周王畿之地,魏王是能够松口的——不就是粮秣嘛,来年苦一苦百姓也就是了。 只可惜,正如魏王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赵括身为后世之人,何尝不是对土地有着执念呢! 赵括想要的,远远比信陵君想象中的多得多。 见状,赵括随即继续说道:「不过,寡人也需要向我赵国之臣民交代,毕竟周王畿之地,乃是我赵军一刀一剑砍杀而来的,便是寡人也不能轻侮之。也就是信陵君您亲自前来了,换了其他人,本王早已送之国门之外。」 赵括再度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这才图穷匕见道...... 第633章寡人所欲乃东郡 「三个条件。」赵括淡淡地看向信陵君开口道:「只要魏国答应寡人三个条件,周王畿这膏腴之地,赵国拱手让于魏国。」 谆谆善诱的赵括,像极了一个倒买倒卖的女干商。 「外臣愿闻其详。」信陵君自然也从赵括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此行恐怕不易的气息,但冷静地抱拳对赵括说道。 赵括点点头,随即说道:「赵国之盟,会盟者魏、楚、韩也。如今既要以地许魏国,楚国不可轻侮,亦要分其地也;而韩之国,背盟而靠秦,几毁我大事,当不可不伐也。」 「因此,这第一个条件,便是赏罚各得其所。赵、魏、楚三国可分之周王畿之地,而我赵国更要伐韩以正视听,介时,魏、楚两国,不可置身事外也。」赵括言罢随即看向了信陵君。 信陵君闻言,心头也是快速地思考了起来。 赵括的话语,虽说是第一个条件,但从信陵君的角度来看,实际上确实包含了两层的意思。 一是限制了魏国取地的范围,楚国倒是其次,关键是赵国也加入其中,不仅大大减少了魏国可分得的土地城池,更重要的是,周王畿的中心城市——洛城的归属就很成问题了。 要知道,洛城之赋税几乎占了整个周王畿的一半,若是赵国将洛城划归己有,那么即便魏国取得了一些地盘,收获也很有限。 更何况魏国还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甚至入不敷出也是有可能的。 其二,则是赵国要征伐韩之国,需要魏、楚两国的支持。这一点,作为魏国倒是无关紧要。 一来,说是征伐,时间起码要到明年秋收之后了,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毕竟韩之国在知道了他的秦国爸爸吃了败仗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向赵国服软,到时候赵国还征不征,还得打个问号。 二来,即便是征伐,对付一个区区韩之国,别说赵国了,就算是如今的魏国也是问题不大的,要魏国加入其中,这是给魏国分好处去的啊。魏国自然不可能会错过。 因此,信陵君很快抓住了赵括言语中的重点——三家分周——洛城才是关键。 「禀赵王。」信陵君当即说道:「韩军背盟,自当讨伐,若是赵国愿意牵头,我魏国自当景从,而楚国此战损失颇大,想必也是愿意相助赵国的。」 「只是。」信陵君顿了顿,又看向了赵括,这才接着说道:「当时盟约之时,赵王有言在先,赵国与周王畿不取一地,所得皆由我魏国所有。如今分地,楚国或可得之三分之一,而我魏国当得之三分之二也。」 「信陵君倒是好记性。」赵括闻言倒也不恼,随即继续说道:「不过,寡人既然愿意给,就不会那么抠抠搜搜,信陵君想要洛城,直说便是。」 面对赵括的「直言不讳」,信陵君倒是有些无言以对了。 赵括随即继续说道:「之所以寡人要分几座城池,其目的倒不是舍不得,只是想要赵军有所驻扎之地,否则秦军一来,信陵君可挡否?」 闻言,信陵君顿时又哑然了。显然,能不能挡住,他还真没把握。 「不过,既然信陵君这样说了,那便罢了。」赵括摆摆手说道:「至于之后如何划分,如何驻军,如何协同作战这些细枝末节,信陵君之后与平原君商议即可。」 「是。」平原君当即抱拳领命道。 「多谢赵王。」信陵君也立即抱拳道:「如此,这第一个条件,我魏国没有异议。」 显然,赵括在地盘方面让步不可谓不大。不仅洛城不要了,看赵王的话语,就连普通的城池,也是不准备要的。 只是,这样一来,信陵君却是更加小心了起来。毕竟,赵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怎么 可能会吃这么大的亏。 唯一的可能,就是赵王要得比想象中更多。 果然,待信陵君同意之后,赵括随即继续说道:「这第二个要求,便是粮秣。吾知魏王准备了百万粮食,不过,我只要二十万担粮食足矣。」 「哦?」信陵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谈判,对方不该是将价格往高了喊吗?怎么还往低了喊啊!而且一低还低这么多! 要说没阴谋,打死信陵君都不信啊。 可要说有阴谋,这粮食可是实打实的东西,哪里能有什么阴谋呢! 似乎看出了信陵君心中的疑问,赵括当即说道:「如今的周王畿可以说是百废俱兴,魏王想要重振其往日英姿,势必要投入不少钱粮,这样的情况下,我再想魏王要百万粮秣,这就是将魏国百姓们推入水火之中了。」 听着赵括的话语,信陵君头一次有些羞愧的神色。 毕竟,他来之前,也是打着「苦一苦百姓」的想法的。可是,没想到,他一个赵国的王上,却比自己和自家的网上,更加心疼自己的百姓。 羞愧之后,信陵君也是深深地看了主位之上的赵括一眼。他知道,只有心怀天下之人,才会去关心他国的百姓。 只是,赵括接下来的话语,却再度令信陵君无语。 「不过。我赵国耗费如此多军资才夺得的地盘,也不能就此赠与魏王了啊。」赵括随即继续说道:「自明年起,秋收之后,魏国每年向我赵国输送粮秣十万担,便是本王的第二个要求,楚国会是五万担。」 闻言,信陵君的心中再度运转了起来。 应该说赵国的这个价码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还有些低。每年十万担,甚至不够十万大军一月之用,对于整个赵国数十万大军而言也是杯水车薪。 更重要的是,仅仅魏王所准备的百万担粮食,便足以保周王畿之地八年的平安了。 八年,足够魏国在周王畿之地上攫取相当多的利益了。至于八年之后,每年十万担的粮食,也不过是两三座城池的赋税收获而已。可以说几乎是无伤的。 更妙的是,这样一来,无形中还降低了魏国的风险。 一旦哪年秦国来袭,魏国便有理由少交甚至不交这十万担的粮食,甚至万一周王畿之地被秦国夺去了,魏国的损失也只有区区的二十万担粮食而已。 当然了,这对于赵国而言,也是有利的,只是这个利,却是要等至少八年之后才能体现。 可以说,这个条件不仅不苛刻,甚至是为了魏国着想的。 「上哪找这么好的合作伙伴啊!」信陵君在心中慨叹着。 而想清楚这些的信陵君,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随即一口答应道:「没有问题,此事,我也可代我王答应赵王。」 赵括自然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明显,前面两个条件,与其说是赵国的条件,不如说是赵括布下的鱼钩。 目的就是要让信陵君感受到周王畿之地这个诱饵的美味,优厚的条件之下,让信陵君爱不释手,而接下来的第三个条件,才是赵括最终的目的。. 「第三个条件。」赵括略略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吾要魏国东郡与楚国淮泗之地,以作交换。」 话音落下,针落可闻。 信陵君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括,似乎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赵王所说,是要我魏国之东郡?」信陵君皱着眉头,对赵括问道。 「然也。」赵括淡定地点头道。 「这不可能!」信陵君当即拒绝道:「东郡之地,虽不是商旅通衢之所,却也是表里河山 ,粮产何只数十万担。如今之周王畿之地,战火荼毒,千里无人烟,想要恢复往日之荣光,还不知要几时。如何能以东郡换之。」 「不可能,此绝不可能。」信陵君再度果断地拒绝道。 「愿不愿意在你。」赵括淡淡一笑,却根本不与信陵君辩白:「此便是寡人的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信陵君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括摆了摆手打断道:「此事重要,信陵君想必也需要时间好好思考。」 说着,赵括已经起了身,道:「寡人也有些疲累了,今日就到此吧。」 闻言,平原君与廉颇齐齐站起了身,双手抱拳恭送这赵括。唯有信陵君还呆坐在了原地,似乎一时间还不能接受如此大的返转。 明明刚刚的形势还在有利于魏国,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这番模样。 信陵君当然想不通,因为他并没有意识到:弱国无外交。 他所想要的,他所看到的顺利,都只是赵括给予的。正如平原君在之前的凉亭中所劝告的那样:赵国给你的,那才是你的,赵国不给,你不能抢! 赵括既然可以给你优厚的条件,甚至可以把大部分的周地都交给魏国,那赵国自然也可以什么都不给! 这是赵国身后数十万大军,给赵括的底气。 只可惜,信陵君身后并没有这样的依仗。 就要离开的赵括忽的又转过了头,对信陵君说道:「或许此事,信陵君也该汇告魏王才是。不过时间不要太久了,若是楚国得知了消息,以淮泗及吴越之地来换,寡人就不好做了。」 闻言,信陵君心头顿时剧震。 他当然知道这是赵王在吓唬自己,可万一楚国真的有样学样地遣使而来呢! 要知道,楚国其他的没有,就是地盘大啊!单单就是吴越之地,就比整个魏国的版图还要大了。 楚国真的会舍得这么大块的地盘来还一个区区的周王畿之地吗? 信陵君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楚王,会毫不犹豫的换了。无他,整个吴越之地的收入,甚至还赶不上一个洛城,更别说其中的山民还多次作乱,扰乱后方。 把吴越之地送出去,根本损失不了多少,但收了周王畿之地,楚国却是可以大大地弥补自身的经济实力,更可以借此打通与中原之间的联系。 甚至,就此逐鹿中原也未可知。 当然,赵国并不希望看到楚国的崛起,但,还是按句话,万一呢...... 「三日。」未等信陵君考虑清楚呢,那边的赵括却又再度开口,道:「三日之内,寡人的承诺依然有效,三日之后,就还请信陵君莫要再开尊口了。」 说着,赵括头也不回地向后宫走去,徒留信陵君呆愣在了原地。 第634章马车里说服信陵 “恭送我王。”平原君与廉颇将军齐齐地向着赵括离去的方向微微躬身。 恭送声中,信陵君却依旧直愣愣地呆立在原地,直到平原君小小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信陵君这才如梦初醒般地缓过了神。 “平原君。”信陵君有些焦急地想要寻求平原君的帮助。 平原君当然只能默不作声。 随即,信陵君的眼神又看向了正向他走来的廉颇将军,已经有些头晕的信陵君也是病急乱投医,当即又向廉颇将军求情道:“廉老将军,这。” 廉颇倒是淡定得很,当即便给了信陵君一记当头棒喝,道:“我王出身军旅,向来军令如山,此令既出自我王之口,便再无回旋余地。信陵君还是赶紧向魏王禀告吧。或许,魏王对此,并无太多的异议。” 闻言,信陵君又是一愣。 的确,如果此议通报给了自家的王上,恐怕王上根本想都不想就会答应下来。 无他,从魏王的角度来看,用只有区区十数城、且并不富庶的东郡,换取周王畿的大半土地,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至于那些许的钱粮,在如此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信陵君却知道,东郡之地看起来并不起眼,却也是联通燕、齐的重要区域啊。更重要的是,一旦魏国将东郡拱手相让,再加上赵国即将对韩之国动手,很快,赵国就将对魏国形成三面包围的态势。 尤其,从东郡直插大梁的话,以赵军骑兵的速度,恐怕要不了两日的时间。 虽然单从利益的角度来看,送出东郡,魏国依然占了大便宜,但从国家安全上来考量,这一步显然是昏招。 尽管如今的魏赵是盟友的状态,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信陵君可不想再过了。当年,就是因为河西的丢失,导致魏国被迫将国都从安邑迁到大梁,如今难道因为一个东郡,再行迁都之举吗? 问题是,这些个考量,魏王不会知道,或者说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考虑。 毕竟在魏王的心中,也只要秦国还在,赵国就不会轻易找魏国的麻烦。 应该说这样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误,甚至可以说这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一旦赵、秦开始了攻灭他国的竞赛,那么被三面包围的魏国,一定会是最先灭亡的那一批。 当然,以信陵君的见识到并没有看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但冥冥之中,信陵君还是觉得将自家的都城置于他国的兵锋之下,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可是...... 正待信陵君继续思考之时,一旁的平原君却是出言打断了他的思考:“信陵君。” 信陵君随即又缓过了神,而对面的廉颇将军,也正站在了信陵君的面前,微微躬身,说道:“君上,老夫先走一步了。” 说着,廉颇将军便先行离去。 显然,廉颇的行为就是在告诉信陵君,我答应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我管不到了。 这当然也符合廉颇的人设。毕竟他只是一个将军,能为信陵君往赵王面前说项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也算是还了信陵君曾经的人情。而如果继续掺和下去,一则与其将军的身份不符,二则也更会让信陵君看出端倪来。 因此,果断抽身,是廉颇最佳的选择。 廉颇既然已经离开,那么信陵君所能“依靠”的便只剩下了平原君了。 “我们也走吧。”平原君也是微微点头,随即便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信陵君也知道,这里肯定不是说话的地方,即便是平阳君想要帮自己说话也不是此时此地。 当即点点头,说道:“平原君请。” 很快,两人相携便出了王宫。 平原君的马车上,信陵君迫不及待地请求平原君再为其说项一番。 平原君闻言,却是不置可否。待信陵君稍稍冷静之后,平原君这才开口道:“信陵君,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闻言,信陵君立即点头应诺。 “第一。”平原君竖起一根手指,道:“用东郡换周王畿之地,魏国是赚是赔?我赵国是赚是赔?” “这?”信陵君闻言顿时有些尴尬。 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显而易见的,自然是魏国赚而赵国赔。 至于信陵君的担忧,却是根本说不出口,也摆不上台面。 似乎看透了信陵君的尴尬,平原君倒也没有继续逼迫信陵君回答,反而继续开口问道:“第二。真到了赵魏兵戎相见的地步,多一个东郡、少一个东郡,影响真的大吗?” “这。”信陵君再度陷入了尴尬的地步。 这个问题的答案,依旧是显而易见的。 仅仅洛城一战中,信陵君就已经见识到了自家的军队跟赵军之间的差距,更别说赵国如今带甲之士有数十万之巨,而魏国呢?经过洛城一战,可谓是一穷二白,全国的兵力加起来恐怕也不足十万。 因此,这赵魏之间真的打起来,一个东郡,甚至都不能拖赵军十天半月。 当然,实际上,平原君的问题是有些偷换了概念的。 他问题的前提就是赵魏交战,天然地将秦国排除在外了,实际上一旦赵魏交战,秦国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不管是围赵救魏也好,还是趁机攻灭其他国家也好,总归秦军也不会闲着。 自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军的主力还是得防着秦军。 因此,与其说是赵魏之战,不如说是赵秦之战。甚至可以说,如今的战国,任何的战事,都是赵秦之间的博弈。 即便赵秦双方没有任何的兵力加入战斗,也依旧是他们之间的战斗——代理人战争而已。不过,即便是秦赵相争,最受伤的永远会是第三个国家。 就比如如今的二毛。 所以呢,平原君的话虽然是偷换了概念,但问题是在这急切之间,信陵君却也听不出这其中的关窍,甚至即便是知道了,却也无力反驳些什么。 面对信陵君的在此无言以对,平原君随即抛出了第三个问题:“第三。君上既知以周王畿之地换东郡之地,利魏而不利赵,我王岂会不知?我王既知,君上以为,为何我王还会提出这样的想法?” 一句话再度令信陵君陷入沉思。 的确,如今的赵王可是能够打败秦国白起的存在,周王畿之地孰优孰劣,赵王会不清楚?可既然清楚,为何还要同自己换地? 难道东郡还有别的重要性? 显然并没有啊!作为魏国的使者,信陵君不是不知道东郡还有着牵制燕、齐两国的作用,但在不清楚赵国先北后南的国策之下,信陵君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个小小的东郡在赵国的国策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不是认知上的差距,存粹是因为策略的不同,而导致的视野的不同。 当然,这也跟周王畿之地太过重要和富庶有关。 周王畿之地,不仅为天下之中,赋税良多,更是锁住秦国东出的要地,赵国不可能不想要啊,否则也不会提出还要分几个城池驻军的要求了。这就是为了避免这地儿到了我魏国手里,秦国动手来抢啊! 可明明这么宝贵这块地,为什么还舍得呢? 难道...... 信陵君是想来想去也想不通。最后只能无奈地看向了平原君。 平原君对此倒是也不意外,实际上在这个礼崩乐坏的年代,要信陵君相信赵王的“诚意”本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好在,今日的这场戏,赵王已经铺垫得足够多了。 至于这最后的一击自然要由离信陵君最近的平原君来完成。 “君上。”平原君随即开口道:“今日我王待君之礼如何?” “自是很好。”信陵君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平原君点点头,道:“君上可知,不是所有的使臣都能在这夤夜时分出入王宫之中的,这天下也更没有几人能得我王连敬三爵美酒的,当然了,如今也更没有多少人能让我王甘愿退让的。” “君上之意。”信陵君显然有些被平原君的话语给震住了。 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凭什么? 难道就凭这窃符救赵这事儿吗? 显然,赵括和平原君给出的答案似乎并不能很好地说服信陵君。 但那又如何,赵括要的,只是给信陵君一个借口,让他可以说服自己的借口。即便信陵君此时不信,也势必要强迫自己逐渐地相信这个事实。 平原君随即又在一旁继续说道:“我王当然也不愿意换地,然窃符救赵之恩,赵国上下不敢或忘,因此这三日之期,君上还是好好把握吧。” “君上是说,过了这三日,赵王就不愿意再换了?”信陵君闻言顿时有些心慌。 显然,他已经渐渐地被平原君给说服了。其实这也正常,毕竟利益当前,想要一直保持冷静的心态也是不容易的。 眼见着对方已经有些焦急的心态,平原君就知道事情大体上已经稳了。 当即,平原君便点了点头,说道:“正如廉颇将军所言,我王想来要求令行禁止,既然我王说了是三日,那便是三日。” “看来,廉颇将军也是在提醒我啊。”信陵君在心中轻轻的呢喃着。 是的,还在马车上的信陵君,已经顺着赵括的意思开始在尝试着说服自己了。 不自觉的,信陵君已经倒向了换地的一方。 “吁......” 也正在此时,马车终于回到了平原君的府邸门前。 该说的,平原君都已经说完了,当即没有什么更多好说的,平原君随即和信陵君一起下了马车。 平原君本要邀请信陵君入住他府上的,只可惜,信陵君哪里还能等这一夜,当即也不加掩饰回道:“时间紧急,吾必须连夜手书我王。” “既如此,吾倒也是不便强留。”平原君会意,当即也是抱拳惜别道:“如此,君上路上小心。吾等来日再见。” “多谢平原君。”信陵君也当即拜道。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635章旧王已逝新王生 三天的时间几乎一晃而过。 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随着冬日,如期而至。 换上了一身厚实的衣服,怀揣着昨夜才刚刚寄到的国书,信陵君再度踏上了前往赵王宫的路途。 显然,魏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赵括的要求。 虽然心中还有着些许的不安,但信陵君还是只能稍稍按捺住自己的心绪,完成魏王交代的任务。 而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赵括那边也没闲着。 反对这次交易的大臣几乎是络绎不绝地出现在赵括的面前。 对于这样的情况,赵括也是无可奈何。这些个大臣显然都是为了赵国好,赵括又不能斥责他们,而东郡的重要性,他也不能暴露出来,唯一的借口也只能是长平之战了。 可是,这样的借口哄哄百姓还可能,对于赵国的这群老油条,哪里会信! 不信也没办法!谎话重复一百遍,也就成了真理,更何况这谎话还是从如今赵王的嘴中说出的。 不信,也得信啊! 而随着楚国的使者来到邯郸城中,劝谏的声音终于渐渐熄灭,所有人都知道,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再如何,赵国也不可能同时失信于两个大国。 只是,这边赵括轻松了些,那边的平原君却是要忙坏了。 确切地说,是他和信陵君二人,针对着换地的细节,一遍又一遍地讨论着。 大到城池及周边区域的归属,小到粮秣的给付时间和方式,几乎方方面面,信陵君都要争上一争。楚国的使者完全是陪跑的。 一方面,当然是魏国如今早已经不似以前那般阔绰,即便是一文钱,一粒黍米,信陵君也要为魏国尽力争取。 另一方面,信陵君也想在这繁杂的谈判拉扯之中,试图发现赵国其他的意图。 对于这样的招数,平原君显然也是颇有经验。不就是谈嘛,谁怕谁?! 嗯,赵括怕了。 倒也不能说是怕了,只是赵括根本不屑于理会这样细枝末节的争取。尤其在自己的根本国策面前,这样的细节争取,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于是,在听过两次谈判汇报之后,赵括便向平原君作出指示:成大事不拘小节,尽快敲定换地事宜。 得到了最高指示的平原君倒也没有直接同意信陵君的要求,只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缓缓撤退和妥协。 而随着赵国的妥协,谈判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 终于,随着国书的交换,一场看似由魏国导演的,实际却是赵国在幕后指挥的换地大戏,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大戏的结果,可谓是三方各得其利,皆大欢喜。 最欢喜的当然要属魏国了,它得到了包括洛城在内的三分之二的周王畿之地,同时赵国将在河雍之地驻军,策应周王畿之地的安全。 可以说,魏国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而它所付出的代价却并不算太多。 首先是地盘方面,魏国东郡一十二城池,全都划归给了赵国所有。 其次是粮食方面,魏国一次性给付了赵国五十万担的粮草,而往后的十年内,每年的秋收之后,还要给赵国给付十万担粮草。 最后便是联盟方面,赵魏重申了合纵之要,并双双谴责了韩之国弃友从贼的行径。基于此,魏国承诺,在赵国进攻韩之国时,至少要以三万大军陈兵韩魏之边境,以为策应。 当然,赵国得到的也不少。 除了魏国的东郡之外,原属于楚国的淮泗之地也被赵国纳入了怀中。 这也是赵括所最为看重的条件。 有了东郡,不仅魏国国都 大梁将成为自己嘴边的一块肉,更重要的是,赵国已经在实质上对燕国形成了包夹的态势。若是把不断扩充中的草原之地算上,赵国可以说已经三面包围了燕国。 燕国现如今除了赵国之外,唯一的邻国就是齐国了。 齐国嘛,懂得都懂,自从五国伐齐之后便彻底的一蹶不振了。历史上,秦国罚燕、魏、楚之时,齐国都选择了作壁上观。而等王贲率军抵达临淄城下,齐王甚至连反抗的欲望都没有,直接出城投降。 显然,齐国能给到燕国的帮助是极其有限的。 更何况,有了淮泗之地在手,齐国若是想要援助燕国,赵国随时可以从他的侧背,给他来上一刀。 当然,更重要的是,淮泗之地在楚国的手中是块废地,在赵国可不是。 如今的赵人,最喜欢的可就是开荒了,淮泗之地虽然水患频发,但只要细细梳理,开垦渠道,不用数年,就会是另一个巴蜀之地。 而魏国的粮秣资助,加上东郡富裕的粮产,正好是淮泗之地的「原始投资」。 可以说,赵国在得到了淮泗之地之后,这才算是真正地有了跟秦国拼持久战的底气。 秦国的强大,无疑是秦军的强大造成了,而秦军的强大,却是广袤的关中平原和蜀中平原给予的。 而如今,赵国也终于拥有了除了邯郸郡之外的另一个产粮的大郡——淮泗郡。 是的,赵括将魏国的东郡和楚国的淮泗之地合并到了一个郡,称淮泗郡。 从此之后,赵国与秦国唯一的差距,可能就是那高耸入云的坚固异常的函谷关了。 最后,全程打酱油的楚国,绝对算是意外之喜了。 虽然没有拿到洛城,却也拿到了周王畿之地近三分之一的地盘了。要知道战前,楚国的最高要求也才四分之一的地盘。如今却是拿到了比自己期望还高的收获,能不意外,能不惊喜吗! 至于楚国所付出的,除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淮泗之地外,就只有十年内,每年的一万担粮食。 十年,一万担。 总共加起来,也才十万担而已。 看不起谁呢!楚国怎么也算是当世第三大国啊(自认为),区区十万担,都不够楚王宫中一年浪费的粮食多,就这还分十年给? 说真的,楚王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恨不能把这十万担粮食直接送给赵国。 好在,楚国的使者倒也保持了理智。嗯,与其说是保持了理智,不如说是保持了对赵国的敬畏,对于赵国提出的条件,倒也没有敢进行驳斥。 不论如何,楚国也算是莫名其妙地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其结果就是,原本被所有人唾弃的弃军而逃的上将军,摇身一变,变成了功臣。 毕竟即便加上五万大军的损失,换周王畿三分之一的土地,也还是很划算的。 国书既然已经签订,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换地的具体实施了。 廉颇将军再度挂帅,领着足足五万大军开赴淮泗郡。 值得一提的是,廉颇所带领的部队,可不是青壮或是屯田兵组成的杂牌军,而是真正上过战场,和胡人、秦人都厮杀过的真正精锐。 与此同时,平原君也随即从各地召集开荒的民众,汇合着愿意投奔赵国的胡人,以及部分从周王畿而来的流民,再混杂着一万的屯田兵,组成了第二梯队,带着足够的粮食,奔赴淮泗之地。 这个冬天,会是属于淮泗之地的冬天,而这十数万的民众和屯田兵,会在淮泗之地开河修渠,开荒为地,将淮泗之地打造成为另一片屯田之地。 魏国方面自然还是信陵君挂帅,领着三万大军便接管了洛 城周遭的地盘。李牧随即将兵力回收,主力驻扎在轵城,至于河壅城,李牧只留下了三千战兵以作警戒之用。 倒是楚国方面,此次前来交接之人,却不是景家之人,而屈姓族人,副将更是昭氏族人。 显然,这又是楚国内部的一番力量交割,屈、昭两家短暂地联合在了一起,共同排斥了景家之人。 这或许跟景家的将军抛弃大军,独自逃回了楚国,也不无关系。 当然,期间秦国也是收到了三国换地的消息。只可惜,秦王除了表示诧异和不解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一来,秦军正在进行大规模的互换和调动,除了固守函谷的几万大军未曾动摇之外,几乎所有的郡县之中,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兵力调动。如此规模的调动之下,秦国自然没有时间,也更没有兵力去管他国的事情了。 二来,三国开始换地的行动之时,已然进入了冬日,天气更是已经转冷,此时进军而战,显然不是一件好事情; 三来,也是最为重要的——三国换地,对于秦国而言,好处明显大于坏处。秦王根本没好友理由去阻止啊。 很简单的道理,从赵军的手里夺取一座城池,秦国必须准备比之更多的兵马才有一定的胜算。 可从魏国、楚国的手中夺取城池,即便是兵力少上一些,秦军都有很大的胜算。 怎么看,赵国的行为都是在给秦国送地盘啊! 这也是秦王无论如何也看不懂赵括操作的原因。 而这也彻底反应了秦王与赵括二人的心理上的区别:如今的秦王的眼中,赵国已经占据了绝大的地盘,大到他几乎看不到其他的国家。而赵括的眼中,却是将秦国放到了最后。. 这倒并不是说秦王与赵括之间存在着什么眼界的差距,更多的还是秦国最近吃的亏太大了。 经过大半个月的行军和交割,周王畿和东郡、以及淮泗之地的交割总算是宣告结束。 至此,历经数月的周王畿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秦国损失了三万多的军力,虽然只拿下了一座宜阳城,却也换掉了魏、楚、赵近十五万的兵力。 如果单从兵力的损失上来看,似乎也完全能够接受。 而魏国,虽然损失了最多的兵力(近八万人),却是得到了周王畿最大的一块蛋糕——近三分之二的土地,以及洛城。显然称不上亏。 至于楚国,虽然也损失了近五万人,却也得到了周王畿之地的三分之一地盘,对于缺乏经济的楚国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 最后的赵国,损兵不过两三万,却是足足多了一个淮泗郡,若是加上灭了的林胡,赵国整整扩地了千里,更要周王畿之地数十万的百姓加持,可以说,此时的赵国,从国力上已经完全不输秦国了。 可以说,参战的四国,似乎都是赚的,区别只是小赚和大赚而已。 而那唯一受伤的,或许就是曾经的天子之国——周朝了。 八百年周朝,终于还是在这公元前255年的秋天,永远地告别了历史的舞台。 旧的王者已经逝去,新的王者的角逐还在继续着。 但无论如何,秦赵之间,攻守已然易形了...... 初九:潜龙勿用。 第636章雪灾突降赵国急 公元前255年的冬雪,下得比以往来得更晚一些。 繁华的邯郸城,一片银装素裹中,邯郸城的百姓依旧在街头巷陌穿梭着。 一年的劳作,终于告一段落,即便是风雪交加,也止不住邯郸百姓热切的心。 给就要出嫁的女儿挑几朵簪花,为身旁的婆姨选几段料子,再给家中的稚童扯上一道红绳,又为全家割几块肥肉...... 不知不觉间,年货已经乘满了整个篮子。 处处都是欢歌笑语,处处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站在宫楼之上,看着满是幸福色彩的邯郸城,赵括与有荣焉的同时,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雪,对百姓而言,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今年的雪来得虽然晚,却十分地急。 短短不过数日,邯郸城外的积雪已经及膝。邯郸尚且如此,更北的代郡呢?还有刚刚收回的草原,如今的九原郡呢!还有那从周王畿之地迁徙过去的数十万百姓呢? “我王。”就在赵括皱着眉思考着要如何救灾之时,一个略略有些嘶哑的声音随即在赵括身后响起。 转过身,披着黑色大氅的平原君赫然站在了赵括的身后。 “外间冷,我们殿里头说话。”说着,赵括带着平原君便往一旁的偏殿走去。 偏殿之中,一炉红通通的炭火早已经备好,脱去了大氅,赵括与平原君相继在火炉边坐下。 “情况怎么样?”刚刚坐下的赵括随即对平原君问道。 “上党郡情况没有什么问题,虽然比往年要冷一些,倒是没有雪灾的情况。河间和邯郸的情况类似,基本上雪灾都还在可控范围内。代郡的情况稍差一些,不过几年的基础建设没有白做,暂时还没有发生因积雪而倒塌房屋,也暂时没有冻死人的情况上报。”平原君一边烤着火一边回答道。 “不能只听下面的人的一面之词。”赵括闻言却并没有就此高兴,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这么大的雪灾,出人命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条人命都没有出。 “吏部和户部要安排专人进行抽查。”赵括随即继续说道:“不要经过任何人,就从名册里抽人,也不要告知地点,抽完人直接去县域进行检查。务必要搞清楚底下的真实情况。邯郸郡、河间郡,尤其是代郡,都要安排人员,越远越冷的地方,越要安排。” “不怕死人,就怕这一个都没死啊!”赵括再度嘱咐道。 “是,我回去这就安排。”平原君闻言立即点头答应道。 “我这边也安排羽林卫进行暗查,告诉抽查的人员,要是我羽林卫查出了问题,而他们没查出来,以同罪论处。”赵括恶狠狠地说道。 “好。”平原君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忙不迭地答应道。 显然平原君也有些小瞧了赵括的决心,甚至可以说,赵括是动了杀心的。 没办法,这次的雪灾太严重,而对于赵国的影响也太大了。 赵括心里很清楚,虽然在周王畿之战中,赵国算是占尽了便宜,但这一场暴雪,却又是赵国的一场考验。 秦国地处南端,又有秦岭阻隔,暴雪对其核心区域的关中和蜀地根本没有多少影响。至于义渠,虽然也有暴雪,但这对于秦国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甚至还有助于其处置义渠中的破坏分子。 而赵国却不同,除了上党区域因为地形的缘故,可以基本不受北方冷空气的影响,其余包括邯郸在内的诸郡都要受到暴雪的影响。 燕赵苦寒之地,从来不是说说而已的。 尤其是位于最北端的,刚刚成立的九原郡,那里不仅又新附的草原胡人,更有从周王畿之地迁徙过去的数十万百姓。 胡人渡冬的办法是“优胜劣汰”,说白了就是不管那些老弱,只将有限的粮食集中给精壮的汉子。 今年是胡人归附的第一年,赵国说什么不能用这样的办法,否则别说归附了,来年不反出赵国那才怪了; 至于那数十万周地的百姓,就更加了!本就是千里迁徙,若是大面积的冻伤、冻死,不发生暴乱,那才是怪了。 因此,这一场暴雪对于赵国而言,无疑是一场不下于洛城之战的严峻考验。 安然渡过去了,民心归附之下,秦赵两国从此可以说是攻守易形;可若是渡不过去,偌大的赵国或许就此分崩离析也未必不可能。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教训,赵括心中是再清楚不过了。 而想要救援九原,赵括就必须从其他的几个郡里抽调物资,而想要抽调物资,对于底下情况的了解和掌握就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发生因为抽调了物资,而导致当地的百姓受冻枉死的情况。 毕竟邯郸等郡才是赵国的根基所在。 “淮泗郡和九原郡呢?”赵括随即继续问道。 “淮泗郡方面,倒是没有大灾,基本情况跟上党类似,不过,因为河床结冰、土地凝结的缘故,开荒修渠的工作有些耽误了。”平原君也继续答道。 “告知廉老将军,一切以百姓性命为重,不要强压工期,今年干不完,明年接着干就是了。只要有人在,只要民心归附,赵国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赵括也当即对淮泗郡的情况作出指示。 “好。”平原君也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根据不韦传回来的消息来看,九原郡的情况不容乐观。虽然秋日里修筑的城池,让牧民和百姓免于雪压帐篷的危险,但冻死和饿死的情况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猜到了。”闻言的赵括心头一揪,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示意平原君继续。 “一句话,还是缺少粮食以及足够取暖的木材。”平原君继续说道:“要是情况继续恶化,恐怕不少的部落,会脱离掌控,重新回到草原上去。同时,周王畿迁徙过去的百姓不耐严寒,受冻伤的人数更多。” “取暖的问题。”平原君继续答道:“按照王上的指令,兵部已经下令停止上党郡冶铁的工厂,所有矿场全力供应北地的取暖用炭,只是因为道路的问题,运出来还需要时间。不过,上党的屯田兵已经开动,应该很快就能平整出道路。” “第一批的煤炭,已经过了阏与城。”平原君略略思考一番,继续说道:“九原城内,吕卿也正按照王上的图纸,对各家的烟道进行改造。只要这第一批煤炭不出意外情况,冻死冻伤的情况应该很快能够得到缓解。” 闻言,赵括默默点了点头。只要解决了取暖的问题,剩下的就只剩下一个“吃”的问题了。 “不过,以不韦手里的存粮,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了。”平原君最终总结道:“好在,魏国的五十万担粮食,已经起运,应该很快能送到吕卿的手中。如此一来,再坚持十日左右,应该不成问题。” “十日之后呢?内阁有什么意见?”赵括依旧没有表态,继续问道。 “从邯郸郡、河间郡、代郡和上党郡调集粮食,以解燃眉之急。”平原君立即答复道。 “能坚持多久?”赵括继续问道。 “再坚持十五天应该已经是极限了。”平原君继续答道。 赵括心中暗暗叹气,抬头看看殿外依旧在飘雪的天空:二十五天恐怕远远不是这个冬天的极限啊!更何况,过了冬天,还有个青黄不接呢! 无奈,赵括只能继续问道:“接下来呢?” “借粮。”平原君无奈地答道。 闻言,赵括心中也是万分地无奈。 借粮?跟谁借? 跟赵国的百姓借? 这样的天灾之下,哪个百姓会把能救命的粮食往外借? 跟其他国家借? 燕国就不说了,他们自己也在遭着灾,情况比赵国还要糟糕得多,属于自顾不暇了。 秦国?那就更不用说了,秦王恨不能让雪把赵国人全都冻死。 韩之国?就那么几个小城,就算把他们所有的粮食都夺了,也是杯水车薪。 楚国?他们倒是应该愿意借,可楚国类似分封制的制度就决定了即便是楚王也无力在短时间内调集足够多的粮食,再加上楚地的遥远,等楚国的粮食抵达,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那就只剩下齐国和魏国了。 魏国有多少粮食且不说,如今开口,其肯定是坐地起价,至于齐国,赵国也鲜少打交道,未必会冒着得罪秦国的风险给赵国帮助啊。 咬了咬牙,赵括还是下定了决心。 “那就借!”赵括随即同意道。 “嗯,内阁已经安排了前往齐国和魏国的人选,如果王上同意的话,今天晚些时候,就可以出发。”平原君显然也知道,只有魏国和齐国,有能力、有可能可以帮到赵国,自然也就安排了这两个国家的出使人选。 只是,赵括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所有的国家都要派使者求援。” “啊?”听到赵括的话语,平原君一时间愣住了。 “燕国雪灾,比之我国还要严重,没有去的必要吧?”平原君有些不解,甚至有些愠怒地问道:“还有韩之国,就那么不到一郡之地,所存粮秣恐怕连五万人都供养不足;还有楚国,楚地遥远,短时间内根本送不过来;至于秦国,以秦人之心,恐怕恨不能我赵国全都死去才会甘心。如此几国,何必遣使,如此自取其辱而已。” 听着平原君明显有些不高兴的话语,赵括却是不以为意。 随即淡淡地开口,对平原君说道:“给不给,是他们的事情;但,求不求,却是我们的事情。”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637章求援之策有讲究 「我王之意?」平原君似乎有些听懂了赵括的意思,却还是有些不太能够确定。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赵括却是在一旁喃喃地说着。 「我王是想以此次的危机,作为下次开战的理由?」平原君闻言,算是明白了赵括的想法。 「然也。」赵括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目前,还是要以解决粮食的问题为先。」 「虽然各国都要派使者过去,但我们还是要分下主次。」平原君马萨好难过会意答道:「魏国,我亲自去跑一趟,至于齐国,就由虞卿去吧。」 显然,在平原君的想法中,能给赵国解决燃眉之急的还是只有魏、齐两国。从这个角度来看,平原君的安排无疑是正确而合适的。 他自己作为赵国的首辅大臣,去魏国求援,可以说是给足了魏国面子了,再加上换地时候给予信陵君的帮忙,平原君是很有把握从魏国求的粮食帮助的。 大不了,就当时把这十年的上贡给提前支取了嘛。 至于齐国,向来是重利不重义,让负责外交工作的虞卿带上足够过的金帛玉器,问题也应该不大。 只要魏国和齐国能伸出援手,赵国要平稳过渡到秋收时节,问题当然不大了。 只是,赵括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魏国即便是答应给粮,也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平原君没有必要大梁城。」赵括当即否定了平原君的方案道。 「可是?」平原君皱着眉反对到。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趟几乎肯定会遭到慢待,毕竟如今是赵国有求于魏国,以魏王的性子,势必会就此狠狠地拿捏一把。 可只要能为赵国争取来粮食,让赵国渡过这个劫难,后续,强大的赵国自然会让他找回这个面子。 最重要的事,没有了魏国的支撑,齐国的粮草那就回成为唯一的解决办法。 且不说齐国一国的粮食够不够赵国所需,就算是够,如此的的量,恐怕所要耗费的钱帛也要翻倍不止吧。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啊! 也怪不得平原君几乎立刻就要反对。 只是,赵括这么做自然也有他的道理,随即微微摆手打断了平原君的话语,说道:「平原君你有一个误区。」 「不是说粮草一定要立刻马上就收集到足够的数量的。」赵括继续说道:「先来十万担,应付过几日,明日再来二十担,我们又能坚持几日。换言之,楚国,不该排除在您的关切之外的。」 「王上之意,是先往其他国家寻求粮秣,用以渡过漫长的冬日,然后再从楚国那里借粮,渡过春夏之荒?」平原君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道:「这倒的确是个好办法。有一冬的时间,怎样也够楚国调集粮草,运来我国了。」 「正是如此。」赵括继续点头道:「反倒是这个魏国,一直都是狼子野心,妄图做大。虽则如今赵魏暂为盟友,但我们不能给他们任何的可乘之机。」 「派遣一名普通使者前往魏国就可以了,若是魏国能识大体,有情有义地送上粮秣,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魏国一力推诿,或是狮子大开口,那也无妨。来年秦军来犯之时,魏王就会为他的选择后悔的。」赵括恶狠狠地说道。 「求粮,我国势必要放弃一些利益,而这些利益我宁愿给齐国和楚国,也绝不能给魏国。」赵括总结道。 「如此,王上之意,我便明白了。」平原君当即点头答应道:「可是,王上,齐国重利,又经五国伐齐之败,已经失去了争霸之可能,我军不太在意尚可接受,可楚国之地,何止千里,即便是失了鄢郢之地,依旧是一泱泱大国,王上如此忌 惮魏国,却是放任楚国,是都有些厚此薄彼了。」 「不然。」赵括摇摇头说道:「楚国虽大,其分封制度依旧盛行。连百万担粮食的调集,都如此麻烦,想要壮大?不改变其落后的制度,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想要再度变法,无论是秦、赵,都不会给楚国重新洗牌和变法的机会的。」 「至于魏国,乃是如今七国之中,除了赵、秦之外,唯一基本完成了变法的国家。这样的国家,也就是因为决策的失误,这才让秦国有了发展的空间是时间。」赵括继续说道:「如今,我刚刚与其换了东郡之地,虽则我军有了极佳的地理优势,但同时,魏国可也是从中获利不少,若是再给魏国更多的好处,来年,魏国就不好相与了。」 「我王言之有理也。」平原君当即也是附和道。 「齐、楚两国的使者务必挑选好,底线只有一条,那就是不动我的国土和人口,其他的条件,大可答应之。」赵括随即吩咐道。 「是,微臣明白。」平原君随即答应道。 「另外,出使秦国的,要晚一些出发,最好是等齐国的粮食抵达之后,再行前往。一来避免秦国对齐国施压,造成齐国方面的困扰,二来可以装作我国实在没办法的状态,让秦国放松些警惕。来年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赵括继续吩咐道。 「另外,派往燕国使臣,微臣准备选那张狂一些的。」平原君也不失时机地笑着建议道:「最好能惹得燕王愤怒以极,若是能得一身伤回来,便是大功一件。」 「平原君之言,深合寡人之心。」赵括闻言也终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雪灾这样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在赵括和平原君的一言一语之中,竟然渐渐变得可控了起来。 甚至,赵国还要利用这次的雪灾,做一番文章。 当然,这都是基于赵国雄厚的国力的基础上的。这其中还不乏赵括这个穿越者带来的关键的科学知识。 很简单的道理,雪灾最困难的从来不是什么粮食的问题,而是取暖。 在历史上,雪灾之下,冻死的人往往要远多于饿死的人。 原因很简单,想要饿死,其实没有那么容易,只要有口水,人都能坚持个七天的,期间吃上哪怕一两顿、一两个馒头,撑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相反,这老天要冻死人,那就是一个晚上的事情。 好在,因为赵括的到来,上党郡底下丰富的煤炭资源早已在兵工厂上进行了应用。 早在气候稍稍异常之时,大批的煤炭就已经开始运往了九原郡。就在牛粪等取暖物资告竭之时,上党郡的煤炭就已经到了。 后续更是为了保证九原郡煤炭的供应,连上党的兵工厂都给停了。 正是因为这煤炭,才让这次的雪灾变成了一场较为简单的粮食危机。 而以今时今日赵国的国力,实际上还有一种更加快捷高效的办法解决问题——掠夺! 是的,以赵军数十万带甲之士,不管是北征燕国,还是南下韩之国,那都是有理有利有节的,把握也都是颇大,甚至若是嫌弃这两国的国力不足以弥补亏空,东征齐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在冬日兴兵,不可避免的还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尤其是如今的秦国已经基本完成了兵力的调动,十数万大军已经在河东布置开来,随时可以以宜阳城为跳板,杀入周王畿之地。 也就是看着冬日和在河壅城、轵城的数万赵军的面子上,秦王在暂时地按捺住了那可躁动的心。 赵括可以确定,一旦自己有所动作,秦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将出来。 这样一来,原本稳赢的战斗 ,有了秦国的参与,却也得打上个问号。 如果这是在五年之前,赵括会毫不犹豫地发起这场战斗。原因很简答,赵国本就处于弱势地位,面对这样的天灾,按部就班只会让赵、秦的差距越拉越大。 可如今的情况却不一样,再增加了九原郡和淮泗郡之后,赵国实际的地盘已经超过了秦国,人口数量在得到了周王畿之地和草原胡人之后,也已经超过了秦国。 再加上制度上的优势,可以说,继续发展下去,赵、秦之间的差距就会越拉越大,只不过那个在上方的国家,却是赵国了。 面对这样的处境,赵国最不需要的就是冒险。 这就像是「帆船效应」,领先的帆船手,永远不需要主动去调节风帆,只要跟着后面对手的风帆,保持住自己的优势,那么胜利就一定是自己的。 商量好了应对之策,平原君随即告辞前往安排出使的人员。 因为出使的对象和策略都有了大的变动,而出使的时间又是越快越好,不由得平原君向内阁方向奔去的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而等平原君离开之后,赵括却是又将暗卫的赵平和羽林卫的孙崮给喊了过来。 无他,各地的受灾情况,还需要进行一番查察,当然,这也是暗卫快速扩张到赵国各地的一次绝佳的机会。 当然了,明面上,暗卫还是会顶着羽林卫的名头展开工作。 等到暗卫真正能在整个赵国建立起完善的情报体系之时,也才是它终于能以自己的名字跟所有人见面的时候。 至于羽林卫孙崮的任务...... 第638章宴席上王龁论战 显然,跟随着使团前往各国,会是一个不错的扩展眼线的办法。 赵括已经有意识地开始将羽林卫和暗卫的职责区分开来,既从地域上进行切割,也从任务性质上进行区分。 简单来说:羽林卫是对外的机构,主要负责的也是军事方面的情报;而暗卫则是对内,其任务最重要的,就是监视百官。 这也是限制两个情报组织的方式之一,毕竟一个连接内外的情报组织实在太过可怕,即便是赵括能稳得住,后世之君也未必能压得下。 而一旦压不下这个庞大的组织,一场浩劫也就在所难免了。甚至因此,外戚、内宦这些历史上为人不齿的政治力量,也将因此迅速登上政治舞台。 这可不是赵括想要看到的结果。 当然,作为马列主义的坚定接班人,抓主要矛盾一直是赵括所拿手的。 在长平之战时,要抓住秦军这个主要矛盾,团结赵王和一众的朝臣,确保粮食的供应,让自己能安心打掉秦军; 在功高盖主之后,要抓住赵王这个主要矛盾,团结所有的贵族、民众,甚至是燕***队,让他们为自己的上台铺好路; 至于登基之后,则要抓住贫富差距这个主要矛盾,努力提升底层百姓生活水平的同时,压制住上层社会的剥削。 而此时,赵括要做的,就是一统六国这个主要矛盾,团结赵国的一切政治势力,一致对外。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国不能乱。 很快,在平原君的安排下出使各国的使者便已经安排好了。 除了秦国方向的使者之外,其余使者几乎是同一时间从邯郸的各处城门鱼贯而出。 飘摇的风雪之中,一辆辆马车满载着北地百姓的希望,快速地穿梭在一片白茫茫的画布之中。 与此同时,秦国森严的宫殿之中,却是传来了一阵阵久违的笑声。 「都说赵王假仁假义。」范睢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格外地嘹亮:「如今却是要自食其果了。」 「听说,那代北之地,饿死之人已经成千上万了!甚至不少村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人烟,全都被这一场雪灾给掩埋了。」另一名大臣也是附和着说道。 「这周王畿的百姓,哪里是那么好收的!」又一名大臣继续说道:「这下好了,存粮都被这群外来户给吃了,受灾之后,官府甚至发不出救济粮,这让百姓们能受得了?我看啊,都不用我王出兵,他们自己就会内乱了起来。」 听着下方大臣们的你一言我一语,坐在主位之上的秦王心中也是颇为的舒适。连带着因为洛城的失利而导致的有些郁闷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只是,秦王和满朝的大臣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所想象的雪灾惨况,根本没有在赵国的北地发生。 至于那村落荒无人烟的情境,实际上是官府怕大雪把那些年久失修的茅屋给压塌了,伤到人命,提前把好几座村落的人员,全部迁到了官府特制的房子内。 在那里,有一刻不停的火炉,有热气腾腾的一日三餐,唯一要辛苦的,就是每家的壮丁,他们得去给官府上工,建造更多的房舍才行。 什么,没有壮丁? 有壮妇也行,烧水做饭,一样可以换一间屋舍、一日三餐。 什么,就剩下两个苦命的孩子了? 乡老和村老是真该死啊!居然还有孤儿孤女没有人照顾? 没事,乡老和村老的俸禄就是你们的口粮!只要不是全村人都给饿死了,你们就绝对饿不着。 正是凭着这样的制度,代北之地,虽然遭受了严重的雪灾,却并没有如同往年那般死伤无数。 不过,代价嘛,就是代郡官仓 内的粮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消耗着。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像这样的和谐。 而细作所带回来的消息也不全是假的,恰巧,越是管理混乱的地方,就越容易被秦军的细作给渗透,自然细作带回来的消息,也就肉眼可见的是一个比一个混乱了。 无形中,秦国的细作却是把自家人给摆了一道。 不过,说到底,还是秦国人更愿意相信他们所愿意相信的。 不是没有细作回报赵国的救灾颇有成效,但那些情报却只是被当做了笑话或是极其稀少的区域,被无情地丢入而来废纸篓中。 当家的秦王和一众的大臣包括相国范睢甚至都没能见到这样的奏报,自然也更没有任何的怀疑。 「内乱好啊!」当即,又一名武将打扮的讲解,当即笑道:「正好给了我军出击的机会啊!」 「然也。」刚刚开始说话的相国范睢,接着说道:「我王,今年赵国受雪灾之影响,来年士气必然不振,我大秦理应提早布局,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踏平河内,再攻上党。」 闻言,主位之上的秦王眼前也是一亮。 显然,对手的倒霉固然值得高兴,但若是能化作己方的胜利,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要跟赵国开战,秦王的心中还是不自觉地有些担心。毕竟秦国已经在赵国的手上吃了两次闷亏了。 不由地,秦王便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上将军王龁。 「王将军,相国之言,你意下如何?」秦王随即开口问道。 闻言的众臣随即纷纷看向了王龁,似有所感的王龁立即停下了手中的竹箸,随即迎上了秦王的目光。 虽然,王龁一直在吃着东西,但耳朵却一直在听着话。 只不过,那些幸灾乐祸的话很自然地被他给过滤掉了。而相国范睢的言语,王龁却是认真地听进去了。 不仅听进去了,王龁还认真的思考过了。 至于结果,王龁随即双手抱拳,站起了身。 「王卿,坐下说,无碍的。」秦王摆摆手,示意王龁坐下。 显然,自从洛城一战之后,秦王对王龁的态度不仅没有冷淡,反而越发地重视了起来。 一方面,从函谷之失,秦王深切地感受到了军队才是国家基石的含义,而一名大将,则是能将军队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的存在; 另一方面,秦王也从面对秦军的束手无策中,深深地感受到了朝内的无将可用的问题,自然对于王龁这样的中流砥柱,更加地恩宠,以示笼络之意。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在接到自己的命令之后,王龁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回头救援,虽然在沿途的宜阳城留下了一小只部队,但其贯彻执行自己命令的决心是有目共睹的。 自然,对于这样的一个又能打又听话的将军,秦王怎能不倚重呢! 而看那王龁,听得王上的话语,却是恭恭敬敬地双手抱拳,又作了一个揖,道了声:「多谢我王,这才缓缓地坐下。」 「微臣以为,相国之意,可取与不可取之数,各半也。」坐下后的王龁,随即也是开门见山了起来。 「如何说法?」秦王当即问道。 一旁的范睢也是一脸探究的模样,显然,他也是想听听王龁的评价。 「赵国受灾,我大秦应提前布局。此自是可取之处也。」王龁当即摇着头,说道:「只是,这踏平河内,再攻上党之言,却不可取也。」 闻言,秦王也是点了点头。 王龁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准备可以,出兵也是可以的,但想要一战而重夺河内,甚至上党,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点倒并不出秦王的意料,毕竟要想连占赵国两郡(赵国内部合并为一郡了,但秦国仍以河内和上党划分)之地,除非是将赵军主力击溃。 而即便是受雪灾的影响,赵军的战力有所影响,也绝不会太大。趁机出兵占些小便宜,那是可以的,但想要占这么大的便宜,那就有些痴人说梦了。 「此议确实有些空而大了。」范睢闻言也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当即作认错状。 「非也。」王龁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空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我军出兵的方向。」 「相国之意,仍是直面赵国,夺其地而弱其国。」王龁见众人不解,随即继续说道:「然,观之洛城之战,得利最大者何也?赵国乎?虽尽数十万之兵力,却夺之淮泗与东郡之地,周王畿之内,只有一城之得。而魏国,出兵十万却得洛城之中,楚国,更是出兵五万,却的三分之一的周土也。至于我国与韩之国,更不必说。」 「由此观之,秦赵之争也,非利赵非利秦,而利于他国也。」王龁侃侃而谈地总结道。 闻言,众大臣也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的确,在秦人看来,东郡和淮泗之地根本无法与周王畿之地相比较,而魏、楚虽损兵数万,却的周王畿之实惠,可谓是一本万利。 这一说之下,倒是更加激起了众人心中的不平了。 「为何会如此耶?」还是相国范睢最先看懂形势,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王龁点点头,随即解释道:「无他,如今秦赵之间,力量只在伯仲之间,想要打败对方,就必须借助于他国的力量,而要借助他国之力,势必要让其利。则秦赵虽强,却往往为弱国所牵制,非弱国之横也,乃敌我互相牵制之故也。」 「譬如今日,若是洛城之战胜利者是我秦国,得利最大者何人?」王龁继续问道:「我秦军与轵城之下,势必血战,损兵十数万不过常事,最终的结果,当时赵国援军抵达,我秦国大军退回汲水南岸。然我军损兵十数万,却也只能得之周地半数之地,而韩之国拱手而取另半也。辛苦一场,却为他人做嫁衣也。」 王龁的一番话,算是彻底地将众人给敲醒了。 秦国再不是那个独大的秦国了,有赵国在侧,原先可以随意欺负的小国忽然间变得重要无比,甚至还敢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攫取比自己还要多的利益,这些在以前,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想及此处,秦王也知道,是时候要做出改变了。 可问题是,要怎么去变呢?! 第639章留到最后来解决 「若是如此,何以破局乎?」秦王当即问道。 「微臣也并无破局之办法。」王龁无奈地摇摇头道:「不过,微臣在想的是,赵国费尽心力拿下了周地,最终却是要将那周地全都拱手让给了魏国和楚国,想必赵王的心底也一定不痛快?」 「若是如此。我大秦倒是与赵国,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话音出,秦王当即就意识到了王龁的想法,随即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若是我大秦与赵国相互联合?」 话音尚未落下,也不待王龁说什么呢,底下秦国的朝臣们便纷纷地议论了起来。 可问题是,秦王听着,怎么是反对的声音更甚同意的声音呢?甚至赞同的声音,秦王根本就没有听到,最多也不过是沉默不语。 当然,这也不能怪秦国的朝臣们。 没办法,秦赵之间的血仇实在是太深了。 若是在长平之前,秦赵之间虽偶有交锋,倒也互有胜负,即便双方互生龃龉,倒也不算是血海深仇,至少不像是跟楚国必须是你死我活的那种。 可是,长平一战之后,无论秦国还是赵国,都损失了数十万大军。 可以说,秦国几乎每个家庭都跟赵国有着血债要算,同样,赵国的百姓也是恨透了秦国。 更何况,秦国的战神白起,也是死在了如今的赵国的手上。 这样的情况下,要秦赵媾和,那不是开玩笑呢嘛。这也是王龁不敢直说建议,非要通过秦王的嘴说出来的原因。 这话要是让王龁说出来,此时恐怕早已经被群臣所围攻了。 甚至就连秦王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也是赶紧收住了话头。即便,秦王已经意识到,跟赵国的联合,或许会是如今秦国最好的选择。 一旁的范睢自然也意识到了秦王的困境:一方面是国内的舆情汹汹,一方面又是秦国的利益所在,心思百转之间,计策已然上头。 「我王。」范睢当即拱手对秦王见礼道。 正有些焦头烂额的秦王看着范睢的模样,当即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说道:「相国有何教我,请快快直言。」 「我王容禀。」范睢立即说道:「秦赵之间,早已势同水火。即便是我王有修好之意,恐赵王也不会答应,且赵人多诡诈,即便是相盟,亦无可信任之言,故,与赵修好之意,殊不可取也。」 「相国直言有理!」 「赵国屠我秦军数十万,盟约断不可取。」 ...... 随着范睢的公开反对,群臣反对的声音也越发高亢了起来,大有谁敢再提跟赵国修好,就要群起而攻之的架势。 听着范睢的话语,秦王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是让你来浇火的,不是让你来拱火的啊!不与赵国修好如果也算是办法的话,我还用你来说? 不由得,秦王看向范睢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冷冽。 显然,秦王对范睢的回答并不满意。 不过,范睢何许人也,那是能够提出「远交近攻」的国策,一句将秦国拉出中原泥潭的狠人啊,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秦王眼中的不满意,而他所提出的建议,又这么可能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层意思呢! 「不过。」范睢继续说道:「想要改变现状,又何须结盟?」 闻言,秦王和众大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连王龁也看向了范睢的方向。 「秦赵之间,自当是有一战,可这一战,却不必是现在。」范睢见众人的目光投来,不仅没有慌张,反而越发兴奋了起来。 「这天下,七国之众,我王,难道您不觉得还是有些多了吗?」范睢双手一拱却是向秦王提问道。 不待秦王回答,范睢便接着说道:「凡与赵之战,长平也好、洛城也罢,皆是赵国以多国而欺我秦之一国,若是秦赵一一相抗,我大秦虎狼之师,岂会败绩?」 「故,我大秦如今之志,当不在与赵国争一时之长短,而当与赵国一同扫灭诸国,将一切后顾之忧,并赵国可能之支援,全都扼杀,最后再率全国之军与那赵国决一死战。」范睢双手抱拳,冲着秦王深深一礼道。 显然,范睢这是将自己的「远交近攻」的国策给再度的深化了一番。简单来说,及时要将赵国排除在进攻范围之外。 当然,随着赵国被排除在进攻范围之外,连带着整个进攻序列也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想要实行这一国策的改变,还需要秦王点头才行。 果然,略略思索了一番之后,秦王还是提出了他的疑问:「如今之世,两强并立,即便是我军不愿与赵军为难,可我军在攻略其他国家之时,赵国难道会袖手旁观?今年周地之战,已是明证,赵国即便是大军在外,也纠结了三国之力而抗我秦国也。来年,我军攻伐之时,赵军来袭,又当如何?」 「我王容禀。」范睢当即说道:「周地者,天下之央也。其地理位置太过重要,不仅是我秦国东出之要,更是连通着赵国河内之地,加之其富庶之称,赵国不敢不问,也不能不问也。故此,才有了四国联军之事也。」 「然,我王当知,与三国相盟,赵国乃是承诺不取周国一地,这才有了魏、韩、楚之盟约也。而待我大军回转,袭占宜阳以作据点,赵国也并未发大兵来攻之。」范睢继续解释道:「由此观之,赵国只是惧我得利太多,而非死命纠缠,不欲我得之一利也。」 「而经过魏、楚讨地一事,赵王也该明白,赵秦相攻,得利者乃诸多小国也。若是韩、燕之流也就算了,毕竟地小人稀,即便有所野心,在如今之世,也断难成事。 可魏、齐、楚之三国,皆或为诸国霸主,若是得利经年,未必不会成为除秦赵之外的第三极也。此绝非赵王之所愿意见到之事也。此从赵国强取淮泗并东郡之地,可见一斑。 故,只要我国不触及赵国之核心利益,必能与赵国形成灭国之默契。 而若是能与赵国形成默契,于我大秦而言,一可破我大秦东出之困局,二可破两强相争之难事;于赵国而言,可免两地作战之担忧,亦可不再束缚于魏、楚之盟,可谓双赢。 以赵王之智,当不会拒绝也。」范睢最后总结道。 应该说,范睢的想法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经过洛城一战,至少已经证明了,赵国暂时还缺乏两线作战的能力。 此次作战,要不是临时拉来了四国的联军,极有可能最终的结果就是赵国收获了一个九原郡,而秦国则将收获整个周地。 而范睢提出的先灭小国,再行决战的思路,却也正与赵括想要的不谋而合。 只不过,在赵括的计划中,还有屯田制度对耕战制度的制度碾压,更有冶铁带来的科技和生产力的碾压,二者相结合起来,那便是从国力到军力的全方面的碾压,而这才是赵括敢于将战事后延的全部底气。 至于范睢的底气,一半还是来自这数十年里,秦军几乎攻无不破的历史战绩。 在范睢的眼中,秦军依旧是那只无敌于六国的秦军,之所以会在赵军的手中吃瘪,不过是因为赵括诡异的战术,以及诸多小国的帮衬而已。 当然,这也不能怪范睢。 一来,秦军的这个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二来,在洛城之战中,对上兵力更甚的联军之时,秦军所表现出来的战力,也的确有着继续骄横的资本。 只可惜,轵城一战中,赵国所使用的回回炮(抛石车),并没有被范睢放在眼里。 更别提赵军中还有一只直属于赵括,更由其心腹爱将赵韦所带领的神秘部队了。 实际上,此时赵军的战力已经在渐渐地超越秦军,尤其在拿下了九原郡后,本就骁勇善战下的赵边骑,更将无敌于天下。 显然,范睢对于这些情况,还是一无所知的。 至于另一半的底气,则是秦国的制度给予的。 都知道秦国经历了商鞅的变法才有了如今的「耕战」制度,以及强悍的国力和军力,只是很少有人记得,其实赵国,也进行过了一次变法。 当然,史书上,赵国的这次变法,只留下了四个字「胡服骑射」。 是的,赵武灵王干的事情,不仅仅是「胡服骑射」整饬军队而已,而是一场跟秦国、魏国一样的变法行动。 只是因为赵国地处北疆,时时受到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骚扰,再加上魏国这个好大哥,率先完成了变法之后,那也是想方设法地想要一统三晋之地。 面对这样恶劣的外部环境,赵武灵王不得不采取从军队入手的变法方式。 简单来说,就是先强军,扫清了外部威胁之后,在变革内政,以图富国之举。 应该说,前半段,赵武灵王做的那是非常的优秀的,不仅顶住了来自南北两方面的压力,甚至还拓地千里,把中山国给灭了。 但问题是,随着年年的征战,军力是增长了,赵武灵王也老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沙丘宫变,彻底地将赵武灵王的计划给打破了。于是,赵国的变法也随着赵武灵王的饿死沙丘而烟消云散。 因此,变法并不彻底的赵国虽然有着强悍的武力,却没有相应的国力。 长平之战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甚至今年的雪灾也再度暴露了赵国的这一弱点。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判断,范睢才有底气将赵国放到最后去解决。即便是赵括已经在朝堂上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但显然,改几个官府的名字,弄一个所谓的内阁,这些改革根本不背范睢看在眼里。 在范睢的眼中,只有能将全国的力量都集中到一起,让全国的百姓都去做一件事的政策制度,才是最为厉害的。 而这个制度的名字就叫做——耕战体系。 耕是为了战,战更是为了战! 只有这样的制度,才能在战争中最大程度地发挥出国家的全部实力。 很显然,秦国正拥有着这样的制度,而赵国,却不曾拥有这样的合力。 在范睢的眼中,赵国的所谓变革,无非是在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修修补补,其制度无论如何修如何补,只要内核不变,就永远比不上秦国的耕战制度。 因此,从范睢的角度来看,无论军力还是国家制度上,秦国都要强于赵国,自然秦国也就有底气将赵国留到最后来解决了。 第640章谁说文科乃无用 当然,这在一定的程度上的确是正确的。 两个国力相同或是相近的国家,一个国家只能发挥出百分之五六十,最多也只能爆发出百分之七八十的战力,而另一个国家却能长期保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战力输出,其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但问题是,要是其中另一个国家的国力是另一个国家的两倍呢?显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国家即便只能持续着百分之五十的战力,也依旧胜过另一个国家百分之九十的输出。 而一旦,这个国家稍稍爆发,就是另一个国家难以企及的高度。 显然,赵括正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赵括所刻画的制度,赵国如今实行的规则,虽然远达不到什么资本主义,但却也是经历过千年封建王朝洗礼过后的制度,可以说是封建主义的一个高峰(当然,相较于清朝的封建主义的极端还是有点距离的)。 这样的制度在如今的社会,无疑是更加先进,也更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的。 无疑,秦国的耕战体系,的确能够将所有的秦人都捆绑上征伐的战车,但同样,这样的体系也极大地束缚住了生产力的发展。 生产力,往往会是一个国家国力的具象体现。 只是,生产力的推动,又往往需要一个个无意识,甚至是反意识的发明创造。 就如电灯的发明,明明蜡烛已经足够的明亮,而钨丝的探索却需要千百次的试错,因此,这样的发明、发现,在以效率著称的秦国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从青铜到铁器,这已经是秦国这套制度的极限了。 再发展,就需要更为先进的制度了,比如赵国如今施行的制度。 可以说,赵括和他如今的赵国,相对于秦国,完全是站在了另一个更高的维度。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 同样的,就算是赵括告诉秦国,他的赵国如今施行的是更加先进的国策,包括秦王和国相范睢在内的秦国统治阶级也注定不会相信。 甚至,就连秦国的百姓也不会相信,赵国的百姓会比他们过得更好。 或许,只有将秦国的版图彻底纳入赵国的那一刻,秦国的百姓才会知道,他们曾经的生活是多么的水深火热。 或许只有当赵国的军队踏入咸阳都城的那一刻,秦王才会知道,世上没有最完美的制度,只有跟随着生产力的不断进步而不断更新发展的制度。 石器时代诞生的部落制度,青铜器时代诞生的奴隶制度,以及铁器时代诞生的秦国的「耕战」制度(半奴隶半封建制度)皆是如此。 如今,随着冶铁业的大力发展,诸国的国力也大幅上涨,秦国的耕战制度对于其他小国而言或许还有一定的优势,但赵国却已然走到了秦国的前面。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句话,时代限制了秦王和范睢这些人精们的眼界,而有限的眼界终究迫使着他们对秦赵两国的未来产生了误判。 而这样的误判,也终究导致了秦国国策的偏失。 千年的阅历,终究还是让赵括有了绝对的优势。 文科从来不是一无是处,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穿越之中。 一首「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引得多少青年才俊「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句句「吃人」的「呐喊」,在多少个午夜敲醒了多少「彷徨」的中华儿郎; 如果说,文学还只是为社会的发展摇旗呐喊而已,那么政治学、经济学甚至历史学,包括历史上的法家、儒家、纵横家等等,却都是在寻找救世的良方。 更别说马列主义的东风了...... 怎么曾经的 显学,到了如今全成了角落的故纸堆? 甚至连穿越,想要带的也都是数理化的知识,即便稍稍偏向文科的,也不过是所谓的「唐诗三百首」,做个「诗仙」便算是顶尖的文科穿越了。 当然,这跟我国百年创伤不无关系。 1840,***战争,让我们铭记着英国人的船坚炮利; 1931,日寇侵犯,让所有中国人都记住了「落后就要挨打」的教训; 1950,美国叫嚷,让中华儿女第一次对核子武器产生了渴望; 2001,王海事件,让所有国人在此感受到武器的重要性; 2003,南斯拉夫,让中国明白什么叫做」弱国无外交」; 2019,科技封锁,更是让所有中国人都憋着一股气。 百年的伤痛,让中国人走向了一条科技求新、科技求变的路子,对理学的向往、对工科的盼望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中国人的血液之中,「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理念深深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扎根。 最好的学习苗子,一定是在理科,最强的天才,一定会在工科。 再加上苏联报告文学的荼毒,为了工作「抛妻弃子」的文章依旧泛滥,一年盖上亿个章的夸张手法依旧在滥用。 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铮铮铁骨与浩然正气; 人们似乎只记得了明清「八股文」的荼毒,却已经忘记了先秦的「百家争鸣」、唐宋的诗词华章,元明针砭时弊的讽刺。 固然,中国可以少一个歌唱家「蒋英」,却不能少一个物理学家「钱学森」。 只是,中国同样少不了马列,少不了毛特,少不了...... 宋人重文轻武,为金、辽所侵,为蒙古所灭,故不可取之。 然,蒙古修武不文,其志何其短哉,宁可取乎? 而作为穿越者,明白社会运行的规律,能够利用规则,进而成为规则、改变规则,远远比会点制盐工艺、能点冶铁工艺,要来得重要得多。 这一众的穿越者们,似乎忘记了:只有更加先进的制度,才能孕育出思想的解放和生产力的发展。而只有思想的解放和生产力的发展,才是促进国力提升最好的办法。 制作食盐当然能够获得巨大的收益,可是在盐铁专卖的封建制度里,制盐那是死罪! 即便是你好不容易弄到了一张盐引,就想凭着自己制盐技术把盐价打下来? 那是痴人说梦! 巨大的利益面前,无数的利爪都会向你伸来,直到将你撕得粉碎。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原点。 即便,你是皇帝!没有足够的政治智慧,仅仅想要靠一两个发明创造就要改变世界,那也是痴人说梦! 王莽,就是最好的案例。 从众星捧月到众叛亲离,只需要一道诏令而已。 好在,赵括似乎是把准了时代的脉搏。 而随着范睢的话语落下,坐在主位之上的秦王在深刻地思考之后,终于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秦王没有直接同意范睢的提案,实际上内心已经被范睢给说动了。 当然,在场的秦国的大臣们也对范睢的建议纷纷点头认同,其中就包括了王龁将军。 是的,从一开始,王龁就是打算建议秦王放过与赵国的交战,转而去往他国拓土,跟赵国比一比吞并各国的速度,显然要比直接与赵国开战的胜算要高得多。 只是,指出问题所在,对于王龁这样一个将军而言,就已经算是分外之事了。若是再给秦王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那就真的有些过了。 不仅会遭到秦王的猜忌,还会迎来国相范睢的记恨。 如此,由王龁这个前线的将军发现问题,再由后方的国相解决问题,显然是最佳的分配。 「此计要如何施行呢?」秦王随即继续向范睢问道。 「微臣以为,此策要施行,最关键的,还是要让赵王明白我们在做什么。」范睢随即继续说道:「故此,微臣建议从一文一武,告诉赵王,我大秦想要做什么。」 「详细说说。」秦王有些迫不及待地继续问道。 「其文者,遣使与赵国修好,虽不互盟,却可不攻。」范睢略略偏头,看向了一旁的王龁将军,缓缓说道:「至于武者,便是要选择一处不触及赵国核心利益的方向,进行攻伐,以达到与赵国之默契也。只是,这个方向的选取,就要有劳王龁将军了。」 显然,范睢这是在投桃报李了。 王龁给范睢搭好了这么大的一个舞台,范睢当然也要回敬一个重要的角色给王龁。 秦王见状,自然是看向了王龁,热切的眼神仿佛在说:「王卿,你怎么看?」 「回我王,相国。」王龁略作思考状,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以如今的情况来看,我大秦想要东出扩土,无非三条路。 其一,自河东攻上党,此路直击赵国,且无河内策应,胜算不大,自然不可; 其二,出宜阳再攻周地,以洛城之战来看,赵国自然也不愿我国染指周地; 其三,则是出鄢郢,再攻楚国。或许是唯一的一条路了。 只是,即便是第三,也是困难重重。」 「怎么说?」秦王随即问道。 「首先是楚国之地利,过鄢郢后,沟渠纵横,我秦军推进不利也;其次,如今赵楚交好,若我发大兵而攻楚国,赵国也未必会作壁上观。」王龁无奈地说道。 闻言的秦王顿时有些哑然,这么一说,好像秦国哪哪都不能攻啊! 这可怎么办? 不由得,秦王又看向一旁的范睢。 范睢闻言,却是哈哈一笑,随即向秦王微微一拱手,接着说道:「上将军过虑也。在微臣看来,三条东出之路,除了第一条直击赵土不可取之外,另外两条皆有可能。」 「哦?」秦王微微一愣,显然,刚刚王龁的说法,他也是觉得深有道理的,倒是不知道范睢能怎么解决。 「先说这赵楚联盟之事。」范睢淡然一笑,说道:「敢问上将军,赵楚之联盟,可有直属姻亲之盟?」 「未有也。」王龁干脆地答道。 「可有巨大利益之共同耶?」范睢继续说道。 「抗秦?」王龁继续答道。 「抗秦而赵不得其利,何言利益之共同焉?」范睢接着问道。 「那却是未知了。」王龁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无姻亲之盟,又无利益之同,此盟何言不可破焉?」范睢笑着说道:「更何况,楚国要之周地,赵王岂能无恨乎?」 闻言,王龁倒也是皱着眉点了点头。 见已经说服了王龁,范睢随即抱拳对秦王继续说道:「我王......」 第641章范睢献计攻楚国 「我王。」范睢再度抱拳,侃侃而道:「依微臣所观之,赵楚之盟绝非牢不可破,只要能在我军攻楚之时,为赵国同样找到一块必得之地,赵国必然不会阻扰我军攻楚也。」 「必得之地?」秦王略略沉吟,随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相国之意,是燕国?」 「若是去岁,则燕国必也。」范睢摇摇头道:「今次洛城之战后,赵国所必得者,韩之国也。」 「洛城一战,韩之国毁约而去,几令赵国崩盘而去,如此大事,赵王必深恨之。若赵国不能尽快对韩之国予以惩戒,则其威望必损也。故此,韩之国必为赵王必攻之国也。」范睢稍作解释道。 的确,这样背盟之国,若是不能加以惩戒,不仅是落了赵国的面子与威望,更是会让之后的盟约失去应有的约束力。 这对于赵国而言,是绝对无法接受的结果的。 只是...... 王龁皱着眉头看向了范睢,问道:「赵国之攻韩,与我之攻楚,岂能同日而语哉? 韩之国者,地不过一郡,城不过三十,带甲之士不过区区数万也,赵军若从周王畿之地而下,更是旦夕可至新郑。若无我大秦掣肘,赵之灭韩,不过旬月之功而已; 而楚之国也,其地何止千里,城池何时百数,带甲之士更是数十万之巨也,我军想要灭楚,非经年之效不可为也; 待赵之灭韩,再行率军南下阻我灭楚,我军何以挡之?」 「上将军莫急。」范睢笑着看向王龁,继续答道:「此间上将军有一误也,或为本相之论未明,本相所言乃是赵国南下灭韩,而我大秦东出攻楚,却非灭楚也。」 「正如将军所言,韩之地狭,而楚之地广,我大秦东出,势不能一战而定楚。」范睢笑着看向秦王微微拱手,道:「我王,请天下舆图一用。」 「准。」秦王当即大手一挥同意道。 不多时,宫内的宦者便抬着一面屏风模样的舆图缓缓到了大殿的中央。 「且随寡人一同观之。」秦王显然也有些兴奋了,当即招呼着重臣们一齐上前,等候着范睢继续指点江山。 「楚地虽广,其南部却是烟瘴之地,千里之内也无甚人烟,人口密集之地,无非在陈、钜阳、寿春等地而已。」一边说着,范睢一边在地图上指点着:「此三区域,也为楚国之根本所在也。其后便是吴越之地,再后才是南部荆蛮之地。」 闻言,众人也是频频点头。 不得不说,范睢到底是范睢,对于战国的局势把握,还是很有一把刷子的。他所点出的五个区域,几乎就是楚国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进度。 从鄢郢之地,退到陈都,再从陈地退到钜阳、寿春,最后再到吴越之地,这几乎就是楚国国都与国运的变迁史。 看着众人同意自己的看法,范睢随即继续说道:「陈都,将作为我大秦东出攻楚的第一步。」 说着范睢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了如今楚国的都城——陈都。 「只要拿下此处,不仅将楚国除周王畿之地外最为富庶的一带占领,更可以打通向北之通道。」范睢手指一划,赫然是一条从陈都向魏国的通道。 众人瞬间明白了范睢的意思。 既然直接东出不可能,那就先向东南,转而向北,绕过赵国的敏感地带——周王畿之地,直插魏国的后方。 至于攻魏,不用说,给赵国一个燕国或是周王畿之地也就是了。 最后的最后,是与赵国一齐分割齐国,还是继续攻略楚国,又或者双管齐下,就看到时候赵国是先拿了燕国还是先拿了周王畿之地了。 如此一来,赵秦共分天下而后决战的意图,也就基 本实现了。 不得不说,相国到底是相国,即便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依旧为秦国找到了一条通道。 只是,范睢的计策显然还并未完结。 见众人都若有所思,范睢随即看向了一旁的王龁,说道:「若是以陈都为限,上将军可能在赵国灭韩之前,完成攻占陈都之任?」 略略沉吟一番,王龁眉头微皱:「若发倾国之卒,或有七成把握,如是要提防赵国,攻楚之卒不可超过二十万,如此,只有六成把握。」 「何也?」范睢随即问道,显然对六成这个数字,范睢并不满意。 「韩地太寡,恐大军未破陈都而新郑已陷落,六成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王龁无奈地答道。 「六成便六成。」范睢点点头,倒也并不以为意,随即继续说道:「那本相为将军再加上些许成算。」 「哦?」这话一出,就连王龁也是一脸希冀地看向了范睢。 范睢却是淡定一笑,道:「洛城战罢,我军退回河东,韩之国必惶惶然不可终日,深恐赵军之报复也。如此,我军为何不趁机以三千甲兵悄入新郑,扮作韩军,为之训练一番军队?甚至,可遣一无名之秦将,阴入韩军,为之统帅。」 「韩军甲胄弓弩为天下最,倒是不曾缺乏,其之所短,一为兵少,二为力弱,三为将疲。」王龁随即开口道:「若是能以秦军之法训之,并辅以秦将,其战力,或可有质之提升也,如此倒是能为我军争取更多时间。」 「可是。」王龁眉头微皱,道:「如此,岂不是又援助了韩之国,赵国岂能不知,既知之,岂会如吾等之意?」 「将军还有何疑惑,可一并说之也。」范睢淡定一笑,却是不曾急着辩说。 「其二,韩之国虽为末流,未必会将军权交与我秦国将军也,如何说服,却是难题。」王龁也不客气,当即继续提出了疑问:「其三,若以我军之法教之,其战力必升,如何避免韩之军与我秦军不会反目成仇乎?」 言罢,王龁随即与秦王等人一道看向了范睢,静静地等候着他的回答。 范睢倒也不慌不忙,见王龁已然停止发问,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答道:「多谢王龁将军,吾试来一一说之。」 「其一,赵秦分向灭国,此非阴谋,乃彼此皆知之阳谋也。我大秦会为赵国之灭国制造难度,赵国亦会为楚国提供帮助,此自然之理也,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分向灭国之基本。 故此,此番帮助,只会以小股力量为之。其目的也不言而喻,便是要增之自家实力,而令对方无有增加也。直至两国之间已有着天壤之别,或是已经无国可吞灭之时,才是两国刀兵相向之际。 因此,赵国虽知之,却不会动摇其灭韩之心。所拼者依旧是谁先达成既定目标而已。」 「其二。」范睢见众人皆尽点头同意,这才继续对第二点进行解释:「若是之前,要韩军交其兵权不易,可如今韩之国亡国在即,我大秦更以兵将相助,如何能有不肯?当然,主将之位,可由韩军自任之,而我秦将为之副将即可也。如此,韩军仍有其名,又有何不肯哉?」 「其三。」范睢摇摇头继续说道:「这反目之事,其实最不用担忧,难道上将军以为,仅仅凭着我三千秦军就能保住韩之国了?即便是保住了,赵军刀锋之下,又有几个韩军能够剩下呢?」 「那我秦军将士岂不是......」不待王龁说话,身边的一名将军已经开口了。 「糊涂。」这次不用范睢解释,王龁便已经出口骂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若能以三五千之军力,拖延赵军哪怕一两个月的时间,那也是划算至极。再说了,眼看着已经破城,我军难道还不会跑吗?那时我大军已在陈 都,新郑之军,一路南下寻来便是,怎会覆没?」 「是,上将军,末将失言。」刚刚提出疑问的将军立即抱歉道。 「如此说来,上将军可还满意本相的答复?」范睢看着王龁训斥完手下的将军,这才笑着说道。 「相国大才,末将所不及也。」王龁当即双手抱拳,向范睢微微躬身道。 「将军哪里话,吾也就会在此指点舆图而已,真要上场厮杀,便是十个范睢也不是将军对手啊。」范睢也随即躬身道。 「两位爱卿就不必互相吹捧了。」秦王无奈地拉起了两人的手:「两位都是我大秦之栋梁,缺一而不可也。」 「我王谬赞了。」两人随即双双拜道。 看着眼前的两人,秦王也是信心大增,随即又扫视了眼前的舆图一眼,默默地在陈都上点了一点,这才转向了众人,道:「诸位爱卿,对刚刚相国之言,可还有甚疑虑?」 「相国大才,我大秦之福也。」众人齐齐赞道。 「既如此。」秦王点点头,随即开始点名道:「屠贾。」 「微臣在。」负责秦国外交事宜的屠贾当即站了出来答道。 「安排使者,往赵国与韩之国,赵国之任:与赵国化干戈为玉帛,表达共灭诸国之意向,尽快与赵国达成和解;韩之国任务:安抚韩王的同时,表达秦国愿助力守城之意,尽快促使韩王邀秦军入驻。」秦王随即开始布置任务道。 「是。」屠贾立即答应道。 「王龁将军。」秦王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王龁也再度抱拳答道。 「两件事情。其一,挑选兵卒三千,战将一名,安排进入韩之国事宜,不得大张旗鼓,还是要尽可能地瞒住赵国;其二,调动兵力,准备来年攻楚事宜。」秦王再度吩咐道。 「是。」王龁也随即一口答应。 「范睢。」秦王再度点将道。 「微臣在。」范睢也抱拳答道。 「总领粮草军械等事宜,做好大军后勤保障。」秦王继续吩咐道。 「是。」范睢也当即领命道。 吩咐完了三个主要的负责人,秦王随即面向众臣,宣布道:「此议,即为我大秦未来之基本国策,众臣且遵照执行之。」 「是。」众臣齐声答应道。 终于,在秦国重臣们齐齐的应诺声中,秦国的国策终于再度确定了下来。 而由来已久的秦赵之争,也从此拉开了新的序幕。 第642章风雪出使各国中 寒冬岁末,大雪飘零。 官道之上,行人早已寥寥无几,本该是在家中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光,那厚厚的积雪上,数十辆车马却是艰难前行着。 这世界就是这样,总有人岁月静好,也总有人负重前行。 幸运的是,此时的岁月静好往往需要他日的负重前行,而今日的负重前行,却也能为自己挣来他日的岁月静好。 这已经是极其美好的世界了,无论战国与春秋。 至于这在风雪中踽踽独行的,自然就是赵国派出的使者。 还好,赵国邯郸地处北端,除了燕国蓟城还在其北之外,其余各国的都城都在其南方,因此几乎所有使者的路,都是越走越好走。 当然,出使燕国的使者也不傻,反正去燕国也没打算真的要到啥东西,自然也是不怕晚的,在取得了赵括和平原君的同意后,果断地改变了路线。 简单来说,就是从邯郸出发,先往东南,绕河间郡南部(燕国故土),入淮泗郡(楚国淮泗之地并魏国东郡为淮泗郡),再行北上蓟城。. 这样做的好处,一来嘛,可以躲避北地风雪的侵袭,二来,也算是为来年大军的开拔,再勘路线了。 当然了,随着这路线一改,抵达燕国都城蓟城的时间何止慢了一倍。 而赵国派出的诸路使臣之中,最先抵达目的地的,还是出使魏国的使臣。 面对赵使的突然到来,信陵君很快就猜到了其来意。 能猜不到么,这寒冬腊月的,若非要紧事情,干嘛着急忙慌地派使者过来?而如今的赵国,除了度冬,还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信陵君毕竟也是战国四公子之一,这点子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 于是,几乎在赵使才踏入魏境之时,信陵君就已经来到魏王宫中,将自己的猜测全都告知了魏王。 而信陵君对于赵国即将进行的「借粮」之举,态度就一个:「借粮」不行,「换粮」可以。 正如赵括和平原君所担心的那样,因为东郡的事情,信陵君也想给赵国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因为换取周王畿之地顺利完成的缘故,如今的魏王与信陵君正处于一个蜜月期。 自然,对于信陵君的建议,魏王即便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却也是全盘接纳了下来。 这就不得不提到魏王的一个好处了:听人劝吃饱饭。 经过了窃符救赵、长平之战、洛城之战以及周地置换等诸多事情,魏王早已经意识到自己与信陵君之间的差距了。 而随着信陵君的几次败绩,却也将其对王位的威胁降到了最低。 对于这样一位有才又没有威胁的王弟,魏王还是很愿意重用的,尤其,他还刚刚给自己拿回了周都洛城这样的重镇。 魏王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赵国的事情跟信陵君产生任何的龃龉。 因此,等赵国的使者终于来到了魏国国都大梁之后,立即受到了魏国上下的高规格接待。 不仅是信陵君亲自城门迎接,魏王也是第一时间赐宴,宴席的规模也是颇为隆重,满朝的文武都来为赵使作陪。 于是,在你一杯,我一爵的敬酒之中,赵使很快被灌得晕乎乎的,根本来不及相魏王提出此来的目的。 当然,灌醉不是目的,使者终究也会醒来,总不能天天醉生梦死把。甚至即便是天天饮宴,使者总归还是能抽空递交国书的嘛。 国书一递,魏国自然也无法装傻充楞。 不过,本来,装傻充愣也不是魏国的应对方案。 之所以如此高规格的接待赵国的使者,无非就是做个姿态而已。 什么 姿态? 魏国高度重视与赵国的联盟合作,甚至不惜降低身份迎合一个区区的使者。怎么样,我们魏国够意思吧! 既然做足了表面的姿态,那么下面拒绝的话语,或者说讨价还价的话语,就很容易说出口了。 不是我不想帮我的兄弟之邦渡过难关,实在是魏国自己也难办啊! 周王畿之地的收归将会是信陵君讨价还价最好的借口,明明移民、开荒都因为冬季的到来还没有展开,但魏国说有,那就是有啊。 你看,一个百废俱兴的周地洛城,实在是把魏国拖累惨了。 即便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赵国的使者还无可奈何,毕竟总不能让赵国派人去洛城查察吧。 这一来二回的,光是路上的时间,赵国就等不了啊! 一通的卖惨之后,再说出自己的诉求,比如东郡数城的管辖权,又比如加倍取消掉来年的岁供。 不得不说,信陵君很好地把握到了机会,抓住了赵国难得的虚弱时机,用一种极低的姿态去逼迫着赵国。 如此一来,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又不至于将赵国给惹恼了,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只是,若是信陵君再精明一点,心底再狠一些,就该在猜到赵使目的的同时,相楚、齐各国派出使者,悄然掐断赵国一切的外援。 这样才能迫使赵国再度签订这份「不平等条约」。 当然了,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恐怕赵国即便是忍了一时之怒,也势必会将这笔账狠狠地记在心中。 不过,那又怎样。 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大争之世,争的就是锱铢必较! 可惜的是,赵括虽然没有料想道信陵君会如此的狡诈,但对魏国的贪婪却还是早有所料。也因此,赵国使者奉命而来,也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能从魏国带走多少的粮食。 甚至可以说,赵国使者的前来,一是印证魏国的贪婪,以确定之后对魏的态度,二则是为了稳住魏国,让魏国不要去干扰赵国其他路途上的求援工作。 从这个角度来看,赵国使者显然很好地完成了这个目标。 面对信陵君提出的种种条件,赵国的使者是能拖就拖,既表现得十分的愤慨,又有这些许的无奈,但最重要的,却是始终都不肯松口。 魏王和信陵君当然也是不急的,他们相信,寒冷的冬天会让赵王和他的使者做出妥协。甚至魏王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再给赵国加点价了。 倒是信陵君依旧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开一次价,还能说是迫不得已,坐地涨价,那就只能是落井下石了,这是要把赵国往死里得罪的节奏啊。 赵国的使者虽然每日必往魏王宫中与信陵君府邸数次,表现出了他应有的焦急的状况,却始终坚守着底线。自然,他也根本无惧继续拖下去。 就在与魏国的谈判陷入了僵局之时,赵国另一员使者却是已经抵达了楚国如今的国都——陈都。 之所以名曰「陈都」,原因只是因为它曾经就是周朝八百诸侯中「陈」国的故都。 陈为楚灭,楚为秦欺,昔日陈国的国都成了如今楚国的国都,往昔称霸南朝的楚国,如今却是只能仰人鼻息而苟活,此情此景,不禁令人唏嘘不已。 当然,这些跟前来求援的赵国使者却是没有任何的关系。 依旧是高规格的接待,依旧是隆重的宴席,不过与魏国所不同的是,楚国可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酒才刚刚过了三巡,楚王便已出言询问了赵使的来意。 赵国使臣当即将来意禀明,楚王闻言也是一惊,没办法,楚国还需要赵国继续吸引秦国的注意力,自然,赵国的 倒下,对楚国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二话,当即便向赴宴的众多世家大族们伸出了手。 因为楚国特殊的政治体制,更类似与分封的制度,拿到现代,更像是股份制的合作公司。 王族就是这个公司最大的股东,而其他大大小小的家族,则是各个层级的小股东。如今到了公司重大决策的时候,自然也需要诸多的家族一起面对。 不舍是肯定的,但赵国刚刚给了楚国那么大一块利益,说什么不能让赵国使者空手而归啊。毕竟来年,楚国还需要依靠在赵国身边共抗暴秦。 当即在「轮值CEO兼董事」,楚国国相昭姓一族的带领下,各路大神也纷纷开始慷慨解囊,表示愿意为赵国提供粮食。 唯一的问题是,这诸多的家族,想要收集齐整,显然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 楚王倒也没有玩什么弯弯绕,当即表示,以十万担为基准,一旦凑足了这个数量,便向赵国运送而去。 对于如此慷慨且直爽的楚王,赵国使者那还有啥说的,当即便是饮甚。 几乎没有耗费什么口舌,也没有耽搁什么时间,赵使的楚国之行便宣告成功。 可惜的是,楚王虽有心交好赵国,粮食却不能像信鸽一般直飞赵国。 不过,这显然也早在赵括的意料之中,几乎就在出使楚国的使者与楚王饮甚之时,出使齐国的使者也已经到了临淄。 与之前的两国使者所不同的是,齐王既没有安排重臣前去迎接,也更没有安排什么隆重的宴席。 看齐王对自己的态度,赵使就知道此行必然不易。 不过,面对这样冷淡的态度,赵括倒也早有第二手准备——钱帛! 是的,钱帛,大量的钱帛。这钱帛却不是贿赂齐王和齐国大臣用的。 赵使在安顿下来之后,随即就做了两件事情,一是递上国书请求觐见齐王,二则是将几乎所有的人手撒了出去——买粮食! 是的,赵括的后手,便是买粮! 都说洛城为天下之中,曾是商业最为发达的地区,也就是曾经隶属于宋国的陶邑能与之媲美,而在这两者之下,最为繁华的地区,却既不是秦国的咸阳,也不是魏国的大梁,而是这齐国的临淄。 临海吃海的齐国,有着丰富的渔业和盐业资源。 渔业倒在其次,关键是这盐,这可是好东西啊!更是不可或缺之物。 也就是凭着这盐业,才让齐国在连丢七十二城,几近灭亡的情况下,依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恢复了国力。 也因为这盐业,让整个齐国都蒙上了一层商贾味。 齐国精锐——「技击之士」,也是战国四大强兵「魏武卒、秦锐士、赵边骑、齐技击」中,唯一的一支雇佣兵队伍。 齐国之成,在其利丰,齐国之败,亦在其利丰也。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今的临淄,在洛城被毁之后,却是越发的繁华了。越是繁华的地方,粮食,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物资了...... 第643章一场战国经济战 不过,很显然,想要通过民间收购的办法解决赵国缺粮的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买粮食就能解决问题,距离更近的陶邑也才是更加方便的地方才对,赵括又何必舍近求远,来这齐国临淄购粮。 买粮食解决不了问题的原因很简单,赵国所需要的粮食是以百万担计数的,这么大的量,根本不是如今的商人所能拥有的。 即便是汇聚了天下泰半商贾的陶邑和临淄,加起来也凑不出这么多的粮食。 要知道,在如今这个年代,粮食就是人口,粮食就是战兵,粮食就是一切! 因此,农业不管在哪里都是绝对的支柱产业。即便是以商业著称的陶邑和临淄,甚至是之前的洛城之中,以及靠贩卖铁器盈利的韩之国,从事农耕之事的百姓,依旧占据了绝大多数。 同时,达官贵族普遍都有自家良田,根本不需要买卖粮食,最多也只是暂时的周转一二。 再加上粮食价格的普遍稳定,除非出现大战的区域,其他地区的粮食的价格普遍趋于稳定,换言之,除非是往战区卖粮,否则粮食的利润是极其有限的。 这也是官府所乐意看到的结果。 于是,利润上不去,销量也上不去,自然也就注定了粮食的买卖不可能太大。 别说以百万担计算的大买卖了,所有的粮商手里头的粮食加起来也超不过十数万担而已。 因此,只有以国家为单位,才能拿出赵国所要的百万担的数字。 那么赵括这是在做无用功吗? 显然不是! 这样做的目的至少有三个: 第一,自然是无声地告诉齐王,此行的目的,赵国势在必得,这无声的行动,就是一层无形的压力; 第二,就是要露富,让齐王和齐国的大臣们都看到,赵国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的,利益会驱使这齐王慎重地考虑与赵国的交易; 第三,则是要给齐国一定的现实压力,在赵国的操作之下,齐国的粮价很快会迎来一个新高,这对于一众以盐业为生的齐国百姓而言,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而盐业又是齐国的支柱产业。 齐国不管是出于保护百姓的目的,还是出于自身盐业稳定的考虑,都必须跟赵国好好商量下了。 显然,为了拿下齐王,赵括不仅仅动用了赵国从战场上争取到的霸主的地位,更是动用了他从后世带来的经济手段。 仅仅一日,赵国使者撒出去的人手,便已经将整个临淄城的粮食购买一空。甚至几大粮商近一月调来的粮食,也都被赵国人以无法拒绝的价格,先行定下。 不仅如此,赵国使者更是派出人员直接蹲守在临淄四门,见到运粮队伍,直接拿下,甚至连入城的费用都帮他们省了。 如此一来,从明天开始,除了中小粮商手里或许还会有少量的粮食,整个临淄城都将无粮可买。 但即便如此,赵使所收到的粮食也不过区区七万担而已。 少是少了点,但有多少算多少不是。 趁着城门未关,赵国的使者大手一挥,便将收集到的七万担粮食从城东运运回赵国。 临淄毕竟是齐国的国都,发生如此大规模的购粮食事件,赵国使者的这些事迹很快便传齐王的耳中。 结合上刚刚递上来的国书,齐王哪里还不知道赵国想要做什么。 摆在齐王面前的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拒绝赵国借粮的请求? 齐王相信,一旦拒绝,赵国会不遗余力地继续在齐国买粮,而齐国的粮商们可不会管那么多,更会想方设法地给赵人搞到粮食。甚至,周遭的粮商也会蜂 拥而至给赵国提供粮食。 这倒还是其次,问题是赵国人将粮食买走,临淄的百姓怎么办呢? 难道要齐王自己放粮给百姓们吗? 很明显,但凡齐国官府低价放粮,眨眼间这些粮食就会转手卖到赵人的手中。要是齐国也高价卖粮,考虑到百姓的生机,官府还真不敢开出天价。 与其让钱帛被这些不知道属于哪个国家的粮商给挣了,那还不如让自己来挣。 当然了,阻力还是有的,最大的阻力莫过于来自秦国的威慑。 见识过秦国虎狼之师的齐王,并不想因为帮助了赵国而得罪了秦国,岁月静好是他如今唯一的想法。 只是,观赵使的所作所为,显然是得到了赵王的死命令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帮,那就是得罪赵国,而赵国这些年的势头可一点不比秦国弱。再加上淮泗之地刚刚划归了赵国,从淮泗之地,是直接可以杀入齐国腹地的啊! 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注定要得罪一个强国,显然得罪那个距离更远的,会是更好的选择。更别说如果选择赵国,还能获得不菲的利益。 很快,收到了消息的齐王便已经在心中有了决断。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赵国愿意为这批粮食付出多大的代价的问题了。 果然,就在临淄的百姓突然发现整个临淄城都无粮可买之时,齐王便将还在收着粮秣的赵国使者召入了宫中。 因为彼此都有心促成这笔交易,相互的商谈自然是顺利而流畅的。 当然,赵国的使臣也为赵国的利益做了一定的「挣扎」,但显然,挣扎的意愿并不明显,几乎是半推半就的,赵国的使臣就与齐王达成了一致。 怎么说呢? 只能说,齐王真的是个好人。 从一开始,齐王就没有对赵国有任何领土和人口方向上的要求。 而赵括给使者的命令则是:只要不动我的土地、人口,其他的东西,尽数可取之。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齐王的要求,就已经低于了赵括给予的底线。 就这样的情况下,赵国使者还坚持了好几轮的讲价还价,几乎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再谈下去,赵使恐怕就要笑出声了。 没办法,齐王最大的要求,居然是要求赵国保护齐国不被秦国报复? 这个「合理」得不能在「合理」的要求,赵使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剩下的,无非就是还粮的利息而已,什么钱帛、什么珍玉,当然,齐王也不是完全的昏聩,还是提出了一些「正经」要求的。.z. 比如,赵军的武器。 也是,齐国并不产铁,铁器的发展也不算快,其武器的强度一直都是齐国之中垫底的存在,别说出于武器精良程度顶端的秦、赵、韩三国了,就连苦寒的燕国与楚国,齐国都比不上。 因此,提出赵军给予部分武器,倒也算是做了件正确的事情。 也正是这份武器的数量,让赵国的使臣一直讨价还价。毕竟一个国家正在使用中的制式武器的出口,还是很敏感的。 只不过,若是让赵括知道了齐国居然想要自己的制式武器,恐怕会原地笑出声。 家人们,谁懂啊! 那边上党的兵工厂刚刚取得了工艺突破,终于可以进行批量制作武器了,这边就有人想要打包把旧武器给回收了。 这就像是咱们刚刚要列装95枪系,那边非洲的弟兄们就已经在抢购咱们的杠了。不仅省去了一大笔的处旧费用,甚至还能挣一笔。 哇,这简直不要太爽了好吧! 当然,可惜的是,上党的军工厂还 属于绝密,新制式的武器更是保密中的保密,即便是赵国使者,也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自然,为了自家安全的考量,赵使还是尽可能地把数量往少里砍。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换装不是一蹴而就,赵国自身还是必须具备足够的武器储备才行。 但不管怎样,经过一整天昏天暗地的谈判,基本的框架已经形成,而在赵国使者所携带的数十车珍宝驶入齐国内库的同时,第一批三十万担的粮食,也已经开始从临淄出发。 吃完了赵国,齐王也没忘了收割一把自家的韭菜。 趁着粮价虚高,齐王果断从国库之中抽出了数万担的粮食,绕道临淄附近的城池中,以高价卖给了各个粮商。 与此同时,齐王又在临淄城内悄然地抛售粮食。 因为距离的缘故,粮商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高价购入粮食的同时,临淄发生了什么。 而被无粮的恐惧侵袭的齐国百姓,好不容易见到了粮食,也是不管不顾地就囤积了起来。 等粮商驾着马车哼着小曲回到临淄,却发现赵国的使者早在前日就已经停止了收粮,而临淄需要粮食的百姓早已经囤积了足够的粮食。 供求关系瞬间倒置,巨大的经济压力和仓储压力成为压垮粮价的最后一根稻草,几乎在一日之内,粮价十跌不止。 好在,就在粮价要跌落泥潭之际,一位「好心人」终于出现,开始收购粮食。 但此时的价格,已经是平常粮价的腰斩的价格。 腰斩也要卖啊! 这腰斩的价格,可以说是刚好卡在商人吐血却不至于丧命的节点上。 看着后续络绎不绝送到临淄的粮食,所有的粮商都瞬间明白,卖了不过伤筋动骨,收拢本钱,还能再继续做买卖,可要是再不卖,要是什么时候那神秘人不再收购,粮食可可就全砸在了手里,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啊。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这络绎不绝的粮食,却是他们的王上亲自安排的;至于那好心人,自然也是齐王内库的手笔。 于是,齐王接着赵国的手,却是将临淄的商人们给洗劫了一遍,外地高价粮吃一遍,临淄低价收吃一遍,卖给赵国还要再吃一遍。 仅仅是在临淄与周遭城市之间转了一圈,齐王所获何止数倍。 而且,这份收获还是悄无声息的那种。甚至齐人想要找人算账都没法找。 找谁? 找赵国使者吗?人家一开始就说了,只收几日而已,凡是下了定金的粮食人家都要了,是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卖了一遍还要更多。 更何况,就算是想要找赵国的使者,也要找得到才行。风波愈演愈烈之时,赵国使者早已经带着齐王的三十万担粮食踏上了回程的路途 找幕后之人吗? 那也得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才行啊! 当然,旁人或许不知道,全程观战中的赵使岂会不知。 其实仔细想想,推论也不是那么困难。 在临淄,除了齐王,谁还能在短时间内调集这么多的粮食和钱帛进行这一番的操作; 除了齐王,还有谁能够在做出了这么多的操作之后,还不被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看着齐王这看似妙手的一套操作,赵使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以民为矿,时而伐之,焉能不亡哉?! 而为了能够加速齐国的灭亡,赵使也是悄然为齐国的商人们留下了些许他们王上倒买倒买的痕迹。 以齐人之精明,相信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王上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赵括经常交给 赵国朝臣的话语...... 第644章齐国之殇田代姜 不论如何,赵国在齐国的使命也算是圆满地完成了。 而随着齐国第一批足足三十万担粮食和楚国送出的十万担粮食安然送抵淮泗郡,可以说,赵国的粮食危机基本上已经在实质上得到了解决。 紧接着,从中山郡和代北郡,赵括调集了大批的军械,按照约定,送往了齐国。当然,这批军械之中,主要还是以刀剑盾牌为主,「科技含量」较高的铠甲和弓箭、箭矢的数量,堪堪只够武装一万多人而已。 不过,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令齐王满意了,当即就把这批军械武装给了自己的王宫卫戍部队。 看齐王急迫的样子,这批军械似乎也没有看起来的那般简单,而齐国,也远非一句懦弱可以全部概括。 一切的不合理,实际上都有着它极为合理的原因。有些隐藏在更深的内部,有些则是历史的欠账。就像是我们小时候读过的「天凉好个秋」,总要到中年的午后,才能感受那秋意的浓烈,恍然间,才知道,那微微的清风吹来的是那个午后的朗朗书声。 人如此,国亦然。 如今的齐国可早就不是姜尚的齐国了,而背叛者最怕的也恰恰就是背叛。 田氏代齐,不管如何美化,也终究是一场异姓的叛变,而作为篡位者的田氏,历代齐王,最怕的就是有人有样学样地将他也赶下去。 这也是齐王不得不将田单这位将齐国挽救于水火的重臣排挤出齐国的原因之一。 可偏偏,这代齐之旅中,有着太多的从龙之功,而田氏也为了代齐许下了太多的承诺。 如果说楚国是楚王与各大贵族公分国家,那么对于齐国而言,则是齐王与各大家族共治国家了。 虽然齐国的家族在领地的权利不似楚国的贵族那般几乎是个小王国的存在,但齐国的各大家族在国事上的参与,甚至是军队上的把控,甚至必楚国还要更甚。 在楚国,贵族们虽然可以在自家的封地里无法无天,但楚王一声令下,愿不愿意、尽不尽心且另说,但该出兵还得出兵,该出粮还得出粮。 可在齐国,直接就在源头上锁定了齐王的权利。 想要开战?可不是你齐王说同意就同意的。这也是导致五国伐齐,齐国惨败的原因之一。 很显然,齐王因为得位不正的缘故,必须依靠这些家族,这也就导致了齐王的权利迟迟得不到扩张的原因。 齐湣王终其一生,想要做的,从来不是什么东帝,而是从这群大臣的手中收回本该属于君王的权利。 而想要收权,最好的办法,就是战争,尤其是对外的战争。 一旦战争打响,齐湣王便处于道德的制高点,任何违背他意志的事情,都会被视作掣肘战事的行为,齐湣王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进行打击了。 于是,公元前301年,齐湣王刚即位,齐将匡章就率领齐、魏、韩联军大破楚军于垂沙。 紧接着,版图得到了大大扩充的齐国,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随即便与秦国战作了一团。公元前298-公元前296年,在齐湣王的带领下,齐、魏、韩三国联军甚至一度围困了秦国,并最终攻破了函谷关,迫使秦国割地求和。 应该说,直至此时,齐湣王的收权之旅也算是顺风顺水的了。 可紧接着,燕国就向齐国发动了进攻,莫名其妙地,就让羸弱的燕军攻到了齐国的腹地。 要知道,齐国既然敢打秦国的主意,那肯定是预料到燕国这个小弟在危急时候下场的可能的。.z. 可明明已经有所准备的齐国,就被燕军轻易地突破的边境防线,深入到了齐国内部。 好巧不巧,秦国那边求和的国书就已经递到了齐 王的案头。虽然不愿,齐王也只能召回大军了,先把内部的燕军解决掉。 而这只燕军,也却是被回援而来的齐军轻易击败。就这样一只战力羸弱的燕军,怎么突破齐王在边境布下的大军? 答案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有内女干! 确切地说,应该是齐国的大臣们总算是看清了齐王假战斗、真夺权的意图后,对齐王展开的反击。 自然,作为掌握着国家机器的大臣们,已经出手,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收手。 很快,「田甲劫王」的恶性政治事件发生。 显然,田甲作为王室成员,根本没有劫夺齐王的动机。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就发生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与齐王所倚重的想过,同为王族的相国田文交好。 如此做来的目的自然行业就不言而喻了。齐国的大臣们就是要利用田文这个无足轻重之人,离间齐王和他的想过田单。 事情也果然如同他们所预料的那般,田文被迫出走。 适时的,那个将要腰佩六国相印,实际上却是个死间的男人,出现在了齐王的面前,带着满腹的才华,满满的诚意和宋国这块膏腴之地,缓缓向齐王走去。 能得到齐王的信任,这显然是不容易的。 这其中固然有苏秦的智谋,但苏秦这个间谍再厉害,到底也是他国之人,齐王又岂会完全地信任? 而其在齐国这么多年,怎会留不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既然有蛛丝马迹,为何从未有臣子向齐王劝阻过? 只有一种可能,作为外来户的苏秦,在进入齐国朝堂的一刻起,就成为了齐王对付老旧势力的不二人选。 从齐王后续膨胀的信心中,不难看出苏秦很出色地完成了属于他的任务。而这个前提,现实是苏秦凭着自己机敏的头脑,也着实为齐王再度收回了不少的权利。 只可惜,这是一枚有毒的鱼饵。 所有的努力与付出,苏秦只是为了将最后的一道菜端到齐王的面前——宋国。 出于对苏秦的信任也好,出于贪心也罢,齐王很快便钻入了苏秦的全套之中。 只是,即便是攻宋也处处透露着诡异。 一攻宋国,尚且可以说是齐王为利所动; 二攻宋国,也可以说是齐王不甘心就这么离去; 可是三下宋国,宁愿将所有盟友都得罪,就只能用失心疯来解释了。 可,明明齐王正值壮年,根本不可能忽然间变得愚昧了起来。 显然,伐宋,又是一场跟攻秦一样的战斗——看似是一场对外的战争战,而实际上,却是齐王试图通过对收拢权柄的又一次尝试。 一次次伐宋,齐王借着各国的手,逐步收拢着权利。 但与此同时,却也让齐国的大臣们彻底地看清了齐王的意图。 于是,本该循序渐进的战斗变成了齐国驱赶赵、魏,独吞宋境。 失去三晋支持的齐国,转过年(公元前286年)就遭到了五国联军的进攻。 当然,即便到了这个地步,齐国依旧还是强大的,常年的征战里,齐王手下的军队倒也不是乌合之众,相反,五国联军这边,却是分了两大阵营,秦燕自然是一起的,而三晋又有着另外的想法。 而联军又是远道而来,即便齐军的兵力稍弱,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不说大胜联军,起码能保证小败甚至是不败才对。 可偏偏,齐军大输溃败,齐王积攒了多年的家底瞬间化为乌有。原因确实那齐军主将触子,畏战而逃了。 败了也就败了。 秦 军还被攻破过函谷关呢,不也起来了! 继续节节抗击,一面拖延敌军,一面调集部队、坚守都城就是了。 齐国毕竟是大国,没有谁能一口吃下齐国,而且五国远道而来,总归还是要撤退的。 可奇怪的事情却又发生了,齐国境内的城池,几乎是望风而降,五国联军几乎兵不血刃地就抵达了临淄城下。 然后,城又破了。 那就逃亡吧。 辗转在卫、邹、鲁国都不受待见也就算了,好容易回到了齐国五都之一的莒都,身边甚至连一兵一卒都没有了(以楚国将领淖齿为相,试图以楚兵反击,只能说明在齐国,齐湣王几乎是孤家寡人了) 而楚国将领淖齿却是将其给虐杀了。 谁给他的这个胆子的呢? 要知道,楚怀王被饿死在秦国,从此秦赵彻底交恶;而虐杀一个尚未亡国的国君,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更可笑的是,自齐湣王一死,齐国的大臣们忽然间就冒了出来,一只只部队也迅速得以组建,齐襄王几乎是立刻就登上了王座。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很清楚了。 田单在即墨练兵,连下失地七十余城,最终为齐国复国。 可以说,齐湣王的一生,就做了一件事情,跟齐国的大臣们抗争,试图收回王权。 只可惜,在内外部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他失败了,更是得了一个「湣」的恶谥。 自然,作为齐湣王的后裔,如今的齐王,既有着继承父祖遗志的野心,却也有着深刻的教训,轻易之间,不会再动摇国本。 这也就导致了齐国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漠视六国争端。 不过,齐王到底也是王,不管是出于继承遗志的考虑,还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为自己增加筹码,也是必然的。 于是,也就有了齐王要利用赵国使者收粮一事,在临淄,狠狠地割一把韭菜的事情,也就有了齐王将从赵国运来的军械装备优先整备给自家军队的事情。 这些事情倒还不至于引起大臣们的反扑,却也再度引起了大臣的警觉。 一番拉扯,在齐国的君臣之间已经在所难免了。 这些情况,很快便通过细作传到了远在邯郸的赵括的耳中。这样的一个齐国,赵括显然根本不用去担心它会不会有崛起的一日。 当然,这些,却跟现在的赵国无甚关联了。 因为就在齐国的粮秣终于离开邯郸,运往了九原,赵括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之时,这邯郸城中,却是迎来了一队不素之客人。 第645章秦使突至诉秦意 打死赵括也想不到,秦国的使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前来赵国。 明明自己这边才刚刚要派出使者往秦国那儿示弱,秦国却主动找上了门来,难道秦国也要向自己示弱? 赵括和平原君商量了足足一日,也没能得出任何的结论。 这种情况并没有掌握在手中的感觉显然并不好受,赵括这只小蝴蝶不断成长的同时,终于将这熟悉的战国变成了新的历史。 赵括知道,再想要未卜先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当即,在安慰了平原君一番,让其归家休息之后,赵括随即唤来了孙崮。 这样不受控制的情况,赵括可不想再经历了,而想要摆脱这样的窘况,情报至关重要。只有足够多的情报,才有可能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 成立羽林卫已经数年,如流水一般的钱帛投入进去,也是时候要发挥出些作用了。 这边赵括还在细细交代着孙崮关于羽林卫未来的发展,那边才刚刚入城的秦使,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递上了国书,并请求单独觐见赵括。 单独二字,倒是令赵括很是有些意外。 毕竟秦赵这样的大国,互相出使,极少会在私下进行,除非是故人之交。但显然,赵括在秦国可没啥沾亲带故的。 要求「单独」见面的可能性不多,要么就是要玩什么「图穷匕见」,要么就是秦王真的有什么秘密需要私下达成协议。 当然,秦国如今依旧还是天下一地的国家,而秦军更是先有败绩,再如何也不至于玩「图穷匕见」这么低档次的东西。因此,根据赵括的判断,大体秦国还真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商议。 不过具体是什么事情,赵括却是根本想象不到。 既然猜不到秦王想要做什么,那就先见了再说。 当即,赵括大手一挥就同意了秦使单独觐见的要求。 秦使来的也倒也很快,确切地说,秦使笃定着赵王一定会很快接见自己,一直就等候在宫门之外,等候着赵王的召唤。 很快,在宦者的带领下,秦使来到了赵括所在的偏殿之中。 一番见礼,将宫人屏退之后,秦使也是当即递上了秦王亲笔所写的国书,并道明了此行的目的:「我王有感于秦赵之争,令诸国震动,生灵涂炭,秦赵皆为所累而无所得。故,特遣下臣使于赵,说于王,以求秦赵化干戈为玉帛,定互不侵犯、干涉之盟约。」 闻言,赵括眉头略略皱起,却是不曾答话。一边翻阅着秦王的国书,一边在心中掀起了波澜:什么情况,秦国这是打不动了,跟自己求和吗? 可是通篇看这国书,也没有求和的诚意啊! 说的除了两军的损失之外,就是他国之所得。的确站在秦国的角度来看,这几年的确是损失惨重又一无所获,可赵国不是啊! 从长平之战的损失惨重,却收获颇丰; 到抗燕之战的损失一般,却有一郡之得; 再到刚刚结束不久的洛城之战,赵国兵力损失不过五万,却是拿下了九原和淮泗两个大郡。 可以说,赵国在与秦国的战争之中,一直是占到了便宜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国的损失是越来越少,而便宜越占越多的。 这样的情况下,我赵国为什么要跟你秦国修好? 还什么互不侵犯、互不干涉? 要是你打周地的主意,难道我还能不出兵? 赵括在心中有些不屑地想着,忽然间,就是一惊。 对呀,我为什么一定要出兵?自己本身把周地给魏国,就是想要让魏国给自己挡住秦国的啊! 若是秦国进攻周地之时,自己不出 兵周地抗秦,反而率卒北上灭燕? 即便秦国得之周王畿之地,赵国也能拿下燕国之地。 秦国得到的不过是一块四战之地,而赵国可是扫平了自己的大后方,彻底地根除了被拖后腿的可能啊。 两相比较下来,赵国是绝对能够接受的。 或许,这才是秦国所谓的「互不干涉」的全部意思——各自攻伐所需。 好像有点儿意思啊! 当然,赵括很清楚,这「互不干涉」之中,也有两个前提条件:一是两国国力、军力相当,都无法进行两面作战;二则是两国所求相当,互相都有信心在对方结束战斗之前,拿下自己所需。 国力、军力自不必多说,若是赵秦任何一方能有碾压的态势,也就根本不会有此议题,落后的一方早就去找盟友合纵连横去了。 这所求相当,却需要两国的默契,甚至跟时间还有关系。 比如这周王畿之地,若是明年或是后年秦国就派兵进攻,在没有赵国阻扰的情况下,魏国根本挡不住秦军,恐怕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下来。 可要是等上个两三年,魏国的国力渐渐恢复,秦国想要拿下周王畿之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同样的,赵括心心念念的燕国在今年的雪灾之后,势必人心惶惶,待明年,燕国青黄不接之时而攻之,或有奇效也。 当然,从秦王的角度来看,赵国虽然或许能够血赚,但秦国也绝对不亏,这俨然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若是灭燕可行,推而广之,灭韩、灭齐、灭魏,皆如此效仿之,接着两国再共分楚国这一大块的蛋糕,最后再进行决战。 似乎秦王所想,正是自己所想啊!甚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延后决战,显然不仅赵括对自己的推行的新政有信心,秦国也是对自己已经施行百年的变法充满着信心,毕竟,他们已经用这套办法称霸了太久的时间了。 越想,赵括越是觉得秦王的想法可行。 不过,表面上赵括却是颇为为难的样子看向了秦使,他必须尽可能地把秦王的底线以及下一步的打算给套出来。 随即,赵括摇着头,对秦使说道:「秦王之虑我已知之,然我与魏、楚皆有盟约,不可轻毁也。」 秦使笑道:「赵有信义于魏、楚,下臣欣而感佩之也。然,魏、楚岂有侍赵之心乎?」 「若有之,今日周地之上,为何却是魏国、楚国之旗帜?」秦使也看向了赵国,颇有些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若有之,今日赵国蒙难于大雪,魏、楚之援何在?其他或许没有,粮秣之事,两国总还是有的吧。」 「楚国粮草已在运途。」赵括淡淡地开口道。 这个消息,秦使显然并没有掌握到,而此消息对于秦国来说,不可谓不重要。但秦使到底就是秦使,略微的错愕之后,秦使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楚国的粮食在运,换言之,魏国呢? 魏、楚之间,赵国难道偏向楚国。可在秦国的计划中,来年的进攻方向可是楚国啊! 如果赵楚联盟如此牢固,来年的进攻计划,需不需要进行调整? 眉头微皱之间,秦使的话语已经出口:「只是不知,为了这批粮秣,赵国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呢?」 显然,这当然是秦使的试探之语。 可这又何尝不是赵括的试探之言呢? 秦国想要东出,无非三条路,攻赵、攻魏和攻楚。第一条路,赵括自然要把他赌得死死的,那么另外两条路,秦国会选哪条呢? 赵括的话语看似是在说赵楚之间的事情,实际上却是对秦国的一次试探。 秦使自然是看出了 赵、楚、魏之间的联盟情况,而赵括却也从秦使的问话中得出了一个结论——相较于魏国,秦国似乎更加重视赵国对楚国的态度。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秦国在乎的是魏国,秦使的回答应该是「魏国如何如何」,即便要反驳楚国提供粮草的问题,也势必要把它放在更后面的位置。 可是,秦使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对楚国提供粮秣的事情提出了疑问,对于魏国,却是只字未提。 原因如何,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秦国之志,在楚,不在魏! 这似乎也很能理解,毕竟秦国才刚刚在洛城一战中吃了大亏。 虽然如今想要跟赵国共分诸国,却也不敢再继续打洛城的主意。一来秦国也需要看到赵国的诚意,二来,将洛城打下来,反而不利于共分诸国的进程,很简单,洛城一旦落入秦人之手,秦赵之间接壤之地将成倍地增加,这显然是不利于秦国下一步的行动的。 不过,秦国想要攻楚国,这对于赵括而言,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别人不知,赵括还能不知道楚国的实力吗! 别看他外战外行,可他内战却是绝对的内行。当然,这里说的「外战」指的不是对外作战,而是在外地(国)作战,而「内战」则是在国内作战。 无他,守土之士,总归是有着一些buff加成的。 历史上,始皇帝以一扫六合之势,在攻楚的过程中尚且屡屡吃瘪,最后还是靠着老将王翦,以疲兵之策,这才拖垮了项燕的楚军,将楚地纳入秦国的范围之内。 如今的秦国国力,显然还远不如始皇帝的时候,这时候想要动楚国?不碰一鼻子的灰才怪了。 当然,秦国的国力不如历史,可楚国的项燕也还没有崭露头角,真的打起来,鹿死谁手也尚未可知。 但不管怎样,秦国进攻楚国,对于赵国而言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利好的消息。至少,赵国会有足够的时间对自己心心念念的燕国之地下手了。 有了这个判断之后,赵括心中也随即有了底。 并未理会秦使有些尖锐的问题,赵括却是笑着说道:「秦王之意,寡人已尽知之,秦赵相安,自也是寡人所愿也。」 「不过......」话锋一转,赵括随即又看向了秦使...... 第646章议定划分诸侯国 「然。」赵括淡淡开口道:「楚国才为我赵国提供过冬之粮秣,可谓大功于赵国也,我又如何能弃楚而亲秦焉?」 赵括的话,说直白点,就是:楚国乃我兄弟之邦——得加钱! 秦使当然是不愿加钱的,当即便反驳道:「赵王此言差矣。楚国之粮秣,赵国亦付出代价,彼此互利而已,何言功劳之说?况当今之世,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则散,此方为正理也,赵王岂不知之?」 「既为其利。」赵括不甘心地继续问道:「既然秦欲交好于赵,今我赵国恰逢雪灾,不知秦国可有何诚意哉?」 这话就更明白了:想要跟我赵国共分各国,先给我打点钱再说。 这秦国哪里会肯,虽然秦王是想要将秦赵之战挪到最后,但赵国始终是秦国最大的敌人,哪里有给敌国添油加醋的道理。 当即,秦使再度摇头道:「秦赵乃平等相交也,何来诚意之言。若说诚意,我王遣本使千里而来,便已是诚意。倒是赵王,一直纠结于些许小利,倒是显得无甚诚意了。」 「那本王便说些大利。」赵括再度开口道:「若是寡人欲向韩、燕两国借粮,尊使意下如何?」 闻言,秦使微微一愣,随即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韩之国地少民寡,根本不足以提供给赵国多少粮秣,燕国就更不必说了,自己还遭着灾呢! 显然,赵王要的不是什么粮食,而是这两个国家。 这虽然与秦王的预想有一定的差距,但倒也不算太意外,毕竟如果秦国要拿下整个楚国,赵国要求韩、燕倒也在情理之中。 当即,明白过来的秦使便略略躬身说道:「赵王容禀,赵国欲渡难关之心,下臣深知之也。然,事不可急也。若我大秦东出之志,所求者亦不过立足中原之地而已。以如今赵国之情势,下臣窃以为,赵王取之一国之粮,可也。」 秦国使者的答复倒也干脆,咱秦国求的不是楚国这一国之地,你赵国也别想着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二选一吧! 对于秦使的这个答复,倒是有些出乎赵括的意料。 没想到秦王还是保留着一丝理智,并没有想要一口把楚国吞掉。倒也正常,楚国千里之地,又多山川阻塞,想要吞掉,还真有些不容易。 不过这样一来,秦国只取楚国部分之地,那赵国还能及时拿下一国之社稷吗? 若是不能,秦国拿下既定的区域之后,势必要干涉自己的进攻。 同样的,秦国肯定也害怕自己这么做,因此势必在自己的行动中多作阻扰。 因此,自己真正的目标还是得继续隐藏才行啊。最好能让秦国产生误判。 不仅如此,对于秦国攻楚之事,赵国也得好好出出力才行。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面对秦使的建议,赵括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当然,签订盟书是不可能的了。这份协议,只能互存在彼此的心中。 不过,在如今的战国,所谓的盟约更废纸也没什么区别,反倒是那些记在心中的协议,只要敌我态势不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反而会更有约束作用。 「善。」赵括终于松口,道:「秦王之意,寡人知之也。只要秦国愿意和平相处,我赵国绝不擅起战端。不知贵使对寡人之答复可还满意?」 「我王若知赵王之意,必欣然抚掌也。」秦使闻言,自然是一记马屁送上。 大体的划分方案商量好了,接着就是时间的问题了。赵括当即继续说道:「来年秋后,当与秦王举杯遥庆,贵使以为如何?」 这话就说的很是含糊了。 「举杯遥庆」,到底是庆祝战争获得胜利呢,还是要 为大军送行呢? 显然,都有可能。 因此,赵括的话语不无误导的嫌疑。 秦使自然也是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只是却也并不以为意。很简单的道理,说白了,战斗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两国也都会积极准备,以求尽快展开战斗。在互不干涉的条件下,谁先展开战斗,谁就占据优势。 谁都不是傻子,谁也不会放过这个优势。 看着赵括,秦使淡然一笑,却道:「我王必随时恭候。」 一切已在不言中,随即,两人相视而笑。 就这样,在笑声中,秦赵两国却是将来年瓜分各国的战斗悄然敲定。 当然了,赵国虽然知道秦国准备向楚国动手,但对于动手的规模、方向,却是一无所知;而秦国也自然知道赵国的刀尖对准的是韩、燕两国之一,可具体是哪国,秦国虽然倾向于韩之国,却也依旧不能确定。 总之,方向上虽然已经商定完毕,但具体的落实上,却还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 这也很正常,毕竟两国说到底还是最终的敌人,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想法暴露给对方。两位王上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就要靠两国各自的情报部门以及军队的了。 战争,从来都是一项复杂而精密的大型工程。 得到满意答复的秦使很快退下,略略有些昏暗的偏殿之中,赵括一个人守着跳荡的火苗,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足足一刻多钟之后,赵括这才缓缓起身。 「来人。」赵括淡淡的声音很快在偏殿之中传开。 「吱呀」一声,大门被一直等候在外的宦者令轻轻推开。 「我王。」微微拱手,宦者令躬身见礼道。 「传命,九原之吕不韦、淮泗之田单、上党之李牧安排好当地诸事,于年前回返邯郸。」赵括随即开口说道。 「是。」宦者令立即领命道。 「命平原君,出使秦国之事暂缓。」赵括继续吩咐道。 「是。」宦者令也继续领命道。 「去吧。」赵括随即挥挥手说道。 ...... 因为秦使的到来,赵国方面不得不对之后的作战进行一番调整,虽然赵括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成算,但面对秦国,又涉及到未来数年的国策,即便是赵括也不敢轻下结论。 时近年关,将所有的重臣召回邯郸,一方面让众人好好过个年,一方面也能集中讨论下明年的作战,显然是个不错的方案。 而就在赵括和秦国的使者一起「瓜分」着战国之时,赵国的使者也同样抵达了燕国和韩之国。 面对赵国使臣的到来,燕王显然是不待见的。 五年之前,被赵军追击险些命丧当场的场景还时时萦绕在燕王的脑海。更别说,如今赵国偌大的河间郡,有一多半曾经是燕国的地盘。 经过当年的一战,燕国算是彻底的疲软了下来,剩下的地盘根本不足以让燕国再有任何争霸的想法,即便燕王穷兵黩武也无可奈何。 没办法,燕国虽然地盘比韩之国还要大上不少,可实在是太穷了。 因此,这几年以来,燕王几乎都是在躺平的状态,一应的国事全都交给了心腹大臣国相栗腹。 至于栗腹其人,本就气量狭小,又因为赵国之败,威严受损,自然需要依靠暴力以保证自己的权利不受制约。 随着栗腹权利的欲望不断膨胀,乐间等将军,或是出走、或是闭门谢客,更是让本就羸弱的燕国更加雪上加霜。 因此,这几年的燕国,即便不算是乌烟瘴气,也至少是生气寥寥了。 不过这些 ,肯定是与燕王无关的,能够提供足够的美女美食供他享乐,便是燕王对栗腹唯一的要求了。 自然,赵使的到来,也没能敲醒装睡的燕王。 已经沉迷在自己世界中的燕王,甚至都没想过要接见一下赵国的使臣,将国书往栗腹怀中一丢,燕王随即便回了自己的后宫之中。 贪婪成性的栗腹,在面对赵使借粮的要求后,根本是理也不理的。 要知道,借粮,那是借的栗腹口袋里的粮食;可得罪赵国,那是燕国得罪的。 什么?害怕赵国报复? 报复的是燕国,燕国又不是他栗腹的,甚至燕国亡了,去做赵国的臣子,不是更美滋滋。 这不仅仅是栗腹一个人的想法,甚至是很多燕国臣子的想法。毕竟燕赵离得那么近,而赵国的河间郡的日益富庶,燕国的大臣们也都是看在了眼中的。 不过,得罪赵使的事情,栗腹当然不会直说。 好在燕王早已不过问政务,把所有的事情往燕王身上一推就是了。 显然,燕国的拒绝本就在赵使的意料之内,不过这次来燕国,却是看到了燕国内部的矛盾重重,倒是一番另外的收获了。 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口实,赵国的使者也不再多待,随即扔下一句狠话,便急匆匆地回返邯郸而去。 倒是在韩之国的赵国使臣,却是受到了来自韩王的热切接待。 没办法,自从秦国退出了周地之后,韩王便一直惶惶然不可终日,而在得知了魏、楚两国居然用两块「废地」在赵国的手中换到了周地之后,韩王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可是,再懊悔也没有用了。 韩王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背叛行为,赵国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屡次三番地派出使者前往邯郸,却连赵王的面都见不到,这不由得更令韩王惶恐不已。 这次赵国居然主动派人前来,韩王自然是激动不已,就差亲自到城楼前迎接了。 如此高规格的接待却是让赵国的使臣很是不爽,老子是来找茬的啊喂,你这样干,我还怎么找茬?不是都已经倒向了秦国了吗,你好歹有点原则、有点骨气啊喂! 好在,在赵国的使臣说明了借粮的来意后,原本欢腾的宴会明显气氛为之一滞。 尴尬中,韩国的相国试探着问着使者需要多少粮食。 而赵国的使者显然就在等着你的问话,当即报出了一个韩之国无论如何都凑不出的数字。 不由得,在场所有人的脸上的表情都异常精彩了起来,疑惑的、愤怒的、甚至是惶恐的,却唯独没有敢出言怒斥的。 这已经不是来借粮了,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可惜,以如今韩之国的实力,根本不是蒸蒸日上的赵国的对手,尤其自己的「爹」又已经退回了河东,几乎就在赵国爪牙之下的韩之国自然是瑟瑟发抖。 即便明知赵国使者的话语是在找茬,韩之国上上下下也根本没有人敢出头反驳。 韩王与相国相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可奈何的焦虑。 好说歹说之下,相国才为韩之国争取来两日的商量时间。 可是,如今的韩之国还能怎么商量呢...... 第647章韩之国突然变卦 事情的转变,往往都在悄无声息之中进行着。 在驿馆中待了一日的赵使,原以为还要再等一日的他,忽然就收到了来自韩王的再度邀请。 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赵使明显从来人的态度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果然,入宫之后,所见更是令赵国使臣错愕不已。 韩之国的所有人,从王上到臣子,全都换了一副面孔,一脸的义正词严。 要不是昨日已经见识过这些人的卑躬屈膝,赵使真要以为这群人是威武不能屈之人了。 而随着韩之国的人翻脸不认人,赵使借粮的诉求自然是被无情的拒绝了。 这强硬的态度可太招赵国使者所喜爱了,不怕你不强硬啊,就怕你服软,你要服软了,我王交代的任务可还怎么办? 看着眼前一副小人得志模样韩之国众人,赵国使者脸色阴郁,似有雷霆万钧的怒火就要倾泻而下,殊不知他的心中却是阳光开朗大男孩一般兴高采烈。 当然了,戏该做足的还是要做足的。 当即,赵国的使臣便细细地将韩之国的罪责放大并公之于众道: 「昔日洛城一战,尔等不战而逃,令我赵、楚、魏三国联军几丧于秦军之手,而失之周地,此罪一也; 我王不计前嫌,欲借粮于尔,尔等不惜我王之赐,堂而皇之,拒而不纳,此罪二也; 我奉王命,出使而来,韩王却是戏弄本使者于朝堂庙殿之上,辱我国体,此罪三也。」 话音落下,赵国使臣眼神微缩,锋锐如刀,再度环视一圈,韩之众人,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赵使心中一哂,随即继续开口说道:「以此三罪,欺我大赵无人而兵锋不利乎?」 略略一顿,赵使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阴冷的目光随即看向了主位之上的韩王,继续开口道:「昨日之过、今日之辱,我大赵势必向韩王与诸君讨要,莫要谓之言之不预。」 看着赵国使者阴沉似水的脸盘,听着其撂下的狠话,韩王是真的慌了。 虽然他拒绝了赵国的要求,可没想过真的要把赵国给得罪死了啊! 「尊使!」见赵使就要离去,韩王赶紧站起了身,就要出声解释。 看着韩王的动作,赵使本能地就想要扭头离开,可不能给这韩王解释的机会啊,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发出这么大的火的啊——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只是,就在赵国使臣想要强硬地转身离开之时,又一道声音在打断了韩王的同时,也是将赵使的身形定在了原地。 「我却不知赵国要如何言之不预哉?」清冷的声音响彻在正殿之上,众人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赵国使者也是来了兴趣,韩之国还有这么勇的勇士吗?这倒是有趣得紧。 当即,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话音传出的方向。 只见,阳光的照耀下,正殿侧门之中,一名身着玄色长袍的大汉,手持着符节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赵国的使者。 「持节!」赵国使者心中一叹,顿时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只是明白之后,却是有些失望,还以为韩之国终于有了个勇士呢,没想到,这根本就不仅是韩之国人。 持节,自然是他国之使。 而放眼如今的战国,除了秦国,还有哪个国家敢跟赵国叫嚣? 加上那一水儿的玄色袍服,简直就把秦人两个字刻在了脸上。 当然,赵使也瞬间从秦使的出现明白了为何今日的韩王会一反常态,原来是秦人在后面顶住了韩王的腰杆子。 不由得,赵国使者对于韩之国的评价越发地低了。 的确,昨日赵使离去后不到三个时辰,秦使就匆匆地来到了韩都之中。 赵国所提出的要求,秦使甚至在入宫的同时便已经得到了消息,面见韩王之后,当即表示对赵国无理要求的谴责,同时也代表秦王表示了秦韩友好的意愿,并表示愿意帮助韩之国抵抗来自赵国的欺负。 当然,面对赵国的威胁,口惠而实不至是不行的了。 最最重要的是,秦使带来了来自秦王的厚礼——一名秦国的将军,外加三千秦军精锐。 这个数字,恰恰好好地卡在了韩王的心理之上。 兵力少了吧,不足以坚定韩王抗赵的决心;兵力再多了,韩王还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三千秦卒,不多不少,既可以训练好自家的兵马,又不会喧宾夺主,刚刚好。 当然了,这到底还是秦国的军队,开入自家的军营之中,也就意味着自家的国防几乎要完全暴露在秦国的面前,这对于任何一个有着***的国家,几乎都是无法接受的。 但,面对来势汹汹的赵国,以及极有可能的灭国之危,韩王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换个方向来想,若是秦国真的要灭自己,有没有国防布置图,还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要是兵马真的能被秦军给训练好,反而秦国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呢。 这当然是韩王在自欺欺人。 不过,如今两霸的格局已经日渐明晰,即便是两个霸主执着于互相厮杀,像是韩之国这样的小国也必须选择站边了。 不站边的,很快就会像周国(朝)一般,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而即便是站边的,也不过是稍稍延缓了自己消失的时间而已。 一旦两国起了瓜分之心,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逃脱命运齿轮的碾压。 当然,好死不如赖活着,会是几乎所有国家的想法。 正因为有了秦国的撑腰,韩王才敢回绝掉赵国的要求。只是韩王不知道的是,在他回绝掉赵国要求,彻底将赵国得罪的前一天,秦王的使者已经将他和他的韩之国卖给了赵国。 而那三千秦兵,秦国倒也不会赖账,只不过,那三千战兵,不是为了给韩之国守土保家而来的,而是为了稳住韩之国,为了尽可能拖延住赵国的脚步,为秦国自己吞并楚国土地的行动争取时间而已。 说白了,这三千秦兵,就是秦王用来给他韩王陪葬的。 只可惜,韩王并不知道秦王的打算,或者说即便是韩王知道了秦王的意图,他也根本没得选择。 怎么选? 赵国早已经被得罪死了,就算是自己想要重新靠过去,有了洛城一战,自己根本就得不到赵国的信任。 更何况,赵国就一定比秦国好吗? 秦国好歹还派了三千精锐,常驻韩之国,赵国呢?恐怕会让自己的军队为他打头阵吧。有些事情,一旦错了,那就是错了,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历史,有些时候真的就像是一个轮回。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不能说多了哈) 看着从侧门缓缓走出来的秦国使者,赵国使者的脸上却是古井无波。 秦使的到来,虽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更重要的是,赵使的任务又不是要拉拢韩之国,相反,赵使本就是来找事情的。 自然是怎么生气怎么来了! 「看来,韩王的脊梁如此之直,原来是事出有因啊!」赵使看着秦使前来的方向,又缓缓看向韩王的位置,嘴角微微一扯,笑着调侃道。 「尊使,不要误会。」韩王当即又要解释一番。 「误会不了。」 「没有误会。」 秦、赵两国的使者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随即两人也不管已经从主位上站起身来的韩王,径直对视着对方。 「秦王,好本事。」赵使点点头算是见礼道。 「赵王,也不错。」秦使也不吝夸赞地回礼道。 「周地还在我赵国手中。」赵使眼神微眯,略带威胁地说道。 「哦?周地不是在魏、楚手中吗?」秦使毫不客气地反击道。 「看来,秦王已经忘记了当年长平之痛了。」赵使继续打击道。 「赵王似乎也忘了当年华阳之败了。」秦使当即再度反驳道。 「那就让世人看看,到底是我赵国的长刀锋利。」 「还是我秦国的长剑坚韧?」 「请。」 「请!」 言罢,赵使却是看也不看主位之上的韩王一眼,径直便离开了韩之国的王宫。 这简直就是将韩之国的面子踩在了脚底下了。 且不说在韩国的王宫大殿之上,秦赵两国的使者却是毫无顾忌地交锋着,似乎将周围的韩之国的君臣都当成了摆设。 这也就算了,毕竟秦赵交恶也是韩之国所愿。 可是,赵使这不告而别,便是大大的外交失礼。更尴尬的是,在场韩之国君臣何止数十,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 这要是换在了赵国或是秦国的王宫之中,是断断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不说来使敢与不敢,就算来使真的这么做了,身为臣子,立即就会拿着刀砍上前去。 国家的颜面,绝不容亵渎。当日周朝使臣在赵括的登基仪式上只是稍稍地无礼,便被赵括毫不犹豫地驱逐了出去,这才是一个国家该有的骨气。 当然了,这也怪不到韩王和他的臣子们。谁不想要有这份骨气,可这份骨气,也是需要强大的国力作为支撑的。 不论如何,赵使在韩之国的一行,又再度达成了他想要的目的。 至此之后,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韩之国靠着秦国的撑腰狠狠地驳了赵国的面子,不仅没有给受灾的赵国一粒粮食,更是纵容秦使当堂羞辱赵国,令赵使愤然离场。 什么?明明是赵国使臣无礼而退,怎么变成了愤然离场。 因为赵国是这么说的。 因为秦国,对此也并不反对。 所以,韩之国说些什么还重要吗? 而这次在韩王宫中的这一秦赵对峙的情形,其影响不仅仅是让赵国进攻韩之国变得更加的师出有名,同时也对秦国的判断有了很重要的影响。 显然,随着这一事件传入咸阳朝中,秦国上至秦王下至范睢、王龁等辈,都对赵国伐韩的判断深信不疑。 原因很简单,不伐,不足以彰显赵国之威;不伐,不足以平赵王之怒! 只可惜,秦王和他的臣子们,显然是有些低估了他们的老对手赵括了...... 第648章今天只议一件事 秦王和他的臣子们,既低估了赵括的心胸,更低估了赵括的野心。 说低估了赵括的心胸,是赵括根本不会为了所谓的面子,不管是赵括他自己的,抑或是赵国的面子,而去轻易改变既定的方针策略,更不会因为所谓的恼怒,怒而兴师; 说低估了赵括的野心,是赵括的视野早已经看向了全局,整个战国都是他的战场,而在纵向上,他和他的赵国更是已经做好了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的作战计划。 正因为如此,在秦王和秦国的大臣看来极其重要的东西,其实在赵括看来并无关紧要。 就像是寒拾问答中所言: 寒山问拾得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躲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在赵括的观念之中,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安安稳稳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 这就像是在面对一个一定能够成功的项目时,任何花里胡哨的锦上添花都是没有必要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既定的剧本,一步不差地走下去。 而赵括和他的赵国,正是按照剧本,一步步地在走着。 随着出使韩、燕的使者归国,赵国此次外交之旅也终于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除了出使秦国的事宜,因为秦国使臣的突然到来,而被迫搁置之外,其他五国的出使,可以说都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齐国和楚国之旅,赵国几乎是用极小的代价(盟约的承诺以及即将被淘汰的武器)就换取了两国大量的粮食,算是基本上解决了因雪灾而导致的粮食问题了。 在魏国方面,虽然最终没有带回来一粒粮食,但却也让魏王和信陵君的心中略略产生了一丝丝的不安,想必这一丝丝的不安,能够让赵国再提出下一个要求时,魏国更加积极地响应起来。 最后的韩、燕两国,则是成功地塑造了两国见死不救的形象,并且充分地向世人表达了赵国对这两个国家的愤恨以极。可以说,即便没有邯郸之围和洛城之叛,赵国也有充分的理由惩罚这两个国家。 至于秦国,随着公分天下的共识达成,秦赵之间至少存在着一年甚至更长的和平期。 赵国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自家的扩张不能太快,以免刺激到秦国这根敏感的神经。 外事既毕,内部方面赵括也没有闲着,随着户部的稽查和暗卫的调查,不少的官员还是没能挨过这个冬天。 一番清理之后,虽不敢说将蠹虫一网打尽了,但至少赵括达到了两个目的。 其一,告诉了所有的赵臣,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碰也不能碰,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赵括不是不懂,但他要告诉赵臣们的是:任何损害到他一统天下的做法,他绝不容忍。 红线的意义,不在于惩处,而在于警告。 其二,则是在侦办和处理这批蠹虫的过程中,暗卫作为一支新兴的特务力量终于登上了政治舞台,所有的官员也开始注意到这支几乎无孔不入的力量。 这就像是给所有的官员头顶悬上了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令其实时处于惶恐之中,如履薄冰。 而随着这一系列的事情结束,年关也终于近了。 同时,赵括手底下的几名文武重臣们,也终于从赵国的大江南北赶回到了邯郸城中。 一场大规模、高级别的政治会议,随即在赵王宫中展开。 此次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来年的进攻问题。 主持此次会议的,依旧是我们坐在主位之上的赵括同志(涉及军事和政治各 方面,平原君和廉颇都没法统筹兼顾,只能由一把手赵括同志亲自主持。) 而参与此次会议的,则是我大赵朝廷的内阁成员们: 首先,自然是坐在赵括右手下首位的内阁首辅平原君赵胜同志,其次则是坐在赵括左手边的内阁次辅廉颇将军。 赵胜这边,吕不韦列坐其次,而虞卿则作为书记员,列席在末; 廉颇这边,田单因为资历的缘故坐在其次的位置,而之下才是当红炸子鸡,刚刚灭了一国的李牧将军(当然,灭胡的功劳在赵国根本算不上什么)。 而在正殿之外,赵括的心腹爱将,长平一战后几乎寸步不离的赵韦将军,亲自率王宫卫士将正殿团团围住,别说密探了,就连只鸟儿都别想飞进去。 至于会议的后勤工作,更是只有宦者令一人负责。 凡此种种,无不彰显着此次会议的重要性。 正带你之内,作为会议的主持者,赵括首先发言。 赵括首先对众人今年的工作情况进行了简要的回顾和评价。 「今年以来,先是灭胡、后是组建联军交战洛城,接着又吸纳了周地数十万的百姓,而后更是千里奔袭迫使秦军回撤,临近年末,好容易换完了地盘,又是一场大雪。」赵括环视着众人,将一年的事件一一细数道:「好在,在诸位的辛苦努力之下,我们大赵,不仅都挺了过来,更是扩地两郡,再一次将秦国压制了下去。」 「可以说,经过今年一年的努力,我们已经取得了与秦国之间国力的优势,甚至攻守之势也即将易位。」赵括说着站起了身,对着众人便是一礼道:「寡人代表我赵国百万黎民,多谢诸位。」 「我王言重了。」 「此吾辈份内之事也。」 众人见状连忙起身回礼。 赵括微微颔首,随即坐下,摆摆手示意几人都坐下说话。 「平原君。」赵括随即继续说道:「相关赏赐,内阁要尽快拿出一个条陈来,定要在年关之前,将赏赐发放到位,让所有的有功之臣都能过个好年。」 「是。」平原君立即起身答道。 「另外,有功的将士们自然要进行封赏,还有在雪灾中做出贡献的官吏们,以及顶风冒雪前往各国的使者们,也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该提拔要提拔,该赏赐的要赏赐。」说着,赵括又看了一眼正在记录中的虞卿,随即笑着说道:「该入阁的,也要入阁了。」 闻言,平原君微微一愣,随即立即反应了过来,在座六人,除了李牧和虞卿之外都已经是阁臣了,王上此意显然就是二人之一。 而李牧,资历上明显还不足,也几乎没有参与过政事,入阁显然还不够。 更重要的是,赵括显然是将他往上将军的方向培养,入不入阁其实并不重要。 结合之前的雪灾贡献和使者们的话语,这入阁之人选,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是。」平原君一边笑着答应着,一边的目光却是看向了正在奋笔疾书的虞卿。 不仅仅是平原君,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人精,哪里会不知道赵括的意思,当即五双眼睛便齐齐地看向了虞卿。 似乎是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的探寻,又或许是听着一直没有人接话,虞卿也是不经意的抬起了头。 却见众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不由得虞卿有些脸盘泛红。 「还不快谢过我王。」一旁的平原君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对虞卿提点道。 要说此人,还是已故的蔺上卿和自己亲自发掘的呢,可以说,不出意外的话,虞卿就会是自己和蔺上卿的接班人了,妥妥的自己人啊! 也怪不得平原君一副急切的样 子了。 一旁的虞卿闻言,又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记下的赵括的话语,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起身抱拳,对着赵括深深一礼,道:「多谢我王垂爱。」 「有功则赏。」赵括笑着说道:「此也是虞卿你应得的。」 「多谢我王!」虞卿再度下拜道。 赵括闻言,却是越发满意。显然,他并不喜欢那种口若悬河却废话连篇之人,一句简单的感谢足以表达谢意,倒并不需要华丽的辞藻来浪费彼此的时间。 正如赵括自己所说的:有功则赏。在如今的赵国,做好事情才是第一位的。 上完了开胃小菜,赵括随即将今天的主菜端了上来。 挥挥手示意两人坐下,赵括继续说道:「前些时日,急令诸位回返邯郸,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是何原因了,今日之议,只为一事:明年之战。」 不待众人开口,赵括继续说道:「首先是第一个问题,明年战,或是不战?诸位请试畅所欲言。」 说罢,赵括便将话语权交给了在场诸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平原君与廉颇二人双双挺身。 而廉颇见状,却是略略伸出右手示意平原君先请。 平原君倒也不意外,当即对着赵括微微一礼,随即说道:「禀我王,若是两月之前,微臣亦是支持明年出兵继续接战的。」 说着,平原君又看了看对面的武将们,微微颔首表示歉意后,接着说道:「只是如今,大雪封国,国库为救助灾民,加洛城之战的消耗,数年积攒已经彻底见底,而今得以维持,全赖从齐、楚两国运来之粮。即便明年粮食大丰,也不过堪堪足够还与齐、楚而已。若要兴兵而伐,实恐粮秣之不足也。」 「国库之粮,可否支撑十万大军?」赵括随即问道。 平原君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甚至都没有等赵括说出一个时限。 「可供五万大军鏖战几何?」赵括似有不甘地继续问道。 平原君闻言,却依旧还是摇头。 「三万?」赵括的眉头已经皱紧,仿佛下一刻平原君还在摇头的话,赵括就要充上前去了。 「禀我王。」 还好平原君终于没有再继续摇头。 只是平原君接下来的话语,还不如摇头呢。 「许是微臣表达不明。」平原君接着说道:「如今之粮,我赵军固守尚可,可若要劳师以远,途中耗损颇多,则恐即便只有五万大军,也只够往最近的宜阳城走一圈而已。」 闻言,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这还没开始呢,怎么好像就已经结束了啊...... 第649章能不能打的问题 「我王容禀。」短暂的沉默之后,却是吕不韦接起了话头,对着赵括微微一拜,随即说道:「平原君所言虽然有理,然,君上却是忘记了一笔重要的账。」 「哦?」在场诸人随即都看向了吕不韦的方向。 「若是单算我赵国的账,那自然是不足以支撑出征之用。」吕不韦见状,当即便解释了起来:「不过,还给齐、楚两国的粮秣,并非要即收即还,我等大可以此粮秣为军饷,待攻下一国之后,其国库、内库之资,必为我所用,如此,必能弥补军需之用也。」 「秦国屡战于外,而不见其弱者,盖因此也。」似乎是怕不够说服力的,吕不韦也将秦军这个生动的例子搬了出来。 「以战养战?」赵括有些皱眉地说道。 「然也。」吕不韦当即点头道。 这当然是个好办法,而且不管是韩之国还是燕国,对底层百姓的剥削,那都是取之尽锱铢的,虽然国家百姓没有钱粮,但其王宫内库甚至是世家大族之中,依旧是富得流油的。 若是能够将这些钱粮纳入府库,当然能够弥补掉出兵所消耗的粮秣了。 但这个办法的前提是,赵国能够有必胜的把握,甚至还要有速胜的把握。 虽说以如今赵国的国力、赵军的战力,对上韩军和燕军,都有着很大的把握。可毕竟是灭国之战,即便羸弱如周朝,几乎没有自己的军队,也在最后一战中爆发出巨大的战力,甚至生生地在秦军身上扒下了一层皮。 一方劳师远征,而且军粮不足,另一方却是以逸待劳,更是守卫自家的国土,两相比较之下,赵军显然处于不利的环境之中。 当然,国力和军力的强大,的确可以稍作弥补,可这样一来,赵国真的还有必胜的把握吗? 更何况,秦国虽然有意向与赵国平分各国疆土。 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秦国势必要在其中作祟一番,就像是赵国也不可能让秦国轻易的拿下楚国。 但不同的是,秦国即便是进攻不畅,也可以随时退回鄢郢之地,固守防御便是。由郢都在,秦国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一旦赵国的豪赌不成,其河间郡、淮泗郡都将遭到报复心打击,再加上缺粮等因素,赵国一片大好局势,就此急转直下,也是有可能的。 这可不是赵括想要看到的。 「若是如此勉强?」赵括摇了摇头说道:「寡人宁愿不战,不可因一时的急功近利而将赵国引入危险之中。长平之战,我们要赌,不赌赵国会亡国;洛城之战,我们还在赌,不赌赵国又将被秦国压制;可如今,赵国已经取得了局部的优势,继续赌,不合算。」 「可是。」赵括的话音落下,对面的廉颇略略思索一番,随即开口道:「我王,此大争之世,不是我大赵想要停下,就能停下的啊!」 「今年之雪灾,诸国皆知之,秦国亦知之。」廉颇继续说道:「本就子啊洛城一战中吃了亏的秦军,岂会错过如此好的机会?不论我军是否动作,秦军势必会东出。秦军既出,我军又岂能不出?」 「与其继续与秦军作战,不如攻击其他国家。」一旁的田单也帮腔道。 廉颇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战争一旦开启,任何一方的参与者都没有单方面喊停的权利,即便是战争的发起者也是一样的。 当然,此时战争的发起者,实际上也已经蜕变成了战争的参与者了。 正如今年的赵国选择了解决掉北面胡人的麻烦,紧接着秦军就开始了东出,洛城之战当然不是赵国想要打的。 同样的,洛城之战虽然落下了帷幕,但这远不是秦赵之争的终点。 秦人势必不会甘心,尤其在赵国遭逢雪灾 之后,秦国当然也会知道赵国缺粮的消息,而这却正是秦国的机会。 「有没有办法,让他国拖上秦国一年?」赵括显然还是不想在明年开战。 事情都扎堆出现,从周地的流民到大雪封国,着实让赵国有些措手不及,五年的积蓄已然见底。 所以说,有些时候,吃得太饱了也不一定时间好事。 当然,如今吃都已经吃下去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消化了。不过,只要一年的缓冲期,赵国缓过这口气,赵国就能彻底消化掉这股力量,从而走上吞并的快车道。 只是,闻言的几人,却是面面相觑地无奈摇头。 「周地之内,魏国刚刚经历大败,损兵太多,一时间根本拿不出足够的兵力防御周地;而楚国只有一小块地方,恐怕也无法派出足够的兵力进行防御。」坐在末位上的李牧显然是最为清楚周地布防情况的,当即分析道:「如果没有我军大批量地进行支援,恐怕以两国的兵力撑不过两个月。」 「嗯?」赵括听着李牧的分析,眼前却是一亮,好像众人走入了一个误区了,似乎所有人都以为秦国东出,还会选择从周地而出。 但更秦国的使者好好地交锋过的赵括却是知道,秦国之意不在周地,而是楚国! 「不。」赵括赶紧打断道:「秦国的目标是楚国,不是周地。」 「这。」众人的目光随即看向了赵括。 「虽则我大赵受雪灾影响,然实力仍在,秦国想要公分各国,必然不会再攻周地,否则必与我军一战。我军虽无必胜之把握,可秦军也没有必胜的信心。故此,东出之路,秦国会选在楚国。」赵括稍稍解释道。 「此事,也是从秦使的言语之中,寡人所察觉到的。」赵括继续说道:「不过秦国所欲应该不是全部的楚地,而是部分而已。虽则此议也可能是秦国故意透露,但寡人察之,攻楚之可能的确高于周地。毕竟攻楚,秦国要面对的只是赵楚而已,而攻之周地,秦国要面对的却是赵、魏、楚三国之力。」 闻言,众人当然不会怀疑赵括的判断。 「若是攻楚?」廉颇和田单、李牧三人随即喃喃自语着思索着用楚国拖住秦军的可能性。 想要拖住秦军,无非是地形和兵力两者而已。 楚地虽多山水纵横,但过了鄢郢之后,其地形实际上并无太多隘口,虽有山丘,却不过十数米之丘陵而已,便是骑兵也能稍作驰骋。很难阻止住秦军的推进。 直到如今的楚国国都——陈都,才算是一座可供防守的坚城。 换言之,想要止住秦军的脚步,那就只能聚集更多的兵力了。 可是,楚国真的能有那么多的兵力吗? 过了好一会儿,三人还是相视一眼,皆是无奈。 廉颇随即抱拳对赵括说道:「恐怕依旧很难,自鄢郢而东,楚国几无坚城,仅靠陈都,很难拖延足够之时间。」 「若是我军以少部兵力增援楚军呢?」一旁的平原君忽然提出建议道。 显然,秦国能想到的额办法,平原君自然也是能够想得到的。 致使,楚国到底不是韩之国。韩之国的主要矛盾是地寡兵少、战兵不利;而楚国千里沃土,显然兵力是不缺的,而且因为身处南蛮,常与野兽搏斗,其战兵之利,并不在秦、赵之下,即便有所差距,也不会如韩之国那般的大。 因此,计策虽然是一样的,但对于不过的国家情况,自然有着不一样的效果。 「不可。」果然,听着平原君的建议,廉颇毫不犹豫地摇着头道:「楚国之兵,并不算羸弱,其问题一是武器较差,二则是令出多门。即便我军派遣部分兵力前去,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反而会因为再增一将领而致使战力下降。」 「那就给他们兵器!」一旁的吕不韦突然说道。 微微向赵括一礼,吕不韦随即继续说道:「令出多门,此楚国内部之事,我们不便也不能干预,不过这武器方面,却是大有文章可做。既然我们可以给齐国,何妨再给楚国一些呢!」 「甚至。」吕不韦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惊喜地说道:「我们还可以用武器换取楚国的粮食!这样一来我军出兵的粮秣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话音落,众人的眼前都是一亮! 是呀,虽然楚王没有说,但不代表楚王不想要啊!即便如齐王这样的不问世事的,都对咱家的武器求知若渴,更别说即将面对秦军攻伐的楚国了。 以赵国武器的口碑,想必楚王根本不会拒绝。 「这!」赵括听着这个建议,却是有些迟疑。 原因很简单,楚王或许不会拒绝,可赵括却怕这批武器会最终落到自家赵军的头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之所以轻易地答应齐国的要求,除了急需齐国的粮食之外,更重要的是,齐国连内部都统一不了,根本不可能成为赵国的对手。 即便是成了对手,赵括也有一百种方法解决掉齐国。 可楚国就不一样了,沃土千里可不是瞎说的,一旦守住了秦国,未必不会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也不需要太多的作为,只要趁着秦军败走之际,继续曾经吴起的变法,将权利一收,马上摇身一变就能成为战国的第三极。 一旦这样的情况变成了现实,这个战国就将变成三国前传。 当然了,这变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一点都不容易,尤其是楚国已经失败国一次。 但给楚国增加实力,却是并不符合赵国的利益的。 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虽然给予楚国武器装备,或许会让楚国重新崛起,但也总好过让秦国吞并掉楚国的精华吧 即便是将战国七雄变成了三国前传,只要自己能够趁机收服燕国,将北方一统,那赵国依旧会是三国之中最为强大的那个! 想及此处,赵括的心中实际上已经渐渐有了答案。 不过,赵括依旧面向众人,开口询问道:「诸卿以为,吕卿所言,何如?」 第650章目标自然是燕国 「可行。」廉颇与田单、李牧互相交换过眼神,随即对赵括说道。 「可行。」随即平原君也代表文臣组织对吕不韦的计策表达了认可。 当然,虽然是同意,但文武之间的考量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从三位将军的视野来看,只要能跟楚国要到粮食,支撑逐赵国明年的作战,那此计就是成功的、可行的。 至于什么楚国的威胁,几位将军根本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很简单楚国到底有多菜,几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哪里会不知道,即便是最年轻的李牧,也在此次洛城之战中看清了楚***队的战斗力。 嗯,怎么说呢?若是能统一号令,或是小规模的战斗中,楚军也算还好,一旦令出多门,那么楚军的战斗力将急剧下降,甚至降低到了与韩、魏之流一个档次的地步。 既然如此,就无需关心楚国的战力,关心自己能不能出战才是关键。 而在平原君等文臣的眼中,缓解掉赵国的粮食危机,才是最关键的「可行」之处。 当然不管怎样,吕不韦的这个提议总算是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还有一个问题。」见众人都没有意见,赵括继续说道:「给予齐国的武器,已然消耗了我军部分的库存,若是再给楚国,会不会影响我军自身战力?」 这虽然是个军事问题,但赵括的眼睛却是看向了吕不韦。 无他,在赵韦被调回了邯郸之后,上党方面的兵工厂就一直是吕不韦在负责,如今涉及军需之事,尤其这个提议又是吕不韦所提出来的,自然,赵括要看向吕不韦了。 吕不韦对此倒也并不意外,虽然他才刚刚从九原郡赶回邯郸,但仅仅是这几日的时间,他已经将手头上的事情梳理完毕,面对赵括的询问,自然也是胸有成竹。 「禀我王。」吕不韦立即回答道:「军工厂之制式武器已经试制成功,并已经形成了小规模的量产。只是因为缺煤的缘故,暂时进行了停产。 微臣是这样打算的,今年冬日,先就弓弩、箭矢、长矛等木制军械进行生产,来年开春气温升高,煤矿需求下降之后,再行恢复兵工生产。 在秋收之前,弥补五万左右大军的装备应该不成问题。」 「五万太少了。」赵括摇摇头,继续说道:「至少要八到十万,把九原郡的人口用起来,打磨箭矢、枪杆等简单而重复性高的物品制作,尽量由九原郡的流民来做,正好可以继续实行以工代赈的政策。」 「是。」吕不韦立即答应道:「微臣回去考虑一番再做具体安排,不过,若是能有九原郡之民众帮工,至少八万大军的军械,可以赶制出来。」 「好。」赵括点点头,随即又对平原君说道:「军工所需,平原君要安排各地人员尽力满足,不局限于九原一郡,但凡有空余劳力之郡县,皆可推而广之。」 「是。」平原君也立即答应道。 「既然如此。」赵括又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虞卿,说道:「虞卿。」 被点名的虞卿立即放下了手中的笔,双手抱拳而道:「微臣在。」 「年后便着手安排使臣前往楚国。」赵括随即吩咐道:「一来,从侧面告知楚王,秦国可能来犯的消息;二来,寻求以军械换粮秣的可能性。」 「是。」虞卿立即抱拳领命道。 「好。」赵括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了众人,总结式地说道:「秦国逼迫之下,我军战得战,不战也得战。如此,若是能换得楚国粮秣,那自然是最好;即便换不到,我军宁愿拖延还粮与齐、楚两国,也势必出战。」 「是。」众人闻言,自是纷纷应诺。 「战与不战的问题,咱们就讨论到这里。」赵括接着说道:「接下来的问题是,战于何方的问题。」 「诸卿也都知道,齐、楚奉粮以诚,自是不可轻动。」赵括继续分析道:「魏国是平衡秦国最重要的棋子,也不可轻动。而燕、韩两国,皆为我大赵腹心之患,且攻之皆师出有名,攻之者何?请试言之。」 说完,赵括再度看向了众人。 其实这个问题,赵括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作为王上,他不能刚愎自用,所谓兼听则明,李牧、廉颇、田单这些老将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因为涉及军事部署,自然是军方的主场。 廉颇等人自然也早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想法,当即,廉颇率先开口,道:「禀我王,微臣以为,攻燕胜于攻韩多矣。」 「哦?」赵括心中一喜,随即说道:「原因为何?」 「原因有三。」廉颇随即答道:「其一,利大也。 韩之国者,方圆不过百里,城池不过十数,民众更不过三十余万,得之,尚不足一郡之收;而燕国者,虽则地处北疆,然其下地盘何止五百里,城池更有数十,民众虽只数十万,却多为彪悍之辈,得之,不出两年则可得精兵数万也; 以夺燕之得,可倍之于韩也; 其二,位置之异也。 韩之国,虽则在天下之中,然失之上党之后,既无阻挡秦军之能,亦无山川之固,更处于四战之地,得之,于我国之军事体系毫无用处; 反观燕国,虽处塞北之地,却是与齐国之北,又处于赵国后院之中。得之,则我军将对齐国形成三面包夹之实力,且我赵国出战再无后顾之忧。 其三,则是攻伐难度之辩也。 攻韩,秦国必暗中相助之,或予以刀剑钱粮,或是以甲兵入驻,则我之进攻,必受其所阻也; 而攻燕,则秦虽有心相助,也碍于山川阻隔,无力护持。 况如今之燕国,民生凋敝,又有河间郡之范例,燕地百姓盼我赵军之到来,如盼甘霖。 如此种种,我军攻燕易得而功大,岂有弃易就难、弃功而就劳之理哉?」 「彩!」 「彩!」 话音落下,众人齐齐赞之。显然,廉颇这番有理有节的论述,着实打动了在场众人。 当然,本就决议要攻燕的赵括,对廉颇的表现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说实话,赵括也不过就是想着「攘外必先安内」,这才决议要先燕后韩。没想到老将军却是对燕韩之辩有着如此深刻的理解。 「看来大家似乎都很认可老将军的建议?」赵括环视着众人,笑着开口道。 「然也,老将军深谋远虑,吾等所不及也。」一旁的平原君当即一记不着痕迹的马屁拍上。 赵括随即也是笑着说道:「这倒也符合之前我们制定的先北后南的国策。」 「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赵括随即拍板道:「攻燕。」 「是。」众人齐齐应诺道。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打!」赵括随即笑着看向了诸位将军,继续说道:「确切地说,还有谁来领军的问题。」 话音落下,廉颇、田单和李牧三人当即便坐直了身子。 这可是真正的灭国之战啊!还是战国之后第一次的灭国之战。 什么?周国,那也能算是个国家了?总兵力加起来还没个五六万人,守个洛城都费劲,也能算是灭国了! 什么,还有胡人!那就是一群部落而已,远没有严整的组织架构,就连李牧自己都不敢提什么灭国之功。 真正的灭国之功,显然各人心中都早有一本账,也就是秦、赵、韩、魏、楚、齐、燕这七国能算是真正的灭国之战。 别看刚刚廉颇也好、田单也罢,还有李牧,一个个对是否出兵都能侃侃而谈,真到了这泼天的功劳面前,谁又不想独占这份荣耀呢! 「此事,恐怕只有我王亲自裁定了。」对面的平原君显然也是看到了将领这边的异常,当即笑着朝赵括建议道。 赵括莞尔一笑,他当然知道,此事只有他能定夺。 「廉颇将军。」赵括随即笑着问道:「若将军出征,需多少兵马可灭燕国?」 「十万足矣!」廉颇当即大手一挥道。 赵括闻言,略略点头,随即看向一旁的田单,又问道:「田单将军,不知你需多少人马,可踏平燕国?」 略略迟疑了一下,田单随即又看了看一旁的廉颇,这才笑着说道:「某只要七万兵马足以!」 「你!」一旁的廉颇听到七万的词句顿时怒目圆睁。 而田单则是略带歉意却又有些傲气地看向了廉颇,似乎在说:「老兄,这灭国的荣耀,咱可不能让给你啊!」 看着田单的这副模样,廉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自己也少报两万了。 若非赵括还在上头坐着,恐怕此时两人 可是,廉颇也知道,打燕国,田单天生就有着绝对的优势。 当年的火牛冲阵实在是给太多的燕国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甚至,要是再早几年,田单这个名字在燕国几乎是止儿夜啼的存在。 赵括看着这两个老小子,心中却是淡淡一笑。 随即又将目光看向了李牧。 而此时的李牧的内心却是万分的纠结,一方面,他当然也很想要获得这次灭国的功劳,但另一方面,按照他自己的估算,想要灭燕,怎么也要十二万左右的兵力。 这完全没有竞争力啊! 当然,李牧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谎报个数字将兵权拿到手再说。 只是,因为这个数字实在太过平庸,李牧甚至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赵括见状,当然明白李牧的想法。随即点将道:「李牧。」 「末将在。」李牧立即答应道。 「为了迷惑秦军。」李牧淡淡地开口道。 第651章齐头并进欲灭燕 「为迷惑秦军,同时也为避免秦军突然对周地的突然袭击。」赵括随即吩咐道:「命你为主将,领军五万,屯驻轵城。一面对韩国作威慑状,一面警惕秦军东出。」 「是。」闻令的李牧立即答应道。 「田单将军。」赵括继续吩咐道。 随着赵括的话音落下,首座之上的廉颇明显脸色有些黯淡。 一旁的田单自然是容光焕发,当即抱拳领命道:「末将在。」 「将军在燕地素有威名。既已决议伐燕,自然要仰仗将军之威名。」赵括笑着看向田单,随即命曰:「与将军七万大军,自淮泗之地而北上,直攻蓟城,不灭燕国,不还师。」 「是,末将领命。」当即,田单颇为激动地答应道:「定为我王定鼎燕国。」 显然,对于赵括的这份安排,田单很是满意。这份满意甚至不仅仅体现在兵力的全方面满足上,赵括提出的线路更是让田单心动不已。 这就是他当年连下七十二城后,正要攻入燕的方向,甚至自己连入燕后的路线都已经计划好了。 只可惜,当年的他被齐王和一众齐国的大臣拉住了进攻的车架,而今日,赵王却是让他重新从淮泗之地出发,虽然初始的位置稍有区别,但除了首占之城不同,之后的路线几乎可以套用自己当年费尽心力做好的计划。 这显然是在弥补自己当年的遗憾啊! 田单能不激动吗! 当然,田单的激动在廉颇看来,却不是个滋味。 虽然从田单说出了七万这个数字的时候,廉颇就知道此战的主将费田单莫属,可不管怎样,他廉颇才是赵***方的第一人啊,这首灭一国的荣耀,廉颇当然也想要争上一争。 只可惜,技不如人,廉颇也只能无奈地在心中叹气一番了。 廉颇与田单的表现很显然都被赵括看在了眼里,自然,两人的心思,赵括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在场的诸人,显然也都小瞧了赵括对于燕国的重视。 「廉老将军。」赵括随即看向廉颇,继续淡淡地开口道。 「末将在。」虽然心有不甘,但廉颇还是很快抱拳答到,准备接受留守邯郸的任务。 赵括看着廉颇,却是微微一笑,随即继续说道:「老将军乃我赵国第一大将,此番灭国之战,又岂能少了老将军之力哉!与将军十万大军,出河间郡,向东直达蓟城,不灭燕国,不换师也。」 闻言,廉颇显然有些愣在了原地。 「怎么,老将军不愿为寡人分忧?」赵括随即揶揄廉颇道。 「不不不。」廉颇赶紧否认道:「末将领命!」 话音落下,廉颇似又觉得有些不妥,当即有些迟疑地说道:「只是,我王,如此一来,此番灭燕,却是要出动共计二十二万大军,如此一来,粮秣支出暂且不算,我赵国境内之兵力又将羸弱不已,况我、田单将军、李牧将军,皆出战一方,朝内无有大将坐镇,一旦发生其他不可预测之战事,恐生意外啊。」 话语越说,廉颇的眉头越是皱得厉害。 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廉颇还是开口道:「末将知我王体恤末将,只是,为防万一,末将还是留守邯郸为上。」 显然,说出主动放弃灭燕的话语,不仅需要极强的全局观,更需要很大的决心。 而说出这番话语的廉颇,显然是将赵国的利益放在了自己的利益之前。自然,这番话语听在赵括的耳朵中,也是十分的悦耳的。 「老将军能有此老成持国之言,寡人深感荣幸也。」面对这样一位将全身心都奉献给了赵国的老将军,赵括自然也是不吝夸赞。 随即, 赵括却是笑着说道:「只是,老将军却是忘了,寡人却也是从战场上厮杀而来的。若有战,寡人亲带大军迎战便是。」 「这?」闻言的廉颇倒是有些语塞了,毕竟赵括的军事能力,便是自己也是甘拜下风的,只是,曾经的上将军已经成了赵王,倒是让廉颇一时间有些忘记了。 而战国时候,可还没有什么国本不可轻动的腐儒之言,尤其赵括还是如今诸国公认的第一战将,在场诸人显然都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语。 「可是,终究我赵国如今能战之兵,不过二十五万而已,这一下子去了二十二万,再加上空仓岭至光狼城尚需要至少两万大军助手,如此算来,我王手中只有区区万余可用之兵,如何能够?」廉颇一脸不可如此地继续说道。 「哈哈哈,廉老将军太过担心矣。」赵括并不以为意地说道:「昔日寡人以区区五千兵卒,尚能拒燕军十万大军,如今有上万精锐可供调遣,又有何惧哉!更何况,随之明年到来,我军少说也能扩军两万余,换言之,明年将军去时,寡人手中至少有三万大军,足矣。」 话已至此,再继续反驳那就不礼貌了。 当然,赵括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枉顾国内的安危,将如此多的兵力撒出去。 这么做的原因,赵括自然也要跟几人一一说明。 「寡人直言,之所以要两位将军各带兵马前去灭燕,就是要两位老将军各显其能,并以最快之速度,拿下燕国。」见众人已无太大异议,赵括这才继续说道。 「之所以要求之速度,原因也很简单,说白了,我赵之灭燕与秦之东出几乎是同步进行,虽则我军已尽迷惑之能事,却也不免秦军暗下掣肘,若是不能在秦军完成其东出任务之前,拿下燕国,则我赵国势必危殆。」赵括继续解释着说道:「既如此,我更当以全力攻燕,两位将军越快拿下燕国,则我赵国越安全。」 闻言,廉颇与田单相视一眼,随即双双抱拳对着赵括一礼,道:「末将必肝脑涂地,誓灭燕国。」 赵括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吩咐道:「前线战法要如何打,寡人不干涉。先期战斗寡人也不担心,不过,未免号令不统一,寡人有言在先,先攻蓟城者为主。」 「是。」廉颇和田单二人随即异口同声地答应道。 赵括对于廉颇和田单两人还是放心的,以两人的德高望重,显然也不会做出什么投机取巧的事情来。 有蓟城这块肥肉在两人前头悬着,想必又能激励两人进攻的速度加快几分。 见赵括已经吩咐完毕,廉颇随即又抱拳说道:「禀我王,既然攻燕之策已定,末将还有三件事情,还请我王俯准。」 「老将军请讲。」赵括点头同意道。 「其一,请我王于年后联络魏国、楚国,做攻韩之态势,以迷惑秦军,麻痹燕国。」廉颇随即微微颔首而道。 「可也。」赵括继续答应道:「此本在预想之中也。虞卿,且先记下此事。」 「是。」一旁的虞卿立即拜道。 「其二。」廉颇将军继续开口道:「在开年之后,末将想要先行前往河间府,并查探入燕之路线,一则需要我王配合,允臣告假以塞各国间客之耳目;二则请我王允末将边境调遣部分兵力之权。」 话音落下,一旁的田单也立即补充道:「末将也需要提前赶赴淮泗之地,做好战前之准备工作。」 「嗯。」赵括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战前侦查的重要性。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一场战役,除了打国力之外,情报也是重中之重。 仗还没打呢,一方的排兵布阵就已经在对方的案头了,胜负的天平能不倾斜吗?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赵 括亲身经历的长平之战,赵括的一切部署几乎就是掐着对手白起的布置而去的,虽然因为白起的临时发挥,导致了战斗依旧艰难。 可,那可是人屠白起啊! 即便是人屠白起,依旧没能挽救赵括的针对性的布置。 可以说,要不是开卷考试,别说一个赵括了,就算是十个赵括绑在一起,再加上廉颇的协助,也不可能是白起的对手。 不过,若是廉颇和田单双双消失在朝堂之内,没有一个好的理由,显然是会引起敌国,尤其是秦国的怀疑的。 「开年之后,廉颇将军将被委任前往北地巡视,而田单将军和李牧将军则会被分别派往上党郡和淮泗郡。」赵括淡定地开口说道:「如此一来,三位将军三个方向进行巡视,诸国只会以为是例行的巡视和驻防。」 这显然是最好的方法了,三人闻言,也是立即都同意道:「谨遵王命。」 「至于查探情报之事。」赵括随即说道:「过后,寡人会命羽林卫孙崮与两位将军联系。这些年,羽林卫的密探也该有些效果了。至于边境调兵诸事,将军临去前,本王自会赐予虎符,将军可自定之也。」 赵括的话语虽轻,其中对廉颇与田单的信任却是溢于言表。 廉颇和田单闻言,自也是感同身受,当即深深一拜,道:「多谢我王。」 随即,赵括继续看向了廉颇,示意其继续。 「其三。」廉颇也点点头继续说道:「大军赶赴战场的时间、路程以及出击的时间,可否容许末将自决之。」 「当然是将军自己决定。」赵括几乎不假思索地回复道:「难道将军还要本王为你规划路线?至于军械粮草转运配合之事,两位将军与平原君商议后上报即可。总之一句话,寡人只要燕国,其他事情,将军皆可自决之。前线若有万一之情,卿等皆可便宜行事。」 「这!」闻言的两人甚至有些惶恐了。 「便宜行事!」那是多大的权利?! 下郡郡守不过四品,按照「便宜行事」之权,甚至斩杀郡守也在「便宜」之内,如此一来,手握兵马,又控强郡,再加粮秣充足,便是当即裂土为侯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信任」而已了!这已经是推心置腹般的「信任」了。 身为三朝老臣的二人,不管是廉颇还是田单,都经历过太多的「不信任」了,哪怕自己做得再好,依旧难免被朝堂之中的暗箭所伤。 长平的廉颇,连下七十二城的田单,皆是如此。 而如今,赵括却是给予了他们几乎是「无尽」的信任。 这怎能不令两人动容不已。 当即,两人便双手抱拳,一揖到底,道:「愿为我王效死命也!」 第652章冬去春来又一年 「两位将军快快请起。」赵括随即虚扶起二人,笑着说道:「当年长平一战,若非二位将军鼎力相助、冒死而战,又何来长平之胜。如此情谊,寡人不信二位将军还能信谁?」 「多谢我王。」二人齐齐再拜道。 「既如此,诸位爱卿。」赵括微微点头,随即站起了身,对众人说道:「可从即日起开始准备了,兵马、粮草、外交、内政皆要围绕此事而行。」 「是。」在场众人随即齐齐答应道。 ......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春日的暖阳里,枯槁的树枝终于在春风中发出了嫩绿的新芽,南飞的北雁施施然地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痕迹,潺潺的流水破开了一冬的坚冰,几只黄鸭,嘎嘎地在水中自由地着。 被封印的赵国渐渐在春暖花开中慢慢苏醒。 同时,赵国的朝堂也随着民间一起热闹了起来。 不过,与其说这是一场大朝上的君臣奏对,不如说是一场早已经排演好的戏剧。 这场戏目之中,赵括和几名赵国的重臣自然是主角,而一众的朝臣却既是配角,又是观众,更是传播大使。 而这场戏,最终,自然是演给秦、韩、燕各国去看的。 「禀我王,去岁雪灾,北地受灾严重,虽有救灾物资及时发放,却也难免有所伤亡,且北地九原新附,俯请我王派遣重臣前往九原,一则安定民心,二则督促春耕事宜。」朝堂之上,平原君双手抱拳向赵括建议道。 按照计划,平原君首先针对灾情,提出了巡视北方的建议。 紧接着,就轮到赵括的表演了。 「可也。」坐在高位之上的赵括点点头,随即看向了众臣,问道:「不知哪位爱卿愿为寡人往九原走一趟啊?」 不待众臣工踊跃报名呢,平原君便再度开口道:「禀我王,九原者,胡人之故土也。又遭雪灾之祸,新附之胡难免心生疑虑,为保完全之计,微臣以为,当以将军为先,先控地,而后安民也。」 这话显然是说给朝中众多的大臣以及其背后的世家大族们听得,平原君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去九原就根本不是去视察的,而是去镇压的,你们这些世家大族们想要捞好处的就,就别想着去凑热闹了,搞不好把命都搭上了。 而世家大族们显然并不知道经过一个秋冬的时间,吕不韦早已经把九原郡安排得服服帖帖,根本不需要什么镇压。 不过,在朝中诸多的大臣眼中,北地依旧是不毛之地,又遭逢了雪灾,生出些叛乱来完全是可能的。 赵括和平原君正是利用这样的信息差,要将所有的世家大族暂时地摒弃在北巡的名单之外,从而为廉颇的改道向东腾出时间和空间。 果然,这话一出,朝中原本还想去「历练」一番的大臣们瞬间偃旗息鼓。 「平原君所言有理。」赵括心中微微一笑,随即又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自己的左手侧的武将序列。 得到信号的廉颇将军当即出班,对着赵括便是一礼,随即答道:「末将愿往。」 听着这铿锵有力的回答,在场的诸大臣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廉老将军果然是老当益壮!」 「老将军,不会为我赵国柱石也。」 当即,甚至有人大肆地吹捧起廉颇将军来。 听着这些马屁声,赵括心中也是一阵的恶寒。如果有可能,赵括当然想要把这些不干实事,只知道贪钱享受的蠹虫们全都绞杀了。 只是,赵括不能。 不仅仅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主要矛盾还不是赵国民众与官僚、 世家之间的矛盾,而是秦、赵之间无可调和的底层矛盾。 不管是官僚集团,还是世家贵族,都是赵括需要进行拉拢和团结的对象。也只有集中可能集中的全部力量,赵国才能与秦军一较高下。 抓住主要矛盾,放掉次要矛盾,从来都是掌控事件最有效的办法。 这一点,历史书中早已经用无数的鲜血书写过。 默默在心中点了点头,赵括也当即同意道:「九原郡新附,又经历一冬的雪灾,的确需要老成持重之臣前往坐镇,老将军愿往,寡人倍感欣慰也。」 「便如将军所请,即日持节,提调九原郡、代郡两郡所有军政要务,允便宜行事。」赵括随即继续淡淡地开口道。 而随着「便宜行事」的话语一出,众人先是一惊,紧接着就是一阵的后怕。 「便宜行事」可不是随便给予,这也就意味着在九原和代郡,廉颇将军就相当于当地的诸侯,就连两郡的郡守,廉颇都将有着任免甚至是杀伐的权利。 众人所惊的,自然是赵括对于廉颇的无以复加的信任。 而王上能许下这样的承诺,自然北地的情况恐怕并不那么乐观,恐怕已经有人为祸其中也说不定。 这也是众人所后怕的,要不是平原君的话语接得快,恐怕此时自己已经自告奋勇地向王上要下这个任务了。 这可就真的要老命了。 但廉颇却并没有理会众人略带惊讶和后怕的眼神,径直答应道:「末将领命。」 「好。」看着其下诸多臣子的表现,赵括的心中也是很满意,随即又对这边的将领们继续说道:「北地九原不稳,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有哪位爱卿愿意为寡人往淮泗之地走上一躺?」 话音落,不待众人反应,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田单,当即出班答道:「末将愿往。」 「以田老将军在淮泗郡之余威,田老将军愿意再辛苦一趟,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赵括当即也点头道:「便由将军前往淮泗郡,依廉颇将军之例,许将军便宜之权。」 「多谢我王。」田单也当即拜谢道。 就这样,在众朝臣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赵括已经将今年里最重要的两项人事任命给安排了下去。 最重要的是,这两份任命,是那样的有理有据,且一东一西,绝让人意想不到,赵括的目的会是北面的燕国之地。 相信,即便是这个消息传到了任何国家的耳中,也都不会有太多的反应,都只会认为是赵国在经历过雪灾之后的一次例行地巡视和镇压而已。 当然,若赵括的动作仅仅是这样而已,依旧是不够的。 让他国的眼睛始终盯着自己,盯着廉颇和田单将军,时间长了肯定要出问题。 所谓久守必失,更何况,廉颇中途转道,即便做得再干净利落,时间长了,也难免被发现异常。 最好的办法就是人为的制造热点,将所有国家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就像是现代的危机公关,在明确是己方的问题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不是道歉,更不是死不承认,甚至冷处理也不是好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转移公众的注意力。 比如,手搓出一个可控核聚变来,谁还管你昨天跟谁闹出的什么绯闻来。 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因此,在朝堂上做完一场小秀之后,随着廉颇和田单将军的启程。一场颇为「秘密」的出使也随即在酝酿之中。 是的,赵括要命人「秘密」出使魏、楚两国。 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出使魏国,就是要与魏国 商议会攻韩之国的细节; 出使楚国,则是要与楚王告知秦国即将在今年对楚国下手的消息。 不过,因为要甄选出使之人的缘故,不可避免的,出使的消息还是扩大了不少。 秦国的黑冰台这几年在邯郸的势力虽然被削弱了不少,但作为秦国唯一的敌人,秦国还是不惜代价地向邯郸投入着间客,因此,这么「大」的风吹草动,自然也瞒不过秦人的眼睛。 可以说,赵国的使者才刚刚选出来,还没来得及出发呢,那边咸阳的秦王便已经得知了赵国出使的目的。 不过,相应的,赵平手下的暗卫也在此次情报战中斩获颇丰。 更要命的是,这个消息,赵括本就是有意让秦王所侦知的。 攻韩,本就是一个烟雾弹,要的就是将秦国、甚至是韩、魏国等诸国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韩之国中。 至于告知楚国消息,一来是为了提出用兵器换粮食的建议,二来,就是纯粹地恶心秦国。 这样的消息,赵括自然是希望越早传道秦王的耳中越好了。 如今,在黑冰台损失惨重的情况下,这份消息便越发的可信了。 当然,孤证不利。 在得知秦人已经将消息传递的同时,两批使臣也随即踏上了出使的道路,相信他们在魏、楚两国的表现,也会给秦王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赵括给出的信息。 与此同时,仍在邯郸的李牧也已经做好南下的准备,随时在秦王的心头烧起最后一把火。 节仗缓动之下,赵国的使臣再度来到了魏国国都之外。 信陵君依旧亲自来到了城门外迎接着赵使的到来,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宴席,甚至魏往与魏国的朝臣们比上次更加热情。 也正常,在驳了赵国的面子,没有给予赵国粮食之后,不怕那是假的。 甚至魏王都想安排粮食送往邯郸赎罪了,好在信陵君还是将魏王给拦了下来。 如今赵使重新到来,魏国上下自然更加地热情了。 只是这次的赵使显然学聪明了,大庭广众之下绝不吐露半点意图,非要与魏王私议。目标很显然了,就是不想信陵君这个「麻烦人」参与其中。 信陵君倒也知趣,在听到了赵使的要求之后,便乖乖地和其他大臣们一道,随着宴席的散场而离去。 在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了魏王之后,赵使才拿出了赵括的国书,递给魏王并详细地阐述了赵国想要进攻韩之国的意图,同时也向魏王表达了邀请之意。 而赵括开出的筹码则是,只要魏国出兵五万以上,就可以瓜分除了韩之国国都新郑以外的一半土地。 应该说,赵括开下的价码依旧是十分的诱人的。 至少魏王,是狠狠地心动了。 第653章赵使再临魏大梁 这倒不是说赵括给出的条件有多么的优厚。 实际上,韩之国如今大半的经济都依附在国都新郑之中,将新郑排除在分配之外,赵国实际上已经占据了绝对的利益。 但具有诱惑力的条件,往往并不是最为优厚的条件,而是最有可能实现的条件。 以魏王的角度来看,赵国已经在周地的分配上吃过亏了,势必不可能再在韩地的分配上给自己平分的可能。更何况,想要攻韩,赵军必是其中主力,魏国甚至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国还要将近半的利益分给魏国,魏王更会怀疑赵王的用心了。 就这样,不到四分之一的韩地,勉强也就是数座城池而已,虽不算太多,却胜在划算啊! 只要出兵五万,就可以得到好几座城池,这生意,怎么算都不亏啊!而且,看赵国的态度,显然是颇有诚意的。 几乎立刻,魏王就要答应了下来。 好在,在最后的一刻,魏王还是稍稍冷静了下来。 与赵使推说要考虑一番,随即命宦者令恭敬地将赵使送出了王宫。 而就在赵国使臣告辞离开了殿阁之后,一个俊朗的身影随即从偏殿中走出。 「我王。」来人抱拳拱手,不是刚刚随着众人离去的信陵君更是何人!(嗯,不是龙阳君啊喂!) 「君上如何看?」魏王也不废话,当即询问信陵君的意见。 自从信陵君将周地给拿回来之后,魏王显然是越发地信任信陵君了,不然也不会同意拒绝给赵国运粮之事。 一直躲在了偏殿之内的信陵君,自然是将赵国使臣的一番话语全都听在了耳中。 略略思索了片刻后,信陵君随即答道:「以微臣之愚见,似乎并无不妥之处。赵之所求,似乎并不是我军之攻,只要我魏国站在他赵国一侧,便已经足够。」 「这倒也正常。」魏王点点头说道:「以韩军那几万兵马,根本不可能会是赵军的对手。」 「只是。」信陵君略略皱眉地说道:「赵国如此急迫地要攻韩,难道不担心秦国会出兵救韩吗?或者,赵国与秦国达成了某种协定?」 「卿之意,赵国有可能将我魏国换与了秦国?」魏王显然也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不太可能。」闻言的信陵君却是摇了摇头,道:「漫说我魏国之地倍于韩土,单单只是周地之利,便远胜韩之国。赵王不可能如此不智,以瓦砾换之美玉。况,若是任由秦军攻占周地,赵国想要控制韩之国,还需借道于秦,此议不可能也。」 听着信陵君的分析,魏王倒也觉得有理,随即默默地点了点头,却又皱眉问道:「那赵国这是?」 「或许,赵国就是无惧与秦之一战吧!」信陵君随即说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 「可是。」魏王却是摇头道:「赵国去岁刚刚经历了雪灾,又接受了淮泗之地,按理来说,今年应该好好休养生息才对,何至于急攻韩之国?」 「还有一种可能。」听着魏王的话语,信陵君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悟地说道:「若是赵军也是被迫的呢?」 「此言何意哉?」魏王有些没有听懂。 「天下皆知,赵国为雪灾所迫,今岁正是虚弱之时。」信陵君越想思路越是清晰了起来,随即接着说道:「秦王又岂会不知,秦王既知,又岂会放过如此难得之机?」 「卿之意。」魏王似乎也听懂了信陵君的意思,随即说道:「秦国势必攻赵,而赵国此举,乃是先发制人,先将我魏国拉到一条船上?」 「然也。」信陵君点点头继续说道:「不仅如此,赵王恐怕还要将战场从上党迁至韩之国中。如此 一来,胜则赵有扩土之利,即便败了,也不过退守上党而已。于韩地数月之战,足以渡过赵国最后的虚弱期。」 应该说,信陵君的分析已经十分地接近了真相。 赵括的这番做法,说白了,就是要将通过对外的战争,将国内的危急进行转移。其本质几乎与信陵君所猜测的一模一样。 只可惜,信陵君到底不是王上,也更没有如同秦王、赵王这般俾睨天下的气魄。 或许信陵君知道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但他却并不能明白,即便不是朋友,甚至依旧是敌人的两个国家,也是可以合作的。 更重要的是信陵君拘泥于一地之得失,而忘记了天下之大。在秦王与赵王眼中,一城一池的得失,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周地,对于魏国而言,确实是一颗神丹妙药,可对于秦国和赵国而言,充其量不过是一颗可以让自己的气力稍稍壮大的大补丸而已。 仅仅看到了眼前的利益,自然,信陵君没法想象实际上两个超级大国已经在暗中达成了默契,开始逐一清点各国的势力。 当然了,信陵君看不透,魏王就更别想了。 「爱卿言之有理也!」闻言的魏王倒吸一口凉气,叹息道:「赵王果真好算计也。」 「诸国第一战将之名,岂是浪得虚名。」信陵君也不由得叹息道。 已经「明白」了赵国的企图,接下来就是自己该怎么办的问题了。 略略思索了好一番,魏王还是无奈开口,道:「那我魏国将如何自处之?」 信陵君听着魏王的问话,却是已经智珠在握,随即开口回答道:「五个字:出兵,不出力。」 「此言何意?」魏王接着问道。 「如今秦赵相争之局面已经明了,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信陵君随即说道:「这两强之争中,却也正是我魏国重新崛起的机会。」 「请细言之。」魏王有些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道。 「无他,扶弱而攻强而已。」信陵君颇有自信地说道:「即是选择弱势一方,攻击强势一方,而后取其利也。待下场之战,再助其弱而攻强,复取利也。则两强渐弱,而我恒强也。待积蓄力量,则可成为第三极,而收纳众小国,以成鼎立之势也。」 「扶弱攻强?」魏王的脑子显然有些转不过来了:「我们不该站在强者这一边吗?扶弱,万一败了呢?」 「我王容禀。」对于魏王有些迟钝的头脑,信陵君倒也并没有不耐烦,反而是细细地解释了起来:「今赵秦之间,已不是当年长平之战之时,其国力、军力差距只在毫厘之间。可以说,我魏国帮哪国,哪国的胜算就将大大增加。」 「当然,为了确保我魏国始终能赢,我军只会在最关键、最后的阶段出兵,扭转战局的同时,也可以趁机攫取最多的利益。」信陵君继续说道:「这也就是我刚刚所说的,如今,我军要出兵,但不能出力。非要等秦赵之间打生打死,角斗到最后的一兵一卒,我军才可趁势出击。如此一来,岂有不胜之理?!」 「卿之意,我魏军可效渔夫观鹬蚌之争?」魏王若有所思地问道。 「渔夫者,得鹬蚌也。」信陵君摇摇头,接着说道:「我魏国只是浮萍野草,略略吞食其残渣废物,慢慢壮大而已。其中关键,在于每每能在最后时间出手,每出手,必中其要。此闻之虽易,行之却难也。」 闻言的魏王也终于明白了过来,感情自己堂堂大魏国只能在两国的夹缝中求一丝丝的残渣剩饭?要多少的残羹冷炙,才能将偌大的魏国喂饱啊!又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让魏国重新站起来啊! 不由得,魏王也有些感伤了起来。 曾几 何时,魏国也曾经独霸诸国,为众伯之长,风头无两! 如今,却只能...... 「我王。」似是看出了魏王心中的悲戚,信陵君立即劝说道:「道路虽远,行则必至矣。况,秦以区区西陲小国,尚且能苦心孤诣,以至今日之境,我堂堂大魏,人杰地灵,何愁不能重新崛起哉!」 「况秦赵之战也,每况愈烈,去岁我魏国已得之周地,今年又可得之韩地,未几河东、河内之地,皆可在望也。」信陵君越说着,眼睛也越发亮了起来:「我王切不可丧气也。当以凿山之志,吞河之量,而行入微之举,步不停之履,以得强国之报也!」 闻言的魏王也是深受感动,当即拉起了信陵君的手,涕泗横流地说道:「幸得弟之良言,寡人必行而效之,不得强国,誓不罢休也。卿当与我共行也。」 「固所愿,不敢请尔!」信陵君也仅仅握住了兄长的双手。 这一刻,在这兄弟二人的眼中,仿佛已经看到了魏国重新崛起的模样: 万千百姓,比肩接踵,跟随着他们回到曾经的国都安邑;令人闻风丧胆的魏武卒重新笑傲在战场之上,长长的战刀滴着鲜血,重重地插入河西的地面上;那亘古的雄关函谷之上,飘扬的不再是秦国黑色的旗帜,取而代之的是魏军鲜红的旗帜......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到底,谁是谁的菜,谁又是谁的梦,或许只有到了城破国亡的那一刻,才会揭晓。 ....... 第二天,一大早,魏王便重新秘密地接见了赵国的使臣,更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出兵的要求。 当然,口头上魏王虽然答应而来赵国,实际上,魏国却是半点整兵的动静都没有,更没有派出部队或是细作对韩之国的路径进行查探。 显然,魏王是打算将信陵君所言的「出兵不出力」演绎到极致了! 只可惜的是,赵国或者说赵括也根本没有想要出兵韩之国的意思。 而就在赵国的使者得到了魏王「口惠而实不至」的答复,心满意足地回返邯郸的同时,另一队的使者却是在楚国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 第654章各自准备的春夏 出使楚国的赵国使者,依旧几乎不费什么气力就完成了赵括所交代的任务。 秦国即将进攻楚国的消息,楚王倒是并没有多少意外,两国积怨已久,楚国也是日夜防着秦国来袭。甚至明天秦军就大举进攻,楚王都不会意外,当然,要不是楚国国力不足,楚王也想在明天就反攻秦国,夺回鄢郢。 至于赵国用军械武器换取粮食的建议,楚王也是满口答应,丝毫没有感觉赵国以秦国为饵的意思,倒是让赵国使者满肚子的算计都落了恐。 说实话,楚国的武器真的是不太行。 尽管吴越之地,自古就是出名剑的地方,当然那都是青铜器时代的辉煌了,也正因为青铜剑器的足够优秀,也让吞并了吴越之地的楚国满足于青铜的铸造,加上楚国南蛮之地,与中原的沟通不畅,进而导致了楚国兵没能很好跟上铁器时代的发展。 再加上炼铁重地“宛城”的丢失,更是给了本要迎头赶上的楚国炼铁业当头一棒。 如今的楚国,倒也不是造不出好的兵刃,可是无论从制造的工艺还是流程,都明显落后于秦、韩、赵这三个头部的国家。 尤其是流程的落后,导致楚国在制式武器的制作上几乎都是事倍功半的存在,甚至还有不少的领主手下,使用的还是曾经的青铜武器。 青铜对上铁器,这仗不打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相对于军中的窘迫,楚国民间对铁器的使用倒显得更加普及,不仅是陈都以及靠近韩之国的区域,即便是在吴越、南蛮之地,铁器也基本取代了青铜器,成为了农耕工作中的主力。 铁器的推广促使着农业的发展,这也是楚国在失去了鄢郢之地之后,依旧还能保持庞大的军队体系,依旧能屹立在强国之林的根本原因之一。 当然了,这倒并不是因为楚王如何如何地关心民生,只不过是铁器在军队中的消耗更加地频繁,而百姓却更加爱惜自家的铁器而已。 不论如何,楚国对于铁制武器的需求,那也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在秦国的威慑之下,楚王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地扩充军队、补充军备。 赵国的这一提案对于如今的楚国而言,简直不要太及时。 楚王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同时,为了楚国能够更好地牵制住秦国,赵国给楚国提供的武器价格,也是诚意满满,几乎就是个“出厂价”,这也是楚王乐见其成的原因之一。 要知道,在先进制程的帮助下,赵国铁制武器的成本,即便是加上了运费,依旧要低于楚国自己生产的成本。 面对着这个诱人的价格,楚王甚至想要直接由赵国来代工自家的武器。 好在,最后的理智还是拉住了楚王贪婪的心潮。 秦楚也不是一开始就交恶的,明日的赵楚,未必就不是今日的秦楚。把自己的命脉交在他国的手里,这是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当然,这并不妨碍楚王在这次的交易中用更多的粮食,换取更多的军械。 很快,随着赵国使者的回返,又一批的粮食和满满当当的军械马车擦肩而过,一南一北地驶向了各自的目的地。 两次的生意做下来,赵国的粮仓是满了,可邯郸的武库却也空了。 好在,上党的军工厂已经恢复了运作,日夜不停的赶工中,一车又一车的制式武器被送到了邯郸的武库之内。 赵国与楚国这么大的交易动静,自然也没有瞒过秦人的耳目。 只是,收到这个消息的秦王,不仅没有恼怒,毕竟若是赵国明知自己即将行动,却什么都不做,那才是真不正常呢。 为楚国提供武器,虽然会给秦国的进攻带来一定的阻碍,但说到底,阻碍也是极其有限的,更别说秦人自己做的比赵国可过分多了。 赵国只不过是支援了一些武器,秦国可是连人带将都送到了韩之国内。 只不过,秦人的开进却是在茫茫的大雪之中,比之春暖花开后行动的赵国,要隐蔽了不知多少。 从这方面来讲,秦军的确要胜过赵军半筹。 并且,赵国的这一举动,在秦王和秦国的众臣们看来,这更是赵国即将要进攻韩之国的前兆。 而这正是秦国上下,所最希望看到的结果,自然不会去多过问此事,以免造成赵国改变初衷。 就这样,在楚王的欢天喜地中,在秦王的暗自窃喜中,赵国悄然地拿到了他所想要的一切。 包括但不限于:发起灭燕之战的足够的粮食、制式武器的更新换代、对秦、魏、燕、韩各国的战略欺骗、以及对燕国地形的提前勘测。 可以说,只是在这个春天里,赵国就已经基本上在所有国家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完成了对灭燕之战的大体准备。 当然了,最最最重要的兵力,却还不是调动的时候。 因为所有的赵民,无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春耕! 是的,东起上党、西至淮泗,甚至刚刚归附的九原郡,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投入到了春耕之中。 但凡适宜耕种的地方,全都被整理了出来,尤其是九原郡,本该是游牧的草原,却在胡赵交战的区域开辟出了一大片的可供耕种的土地。 经年的血液浇灌,更是让这片区域有着比一般土地更肥沃的土壤。 而这片区域的出现,也瞬间缓解了周地移民无地可耕的问题。原本荒芜的土地,在一双双大手的伺弄下,几乎肉眼可见地,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 至于被并入了赵国的大片草原和牧民们,赵国也没有强制他们改牧为农,强壮的汉子和女人,依旧可以在草原上放牧,而他们的老人和孩子,则可以继续在九原城或是即将新建的城池中,获得庇护。 这当然是质子的一种。 但在城池还没有完全铺开的现在,赵括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将胡人的心稍作控制。 当然了,这样的束缚在胡人的眼中,却根本不是个事儿。 没有了头人的约束、单于的剥削,只要少量的税赋,就能自由的放牧,孩子和老人还能得到照顾,不需要担心草原上野兽的攻击,这在诸多的牧民们看来,简直跟天国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是,赵括也很清楚,这份感激也不过是暂时的。 人心嘛,总是不会满足的。 等胡人们过上了几年饱餐的日子,很快,他们就会抱怨为什么一家人不能够在一起。尤其,为什么赵人一家子就可以在一起? 即便那时候,赵国的城池已经遍布在了草原之上,不用几天,他们就能跟城里的家人团聚,他们依旧还是不会满意。 这已经不仅仅是“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么简单了。 跟他说农耕与畜牧的区别,他会说他听不懂;要他也一起从事耕种,他更会恼羞成怒; 他既想要空中雄鹰的自由,却又想要家雀的安逸。 即便是一碗水端得再平也未必有用。 已经忘记了曾经的痛苦的他们,只会记得,他们的国家被赵国灭了。或许只有一场浩劫降临,才能让剩下的人承认自己是赵国人。 反复的磋磨几次之后,随着血脉的交融,这片草原,以及这片草原上的人们,才会真正融入到赵国的怀抱。 嗯,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 至少现在,草原上的牧民们也像所有的赵人一样为了赵国、也为了自己更好的生活而努力奔波放牧着。 于是,炎炎的夏日如期而至。 整个战国大地却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恰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的安宁。 而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越是临近秋日,整个战国却越是呈现出了异常奇怪的南北分界的情形。 以周王畿曾经繁华的都城洛城为界,北面的赵国、燕国和齐国,依旧安静如初,除了来往的行商之外,几乎很难看到大队的人马在驿道上行驶的身影。 而反观南面的秦、楚、韩国甚至是魏国,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兵力调动的情况。 其中,尤以秦、楚两国之间兵力的调动最为频繁。尤其在那富庶的蜀中,数以十万计的兵员,正在缓缓地聚集中。 当然,这些都是在上帝视角才能看到的境况。 即便是秦国已经在蜀中悄然聚集大量的兵力,也因为山川的阻隔,并未能让任何国家获知。 不过,因为赵国的提醒,楚国显然也加强了对秦国的警惕。更多的兵力配备着赵国运到的武器,被派上了边境之上。 如此大规模的兵力集结,当然对秋收有着不小的影响。但这点影响对于财大气粗的秦国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更何况,蜀地本就比赵国的北地要早熟十数日,不出意外的话,秦国从蜀中出兵,虽然要克服一定的地理条件,但却也有更加充裕的时间。 也就在秦国悄悄地在蜀中调集兵力的6月里,廉颇和田单也终于完成了他们耗时数月的敌情侦查,随之而来的,便是两份详尽的作战计划被秘密地送到了邯郸赵括的案头。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就绪,剩下的就是调兵出战而已了。 不过,就是这最后一步,若是没有处理好,或许会将赵括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毁于一旦。 很简单的道理,若是出兵太早,秦军尚未完成集结,发现赵国意图在北燕的秦国,极有可能放弃既有计划,转而强攻赵国,或是入侵周地,如此一来,即便是赵国迫于压力势必要回师救援。 而若是出兵太晚,被秦国抢了先机,则有可能一步落后而步步落后,虽然赵括和他的将领们已经为攻燕做了充足的准备,但灭国之战终究要比侵土之战难上太多了。 毕竟占领一些土地,敌国或许会愤怒,或许也会反抗,但绝不会以死相拼;可若是要灭国,即便是再昏庸的君王,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殊死顽抗。 刚刚被秦国灭掉的周朝便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行百里者半九十,说的便是如此。 第655章不堪一击的燕国 也就在赵括考虑是不是以稳为上,等秦军与楚军交战之后,再行出兵之时,被赵括给予厚望的羽林卫终于给赵括带来了一个价值千金的消息: “秦军已经在蜀中集结了至少十二万大军,并且,秦国关中还有源源不断的部队正向蜀中开进。” 换言之,秦国的主力已经集结,赵括知道,即便是现在赵国就开始行动,秦人也根本反应不过来,即便反应过来了,从蜀中重新调兵到关中,再从关中杀入周地或上党,少说也得数月之功,足够赵国踏平燕国了。 甚至,若是有可能,赵括还巴不得秦国这样频繁地调动部队。 只是,这却不是他所能够干预的了。只要秦王还有点脑子,就不会千里调兵跟赵军死磕。 当即,在羽林卫消息的助力下,赵括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过,即便已经有了极大优势的赵括,依旧没有浪。 最先行动的,不是前往燕国的十七万大军,而是奔赴上党的五万大军。 是的,赵括在朝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命李牧为将,领兵五万,前出上党。 这已经是明牌在告诉秦人和韩人,你们要小心哦,我就要来进攻了哦。 当然,实际上赵国动员的兵力远不止区区五万人马。但即便如此,依旧没能令秦王产生任何的怀疑,毕竟赵括最擅长做的事情本就是藏兵。m. 从秦王的角度来看,赵国这次,显然又是在玩“减灶增兵”的把戏。 而随着赵国大举地准备进攻,秦国的调兵速度也越发地快速了起来,一万又一万的秦军背上了包裹,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与此同时,整个河东、河西,包括函谷关,也随着赵军集结的消息传来,随即进入了警戒状态。 整个秦国,如同一条战争的机器,在赵国的这脚油门的轰鸣下,爆发除了惊人的力量! 这边李牧的五万大军还没集结完毕呢,那边河东、河西方向上,秦人已经开始坚壁清野,三五城池将兵力合作一处,开始防御起赵军可能的突袭。 不过数日之期,蜀中的秦军已经暴涨到了一十八万余。 而此时,赵国的二十二万部队也终于悄然集结完毕。 可别以为赵国集结二十二万部队会更难,要知道,秦军入蜀,可没那么容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而赵军集结,却是分散在各郡之中,尚未开赴淮泗和河间。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随着各郡的兵力集结完毕,赵括大手一挥间,各地的部队闻令而行。 对外的宣称自然都是随李牧将军南下上党。 好家伙,要是秦国的细作能更加仔细地统计一番,或许秦王就能从这多出数倍的兵力中看出些许的端倪。 分散在各地的秦国细作根本没法完成这样的统计,而想要从汇总中得出赵军兵力的情况,那更是困难重重。 很简单的道理,若是同一日的情报还好,若是差上了一两日,谁知道这支部队是不是曾经上报过的部队。 但即便如此,秦国的黑冰台还是从赵军大规模调动中发现的蛛丝马迹。 无他,既然南下,怎么越来越多的部队,却是出现在了西侧?! 当即,黑冰台的高层就要求各地查实出现的部队到底要去往哪里。 只可惜,这一来一回之间,已经耽搁了太长的时间。而等秦国高层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整整一十七万大军,已经站在了赵燕边境的舞台上。 史料记载,公元前253年夏末,赵王括者阴遣使者,往河间、淮泗军中,命曰: “燕国无道,先有伐我戮王之世仇,后有不恤百姓之寡德。 今之赵也,甲械已具,粮秣已足,士兵磨砺,将帅一心,宜当奖帅三军,以罚不肖! 特命上将军廉颇,领兵十万,出河间郡而东; 以都平君田单为主将,领兵七万,自淮泗之地而北上; 以我堂堂之师,扫荡燕北之地。 务使灭其社稷,获其宗庙,而迁其重器是也!” 随即,大军以三牲之礼告慰天地,旋即一十七万大军浩浩荡荡地便出现在了燕国的土地之上。 战争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间,最不经意的地点,忽然间冒了出来。 就像现在,明明是庄稼抽穗的最重要的时间,一旦错过了这个时间,没有给足庄稼足够的水肥,减产几乎是必然的。 谁都知道今年的秋收对于缺粮的赵国而言至关重要,谁都以为在秋收之前,赵国不可能出兵。 即便是出兵,也最多是几万人,作防御状。 可偏偏,赵国就这样悍然地出兵了,而且一出就是全盘压上,加上上党之兵,赵国竟然动用了足足二十二万大军。 这几乎是去年赵国可以动用的全部主力大军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赵军行进的方向不是所有人以为的韩之国,而是已经低调到人们甚至已经记不起的燕国。 显然,所有国家、所有的王上都被赵国的这一手弄得惊骇莫名。其中最为猝不及防的,莫过于燕国的君臣们了! 廉颇和田单的两路大军进展别提有多顺利了。 仅仅开拔的第一日,两路大军就都分别在燕国境内拿下了桥头堡的城池。 甚至随着赵军来袭的消息传开,甚至燕国的百姓开始望风而降了起来。 当然,这倒也并不算什么意外。 没办法,燕国的百姓们过得苦啊! 当年袭赵一战,燕国早已伤筋动骨,为数不多精兵强将全都交代在赵国境内,再加上燕王自打从赵国逃出来之后,便也彻底地熄了复兴之念,整日里便是饮酒作乐,不问朝事。 燕国的朝政早已荒废不堪。 若只是荒废朝政,那也就罢了,失去了野心的王上,往往伴随着的就是内心的极度空虚,空虚的内心没法用征服他国的快感来填补,那就只能用美色、美酒来浇灌。 隋炀帝杨广便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曾几何时,杨广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也有着要沟通南北,打压门阀的雄心壮志,而在现实的一番磋磨之后,屡战屡败的杨广,终于知道自己要对抗的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 在失去对抗门阀的信心的同时,杨广也彻底地沦为了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显然,燕王在南下无望的情况下,也变得空虚寂寞冷了起来,而随着心理的变化,燕王的生活却是“多姿多彩”了起来。 只是,这些“多姿多彩”的生活,却是建立在数十万燕地百姓的痛苦之上。 更无解的是,上有好,下必效焉。 一人之心,或许还压不垮几十万的百姓,可几十人呢?几百人呢?几千甚至几万人呢! 一边是日益萎缩的地盘,另一边是燕王及文武众臣们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除了收税,收重税,不断地压榨百姓,以相国栗腹为首的燕国朝廷,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啊! 然而百姓心中是有杆秤的,他们会用眼睛去看,会拿耳朵去听,尤其因为地理的关系,不少的燕国百姓还有在赵国统治下的河间郡和代郡的亲戚。 加上深入到燕国各个城池之中的羽林卫们,更是如同洗脑一般,告诉着燕国百姓,赵国有多么的好! 即便是民智已开的现代,“味精致癌”的谎言重复百遍,也就深入人心了,更何况在这消息闭塞、民智未开的战国。 一面是赵国的新政让他们的亲戚吃饱穿暖,一面是燕国君臣无休止的压榨,即便再爱国之人,也不免产生动摇。 如此,望风而降也就不算是什么意外了。 赵国大军尚未到,百姓便绑着鱼肉他们的燕国官吏到城门迎接!甚至将城楼上的燕国旗帜都给换成了赵国的红色军旗! 赵国所到之处,到处都洋溢着万物竞发的勃勃生机。 田单的威名赫赫,却不如一杆鲜红的赵字大旗!而田单手中详尽要每座城池、每个堡垒的进攻计划,俨然几乎成了废纸一张。 看着城头上高高挂起的红色旗帜,田单也不禁地叹息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此言诚不欺我也!” “此战真乃生平最好打的一仗啊!”坐在另一头帐内廉颇看着手中的降表,以及阶下的战俘,也是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也怪不得两位主将如此的感叹,实在是这几日赢得太轻松了,除了边境上的几座堡垒之外,这几日走下来,几乎就在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甚至就连那些个专门防御赵军的堡垒,田单和廉颇也就是命人围困之后,用投石车砸了半夜,随之便也投降了。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燕国城池在羽林亲卫和暗卫的带领下“弃暗投明”,将士们终于发现:原来在不经意间,王上早已经把路给铺好。 原以为还会有一场硬仗,毕竟燕赵苦寒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即便燕国终究要亡与自己之手,却没想到得来如此容易。 其实,不仅仅是赵军的将士们错愕无比,还在邯郸城中的赵括也是一脸的懵圈。 看着手中飞鸽传回的军报,赵括简直不敢相信,堂堂的战国七雄之一的燕国,居然会这么的不堪一击?! 早知道这么简单,老子还整那么多的幺蛾子做什么?又是骗这又是骗那的,又是换粮食,又是给军械的。 早知道这么轻易就能取胜,老子何必动用一十七万大军,还在秋收之前就发起了进攻。 老子的粮秣、老子的黍米哦! 好在,两只大军终于还是在燕国碰到了一块硬骨头,算是停住了两只大军的步伐...... 第656章赵国攻燕惊众国 挡住廉颇和田单所率大军的,自然是燕国的都城——蓟城。 即便是周赧王在面对着秦军压境的亡国之危时,也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不仅是散遍了宫中所藏来雇佣和激励士兵,更是将所有能动用的兵马全都调上了城楼。 已经腐朽不堪的周国(朝)尚且如此,身为七雄之一的燕国,又岂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要知道,能留到现在的七国,哪个不是灭了好几个周边的国家才壮大起来的。 正因为灭过其他的国家,才更让燕国上下群臣对灭国更加的恐惧。 即便燕王已经沉浸在享乐之中无法自拔,但燕王也深知道,一旦亡了国,他再想要奢侈享乐也是做不到的了。 这一点,不仅是燕王清楚,其手下以栗腹为首的一群大臣们自然也很明白。 于是,在君臣「上下一心」的驱使下,无数的军士,包括原本驻扎在蓟城的,还有从各个城池中逃离会蓟城的,甚至混杂着不少刚刚放下锄头的百姓都被燕王无情投放到了城楼之上。 蓟城,到底是燕国经营了百年的都城,其城也高,其壑也深,再加上燕军几乎是不计伤亡、无论代价的人海战术,倒也变得异常的坚固了起来。 不管是廉颇还是田单,一时倒也真的敲不碎着乌龟壳子。 不过,敲不碎,那就敲不碎吧,慢慢敲也就是了。 一来,燕王这样毫无章法的防御战,可刚不可久,伤亡一旦上来,溃败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二来,因为前期进展迅速的关系,加上赵军又是提前发动的进攻,所以,时间对于如今的赵军而言还算是充分; 三来,暂时留着蓟城,也不一定全是坏事,甚至还可以吸引燕国可能的各路援军,比如驻守在边境的燕军,又比如还忠心于燕国的各地军马。 围点打援,却是也能给赵国大军省些事儿。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赵军可以趁着燕军龟缩在城内的时间,扫荡燕国各地,收割燕国各地的粮草! 而唯一的问题是,谁来继续围困蓟城,谁去围点打援和扫荡燕国。 针对这个问题,廉颇和田单二人很快见面,一番并不激烈的讨论之后,两人很快明确了分工。 廉颇率领十万大军,继续围困蓟城的燕军主力,而田单则是带着七万大军开始扫荡各方。 至于这样分配的原因,倒也很简单。 首先是兵力上的多寡。虽然蓟城只是一座城池,但其中却是聚集了燕国绝大多数的兵力,其总兵力,略略估算也至少已经在六七万上下,赵军想要围困之,势必要又兵力上的优势,自然以廉颇军团围困为上。 其次,虽然两人都做好了全盘进攻燕国的准备,但无疑,早就对燕国地形有过探测的田单对于蓟城以北和以东的区域,更加的熟悉,由田单来扫荡显然会是更好的选择。 最后,田单的威名,在必守的蓟城未必能发挥出什么作用,但在距离赵国较远,还不肯归顺的燕国区域内,却依旧在燕人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 因此,不管出于怎样的考虑,廉颇围城,田单扫荡,都会是赵军最好的选择。 当然,赵国这边攻燕虽然进展顺利,甚至不需要燕王派出的求援使者,赵国攻燕的消息就已经不可避免地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各国。 而对于赵国突然攻打燕国的这一举动,诸侯各国除了全都表现出了极其震撼与不可置信之外,倒是各有各的看法。 齐国自然是最为无所谓的。 虽然一旦赵国拿下了燕国,就从西、北、南三面形成了对齐国的包围,甚至整个齐国的邻国也将只剩下赵国和楚国而已。 但显然, 一直「与世无争」的齐国并没有完全地意识到危机的存在。 这当然也跟赵国才花费了大力气跟齐国搞好外交有所联系,但更重要的,或许还是齐国内部的因素,已经不允许他们对外部的变化产生太多的反应了。 这就像是明末的党争,没有正邪、没有是非、只有你死我活——只要你同意的我都反对,只要你反对的,我都赞成。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做得好。 明末如此,已经形成了对立局面的齐国,也是如此。 即便是有仁人志士看清了赵国的意图,意识到了齐国的危险,也根本无济于事。齐国没有他发言的空间,即便发出了自己的言论,也势必遭到来自另一方政治势力的无情打压。 所以,赵国共燕的事情,虽然也在齐国的朝堂上引起了一阵惊呼,却很快就被淹没了下去。 同样对赵国攻燕虽然惊讶,却表现淡然的,自然还有魏国。 虽然魏国在信陵君的建议下已经答应了赵国共同进攻韩之国,要做好了再在其中分一杯羹的打算。 但毕竟去岁的洛城之战中,魏国也是伤筋动骨。今年又要魏国派出大兵出来,即便是有利于魏国的,实际上魏国也还是很勉强的。而且一旦这只部队再出现什么状况,那魏国就真的麻烦了。 这也才有了信陵君所谓的「出兵不出力」的建议。 如今,赵国主动变更了进攻的对象,虽然魏国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但同样,魏国也没有任何的危险了啊。 甚至,若是秦国看不过去,再与赵国交战起来,魏国反而更可以坐山观虎斗。 自然,对于赵国的这一举动,魏国是乐见其成的了。 而五国之中,毫无疑问,最为庆幸的就是韩之国了。 天知道在得知赵国将军李牧率兵已经赶到了上党、屯驻在轵城之时,韩之国上下有多么的紧张与惶恐,即便是秦军的部队已经进入了韩之国的新郑,韩之国依旧没有把握能够顶得住赵军的猛烈攻势。 赵国既然已经攻打燕国,摆明了就不会再进攻韩之国了。免了亡国之危,这让韩之国上下如何能够忍住内心的喜悦。 同样心中窃喜的,自然还有楚国了。 虽然赵国攻燕,完全是出于自身的利益最大化的考虑,但从楚国的角度看来,却是另一番的景象。.. 赵国在明知秦国想要对楚国动手的前提下,却是提前发动了对燕国的进攻,这无疑会将秦国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这简直就是在为楚国吸引火力啊! 极有可能的情况下,秦国会调整自身的目标,放弃对楚国的进攻计划,转而北上,援助燕国。 能得出如此的结论,显然,楚国的大臣们并不清楚,秦国为了这次的伐楚,已经在蜀中暗暗囤积了十数万大军,楚国的大臣们也更不知道,秦国实际上已经和赵国达成了共分天下再决胜负的共识。 不过,秦国对于赵国突袭燕国的举动,也还是很恼火的。 很简单,赵国的这番举动,让秦国在韩之国的布局全都成了无用之功。 更重要的是,因为此前的毫无察觉,秦国并未在燕国之地有任何的准备,燕国能坚持多久,秦国根本无法预料,也无力掌控。 加之赵军行动的突然,留给秦军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摆在秦国面前的,实际上就两条路,要么立即起兵北上攻击赵国侧背,行一次「围赵救燕」的故事,要么,就立即按照原计划,出兵向东,立刻发起攻楚之战。 但显然,这两条路,都并不好走。 先说这第一条路,要「围赵救燕」,就势必要围困住赵 国所不得不救援的城池,比如邯郸。可如今想要攻到邯郸城下,却不似当年那般简单了。 上党郡,就是秦军无法绕开的拦路虎。 自河东直攻,复当年长平之旧事,肯定是不行的,空仓岭的地形,在没有侧翼的危险的情况下,赵军只要数万兵马就可以顶住自己至少三个月,接着的光狼城、丹水还有百里石长城防线,每一道都可以轻松拖延住秦军的脚步。 想要从这条线路打进赵国腹地,简直是痴人说梦。 另外一条,则是自河东而南,从周地绕道,经过曾经的河内军,再自南而北地进攻。 显然,进攻周地,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甚至即便秦国向魏、楚借道,魏、楚的王上都昏了头,把道借给了秦国,秦军想要从轵城一路北上,也是困难重重。 在还没有赵军攻燕的情报之前,秦国可就已经收到了李牧率军南下轵城的消息。不用问,李牧者几万大军,就是为了防着秦军而来的。 更何况,秦军主力如今都聚集在了蜀地,想要调集自家的军队北上,都还不知道要的多长的时间。 总之,秦军想要以一己之力「围赵救燕」,已经是不现实的了。 那么邀请其他国家会攻赵国呢? 魏、楚自不必说,刚刚才与赵国联手拿下了周地,于情于理,都不太可能背叛赵国;韩之国或许会跟随,可兵力实在有限;至于齐国,若是齐国能够出手,倒是很快能给予燕国极大的支持,可问题是齐国,也才跟赵国做了一大笔的生意,关系正是最好的时候,想要齐国出兵攻赵,显然也缺乏足够的利益驱动。 四国之内,秦王恍然发现,好像站在自己身边的只有韩之国这个废物而已。 此时此刻,秦王是真的有些怀疑,去岁的雪灾到底是在害赵国,还是在帮赵国了。 既然第一条路几乎已经是条死路了,那么就只有走第二条路了。 可第二条路就好走吗? 如今秦国的大军尚且在调动之中,前线的巨蟹也尚未准备完毕,仓促间进攻楚国,能取得预想中的胜利吗? 即便能胜,能赶在赵国灭掉燕国之前,攻下陈都,达到既定的目标吗? ...... 第657章决议再定攻之楚 针对这两条道路,秦国的朝堂之内一时间争的是不可开交。 不过很快,在一次又一次的辩论中,秦王和他的大臣们已经慢慢发现:一条路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硬往上挤,就是自己找死,另一条路虽然不好走,但总归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的。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原本激烈的讨论声渐渐沉寂,大臣们似乎在用这无声的沉默表达着他们对现状的不满。 当然,他们也在沉默中等待着他们王上的最终决定。 虽然已经别无选择,但这个命令依旧只能由王上发出。 可要在这两难之中,做出抉择,也着实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即便你明知你只能选后者。原因无他,后者的难度、可能造成的后果,都着实让人望而却步。 本能的,作为决策者,就想要再等等、再看看,等等事情会不会有新的转机,看看是不是还能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一直不曾怎样加入讨论的王龁却敏锐地意识到,时间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甚至即便是选择第一条路,也远比犹豫不决要好得多。 每多耽搁一个时辰,就会让秦国的局面恶一分。 就在秦王想要散朝再等等看的前一刻,王龁将军果断踏出了他的脚步。 “我王。”王龁双手抱拳向着秦王一礼道。 略略粗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闻言的秦王却是错愕中带着惊喜。 显然,秦王也很是期待一直没有发言的王龁给出的意见。 “将军请讲。”秦王颇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 “我王容禀。”王龁没有停顿,立即开口便说道:“此事无非二择其一,不论选择谁,都很难,但再难也得选。选了就比不选要好,早选比晚选要好。赵国已占了先机,我王宜速作决断。” 闻言,秦王显然也立即反应了过来:事情已经是如此,再多等待,也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机会永远不是等来的。 “将军所言有理。”秦王点点头说道:“寡人几误了大事。” “事情已然如此,越是处于下风,我们更该果断而决绝才是。”秦王随即看向众大臣,随即说道:“寡人心意已决,攻楚之心,不变!” “我王英明!”见秦王决心已下,众臣也是纷纷齐声答和道。 “王龁将军。”秦王随即开始点将。 “末将在。”王龁立即抱拳应承道。 “立即前往蜀中整军,整备完毕之后随即直出鄢郢,无需复再请奏。”秦王随即命令道。 “是。”王龁领命道。 “后续大军,范睢。”秦王随即又看向了相国范睢道。 “微臣在。”范睢也立即出班答道。 “三日之内,后续大军要开拔,十日之内,务必入蜀。”秦王继续命令道。 “是。”范睢也立即领命道。 就在秦王要下达结束语只是,范睢却是微微看了一眼一旁的王龁,似乎是不愿意让王龁在秦王面前专美,当即心眼一动,随即双手抱拳,再度开口道:“我王容禀。” “嗯?相国还有何事?”秦王略略皱眉问道。 显然,秦王是以为范睢对他的决断有所质疑,顿时就心生了些许不满。不过好在,秦王的城府还是将所有的不悦快速压下。 范睢当然敏锐地感受到了秦王脸色转瞬即逝的不悦,当即便抱拳解释道:“微臣对我王之布置并无意见,十日之内,一定让后续大军赶到蜀中。不过......” 略略顿了顿,眼看着秦王的脸色变好,范睢这才继续说道:“据探报而言,赵军已然逼近蓟城,显然即便我军立即出击,也已经慢了赵军不止一筹,微臣之意,是否能稍作变通,以追赶赵军之势?” “哦?”秦王略略疑惑地问道:“还能如何变通?” 闻言,范睢慢慢直起了身子,微微一笑,道:“我王,您似乎忘了,我军在韩之国,可还有三千大军呢!” “嗯?”秦王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问道:“相国之意?” “然也。既赵国大军已经大举进攻燕国,韩之国之危自然已经解除,如此,我军在韩之国的驻军,自然可以利用起来。”范睢点点头,继续说道:“虽然我军只有三千精卒,但若能从北而下,若是能配合默契,未必不能建奇功也。不说一举而下楚国陈都,至少也让楚国大军头尾不得相顾也。” 听着范睢颇具诱惑力的话语,秦王也是十分的心动,不过秦王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看向了已经站到了队列中的王龁。 “王龁将军。”秦王当即再度唤道。 “末将在。”王龁自然明白秦王的意图,当即便站了出来答道。 “相国之意如何?”秦王随即有些急切地问道。 “可,也不可。”王龁老实地回答道:“可之言,则我三千秦军确可抽离而来;不可之语,却是三千秦军,并无力改变攻楚之格局,也无法加速攻楚之进程。” “为何?”范睢当即反问道。 “嗯。”王龁显然并不想太过得罪这位相国,略略斟酌了词句之后这才接着说道:“此计自然是好的,只是三千兵力实在太少。攻楚者,多为攻坚之城池战,城小则无需夹击之势,城大则三千卒并无法完成突袭之用。故此,谓之可也不可也。” “若是我军以攻赵之名,向韩地增兵,而后再从韩之国南下,如何?”范睢显然还是不太甘心,随即又想到了增兵的办法。 虽然并不想与范睢为敌,但事关大局,王龁依旧摇着头否定道:“增兵需几何哉?若是增兵不满五千,则依旧意义不大,若是增兵五千以上,甚至累万之数,势必无法隐藏行藏。如此一来,即便我军以攻赵为名,楚国势必有所提防。” 不待范睢进一步阐述让楚国麻痹大意的可能性,王龁便继续补充道:“更何况,增兵韩地,还需与韩之国商议,调动兵力跨关中、河西、河东而入韩地,所需时日知几何哉,此与我欲速战楚国之行背道而驰也。” 见范睢还皱着眉头,似乎不肯放弃,王龁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补充道:“更重要的是,若是要以偏师出韩地而南下,我军正面之兵力势必减少,如此一来,若是楚国反其道而行之,以少部分兵力固守坚城,而以大军围困我南下之偏师,则我军有被各个击破之危险也。” 虽然心有不甘,但面对王龁一个胜过一个的理由,范睢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想简单了。 “哎。”轻叹了一口气,范睢就要向秦王请罪,放弃掉从韩地南下的建议。 正在此时,坐在主位之上的秦王却是笑出了声:“哈哈哈!相国何须沮丧哉。” 说着,秦王又看向了王龁,问道:“以将军之意,若是此时就有三万大军在韩地可供驱策,可有奇效?” “奇效不敢言说,但若能使用得当,加快攻楚之进程不再话下。”王龁也老实地回答:“可是,若是调兵,时日迁延,又无突击之效果,则无甚意义。” 闻言,秦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范睢,道:“如此,辛苦相国立即发出使臣,持寡人之国书,命韩王遣兵南下,会攻楚国。” “这?”范睢听着秦王的话语略略一愣,随即便激动了起来:“对啊!韩之国虽然羸弱,然其军卒已经为我军训练数月之久,也可堪一用了。让韩军会同南下,兵力不足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当即,范睢便要答应了秦王。只是,在下拜领命的过程中,范睢却是又有些迟疑——韩王会同意派兵吗? 毕竟,守卫国土,韩军义无反顾,可为了秦国而杀猪宰羊,范睢不认为韩王会有如此高尚的情操和德行。 范睢略略迟疑的动作,自然被秦王看在了眼里。对此,秦王倒也并不意外,甚至已经为范睢想好了办法。 只见秦王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告诉韩王,只要他出兵会攻楚国,一旦攻下楚国陈都,陈都以北的疆域,寡人都可以给予韩国。” 闻言,在场之人皆是一惊,陈都以北,虽然没有太多的城池,可大都都是富庶之地,如此大手一挥就给了韩国,这让诸大臣们着实有些心疼。 但心疼归心疼,众人也都明白,这或许是此时最好的办法了。 至于韩王会不会同意?如果秦国花了这么大的代价,韩国还不愿就范,那么韩之国似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或许,秦国调转枪口,从楚国借道攻韩才是更好的选择。 范睢略略思索了一番,随即还是点点头,双手抱拳应诺了下来:“是,我王,我这就安排出使韩之国的人选。” “王龁将军。”秦王再度开口道。 “末将在。”王龁也再度答道。 “安排一员可独当一面的战将,跟随使者前去。”秦王继续吩咐道:“不论韩王是否答应,十日之内,驻韩之军,需要出现在楚国境内。” “是。”王龁干脆的答应道。 而随着王龁的答应声,一个名字也瞬间浮现在王龁的脑海之中——如今的秦国,除了他,也再没有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将了。 听着范睢和王龁肯定的答复,秦王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总结道:“诸卿且各司其职位,大军转进、粮草供给,不得出现任何问题。务必要在赵国攻破蓟城之前,拿下楚国陈都。” “是。”众臣再度齐声地答应道。 终于,在得知了赵国攻燕的第一个朝会里,秦国再度确认了攻楚的决策。 应该说,这样的选择会是秦国如今最好的选择。 第658章秦军东出攻楚国 王既有命,下面就算是跑断了腿、挖空了心思,也要办到。 就如现在,随着秦王的意志传达,整个咸阳城再度如同一台机器一般快速地开动了起来。 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咸阳南门洞开中,王龁已然带着数百精锐骑兵,一人三马,快速地冲出城门之中。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咸阳北门也出现了一批马队,为首的正是如今秦国负责外交事宜的屠贾大夫,而在屠贾大夫的身边,却是如今秦军之中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蒙骜将军。 与此同时,城内的范睢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粮草、军械甚至还有数万大军,都等着他去协调和安排。 短短的一个半时辰,一批又一批的政令很快从咸阳发出,一队又一队的征夫随即背上背囊,远离家乡。 秦王的意志,在这一个半时辰中得到了最大的体现。 时隔不到一年,秦国大军再度出征! 奔向蜀中的王龁,歇马不歇人,一路狂奔,仅仅用了四日的时间,便已经抵达了蜀中大军。 随着王龁的到来,囤积在蜀中的秦国大军也随即苏醒过来,露出了它锋利的爪牙。 两天的时间,王龁便凭借着强大的威信,将来自各地的一十六万秦国大军捏合到了一起,顺利地完成了大军的整顿。 抵达蜀中的第三日,十六万秦国大军浩浩荡荡开出蜀地。 显然,他们首要的任武,便是在楚地境内,建立一个桥头堡。而这个桥头堡,王龁把它定在了曾城。 曾城,曾国之故都也。北临淮河,南靠衡山向西之余脉,有背山面水之吉兆,有水陆皆通之便利,更为楚国腹地之锁钥。 得之,则秦国军粮可以水路而速至楚地,损耗不及陆运三分之一。 如此重要之地,楚国当然也安排了重兵防守。足足三万大军被楚王放在了此城之中。 别小看了这三万大军,配合着坚城,以及充分的物资准备,只要防守得当,拖延个一两月也不成问题。 一两个月,足以消耗掉秦军的锐气,更也足以让楚王调集兵力前来增援。 只可惜,王龁作为秦军的主将,显然并不准备给楚国任何反应的时间。 就在王龁抵达蜀中的同时,跟随他而来的数百骑兵,仅仅休息了一个夜晚,便已经化妆成了楚国的百姓,悄然地离开蜀中,他们的目标正是那毫无防备的曾城。 而这只骑兵可不是王龁的私人亲兵,而是秦国在五年的休养生息中好不容易才重新攒出来的秦军锐士。 为了这次的战役,秦王再一次将宝全都压在了王龁的身上。 虽然秦军在蜀中已经亮相,但碍于距离的关系,曾城之中,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因此,五百秦军锐士,几乎毫无阻碍地,便分批进入了曾城之内。 而等楚国的将军终于察觉到了异常,连忙关闭城门想要固守城池之时,潜入城中的锐士们,早已经在城内黑冰台间客的指引下,埋伏在了城东和城南,随时准备策应城外的秦军主力。 说实话,在看到秦军恢弘的大军的一刹那,驻守增城的楚军将领就已经意识到不妙了。 虽然秦军这些年屡屡在赵国的手中吃瘪,可对上楚军,秦军还真没有吃过亏,尤其是大军出动之下,几乎每次都能从楚国的身上撕下一大块的肉来。 尤其,自己的手下只有三万不到的将士,如何会是秦军十数万大军的对手。 从开战的气势上,楚军几已经弱了不止一筹。 好消息是,也因为对此战没有任何的信心,楚军的主将,几乎在发现秦国大军踪迹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派出了数路骑兵,前往陈都报信。 坏消息是,尽管楚军主将竭力地调集兵马,准备誓死守卫曾城之时,他浑然没有察觉到,就在他所站的东面城楼之后,一大片的院落之内,已经满是玄衣长剑的风尚。 结果早已可以预料到了。 十余万大军分前、中、后军一路前行,而仅仅前军便有足足六万人马,已经是倍于曾城之中的楚军了。 在开赴楚地之后,王龁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便发起了对曾城的进攻。 数以百计的投石车被缓缓推上了战场,吱呀作响声中,只是这第一轮,投向曾城的却并不是那巨大的石块,而是无数刻着劝降文书的竹简。 是的,即便王龁已经胜券在握了,却也没有冒然进攻。速度自然是重要的,但同时,保证军队的战斗力和高昂的士气。 显然,王龁这是准备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而这攻心之策的关键,却还是赵国! 王龁要告诉所有守城的楚军将士们,在他们围困在这曾城之中,不要妄图有来自任何国家的任何援军——这时间的赵国主力已经在燕国地方出现,根本不可能前来救援的。 当然,王龁也深知劝降的概率并不大。即便自己的大军看起来延绵不绝,即便城中的兵力原无法抵抗自己的大军进攻。 至少,在城中的楚军确定楚王已经抛弃了他们之前,他们绝不会轻易投降。 秦楚之间的血仇也不允许他们这么轻易地投降。 不过,王龁的这记“高空抛物”可不会是无用功,确切地说,这些高空抛物的对象,并不是楚军,而是给城内的锐士们所准备的。 很简单,要知道现在可不是什么半夜,虽然秦军锐士们已经埋伏在了城内,可如今的曾城早因为秦军的到来而净街。秦军锐要是这样直愣愣地、光天化日下冲出来,那跟找死也没啥区别了。 可是,若是从天而降奇怪物呢? 好奇心驱使下,曾城的百姓会不会去院里捡起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没有在院子里找到的,会不会想到门口捡一下?都走到门口了,就在马路中间,一两步路而已,有什么关系...... 显然,若是秦军砸下的事一块块的巨石,那么所有的百姓都只会呆在家里瑟瑟发抖,可若是秦军砸下的是竹简,哪怕明知道没什么价值,人们也会想着前去查看一下的。 而这一看不要紧,却是正好给了城中的秦军锐士们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街道上、城门前的理由。 眼看着一堆堆的竹简在天空中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飘向了曾城,坐在战马上的王龁随即命令道:“前军出击!” “是。”身边的传令兵立即领命道。 随即,呜咽的号角声与阵阵的擂鼓声响作了一团。 踏着鼓点,秦军前军六万大军,分作十余个方阵,推着数以百计的箭塔、云梯、冲城车等攻城武器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曾城。 做戏,那就要做全套。 一方面,展现出如此强悍的兵力和充足的攻城武器,也是为了进一步的迷惑对手,让楚国的将军坚定秦军即将正面进攻的想法,从而放松对城楼下的防守; 另一方面,虽然王龁的计划是要里应外合地拿下曾城,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将秦军强大的一面展现给这些楚国人。 更多的楚国人或许并不能知道曾城到底是怎么破的。 但他们会在逃命的时候,看到秦军这无边无际的军阵和浩无烟海的器械,他们也只会记得,只是一个冲锋,秦军就攻破了楚军驻防多年的曾城。 这样的印象,会深深地留在他们的脑海中,也会随着这些楚人的逃脱,带到楚国的各地,让更多的楚人沉浸到对秦军的恐惧中去。 果然,再看到秦军浩浩荡荡向自己杀来之时,不愿投降的楚国主将也有一时的慌乱。 随即忙中出错,在慌乱中,楚军主将却是在尚未接战的情况下,再度增加了城楼上的兵力,似乎只有更多的兵力、更密集的站位才能给他足够的信心。 应该说,即便是城楼之下没有秦军的锐士想要夺门,楚军主将的这一行为,也是十分愚蠢的。 城楼就那么长、那么宽,一旦人员密度过大,不仅不理于防守,甚至还会影响兵力的调动和支援。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常识,可偏偏,这位楚国的将军就是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 当然,这也难怪!毕竟在秦军强大的整容面前,保持冷静的态度,时时刻刻选中最佳的选择,是很困难的。 虽然如今城楼上的兵力密度是大了些,倒也还不至于伸不开腿的地步,也几乎影响不到支援。可以说,楚军主将的这个失误,实际上并不致命。 前提是,城楼之下没有秦军锐士作祟。 只可惜,随着熟悉的战鼓声临近,所有的秦军锐士都明白,那不仅是城外秦军们进攻的步伐,也更是他们出发夺取城门的倒计时。 三三两两的秦军锐士,很快出现在通往城东和城南的各条大街小巷上。 因为大街上已然有着不少的百姓在捡拾着散落的竹简,甚至不少的楚军都在拿着竹简仔细观瞧了起来,自然也就没有发现街面上的异常。 甚至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楚军的将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在了城池的内部。明明这里是自己的主场啊? 随着一队队的秦军锐士渐渐汇聚一起,整个街面上出现了诡异的宁静。 “噗呲”一声,那是锐士的长剑捅入了楚军将士的胸膛。来不及痛苦滴嚎叫起乱来,嘴巴边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大手,给死死地按住了。 “攻!”解决了最后一个巷口的楚军,锐士的百夫长们当即下达了命令。 没有更多的声音,这群锐士沉默着便冲向了有着数百人把手的城门之中。 真正的战斗也就此打响...... 第659章秦军锐士破城门 竹简虽小,但里头的文字在这年头却很值钱。 书籍,那是普通的黔首百姓根本触及不到的东西,于是,竹简,尤其是带着字的竹简,几乎跟书籍画上了等号。 而书籍,往往意味着的便是人生的改变。 一个能识文断字的百姓,即便是力不能耕,也能在茶馆酒肆或是豪门大宅中寻个小厮的身份,可比下苦力的庄稼汉要好活不少。 因此,看清了从天上砸下的东西是竹简之后,城内楚国的百姓的内心却更迫切了。他们可不管那是不是劝降书,他们只知道,那上面有字!他们只明白,那散落在地上的竹简,或许就是改变自己和一家人命运的机会。 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推开了房门,开始向街头巷尾走去。 有了一捆的还想要第二捆,有了第二捆,就想着第三捆。因为是秦军的战士们手工抄写的缘故,上面的字迹并不一致,并不识字的楚国百姓,显然根本不知道每卷竹简上实际刻下的都是一样的内容。 即便沿街的楚国胥吏们都已经扯着嗓子在吼:这些都是劝降书,拿了根本没有用。 可是,楚国的百姓依旧不知疲倦地沿街收集着秦国抛下的竹简,尤其他们发现这些胥吏也在收集着这些竹简后,更让他们确信,这些都是好东西! 为此,原本乖巧如绵羊一般的楚国百姓,甚至相互打起了仗,而面对胥吏的清缴,百姓们一个个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时间,曾城之中已然乱作了一团。 乱,就是机会。尤其对于秦军的锐士而言。 手捧着一卷或是数卷竹简,秦军的锐士也很快加入了街面的“乱战”之中。 此时若是有人从城楼上细细向城内的方向查看,就会发现,在杂乱无章之中,却是有着一股力量,悄然地向着城门的方向移动着。 只可惜,王龁所派出的六万秦军,给了城楼上的楚军太大的压力,根本没有人再去关注城内是个什么情况。 在楚军的眼中,城内乱就乱吧,只要城楼不失,等秦军退了,有的是时间整顿。 楚军的大意,再度让秦军向着胜利的方向迈进了一大步。 只是,越是临近城门,百姓的人数越少,很快,秦军锐士的异常,还是被驻守在城门前正在巡逻的楚军的战士给发现了。 “站住!”带队的楚军什长立即厉色地喝足道。 “老兄,这不是捡一点竹简回去,看看有没有用。”带队的秦军锐士首领立即陪着笑答道。 “呵呵。”楚国的什长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赶紧滚回去,这些都是秦军动摇军心的劝降书,我王到时候一定是要收缴的。”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秦军锐士首领一边陪着笑,一边向着另一个较近的竹简缓缓移动而去,而他的手中,却是已经握紧了藏在竹简中藏着的匕首。 楚国的什长一看这个架势,顿时就以为那“刁民”不听招呼,当即就恼了,三步并作两步便冲到了秦军锐士首领的面前,将地上的竹简给死死地踩住。 “将军!”秦军锐士首领一脸难堪地抬起来头,看向那一脸凶神恶煞的楚军什长。 “滚。”楚军的什长再度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字。 “哎。”扮作百姓的秦军锐士首领忙不迭地答应道。 正要出手之际,楚国的什长却是再度说道:“手里的竹简都给我,再滚。” 闻言的秦军锐士首领当即继续故作痛苦状,却还是答应道:“是是是,我这就滚,这就放下。” 说着,秦军锐士首领就作势要将手中的几卷竹简递到楚军什长的手中。 楚军的什长还在为找到了一个听话的“顺民”正要接过那竹简,却没想到,从哪竹简之中突然冒出来一柄锋利的匕首。 寒光一闪间,殷红的鲜血随即滴落在了枯黄色的竹简之上,不过转瞬之间,楚军的什长已经没了气息。 “是,小的搀着您过去。”秦军锐士首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说道。 电光火石之间,锐士首领将匕首插在楚军什长的衣襟之上,维持着楚军什长头部的平衡。 与此同时,锐士的首领几乎是一手撑起了楚军什长的身体,让他漂浮在空中,随即作躬身状,和那已经失去了气力的尸体一起侧着又向城门的方向。 行走间,锐士首领回头一个眼神,几名手下当即会意,随即慢慢地向城门的围拢了过来。 而那巡逻的小队,或是在与楚国的百姓争夺着竹简,或是追逐着已经离开的百姓,根本没有注意到什长这边的情况。 就这样,尽管举步维艰,甚至连手都要脱臼了,秦军锐士首领依旧“拎”着楚军什长,向着城门楼缓缓前进着。 而就在一切顺利,胜利就在眼前之时,意外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由于运动的关系,尽管伤在喉咙,尽管切口很薄,但汩汩的鲜血还是不住地从楚军什长的喉咙冒出,流经衣甲,又被首领的衣襟挡住。 但血液终究还是很快浸透了什长的衣物,勉强支撑在衣襟的匕首在血液的润滑下变得越发的摇摇欲坠。 终于,在靠近城门楼的一次颠簸中,匕首一歪很快从衣襟滑落,而楚军什长的脑袋也在同一时刻,无力地向着左侧一歪。 “当啷”,那是锋利的匕首掉落在地的声音。 秦军锐士首领最先反应过来——“瞒不住了!” “杀!”首领怒吼着向所有的秦军锐士发出了指令。 随即奋起全身的气力,将那什长的尸体当成了武器,推向半开的路障,砸开路障的同时将其后的几个守兵给砸了个趔趄! 烟尘四散之际,只见秦军首领外身罩着的楚人长袍已经落地,一身紧身短打的甲胄在阳光下显得锐士首领格外精干。 与此同时,首领的手中更是不知在何时已经多出两把匕首,表面被打磨得光亮,刃口处更是发出阵阵寒光,即便在午后的阳光下,依然仿佛能感受到匕首之上的寒意。 首领双手握匕,左匕向内主防守,右匕向前主进攻,而握着进攻匕首的右手还滴滴答答地,不住往下滴着鲜血,显然,那正是刺向楚军什长的那柄匕首! 没有丝毫的停留,趁楚军军阵脚大乱之际,首领忍着左臂的酸涩,立即欺身上前,左挡右刺,身形飘忽不定,匕首上下翻飞,不住地收割着面前楚军的生命。 眨眼之间守在路障上的几名楚军已经被首领掀翻在地。 与此同时,刚刚得到示意的几名锐士也已经赶到了首领的身边。 “夺门!”首领看了看身边的战友们,再度下达了指令。 首领的身后,数百的锐士也已经开始了狂奔,或从腰间、或从屋檐下、或从楚军的手中夺取武器,嗷嗷叫地杀向了城门的方向。 当然,路障边的厮杀也让守卫在城门洞中的楚军终于反应了过来。 当即数以百计的楚军,也浩浩荡荡的围拢了过来。 只可惜还没等楚军组成严整的军阵呢,首领便带着十数名锐士杀将而至。、 仅仅一个回合,楚军便被杀去了二十余人,光是秦军锐士首领手上就有四条人命。而其中就有两名楚军屯长的性命。 而随着两名屯长被首领割喉,冲在最前端的两支楚军顿时失去了指挥,足足百余人的楚军精锐,却是被二十多人的秦军锐士所压制。 当然,这样正常,毕竟这可是秦军锐士啊! 要不是武器受限,秦军显然会发挥出更大的战斗力。 不过很快,秦军的锐士便在楚军的身上找到了更加合用的武器。 接过从身旁锐士手中递过来的长刀,首领随即将匕首插入腰间特制的口袋中,随即挥舞着长刀,领着锐士们便再度向楚军杀去。 很快,秦军的阵型随着后续锐士的赶到已经成型。 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首领和十余武艺最好、体力最强的锐士。从楚军手上夺下的武器,优先由他们使用,而他们也是整个阵型的矛头。 接着是手持刀剑和匕首的数十锐士,他们的任务就是紧紧跟着首领的矛头,及时地对倒地的楚军进行补刀。 而在他们的两侧则是身高臂长的锐士们,所缴获的长矛等武器和盾牌也全都优先他们使用,他们的任务则是护卫住阵型的侧翼,尤其要负责荡开可能来袭的箭雨。 以上近百人组成了攻入城门洞的主力,而剩下的锐士们,则是负责喜迎和阻挡住想要进入城门洞中帮忙的楚军。 很显然,秦军锐士,依旧是那个令诸国闻风丧胆的秦军锐士,不仅分工明确,更是进退有度。 仅仅不过数百人,甚至连兵器都要临时去夺,却是发挥出了不下万人的作用。 反观楚军方面,虽然有着齐全的甲胄,更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却是被秦军锐士给打得连连后撤,损失惨重。 这固然跟秦军发起突然的袭击有关,但说到底,还是楚军的战力的问题。 面对秦军的攻势,楚军甚至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击,仅有在城楼之下的数百楚军下意识地对秦军锐士做出了防御。 一边是一往无前的锐士,一边是连部队都整理不齐的楚军,结果如何已经不言而喻的了。 城门洞中疯狂的杀戮很快停止,这区区百十楚军根本不够秦军锐士们杀的。一面面盾牌很快被传递到城门洞外的锐士的手中。 “开门!”秦军锐士首领大声高呼着! “吱呀呀”的声音随即响起,已经抛却掉盾牌的十数个身高臂长的秦军锐士,随即将那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第660章内外夹击破曾城 秦军的骑兵主将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的骑兵也会被编入到了前军之中。 虽然要比前头的步兵稍晚一些发起进攻,可是按照上将军的要求,自己必须尽速前进。这样一来,自己的骑兵很快就会超过前方的步兵抵达城墙之下啊! 问题是,这曾城虽然远不如郢都那般雄伟,但好歹也是曾经曾国的国都,而在秦国拿下了鄢郢之后,曾城作为前线重镇更是被秦军数次加强。 秦军骑兵虽然野战无惧任何国家,可到底,战马并不会飞啊! 面对坚实的城墙,骑兵除了一头撞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绕城而走,以弓箭对敌。 可显然,有着高度优势的防守一方,根本无惧骑兵的骑射战术,相反,还能依据地理的优势,狠狠地消灭骑兵。 虽然上将军的命令着实让秦军的骑兵将领困惑不已,但出于对秦法的畏惧也好,出于对上将军王龁的信任也罢,秦军骑兵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而这一幕自然也被城楼上的楚军主将看在了眼里。 应该说,能够镇守在国门的将军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眼见着秦军居然以骑兵扣关,立即想到了城门的问题,连带着刚刚城内因秦军抛射的竹简而发生骚乱的消息,楚国的将军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就在楚国主将想要下令各城门处加强兵防之时,噩耗却已经传来:“西门、南门城门洞中,同时遭到秦军进攻。” 听到这个消息,楚国的主将如何还不知道秦军的打算,可问题是,此时得知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楚国的主将是真的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在秦军刚刚出现的时候,就将四门的城门用石头全部塞满。 尽管知道或许大势已去,但楚国的主将还是在默默地尽着自己的努力,希望奇迹的发生。 “传命城中预备队立即向西、南门进发,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城门控制权。”立即对下属们下达指令道:“传令东、北两门。” “立即封堵”的话刚到嘴边,楚国的主将却是一顿,西、南两门已然不保,这城还守得住吗? 若是此时将东、北二门全部封堵了,恐怕挡住的不是秦军进攻的路线,而是自己逃离升天活命的机会啊。 不由得,冷汗刷的一下从后背冒出。 随即,楚军主将的话锋一转,却是接着说道:“传令东、北两门,加强防御,三十丈内人员、房屋全部清空。” “是。”身旁的传令兵闻令立即答应道。 显然,随着西、南两门传来噩耗,楚军的主将实际上在内心已经生了逃跑之情,所欠缺的,也不过是一个理由和契机而已。 不过很快,这个契机就已经来到。 等敌人图穷匕见,才反应过来,势必要处于绝对的劣势。 如今的楚军就是如此,即便其主将已经将所有能够动用的兵力都动员了起来,可已经占据了城门洞口的秦军锐士,只需要防御就可以了。 这可比两面作战要简单得太多了。 毕竟在这并不算广阔的正面,楚军的兵力优势在一时间根本体现不出来,狭长的地形中,短时间内,拼的就是单兵的战斗素养和战斗小组的配合默契。 很明显,秦军锐士的单兵素质和互相之间的默契配合,要比楚军高上一筹不止。 短时间内,楚军想要夺回城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奇迹的发生。 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奇迹。或者说,所谓的奇迹,不过只是早有预谋而已。无非是多谋者胜,少算者败而已。 秦军如是,楚军亦如是。 就在秦军骑兵主将将马速提到最高之时,一道冷冽的反光从那已在不远处的曾城城门直射入主将的眼眸。 定睛看去,那紧闭着的城门,似乎在慢慢张开它的臂膀,欢迎着秦军的到来。 秦军骑兵主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努力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那城门是真的在缓缓推开,而在那被推开的城门中,隐约可见的正是秦军铠甲装扮着的人群。 顿时,秦军的骑兵主将脑海中就回想起上将军王龁在出发前给他的交代:“你只管冲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直至此时,秦军的骑兵主将才明白王龁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看着渐渐洞开的城门,已经不需要主将的吩咐,所有的秦军骑兵都不由自主地继续加速了起来! “放箭!”眼看着秦军疾驰而来,楚军主将唯一能想到的阻止的办法,便是箭雨了。 随着主将的一声令下,楚军的反应也不可谓不迅速,当即密集的监视就如同瓢泼大雨一般砸向了秦军骑兵行进的队列。 应该说,这箭雨的杀伤力还是很可观的。毕竟从上而下,加上秦军骑兵的快速穿梭,二者的相对速度可以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值。 这样的相对速度下,别说是锋锐的箭矢了,就是一块小鹅卵石,也照样能取人性命。 只是,秦军对于这样的箭雨,却是根本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径直地,秦军骑兵便快速地穿过了这片箭雨,虽然倒下的秦军数以百计,可这丝毫没有影响道秦军杀向曾城的速度。 看着这离城墙越来越近的秦军骑兵,又听了听还在交战中的后方,楚军的主将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他已经败了。 尽管,他很想要与城同修,但与生俱来的对死亡的恐惧,还是让他在最后一刻动摇了决心。 “必须撤退了。”楚国的主将艰难地在心中得出了这个结论。 而与此同时,意识到城池已经没法守了的楚国主将在一瞬间便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仅仅一个冲锋的功夫,就被秦国夺了城池,注定他要被钉在楚国的耻辱柱上。 不过,能被推到抗秦第一线的楚军主将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面子和性命之间,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的心中很是清楚:既然已经决定撤退,那便不能再作犹豫。 当即,楚军主将便领着自己的亲兵卫队们绕过已经落入了秦军之手的西、南门,转而从北门脱逃而去。 是的,没有宣布撤退的方向,也没有指定撤退的序列,更没有撤退的命令。 楚军主将几乎只是带着自己的亲兵独自向北面逃离,就在秦军即将破门而入的同时。 显然,楚军主将的意图,就是要让城中数万的楚军为他殿后。 这样抛却大军,独自逃跑的行为固然令人所不齿,但从自己的安全来看,却也是最安全的办法,只是,它的代价就是城内三万楚军的全军覆没。 而楚军主将显然也有些低估了楚军将士们的求生欲。 他这一走,顿时便如同巨石落入了平静的湖面,巨大的涟漪瞬间播散开来。 首先便是城楼上的将士们,很快意识到了不对,眼见着将军朝着并无敌情的北门而去,逃跑之心昭然若揭,将士们哪里还有守下去的勇气,当即抛下兵仗便跟随着他们的将军逃跑而去。 紧接着便是忙上忙下搬运着滚木礌石的将士们和民夫们; 再接着,才是城楼下围困着秦军锐士的预备部队们; 最后,城中还在收集着竹简、维持着秩序的少量兵丁和官吏们,连带着百姓们也加入了进来。 整个曾城瞬间陷入了逃亡的序曲之中。 也就在曾城陷入混乱的一瞬间,秦军的骑兵终于冲入了西、南两面城门之中。 冲出已经被清理的城门洞,迎接他们的,除了灿烂的阳光,便只有四散而逃的楚军。 “追击!” 没有丝毫的犹豫,秦军骑兵主将立即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短短的时间里,即便是最先逃跑的楚军主将以及北门的楚军也没能跑出多远,更别说之后才反应过来的楚军了。 好在城内蜂拥而出的百姓却是稍稍阻碍了秦军的追击。 显然,秦军可没有疏导交通的想法,既然路堵了,那就用长剑开辟出一条来便是了。随即,一场屠杀瞬间在曾城拉开了序幕。 无数的楚国百姓倒在了秦军的长剑之下,痛哭、哀嚎还有孩童的哭喊声几乎瞬间充斥着整个曾城。 只是这些丝毫阻挡不了秦军对战功的渴望。 长剑挥舞,流血漫天。 很快,在秦军的长剑下,一条笔直的铺满了尸骨的通道被清理出来。 沿着鲜血铺就的道路,秦军骑兵继续恶狠狠地扑向了仍在逃亡中的楚军。走在后方的楚军步卒很快被秦军狠狠咬住...... 与此同时,秦国的步兵也终于进入了曾城,并很快登上城墙。 随着城头楚字大旗被取下,秦国的玄色旗帜插上,这座边境的重镇的攻防战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很快,王龁也骑着快马来到了城内。 看着满地的尸体,王龁心中并未激起半点涟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情,他早已见过太多太多。 登上北面城门,王龁随即看向了还在追击厮杀中的骑兵队列,眉头随即微微皱起。 “传令。”清冷的声音响起,王龁举起了手中的马鞭,命令道:“所有秦军停止追击,退回曾城,放任楚军离去。” “上将军,这?”一旁的一位裨将有些不解地看向了王龁。 虽然楚军被击溃了,但实际上几乎都是在逃跑,秦军的斩获并不算多。按照惯例,秦军应该要继续追击,尽可能地消灭这股楚军才是。 毕竟这股楚军若是到了下一座城池,无疑是对城防的加强,恐怕也是个麻烦事儿。 “让他们走吧!”王龁笑着看着远方狼狈的楚军道:“让他们把我军到来的消息传递出去,把我军如何一战而破曾城的事迹宣扬出去,我要让所有的楚军从此见了我大秦的军旗,就不自觉的颤抖。” “是。”闻令的裨将再不多言,立即抱拳应诺道。 第661章秦军北上攻新蔡 烈日之下,数以万计的楚军裹挟着无数楚地的百姓,仓皇地向着北面的新蔡城奔涌而去。 新蔡,顾名思义,蔡水之滨也。确切地说是蔡水的末端,即将汇入淮河之所「冲刷」出的城池。 汹涌的蔡水自西面高地一路东来,却在山形地势的逼迫下,在此处拐了个弯,流速的骤然减缓,渐渐让人们得以再次修屋筑田,新蔡城也就渐渐形成了它的面貌。 而如今,蔡水几乎将半座新蔡城包裹在内,自东南转而向正东,再转东北,继而再向东南交汇上数条支流小溪,随即一同向着淮河奔腾而去。 古代之人逐水而居,除了水源的必须性之外,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就是河水可以阻碍住更多的进攻。 而这座新蔡城就是典型的例子。 若是从云端俯瞰下去,你会看到蔡水几乎天然就是新蔡城的半道护城河。 虽然蔡水在新蔡段并不湍急,但仅仅是这宽达数米的河面,就能很好地稳固新蔡城的防御体系。当然,受益最多的自然还是河水完全包裹着的城南。 得天独厚的地形,也让新蔡城成为通往楚国都城陈都的又一个天然关隘。 当然,这也是秦军通往陈都最后一个难啃的骨头了。 若是平时,王龁一定会选择从新蔡西面或是东面绕道而行,哪怕是绕道百里,也好直接进攻。 很明显,有护城河的加持,秦军想要强攻城东、城西或是城南,都势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城北虽然没有护城河的干扰,可不巧的是,除了新蔡这一段的水面还算平稳,其他区域的水情都十分不适合泅渡或是架桥。 所以,最好也是最快速的办法,就是花上五六天的时间,绕道去寻找上游或者下游的渡口,渡过蔡水之后,再从北面收拾新蔡。 不过,这个方案没有别的缺点,唯独就是有些费时间。 而时间,却是现在的秦军最为宝贵的东西。 没有办法,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王龁也要尽快突破新蔡。 随着败军的到来,驻守在新蔡的楚国主将也是被吓了一跳。 毕竟他在前日才接到了秦军大举入境的消息,今日前方曾城的败军就到了自家的城下。从曾城到自家的新蔡,少说也得有一日多的路程。 换言之,曾城,作为曾经曾国的都城,居然连一日都没能挡住秦军吗? 哪里可是有着足足三万大军的啊! 按照计划,曾城应该守上至少二十天到一个月的时间,与此同时,各路的援军开始向自己的新蔡汇聚,等秦军久攻不下曾城之时,再由汇聚在新蔡的大军南下,一举击败秦军。 怎么这个计划还没开始执行呢,就胎死腹中了? 更严重的问题是,如今的新蔡城中只有区区两万不到的兵力,虽有护城河之利,却又如何能挡得住虎狼之师的秦军呢? 来不及多想,新蔡的楚军主将立即下令关闭了城门。 没办法,败军裹挟着楚民,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旦放任他们涌入城中,且不说这其中会有多少秦军的细作,淡淡是这数以万计的人员,就足以造成新蔡城的大混乱。 这完全不是危言耸听,任何一个城市,都无法接受一夜之间人口翻倍的冲击,哪怕是现代的高度发达的城市也是如此,更别说如今羸弱的战国城市了。 应该说,新蔡的主将的反应还算是快速的,真要等这伙败兵和流民进入了城内,再想要清理出来,只会事倍功半。 当然,新蔡在主将的命令已经足够快速了,但败军和流民还是有不少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冲入了城中。 至于剩下的败兵和流民,只能沿着蔡水,向 着上下游的其他城市奔命而去了。 好在,曾城的守将倒是不出意外地进入了新蔡城中。 随着曾城守将的到来,新蔡的守将也终于知道了曾城丢失的原因,在庆幸自己及时下达了关闭城门的命令同时,也随即命令大索全城,务必要将秦军的女干细们一网打尽。 就在曾城守将诉说着曾城之战的时候,进入城中的这一小股的败兵和流民,却是已经将秦军攻破「曾城」的神勇传遍了整个新蔡。 不由得,新蔡的百姓和守卒都慌张了起来。 紧接着,根据曾城守将所述的大肆的搜捕行动,更是加剧着这份恐慌。 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原本还岁月静好的新蔡立时就变得风声鹤唳了起来。而此时的曾城守将,却是拍了拍屁股带着剩下的亲兵们,继续赶往陈都而去。 看着逐渐远去的曾城守将,新蔡的主将也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羡慕曾城的守将能够逃离此地,回返陈都;另一方面,他也深知,在陈都等待着曾城守将的,恐怕只有无边的牢狱。 不管是为了陈都、为了楚国,还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新蔡主将都很明白,他必须在新蔡拖住足够的时间。 当然,若是秦军打算绕过自己,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自己手上的骑兵和弓兵们很是能给渡河的秦军制造些困难。 当即,新蔡的主将便向东西两侧撒出了骑兵侦查小队。 目的不言而喻,自是要探查秦军在上下游的渡河地点,进而调集兵马进行阻击。 只是,上天似乎在跟新蔡的主将开玩笑一般,这边的骑兵侦查小队还没撒出去两个时辰呢,那边的秦国的大军便已经出现在了蔡水的南端! 「秦军这是要强攻新蔡?」楚军主将有些吃不准。 不过,很快,秦军低沉的号角声便给了楚军答案。 眼看着才刚刚驻扎下来的秦军,便已经分出了数万的兵力向着新蔡而来。楚军的主将总算是知道秦军有多么的急不可耐。 越是急不可耐,楚军就越不能给秦军任何的可趁之机。 当即,楚军的主将便下令大军登城防御。 大战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里便已经打响。 而秦军最要紧的,显然就是要处理蔡水这条天然的护城河,具体而言,就是要想办法越过蔡水,将人员和攻城器械投放到城楼之下。 若是一般的护城河,秦军大可以用累土筑堤的方式,将其截断,虽然也要损失一定的兵力,却也问题不大,尤其秦军还有大量的骑兵,来去如风的骑兵,能够尽量地减少累土筑堤过程中的损失。 一旦堤坝筑成,通往城楼的通道也就形成了。 可这蔡水却不同,其水面虽缓,水面底下却是湍急复杂得很,一袋沙土砸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流水冲散,想要截断一条河流,还是在楚军的眼皮子底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另一种方法,便是搭建临时的桥梁了。 这个方法较之累土筑堤显然要差上不少,这第一关就是需要水性良好的士卒泅渡过河,第二关则是要冒着城楼上的箭雨和滚木,锚定地标;第三关则是后续的部队,要继续冒着城楼上的箭雨,铺设木板。 即便是将这些关隘一一地过了,这木制的桥梁还有被城楼上的楚军毁坏的风险。 显然不到万不得已,任何一支军队都不会采取这样的办法进行进攻的。 只是,如今的秦军显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什么,坐船?! 这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正面,你要秦军准备多少船只? 就算是你不计代价,把整个正面都 摆上船只,甚至忽略掉在渡河过程中的损失,一次也就渡个数百人上千到城楼下。 然后,船只回返南岸,再接上数百人,冲到北岸去。 这一来一回的时间,足够北岸的楚军把那刚刚运抵北岸的数百上千人统统消灭得七七八八了。没有持续不断的兵力输出,这不是渡河,是在送人头啊! 什么,锚定地标的秦军也会被射杀? 这是当然了,可是,一两个人的目标有多小?你城楼上的楚军眼睛再好也不能把我全部的人都找到吧。 我十组的人员里总能成功一两组吧。 我一百组的人员里,总能成功一二十组吧? 就算是这一百组的锚定人员全都战死,也不过才损失了几百人而已,这才用船运送一趟的损失而已。 同样,铺设桥板的秦军也会被无情射杀,但这已经是极具性价比的办法了。 还是那句话,搭设浮桥虽然笨拙,但却是如今的秦军最好的办法了。 果然,王龁所选择的也是搭设浮桥的办法。 当然,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损失,秦军奢侈地动用了数十座的箭塔和抛石车作为掩护。 这次的抛石车抛出的可不再是竹简了,一枚枚实心的弹丸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狠狠地砸在了新蔡城中,虽然出了一地的尘烟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损害,但对于城中楚军将士和百姓的心理打击却是巨大的,尤其在他们刚刚得知秦军在曾城的暴行之后。 不由得,城内的将士和百姓都已经生出了退缩之意。 好在,楚军的主将倒是很淡定地一直坐在南面城楼上督战。 至少,在蔡水被秦军击破之前,楚军主将还是很有信心能止住秦军的。 只是,这份信心也着实坚持不了太久。 随着数十座箭塔从秦军的营地缓缓推出,数万秦军将士也紧随其后地向着新蔡城袭来。 箭塔,或许是唯一对护城河并不感冒的攻城器械了。 虽然护城河加宽了敌我之间的距离,但只要敌军的箭矢能够覆盖护城河面,那么攻方的箭塔也自然能对城楼上的守军产生威胁。 显然,以蔡水的宽度并不足以阻止秦军箭塔对楚军的压制。 不过,因为新蔡城地处北坡之上,即便秦军已经在原有的基础上对箭塔进行了加高,却依旧要矮上城墙一头,但这样的高度也足够有着强弓硬弩的秦军对楚军形成压制了。 果然,随着秦军的箭塔到位,秦楚之间瞬间爆发了一阵激烈的对射。 楚国这边有的是地利和人数的优势,而秦国这边则是有着武器和个人能力的优势,一时之间,两军斗得倒是难舍难分。 但很显然,秦军密集的站位,加上前赴后继的登楼,其的伤亡是要远高于楚军的。 不过,这些早就在王龁的意料之中了。 就在两军弓弩对射之际...... 第662章泅渡过河建浮桥 “噗通、噗通......” 一声声落水声随即在蔡水南岸此起彼伏地响起,那是秦军之中擅长水性的士卒们趁着弓弩兵们对射的时机,纷纷绑着牵引绳跃入水中的声响。 很快,在弓弦颤动的声音中,一颗颗人头又从北岸冒了出来。 来不及抬头是否有箭矢顶在自己的脑门,秦军将士双手一撑,一个滚翻便从水中脱离而出。 顾不得环视周围的情况,径直向着前方匍匐几步,试图脱离河岸边松软的土地。 就在秦军的士卒准备解下腰间的绳索开始固定作业之时,他和他的战友们还是被城楼上的楚军给发现了。 楚军主将当即命令弓弩兵将这一众的泅渡而来的秦军士兵射杀当场,不仅如此,另一队的弓弩兵也随即放弃与秦军箭塔的对射,转而开始封锁护城河河面。筷書閣 应该说,楚军的反应还是很快的,这一轮数十名秦军泅渡而过,最终为秦军拉好的绳索却是不到十根。而能成功回返到南岸的秦军士卒,更是只有区区五人而已。 十根绳索,显然并不足以构筑足够多的便桥,继续泅渡显然是必须的事情了。 而随着楚军对护城河河面的封锁,想要继续泅渡过河就更难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王龁却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而他的命令也是异常的坚决:“弓弩兵加强压制,步卒继续泅渡。” 将有令,纵是死,秦军的士卒们也只能咬着牙前进。 很快又一批的泅渡人员已经准备完毕,而楚军弓弩兵因为调离了近一半的兵力前去压制秦军泅渡的缘故,双方对射之间,渐渐此消彼长了起来。 虽然秦军依靠着地利优势以及较为松散的站位,实际上并没有吃什么亏,但对出防守的一方来说:不吃亏,也就是吃亏了。 随着秦军第二批泅渡人员下水,楚军主将明白,压制还得继续。 可是,面对秦军的箭雨,楚军主将显然也有些恼火。 也在此时,派出的斥候搜索部队终于传回了第一手的讯息:至少在方圆五里内,未见秦军踪迹。换言之,至少在方圆五里之内,秦军并没有想要强渡的意图。 这个讯息给到,可算是让楚军的将领大松了一口气。既然秦军没有强渡绕后的意图,那么北门至少还是安全的。 既然北门是安全的,自然在北门就不需要留下太多的兵力了。 当即,楚军主将便下令,将北门的弓弩兵调过来一半支援南门。 随着主将的命令下达,北门的弓弩兵也很快赶到了南门之上,而此时,秦军第三批的泅渡人员也已经准备完毕。 校尉的一声令下,秦军将士们再度扑了出去。 也在此时,城楼之上的箭雨忽然间就密集了起来,不仅落入护城河中的箭矢,就连与箭塔对射的箭矢,也都多了三分。 而面对楚军忽然增加的弓弩手,王龁的嘴角却是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的微笑。 只是,仅仅这样,还不够! “继续。”王龁淡定地命令道:“增加一半箭塔数量,务必要压制住楚军!” “是。”一旁的裨将立即领命道。 随即,大纛传令,呜咽的号角配合着特殊的鼓点声中,又有数十辆箭塔缓缓地从营地之中驶出,只是,这几十辆箭塔之中,只有不到一半进行了加高处理,显然,秦军的准备也不算十分的充分。 嗯,或者说,从王龁的角度来看,这些箭塔也已经足够了。毕竟,他的计划中,箭塔也好、泅渡搭桥也罢,都只是配角而已。 秦军的变阵,自然也都被楚军的主将看在了眼中。 面对秦军的再度加码,楚军的主将眉头也是微皱,他很清楚,等这批箭塔抵达,势必,自己的弓弩兵又将陷入被动之中。 一旦弓弩兵陷入被动,秦军势必要趁机搭设浮桥。而一旦浮桥搭建完毕,恐怕这城就真的难守了。秦军的战力可不是吹出来的,一旦蔡水这个最大的倚仗被秦军攻克,剩下的孤城,自己又能坚持多久? “绝不能让秦军轻易地搭设浮桥!”楚军主将默默地在心中告诫着自己。 看着已经越来越近的秦军箭塔,楚军主将心中很是清楚:增兵是唯一的办法! “传令,东、西两门抽调四分之一弓弩兵,北门所属弓弩兵全部调至南门。南门步卒后撤,给弓弩兵腾出作战区域。”楚军的主将很快下达了针对性的指令:“城内骑兵备战,准备杀出城池,配长刀,解决掉岸边的绳索。” “是。”身旁的传令兵立即应诺道。 应该说,楚军主将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问题,相反可以说是因地制宜、因敌而变的典范。 在如今的蔡水防御战中,攻击范围有限的步兵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与其让他们在城墙前端占据位置,不如暂时将他们撤后,给弓弩兵腾出更多的作战空间。 而随着更多弓弩兵的调集,有着地理优势的楚军势必能够狠狠地压制住秦军。 趁着这个时候,将城中的骑兵放出,不仅可以斩杀掉泅渡而来,还可以将秦军好不容易搭好的绳索清扫一空,可谓是一举两得。 如此一来,秦军刚刚一个多时辰的所有成果都将付之流水。 因此,如果仅仅从正面战场来看,楚国主将的安排不可为不正确。 事实,也正如楚国主将所预想的那般。 就在秦军的援军抵达之时,自家的弓弩兵也随即到场,随着步卒的后撤,弓弩兵很快接替步卒的位置,对秦军开始了新一轮的压制。 即便秦军增加了数十座箭塔,却依然被楚军的箭矢狠狠压制。 与此同时,新蔡南面城门也在此时忽然打开,一匹匹快马从中一窜而出,冰冷的长刀几乎在转瞬之间就架到了刚刚从水中冒出的头颅之上。 鲜血瞬间将河岸染红。 哒哒的马蹄声中,长刀沿着河岸横扫而去,“蹦蹦蹦”的几声之中,好不容易固定好的绳索被长刀狠狠斩断。 数条手腕粗细的绳索静静地飘荡在已经变得殷红的河水之中。眼看着,秦军耗费上千条性命,好不容易才搭建好的绳索几乎就要被楚军一锅给端了。 好在,楚军厉害,秦军自然也不是吃素的,面对楚军可能的出击,王龁怎么会没有任何准备呢。 就在楚军志得意满地准备在河岸逡巡之际,无数的箭矢却是如同瓢泼大雨一般砸向了楚军骑兵。 原来,在数十座箭塔的旁边,秦军早已埋伏下三千弓弩兵,专司对付楚军出击之卒。 要知道,秦军相对于城内的楚军,最大的优势不是强弓硬弩,也不是云梯箭塔,而是秦军,数倍于敌的秦军。 用六千弓弩兵已经是城内楚军的全部家当了,而这点兵力,在秦军却只是冰山一角。 只要秦军想,他甚至可以用兵力硬生生堆死楚军。 这些平地之上的秦军弓兵,对城楼之上的楚军自然是没有威胁,但对出击的楚军,却是一射一个准。 显然,楚军终究还是有些大意了。 “传令,骑兵速速退回城内。”城楼上的楚军主将一边懊恼着,一边继续下达命令:“分出一千弓弩兵,压制对岸秦军平地上之秦军。” “是。”传令兵再度应诺道。 其实,不待楚军主将的命令,被秦军箭雨狠狠教育了一把的楚军骑兵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已经拨转马头,冲回了城内。 至于秦军的弓兵们,在看到楚军已经撤离之后,纷纷按照既定的计划躲入了身后的盾阵之中。 于是,楚军漫天的箭雨再度扑了个空。 无奈,楚军主将只能再度将目标瞄准了无法躲闪的秦军箭塔。 当然了,王龁也随即继续下令攻击继续。 至此,秦楚之间的第一轮的交锋算是告一段落。 秦军方面,在付出了千余人的性命之后,终于在蔡水的北岸扎下了十余条绳索,与此同时,秦军也用自身兵力的优势,迫使楚军打消了主动出击的想法,彻底地龟缩在了城内。 楚军方面,损兵不过三百,几乎只有秦军五分之一至四分之一。虽然其主动出击被秦军阴了一把,但在近乎饱和的弓弩兵的压制下,楚军依旧牢牢地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唯一可惜的是,主动出击的骑兵未能斩断所有的绳索。 不过楚军的主将见状显然也已经有了腹稿,待骑兵修整完毕,等下次秦军泅渡而来,他会分出一千弓弩兵提前对平地上的秦军弓弩兵展开压制,随即再令骑兵出击。 如此一来,若是秦军依旧不管不顾地要压制自己的骑兵,那么自己的弓弩兵,会狠狠地告诉秦军什么叫做损失惨重。用区区百余骑兵换秦军上千弓弩兵的损失,怎么看也是划算的。 而若是秦军稍作迟疑,那么自己的骑兵就能够迅速而彻底地斩断秦军好不容易建立的绳索。 怎么看,楚军都不会亏! 楚军的主将甚至已经能够看到秦军懊恼的模样了。 看着天边已经渐渐昏暗的天空,楚军的主将,已经在思考着要如果渡过这个难熬的夜晚了。毕竟在他看来,或许黑暗会是秦军唯一的机会了。 不过,楚军主将倒也并不慌。秦国能在黑夜里渡江,自己的步卒也能在黑暗里摸索着杀向岸边,终究自己的步卒还是对地形更加熟悉,即便战力稍弱,三个打一个总能解决掉秦军吧。 优势,依然在我! 只要秦军一日不能建立起浮桥,自己的新蔡就稳如泰山。 想及此处,楚军主将的心头也不由得有些荡漾了起来:在一触即溃的曾城之后,自己若是能率军苦守新蔡,无需太多时间,哪怕只是十数日而已,加官进爵,也几乎就在眼前了。 只可惜,天终究还没黑下来,楚军主将的美梦显然做得太早了些。 而他终究还是有些低估了王龁的能力了。 就在楚国主将还在意淫着接下来的战斗之时,对面的王龁却也是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丝笑意。 “传令,点燃狼烟。”王龁大手一挥,似乎是在宣布楚军的死亡。 第663章城北秦韩联军现 空荡荡的天空中,秋日的太阳愈演愈烈,寥寥无几的几片白云已经被晒得通红,就如同那奔腾而过的蔡水一般。 “扑通扑通”的跳水声依旧在继续着,“嗡嗡嗡”的弓弦颤抖的声音依旧响彻个不停,鲜血更是一刻不停地从蔡水的北岸缓缓流入河中。 整整一个半时辰已经过去,秦军空有十数万大军甚至都还没能摸到新蔡城的城墙。 整个蔡水的河面之上,也只有寥寥的十数条绳索孤零零地在微风中摆动着。 而为此,秦军已经付出了近两千条性命了。 不过,面对这样的困局,作为秦军主将的王龁将军却表现得十分的淡定,甚至可以说是很满意的。 因为他所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从这漫天的箭雨之中,王龁就已经能判断出,楚军已经将绝大多数的兵力集中到了南面的城楼了。 那么此时,就该是让楚军明白,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随着王龁将军“点燃狼烟”的命令下达,三道黑色的粗壮的狼烟随即从秦军后阵之中冉冉升起。 日悬中天之际,仅剩的几片云彩也被烤干,蔚蓝的天空中,更是将这三道狼烟映衬得格外显眼,就算是十数里外也能将这狼烟看得清清楚楚。 “将士们!随我冲!”一声厉喝随即在这滚滚狼烟升起的同时,在新蔡城北面的山林之中怒吼而出! 紧接着,三千身着玄色衣甲的秦军,从山林之中呼啸而出。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数万身着绿色衣甲的军队。 不用问,战国七雄之中,身着蓝衣的不少,着绿色衣甲的,却只有韩之国的军队。 是的,韩军真的跟随着秦军南下了,而且这一来便几乎是倾国之兵,如今驻守在新郑的兵马已经不足万余。 而这只秦韩联军实际上比王龁到得还要早上一日。 昨夜,他们便已经埋伏在了这山林之中。也正是收到了韩军出动的消息,王龁才会决议发动这场攻蔡的战役。 而正面的所有进攻,包括但不限于箭塔的对射,泅渡扎等等,无一例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楚军的部队通通吸引到南面,从而给北面埋伏下的秦韩联军创造条件。 很显然,秦军的将士们都很好地执行了这一决断,纷纷用自己所部大无畏的牺牲,成功地将楚军钓了出来。 尽管他们实际上并不清楚他们的跳水和冲锋,其实并不是要从正面突入新蔡城。 随着狼烟的升起,北面的联军虽然已经在动手了,但为了继续吸引住楚军的注意力,在南门的秦军依旧前仆后继地继续向着北岸进发着。 随着一个又一个秦军将士的倒下,城内的楚军骑兵也终于重新做好了准备,就在楚军主将就要下令骑兵再度出击之时,噩耗,终于传到了楚军主将的耳中——城北方向上,出现了大量的秦军。 顿时,楚军主将的心情便咯噔一声便沉入了谷底。 他很清楚,北面如今的弓弩兵如今全都被自己自己调到了南门,甚至连步卒也都没有即可,一旦秦军从北面大举来攻,北门仅剩下的两千多人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城门。 当即楚军主将再度下达命令,城内预备队全部调转方向向北门增援,原配属北门的弓弩兵立即撤出战斗,回返北门。 应该说,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楚军主将的反应已经比大多数的将领还要快速,而他的命令也是非常果断而正确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调兵增援,也是如今的情形下,楚军主将所唯一能做的事情。 只可惜,大错早已经在他调集北门弓弩兵增援南门时候铸成,如今想要再去补救,显然有些晚了。 因为他抽调兵马的举动,导致防御北门的楚军将士们也放松了警惕——将军都把兵力给抽走了,肯定是判断敌军不可能出现在北门方向了,守在此处的楚军将士们自然乐得轻松一些。 因此,直到秦军将士们已经迫近到城门六七百米前,北面城楼上的楚军将士们这才发现了秦军的出现。 慌忙派出人员汇报主将的同时,负责北门的楚军主将,这才组织起防御来。 而没有弓弩兵助阵的楚军如何会是秦军的对手? 几乎就在楚军终于列阵完毕之时,秦军的弓弩已然出手。 漫天的箭雨几乎要把整个城门覆盖,猝不及防的楚军再度吃了个闷亏。 没等楚军调整过来呢,一架架云梯又出现在了楚军将士的视野之中。 眼看着秦军手中的云梯已经悄然架起,楚军除了笨拙地用长矛推开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可长矛才刚刚出手,秦军的弩箭便已经出现在了楚军将士的面前。 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云梯的一端钩头已经死死地扣在了城楼之上。几乎是同时,秦军将士已经舞动着长剑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而直至此时,楚军主将所率的援军仍未赶到北门城楼。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三三两两的秦军很快通过云梯攻上了城楼,随即组成军阵一步步扩大着自己所控制的范围,并不断向着楼梯的方向推进。 虽然这些秦军并算不上精锐,但对于这些几乎毫无防备的楚军那还是手拿把掐的。 一段不长的时间,秦军很快便占领了一个楼梯,随即军阵不再扩张,更多的秦军通过楼梯开始向城楼下集结。 很显然,他们的目标正是北面的城门。只有城门打开,更多的兵力才能以更小的代价攻入城内。 而等到楚军的主将赶到,城门虽然还在楚军的手中,尚未被打开,可秦军已经攻入了城门洞内,而洞内的楚军也在急速地减少中。 没有丝毫犹豫,楚军主将果断命令从城内赶来的楚军不用上城,立即前去救援城门。 只可惜,秦军显然也早就意识到了这点,为数不多的盾牌被全部集中到了城门洞外,数十秦军将士死死地守住着通往城门洞的通道。 而城楼之上的秦军也时刻不停地向着城门方向输送着部队。 一时间,秦楚两军便僵持在了城门洞口。 只是,洞口的局面僵持住了,城门洞内的情况,却是朝着秦军的方向渐渐倾斜了起来。 见状,楚军主将也顾不得更多,亲自挥舞着宝剑,带着自己的亲兵便冲向了面前的秦军。他的目标,并不是直接攻入城门洞,而是不断向下输血的楼梯通道。 从城楼上增援而来的他,若是要跑到城门洞口,所耗费的时间,是他所不能耽搁的。 显然,楚军主将的这两次指令依旧是很果断而正确的:城内的解决城门的秦军,城楼上的解决城楼上的秦军,分工没啥毛病。 第664章破新蔡夺回时间 不仅仅是城门洞中,随着楚军主将的离开,城墙上原本被压制回去的秦军也在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后展开反击,很快便又夺回了楼梯口的控制权。 看着从城楼上、城门口不断涌入的秦军,甚至是绿色衣甲的韩军,即便是再不懂战争的小白也已经明白,北门已经失了。 而且,不仅仅是北门。 楚军主将的离开,带个南门守军的远不止是兵力的抽调,更要命的还是士气的打击。 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想着,将军去哪了,北门是不是出问题了。 自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南门的楚军对秦军的压制也出现了巨大的削弱。 王龁当然相信,蒙骜所带领的秦韩联军一定能顺利拿下北门,而王龁也满可以稍稍缓和下南门的进攻,以减少损失。 但王龁并没有这么做。 一来,一旦南门失去足够的强度,楚军极有可能再度抽调兵力,这就会给蒙骜的进攻增添难度;二来,王龁也好、秦军也罢,从来没有等、靠的习惯,最可靠的,永远都是手中的长剑。 当即,位于南门的秦军主力不进没有放松进攻的节奏,反而加快了进攻的步伐。 一直等候在后方的铺设桥面的部队,终于被王龁放了出来。 泅渡的秦军依旧在继续,一条条绳索横跨蔡水,一片片木板随即覆盖其上,一座座浮桥眼看着就要快速成型。 而城楼上的楚军甚至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压制渡河的泅渡秦军吧,铺设浮桥的秦军就没人管了,压制铺设浮桥的吧,越来越多的绳索就会被架设完毕,再加上箭塔上的秦军一刻不停地压制,整个南门楚军已然有些混乱了。 因为主将的离开,负责弓兵的裨将也是无奈,只能将为数不多的弓弩兵一分为三,对箭塔、泅渡以及铺设木板的秦军分别进行压制。 这样一来,看似三者一个都不放过,实际上,是三者一个都没能压制到。 也因为压制箭塔的兵力不足,秦军箭塔上的弓弩兵甚至逐渐开始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开始对城楼上的秦军展开了压制。 至于泅渡和铺设木板的秦军将士们,虽然不可避免地会被楚军所袭扰,但这点损失跟刚刚相比,已经不算什么了。 很快,在前仆后继的秦军将士们的努力之下,十数条简易的浮桥已经搭设完毕。 王龁大手一挥,扛着云梯(简易版)的秦军步卒随即飞速地向前挺进。踏着略略有些摇晃的浮桥,秦军将士们飞快地渡过了蔡水。 终于,在鏖战了两个多时辰之后,南门的秦军主力终于来到了城墙之下。 随即,一架架云梯,又被秦军搭上了城楼,一队队的秦军甚至是从浮桥上直接就冲向了云梯。 这样的进攻节奏,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反观楚军这边,主将离开的弊端再度显现无疑——兵力的调度几乎毫无章法。 原本后撤将更多位置让出的步兵,没能根据情况重新占据有利地形。直到秦军将云梯搭上了城头,大惊失色之下,楚军的弓弩兵这才连忙后撤,而楚军的步卒也是匆忙上前。 不可避免的,前进的楚军的步卒和撤退的弓弩兵便撞到了一起。 这一撞不要紧,又耽搁了宝贵的时间。 而此时,他们面前的秦军却是一刻不停的在往城楼上堆。 于是,原本还算稳固的南门城楼也瞬间告急了起来。 还来不及向主将禀告南门城楼的危急呢,城北方向便传来了阵阵的呼和声,而北门被破的败报几乎转瞬之间便已经传到了南门之上。 本就人心惶惶的南门城楼顿时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没有丝毫的悬念,南门城楼上的楚军溃败了。 “叮铃铛啷”的动静中,成百上千的楚军像是一只只无头苍蝇一般,向着城东、城西甚至是城北开始乱窜了起来。 到处都是丢弃的武器、盔甲,到处都是尖锐的呼喊。 刚刚登上城楼的秦军看到这一幕自然是欣喜异常。不过,良好的军事素养和严苛的秦军军法,还是阻止了他们肆意追杀的念头。 几只秦军快速地向着楼梯杀奔而去,几乎盏茶的功夫不到,南面的城门也被缓缓打开。 王龁的一声令下,十数万秦军浩浩荡荡地开始开入城内。httpδ:/m.kuAisugg.nět 而与此同时,早在南门的战斗还在继续之时,北面城楼下的楚军,眼看着城楼、城门都已被破,随即便在其主将的带领下,撤往了东门。 只是苦了城楼上的楚军将士们,因为数个楼梯被占的缘故,要么只能从城楼上翻下去,要么就只能沿着城楼向城东、城西跑去,这也是败报很快传到城南的主要原因。 当然,跟随着楚国主将撤退的楚军,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城门大开之后,蒙骜很快指挥着联军一面接应南门的主力,一面向残存的楚军追杀而去。 在秦军凶猛的追杀之下,楚军瞬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不过可惜的是,楚国的将军依旧没有悬念地逃走了。 应该说,楚军的主将已经尽力了,而且除了轻易将北门兵力调到了南门之外,整场战役之中,楚军主将几乎再没有犯什么错误。 甚至可以说,调集北门兵力到南门,也属于受迫性失误。 面对来势汹汹,兵力数倍于己的秦军,是个将军都会想要集中更多的兵力守住蔡水天险,而斥候又已经对蔡水向下五里之内的情况进行了摸排,派出了秦军渡河绕行的可能,这样的情况下,调兵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谁能想到,秦军居然会绕一个天大的圈子,绕过了整个楚国,从韩之国出兵南下,直取新蔡呢? 可以说,楚军主将是一步错,步步错。 至于最后的溃逃,这已经是第三位溃逃的楚国将军了。 虽然这位将军与前两位将军的溃逃有着一定的区别,但实质上也都是在必败的情况下选择保存自己和自己手里的兵马。 这显然已经不是偶然了。(有人质疑为啥楚军老是逃跑哈。) 若是换了秦军,极大的可能,秦将会和他的部队一起力战到最后一刻。这并不是说秦将就大公无私一心为国,只是受迫于秦法而已。 秦法严苛,若是因为自己的失误造成丧师辱国,若能保全大部分部队那还好说,若是只身逃走,不仅自己要下狱,就连自己身后的家族也要蒙羞并受到牵连。 这点可以参考下打输了阏与之战的秦将胡阳(又名胡伤),明明并没有死在赵国,可从阏与之战后,就没有了他的消息,甚至连华阳之战的功劳也几乎全部算在了白起的头上。 显然,秦国对于胡伤战败的惩罚并不小。(别说李信哈,李信攻楚之败,实际上罪责并不在他哈。) 因此在秦军之中,若是战败已成事实,且主力兵马已经无法逃出生天的情况下,率部死磕,尽可能对敌军造成杀伤,也不失为一种将功折罪的办法。 不管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自己的子嗣后代,秦将在这样的情况,这都会是最佳的选择。 而这一点,在楚国显然并不是这样的。 究其原因,其实前文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在楚国,实际上楚王与大大小小的贵族共治国家。每个贵族都有他的封地,在封地之内,贵族就是其中的王。 这跟秦国的军功爵体系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在楚国这样的体系之下,只要自己家的封地不被夺去,家族的基本盘就不会变动。哪怕是丧师辱国,无非是罢免职务,然后下狱,再缴纳罚金也就是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现在如此,在千年前的战国也是如此。只要封地还在,无非是苦一苦百姓罢了。这对于家族的削弱、对于自身一脉的影响几乎微乎其微。 甚至,若是身为一家家主出征在外,他的安全才是关乎家族传承、兴衰的大事。 一旦战殁于外,不仅王上可能会借此机会削减封地,家庭的内部更可能会因为群龙无首而展开互相的倾轧,直到一个新的家主的产生。 而这样一通内外交困的折腾下来,除了“屈、景、昭”这三个顶级的世家,几乎没有几个家族还能再保持原有的实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楚国将领往往在最后关头会选择逃跑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这次,王龁显然并不需要楚军再去宣扬什么秦军的无敌了,因此,在快速度过蔡水之后的第一时间,王龁便派出了麾下的骑兵队伍,前去追击楚军。 而这支足足三万人的骑兵队伍,直到傍晚时分,才带着无数的楚军人头,缓缓而归。 好在的是,楚军主将见秦军一直紧追不舍,也是果断地壮士断腕,带着他的亲兵和骑兵部队便脱离了大部队,倒是并没有被秦军的骑兵给追上。 至此,秦军伐楚的第一、第二阶段作战算是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仅仅两战,通过锐士夺门和声南击北的策略,不仅击溃了楚国近五万大军,更是连续拿下曾城和新蔡两座重镇,成功地打通了通往楚国国都陈都得大门。 为此,秦军只是付出了不到四千人的代价。 虽然楚国的五万大军会有一多半还能再陈都重新集结,但最重要的是,赵国布局已久才换来的时间优势,已经被王龁用近乎天马行空的方式给追了回来。 因为从接到赵国入侵燕国,到攻破新蔡,王龁只用了不到十二天的时间。 这其中一多半的时间,还是王龁赶赴战场的时间。 换言之,王龁用了不到十二天的时间让赵国酝酿了一整年的先手优势化为了乌有。 如今,赵国虽然已经完成了对燕国大部分地区的扫荡,但蓟城依旧屹立在廉颇和田单的面前;而王龁的面前,却也只剩下了一座陈都而已。 可以说,赵国和秦国再度来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真正的拼杀,才刚刚开始...... 第665章急转直下的战况 当然了,也不是说秦赵之间什么区别都没有了。 虽然挡在两军面前的都只是一座都城而已,但不同的是,蓟城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座孤城,而陈都的身后,还有这广袤的领土以及大量的兵源。 当然,这到底是赵军的优势,还是秦军的优势,却也真的说不好。 若是楚王豁出性命死保陈都,那陈都背后广袤的土地,那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援军,优势自然在赵; 可若是楚王稍稍有些动摇,那陈都背后的土地,就会是楚国的后路,无可避免地会造成楚军死守陈都的信念不足,优势自然在秦。 而从过往楚国的情况来看,后者的概率显然要远高于前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新蔡到陈都,秦军还要清扫几座城池,确保自己后方粮道的安全。也就在秦军清扫的过程中,赵国朝堂也终于得知了秦军即将进逼陈都的消息。 应该说,赵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懵圈、不可置信的。 这才短短十来天没有关注秦军的动态,秦军就给自己带来了这么个劲爆的消息?到底不愧是秦国啊,总能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人最大的惊喜。 但很快,赵括便从震惊中回过神。 既然情况已经是如此,最要紧的是如何应对。 值得庆幸的是,赵国的羽林卫倒也算是给力,传递回来的除了秦军已经拿下曾城和新蔡之外,也将秦军的战斗过程基本调查清楚了。同时附上的,还有秦军如今的兵力情况。 对于曾城的失陷过程,赵括倒并不算感兴趣。五年的时间,自己都可以锤炼出一支秘密部队,秦军再训练出一支锐士,显然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关于新蔡的被破,赵括却是看得眼前一亮。 倒不是声南击北的战术有多么的漂亮,赵括所关注的,是那群身着绿色衣甲的韩军! 是的,韩军! 从情报中来看,韩之国少说也出动了近三万的部队,这个数字,已经是韩之国如今手里大部分的兵力了。 换言之,如今的韩之国境内必然是十分的空虚。 若是此时,我赵军可以顺势南下,一举动攻入新郑? 就算是秦国把楚国的陈都真的拿下了,二换一的情况下,赵国也绝对不亏啊! 危机危机,危险中往往都带着机遇。赵括算是彻底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过,想要完成这个设想,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韩军是否在完成进攻之后,回返了新郑的问题。 要是赵括或是秦王,甚至是楚王,在明知自己国内兵力空虚,随时可能遭到他国袭扰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答应借兵给秦国,即便是迫于无奈答应了秦国借兵也不会派出倾国之兵,更是会在赢得胜利后的第一时间便将部队全员召回。 若是如此,赵军自然是没有机会的。 可,那是韩王啊! 见小利而亡义之人。这点,在洛城之战中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而且,将倾国之兵交给秦国,本身也说明了他的贪婪与愚蠢,极大的可能,这只韩军还在秦军的大营之中。 目的就是为了在楚国的身上分下一杯羹。 只是,韩王显然还没有清醒:分秦国的一杯羹,迟早秦国得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作补偿。 贪心,终究会害了你啊! 不过,战者,还需未虑胜先虑败也。 若是韩军已然回返韩国,那么自己进攻韩国很大概率上会陷入两线作战的泥沼。 小胡子已经用他的生命告诫过世人:两线作战不可取,除非一边是高卢鸡。 没有韩军的韩之国自然是高卢鸡,可有了军队的韩之国呢? 可是,不进攻韩之国,那么摆在赵国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路了——跟秦国拼时间!看是赵国先拿下燕国的蓟城还是秦国先拿下楚国的陈都。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赵军先行拿下了蓟城,随即二十余万大军南下,会同上党之军威慑秦国,迫使秦国退回新蔡,进而以赵国的小胜结束今年的战斗。 其次的结果,便是赵秦相继拿下蓟城和楚国,双方兵马在周地两侧互陈,随即鸣金收兵,各回各家,战争以赵国的小输而结束。 最坏的结果,便是秦军先于赵国拿下陈都,并且立即调兵北上,赵国被迫卷入周王畿的大战,进而造成两线作战。最终的结果以秦国占领大部周地的大胜而结束。 这最后一种的结果,当然是赵括所最不能接受的情况。 自然,赵括最先要避免的,就是这种情况。 想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最直接的办法,自然是催促北地大军尽快结束战斗。可这样一来,不可避免的,将会造成损失的加剧。 而且,蓟城,毕竟是燕国经营了百年的都城,城高壑深自不必说;相反,陈都作为楚国的国都,才不过短短数十载而已,加之楚军还有后路可以撤退,其坚守的决心未必会比燕国更加坚决。 可以说,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想要在秦军拿下陈都之前拿下蓟城,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看来想要解决问题,还是只能从韩之国上下功夫。 赵括在舆图面前不断地踟躇着,因为身边的大将都被撒了出去,自己甚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感觉着实不是太好。 轻叹了口气,赵括继续开始盘算起手里的筹码来。 目前手里头能动用的,除了上党李牧所部的五万大军,也就是邯郸城的两万大军了。 七万大军,入侵韩之国,若是韩国大军未曾回返,自然是手到擒来,可若是韩军已经回返了呢? 似乎,也还有一定的胜算? 而且,若是自己亲自出马,韩军在心理上一定会有所忌惮,极有可能,会向秦军索要援军。 秦军的做法无非两种情况: 一是以至多五万左右大军增援韩军,如此一来,楚国的压力能够减轻不少,自己也大可以与秦韩联军僵持住,等待决出胜负。 二是以少量兵力敷衍韩军,那我军也可以进一步扫荡韩国,甚至可以将魏国拉进来。不说减轻楚军的压力,至少给予楚王足够的信心和理由继续坚持下去。 很显然,这两种情况下,都是有利于赵国的。 也就是说,出兵韩之国,不论能不能拿下韩之国,都是有利于赵国的。唯一的危险,不过就是自己作为赵王,亲上战场的风险而已。 不过,长平之战都闯过来了,区区韩之国,又有何惧? 更何况,若是,自己将廉颇的十万大军 想及此处,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那就先把韩军的动向查清楚再说吧。 随即对着眼前的孙崮(羽林卫指挥使),道:“立即给楚地和韩地的密探发布命令,严查韩军主力动向。” “是。”等候多时的孙崮立即答应道。 “传命平原君,准备粮秣,集结邯郸兵马,寡人要亲赴上党。”吩咐完孙崮,赵括随即又对身旁的宦者令命令道。 “是。”闻言的宦者令明显有些迟疑,但还是很快应承下来。 作为赵括的心腹,宦者令赵忠自然是不想他的王上亲赴险地的,但显然,他也有自知之明,他是说服不了王上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赶紧将情况告知平原君。 “另外,让不韦辅助平原君。”赵括随即又补充道:“明日卯时,大军就要开拔。” “这。”宦者令闻言更是一惊,这么快开拔,显然只会有一个原因:前线危急。 不敢再有耽搁,宦者令立即答应道:“是。” 说着,宦者令向赵括微微躬身,随即小跑着便出了殿阁。 “王上。”转过身,正想要继续查看地图的赵括忽然间又听到了一声呼唤。 转过头,却是一旁的赵韦已经红着了脸看着自己。 赵括哪里还不知道这小子的心思,自从与燕国一战后,这小子就跟在自己身边做护卫,算来也已经五年多了,想必也是想念战场、想念厮杀的感觉了。 “重骑兵,还不能动,韩之国的地形也不适合骑兵作战。”赵括轻轻一笑,却是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话音落下,一旁的赵韦明显有些萎靡了下去。 “是。”尽管心有不甘,赵韦还是抱拳领命道。 闻言的赵括,却是笑出了声,道:“重骑兵不能暴露,没说你不能去啊!傻小子。” “嗯?”赵韦顿时抬起了头,双眸中更是闪烁着点点的精光。 “寡人都亲上战场了,你能不去?”赵括无奈地摇着头,继续说道:“去找平原君吧,就说寡人说的,许你先锋之职。配合平原君和不韦整顿军营。” “是。”赵韦顿时兴奋地答应道。 随即,赵韦便要快步离开殿阁。只是才走了两步,赵韦却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又回到了赵括的身边。 “怎么了?”赵括很是意外地看向了赵韦。 “王上身边不能没人。”赵韦瓮声瓮气地说道。 “哈哈哈。”赵括对于赵韦的忠心自然是很满意的。 看着一脸坚毅的赵韦,赵括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浴血的长平战场之上。要不是赵韦的屡次救援,恐怕赵括早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无奈摇了摇头,赵括笑着说道:“如今一战跟长平之战不一样了,寡人不需要再去冲杀。在中军之中,又有何危险?只要你在前线打得越好,寡人在中军就越安全。” 说着,赵括也不待赵韦继续思考,随即拍了拍赵韦的肩膀:“去吧,尽快配合平原君把部队整顿好!” “是。”下意识地,赵韦便抱拳答应道。 打发走了赵韦,赵括随即继续看向了舆图。目光逐渐聚焦在了燕国的蓟城之上。 多好的一块地盘啊,偏偏就差这么一座城池,就像是一根细细的鱼刺,却是卡住了赵军足足一十七万大军...... 第666章杀伐决断欲南下 “要不要把情况向两位老将军通报一番?” 说实话,对于这点,赵括是有些纠结的。 告知吧,又怕两位老将军心急之下,做出不恰当的举动,可不告知吧,如今战况已经急转直下,无论自己怎么想方设法给予楚军帮助、削弱秦军,归根到底还是要尽快拿下蓟城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答案。 因此,无论邯郸、上党之军再多的动作,燕北之军跟秦军抢时间才是重中之重。 轻叹了一口气,在地图上足足踟躇了一刻钟的赵括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要相信两位老将军,一定会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传令。”赵括轻声呼唤道:“命孙崮将最新军情通报给燕北两位老将军,命其速下蓟城。再传令给李牧,命其迅速向南进发,准备进攻韩之国。” “是。”刚刚回返殿阁的宦者令立即答应道。 “另外,告诉两位老将军,寡人已经率军前往上党,以攻韩拖延秦军。”赵括随即继续吩咐道,既然已经说了,那就干脆把自己的打算全都告诉两位老将军。 压力也好,动力也罢,总归是要让两位老将军对全局有个了解。 “是。”宦者令再度答应道。 见赵括不再说话,宦者令这才小声说道:“禀我王,平原君在殿外求见。” 闻言,赵括微微一愣,随即明白,平原君此来,应该是来劝说自己不要轻易前往上党前线的。 不由得,赵括却是想到了与平原君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邯郸城内秦畏马服子的流言甚嚣尘上;那时候,自己是打死都不想去长平;那时候,却是平原君亲自前来劝说自己前往上党。 而如今,自己想要前往前线战场,平原君反而成了反对者了。 “传吧。”赵括无奈地笑着世事无常,随即又补充道:“另外,传了平原君后,便去给孙崮传令吧。” “是。”宦者令再度答应道。 很快,随着宦者令的离开,平原君也快步走向了赵括。 “我王。”平原君微微躬身,对着赵括见礼道。 “平原君无需多礼。”赵括单手虚扶起平原君,随即拉着平原君的手臂来到了舆图前,道:“平原君此来之意,寡人已知之,且听寡人之言。” “如今之情况,于我大赵而言,并不乐观。”不待平原君反应,赵括随即面向舆图,开始解说了起来:“短短十余日时间,秦军进展极快,会同韩军,连破楚国曾城、新蔡两座坚城,如今恐怕已经全员向楚国的陈都。 而楚国一方连败两场,损兵累万、士气低落,若是我军不以实际行动增援楚国,恐怕楚国有弃城而走的可能。 秦军既得陈都,必趁胜而北上,以二十余万大军入寇周地,魏国必不能挡。 如此一来,我军纵得之燕国之地,亦不足平秦军之所获楚地与周地也。” 一边说着,赵括一边在舆图上比划着,虽然平原君并不太通军事,却也很快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性。 随即,见平原君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赵括随即抛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道:“为今之计,只有起大军而攻韩,行攻韩救楚之举也。” “攻韩?”平原君显然还有些疑惑。 “然也。”赵括点点头,继续解释道:“秦军为速破新蔡,不惜从韩之国借兵数万,我已令羽林卫查察韩军动向,若是韩军未归,则我大军可直攻新郑,一举灭韩。如此一来,即便秦军拿下陈都,只要我军守住新郑,则优势依然在我。 即便是韩军已归,我大军杀到,韩军势必向秦军求援。如此则可分担楚国之重压,也令楚王知晓,我军已在救援途中,当能令陈都多坚持几日。” 听着赵括的话语,平原君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我王攻韩之策固然可行,可如此,令李牧将军率军前去即可,何须王上亲赴险地焉?” 赵括当然知道平原君有此一问,当即继续解释道:“寡人亲赴战场,理由有三。 首先,从我军来看。此战极大可能,将要以少而击多,以弱而攻强,若是廉颇或是田单将军在,此也不成问题。可李牧到底年资不足,虽有灭胡之功、千里之奔袭,却具为以多胜少、以强胜弱之战。威信到底有所不足。放眼朝堂,也只有寡人率军而上,将士能信而从之。 其次,从秦军来看。韩之国是既不能不救,亦不能过救。不能不救,是秦国不能坐视韩之国为我军所灭,但若是分兵过多,又会影响其攻楚大业,是为不可过救。此时秦国最可能只选择,便是遣一员上将并数千秦军前往新郑救援。 如此一来,我军想要快速攻下新郑很难,想要诱使秦军分兵也未能做到。 可若是寡人亲自前往督军,不管是秦军出于惧怕寡人也好,还是想要消灭寡人也罢,势必不会作壁上观,极有可能遣大兵前来。如此,则可分担楚国之压力也。 最后,寡人亲往战场,也是对楚王乃至楚国上下的一个交代。对楚国坚守陈都也是一种激励。 如上三者,固此战,寡人必需前往。” 听着赵括的分析,平原君很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法说。 正如当年的形势所迫,赵括不得不披挂上阵前往长平,如今的大战,只要赵国还想要赢,就也需要赵括的名头。 当年的平原君无力阻止内外的交迫,如今的平原君也同样无法阻止赵括这颗想要赢的心。 “所以,微臣能做什么?”平原君微微拱手问道。 熟悉的话语再度响起,一如当年平原君劝说赵括出征长平。 只是彼时彼刻,赵括需要平原君说服赵王给他放权,而此时此刻,赵括却要给平原君放权。 “我走之后。”赵括微微点头,道:“朝堂以你为尊,赵平也我留给你,暗卫会从旁辅助你,我的要求很简单,稳住后方,保障粮草供应。” “王上之意?”平原君显然有些震惊于赵括的话语。 要说保障粮草供应,那自然是自己应尽的职责,可稳住后方是个什么意思。 而且,还需要赵平的暗卫辅助? 要知道,去岁冬日里,一场雪灾中,暗卫几乎在一日之内迅速收集证据,并拿下了数名大臣,在朝臣的心中可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平原君也自然明白这支力量在朝堂中所扮演的角色。 可这样的一支力量,王上居然交给了自己,那自己要面对的敌人又是怎样的呢? “不用想太多了。”闻听平原君的疑惑,赵括却是笑着说道:“以秦人的性子,在战场上得不到的,极有可能想要通过朝堂得到。留下赵平的暗卫,不过是留个后手而已。” 说着,赵括又看向了平原君,语气却是稍稍冷了下来,道:“不过,万一有人撞到了枪口上,还请平原君记得,除恶务尽。” 心情刚刚才放松了下来的平原君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听着王上的话语,平原君哪里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顿时,平原君也明白了赵括离开邯郸的最后一重用意:让敌人暴露出来。 的确,六年的新政,让赵国的国力有了极大的提高,可相应的,因为利益的重新分配,既然有既得利益者,那就一定有利益受损者。 而这部分利益受损者,还不在少数。 之前的几年,赵国的日子如同烈火烹油般蒸蒸日上,倒也没有反应出什么情况出来。 可随着去岁洛城之战的展开,又接纳了周地的百姓,再加上雪灾的关系,导致整个一年,赵国的日子都不好过。 于是,魑魅魍魉也都慢慢地跳了出来。 就连平原君也能明显感受到今年的政策的推行,似乎阻力来的比往年要大。 不过,上头有着赵括在上头镇压着,倒也一直没有出什么问题。可归根到底,问题只是被埋藏了起来,而不是被彻底地解决。 越埋越多的问题,只会让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繁。 想必王上也意识到了问题,而这次的出战韩之国,显然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整个赵国的军队都被掏空了,不是在燕北就是在南边,空虚的邯郸,也正是所有反对者跳将出来的最佳时机。 若是背后再加上秦国的推波助澜,是极有可能对整个赵国的统治产生影响的。 不过,这也正好是赵括对内部进行清理的契机。而想要清理内部,一把快刀自然是少不了的,显然,暗卫,本就是为了这样的目的而产生的。 明白过来的平原君心中也是长叹,随即双手抱拳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王放心,如今赵国之迹来之不易,微臣断不允许任何人打乱赵国一统之脚步。” “好。”赵括点点头,随即说道:“既如此,平原君且先去布置粮草事宜,明日寡人就要启程。” “是。”平原君立即答应道。 安排完了这边的平原君,赵括也没闲着,随即又将吕不韦和赵平唤入了宫中面授机宜。 是的,吕不韦也将一同留下辅助平原君安定后方。 赵括当然是信任平原君的,否则也不会将自己的想法跟平原君和盘托出。但作为王上,信任永远是相对的,怀疑才是绝对的。 而相较于信任与否,相互制衡才是作为一个王上不变的手段。 如果说平原君是赵括留在邯郸的锋利宝剑,那么,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吕不韦就是赵括制衡平原君的剑套。 只是,以吕不韦的威信和根基,想要跟平原君抗衡是远远不够的。因此,赵平,则是赵括给予吕不韦的最重的一颗砝码。在大军离开邯郸之后,赵平的暗卫是邯郸城中几乎最强的一股军事势力。 若是平原君按照赵括的想法去办,那么吕不韦也好,赵平也罢,都将是平原君最好的副手和手中利刃。 若是平原君心中若有不忍,那么吕不韦和赵平,则会代替平原君继续执行赵括的意志。 在短短的时间里,赵括已经对自己的离去做好了全方位的安排,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杀伐决断。 显然,秦军在楚地的进展神速,让赵括也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伐...... 第667章楚国陈都在鏖战 所谓上有命,下必效焉。 随着赵括杀伐决断的命令下达,原本平静的邯郸城瞬间躁动了起来。 惊异者,有之。毕竟王上亲自出征,虽然在赵国也算是有这样的传统,但毕竟已经是赵武灵王时代的产物了,如今王上忽然挂帅,到底是有些奇怪的; 反对者,有之。不管怎样,王上出征,对于一个政权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风险,尤其在前线并没有传来怎样的噩耗之前,王上亲自出征,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窃喜者,也更有之。甚至希望赵括一去不复返的人也不再少数。虽然赵括得到了赵国绝大多数人的认可,但不可否认的是,依旧有着不少的人,在反对着赵括。 当然,最多的,还是兴奋与期待的。 没错,兴奋、期待。 赵括何许人也,那是能带着四十万羸弱之师打胜秦军六十万大军的存在,是能以五千兵卒,硬抗燕军数万大军轮番进攻的存在。 如今,王上重新出征,众人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场大胜就在眼前。 说盲目也好,说乐观也罢,这就是赵括给赵国的民众带来的信任。 这当然是一把双刃剑。 一方面,赵括出征,属于自带buff,士气自然加成,胜率自然有所提升;但另一方面,这样高昂的士气,也极其容易使得带队的赵括出现骄傲的情绪,这对于战役而言,显然是极其不利的。 而一旦赵括的出征出现任何的问题,这对于整个赵国的信心打击,也是不可估量的。 好在的是,作为当事人的赵括,并没有这样盲目的自信,更没有骄傲的想法。 相反,面对如今的困局,赵括在很大的程度上是有些担心的。 如果说长平一战,赵括还有着穿越者对历史了解的优势,那么此时的赵括,手中所能依靠的,只剩下了真正的实力。 当然,这些对于如今的情形而言,其实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括知道,他必须尽快起程,趁着秦国还没能反应过来之前。 而为了保证消息的绝密,在下令大军开拔的同时,赵括也随即宣布了邯郸的戒严。别说是人员了,就算是信鸽也都不许有一只被放出去。 当然了,邯郸作为赵国的国都,长期的戒严也是不可能的。五天,赵括的要求便是五天。五天之内,绝不允许任何人向外暴露讯息。 事实上,官府的通告里就是这么跟邯郸的百姓们说的。 五天时间,在秦人留在邯郸的奸细看来,这不过是刚刚能将部队集结和整备完毕开拔的时间而已。自然,也不会太过执着地想要将赵军南下的情报传递出去。 只是,秦人显然并不清楚,早在赵括决心出兵灭燕的同时,就已经下令了邯郸军队进行备战。因此,赵军集结和整备的时间,根本不需要五天。 相反,仅仅经过一天的整备之后,赵括便领着足足两万大军踏上了南下之路。 而这五天时间,足够赵括带领大军快速抵达上党地区;五天时间,也足够收到指令的李牧所部,前出至韩之国边境了。 显然,赵括还在继续想方设法地为自家的部队争取更多的时间。 只可惜,秦军实际上也没有多少心思理会赵国的动作,在如今王龁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楚国陈都。 清扫周遭城池的任务,王龁依旧交给了蒙骜。 在他的面前,足足二十万大军,几乎没有丝毫耽搁便全部压向了陈都。 好消息是,早在秦军入侵楚国之时,楚王便已经得到了奏报,并且因为赵国一早的提醒,楚国陈都之内,早已经聚集了十万大军; 坏消息是,随着曾城和新蔡的快速沦陷,直接导致了陈都之内的楚军缺乏战胜秦军的信心。 虽然从曾城和新蔡城中逃出的楚军让防守陈都的兵力来到了十二万五千多人,但兵力的上升,并不意味着战力的提升。 相反,在从曾城逃亡而出的楚军将士的嘴中了解到秦军的精锐和规模之后,楚军上下不知不觉间便被蒙上了一层战败的阴影,哪怕实际上秦军还没有杀到陈都。 不仅仅是楚军之中,这份恐慌的情绪随着新蔡城的轻易陷落,随即波及道了整个陈都。 不少达官贵人们,甚至开始偷偷地向城外转移财物和人口,即便他们做得再隐秘,却也没能逃过百姓的眼睛。 无疑,达官贵族们这样的做法,更是让楚国百姓们失去了战胜的信心。 而百姓的恐慌又重新作用到了楚国的朝堂之上。 于是,劝说楚王迁都暂避锋芒的提议,渐渐甚嚣尘上。 应该说,面对这样的提议,楚王是有过一刹那的心动的,毕竟谁也不想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好在,作为一个王上起码的理智在最后一刻拉住了楚王。 清醒过来的楚王很快意识到,一旦自己放弃了陈都,就等于放弃了楚国如今最为精华的地盘,从此以后,楚国就将彻底地退出争霸的舞台,彻底地沦为和韩之国一样,看秦、赵两国脸色而活的国家了。 更重要的是,陈都,或许已经是如今的楚国北部最为坚固侧城池了。 放弃陈都容易,可秦军就会停止他们的脚步吗? 若是秦军一路继续追击而来,自己要退到哪里才算是结束?吴越之地?还是南蛮诸地? 更何况,自己身为楚王,于自家国都之中,却是毫不抵抗,这之后,自己还如何为王?还有哪家愿意服从自己的命令? 因此,无论于公于私,陈都都必须守,而且必须守住。 有了这个基本判断之后,楚王也不再犹豫,当即将进言要放弃陈都的几名大臣打下了大狱,同时又将丢失了大军拼命赶回来的曾城和新蔡守将,直接夺职问罪。 显然,这两个动作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告诉所有楚国人:必守陈都。 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楚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告诉所有人:这场仗,咱们未必会输。 只可惜,面对秦军二十万大军,即便是有着地形优势的楚国,也很难有取胜的可能。 而想要取胜,严密的布置自然是必要的,楚王也着实在这个方向上狠下了一番功夫,当然,如此大的差距已经不是严密的布置就能解决的了。 最重要的、也是最为有效的办法,就是告诉大家自己还有援军。 于是,楚王向周边城池发出了勤王的命令的同时,也向赵、魏、齐三国派出使者。 楚王相信,最起码赵国,不会放任秦国肆意地吞并自己的楚国。 而只要赵国参与之中,自己的楚国未必就不能一句扭转颓势,甚至是翻盘。 很快,在楚王半真半假的激励下,楚军还是稳住了自己的心态,开始严密地对陈都展开了防御。 与此同时,秦军主力大军也随即抵达了陈城外。 没有丝毫的停顿,几乎就在营地布置完毕之后,王龁便已经下令大军开始进攻。 显然,王龁禀不想浪费任何可能被超越的时间。 十数万大军(后军保留着几万人)在偌大的陈城外围开始展开,玄色银字的旗帜在烈日中闪闪发着光,呜咽的号角声,更是让整个天空变得低沉肃穆了起来。 踏着整齐的鼓点,一身黑色衣甲的秦军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城头楚军将士的眼中。 远比新蔡城前更多的箭塔、云梯、冲城车几乎一字排开,随着秦军的将士们缓缓地靠向陈城的城楼。 显然,秦军为了这一刻,已经做足了准备。 看着那茫茫不见边际的秦军战线,城楼之上的楚军将士们不由得就狠狠咽了口口水。 好在,随着秦军的临近,楚军内部的鼓声也随即响起,算是将那些楚军将士们从震惊与害怕中惊醒了过来。 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握紧了手中的长戈,楚军将士们随即也在鼓点声中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放!”有着高度优势的楚军率先对秦军发起了进攻。 依旧是以弓弩对射的形式,开启了新的攻防。只是,相对于新蔡城,需要从北门和东西两门抽调兵力的尴尬,陈都的兵力明显要更加充分。 而那更为密集的箭雨之下,自然有着更多的秦军殒命当场。 只是,这点伤亡,王龁甚至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负责步卒的秦军校尉,手持着战剑,高高举起——似乎因为刚刚丝毫没有收到到刚刚秦军箭雨的影响,依旧毫不犹豫地命令着他的部队:“进!” 五百步、 四百步、 ...... 很快,秦军的箭塔也终于抵达了有效的射程——弓弩对射随即展开。 紧接着,箭塔下的秦军步卒随即再度加速了起来,浩浩荡荡如同蚂蚁一般的秦军将士,前赴后继地向着城楼狂奔了起来。 只听得“啪嗒”的脆响,一座座的云梯随即挂在了城楼之上。 “嗷嗷”叫着,无数的秦军将士随即踏上尚未彻底稳固的云梯,杀向了前方的楚军。んttps:/ 只是,楚军到底也不是死人。 就在云梯就要搭上的一刹那,无数的长戈从城垛中伸出,将云梯推倒一旁。 而即便是已经搭到了城楼的云梯,楚军自然也不会放过,无数的滚木礌石还有被烧得透透的金汁,会是欢迎秦军光临的最好礼物。 无数冲上云梯的秦军又掉落了下来,红的、黄的、白的流了一地。 战斗几乎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看着这一幕的王龁,心中也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果然,陈城并不好攻啊! 只是,如今的王龁在面对陈城,却是已经没有了更多的办法,除了用人命去堆...... 第668章蓟城攻防战再起 就在秦楚数十万大军在陈都鏖战之时,赵括也带着他的两万大军踏上了南下的的路程,而在轵城之中的李牧也随即接到了赵括南下的命令,没有二话,点齐了兵将的李牧也随即踏上南下的路程。 整个战国瞬间陷入了一片动荡之中。 倒是战火最先发生的燕北蓟城,倒是安静了下来。 田单的七万大军已然席卷了整个燕北,包括北境边军在内的所有燕军都已经投降在了田单的攻势之下。 换言之,除了蓟城之中的六万大军,燕王手中已经再没有任何的兵力了。 六万对十七万,这兵力上的巨大差距已经足够令任何人心生绝望了,更重要的是,有着绝对兵力优势的那方,还有着无数的土地和后备兵员,而只有区区六万兵力的这方,却只是困守孤城,甚至要不了多久,被重重围困着的城池就可能出现断粮的危机。 要知道,赵国一路北上,虽然燕国不少城池都不战而降,却也有不少的燕国百姓,尤其是官员们,还是收拾了细软逃往了蓟城,这也就导致蓟城之中人口几乎暴涨。 蓟城之中存粮可是有限的啊!面对暴涨的人口,还有紧急召集起来的大军,即便蓟城是一国都城,也不可不免地发生了粮荒事件。 内外交迫之际,结果似乎已经可以预见。 也正因为看到了燕国的败局已定,廉颇在与田单商议过后,这才决议,对蓟城采取围而不攻的方式,静静等候蓟城自行的崩溃。 应该说若是没有秦军横插的一脚,甚至说,哪怕秦军的进展不要这么的神速,廉颇和田单的策略都是极好了。 这不仅仅是减少了赵军自身的损失,根伟重要的是,赵国可以接受到一个较为完成的蓟城,这样一来,甚至在今年,燕国就能值回票价。在明年,燕国的土地就可以为赵国的强盛贡献力量。 而若是强攻蓟城,兵力的损失在所难免,而蓟城即便是被打下来了,也势必变得残破。赵国还得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修复。 可蓟城并不是天下之中的洛城,残破的洛城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渐渐恢复了元气,可这燕北之地的蓟城,没有个三年五载,是别想恢复元气了。 这也就意味着,赵国很难在短时间内将燕国这片土地转化为国力。 两相比较之下,廉颇和田单的选择,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然,不得不说,这其中也有一定的误判。廉颇和田单不是不知道赵国如今在跟秦国赛跑,只是从两人的想法中,秦军的进展不可能那么快,而燕军也不可能坚持太久。 但很可惜,秦军的进展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快速,而蓟城中的燕王也比他们想象中能够坚持。 而随着赵括的书信抵达,一道两难的题目随即摆在了廉颇和田单面前。 继续围困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那边赵括都已经亲自出马了,这边十余万大军却还是围而不攻,这跟拥兵自重有什么区别。即便是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说不过去的。 主力大军围而不攻,却让自己家的王上去拼命?不说其他,就是手下的将士们在得知了情况后也不会答应。 更要命的是,即便最终得胜回朝,就算是赵括这个王上不追究他们,满朝的文武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铁笔丹青更不会绕过他们。 因此,廉颇和田单只有两条路: 其一,立即举全军之力,向蓟城发动进攻,尽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结束战斗,从而挥师南下,支援王上; 其二,即刻分兵,一部分兵力继续围攻蓟城,一部分兵力南下支援王上。 应该说,这两个方案都有可行性,却也都有其问题。 全军攻城,自不必说,这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可问题是,蓟城到底是燕国都城,其中虽然只有六万正规部队,但百姓的数目不在少数,在绝望的情况下,燕王几乎避让将所有的百姓都赶上城楼,这样一来,要多久才能攻破蓟城,就算是廉颇和田单两位老将心中也没有数。 当然,那边秦军攻楚,时间肯定也少不了。 可是,这边即便攻破了蓟城,从蓟城南下赶至韩之国,少说也要七八日的时间,而秦军在拿下了陈都之后,几乎只要一两日的时间就能抵达韩之国的战场。 换言之,保险起见,赵军必须比秦军早五到六日拿下蓟城。 这显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若是分兵南下,倒也是可行的。 燕军只有区区六万大军,其战力也远不如赵军,留下十万大军,足可以继续围攻燕军,剩下的七万大军南下支援他们的王上,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只是,这看似两全其美的办法,要是弄不好就是两头皆堵。 虽然十万赵军对阵六万燕军,优势依旧在赵,可若是少了绝对的兵力优势,再加上秦国出兵的消息,刚刚归附赵国的燕地会不会因此产生反复? 一旦哪怕只有一两座燕国的城池出现反复,而赵国的十万大军又被蓟城拖住,没能在第一时间进行剿灭,极有可能造成星火燎原之势,即便是最终能按捺下去,对于燕地的破坏也将是毁灭性的。 同时,七万大军说少不少,说多却也并不算多。 即便这七万大军加入了赵括的队列之中,赵括手里也不过是区区十四万大军,跟如今秦军的二十五万大军(外加韩军三万,那就是二十八万),还差着近乎一倍的数量。 这样的兵力对比,即便是赵括亲自领军也不过就是能自保而已。 一边可能导致燕地的糜烂,一边却根本无法对秦国大军形成优势,显然,这也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如果硬要在两个选择中选一条,若是为国,自然是当选第一条,集中全力,尽快破袭蓟城,是对赵国而言最好的选择,可作为臣子,第二条路却是最好的办法,无他,臣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上步入危险之中。 好在,赵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二人会有这样的两难的选择,在阐述了现下的情况之后,赵括便给出了他的“建议”——集中兵力,尽快攻破蓟城。 有赵括的手令,廉颇和田单也不再犹豫,随即两人一起开始制定作战计划。 十七万大军也不再分为什么廉颇军团和田单军团,两个指挥部合二为一,以廉颇为主,田单为辅,统一指挥着一十七万大军。 趁着天色还未暗下,一封封劝降书再度被赵军的抛石车投入了城中。 只是这次,劝降书的措辞明显更加严厉,而其中更是明确,今夜就是最后的机会。 这当然是在告诉蓟城的人,今夜,我就要开始进攻了。 不过,这倒并不会给赵军的攻城造成什么影响,毕竟即便不告诉燕军,城楼上的燕军也一直紧绷着他们的神经。 相反,告知他们今夜赵军就要来袭之后,反而会极大的消耗掉燕军的精气神。 很简单的道理,今夜是一个很宽泛的时间段。太阳落山,也就意味着夜晚的到来,而直到第二天太阳高高升起,这一天才算结束。 也就是说,赵军可能会在这漫长的数个时辰的任何一刻开始发动进攻。 这就很糟糕了,稍有些军事常识的人,都会想到这样的可能。 因此,迫于赵军带来的压力,燕军的将士们必须在天黑之后立即打气十二分的精神,这对于一个正常的人类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燕军将士们,所有的精力,都会在很快的时间里被消耗殆尽。 而赵军所选择的时间,正是燕军将士们最无精打采的、天将亮未亮的时候。 这个时候,负责守夜的燕军的将士们早已经精疲力竭,而换班的班的燕军还没有到来,自然,这也是赵军最佳的进攻时间。 安排好了时间,接着就是兵力的布置。 因为十七万大军已经合一,廉颇和田单安排起兵力来,那也是豪横得很。 除了那三万多骑兵不适合加入战斗之外,其他的兵力随即几乎全部被两人投入了战斗之中。 东南西北四个大门,每个门都被安排上了两万四千多人。 而每面城门外的两万多赵军,又被编成了三组,轮换着对城楼发起的进攻。 至于剩下的四万多人马,则是作为中军,随时支援前线。 很快,随着两人互相的补充,一个严整的进攻计划新鲜出炉。 紧接着,赵军便开始了紧锣密鼓调兵的行动。 而随天色暗沉,加上赵军开始调兵遣将,直接就导致了蓟城之内的人心惶惶。 燕军的战鼓声甚至一度盖过了赵军的擂鼓声,足见韩军是有多么地在意赵军可能的进攻。 反观赵国呢,一切都是那么的笃定自若。 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时辰,赵国的大军便已经完成了调动。但即便赵军已经完成了调动,看着燕军如此风声鹤唳,赵国却也不好直接散场啊! 当即,不用参与战事的骑兵被廉颇和田单送上了战场。 “哒哒”的马蹄声很快撕碎了宁静的夜空。 眼看着一队队整齐的赵军队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的前进,燕国的将士们心中更加慌张了。 随即,更多的燕军被送上了城楼,而城内其他的燕军也不得不随时待命。 只是,就在燕军严阵以待准备接受赵军的冲杀之时,赵军却又停下了他们的脚步,一个转身,无数赵军又随即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还是这些骑兵,才走没多久,就在燕军准备归营之时,他们却又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火光之中。 如实者三,整个蓟城重的部队几乎都被赵军搞成了神经质。 而最妙的是,即将真正踏上城头与燕军厮杀的赵国大军,却是已经在营地之中呼呼大睡了。 什么,不要管赵军的? 万一赵军真的来一手怎么办? 什么,留下一部分部队,其他的部队休息? 燕军总共也才六万大军,这里还有部分兵力驻守王宫,再减掉预备队和伤残的军队,每道门所能分到的兵力还不到一万人。 即便是安排部分人休息,能安排多少?城楼还要不要了? 显然,廉颇和田单的这个疲兵之策就是针对着你兵力不足来的。 第669章赵军南下入韩境 真正的进攻,直到寅时才真正地展开。 疲惫不堪的燕军很快被养精蓄锐的赵军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即便如此,赵军还是没能一战而下蓟城。战斗终究被拖入了漫长的相持阶段。 不过,这一夜里,赵军数次登上城楼,甚至要在对方裨将带着自己的亲兵拼死抵抗,才会被赶下来的场景却是给了赵军足够的信心。 同时,经过这一夜的鏖战,廉颇和田单显然已经找到了攻破蓟城的办法。 日夜轮战——以蓟城中燕军的数量,恐怕要不了几天,即便不被赵军攻破了城池,也要被这疲劳战给活活累死。 这边攻燕的赵军心头对攻燕已经有了数成的把握,那边攻楚的秦军却是越打越累,甚至陷入了苦战之中。 没办法,随着战斗的继续,赵军南下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战场之上。 虽然秦、楚两军都并不清楚实际上赵括已经带着部队进入了上党,而上党的李牧更是带着五万大军悄然进入了韩之国的境内。 但显然,赵军的南下不仅给了楚军继续坚持的理由和动力,也给秦军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士气上的打击,尤其在得知赵括居然亲自挂帅的情况下。 于是,在这一进一出的士气起落之下,秦军的进攻越发地困难了。 而随着韩王求援的消息到来,秦军的处境更加堪忧了起来。确切地说,应该是王龁也同廉颇一样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一边是久攻不下的陈都,一边是韩之国的求援。 分兵还是不分兵,这是一个问题。 分兵吧,兵力减弱之后,本就难打的陈都势必要耗费更多的时间,一旦让赵军攻破了蓟城南下,那么秦军势必功亏一篑; 可要是不分兵吧,韩之国毕竟是自家的盟友,而且王龁也不想把韩之国给了赵国,即便如今的韩之国只有区区不到一郡之地。 尽管手握着二十五万大军(不包括韩军三万),可王龁依旧深深地感到兵力的不足——没办法,仅仅是赵括一个人,在王龁的心中,就足以抵得上至少数万大军。 “上将军。”坐在王龁身边的蒙骜微微皱眉道:“末将以为,韩之国,还是要救的。” “怎么说?”王龁倒是有些惊喜地看向蒙骜,倒不是因为蒙骜的建议切合了他的相反。 单纯的,王龁在为蒙骜能够主动表达而感到欣喜:能够有自己判断,并且敢于说出、实施,这是一个将军逐渐走向成熟的标志。 “上将军。”坐在一旁的蒙骜经过洛城一战的洗礼与一年的沉淀之后,明显成熟了许多,当即继续说道:“不说韩之国如今是我唯一的盟友,单纯从军事的角度来看,我们也不能放任韩之国不管。” “如今,此战之前,我大秦东出之路,无非三条,上路攻赵、中路攻周、下路攻楚国。”蒙骜继续说道:“实际上路不通,仅剩中、下而已。如今陈都在望,继续由陈都东进,则恐为山川水网所阻。因此此战之后,实际我军能战之路只剩中路,或出函谷而东,或出陈都而北,其目标皆为魏国也。” “韩之国羸弱,在此时倒看不出如何重要,可一旦韩之国若是落入了赵军手中,则于我秦国之扩张而言,有大不妥也。”蒙骜凌空比划着秦军出兵的线路继续说道。 “不论是从函谷攻周,还是从陈都攻魏,韩之国皆在其侧也。赵国甚至无需屯驻太多兵力,只要以一偏师数万驻扎新郑,我军就不得不投鼠忌器,甚至要投入十数万大军防御驻韩地之赵军。既然如此,还不如如今先遣大军,保住韩之国再说。”蒙骜终于将自己的话语说完。 而王龁也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 显然,蒙骜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从长远的角度来看,韩之国的存在的确会有更大的利益,可问题是,如果因为救援韩之国而导致陈都的战役出现问题,却也是巨大的损失,尤其,如果赵国再度拿下了燕国,秦国将彻底失去对赵的国力和疆域优势。 略略迟疑了一会儿,王龁随即看向了蒙骜,说道:“若是由你带兵固守新郑,需要多少兵力?” “从如今赵军的兵力来看,不过只有数万而已。”蒙骜显然对王龁的这个问题也早有预料,当即便答道:“韩军三万,再加秦军精锐两万足矣。” “两万。”王龁显然对这个答案还是有些迟疑。 倒不是王龁认为蒙骜要得太多,相反,王龁是认为蒙骜要得太少。 那可是赵括啊!能够将白起上将军逼到自杀的赵括啊,仅仅用五万军队,真的能够挡得住他吗? 似乎是看懂了王龁将军的迟疑,蒙骜随即接着说道:“上将军放心,此战是为防御战,末将就待在新郑之中不出来,就算是他赵王亲至,我也绝不派兵出击。如此,赵王便是有千种良策,也只能攻城而已。加上新郑原有的数千韩军,有五万多人守御其中,坚持旬月之期,不成问题。” “好。”见蒙骜如此说,王龁也算是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便给你两万大军。”王龁随即说道。 言罢,王龁似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即再度嘱咐道:“不,给你两万五千大军,两万步卒助你守城,五千骑兵护你周全。若事有不协,即行撤退,记住:汝之一人安危,比之韩之国与两万大军更为重要。留待此身,才能为我大秦开疆拓土。” “是。”蒙骜闻言,也当即感激道。 五千骑兵,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便是财大气粗的秦国,也不过数万骑兵而已。 显然,王龁是真的将蒙骜当城了下一代秦军的核心在培养了。不过,从洛城一战,到最近的新蔡之战,蒙骜的表现也的确当得起秦军的未来主将的接班人选。 而且,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接班人选。已经失去过一名优秀接班人的王龁,自然要好好的保护这位难得的接班人了。 只是,王龁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这一时之念,还真的救了蒙骜一命。 就在王龁敲定了派遣蒙骜率军回援的同时,赵括和一队王宫卫士也已经抵达了李牧大军之中。 时间就是生命!尤其在这两国角力的关键时刻。 赵括很清楚,每比秦军快一刻,胜利的天平就将向自己侵袭一分。 因此,邯郸的大军刚刚抵达上党,赵括便带着一队王宫的卫士,和赵韦一起,轻装来到了已经开入韩之国境内的李牧大军之中。 “情况就是这样。”元宝小说 中军大帐之内,李牧简要地将斥候和细作们收集到的情报,向赵括介绍完了。 略略沉吟,赵括有些无奈道:“没想到韩王的反应倒是快速,大军才开拔走,就将韩地境内的部队全都集中到了新郑之中。” “然也。”李牧也接着说道:“韩王应该也很清楚,如今的韩之国唯一尚有些价值的便是这都城新郑了,自然会全力固守其中。” “以你估算。”赵括再度开口道:“新郑如今尚有多少兵马?” “应该在万数上下。”李牧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几乎不假思索地就答道:“韩军主力出发后,新郑之中所剩兵力应该在三千左右,若是加上王宫之卫士,挡在四千左右,附近城池,多则千余,少则数百,累积起来,应该也在四五千上下。因此,驻守新郑之军,当在万数。” “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一旁的赵韦显然有些看不起这群临时拼凑起来的韩军 “可即便是乌合之众,也到底有一万人啊!”赵括再度叹息,随即却是告诫在场的李牧和赵韦道:“此战又是王都之守,韩军势必能爆发出更大的战力,吾等切不可小视也。” “是。”闻言的两人当即答应道。 略略点点头,赵括有些迟疑了起来。 原本的打算中,赵括是要以邯郸大军南下的动静,掩盖住李牧大军南下的行动,进而趁着秦韩联军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举拿下几乎不设防的新郑。 可是,没想到,情报方面还是出了一定的问题,韩王居然早有准备——大军开拔的同时,他就已经下令各城池中的守军直接向新郑集结。 也因为韩之国地域不大的缘故,不过短短数日之内,勤王之师已经聚集在了新郑之中。 赵军若是继续按照既定的思路,继续进攻新郑,势必会在上万燕军面前彻底丢脸。 倒不是说,足足五万大军会打不下小小的新郑,可问题是,五万大军进攻一个有着近万大军所驻守的城池,需要多长的时间? 谁也不知道。 一旦时间拖久了,秦军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边自己还在进攻着城池,那边秦韩联军便已经抵达自己身边。到时候,自己是撤也撤不下来,攻也攻不进去,彻底地麻烦了。 “哎。”赵括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既然直接进攻风险太大,那就不攻了吧!” “啊?”一旁的赵韦显然有些失望,道:“难道我们就这样退回去吗?” “退回去?为什么要退回去?”赵括有些好笑地看着赵韦。 “王上的意思是?”李牧显然也没太明白赵括的意思。 “当年孙膑用的是围魏救赵。”赵括笑着看着两人,接着说道:“今天,我再教你们一招,什么叫做:围点打援。” 第670章围点打援迎秦军 从字面上看,就知道「围魏救赵」和「围点打援」实际上是差不多的。 其核心思想就是「攻敌之必救」,这也是「围魏」和「围点」的具体含义,而其区别自然在于「救赵」和「打援」之上。 目的的不同,自然也就导致手段的不同。 「围魏救赵」,运用的是运动作战的思想,先奔袭对方必救之地,诱使对手分兵,而后在运动中消灭敌人,决战的地点,既不在魏、也不再赵。 而「围点打援」,则是围困一方,并在周围布置陷阱,以逸待劳,等着对方主力来,拖住对手,将其消灭。其决战的地点,往往是在围困的「点」的附近。 显然,在如今的局势之下,围点打援更加适合赵军的处境。 赵括随即带着两人走到了舆图的面前,环视了一圈之后,很快在新郑的东南角找到了他想要的地方。 手指着一道山谷,赵括随即问向了李牧道:「此处如何?」 「此处?」李牧顺着赵括的手指看去,道:「秦军若是回援,此处是为必经之地。」 只一瞬间,李牧便已经明白了赵括的意图,只是李牧却并没有很是开心,甚至有些皱眉道:「可是,此处虽为山谷,然其壑也不深,想要伏击,恐怕困难。」 「伏击之战,有全歼之伏,亦有击溃之战也。」赵括摇摇头,却是继续说道:「我料秦军必舍不得以主力救援韩之国,因此来援之秦韩联军至多不过十万人而已。加之我大军行将围困新郑,其援军必拼命赶路,若在此时,我军以四万之众占据东西两侧高地,趁其不备,以火箭为先导,随即骑兵在前,步卒在后一股而下,其军纵有十万之众,又岂有不溃之理?」 「若是其军不足十万之众,倒是没有问题。」李牧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心,道:「可若是秦军反其道而行之,以大军援救韩之国,该如何是好?」 「那有何难?」赵括再度笑道:「秦军行军又不是突然出现,大军自楚地而发,及至新郑外围,我军岂会一无所知?若是秦国以大军来救,我军撤走便是了。战场主动权,从来都在我军手中啊。」 「啊!」李牧顿时明白了过来:「末将愚钝。」 「无事。」赵括笑着说道:「卿只不过是太过专注于打败和消灭秦军了,可实际上,只要能够调动秦军,为我攻燕大军争取到时间,便已经是我军的胜利了。此围点打援之战亦是如此,能击溃秦韩联军,迫使秦军以更多兵力来援,这边已经达到了我军之目的。」 「是,末将受教。」李牧再度躬身道。 「这样。」赵括随即开始了具体布置道:「大军分成两个部分,一部五千人,留在此处,等候后续大军赶到,随即大张旗鼓,向新郑挺进,造成我大军压境之像;一部四万五千人人,偃旗息鼓,悄然向此谷底进发,以逸待劳,等候秦韩回援之军。」 说着,赵括看向了李牧和赵韦道:「怎么样,两位将军辛苦一趟?寡人坐镇后方如何?」 赵括可不是害怕前线,而是他必须待在后方,只有他在,才能牢牢地吸引住秦韩的耳目。 李牧和赵韦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当即相视一眼,便双双抱拳领命道:「末将领命。」 「不过,王上。」赵韦略略有些担心道:「五千人是否太少了,毕竟此处已经韩韩之国边境了。」 「足够了。」赵括丝毫不以为意道:「漫说韩军已经龟缩至新郑,便是没有,五千人也足以护我周全了,若不是要撑起这偌大的营地,寡人甚至连这五千人也不想留下,再说了,后续两万大军不到一两日就能抵达,无碍的。」 「是。」赵韦闻言,这才放下了心。 「既如此。 」赵括随即下达指令道:「便以李牧为主将,赵韦为先锋兼任副将,领兵四万五千,今夜即行开拔,快速穿插至新郑东南山谷,以逸待劳,目标:击溃秦韩回援之军。」 「是。」李牧和赵韦再度领命道。 很快,随着夜幕的降临,李牧和赵韦也随即带着主力大军踏上了征途。赵括围点打援的战术也随即徐徐展开。 应该说,这样的战法实际上并不算复杂。但在执行之中,最为关键的,就是要让围点的部队掩盖掉打援部队的存在。 这也是,赵括一定要亲自留在围点打援部队的原因。 其次,就是围点的火候不能太过。既要让被围困的敌军感受到窒息的压迫感,却又不能让对手产生无力感,突出的就是一个要死不死的状况。 要给对手一个错觉,只要援军抵达,就能很快度过这一劫。 想要做到这一点,赵括的部队向新郑进发的时机就很关键了。 好在,因为封锁住邯郸五日的时间,给赵括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只要后续大军明后日一到,势必将给秦韩震惊的效果,回援之军也势必会加快他们的行军速度。 当然,最后的关键,还是要落在打援的大军身上。 说一千道一万,围点的部队,终究还只是为打援的大军做铺垫而已。落实到最后,还是要打援的大军能够战胜才行。 别看赵括说得简单,但真的落实到现场,绝没有那么的简单。 地理优势虽然是有一些,但那山谷却也不是什么马陵道,不存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也无法将秦韩联军彻底堵死在谷中; 而秦韩联军虽然可能会急切地想要回到新郑,但却未必会不顾疲劳地日夜行军;再加上如今回援大军的规模未知。 可以说,李牧这一去还是有些风险的。 但这也没有办法,赵括率军南下本就是在冒险。 而就在赵括的大军开始行动的同一时刻,沉寂了许久的邯郸城却是忽然热闹了起来。 这其中固然有因为宵禁放开的缘故,但若是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邯郸城中老世族之间的互动似乎有些过于频繁了。 「赵括此子不惜其身,以王之尊而行军事,此自取灭亡之道也。」一声尖锐的评论从摇曳的烛光中缓缓传出。 「然也。」 「先王之败,犹在眼前也。」 「此亦为天赐之良机也。」 而闻听此言,身边的人影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是推波助澜地附和了起来。 「可是,赵括终究武将出身,若是......」 话音落下,屋内随即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长平之战的一幕幕瞬间袭上了众人的心头。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以为赵括此去必是有去无回,可没想到,即便是面对秦军六十万大军,赵括还能全身而退。 而如今,秦军还不如当日的一半,真的能留下赵括吗? 「慌什么!」一个略略苍老的声音随即响起。 「那年我赵军尚有五十万多大军,加之魏国十数万大军,兵力甚至高于了秦军,这才让那贼子取了巧了。」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如今秦军虽只二十余万,可那贼子手中不过区区数万兵马而已,有何惧焉?」 一番话语,说的倒是提气,可但凡是对长平之战有过经历,对战斗稍有理解的,就都知道,这番话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不说其他的,能只会数十万大军作战,而且不被敌军抓住机会,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只可惜,在座的诸位,虽然衣着锦绣,但那腹中却是空空。上马不能带兵,下马无能理政,全靠 了祖上的荫封这才屹立朝堂之上。只是,随着赵括的新政不断推行,他们也逐渐地被边缘化,这也才有了如今的***。 是的,赵括临走前所担心嘱咐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随着他的离开,一种的魑魅魍魉、牛鬼蛇神都跳将了出来。 而其中跳得最欢实的,莫过于曾经也算是权倾一方的平阳君了。 当年因为蔺相如的缘故,他和楼昌都被打入了大狱。 但他与楼昌不一样的是,他虽然人蠢了点,但到底是赵国宗亲,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他吃里扒外,加上跟平原君的关系,在缴纳了足额的罚款之后,他还是被释放了。 只可惜的事,十数日的牢狱之灾,并没有教育好他,反而是在他的心中埋下了复仇的种子。 这些年,虽然平阳君自己已经被边缘化了,平阳君却是依旧在暗暗地联络着所有被赵括弃用的前朝大臣们。 因为顶着平原君兄长的身份,加上曾经作为先赵王面前的红人,还真的让他给笼络到了不少的「反对派」。而也因为宗室的这层身份,即便下面的人(包括暗卫)察觉到了些许苗头,却也没有把他怎么样。 你还别说,经过累年的发展,还真让他收获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当然,这其中有没有赵括的故意放纵,就不得而知了。 但平阳君很清楚,随着赵括逐渐收拢朝中的力量,要不了几年,他所笼络到的人员就会被彻底的边缘化,甚至是被罢官夺职。 就如在去岁雪灾中,罢免的十数人中就有近一半是他的人马。 这次赵括的离开,或许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眼见着赵括好不容易离开了邯郸,已经蛰伏了数年的平阳君,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欲望,开始将这些年暗暗联络的人脉串联了起来。 只是,已经被恐惧控制住心灵,又被利益蒙住了双眼的平阳君,自然是看不到,就在他积极行动的同时,在他宅院之前的各种摊位也悄然多了起来。 不管怎样,随着平阳君的一番话语,屋内的气氛陡然间升腾了起来。 众人似乎已经看见了光明的未来...... 第671章秦韩联军终上路 「可是,秦军虽多,却未必能拿下赵括啊!」 「还有,若是廉颇的大军南下,该如何是好?」 ...... 就在众人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之时,几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瞬间打断了众人的臆想。 随着这个疑问的提出,屋内的气氛再度为之一滞。 不过,正待此时,平阳君略带苍老的声音却是再度响起:「这也是老夫正想要说的。赵括小儿自不量力,吾等却是正好帮他一把。」 「若是粮草断绝!就算他赵括有通天之能又能如何哉?」平阳君随即笑着说道:「只要邯郸在吾等手中,吾自可以以内阁之名将廉颇还田单留在燕地,而发往上党的粮草等一应物资,也可扣留下来。前线之粮,不过能坚持旬月而已,甚至,若是将此缺粮的消息告知秦军,你猜秦军会如何处置?」.. 顿时,平阳君的一通分析又令众人心中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可是,我们要如何控制住邯郸城呢?」急切之中,终于有人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这有何难!」平阳君却依旧胸有成竹,随即言道:「邯郸城内守卫,只余两千老弱,即便加上邯郸府衙及数百王宫卫士,也不足三四千兵员而已,吾等府邸青壮,少则数十,多则数百,凑之一起,不下两千之数,可先攻府衙,得之城巡检校之卒,再控内阁与诸衙门,则邯郸尽数在控也。」 闻言,众人顿时连声称妙。 当然,也有人想要提出质疑的,比如,区区青壮如何能轻易控制邯郸府衙?又比如,即便控制了府衙,下属的巡城检校就会听命行事吗? 只可惜,已经双眼冒光的众人显然已经听不见这样的声音了。 不得不说,能被平阳君看重的人,到底也不是什么一流货色。一屋子的人,连造反的基本要素都没搞明白。 要知道,冷兵器时代,造反虽要紧的虽然是军队,但军队之所以要紧,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甲胄。 有甲打无甲,那不是几比几,几换几的问题,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啊!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历朝历代,刀剑都是不禁的,可谁要是私藏甲胄,那都是杀头的罪过。 就比如西汉的太尉绛侯周亚夫,就因为其子私自打造了五百甲盾,就被直接下狱。(当然,也是因为汉景帝想要动他) 因此,想要造反,最先要握在手里的,绝不是什么邯郸卫,而是邯郸的武库。 只有武库在手,才能给自家的青壮全副武装上,也只有手里切实地掌握了一支全甲的队伍,才有造反成功的可能。 这一点,做得最好的无疑是魏国的司马老贼。 司马老贼的目标很是明确,在高平陵之变发起的第一时间,便带着他的死士们冲向了邺城的武库,没有任何哪怕一秒钟的耽搁。 只可惜,现在才是战国时候,没有司马老贼的率先垂范在前,确实是有些难为让这群从未真正上过战场厮杀过,更没有什么造反经验的大臣们了。 实际上他们的所谓的「拿下邯郸」的造反,跟儿戏也没啥区别了。 司马老贼之所以敢造反,那是因为他是历经三朝的元老,无论关中还是在合肥前线,几乎所有带兵的将领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有了这些底气,司马老贼才敢谋划反叛的。 但即便是如此,高平陵之变后,曹氏依旧有着反戈一击的可能。 而平阳君这些人呢?不仅造反的流程没有搞清楚,就连造反的基础都没有掌握。 不说其他的,即便平原君和赵平(暗卫首领)都瞎了眼,让平阳君等人占据了这邯郸城,可这邯郸城里拢共兵力只有数 千,就算全都以武库甲胄给武装起来,李牧、田单还有廉颇,这几个人,哪个人手里不是握着数万大军,但凡有一个人赶回来,他们会惯着你平阳君? 所以说,从一开始,平阳君等人就不是在密谋造反,而是在作死。 更别说,他们的一字一句,都已经被潜藏其中的暗卫记录在心,当夜就已经呈现在了赵平和平原君的案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要怎么做了...... 而就在邯郸城中的大戏刚刚拉开帷幕之时,那边韩之国境内的大战也终于就要上场。 随着赵括带着大军在边境线上闹出的大动静,成功地将赵军抵达的时间向后错开了数日,而韩王眼看着赵括大张旗鼓地推进,当即就是数封告急的书信发到了还在楚地的秦军之中。 甚至,为了避免书信被秦军所截留,并且能让大军尽快赶回来,韩王更是不惜派出了心腹特使,前往秦军。 韩王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朴素:秦军的援军能不能来先放一边,自己的那三万大军的本钱不能丢。 于是,在韩王的不断催促下,蒙骜随即也是带着包括三万韩军在内的五万五千兵马,悄然地离开了陈都外围。 应该说,五万多兵马的离开还是对攻城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也仅仅是微乎其微的影响罢了。毕竟,王龁手中已然有着二十二万大军,这对陈都之中的十万出头的楚军,依旧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甚至,与其说是蒙骜带兵北上给攻城造成了影响,不如说是赵军南下给守敌楚军造成了影响。 是的,赵括亲自率军南下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入了楚国陈都之内。虽然赵国进攻的是韩之国,但所有楚人都把它当成了是「围魏救赵」的翻版。 一时间,楚军的战力飙升,倒是让秦军很是有些吃力了起来。 好在,王龁很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在赵军被堵在新郑的消息被传开之后,楚军很快就会消沉下来。 那时候,就是楚军战力大幅度减弱之时,也就是秦军彻底占领陈都的契机了。 福兮祸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依。 世上事,大抵都是如此。 只是,王龁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和大军一起开拔的韩之国特使,会是破坏他战策的罪魁祸首。 大军才刚刚出发,还没抵达楚地的边境呢,分歧就已经出来了。 很简单,韩军尤其是韩王派出的心腹特使,那是归心似箭啊,恨不能一路飞奔就回到了新郑去。可是呢,以蒙骜为首的秦军却是显得有些慢条斯理,不急不躁。 这当然也很容易理解,毕竟围困的是新郑又不是秦人的咸阳。 不过,秦军倒也不是说坐观成败,否则秦军干脆也不会出兵了。 蒙骜倒也不是有意地拖延行军的时间,甚至秦军已经加快了脚步,但相对于快速地回到新郑,蒙骜所担心的,更多的还是路途上的安全问题。 因此,在面对山谷狭道之时,蒙骜往往都要派出大量斥候将其中的情况探明之后,才下令大军启程的。 这样一来,即便是秦军的斥候已经是提前派出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就会耽搁许多的时间。 一次两次,韩军的将领和使者也就忍了,可这样的情况一旦多了起来,韩军可就不干了。 好说歹说之下,蒙骜总算是以楚地新附,道路多不熟悉,极有可能遭到楚军甚至是赵军的埋伏为理由,暂时地将韩军的一众人等给说服了过去。 再经历了三日的跋涉之后,秦韩联军也终于进入了韩之国的境内。 与此同时,李牧和赵韦所率领的四万五千大军也已经在新郑城的东南角山 谷中完成了战术的展开,只等秦韩联军上门了。 而秦韩联军出现的消息,也自然被赵军的斥候所侦查得知。 好消息是,秦韩联军的数量果然如同预想中那般不满十万,确切地说是只有五万五千多人。这样的数量下,赵军的四万五千人,又是攻其不备,李牧起码有七成的把握能够拿下秦韩联军,不说全歼,也至少能击溃,甚至是消灭其大部有生力量。 坏消息是,秦韩联军这近乎猥琐的行进,却是并不会给赵军攻其不备的可能。 就秦军斥候的探查力度,就差连草缝中都剁两刀了,别说赵军四万多人藏在山中,哪怕只有区区千人,甚至是百人,恐怕也别想躲过秦军斥候的双眼。 赵军沿途观察的斥候就险些被秦军给发现了。 「怎么办?」看过手中李牧递过来的情报,赵韦也是皱起了眉头问道。 一旁的李牧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虽然自己的四万五千人倒也不惧秦韩联军的五万多人,秦韩联军虽然有着兵力的优势,但韩军到底羸弱些,再加上沟通指挥的不畅,即便是硬碰硬,赵军也未必会是劣势。 只是,失去了伏击的突然性和地利优势,这样几乎是势均力敌的战斗,到底还有没有必要继续? 李牧正是在权衡、思考着这个问题。 打,极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不打,秦韩联军就将大摇大摆地进入新郑,再想要攻下来,就更困难了。 「再等等看吧。」终究李牧还是没法下定决心,随即说道:「速将此情况快马告知王上,请王上定夺!」 「是。」赵韦闻言,也是立即答应道。 随即十数骑不顾天黑的影响,快速地钻入树林,朝着新郑的方向便开启了狂奔。 是的,秦韩联军赶到了韩楚边境的同时,赵括也带着他的两万五千大军,佯作七万大军,兵压新郑。 也就在李牧派人将秦韩联军的行军情况飞马告知赵括的同时,深夜的秦韩联军营地中却是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对阵的双方,自然还是秦韩双方的高级将领,至于原因嘛...... 第672章分歧出秦韩分兵 矛盾的爆发,还是赶路的问题。 已经进入了韩之国的境内,原以为终于可以提速的韩军却是遭到了迎头的棒喝,蒙骜依旧按照既定的方针,向着新郑不疾不徐地推进着。 这就很令韩军受不了了。 「之前说是在楚国境内,道路不确,恐遭埋伏,这才封山必查,遇水必定。」韩王派出的使者显然也是急了,怒气冲冲的语气丝毫没有给蒙骜一点面子:「如今,到了我韩之国的境内,还是如此迁延?蒙将军,您到底是怕赵军埋伏呢,还是怕我新郑不被赵军攻下啊!」 不待蒙骜回答,一旁另一个韩军的将领也立即补充道:「蒙将军,日前斥候已经探知,赵军已然兵临新郑城下,攻城之势已明。要知道,此时新郑城中只有区区数千老弱,一旦赵军全力攻城,新郑断然是朝不保夕啊!」 「蒙将军,我们在楚国已经耽搁了太长的时间了,我们必须尽快回到新郑。我想若是王龁将军在此,也不愿意看到新郑被赵军所占吧。」又一名韩军的将领接着怒怼道。 显然,蒙骜看似稳妥的行军策略着实深深地伤害到了韩军将士们朴素的家国思想。 应该说韩军的几位将领,已经算是很不给蒙骜面子了,不仅质疑者蒙骜的用心,更是质疑起了蒙骜的能力,甚至都已经搬出了王龁来压制蒙骜。 面对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已经成长了不少的蒙骜也有些麻爪了。 无奈,蒙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赵军已至新郑,却为立即发起进攻,一定会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我军行军途中进行埋伏。只要我军不被赵军埋伏,新郑就不会出问题的。」 「蒙将军说的倒是简单,我王一日三封急信而来,将军岂是熟视无睹乎?」韩王派来的使者当即反驳道:「赵军不攻,只不过攻城器械未具而已,斥候发回的消息中也明确说明了赵军大营中不断有伐木进入,将军何以又忘记呢?」 「然也。」韩军的将军接着就说道:「按照如今之行军速度,我军起码还要三日才有可能抵达新郑,可以如今新郑之兵力,一旦赵军攻城,恐怕一日都坚持不下来啊!」 「即便新郑有危,却也不能排除路途上的危险,我也要为联军这五万五千多战士考虑才是啊!」蒙骜显然有些被逼急了,终于还是说出了最不该说出的实话。 是的,蒙骜不是不知道新郑有危险,但从蒙骜,或者说是秦军的角度来看,保障这五万多人的安全的优先级,是要明显高过救援新郑的。 换言之,只要这五万多大军还在,韩之国就不算亡国。 即便出现最不利的情况,赵军攻破了新郑,韩王被擒或被杀,对秦国而言其实都无关紧要。 只要这五万大军,能够在新郑一线牵制住赵军,等秦军解决了楚国,掉过头来解决掉还在韩之国的赵军就是了。 至于韩王?大不了扶持另一个傀儡就是了,甚至直接纳入秦国的版图,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事情。 可是,有些事情可以去做,却是不能去说。 显然,蒙骜现在的行为就是如此。 这样的「大实话」毫无疑问,大大地刺伤了韩军将领们的内心。 当即,韩王派来的使者就表示:「蒙骜将军所要负责的只是秦军的两万多大军而已,韩军的安慰,自有韩军自己保卫。」 随即韩王的使者也不再看蒙骜的脸色,转而面向了韩军的众将,从怀中掏出了韩王赐下以备不需的虎符,道:「诸将听令。」 「在。」韩军的众将看到使者手中的虎符,当即纷纷起身行礼道。 「且速整顿兵马,今夜子时,随本使速速回援新郑。」使者毫不 犹豫地对韩军下达命令道。 是的,眼见着秦军根本没有救援韩之国的诚意,至少是没有足够的诚意,身为韩王的心腹,他也不得不有所动作。 哪怕这三万人注定不会是赵军的对手,哪怕明知分兵有极大的风险,事关新郑存亡、韩王生死,韩王使者还是毫不犹豫地要将韩之国的部队给带回去。 而一旁的蒙骜想要阻止,却根本来不及了。确切地说,他也没有资格拦阻,毕竟他只是秦国的将军,而那使者的手中可是握着韩国的虎符。 闻令,下手的韩军将领们也是不负使者所望,纷纷再度抱拳而道:「是。」 随即转瞬间,接下了命令的韩军将领们不约而同地便退出了中军帐前去整理自己的部队。 蒙骜刚刚伸出的手随即僵硬在了半空。 走在的韩王的使者,在大帐前略略顿住了脚,回头看向蒙骜,道:「蒙将军,若是秦国还要韩之国这个盟友,便请将军也加快速度吧。」 言罢,韩王的使者也是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中军大帐。 「将军,我们。」在场的秦国将领也有些懵了,显然他们也没有想到区区韩军会突然间有如此的气性。 显然,秦军的将领们也有些犹豫,是不是要跟上韩军,毕竟这次的任务,可就是保住韩之国。若是韩军的三万大军真的被赵军给吃掉了,剩下区区两万多秦军,肯定也不会是赵军的对手,这一趟的任务也就算是失败了。 看着韩军的将领离去的背影,蒙骜也是无奈地坐回到了椅子上。他当然也明白手下将领的担忧,但问题是,跟上去自己和秦军的面子是小,一旦真的被伏击了,损失可就大了。 略略思索了片刻过后,蒙骜却是忽然笑了出来。 「既然他们想要先走,就让他们先走就是了。」蒙骜随即笑着说道:「传令,行军计划不变保持与韩军两个时辰到半日的距离,若是一路顺畅,自然是最好,即便韩军遭遇伏击,我军也能为他们兜底。如此,还省却了我军斥候的辛苦了。」 闻言,众人仿佛豁然开朗。 分兵固然会有被各个击破的可能,可怎么说韩军也有三万之众多,赵军即便是伏击也好,怎样也罢,短时间内也是很难消灭掉韩军的。 而只要秦军就跟随在韩军身后步行两个时辰的范围内,有着五千骑兵的秦军,几乎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对韩军进行增援。里应外合之下,甚至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的。 显然,这已经是如今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当即,众人便纷纷领命道:「末将遵命。」 很快,营地之中传来人叫马嘶的声音,那是三万韩军出发的讯息。 而营地中的秦军,却是纹丝未动。 埋伏在山林中的赵军斥候们看到这一场景也是疑惑不已。 怎么就剩下几天的路程了,秦韩联军还要分兵? 显然,这状况不是区区的斥候所能想明白的。面对敌军的改变,当即,斥候什长便将手里头的人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由自己带着继续潜伏在营地附近,等候着剩下的联军的行动,一部则是跟着即将离开的联军,至于第三部分则是迅速将联军分兵的情况报知主将。 很快,茂密的树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好在,秦韩联军也正在忙活着,倒也没能发现这一里之外的情况。 也就在斥候飞马将情况报到了李牧帐下的时候,天色也渐渐亮起,而休息了一夜的秦军这才继续踏上了征途。 面对斥候带来的消息,李牧也是疑惑不已。 按道理来说,秦韩联军明知此番赵军至少有七万大军,他们只有区区的五万五千兵马, 本就处于兵力劣势的他们,是不可能分兵的。难道他们不怕自己对他们进行各个击破吗? 可偏偏,他们就这么做了。 秦韩联军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们有什么企图? 即便是李牧想破了脑袋也是依旧想不明白。 无奈之下,李牧只能加派斥候继续观察秦韩联军的动态,而与此同时,李牧随即又派出了信使,将情报汇报给了赵括。 在接到李牧连续两封汇报请示的赵括,心情是极其不爽的,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这个李牧,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历史上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李牧将军。 怎么什么问题都交给自己呢? 你不能有自己的判断吗?说好的未来之星呢?说好的战国四大名将呢? 但很快,赵括便意识到,或许不是李牧不想开动脑子,也不是李牧不想自己做出判断和决断,而是赵括自己的存在,遏制住了李牧的发挥。 试问王上在侧,尤其这位王上还是各国所公认的战神级别的人物,李牧怎么可能敢越俎代庖地对秦军的阴谋进行胡乱的猜测,连敌军的意图都不敢瞎猜,自然他也更不敢对部队的调度指手画脚了。 但问题是,赵括之所以将李牧放到前线去,目的就是要用李牧的脑袋好好地打赢这场仗啊!这样事事请示,只会贻误战机。 毕竟,赵括虽然来自于后世,却不是那种必须让下属事事请示才找到自己存在感的无能领导。 赵括有足够的胸怀,让下属的每一个人尽情地施展才华。 当即,赵括便给李牧快马送去了回信。 回信的内容很简单:前线诸事,皆由李牧将军自行判断并相机做出决断,如非全军尽没之重大变故,无需汇报。 这当然是对李牧的绝对信任,在另一个程度上,也算是对李牧的小小鞭策吧。 而接到了赵括命令的李牧,显然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既有些感激赵括的信任,但同时也感受到了压力。毕竟他手里的四万多兵力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这里如果出现了问题,后面站着的可是他的王啊! 第673章放过韩军攻秦军 好在,黄昏时分,随着赵括的命令一起抵达的,还有斥候的最新回报。 而随着天亮之后,根据韩军显眼的绿色衣甲,斥候也终于确定,先行离开的都是韩军所属,而在后头不疾不徐前进着的,却是秦军的部队。 看着斥候的最新情报,李牧也总算是大致明白了过来:这秦韩联军不仅仅是分兵了,而是分心了啊! 还没等李牧开心一下呢,后头的情报却又让李牧皱起了眉头。 秦军到底不愧是秦军啊!虽然是更韩军分了心,但却一直保持着与韩军两到三个时辰左右的距离。 于是,韩军几乎替代了秦军的斥候,沦为了为秦军附庸的存在。而随着秦韩联军行军模式的改变,原本还要三天的路程,很自然的被缩减了一多半。 换言之,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晨,韩军就将抵达自己的伏击地点。 更要命的是,秦军之中是有为数不少的骑兵了,一旦自己伏击韩军不能快速地解决战斗,两个时辰的路程在迅捷如风的骑兵面前,根本用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抵达。 解决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分出数千战兵截断秦军就是了。 可问题是,这截断秦军的战场要放在哪里呢? 放到山谷之外?那里几乎是一片平原,自己以步兵挡骑兵简直是在自杀,以骑兵相挡把,自己手底下的骑兵只有区区三千,未必能够挡得住。 放到谷口?那是比会遭到秦、韩两军的夹击,情况只会更糟糕。 即便是勉强挡住了,自己的部队也势必遭到巨大的损失。更要命的是,自己的损失,所换取的不过是区区韩军的伤亡,对于自己最主要的敌人——秦军,几乎没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甚至,秦军在打残了自己之后,还能继续向新郑方向运动。 可以说,这样打的话,赵国颇有些得不偿失。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打。 就在李牧的心中产生动摇之时,一个偶然的灵感忽然间闯入了李牧的脑袋之中——不打! 是呀,我们可以不打! 既然韩军是来给秦军做斥候的,那就放这群斥候过去就是了。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秦军几乎不会对韩军已经顺利通过的山谷关隘再进行一遍的查探,这也是秦韩联军今天一天的时间就进展迅速的原因。 有了韩军的顺利通过,秦军极大可能并不会对自己的伏击地点进行查探,即便是查探也极有可能是粗略的查探,不可能如同前日里那般的细致。 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以四万五千之众,对秦军两万五千多人发起突之袭击。 既有兵力的优势,又有地利的优势,还是突然进攻,简直不要太完美。李牧几乎有九成的把握让秦军留下大部分的兵力。 而唯一的问题是——韩军。 虽说如今秦韩分心是板上钉钉了,可已经渡过了伏击地带的韩军会不会反过头来救援后续的秦军呢? 一旦韩军从北侧攻来,谷口留守的部队又将要面临来自秦韩双方的两面夹击。这对于任何的一支部队而言,都不会是件好事情。 要是能有部队在前面把这三万韩军也给拖住就好了。 自己手下的部队分兵去?倒也不是不行,但风险和代价有点大。 原因很简单,韩军距离此处已经不过半日的路程,自己这边正是要偃旗息鼓的时候,若是分出数千乃至上万大军后撤,势必造成极大的动静,万一被韩军斥候所查知,一切可就都完了。 另一方面,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自己调动了数千乃至上万兵力后撤,整个伏击阵地的兵力都需要重新布置,且不说会不会被韩军侦知 ,仅仅是战前轻动阵型这一点,就不是成熟的将领该做的事情。 可是,战争不是赌博,李牧也不可能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敌军的仁慈上。 恍然间,李牧又看到了赵括给的手令! 是呀,不是还有王上么!虽然王上的手上只有两万五千兵力,但要拖住区区三万韩军还是不成问题的。 甚至,若是王上先于自己与韩军作战,还能吸引秦军快速北上,这样一来,秦军探查我军设伏山谷的可能性就更加小了。 越想,李牧越是觉得可行。 当即,李牧便拿过了布帛刷刷刷地将自己的计划写下,随即唤来亲兵,道:「将此书信亲自交与我王。」 「是。」亲兵闻言,随即双手接过了帛书,一口答应道。 很快,一队骑兵又在夜色的掩护下匆匆向新郑的方向奔去。 「唯一的问题。」李牧看着这骑兵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已经高高挂起的月亮,心中喃喃地说道:「就是时间了。」 是的,时间。 此时月悬中天,若是按照昨夜韩军的表现,此时的韩军恐怕已经又在行进的路上了,换言之,要不了三四个时辰,韩军就要通过自己的设伏地点了。 而从设伏地点到赵括所在的营地,一来一往之间,所需也在三四个时辰左右。若是再加上赵括思索的时间,极有可能,韩军抵达之时,赵括的回令还没有到...... 但不管怎样,李牧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天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意终究还是没能站在赵国这一边,或者应该说是韩军用他们的行动,为他们自己又争取到了一线的生机。 已经奔波了一整天的韩军,并没有停下他的脚步,即便是在夜里,也依旧穿梭在茫茫的月色之下。 于是,预计要三四个时辰后才能到达的韩军,在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里,就已经迫近了李牧伏击地点。 而短短三个时辰,显然并不够传信的亲兵跑一个来回的。 换言之,李牧手中还没有拿到赵括的授权,也更不知道赵括是否会同意他的战术。 看着斥候递上来的情报,以及下方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李牧知道,他必须做出决断了,在没有赵括的指示下。 最稳妥的,当即就是命令部队立即进入各自位置,对韩军进行截击。 因为天色尚未大亮的缘故,极有可能秦军还在休息之中,这也就能为自己收拾韩军多争取多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可问题是,万一自己没能在秦军赶来前完成对韩军的围歼或是击溃,那么这次的「围点打援」的行动就算是彻底地宣告失败了,连带着整个南下牵制秦军的计划都有可能流产。 这是李牧所万万不想看到的。 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继续之前的打算,放掉韩军,准备围歼后续的秦军。 这样做显然也是有风险的,万一王上那边没有同意自己的意见,或者部队还没有运动到位,极有可能会造成王上那边的被动,还有可能,韩军会在战斗打响后直接后撤,进而威胁自己对秦军的围歼。 很明显,两个办法都不是十全十美,都有着这样那样的风险。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李牧随即看向了赵括的最后一封手令,让自己「相机决断」的手令。随即,李牧的心中渐渐有了决定。 既然王上能够如此信任自己,自己为何不信任王上? 自己都知道后一种的办***是最佳的选择,王上又岂会不知,既然王上会知晓,那又岂会不同意自己的意见? 「传令。」想及此处的李牧不再犹豫,当即站起了身说道。 「末将在。」包括赵韦在内的所有赵军军官随即全都站起了身,齐齐地答应道。 「全军偃旗息鼓,熄灭灯火,保持绝对安静,放过韩军主力,将歼敌目标放在秦军身上。」李牧随即下令道。 「是。」众将军再度答应道。 很快,随着李牧的将令的下达,刚刚还有些人气的营地瞬间变得漆黑死寂一片,就仿佛这片天地忽然将被黑洞吞噬了一般。 而随着赵军营地的偃旗息鼓,太阳却是渐渐露出了它的脸庞。 随着太阳一起抵达的,还有韩军哒哒的马蹄与略带凌乱的脚步声。 经过一夜的奔波,韩军着实有些累了。而唯一支撑着他们继续奔跑着的,只是一份回家的信念罢了。 而在高坡之上,李牧正带着赵韦几人趴在灌木中观察着下方的韩军,看着那略显零散的阵型和将士们略带虚浮的脚步,说不可惜那是假的。 这要是秦韩联军没有分家,自己带着兵往这韩军队列中一冲,保准对面的韩军立刻就溃散了,一旦韩军溃散,势必会冲击秦军的阵线,自己在这么趁机掩杀过去,击溃联军,简直不要太轻松。 只可惜,在这临门一脚出,秦韩却是分家了。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没有分家,或许秦韩联军也不会赶路赶得这么快,也或许自己根本没有伏击的机会了。 目送着韩军渐渐脱离山谷,向着新郑城的方向远去,李牧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传命备战吧!」李牧慢慢地直起了身子,对着身边的赵韦说道:「秦军应该也在路上了。」 「是。」赵韦立即答应道。 随即,原本寂静的营地又变得略略地嘈杂了起来,当然主要还是刀剑相碰、箭矢相累发出的动静,好在韩军已经远去,而秦军又尚未到来,发出了些许的声音倒也并无挂该。 不到半个多时辰,李牧四万多部队便已经完成了战术展开,而也在此时,赵括的手令终于也来到了李牧的面前。 小心打开帛书,上面龙飞凤舞地,却是只有两个大字:同意! 大锤落地,李牧的心情也算是彻底地放松了下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候着秦军的上门了。 第674章新郑城外攻韩军 确切地说,在赵括看到了李牧的计划的第一眼,就已经相中了这个计划。 而赵括想要的,甚至比李牧想要的更多,李牧四万五千主力去吃掉秦军的两万五千人,而赵括手中的两万五千人,自然就该去吃掉韩军的三万人。 当即,赵括便唤醒了熟睡中的大军,趁着夜色,向着新郑城城南的方向开拔。而趁着大军整备的功夫,赵括也是手书了一句同意递还给了前来送信的李牧亲兵。 在韩军过境后足足一个多时辰之后,一骑快马这才出现在了李牧的眼前。 没办法,为了避免在途中遇到韩军,赵括特意嘱咐了亲兵要绕道而行,宁愿慢一点,也绝不能让韩军发现意外。 在看到帛书上龙飞凤舞的「同意」二字之后,李牧心中也是大定。 只是,李牧不知道的是,赵括并没有如他所想,带着部队准备阻击韩军的回援。 事实上,赵括手下的两万五千大军已经分成了两部分,一部五千人,作为后军挡在了新郑城南,而另一部两万人,已经跟着赵括的大纛,浩浩荡荡地杀向了韩军。 站在清晨的阳光下,赵括手中长刀高举,温暖的阳光映照在锋利的刀锋上,却是泛出点点的寒光。 身后鲜红的大纛随即会意,黑色的赵字大旗缓缓升起。 两万大军随即刀剑出鞘,铮铮的金属之声不绝于耳;弓弩上弦,沉重的木器发出吱呀的怒吼;长盾抬起、长矛略平,阵阵呼吼声响彻场地;骑兵微微抚下身子,将拉下战马的眼罩,对黑暗本能的恐惧中,战马扑腾着四蹄发出哒哒的声响。 长刀划下,赵括轻夹马腹,飞似的便窜了出去; 大纛倾斜,正是赵括出发的方向随。 即大纛来带着身边数百骑兵紧紧跟随赵括的战骑轰然出发。 与此同时,呜咽的号角声终于响起,阵阵擂鼓随即摧动着剩余的战兵的行动。 刹那间,新郑城南尘土飞溅,杀声漫天。 赵括所率数百精锐骑兵自然是冲在了队伍的最前端,长矛是他们手中最好的武器。长达丈许的长矛被端平在骑兵的手中,身子微微放低,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腹,深邃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的大纛,提速、提速、再提速; 两翼的轻骑兵随即启动,他们既是进攻以步兵为主的韩军的绝对主力,也更是包围韩军、全歼韩军的主要担当。或长刀微垂,或侧身挽弓,足足四千骑兵鱼贯而出,分左右两路,紧紧跟随着前方的精骑兵,向着韩军直冲而去。 再接着是数量最多的步卒,盾兵、跳荡兵还有长矛兵,足足万人,一次排开,无边无际。各类兵种又在行进中结城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跟随着前方骑兵,快速前进。 最后则是弓兵、弩兵等远程攻击力量,在步兵的包围与保护下,其行动速度明显要慢上一筹。 赵军整个阵型,已经全部展现在了天地之中,各兵种梯次配置,前有重骑冲击,后有步卒补位,空中箭雨攻击,两翼轻骑袭扰,形成了立体式的复合打击。 两万大军,如同合成了一柄利箭,扎向了还在行军之中的韩军。 听着远处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响动,看着天边正慢慢升起的太阳,韩军的将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z. 「敌袭!」几乎瞬间,韩军的上将军便已经喊出了声。 应该说,韩军的这位将军的反应不可为不快,显然他在洛城之战后也算是成长了不少。 只可惜,即便他的反应再快,长长的行军队列,也根本来不及调整队形。 相反,他的这一声怒吼,却是让整个韩军的行军队列乱做了一团——前军听到了将军怒吼的队伍快速地调整着 阵型,准备抵御敌军的冲阵,可中军和后军没能得到将军命令的将士们却是继续闷头行军。 于是,前军尚未形成的阵型很快又被蜂拥而来的中军和后军将士给冲散,而中军和后军的将士,在遭到前军的阻截之后,却又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赵国大军还未见到,整个韩军的阵营已然乱作了一团。 「不要乱!」 「结阵自守!」 「快!速度要快。」 不仅仅是韩军底层的将士们,就连指挥的主将也不由得心慌了起来。一边说着不要乱,一边又在催促着战士们要「快」。 可惜,他手底下的韩军终究不似秦军那般的精锐,在主将略略有些自相矛盾的命令中,韩军将士很快便乱了方寸。 混乱的阵型,慌乱的心态,韩军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也正在此时,阳光下,一条黑色的线缓缓出现在天际之边,紧接着,点点寒芒出现在了韩军主将的目光之中。 眼见着敌军已经出现,而自己的大军连防御阵型都还没有调整完毕,一股绝望之情瞬间弥漫心头。 就在韩军的主将想要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候着死亡的到来之时,忽然间又想到,不对,咱还有援军啊! 当即,韩军主将便唤来了自己的亲兵,道:「你,快,速速通传秦军,我军遭遇赵军主力袭击,请速速来援!」 「你,速往新郑,请我王速派援军。」对着另一个亲兵,韩军主将再度命令道。 「是。」身边的两名亲兵立即答应道。 显然,为了活下去,韩军的主将已经是豁出去了,不管是后方的秦军,还是新郑城内只有几千人的韩军,都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随着亲兵的离去,韩军主将已然看到那鲜红色的大纛之上的「赵」字。 好在,在韩军的将领们的不懈努力下,韩军的阵型总算是在赵军冲到前,稍稍地挤出了一道防御阵线。 「防御」的声音几乎此起彼伏。 只可惜,很快韩军的声音便被远处的杀声所覆盖。 「弓箭手!」眼见着赵军已经抵达了攻击范围,韩军主将当即怒吼道。 只可惜,他的弓兵阵型只有寥寥几个小方阵完成了整备。随着韩军主将的命令下达,从韩军之中射出的,却只有寥寥无几的箭雨。 箭雨之所以强悍,要的就是密不透风的威势,只可惜,韩军的箭雨根本毫无威势。自然,这「漫不经心」的箭雨,也根本伤不到赵军一根毫毛。 甚至,在赵军看到了韩军所射出的箭雨之后,却是更加有信心了。 很显然,赵军的突袭奏效了。 当即,赵括手中长刀一横,所有的骑兵随即分列开来。 四千多骑兵,竟然是绕开了韩军坑坑洼洼的正面,径直朝着韩军的左右两翼而去。 一方面这本就在没有马鞍之时,骑军的大部分的作战方案,另一方面,眼看着韩军阵型大乱,赵括显然是奔着将这股韩军全部留下的目标去了。 看着眼前赵军骑兵的分兵,不知为何,韩军的主将心中甚至是生出了一丝丝的庆幸。 没办法,现在的韩军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他们必须拖住足够的时间,才能让后方的秦军和新郑城内的韩军来援。 赵军向两翼包抄,韩军自然是要面临被全部包围的危险,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却也避免了被赵军一击而溃的危险。 因此,即便看到了赵军的绕后,韩军的主将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执着地在调整着自己的防御阵型。 也就在韩军终于要将自己的一字长蛇阵整理成最适合防守的阵型之时,赵军的 箭雨,到了! 与韩军稀稀拉拉的箭雨不同,赵军的箭雨是那么的庞大而密集。 尽管赵军的弓箭手只有区区的五千人而已,但这五千人,却是被集中到了一起,一轮箭雨下来,韩军本就参差的阵线瞬间变得越发的坑坑洼洼。 随即,赵军的箭雨在确定了前线的优势之后,更是直接越过已经满目疮痍的前线,直击后方还未成型的弓箭手方阵。 仅仅五千弓箭手,却是直接压制得韩军上万弓箭手动弹不得。 终于,在数轮箭雨之后,赵括的大纛终于顶到了韩军步卒的面前。 手中长刀挥舞,如同镰刀划过麦秸秆,一片血雾飞起,几条性命瞬间就被收割。 韩军的步卒也试图挥舞自己的长矛与刀剑,只可惜,在赵括亲兵默契的配合之下,长矛与刀剑只能砸在了一面面蒙着铁皮的木盾之上,除了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之外,只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与星星点点的火花诉说着韩军进攻的无力。 即便是运气好突入了其中,却又被赵括身上精良的铠甲所挡下,根本伤不到赵括分毫。 虽说韩军的反击很是无力,但架不住赵军的步卒未至,韩军他人多啊。 尽管赵括和他的亲兵们左突右杀,可韩军依旧源源不断的地向着赵括的方向涌了过来。这边才杀退了三人,那边又拱进来五人。 随即盾牌上、铠甲上浅浅的印记也在不断的敲打下越变越深,甚至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印记终究又合成了一道道浅浅的缝隙。 蚁多咬死象,说的便是如此。 也就在缝隙即将变成破洞之时,赵军的步卒终于赶到了战场。 紧接着又来到了赵军的回合了。 因为赵括和他的亲兵的拉扯,本就乱糟糟的韩军阵线,又被削弱了不止一道。 后续的赵军步卒,眼看着他们的王上为他们撕开缺口,个个都是如疯如狂,几乎是不惜一切地以伤换命,以命换地,不要命地向韩军推进着。 当然,面对羸弱的韩军,这样的打法多少有些浪费,但却也十分的合用。 不过是转瞬间的功夫,韩军好不容易凑成的一道防线,便已经被赵军给攻破了。 第675章山谷伏击困蒙骜 没有丝毫的意外,羸弱的韩军甚至没能在赵军的手上坚持住一个回合。 或者说,从一开始,韩军就不可能会是赵军的对手,唯一的问题不过是韩军能够坚持多久而已。 随着前线阵地被破,赵括的大纛也随即传令,各营突入韩军阵中,开始配合着外围的骑兵开始对韩军开始分割包围。 说实话,若是有可能,赵括是不愿意这么快就进行穿插分割包围的。 原因很简单,两翼包抄的骑兵还远没有到位,此时若是进行穿插,极有可能造成韩军的全面溃逃。 这跟赵括想要全歼韩军的初衷显然是背道而驰的。 只可惜,韩军败得太快。即便赵括并不愿意,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说能留下多少算多少了。 好在,因为秦军就在不远处的缘故,韩军并没有因此而崩盘,甚至韩军的主将还在拼命召集着部队,进行着防守。 当然,或许也是担心自己即便是逃,也不一定能够逃得过赵军数千骑兵的追击吧。 这边韩军依旧在做着垂死的挣扎,那边韩军主将的亲兵也终于来到了新郑城内,只可惜,韩王手中数千大军,哪里还敢出城迎战。 因此,韩军所唯一能期望的,就是秦军了。 此时的秦军,却是也接到了韩军的求援,当即蒙骜也是点齐了兵马,快速向韩军的方向前进。 而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李牧所埋伏的山谷。 为了能够尽快地接应韩军,谨慎了一路的蒙骜,面对山谷,却没有再派出更多的斥候。或许在他的眼中,韩军才刚刚过境,这小小的山谷,应该是安全的吧。 只可惜,战场之上,最为忌讳的就是想当然。 其实,只要蒙骜派出哪怕一队斥候,往那山上一看,已经出动的赵军就无所遁形,虽然韩军注定是救不了了,可至少自己的两万多大军可以得以保全。 而只要秦军的两万多人不被击溃,赵军的这次行动便不算成功。至少,只要秦军这两万五千大军能够进入新郑,赵军只能被迫后撤。 只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终于,蒙骜和他麾下的两万五千大军也在韩军亲兵的催促中,一步步地踏入了通向地狱的阶梯。 暖暖的阳光映照在蒙骜的脸庞,蒙骜只觉得一阵无来由的烦躁。摇了摇有些烦躁的脑袋,蒙骜还是摧动着他的战马,随着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山谷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这或许是上天最后给他的最后一次提示。 也就在蒙骜催动战马进入谷口的一刻,阵阵清风随之而来。伴着缕缕清风,秦国两万五千大军脚步轻快地开入了山谷。 进入山谷,头顶的阳光瞬间被遮蔽了许多,阴凉环境中,秦军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唯有谷口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指引着秦军的方向,只是,一番七拐八绕的谷道,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看到什么谷口。 随着大军深入其中,蒙骜的眉头却是渐渐地皱了起来,显然,蒙骜已经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怪异。原因很简单——太安静了。越往里走,越是安静! 终于,蒙骜抬头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那丝怪异从何而来。 按理说,自己这么长的行军队列,人叫马嘶,山间的鸟兽很应该受惊才对,不说狼突彘奔,至少也要又不少被惊起的飞鸟吧! 可如今呢?莫说走兽飞鸟了,便是虫鸣蛙叫也是没有。 要知道,现在才是刚刚入秋,天气还很炎热,虫鸣蛙叫怎样也应该是有的啊! 这样一来,或许也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早已有人将那些飞鸟给惊走了,而且是在自己大军进入 谷地之前就已经给惊走了。 韩军? 韩军走了至少又一个多时辰了,即便是惊走了少部分的飞鸟,此时也该归来了。 蒙骜孙将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无底的冰窖之中,彻骨的寒意袭上了心头! 但蒙骜显然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即便是在如此境地之中,蒙骜也没有慌乱。 他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敌军一定就在自己的头顶观察着自己,想要破局,只有立即后撤。 看了看头顶的山谷,蒙骜知道,即便敌军在观察,也势必不能看得很清楚。若是能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从容转向后撤,或许还能保住大部分的兵力。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蒙骜冷声对身边的传兵说道:「速速悄声传令,前军分出一千人,继续前进,其余部队悄然止步,后队变前队,缓缓退出山谷!」 传令兵们微微一愣,但随即也反应了过来——定是将军发现了什么异常! 当即,数名传令兵随即四散飞奔开来,朝着大军两头传令而去。看書菈 果然,传令兵的行动并没有引起头顶的赵军任何的注意。 可惜的是,尽管秦军已经足够的精锐,但在掉头转向谷口的瞬间,队列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虽然只是短暂而微小的混乱,但在山巅之上的李牧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再仔细看看秦军的队列,虽然黑线还是在继续在向前进,但那向前的队列,似乎要比后头的队列细了许多。 顿时,李牧就明白,秦军一定已经发现了什么。虽然距离自己预想的最佳的伏击点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李牧知道,不能再等了。 没有丝毫犹豫,山巅之上,一面红色的旗帜突兀地出现,又随着秋风肆意地舞动了两圈,紧接着,秦军大军原本的前方,山谷的尽头传来一阵阵的轰鸣之声——犹如山崩! 刚刚调整好阵型的秦军还没搞清楚状况,又被山谷的震动给吸引的注意力,顿时又陷入一片混乱。 「撤!快撤!」蒙骜知道,赵军这是已经开始发动了,当即没有犹豫,朝着身边的传令兵怒吼道。 随即,蒙骜带头便带着亲兵继续往来时的谷口狂奔了起来。 秦军到底是天下强军,即便在如此的情况之下,依旧只是短暂的慌乱,随即大军便跟随着蒙骜的脚步,朝着谷口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骑着战马,蒙骜一边狂奔着一边指挥着身边的队伍试图从不太陡峭的山坡攻上去,可惜,他的对手可是李牧。 战国四将之一的李牧,怎么可能会留给他的对手任何的机会。 不太陡峭的山坡上,不待秦军的将士们冲杀了几步,一根根利箭便从茂密的丛林冲杀了出来,借助这地形的优势,加上秦军密集的队列,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将冲上山坡的秦军射杀当场。 即便是侥幸躲过了箭雨的侵袭,迎接他们的,却又是赵军无情的长矛。 高打低,几乎没有任何的悬念,好容易躲过了箭雨的秦军又被赵军的长矛捅了个对穿。 紧接着,藏在山脊背后的更多的赵军露出了形容,硕大的滚木礌石带着无尽的火焰浩浩荡荡地便砸向了谷道中的秦军。 再接着,漫天的火箭如同瓢泼大雨一般洒向了秦军的阵列。。 只片刻,已经枯黄的秋草便被滚过的滚木礌石和火箭点燃,大火又随着秋日的微风蔓延,几乎一瞬间,道路两旁的山坡都被点燃。 随即,赵军的将士们再度将早已准备好的夹杂一捆捆的枯草树枝的滚木礌石一起抛下,那会是山火最好的「燃料」。 薪不尽焉,火不灭兮! 眼见着左右两侧的山坡都已经被山火点燃,很明显,想要从两边山坡突围的想法,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所有的希望就只剩下了蒙骜眼前的谷口。 自古华山一条道,杀! 蒙骜大手一挥,五千骑兵随即跟上他的脚步,继续向着谷口的位置猛冲了起来。即便肉眼可见的,谷口已经被赵军所占领,而这五千骑兵依旧无怨无悔地冲向了谷口。 问:在马匹有限、骑兵不足的情况下,如何对抗敌军的骑兵? 答:用车阵! 这个问题,还是历史上蒙骜的孙子蒙毅在灭匈奴一战中给出的答案呢,如今随着赵括的到来,却是要先应验在他的爷爷的身上了。 当然,确切地说,蒙毅战胜匈奴的骑兵,靠的是装配了强攻硬弩的车阵。 好巧不巧,李牧就带着这些东西。 越往谷口,山坡的坡度越缓,赵军的优势也就越小,而过长的行军队列,加上较缓的坡度也造成此处无法如谷道的另一端一般用山石堵塞。 不过李牧对此也早有预料,为了能够堵住秦军,李牧也是将为数不多的车阵全部集中到了谷口一侧,随着山顶红旗的招摇,这些马车几乎是一刻不停地便朝着谷口聚集了来。 只可惜,赵军的行动迅速,秦军的反应更是不慢。 最要紧的,还是蒙骜手底下这五千精锐骑兵!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这边的车阵还没有组织好,那边的骑兵便已经杀到了。 四十辆战车临时拼凑成了防御的阵线,妄图堵住了谷道的出口。 战车上两人持戟三人持刀与弩,其身后更是有约莫两百的弓兵正在引弓射箭。远攻,近战,赵军都已有所准备。 在谷口的两侧山坡之上,因为临近谷口,风势常变之故,赵军倒也没有放置太多的引火之物,以免伤及自身。 隔着若有似无的火光看去,隐隐约约却只有千余赵军,皆是身负精甲,为首一人,更是龙精虎猛,体壮如牛。 是的,李牧将手底下最能打的赵韦,也放到了这里。 只可惜,赵韦只有一个,而山坡却是有两侧,而摆在蒙骜面前的突围路线却是足足有三条。 第676章破出路秦军得脱 没有丝毫犹豫,蒙骜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五千骑兵一分为三,一千骑兵直冲尚未完成的车阵,一千骑兵向左冲击那员猛将所在的山坡,剩下的三千骑兵跟着自己冲击右侧的山坡。 三路之中,只要有一路能够打开缺口,后续的主力大军也就有救了。 当然,看起来蒙骜是三路都没有放弃,实际上,那一千冲向左侧山坡的骑兵,与其说是在冲击,不如说是在拖住对手的脚步。 同样的,那冲向车阵的一千骑兵,也只是为了拖延住赵军而已。 从始至终,蒙骜的突破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所选的右侧山坡。虽然那里的兵力明显要比左侧的更多一些,但蒙骜知道,在这样危急的时候,一个猛将远比几百士卒要难对付得多。 就像是在识破了山谷中赵军埋伏的第一时间,蒙骜却是命令一千秦兵继续前进一般,经历过洛城之战的蒙骜,已然完成了蜕变。 蒙骜深刻地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之上,为了胜利,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就像是现在,为了胜利,他毅然决然地冲在了全军的最前方。只有将自己的生死也置之度外,身后的两万秦军才有生还的希望。 迎着赵军不断施放的箭矢,蒙骜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格挡着。 踏着还在燃烧的火焰,蒙骜和他的三千骑兵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山坡之战中。 当然,因为距离和坡度的关系,最先与赵军接战的,还是中路的一千骑兵。 随着「嗡嗡嗡」的声响,一根根手臂粗细的箭矢破空而出。 「床弩!」迎面而来的秦军不由得发出了声声尖锐的叫喊。 没办法,以强弓硬弩闻名天下的他们太清楚这个家伙的威力了。 果然,还不待秦军将士惊叹完毕,硕大的箭矢已然贯穿了秦军将士的身体,随即秦军将士连带着破洞的铠甲一起,无力地摔向了地面。 而那硕大的箭矢,却是依旧笔直向前,继续洞穿着敢于站在他面前的一切东西。 终于,在连续洞穿了六名骑兵之后,这床弩的箭矢才无力地插入了第七名骑兵的战马的体内,再无法寸进。 也就在床弩在秦军骑兵中肆虐的同时,藏在车阵之后的赵军弓兵也随即发力,阵阵箭雨随即从天而降,直直地射入秦军密集的军阵之中。 在床弩和弓箭的双重打击之下,秦军很快损失惨重。 只是,这惨烈的损失并没能阻止秦军前进的脚步,反而彻底地激发了秦军的怒火。 当即剩下的秦军骑兵们紧紧握着手中长剑,再度向车阵的方向加速疾驰而来。 但很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愤怒显得毫无价值。面对秦军的含恨而来,车阵在完成了最后一次的床弩射击后很快调转方向横亘在道中。 而在车内的赵军也随即换上了长矛,从设计好的孔洞之中直插而入。 噗呲一声,又是一名秦军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的骑兵在损失了上百骑兵之后,也终于赶上了中路的步伐,开始与赵军短兵相接。 而在左侧山坡的赵韦,甚至不待秦军杀到,便已经拍马向秦军杀去。 势大力沉的长刀在赵韦的手中被舞得虎虎生风,所接之秦军几无一合之敌,甚至不少秦军将士的长剑,竟是被赵韦的长刀,直接砍断。 这或许就是科技的力量吧! 赵韦作为赵括的亲卫,曾经掌控着上党郡的军工厂,自然,他也不会慢待了自己,在赵括的许可下,也是为自己量身打造了一柄锋利异常的宝刀。 秦军精锐的骑兵,在赵韦和他的 宝刀之下,竟然显得有些不堪一击。 但好在,赵军之中也就赵韦一人能有如此的战力。 相较于左侧山坡的举步维艰,蒙骜所进攻的右侧高地显然要轻松许多。尤其是在蒙骜这位主将的亲自带领下,秦军也是爆发出了他们的战斗力。 随着战斗的继续展开,身后战场火焰的温度也逐渐升高。 所有的秦军将士们都清楚,要是再不能打破眼前的僵局,所有人都将埋葬在这儿。 因此,在秦军的眼中,眼前的赵军已经不仅仅是功勋而已,更是自己可以回家再见亲人的门户。他们必须打破它,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尽管赵军有着地形的优势,但在已经发狂了的秦军面前,普通的赵军还是难以招架的。 于是,本该处于优势地位的赵军竟然开始节节败退了起来。 赵军这一退,却是让秦军的信心一下子膨胀了起来,原本已经有些丧气的秦军也开始越战越勇了起来。 「啊!」一阵尖叫突然从赵军的阵线上传来。 蒙骜赶忙循声望去,却见赵军阵线之上,终于开始出现了缺口。 没有丝毫的犹豫,蒙骜随即带着自己的亲兵们便一路杀将过去。 显然,右侧山坡的赵军已然岌岌可危。当然,这样的情况,也被左侧山坡上的赵韦和中路负责车阵的裨将尽收眼底。 只可惜,中路的车阵仅仅能够自保而已。而赵韦虽然仍有余力,却是被秦军的将士们死死地拖住在了左侧山坡。 好在,李牧对谷口的情形也早有预料,否则也不会又是安排车阵,又是安排赵韦驻守了。 几乎在发起对秦军进攻的第一时间,李牧便已经调了足足万人分作左右两路前来增援谷口。 这依旧是一场时间的赛跑。 只可惜,幸运女神这次并没有站在赵国这边。因为赵军在山坡增援的缘故,骑兵几乎无法通行,即便是步卒增援起来也且费点功夫。 而蒙骜显然也是知道赵军的援军顷刻便到。因此,蒙骜和他的三千骑兵,几乎是在亡命似的对面前的赵军发动着进攻。 谷口平缓的地形,就注定了赵军不可能藏下太多的兵马,再加上颇为占位置的车阵,谷口的兵马最多也只能布置下千余人而已。 这千人虽然已经是赵军此次南下大军中的精锐,可他们终究不是秦军锐士般的存在,更无法以一当十,在蒙骜的忘我攻击之下,右侧山坡上的赵军终究是抵挡不住败下阵来。 随着一阵喝彩声从谷底传来,李牧知道,自己精心布置的口袋阵还是破了! 但即便如此,包括赵韦在内的支援的部队还在继续向谷口的方向行动着——就算是不能全歼秦军,也要在秦军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快!返回阳陵!」山坡之上,已经为大军打开生命通道的蒙骜一边指挥着骑兵逼退试图关门的赵军,一边对自己的副将命令道。 「是。」带领着步卒匆匆赶来的副将也是立即答应道。 很快一道并不算太大的缺口中,一队队浑身黝黑脏污的秦军惶惶如败家之犬急急逃出。 重新呼吸道新鲜空气的秦军将士,已经无需上峰的催促,几乎瞬间便又迸发了出求生的欲望,随即便再度狂奔了起来。 只可惜,秦军的逃命的步伐很快,赵军索命的脚步来得也不慢。 经历过一路跋涉之后,李牧所派出的支援部队,终于抵达了战场,只可惜,有着蒙骜坐镇,即便援军已到,却也无力重新封锁通道。 直到赵韦带着左侧的援军出现在了右侧山坡的下方。 既然攻破秦军的阵线并不容易,那干脆就不 冲了。赵韦看了看山坡上严阵以待的秦军,又看了看那络绎不绝的朝着山坡冲刺的秦军步卒主力。 顿时,赵韦的心中便有了主意。 想要佯攻重新夺回阵地不容易,但想要阻截住这群无头苍蝇一般的秦军步卒,却是要简单太多了。 正好的是,这样一来,也能留下更多的秦军士兵。 没有丝毫的犹豫,赵韦带着队伍就朝着右侧山脚下杀去,如同一根钉子,狠狠地楔入了秦军的队列之中,几乎没有费什么功夫,赵韦便挥舞着他的长刀将秦军一分为二。 于是,问题又摆在了蒙骜的面前,想要救援,那你就来攻我!别看你有地理上的优势,但我这边却更有着兵力的优势,而且这个优势会越来越明显。 看了看已经被截断的步卒队列,又看了看不断压缩着自己生存空间的赵军,蒙骜随即做出了任何一个将领都会做出的决定——撤退! 应该说,蒙骜壮士断腕的决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继续强行纠缠,后续的秦军步卒也很难再度完成突破; 而自己带兵回头接应那更是不可能,即便是能够完成短时的突破又能救出几个士卒,而自己一旦回头,再想突破,又需要牺牲多少的士卒? 显然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不合算的。 自然,蒙骜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这样一个并没有什么过错的决定,对于尚在赵军包围圈中的秦军而言,看着自家的主将远离自己而去,这些秦军将士的心中该是有多么的绝望啊! 更令人无奈的是,这些为了秦国拼死而战的将士们,甚至不配在史书丹青上留下只言片语。 一句「秦将蒙骜败绩,损兵累万」,或许就是他们全部的描述了。 眼见着蒙骜已经率军撤离,赵军倒也没有想继续追击的意思,毕竟秦军这股战力可几乎都是骑兵,即便是追也未必能追得上,还不如集中精力和兵力,将包围圈内的秦军彻底吃掉来得划算。 当然,从李牧的角度来看,他还是有些担心赵括与韩军之间的战斗。 为了能够前往接应赵括,李牧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决掉这股秦军了。只要李牧的数万大军能与与赵括的两万大军合兵一处,赵国就不会在惧怕任何的意外的发生...... 、 第677章轻破联军陷迷惘 随着太阳逐渐的升高,蒙骜的身影早已远去,而在山谷之中的战斗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不到半个时辰,残存的秦军已经被赵军分别包围在山谷的首尾两端,因为只有这里,才不会被山火所侵袭。 只可惜,即便躲得过山火,也躲不过赵军的刀剑。 人数处于绝对优势的赵军很快就对秦军展开了分割作业,随之而来的,便是赵军的清缴模式。 又是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刀剑碰撞的金属之声逐渐减弱,更多的只剩下了刀剑入肉的「噗噗」之声,那是赵军在毫不留情地对秦军士卒进行补刀。 与此同时,山谷之中,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也渐渐熄灭,空气中四处都弥漫着草木燃烧的灰烟以及烤肉的焦香。 等待温度逐渐降低之后,山坡之上的赵军这才随即踏着整齐的步伐,开始进场为秦军收尸。 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待到日悬中天之时,赵军终于完成了此次的伏击作业。 不仅仅是山谷处对秦军的伏击战,新郑城南的伏击战也同样在半个多时辰前,以赵国的完胜告终。 韩军的主将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来自秦军或是新郑城内的援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军的将士们显然也渐渐地意识到了,他们已经被抛弃的事实。 随即,被分割包围的韩军,开始逐一地向赵军投降。 最后,却是只剩下韩王派出的使者与韩军的主将所率领的数千人还在负隅抵抗。 倒不是他们有多坚决,只是他们心中存在的幻想太多,而又处于整个战场的中心,这才最后被赵军团团围住而已。 也不是他们没有想过带着亲兵趁早逃离,只是能逃过这个战场,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新郑吗?没有了这三万大军,新郑还能守得住吗? 无非就是下一个目标而已! 于是,心存着最后的妄想的两人,竟然是坚持到了最后。只是,终究,他们还是得面对现实——败局已定的现实。 没有丝毫地悬念,赵括亲自带着部队撕开了韩军最后的防线,三万韩军终究败在了两万赵军的手中,其中近半数韩军还成了赵军的俘虏。 时至午时,新郑战役终于结束,整个秦韩联军足足五万五千多人,仅有靠着蒙骜的拼死一战,才突围而出了近万人,而两个战场之上,赵军的总伤亡甚至还不到七千五百人。 可以说,这次的伏击之战,赵国依旧是毫无疑问的胜利者。 不论从战略还是战术的结果来看,赵国无疑都已经达到了目标。 战术上自不必说,赵军以区区七千五百人的伤亡,解决了秦韩联军四万五千多人,战损比高达一比六。 尤其秦军之中,精锐的五千骑兵,也因为决死的拼杀损失过半。 就这样凄惨的战果,还得感谢王龁,要不是他怕蒙骜出现意外,硬生生给蒙骜加上了这五千骑兵,蒙骜根本不可能如此快速地赶到谷口,也更不可能趁着赵军援军未至、阵型未成之际,打破缺口。 极有可能,若是没有这五千精锐骑兵,蒙骜所部就会被李牧死死地锁在谷内,一个都不得逃过。 当然了,战术上的成功还尚在其次,关键还是战略上的成功。 很显然,秦军此次回援韩之国的计划已然失败,新郑城中只剩下不足万人的韩军瑟瑟发抖,摆在秦军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再起不少于七万大军迅速北上,再援韩之国;要么就只能坐视赵军灭燕吞韩。 这两个选择,显然都不是什么好的选项。 前者等于是再度拖延进攻楚国陈都的进度,而且极有可能造成赵国拿下燕国之前,自家 还没能攻破陈都的后果。 一旦如此,赵军主力南下,增援韩之国的大军势必不是对手,秦军极有可能陷入进退两难、两面皆失的后果之中。 而后者,不亚于对这次秋季攻势的彻底认输,更要命的是,一旦燕、韩之地皆入赵国之手,秦赵之间,国力之对比、攻守之态,将从此易形。 不过,好在的是,突围而出的蒙骜想要将这个消息带回给王龁,也还需要时间。 或许,选择权已经不在秦军王龁的手中。 各自打扫完战场后的两只赵军,随即在新郑城南成功会师,面对已经如同熟透了的桃子一般的新郑城,赵括却是有些踟蹰。 要知道,赵括原本的打算只不过是想要南下救援楚军而已,却没想到秦国在援韩与弃韩之间,选择了第三条路——以少量部队援韩。 一个围点打援的机会,随即展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而结果也正如想象中那样,不仅韩军被全部消灭,就连秦军的援军也是大输溃败。 不得不说,王龁这样的决定从结果反推而去,的确是有些草率了。只是,从当事者的角度去看,当时派这五万五千大军回援新郑,的确是最好也是损失最小的办法。 事情不能从结果出发,若是没有赵括的围点打援,五万五千大军的确是足以帮助韩之国守住新郑了。 反过来,若是当时王龁派出了足够的兵马前来新郑,虽然被围点打援的可能性是没有了,但却大大地拖延了进攻陈都的速度,等赵军主力拿下了蓟城后南下,将新郑一围,结果不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但不管怎样,输了,那就是输了。 这世界,从来没有什么如果。而即便秦军再想要派兵援韩,恐怕也要在十数日之后了。 十数日的时间,足够赵括手下六万多人,攻下这座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兵力的新郑城了。 而一旦新郑在手,韩之国仅剩的十余城,也没有不降的道理,而有了新郑,赵军便可以驻扎在新郑,从此就能遏制住秦军东出和北上的咽喉。 这一切简直不要来的太顺利! 只是,秦军会让赵括这么轻易拿下新郑吗?得知赵军将其联军击溃的王龁,必然会发疯似的将所有部队调到新郑来吧。 没办法,新郑的位置实在太过敏感了,不管秦军日后想从周地东出,还是想要从楚地北上,新郑都可以随时出兵进行干扰。 换言之,除非秦军继续从楚地向东,继续与几乎只剩下了穷山恶水的楚军决战,否则,秦军势必要拿下新郑。 一座新郑城,可以改变太多太多的局势。 因此,赵括思考的,不是怎么拿下新郑或是拿不拿下新郑的问题,而是拿下新郑后,如何面对秦军必然的疯狂的进攻。 若是攻燕的大军能及时回转,那自不必说,可极大的可能,攻燕的大军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回转的,而赵括显然也没有催促廉颇和田单的意思。 那么,有没有可能以现在的六万多兵力在新郑顶住秦军呢? 如果没有把握挡住秦军二十万大军的疯狂进攻,那么拿下新郑还有必要吗? 自己不拿下新郑,那么韩之国就还在,韩之国还在,秦国就不能肆无忌惮地占领,毕竟韩之国可是他的唯一的盟友。 而若是自己拿下了新郑,秦国再把它给夺了回去,秦国恐怕就不会将新郑还回给韩之国了。 这样一来,赵军之前的胜利就变得无关紧要,甚至是在为秦军做嫁衣了。 因此,想要拿下新郑,就必须做好与秦军在新郑决一死战的准备。 至少,也算是秦赵决战前的序幕。 那么新 郑,有没有可能成为与秦军决战的初战场呢? 看着远处还算雄伟的新郑城,赵括也有些吃不准,随即似是自问,又似是疑惑地喃喃自语道:「这新郑城,寡人是打还是不打呢?」 话音虽轻,但站在身旁的李牧和赵韦却是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要打了。」赵韦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回答道。 「哦?」听到赵韦的回答,赵括倒也没有恼怒,反而带着认真的脸色看向了赵韦,继续问道:「为何?」 「送到嘴边的吃食,哪有不吃的!」赵韦也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闻言,赵括却是微微一愣,随即若有所悟地又看向了李牧,继续问道:「李将军以为呢?」 李牧显然想得比赵韦要多得多,略略迟疑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抱拳答道:「赵将军所言,虽直接,却是至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也。」 李牧当然也知道赵括所担心的是什么,在肯定了赵韦的答案之后,也给出了他的解释,道:「秦军若来,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退,反正我军已立于不败之地也。」 闻言,赵括也终于大笑了起来。 是呀,自己在担心什么?好不容易的反超秦国国力的机会摆在面前,自己居然害怕了? 害怕什么?害怕秦军大举来攻,害怕韩之国彻底地落入秦军手中,难道自己不攻新郑,秦军就不会北上吗?难道自己退出了韩之国,韩之国就不会被秦军所彻底地掌握吗? 已经没有了兵力的韩之国,只能依附在秦国身上,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自己若退,无异于将韩之国让给了秦国了。 新郑,不打也得打。 不过,既然要打,那就要按照必胜去准备了! 「李将军,传令,打造攻城器械,准备进攻新郑。」打定了主意的赵国随即对李牧命令道。 「是。」李牧立即答应道。 「飞鸽传令上党光狼城,准备向秦国城东做试探性进攻。」赵括继续下令道:「目标离石要塞。」 「是。」身边的传令兵也立即答应道。 「赵韦。」赵括随即又继续命令道:「飞马回邯郸,把城西的兵马拉出来,在新郑城西林间待命!」 闻令的赵韦顿时一喜,当即双手抱拳领命道:「是。」 随即,飞似的,赵韦便匆匆离开赵括而去...... 第678章决议灭韩新郑乱 是的,既然要打,赵括便准备将全部的宝压上! 秦军主力既然集中在南,势必在河东、河西之地的秦军兵力不足,那光狼城所属的两万大军便也能成为一只不可忽视的力量。 西进,或许并不能攻下多少的城池,但至少能够给予秦军足够的压力。 若是能够趁机拿下离石要塞,河东三分之一的地盘就将归属于赵国。攻守易形之后,这离石要塞也将成为赵国反攻秦国的桥头堡。 至于赵韦的那只秘密部队,既然是决战的前章,那赵括也终于决定拿出些秘密武器,给秦军好好地上一课了。 「是否将攻燕大军也调回来一部?」一旁的李牧见赵括连秘密武器都已经调来,随即也是建议道。 略略沉吟了好一会儿,赵括还是摇了摇头,道:「虽说若得韩地,则蓟城晚上几日也是无妨,但若是秦军倾国来攻,即便动用攻燕大军,到底能否得胜,亦尚未可知。如此弃之必得之地,而图未知之所,有贪大图多之嫌,大忌也。」 「是,末将失言。」李牧立即抱拳道。 「无妨!」赵括倒是不以为意,随即继续说道:「都是为了战胜而已。且去备战吧,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新郑。另外韩军俘虏,先行押回上党吧,若要与秦一战,这些俘虏,只会让我们分心。」 若是平时,留下这群俘虏,劝降韩王和韩之国的大臣,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也能动摇城内的军心,减少些损失。 但现在正是跟秦军抢时间的时候,赵国必须在秦国大军调转头来进攻之前,拿下新郑,以占据地理的优势。 否则,赵军只能后撤。 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劝降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赵括当然不会做。 更何况,即便劝降成功了,那韩王你留是不留,即便韩王可以押送至邯郸,那韩之国的一众大臣们呢?你留是不留? 留下,你敢保证随着秦军的到来,韩王和他的部下们会不会反水呢? 不留,这给天下人怎么看? 所以呀,在紧迫的局势下,根本就不存在纳降这一说法。 李牧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随即便立即答应道:「是。」 而也就在赵括决定继续进攻新郑之时,韩王也终于接到了斥候的回报:韩之国三万大军已经全军尽没,秦国大军溃败南逃。 得到消息的韩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还努力保持着冷静,但空洞的眼神却是已经将他内心的惶恐全数出卖。 挥了挥手,斥候随即退下,韩王也颓然地坐到了王位之上。 他很清楚,仅仅靠自己手里的几千老弱病残,根本不可能是城外赵军的对手,更别说赵军才歼灭了数万联军,气势正盛。 说实话,韩王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去岁的洛城之战,自己为何要鬼迷心窍地背叛赵国,投靠秦国,这些年,秦国吞并自家的土地还少吗? 多好的一块河内之地啊,还有河东的十数座城池,还有上党郡,曾经可都是韩之国的地盘,可如今,却都经过秦国的一番磋磨,成了别人的了。 要是去岁自己也跟着赵国一起抵抗秦国,此时的自己或许已经和魏王、楚王一样有着周地的一大片土地了。 甚至若是秦国来攻,赵国也肯定不会像秦国一样,仅仅派出一只两万人的偏师前来救援。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现在摆在韩王面前的,不是什么两难的选择,而是两条死路:投降是死,顽抗更是死路一条。 韩王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割地赔款。用割地赔款缓解敌国的情绪,可以说是韩王一直以来的有效手段。 但问题是,此时韩王却是猛然意识都,作为层进的七雄之一的韩之国,如今却连一个郡的土地都没有了,哪里还有土地割给赵国呢? 只是,没有地盘也得创造地盘去割啊!哪怕是虚无的城池呢!总比被灭国了强吧! 当即,韩王便传令宣丞相和负责外交的大臣入宫,商议与赵国服软,并割地陪款的事宜。 只可惜,韩军撤退归来的大军被赵军全歼的消息,很快也在赵军的有意传播之下,在新郑城中大肆地散播了开来。 那些有着儿孙在军中效力的人家,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简直是如遭雷击。而随着漫天的哭声,一场史无前例的恐慌几乎瞬间就在新郑城内蔓延开来。 当然,这些跟在王宫之中的韩王并没有什么关系。 至于那些达官贵族们更是比普通的平民们更早地得到了消息,当然,平民的悲戚依旧与他们无关。 但明知韩国已经大厦将倾,韩之国的众位大臣自然要对自己和家族的前途负责。 若说之前,还有秦国护持,韩之国的大臣们还有继续坚持的理由,如今就连秦国的大军都被击溃了,似乎也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赵军的脚步了。 如此情形之下,投诚赵国,显然会是众多大臣和贵族们最好的办法。 刚好,如今的赵王就在城南设寨,并且厉兵秣马打造军械,很明显不日就要攻城,若是能助其攻破新郑,不说继续在赵国飞黄腾达,也至少能分上一杯羹,不会沦为黔首百姓。 好死不死,这样的想法几乎充斥着整个韩之国的朝堂。 于是,城楼之上,缒绳而出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已经等不到天黑。显然,所有人都生怕晚去一步,丢了这份天大的功劳。 更要命的是,随着各个世家大族不管不顾的缒绳而出,就连守卫在城楼上的韩军士卒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赵括根本看不上他们的投降,也从未想过要接受他们的投降。 至于韩王的诏命? 现在还有谁会理会这位即将被赶下台的韩王啊! 因此,即便是韩王几度派人去请,却根本人没有理会。 看着那空空荡荡的殿阁,韩王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孤家寡人。 唯一的好消息是,虽然王城之外已经是人心惶惶,但王宫之中倒是还没有掀起太多的波澜。 而王宫之中的卫士与宦者也成了韩王最后的亲信了。 韩王虽然称不上什么明君,但他也很清楚,若是他再不做点什么,恐怕不待赵军来攻,新郑便已经丢了。 军队,韩王知道,外面的臣子已经不再可靠,他必须立即赶赴城门掌握军队。只有新郑不失,他才有更赵国讨价还价的余地。 当即,韩王也只能招呼起自己最后的亲信匆匆地就赶赴了城门楼。 好巧不巧,韩王正好就看到了世家大族们争先恐后地缒城而出的场景。 这对于韩王而言,也算是个喜忧参半的消息吧。 喜的是,世家大族尚且要缒城而出,这就说明至少城门的将士们还是心向韩之国的; 忧的是,夕阳还未西下,便有人迫不及待地缒城而出,显然,想要叛变的世家大族已经不是少数了,否则也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当即,韩王连斩了数名缒城的使者,并将其尸体高高挂在四面城墙之上,这才止住了世家们外逃投诚的脚步。 当然与此同时,城门军的指挥权也随即牢牢地掌握在了韩王的手中。 不过,很显然,韩王与众世家的仇也算是结下了。不过这些都不要紧,韩王有大军在手,这些 世家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而只要韩之国这次不被赵国灭国,等渡过了这一劫,世家大族自然会负荆请罪,随即推出几个替死鬼,韩王再趁机要求点利益,双方各退一步,随即便又能重聚在一起继续治理美好的韩之国。 可以说,韩王的这一通操作,已经很具有明君的风范了。 如果继续按照这个剧情下去,韩王应该做的,就是收拢人心,做好与赵军殊死一搏的准备,至少明面上要告诉所有人,他要跟赵军拼到底。 只有这样,他才能将自己的抗击外敌的无畏形象给立住,才能震慑住所有的世家贵族,也才能收拢全城的人心,进而抵抗住赵军即将到来的进攻。 只可惜,行百里者半九十,偏偏在拿到了军权的最后一刻,韩王却是放松了警惕,做出了令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是的,韩王派出了他最后的心腹——宦者令前往赵军军营谈和。 按道理,谈和也不是不能谈,但在谈妥之前,你总得小心翼翼一些吧,就算是那些世家们也知道要缒城而出,不敢明目张胆地开城门而去呢。 韩王倒好,直接让宦者令从南门而出。 虽然是在天色逐渐地暗淡了下来之后,才让宦者令出的们。但,那可是南门啊! 无数双眼睛可都盯着呢! 更何况,城门之上还有那么多守城的士卒,下方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刚刚还斩杀了数名缒城而出的所谓「叛贼」,转眼间,王上你就亲自将人送出城外。这算个什么事情。 原本还想要守卫城池、守卫家园的战士们一个个都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自然,很快的速度,韩王派人出城求和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新郑城。 至此,韩王再也收拾不住局面了。 不仅仅是世家大族们,就连守卫城楼的将士们,也全都动摇了起来。甚至城楼之上,已经开始出现了逃兵的现象。 要命的是,城门的守将们对此也几乎是充耳不闻。 可以说,若是此时赵军发起进攻,恐怕几乎遇不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能轻松拿下。唯一让韩军的士卒们依旧在坚持的,无非是害怕自己士卒的身份被赵国发现后也难逃一死罢了。 而随着赵军俘虏了上万名韩军将士的消息传回了新郑城内,最后的抵抗意志也逐渐消散不见——原来即便是韩军的士卒,也可以不用死的...... 第679章韩使死在赵营中 星月兼程,韩王的宦者令终于来到了距离新郑城十数里外的赵军大营之中。 确切地说,他们是被赵军的斥候给押送到大营中的。在距离大营足足还有一里之远,他们便被赵军的斥候们给拦截下了。 显然,赵括并没有因为打败了秦韩联军而放松警惕。 因为天黑的缘故,赵军的斥候显然也没有看清楚宦者令的衣物情况,只以为是普通的来投降的世家的仆从。 对于这样的人,赵军的斥候显然已经习以为常,随即便安排了一伍的人马。虽然心中很是看不起这样的人,倒也没有为难韩王的使者。 随即便排出了一伍的兵马,将韩王派出的使者押送到了营地之中。 从始至终,赵军甚至都没让韩王的使者有自报家门的机会。 很快,韩王的使者便被带到了大营之中。本以为很快能够见到赵王的使者再度被狠狠打脸。 篝火下,一座小营帐前,世家所派出的使者,已经排成了长龙。是的,赵军竟然只是派出了一个低级的军官,在一一登记着来降的名单。 带着他们前来的赵军士卒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在这排队等着吧!. 顿时,韩王的使者便已经是火冒三丈,身为宦者令,即便是韩之国的国相、上将军见了自己那也是客客气气的,如今居然要自己堂堂的宦者令在一个小喽啰面前排队。 当即韩王的使者便冲向了前方案桌前,一边走一遍还大喊着:「我乃韩王使者,谁敢挡我!」 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韩王派出他来赵军求和一般。 身边来自各个世家的使者闻言顿时心中便是一惊:韩王也要投降吗?那可不行,韩王要是投降了,那自己主人家要怎么办! 还不等世家的使者们想出办法呢,那边的赵军士卒便也已经有了行动。 只听着「砰砰」的两声,两名手持着长棍的赵军士卒一左一右地就给宦者令给打跪在了地上。 眼见着有人插队,作为维持秩序的赵军士卒自然要秉公执法。 可是没想到,被打的韩王使者在吃痛之下,不仅没有偃旗息鼓,尖锐的声音却是带上了一丝丝的疯狂:「我是韩王使者,尔等胆敢伤我,我王势必杀汝!」 这回,不仅是身边韩之国世家的人听到了,就连所有赵军的将士也全都听清了使者的话语。 随即,众人略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坐在位置上的裨将。 闻言的裨将也是有些错愕:韩王的使者你来凑什么热闹? 当然,既然此人高喊是韩王的使者,那便不再是他一个小小的裨将能处理的事情了。 很快,韩王来使的消息便传到了正在巡营的赵括的耳中。 干脆,赵括便改变行程来到了收拢韩之国来使的营帐之中。 只是,因为赵括的到来还是有些突然的,现场甚至还没能收拾好,韩王的使者依旧坐在地上不肯起身,叫叫嚷嚷的要处死刚刚打他的两名赵军士卒。 而那两名动手的赵军士卒也无奈地低着头站到了一旁。 「王上驾到。」一个嘹亮的声音随即在营中响起。 众人包括韩之国各个家族的使者在内全都齐齐地跪倒在地,齐声高唱道:「见过赵(我)王。」 赵括大咧咧地坐在了刚刚裨将所坐的位置,虚扶道:「起身。」 随即众人便全都站起了身,唯独那名韩王的使者和两名「犯了错」的赵军将士还跪在地面上。 瞬间,赵括便皱起了眉头。 转过头,赵括便要询问裨将是个什么情况,却不料不待裨将说话呢,那跪在地上的韩王使者却先开了口 。 「赵王,还请给外臣一个公道。」韩王使者直起了上半身,对着赵括便是一礼道:「夫闻赵国礼仪之邦也,本使受王命而来,却不想为此两贱卒所伤,无端遭此厄运,还请赵王还本使一个公道,立杀此两贱卒。」 赵括闻言,依旧是有些茫然。 身旁的裨将见状,当即便说道:「此乃自称是韩王使者之人。」 随即,裨将又将刚刚的情况为赵括细细言说了一番,末了还亲自向赵括请罪。 听到自己顶头上司为自己请罪,两名赵卒的头几乎都埋入了土里了。 赵括闻言,眉头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 「汝说汝是韩王使者,可有凭证?」赵括淡淡的语气随即响起。 「此乃我王赐予之印信与国书,请赵王验证。」闻言的韩王使者也是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信物。 当即,赵韦便上前将信物接过,随即送到了赵括的手中。 而底下韩王的使者也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我王本想与赵国以和为贵,特命本使前来商议议和之事,不想赵王营中,却也有此恶徒,真令本使失望至极。还请赵王为赵军之名誉,立斩杀此二獠。」 听着底下韩王使者的话语,赵括有翻了翻韩王的国书,心中也是一阵的无语。随即将那国书随意地仍在了案几之上。 「砰」的一声,营中顿时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知道,赵王这是发怒了。 「我王,都是末将御下不严。还请我王念在二人战功份上,轻饶其罪,末将愿以战功相赎其罪。」身旁的裨将见状也赶紧单膝跪地为自己的士兵求情道。 闻言的赵括,心中确实一片森然。 随即,赵括继续淡淡地开口道:「裨将曲昊遇事不明,着罚俸半年。」 「多谢我王。」身边的裨将立即抱拳领命道。 而听着赵括的话语,韩王的使者也明显露出了一丝丝微笑,至于两名赵军的士卒,此时心中也是忐忑不已。 自己的顶头上司尚且被如此「重罚」,自己又该要遭到怎样的惩罚? 不过,应该不会丢了性命吧。 不待众人猜测,赵括却是已经站起了身,径直地走到了两名赵军士卒的面前。 在众人的惊异中,赵括竟是一手扶起了一人。 「你们叫什么名字?」赵括的声音明显比刚刚温和了不少:「是何职位?」 「小人曰:穑,前军伍长。」 「小人,曰:讯,前军伍长。」 两名赵卒显然还有些害怕。 「嗯。」赵括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伍长穑、伍长讯,处置有功,扬我国威,晋爵位一级,升屯将!」 「啊?!」 一声声惊讶的声音不断从四面八方响起。 不过,赵括显然没有理会众人的意思,径直地继续说道:「裨将曲昊,带兵有功,爱兵如子,着赐百金,记中功一件。」 「我王!」刚刚还被罚了半年俸禄的裨将当即叫出了声。 「罚你,是因你遇事不明之迷;赏你,是因你爱兵如子之心。怎么,你不服气?」赵括转身对着裨将笑着说道。 「末将殷服。」裨将当即领命道。 点点头,赵括随即又从旁边的士卒手中拿过了两根棒子,递到了刚刚两名赵卒的面前。 两名赵卒自然立即接过了赵括手中的棒子,却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赵括。 赵括微微一笑,随即看向了还在地上一脸错愕地看着赵括的韩王使者。 「给我打!」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从赵括口中说出,却是 让那韩王使者亡魂直冒。 「我王。」身后的几个将领有些诧异地开口道。 「嗯?」赵括一个眼神过去,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得令的两名赵卒相视一眼,当即朝着手中淬了两口唾沫,随即挥舞着手中的长棍就向着韩王使者砸去。 「砰」的一声,手臂粗细的长棍狠狠地在韩王使者的身上开了花。 当然,虽然是赵括下令,两人却也没有直接下死手,棍棒只是朝着使者的后背狠狠砸下,并没有伤及头颅等重要位置。 只是,即便如此,也足够这位一直养尊处优的宦者令受得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从韩王使者口中喷涌而出。 看着这一幕,赵括心情稍缓。 「赵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才刚刚几棍子下去,韩王的使者当即就尿了,随即连滚带爬地就向着赵括求饶道。 「什么档次,敢在我军面前叫嚣。」赵括斜睨了一眼,却是淡淡地说道:「继续。」 随即,却是缓缓地走回了台前,静静地坐了下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赵括又对身旁的赵韦吩咐道:「传令除巡逻戒严的将领之外,所有裨将以上将领全部到场观刑。」 「是。」赵韦当即领命道。 「把所有韩之国的来人,都领出来。」赵括随即又对一旁的裨将吩咐道。 「是。」知道王上这是要立威的裨将,也不敢耽搁,当即也领命道。 很快,小小的营地内便挤满了人。 一边是来自韩之国各个世家望族的使者们,另一边则是赵军的中高层的军官们。 而在场地中央,却是两名赵军的士卒,抡着棍棒狠狠地揍着一身锦衣的韩王使者。 饶是后续赵军的两个士卒已经收了气力,那韩王的使者还是早已经没了气息。 所有人都已经在到来之前被告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看着场中几乎已经是一块碎肉的韩王使者,众人还是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 众人这才猛然意识到,这位赵王,可是从尸山血海的长平战场上走出来的。 一时间,小小的营地中也是安静异常,只有棍棒不断在碎肉上敲打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的心头。 「住。」 终于,眼看着人都来齐了,也都已经深受震撼了,赵括这才淡定地开口道。 闻令,赵军的两名士卒也是停下了手中的棍棒,随即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赵括冷冷地扫视着在场之人,随即站起了身,走到了那堆烂肉的旁边,眼神冷漠,声音冰凉地对着众人说道:「赵人不可辱,赵军不可辱,漫说是一个区区的使者,便是韩王亲至,也只有如此下场。」 「所有人,都给我记住!」赵括再度扫视着众人,缓缓地说道:「但又恶贼犯我强赵者,虽尊不饶、虽贵不赦、虽远必诛!听明白了吗!」 「是。」众将士齐齐答应道:「犯我强赵者,虽尊不饶、虽贵不赦、虽远必诛!」 第680章大军突袭新郑城 在将众将军的心思统一之后,赵括随即宣布:寅时出兵,直取新郑。 众将士轰然应诺之间,来自韩之国各个世家大族的使者们却是两股战战。赵括让他们看了这么一出大戏,自然也不是白看的。 随即,赵括又告诉所有的使者们(除了韩王的使团),开战前一刻钟,会将他们放归,想要臣服赵国的,就将自家子弟召回,乖乖待在家内,但又披坚持锐抵抗者,立斩不赦。 闻言的众使者们,顿时如蒙大赦。 显然,此时的他们已经不敢再奢望什么富贵荣华了,看着地上血泊中的那堆烂肉,他们恍然意识到——活着,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幸事了。 这自然是赵括导演这场大戏的目的之一:攻城在即,赵括需要新郑城内的韩军更加的胆寒,这样一来,才能让自己的大军一举而破之。 赵括很清楚,如今的新郑城或许还暂时掌握在韩王的手中,但中层的将领无疑会被各个世家把持,只要这些世家胆寒了,这不到万人的韩军就是散沙一盘。 当然了,恫吓韩军不过是赵括捎带手的目的而已。 更重要的,赵括要开始树立起赵军的自信与自豪感,甚至应该说是赵国民族自信与归属感。 这对于应对即将到来的对秦决战,是至关重要的。 有了这样的归属感,才会相信在任何时候,他们的网上都不会放弃他们,也才会在绝境中不抛弃不放弃; 有了足够的自信心,才能勇于承担一个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并为之拼尽全力。 这对于两支战力相近的军队而言,是至关重要的。 而在与秦军对战的过程,也会是赵国或者说华夏民族的民族情怀的奠基过程,而这,或许比建立一个叫做「赵」的朝代,更加的重要。 只是,这些话,赵括却无法跟任何人言说。 就像那「书同文、车同轨」,或许只有千年以后,人们才会意识到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但不管怎样,至少赵括的作为让如今的赵军将士们感到了满满的温暖,原来两个小卒在王上的心中,居然会如此的重要,甚至重要过手持国书的他国使臣。 当然,也是韩国使臣自己找死,也不看看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求和之人,还敢狺狺狂吠,赵括不拿他祭旗,都对不起他的风尘仆仆。 于是,在赵括的激励之下,所有的赵军将士们都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一架架云梯、一座座冲称车很快在将士们的协作下完工。 而时间也很快就要来到所约定的寅时。 赵括大手一挥间,上百名来个各个世家贵族的使者被放归了回新郑城中。 看着那向着新郑奔忙的身影,一旁的赵韦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拱手向赵括问道:「我王,若是这群人回到新郑之后向韩王告密怎么办?」 闻言,赵括却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对于赵韦能够主动思考问题,赵括还是很开心的,随即回道:「告什么密?告诉韩王我军行将攻城,还是告诉韩王,他自己曾经投降过?」 「这?」赵韦一时间有些语塞。 「更何况,就算有一两家想要告密,其他家族也不会允许的。」赵括随即继续说道:「你忘了,在他们到来之时,我们就已经记下了他们的家族信息。从那一刻起,这下家族的命运便已经被绑在了我赵国这条船上了。」 「要是,其中有韩王提前授意的呢?」赵韦继续问道。 「且不说韩王自己派出了使者,很大概率上不会有更多的密探。」赵括继续摇着头说道:「而且,就算是有,那又如何?屋塌之时,又岂是一根栋梁就能顶住的?」 「再说了。」赵括指着眼前落荒而逃的韩之国的使者们,继续说道:「你看这其中,有哪个像是栋梁?所有的房梁木桩,都被我们给拆了,即便有一两根顽固不化,又有什么关系。」 「更别说,除了一个寅时的时间,他们也根本不知道任何的讯息。」赵括随即继续笑着说道:「便是告诉了他们又如何。我军从哪里发起进攻,人数如何,军械多少,什么都没有,他们能干什么?而且......」 不待赵括继续说下去,一个声音确实从身后打断了赵括对赵韦的教导。 「我王,大军已经整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原来,李牧已经再度检查完毕,前来向赵括复令。 「好。」赵括点点头,却是又对赵韦说道:「而且,我军行将开拔,又有何惧?」 说着,也不管赵韦有没有理解他的阳谋,赵括再度转身,却是对李牧说道:「全军即行开拔,目标新郑。」 「是。」李牧当即答应道。 很快,呜咽的号角声响彻在寂静的夜空之中,一条条火龙随即向着新郑的方向蜿蜒而出。 跑在前头的韩军使者们,听着后方隐约传来的动静,心中焦急之心更切,明明脚下的速度已经到了极致,却依旧感觉不够快。 其实他们远不需要如此的焦急,一则,如今的新郑已经几乎没有了防御,二则,赵军虽然已经出动,但因为各种攻城器械的缘故,赵军的行军速度是远赶不上他们的。 只可惜,事关生死,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生死面前保持足够的冷静,尤其这群人显然也不是什么见惯了生死之人。 但不管怎样,在拼命的赶路之下,这群人还是很快接近到了新郑城下。 墙根之下,各家开始使用着各自的通讯手段,召唤着来自头顶的吊篮。 只是,吊篮没有等到,却是听到了吱呀呀的开门声——城门居然被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顿时,所有人如临大敌。 众人可都知道,城门的韩军可还是掌握在韩王的手中啊!当即,便有人想要逃窜。 也就在此时,那条小小的缝隙中却是探出了一颗发须皆白的小脑袋。 「二叔?」一个略略有些不可置信的声音随即响起。 「细伢子?」借着明朗的月色,那颗白色的头颅也很快寻到了声音的方向:「快,快进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答话之人立即便冲了进去。 眼见着一人进去,其他人虽然还搞不清楚情况,但也随即纷纷钻入了其中。 「二叔,怎么回事?」最先进去的年轻人一边跟着小老儿向着城内跑去,一边四处打量着空空荡荡的大街和城楼。 「王上也派人投降了,后面就回宫了,人心都散了,就没人管了。哎......」小老头也是简要地说明了情况。 「哎。」闻言的年轻人也是幽幽一叹。 「快走吧,兄长要等急了。」小老头随即催促道。 「嗯。」年轻人略微点点头,随即却在一个岔路口停下了脚步,是又继续说道:「二叔,你快去把北门的三弟和几个家生子喊回来,还有宫门驻守的七弟,晚点就来不及了。」 「啊?」老头儿还有些不明所以。 「二叔,快去吧。父亲那里,我来说明,赵军今夜就要攻城,晚了就来不及了。」年轻人赶紧继续说道。 「好。」听到这话,老头也不敢怠慢,当即点点头应道:「我这就去!」 这样的情况不仅发生在这个年轻人这边,可以说几乎所有入城后的「使者们」都在跟前来接应自己的亲戚、奴仆吩咐着类似的话语。 很快,嘈杂的脚步声响彻在原本寂静的街道上。 只是,这些事情,在王宫之中焦急等待着讯息的韩王,却是一无所知。 不得不说,让自己的宦者令前往赵军着实是一步臭棋。身为宦者令,舌战群儒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了,而代表一个国家去谈判,也更不是他的专长。 忠心,或许是这位宦者令唯一的优点了。 而这份忠心,唯一的用处应该是放在身边的。 至少,若是宦者令还在,宫内的眼线就还在,韩王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宫内宫外的情况一无所知。 只可惜,人在绝望之时,往往并不能分辨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救命的稻草,还是一个真实的把手。 就这样,在所有的家族都忙碌着收缩着人口之时,在赵括率领着六万多人浩浩荡荡地杀向新郑之时,韩王却是在他的王宫之中无能地踱着步子。 直到,赵军低沉的号角声与阵阵的擂鼓声传入王宫之中。 「噌」的一声,韩王从半睡半醒中惊醒了来。 「来人。」韩王坐起了身,抽出了床头的宝剑,一边喊着一边就向殿外跑去。 只是,直到韩王奔到了门口,也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推开殿门,却见殿前数名宦者与宫女正抱着包袱朝着各自的方向奔跑着。宫内尚且如此,宫外又该是个什么场景? 来不及管那些宦者和宫女,韩王随即抬头一看,城门的方向上,已经是一片赤红。 「宦者令没有将自己的国书呈递给赵王吗?」巨大的恐惧随即向着韩王袭来:「怎么赵军还来打?」 而就在韩王愣神之际,那片火红,正沿着城门向着王宫的方向蔓延而来。喊杀声顺着火光从各条街道,直冲到韩王的脑门。 「城门丢了?」韩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晚间还巡查过的城门,怎么会在转瞬之间就丢了? 一瞬间,韩王想到了那些缒绳而出的世家们,又一瞬间,韩王又想到了自己离去时,将士们长舒一口气的场景..... 但不管怎样,城门丢了,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任谁都知道,已经无力回天。 「当啷」一声,韩王手中的宝剑,不自觉地滑落在地。 第681章兵不血刃得新郑 几乎是兵不血刃,赵军便拿下了韩之国的国都新郑。 虽然有些意外的快速,却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的韩之国,可不是三家分晋之后的韩之国了。所辖区域,甚至连当年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曾经也算精锐的韩军,更是在战前就只剩下了三万人而已。 这样的一个弱小国家,别说是在如狼似虎的战国了,就算是在还算平和的春秋末期,也根本活不了多久。 当然,在历史上,韩之国要到公元前230年才被秦国灭掉,虽然依旧是六国之中最先被秦国灭掉的,但却也是在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是秦国没有能力灭掉韩之国吗? 显然不是。 之所以拖延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发起了灭韩之战,原因无非就是两个。 对外,秦国还没有做好一统六国的准备。 虽然在历史上秦国通过长平一战,已经基本消灭了六国重新崛起威胁秦国的可能,但因为信陵君合纵攻秦的关系,导致秦军实际上一直对直接面对六国攻伐还是有所忌惮。 自然,秦国也就将一统之事缓推慢行,试图采用蚕食的方式,逐步地纳地而不灭国。 对内呢,实际上在秦国的朝堂之上,除了军功集团、老士族集团之外,还有来自韩之国、楚国的,不可忽视的,一股甚至多股的政治力量。 这些来自韩之国、楚国的政治力量,往往以外戚的形式存在。 就比如被搬上了荧幕的芈八子,也就是如今的秦王的母亲,就是众人较为熟悉的外戚政治力量的例子。 只是,芈八子的政治智慧和手段如何暂且不论,与其他的外戚势力不同的是,芈八子因为出身的关系,显然并没有为他的母国争取什么利益。 但即便如此,白起在引水灌鄢都之前,还是特意派遣了使者前往咸阳,说明情况。 虽然当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能让白起这样的杀神有所顾忌,芈太后还是很有实力的。(白起本身也是太后的亲弟弟魏穰侯给提拔起来的。) 根本没有为楚国尽过一分力的芈太后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还心向母国的太后、王后了。 这也就能够理解,秦始皇帝为什么会下出「逐客令」这样令人费解的命令了。 作为千古一帝的嬴政,难道他会不知道秦国之盛便是始于客卿卫鞅吗?他会不知道逐客令会对秦国的国力进行削弱吗? 千万不要小瞧了千古一帝的政治智慧,也更别小看了一名君王要推行一项政策时候的决心。 同样是始皇帝,焚书坑儒、统一度量衡、书同文、车同轨,桩桩件件,哪一项不是遭到了剧烈的反对? 可是皇帝动摇了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 可「逐客令」呢?被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李斯的一封《谏逐客书》就给轻松化解了。 什么时候始皇帝这么好说话了? 什么?那是始皇帝还没有一统天下,还听得见意见。 那攻打楚国的时候,始皇帝为何还是一意孤行要重用李信等将,而不是听从更多人的建议,以王翦为将呢? 显然,不是始皇帝听不听得进去意见的问题。 而是《逐客令》实际上已经达到了它的目的了。 什么目的? 驱逐秦国朝堂上外戚势力的目的。 结合历史大事来看,这封逐客令的目的就会更加的显而易见了。 公元前239年,始皇之弟成蛟叛变,被诛杀,以韩太后为首的来自韩之国的外戚势力,被连根拔起; 公元前238年,嫪毐叛变,被诛,以 始皇帝亲母赵太后为首的赵国外戚势力,偃旗息鼓; 公元前237年,郑国渠案出,《逐客令》颁,旋即,《谏逐客书》出,逐客遂止。而其中,容易被人忽视的是,吕不韦也是在这一年被罢相并遣出京城,前往河南的封地。 这样一梳理,问题就很明显了,始皇帝要驱逐的不是以李斯为代表的毫无根基的秦国客卿,而是朝堂上已经盘根错节的外戚势力。 确切地说,就是以吕不韦为首的残余势力。 因为他们的存在,结结实实地已经影响到了始皇帝一统六国的脚步了,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心,这些试图抱团取暖的外国势力,都必须清除出去。 而随着吕不韦罢相已成定局,自然始皇帝也就不需要再继续进行无畏的「牺牲」,趁着李斯的一片《谏逐客书》,始皇帝自然也就顺坡下驴了。 好在的是,这两个问题,对于赵括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 对外,如今的战国局势,依旧是赵、秦两强对立的局面,甚至赵秦之间已经达成了各分其国的默契。 因此,即便赵国开启了灭国之战,所要面对的对手也仅仅是一两个国家而已,目前的赵国显然早已经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对内,赵括以小宗入祧大宗,原属赵王的外戚势力偃旗息鼓,一番新政之中,却是将原有的朝堂架构体系彻底打乱,再加上赵括本身并没有立王后,自然也没有新的外戚势力形成。 因此,在赵国内部,对于灭诸国的阻力几乎是不存在的。 这样一来,大兵压境之下,韩之国被灭几乎已是必然。 当然,灭韩虽然容易,但接下来如何应对秦军的报复,才是关键。 好消息是,因为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的新郑,城墙防御包括各种各样的防御器械,几乎毫无损伤,这不由得又令赵括的腰杆子硬上了几分。 很快,韩王的落网,却是让赵括有些麻爪。 杀是不可能杀的,否则在日后的灭国之战中,势必会激起剩下各国的拼死抵抗。这可不是赵括想要看到的。 可是,把他放着吧,好像不仅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勾起不必要的麻烦。 万一在秦赵交锋之时,韩王忽然间登高一呼,有了秦军的撑腰,还真未必会是应者寥寥的状况。上升至,即便是应者寥寥,也够恶心自己一把的。 那就把他,连带着所有新郑的达官贵族,全都迁移走! 虽然这会是一场不小的工程,但不管是为了新郑的长治久安,还是为了应对接下来可能的与秦军的恶战,这都是最好的办法。 说干就干,赵括当即唤来了李牧,随即安排人员,连夜敲开各家的门户,要求其跟随大军向邯郸撤离。 什么? 不愿意? 这不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这是王命! 新郑城内的贵族们,可是有不少见识过被活活打死的韩王使者的,在面对赵括的命令之时,自然也是不敢多言语什么,纷纷劝说着自家的家主、父亲,收拾行囊前往邯郸。 当然,仅仅有着锋利的刀剑,那就不是赵括的性格了。 见众人已经开始了搬家的行动,赵括也是命人宣布,前十家离开新郑者,将由赵国朝廷比照着其在韩之国的宅院,在邯郸城安排好住宅;前五名离开者,加赐田亩;前三名离开者,加赐爵位。 只一瞬间,众人的积极性就被激发了出来。 当然,其实住宅也好,田亩也罢,对于这些世家大族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毕竟这么多年的积累,些许宅院和田亩还真不被他们看在眼中。 但这些东西,可不仅仅是财货而已,更是来自于赵王 的官方认可。 这对于一个刚刚投降过去的家族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事情。有着这层认可,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就不需要谨小慎微地担心被邯郸的世家贵族给吞并了去。 更别说最后的爵位了,那可是一个家族重新站起来的基础。 即便是身处韩之国,这些消息灵通的家族,也早就知道了赵国如今的国策,这爵位可不是像韩之国那样轻易就能得到的。 于是乎,刚刚还一边吩咐着手底下人磨磨蹭蹭收拾着东西,一边想着破局之法的各个世家的族长们,随即蹦着跳着催促着众人快些行动。 不过,这些显然都不是些什么聪明人。 真正的聪明人在得到了赵括分赏的第一时间,就带着阖家之人,几乎是两手空空地就驾着马车,奔出了城,直接来到了接应他们的营地之中。 看着几乎空着手,连吃食都没有带的世家子弟们,负责接应的裨将也是一脸的懵圈。 「这些韩之国人这么拼的吗?」就连裨将也在心中也是腹诽道:「此地距离邯郸少说数百里,不怕饿死在路上吗?」 但聪明人到底是聪明人,敢两手空空地第一个来到军营,他们心中显然已经有了十足的成算。 果然,很快,赵括便亲自接见了这伙人的家主,并亲自赐予了邯郸的宅院、田地,以及他们心心念念的爵位——虽然只是伯爵而已。 这在韩之国,自然不算什么,但在爵位稀少的赵国,绝对是能横着走的存在。 不仅如此,赵括还承诺,新郑的财物等战后,他们可以随时回来取之。 而等赵括告知:第二和第三个前来的,只有子爵和男爵之时,众人更是对家主的神机妙算而感到无比的钦佩。 也是,作为第一个响应赵括号召的正面典型,赵括当然要好好地予以嘉奖了。 很快,这个聪慧的家族的事迹便在新郑城内传播开了,同时,三等爵位的消息也随之传开。各大家族在扼腕痛惜的同时,也是顾不得这许多,纷纷带着人就往城外的军营里冲去。 只是,随着前十的赏赐名额逐渐被占据,家族赶来的速度却是肉眼可见地下降了起来,赵括也当即宣布了他三步走的最后一步:最后抵达军营的三个家族,剥夺一切财富。 瞬间,寂静的军营又再度热闹了起来。 就这样,赵括几乎是打一棒给一个甜枣,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新郑城内的这些贵族们打包送上了前往邯郸的路程。 第682章得知消息续攻楚 原本就不算热闹的新郑城随着世家的离去变得越发地萧条了。 大街小巷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赵军的士卒,虽然行色匆匆,但眉眼之间,却是难掩胜利的喜悦。 尤其是随着周遭原属于韩之国的城池一一投降之后,胜利的气息更是弥漫在了整个新郑城中。 这也难怪了,短短不过一月时间,大军不仅灭了秦韩联军,更是将韩之国一举拿下,换了谁也得狠狠地高兴一阵。 当然,这些人中却没有赵括和李牧的身影。 作为大战的决策者,两人显然都很清楚,打新郑容易,可要应对秦军却难。 尽管赵括已经安排了一系列的行动,但能不能顶住秦军的疯狂报复,即便是赵括也没有绝对的信心。 没办法,兵力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根据情报,在楚国陈都之前的秦军至少还有二十三之多,加上从山谷中逃窜出去的一万多秦军,秦军一线的兵力将达到可怖的二十四万。 而如今的赵军,却不过看看六万五千多人而已,即便是赵韦的三千重骑兵及时赶到,总兵力也不过七万人而已,面对三倍于己的秦军,即便是李牧在侧,赵括也无法淡定从容。 虽然赵括也有过阏与之守,以区区五千人硬生生守住了燕军六万多人的进攻。 但那是燕军啊!就单兵的战斗力而言,燕军连跟秦军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更重要的是,秦军猛攻陈都,手下一定是制作了足够的攻城器械的,光是这一点,就比几乎毫无准备的燕军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以说,一旦秦军真的放弃陈都转而进攻新郑,赵括将面临自从穿越以来最为危险的一战。 看着眼前的舆图,赵括和李牧齐齐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深邃的目光不断在那沟沟壑壑中逡巡着,试图寻找到一个破局点。 「我王。」李牧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能否请楚军代为牵制住秦军一部?无需太多,只要能牵制秦军哪怕十万大军,我军的压力也会减少很多。」 「若是三两万之数还有可能。」赵括几乎不假思索地便回答道:「若是兵力再多,恐怕楚军自身都要难保了。更何况,此事若是操作不当,让楚军中了秦军的调虎离山之计,反而更遭。」 李牧闻言也是哑然。 楚国的陈都之内,如今能战之兵绝不少于十二万,可就是这样的一支庞大的楚军,甚至连秦军两三万大军都看不住。 这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有些不可思议,可对于楚军而言,却是真正的事实。 原因很简单,楚国的兵力实际上都是东拼西凑而来的,虽然看起来有那么多的人,而且在防御战中也打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但赵括却是清楚:因为分封制的缘故,这十余万大军在防御战中或许还能保持高度的一致性,但是一旦转防御战到进攻战,这十余万大军就会瞬间变成一盘散沙。 再加上如今的楚军缺少一位像项燕那样的绝对强人,能将所有的部队捏合到一起,自然想要楚军配合赵军作战,拖延住秦军部分的兵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至少,从备战的角度来看,赵括和李牧都不该将楚军的存在考虑在内。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七万对二十四万,到底要如何取胜。 「魏军呢?」李牧似乎不死心,即便楚军已经无法寄予希望,转而又把主意打到了魏军的身上。 韩之国东北边就是魏国,长长的韩魏边境,让魏军的开入变得很是简单。只要魏王想,即便是从大梁出发,魏国的大军用不了几日便能抵达新郑城下。看書菈 可问题是,魏王会愿意吗? 赵括 很快给出了答案,道:「凡是无利不起早,再加上去岁周地之事已经把魏国的胃口给养叼了,要是我军不给出足够的利益,魏王是不会派兵援助的。」 「信陵君岂会眼睁睁看着秦国做大?」李牧再度问道。 「信陵君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秦国做大,但同样,信陵君也不想我赵国做大。」赵括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若是没有这信陵君或许还能以金帛玉器说动那魏王,可有这信陵君......」 「哎......」赵括也是无奈地苦笑着。 的确,当一个聪明人做自己的盟友的时候,那自然是惬意无比了,可当一个聪明人跟自己有了利益冲突,甚至是成为了对手之后,往往会变成最讨厌的人。 因为聪明,所以他总能找到对他最有利的条件; 因为曾经互为朋友,所以他也很能找准自己的软肋,逼迫自己就范。 一番苦笑之中,赵括心中也是隐隐觉得,此战过后,或许灭魏的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自己和赵国不能再被这样一个腐朽的魏国所拿捏了。 「若是以韩地与魏国平分,可有可能换取魏国的援军?」李牧显然还是不死心,随即继续问道。 「韩之国区区之地,除却新郑之外,几无有用之地,若不将韩地之新郑给了魏国,魏王与信陵君势必不会罢休,可若是给了魏国,那我军占据此处还有何意义,还不如将韩地送还给韩王,我军退守轵城算了呢!」赵括的语气明显更加不悦了起来。 「哎。」李牧深深叹息,道:「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不,应该说,我们从来靠的都只有、也只能是自己。」赵括摇摇头再度否定道。 「不过,该派出使者的还得派出去。」赵括随即又接着话头继续说道:「请不请他们来,那是我们的事情,来不来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来了正好为我抵御秦军锋芒,不来,那就是藐视我赵国,背叛我赵国。来年进攻之时间,也就有了堂堂之名了。」 「是。」李牧立即答应道。 「至于新郑。」赵括继续说道:「能守到燕北之军南下那自然是最好的,即便是守不住,有赵韦的三千重骑,护送我等回返上党,总还是没有问题的。」 「是,末将受教。」李牧随即再度答应道。 当即,一番讨论之后,李牧随即再度投入到了紧张的防御布置之中。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赵军如火如荼地进行调动、准备防御新郑之时,秦军的主将王龁却也已经接到了来自蒙骜的败报。 只是,他并没有如同赵括所预料的那样,尽起大军直扑新郑,反而是传令正在南下赶路的蒙骜与韩楚边境就地修整,并防御赵军之南下。 至于其主力大军,更是被他一个不留地投入到了对陈都城的车轮战中。 很显然,王龁并不想再去理会韩之国的死活,他必须为秦国拿下眼前的利益,拿下陈都。虽然秦军所得之陈都城利益,远不如赵国连下两国之利益,但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啊! 可以说,王龁是真的有点被赵括给打怕了。即便是手握着绝对优势的兵力,也依旧不敢对赵军发起亡命一搏。 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很容易被理解。 虽然陈都城内有一十二万的楚军,但其战斗力,与在新郑的有着赵括加持的六七万赵军实际上是不分上下的。 这样一来,一个是近在咫尺的楚国都城,一个是远在百里之外的韩之国国都; 一个拿下了就能纳入到自己版图,一个即便费尽心力拿下了也不一定能纳入自家版图; 很明显,从利益的角度来看,选择继续进攻陈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至于东出和北上之路都被新政所封锁的问题,却也并不是无法可解,就比如从魏国借道。又或者与魏军一起联手进攻赵国? 随着赵国的国力逐渐超过秦国,王龁相信,就在赵国之下的魏国哦不会没有任何的异动,同样的,在赵国拿下燕国之后,仰仗这赵国鼻息的齐国也不会不感到压迫。 这些都将成为秦国重新提出连横策略的倚仗。 既然韩之国的陷落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那么尽快攻下陈都,尽可能缩小与赵国之间的差距,才是王龁最应该做的事情。 这样的想法当然不能算有错,也不能简单地以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去分析王龁所做出的判断的正确性。 只能说,王龁选择了一个低级的难度,对秦国和赵国而言,战争瞬间都变成了简单的模式。 当然了,赵国那边压力是没了,压在楚国肩头的压力却是更加大了。 尤其当楚王知道了赵国已经打败了秦韩联军,却并没有继续南下支援自己,而秦军又再度加强了进攻力度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瞬间从心底升腾而起。 甚至,对于赵国、对于赵括,楚王和他的臣子们也在心中悄然升起了一丝丝的埋怨。 楚王当然知道,能为自己吸引走数万大军,赵军实际上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可是,斗米恩升米仇的事情,从来都是如此。赵国没有从秦国的手上解救出楚国,那便是赵国不可饶恕的原罪了。 只是,楚王和他的大臣,都忘记了: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是利益在其中勾连,攻韩救楚,这已经是赵括对于如今局势所能做的全部了。 要怪,只能怪楚国的军力还是太过渺小——落后就要挨打,这从来都是万年不变的真理。 而在被秦军连续三日登上城墙,并造成楚军大量的杀伤之后,撤离的谏言再度被摆上了楚国的朝堂之上。 第683章弃陈城移都寿春 撤离陈都的奏疏很快堆满了楚王的案头。 这些奏疏之中,不仅将撤离陈都的理由一一道明,更是连下一个都城都为楚王选好了。 理由很多,但归结起来其实就是一点:陈都守不住了! 的确,面对秦军越来越凶猛的攻势,几乎每日都有数以千计的楚军士卒倒下,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用不了十来天,即便不被秦军破城,城内的楚军也势必会因为伤亡过大而崩溃。 就这还多亏了从赵军换来的一批军械,尤其是其中的弓弩箭矢,可是给秦军造成了大量的伤害。 但也仅仅是伤害而已。 关键的援军方面,魏、齐两国明显已经置身事外,唯一可以前来救援的赵国也的确来了,可却止步于韩之国。而秦国更是无视赵国对韩之国的进攻,一门心思就是要拿下楚国。 显然,赵国的围韩救楚的计策并没能成功。 而赵国的主力还在燕国,要他们放弃已经要到手的燕国南下救楚,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可以说,如今的楚国已经到了内外交困的情况了。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还是楚国自己作的,连续两道关卡:曾城和新蔡,每道关卡本该都要拖延秦军至少旬日的,可没想到,这两座重要的关卡加起来也没能拖延到秦军两日的时间。 不过,再懊恼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即便将两道关卡的主官都投入了大狱,也改变不了如今楚国的危局。 既然已经内外交困,陈都也是被破在即,那么还不如索性放弃掉陈都。 至少还能保存足够的兵力,再利用楚国南部的山林水网,拖住秦军下一步的进攻。 正如楚臣在奏章中所说的:楚王在,朝廷就在,朝廷在,社稷就在。 而真正让楚王心动的,却是若干奏章中对于下一个都城的选择——寿春。 毗邻着淮河的寿春,有着与鄢郢一般险要的地形,稍加整理之后,便是坚城一座,而且因为临水而御的缘故,即便秦军攻来,也根本无法围困住,这样一来,援军可以源源不断地通过陆路或是水路进入寿春城,也根本不怕消耗战。 仅仅是这一条,就比如今的陈都要好上不知多少。 可以说,这寿春简直就是另一个郢都!而淮河却不似之前的鄢水,想要决淮河之水,来攻杀寿春,那也是不可能的。 从坚固程度上来说,寿春甚至还要比郢都更胜一筹。 当然了,寿春也不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最明显的问题,就是距离中原地区更加遥远了。选择了寿春,几乎也就选择了暂时脱离中原争霸的舞台。 这对于一直想要重新回到历史舞台的楚国而言,几乎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楚国在失去了鄢郢之地后,并没有直接将国都向东迁移至寿春,而是将国都迁移到东北方向的陈都。 只是,事到如今,在国家存亡的面前,什么重新回到历史舞台,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可即便如此,要楚王下这个决心依旧不容易,毕竟撤离容易,想要再回来可就难了。 陈都之外,可也是大面积的楚国国土啊!还是整个楚国最为精华的一部分。 好在,再难下的决定,当刀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也很快会有答案。 而秦军,很快就用实际行动,把锋利的秦剑架到了楚王的脖颈之上。 在王龁的亲自督战之下,南面城楼几乎摇摇欲坠,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被秦军至少登城了十数次,更有一次直接杀到了城楼楼梯处。若非守城的将军拼死以抗,恐怕秦军已经攻下城楼的楼梯了。 一旦楼梯被贡献,下一步 ,可就是城门了。 不得已,城内最后的预备队也被调上了城墙,甚至不少民壮也被征集起来,送上了城楼。 于是,在傍晚战斗稍歇之后,屈、景、昭三族的族老代表三家来到了楚王宫内。 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后,入夜时分,楚王终于答应放弃陈都,前往寿春。 当然,为了让楚王答应撤离,屈、景、昭三族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以三族之力组织一万五千大军,为大军撤离殿后。 子夜时分,撤退悄然从东门开始。 数万人的撤离,自然是瞒不过秦军的眼线的。 不过短短两刻钟之后,秦军的王龁便已经得到而来前线的汇报——楚军正在悄然撤离陈都。 选择权再度摆在了王龁的面前,是趁着楚军撤军的机会,重创楚军呢,还是坐等楚军撤离呢? 若是之前,王龁想也不想就会选择第一条。 但随着赵国攻下韩之国已成事实,眼看着秦赵之间国力将发生根本性逆转,王龁不得不考量第二条路的可能性。 原因很简单,自己若是此时出击,当然会给楚军带来极大的创伤,但同时,极有可能,会让还未离开的楚军彻底地放弃了出走的想法,进而死守陈都。 一旦楚军死守陈都,即便兵力减少一半,也会对自己的秦军造成更多的损失,更会拖延自己占领陈都的时间。 这显然并不是王龁所愿意看到的。 但如果,放任楚军弃城,自己很快就能得到一座还算完整的陈都城。 唯一的损失,不过是放任了数万楚军南下而已。 王龁很清楚,本身自己的目标就仅仅是到陈都为止。而一旦楚军南下,虽然南方的山林水网会阻止自家继续攻伐,但同时也将彻底束缚住楚军北上的可能。 这样一来,即便是楚军多了几万部队,也对自己集中精力对付赵国没有什么影响。最差的情况,也不过就是在陈都放下三五万大军防御即可。 等自己摆平赵国,即便楚国有再多的山林水网,也势必阻止不了自己进军的脚步。 更妙的是,若是能尽快南下陈都,自己甚至可以快速向北,趁着赵军还没有解决掉燕国的情况下,重新将赵军赶出新郑。 如果说之前的害怕只更多的损失之类的理由还只是能让王龁稍稍犹豫的话,那么有可能能将赵军赶出新郑的这一点,着实是有些打动王龁了,也足以让王龁下定决心了。 当即,王龁便下令道:「全军保持禁安静,除斥候密切观察燕军行动轨迹外,其余部队一律不准出击,绝不允许对楚军的离开进行任何形式的阻拦,违令者斩。」 「是。」传令兵立即领命道。 很快,随着王龁不准袭击的命令传递到位,原本已经摩拳擦掌的众人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在黑暗中目送着楚军的离开。 应该说,秦军的军纪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 虽然十几日的猛攻,已经让所有的秦军将士们打出了阵火,但王龁的一道军令下来,众将士还是乖乖地待在黑暗之中。当然了,大多数的秦军实际上对楚军的撤退是并不清楚的。 只是,楚王对此却是一无所知,还以为是自己忽然间的撤退已经瞒过了秦军的眼睛。 当然,这结果都是一样。 就这样,楚国大军几乎用了一整夜的时间,才从陈都城内撤离完毕。 而秦军也是罕见地直到卯时三刻,太阳都已经出来许久之后,这才开启了新一轮的「进攻」。 依旧是冲车开路,箭塔随行,依旧是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大军。 就好像城内还有着无数的楚 军等着他们前去拼命。 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已经人去楼空的陈都几乎毫无抵抗地就落入了秦军的手中。 登城、开门、入城,几乎一气呵成。 不过短短的三刻钟的时间,王龁已经骑着高头大马进入了陈都城内。 看着城内楚民那惊惶的眼神,即便知道此战算不得什么大胜的王龁也不自觉地大笑了出声。 随着王龁的笑声,阵阵喝彩声终于在秦军内部爆发开来! 「赢了!」 「胜了?」 秦军的将士们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洞开着的城门与宫门。 随之而来的,却是阵阵欢庆的擂鼓与号角声,将士们拍打着自己的盾牌,用手中的戈矛锤击着地面,有节奏地发出着阵阵欢喜的声音,释放着连日的压抑。 王龁当然没有阻止将士们的庆贺,连日的作战,受损失的不仅仅是城内的楚军,攻城的秦军同样损失惨重。 相对于数万将士饮恨在此城之外,如今这样的庆祝方式,已经是极好极温和的了。 当然,对于抢劫和屠杀这样的行为,王龁还是严惩不贷的。 毕竟自从自己踏入城内,这里就已经成为了秦国的一部分,而且,对于即将到来的秦赵之战而言,陈都将成为极为重要的后勤保障基地。 一句话,陈都不能乱。 好在,陈都毕竟是楚国的国都所在,即便楚王已经将绝大部分的财物悄然运走,但毕竟只有一夜的时间,剩下的东西也足以让秦国吃顿饱的了。 当即,在完全占领了陈都之后,王龁很快下令,从缴获的物资之中拿出一部分犒劳有功之将士,并且即行在陈都城外举行庆功宴。 其实按照秦国的律法,王龁这样做,并不算合法。 一则赏赐都应该出自秦王,二则缴获的物资,也该由秦王统一进行分配,三则庆功宴也该由秦王来组织。 只是如今的情势下,王龁显然是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这次的胜利,已经是数年以来,秦国好不容易的一次真正的胜利,秦军上下盼望着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以畅通心情。 当然,若只是如此,庆功宴自可以等回归咸阳后再行举办。文学 但问题是,王龁还不准备班师! 正如前面所说的,王龁还需要继续率军,趁赵军燕北之军还未回返之际,反攻韩之国。.. 如此一来,这份庆功宴就显得十分必要了。 这既是拿下楚国陈都的庆功宴,也更是进军新郑的誓师大会! 第684章陈都蓟城双双下 史记曰: 「公元前255年秋,秦发大兵二十五万许,出蜀地而攻楚,两日内连破曾城、新蔡,至都城陈城,围之。 赵始皇帝括问询,不以大军北上伐燕为意,亲率大军七万许南下救楚国。 因兵力之短,故行「围韩救楚」之策。 秦军主将王龁察之,遣将军蒙骜为帅,督骑兵五千并不足两万,会韩军三万北上救韩。 始皇帝括乃使「围点打援」之计,歼韩军三万于韩都新郑城南野外,溃秦军蒙骜所部与谷道之内。 秦韩之师败绩,仅余万人惶惶然逃回楚地。 联军既破,赵军遂续攻韩都新郑,秦军不救,乃破之。韩桓惠王并新郑一百三十余大小世家贵族,悉数迁于邯郸。 韩之国既破,秦军累攻于楚之陈都。 又十日,楚军不敌,乃阴于夜弃城而去。秦军主将王龁察而纵之,欲得之陈城也。 越明日,果得陈城而不费一兵一卒。 乃取陈城赀货大宴兵将于城郊,觥筹交错、通宵达旦。 或曰:此,自长平之后,秦军之首胜耶! 闻者无不落泪而感慨之。 或歌之曰: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主将王龁乃至高台,歃血而誓曰:必灭强赵,以洗其辱哉! 众将士应声而诺。乃收骄矜之心,而众北望焉......」 一场庆功宴,成功地为王龁解决了道两个难题: 首先是秦军整体的心态问题。正如前面所言,这已经是长平之战后的第六年了,而在这六年里,秦军可谓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即便是去年对周朝的进攻,最终也是以被赵军逼退结局,秦军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终得到的战果,却只有一座小小的宜阳城而已。 这对于秦军上上下下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甚至,尤其对于低级的军士和普通的秦国百姓而言,这些年过得尤其不好。 原因很简单,秦国的耕战体系就决定了,只有不断的胜利才能推动秦国的前进,也只有不断的胜利,底层的秦国百姓才能从胜利的果实中分到一杯羹,才能勉强维持住岌岌可危的生活。 没有胜利,对上层的贵族而言,为了保证自己的生活品质不受影响,便只能加深对底层百姓的不断压榨; 摊到底层百姓的头上,那就是在从事繁重的耕种劳动之后,还要被迫参加各种繁重的徭役。 之所以秦军和秦国的百姓还在坚持着,无非就是对秦国的胜利还抱有着希望,对所谓的军功爵制度还抱有着希望。 而这样的一场庆功宴,既是对多次征战无果的一次发泄,更是对全体秦军心中藏着的热切希望的一次肯定。 虽然真正得到赏赐的人并不多,赏赐的东西也并不贵重,但无疑,有这样的榜样在身边,老秦人就不会丧失希望,这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是很重要的。 毕竟,接下来要对付的可是赵括啊! 解决了心态问题的同时,王龁也顺带统一了秦军北上收复韩之国对抗赵国的决心。 正如刚刚所说的,受奖的只是秦军一少部分的人,眼看着别人受赏自己没有,心里能是个滋味了? 这时候告诉他们,北上就有另一片天地等着自己,立功受奖不在话下,换了是你,你去不去?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果然,就在庆功宴的第二天,不少的将士就主动请缨要北上伐赵。 只是,凡是一利必有一弊,而王龁私自开展庆功宴的做法,虽说是权宜之计,但不可避免地还是越权了。 尽管在楚军撤离的那个夜里,王龁就已经将自己的计划飞鸽传书给了咸阳的秦王。 但越权就是越权,即便秦王此时不以为意,也总会在不经意间将这口气给出掉。 不过,此时的王龁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了。眼见着将士们前来请缨求战,早就等着这一刻的王龁自然无有不允准的。 只是,陈都毕竟是一座大城,更是五年以来秦军好不容易才有的成果,说什么王龁也不能把陈城给丢了。 而将陈城的布防重新梳理,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了。 随即,王龁将两万兵力留下固守陈城,率领着剩下的近十八万大军(陈都的进攻,秦军损兵两万有余),浩浩荡荡便杀向了韩之国。 而在楚韩边境之上,蒙骜所率的一万多秦军精锐,也正焦急地等候着王龁主力大军的到来。 相较于其他的秦军,蒙骜和他手底下的一万多秦军精锐,显然更加期盼着能够再战赵军,一雪前耻。 当然,就在秦军准备离开陈城向北面韩之国进发之时,楚军撤离陈都的消息也传到了新郑赵括的耳中。 这着实不是一个好消息,只是赵括倒也完全不担心了,心中甚至只剩下了可惜。 原来,就在楚军退出陈城的那个夜晚,赵括也收到了来自廉颇与田单联名发来的飞鸽传书。 嗯,确切地说,应该是经邯郸转发的二人的飞鸽传书。 内容也很简单:蓟城终于被拿下了。 当即,赵括便派出人员给楚王送信,让他无论如何再坚持十日。可惜,信还未送到,楚军弃城的消息倒是先到了。 相较于主动撤离的楚军,燕王倒是在蓟城坚持到了最后的一刻。 当然,这也更燕王已经退无可退有关。 而蓟城之所以能这么快拿下,还要多亏了其国相栗腹。即便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栗腹依旧没有改变其贪婪的本性。 权利,他要贪,金帛,他更要贪! 于是,诸如乐间等能打的名将很快被栗腹换回了家,即便少数几个缺不了的,也被剥夺了诸多的权利,尤其是物资的采购。 很快,守城将士们的饭食是一天不如一天,甚至到了最后,一日只有一顿稀粥供应而已。 当然,事涉燕国的存亡,将士们也顾不得许多,以乐间为首的将领们很快就将栗腹克扣粮饷的所作所为告到了燕王那里。 只是,狡猾如栗腹怎么可能没有应对的措施。 栗腹随即带着燕王和众人便往集市上去,众人这才猛然发现,蓟城之中的粮价早已上涨了百倍! 当即,栗腹便跪倒在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着自己倾家荡产填补窟窿,这才勉强供给着军队的粮饷。 本就偏心栗腹的燕王,当即便信了栗腹的鬼话,更是称栗腹为能臣、干臣,着实让一众燕国的将军们心灰意冷。 所有人都很清楚,赵国围城不过堪堪是月余,甚至在半月之前,粮价都还平稳得很,怎么忽然间粮食价格就涨了百倍呢? 作为都城的蓟城,其中的粮食储备,不说能坚持几年吧,至少坚持个一年半载显然不是问题,绝不该出现粮荒才对,可它就这么凭空地出现了。 而且百倍的粮价,更是离谱至极!要知道,即便是当年被秦军围困了近一年的赵国邯郸,其粮价上涨也不过才十倍而已。 如今蓟城才被围困了一个月,粮价就上涨百倍,这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操纵。 这个人,不用想大家都知道是谁。 可有什么办法呢?没有证据,燕王根本不会相信,而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又到哪里去找证据呢? 无 奈,众人也只能回头丧气地回到城墙。 倒还是有几个将军实在心疼下属的将士,将自己家中的粮秣送来与将士们同吃同穿,只是,即便是公卿之家,即便有所屯粮,面对着成千上万张口,又能坚持多久? 为所有将士争取到一顿干的,便已经是这些将军们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但即便到了如此的地步,燕军在少数将领的带领下,还在竭力地抵抗着赵军的攻城。 只是,连起码的食物都不能保障,这让将士们如何还能继续这么长期的高强度的作战? 再加上兵力的悬殊,赵军几乎是轮番着进行进攻,燕军终于还是因为疲惫和饥饿败下了阵来。 攻破蓟城,燕王所属一体成擒送往邯郸,诸多将领皆尽沦为狱中囚,即便是乐间,因为其父乐毅在赵国为将的关系,也被幽闭在府。 唯独国相栗腹,在破城之后,立即为赵军奉上了一大批的军资粮饷,本该下狱的他,却也享受到了与乐间同等的待遇,只是被幽闭在府而已。 但不管怎样,蓟城总算是被赵军拿下。 十五万赵国大军,也终于可以被解放出来。(攻打蓟城损兵万余) 田单将军随即领三万卒继续驻守蓟城,以防生变,廉颇将军则是率领着十二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奔韩之国。 只可惜,因为飞鸽传书要经过邯郸转呈的关系,不可避免地晚到了数日。 也就是这区区数日的关系,却是让一场大胜生生地变成了一场小胜。 若是能提早哪怕只是一两日的时间,或许赵括就能来得及将信息送到楚王的手中,或许楚王就不会撤出陈都,或许...... 当然,如今的结果,赵括也很是能接受的。 秦取楚地不过三分之一,而赵得燕韩,怎么算,都是赵国占便宜。 至于秦军大举来袭,赵括就更不在意了。毕竟,如今邯郸的重骑兵已经到位,而廉颇的十二万大军也早在数日之前便已经南下,屈指算来,至多不过再有五六日便可抵达韩之国。 七万赵军对二十万秦军固然没有胜算,但有新郑城在,手上旬日,赵括还是有把握的。 而且新郑城南平坦的地形,最适合的就是重骑突击,一旦廉颇将军所率援军到位,兵力对比就将变成十九万对二十万。 赵括不介意在新郑城南这片已经满是韩军鲜血的土地上,再给秦军好好地上一躺课。 课程的名字就叫做:论古代战场上重骑兵的运用。 第685章心照不宣备战中 目前的战场态势是: 赵军方面:赵括与李牧率六万余众聚集新郑城内,已经做好了死守新郑的准备;赵韦率三千秘密打造的重骑兵隐藏在新郑城东的山林之中;而廉颇则是率领着十二万大军,星夜兼程地赶赴着韩地战场。 秦军方面:王龁一十八万大军与蒙骜一万多兵马在楚韩边境成功会师,随即齐齐北上韩之故土,目标直指新郑城。 从整体来看,赵军包括即将抵达战场的廉颇所部援军在内,共计约有一十八万三千余众,而秦军的兵力则是在一十九万上下。 可以说,从整体的兵力来看,秦赵之间几乎不分伯仲。 唯一的问题是,在新郑城内的赵军能不能扛住秦军第一轮的猛烈进攻。 毕竟在第一阶段的作战过程中,赵秦之间出战兵力的比例将达到可怖的一比三,这显然是对赵军极其不利的。 不过,赵军有着城池的防御,虽说久守必失,但凭借着六万大军,死守之下,守个十天半个月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而一旦赵军守到了援军到来的一刻,那么整个战场形势就将发生根本性的逆转。 因为进攻城池,秦军势必付出更多的伤亡,如此一来,等廉颇大军赶到,秦军的兵力极有可能还不如赵军。 且秦军因为攻城的缘故,到那是必成疲师,如此状态之下,极有可能被赵军的里应外合之下,打的节节败退。 这还是没有把赵韦的重骑兵计算在内的结果。. 于是,一道选择题再度摆在了王龁的面前。 因为蓟城被迫,燕王投降而赵军主力南下的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入了正在楚韩边境线上的王龁的耳中。 秦国的黑冰台到底不是摆设,几乎就在廉颇率军南下的同时,紧急情报便已经送出。 如今,王龁不仅知道廉颇已经南下,甚至连其所率十二万兵力的情况也是一清二楚。 于是,摆在王龁面前的选择有: 第一,就此作罢,安排好楚韩边境的防守事宜,随即班师回朝,以图再战之机; 第二,继续北上,赌自己能在短时间内突破赵军所防御的新郑,在赵军主力抵达韩之国之前,拿回韩之国的徒弟; 第三,继续等待,甚至集结更多的兵力(新郑城内还有两万大军),等待赵军主力南下,随即与赵国展开决战。 第一个选择自不必说,这是最为安全稳妥的选择。 这一方案,虽然免除了现在的风险,但却也是对未来的不负责任。 任谁都知道,一旦韩之国纳入赵国的手中,要不了几年,秦赵之间的国力对比就会发生根本性的逆转,到时候再想跟赵国决战,恐怕就更难了。 而这样国力的逆转,也将彻底地成为不可逆的逆转。 而第二个方案,则无疑是在冒险。 虽然要是冒险成功,收获极大,可这份险真的有可能成功吗? 赵军可不是楚军,赵王也更不是楚王,退缩和弃守对于赵军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 赵军本就已经足够的彪悍了,再加上赵括的加持,一旦坚守起来,一定是无比的坚决,秦军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攻破有着赵王括亲自镇守的新郑城,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一旦这样的冒险失败,极有可能造成的,便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秦师在赵军的内外夹击下败绩,然后退回楚地,赵军若是追杀而来,好不容易得到的楚地,或许也将拱手想让。 这两个方案的后果,显然是王龁所无法接受的。 反倒是第三个方案,看似在浪费时机,却是如今最合适王龁的中庸之法。 虽然秦军自从长平之战之后,几乎没有在赵军的手上取得过什么好处,看似秦军似乎已经不如赵军,可若是细细论之,秦军还真没有在一对一的战斗中输给过赵军。 长平一战,若非十余万魏军的突然到来,历史早已经给过了结果; 而之后的洛城之战,秦军对上赵军,在轵城的攻防战中也是打得不可开交,即便秦军出于进攻的不利位置,其战损比也死死咬住着赵军。 单从这一点来看就知道,秦军的战力绝不弱于赵军,无论是单兵作战还是集团作战。 只要没有另外的国家横插一脚,王龁还是很有信心跟赵军做过一场的。 应该说,随着各国的消亡,秦赵的一战,也是势在必行,迟早的事情。 面对即将逆转的国力,从王龁的角度看来,晚战不如早战。尤其,在赵国刚刚吞下韩、燕两国之地,在楚国刚刚败退的节点,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赵国的急剧扩张,势必引起剩下的魏国、齐国的警惕与不安,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两国很明显会更愿意作壁上观; 而楚国刚逢大败,也势必不敢在轻易北上。 这样一来,三个场外因素,几乎都被排除在外。秦国几乎可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地与赵国好好干上一场(陈城之中还是要放上万余兵力震慑楚军的) 几乎没有干扰的一战,这或许是王龁所能找到的与赵国决战的最佳时间了。 唯一的问题是,王龁手中的兵力只比赵军多出一万出头,即便再从陈城抽调一万大军,也不够比赵军多出两万多。 想要修书一封便向秦王再要兵马,却也来不及了!即便从蜀中直接发兵,也不可能在廉颇的兵马之前赶到战场。 当然,韩之国的战场赶不上,并不意味着其他的战场也赶不上啊! 比如出河东而攻上党! 如今赵国几乎全部的兵力都被牵扯住,或在韩之新郑,或在燕国蓟城,或是在赶路途中,上党郡势必空虚。 若是此时能以一支偏师数万向东而进,即便不能攻破赵军在上党的防线,也足够撼动赵王括的神经了。 上党与韩地,孰轻孰重,相信赵王一定有杆秤。 如此一来,在新郑之战中,秦军甚至只要能够牵制住赵军,就能迫使赵军回援上党了。 若是赵军主力不愿回援,上党的佯攻便可变成真的进攻,赵国更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甚至,弄得不好,连芝麻都捡不到。 想及此处,王龁也不再犹豫,当即修书一封,向秦王详细阐述了自己准备与赵军在新郑城外决战的原因,并请秦王派兵佯攻上党。 应该说,王龁的这招正奇相生,的确有其高妙之处。 可问题是,王龁机敏,对面的赵括和李牧也不差啊。 早在赵括决定要跟秦军在新郑地区打一场决战之时,赵括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在赵韦从邯郸带重骑兵南下的同时,赵括便已经下令让上党之军东出,将战火引到秦国的河东。 真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 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国显然还是要处于一定的下风,毕竟秦国可以派出的兵力会远远高于赵军的两万大军。 当然,前提是秦军能在新郑拖住赵括的脚步。 可是,秦军能拖住赵军的脚步吗? 要知道,赵韦的秘密武器可是已经抵达了新郑东面啊! 可惜,王龁并不清楚赵括还藏着杀手锏。 于是,王龁所率的大军,在汇合了蒙骜之后,却并没有急着北上,反而是在楚韩边境上驻留,一边等着赵军的援军和自己从陈城调来的一万大军,一边修复起原 本已经有些损毁的防御设施来了。 反正要等待赵国的大军,那不如趁着时间还够,多做点事情。 显然,这是为以防万一所做的准备:一旦战事不利,凭借着楚韩边境的这道防线,也能止住赵军的脚步,保住至少楚地的收获。 未虑胜而先虑败,这是每一个名将都深深刻在脑海中的教条。 不过,王龁的做法,却着实让赵括有些迷茫了。 单单看王龁修筑边镇据点的举动,这是很明显的见好就收的举动,这没什么疑问。 可问题是,修个边境据点,需要劳师动众,动用近二十万精锐大军吗? 这显然是很不正常的。 要说你带着二十万精锐大军,陈兵边境线上,啥也不敢,鬼都不信? 可你要打,那不趁着赵军的主力大军没有赶到之前就开战,还在等什么? 要做宋襄公? 看你王龁浓眉大眼的,也不像是这么有礼貌的人啊!而且,秦国者,虎狼也!那可是六国公认的事实。 说秦军改了性子?狗都不信。 最终,还是一旁的李牧猜出了秦军的想法:秦军没有把握在廉颇将军的援军到来之前拿下新郑,与其在攻城战中消耗过多的兵力,不如干脆就跟赵军打一场正面的野战。 听着李牧的分析,赵括也是暗暗算了算兵力,如果除去赵韦的三千重骑兵,自己的总兵力十八万人,还真的有可能不是秦军的对手。 只是,有重骑兵在手的赵括,根本无惧秦军。 赵括很清楚,只要这一仗能够将秦军打趴下,哪怕只是小胜,赵秦之间的差距就将再无逆转的可能。 而哪怕是败了,只要不是大输溃败,至多也就是吐出刚刚得手的韩之地而已。 用一个区区的韩之地,去搏一个光明的未来,这买卖,能做! 更何况,有着重骑兵在侧的赵军,会输吗? 「那就跟秦军好好打一场吧!」赵括大手一挥,心中也是豪气万丈。 当即,赵括便将指挥正面战场的权利交给了李牧,同时,飞马给廉颇传令,让他徐徐而行,保存好战士的体力。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重骑兵。赵括对赵韦的要求很简单:不到他出战之前,绝不能有一兵一卒暴露在秦军面前。 就这样,在两国大军心照不宣之间,一场决定着战国走向的大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686章大军齐聚新郑南 廉颇和他的部队的到来,比王龁预想中来得更晚了几日。 显然,到了如今的阶段,双方基本已经明牌:赵括知道王龁想要跟自己决战,王龁也知道了赵王括已经知道自己想要决战。 而双方决战的决心,也在这默默的等待中心照不宣。 似乎赵、秦双方都想要在这韩之国的土地上,用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来决出胜负。 但在实际上双方也都没少动脑子,就如赵国,他的后手自不必说,赵韦的三千重骑兵,便是最好的杀人利器,而秦国,也没那么好相与,河西的兵力已经向着河东集结,足足五万大军即将扑向赵国的上党。 是的,秦王在接到了王龁的信件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按照王龁的想法开始布置兵力。 整个秦国在再度爆发出了惊人的团结意志。 兵马、军械、粮草,几乎在短短几日的时间里便已经集结完毕。 就如同当年的长平之战一般,老秦人,包括秦王在内,总在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了前线将领们最多的信任。 对当年长平的白起如此,对如今的王龁也是如此。 也就在廉颇带着燕北的主力大军赶往新郑之时,河西河东的秦军也集结到位,随即便要向着迎面而来的两万赵军,碰到了一起。 好在,在河东之战打响之前,廉颇还是带着他的十二万大军,来到了新郑的战场之上。 得到了确切消息的王龁,这才率领着二十万秦军施然北上。 两军很快在新郑城南的沃野上碰了头,是的,就是埋葬了三万韩军的那片沃野。 倒不是秦军生冷不忌,只是除了城南,其他几面的地形,或是对秦有利的山林,或是对赵军有利的高地起伏不定。 唯有城南,一片沃野,对于双方都公平合理。 自然,颇有默契的双方,都将决战的地点放在了新郑城南。 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在新郑附近? 毕竟这样一来,赵军的补给线会比秦军短上许多。 不过考虑到这场战争,毕竟是秦国挑起来的,赵国要占点便宜也算应该吧,而且补给线,也或许就是赵国所唯一能占到的便宜吧。.. 秦国当然可以不来新郑,那么赵国也可以选择不战! 北方大军已经归来,直接守在新郑,不是稳赢? 只有秦军大举来攻,赵国才有迎战的必要。 因此,选在新郑,既可以看成是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也可以看成是赵国没有摆上台面的决战的要求。 但不管怎样,随着时间的迁移,秦赵双方的大军终于在新郑城南拉开了架势,时隔六年,秦赵之间,数十万级别的大战,也终于拉开了序幕。 为了此次大战,双方都投入了各自国家之中,几乎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野战精锐,如果将河东的副战场也一起算上的话,秦赵双方的精锐部队出战率甚至可以达到惊人的百分之八十。 可以说,这一次的大战虽然规模并没有像长平之战那么的浩大,但也已经是决定国运的一战了。 任何一方,一旦在此战中失败,轻则失去未来五到十年的战场主动权,重则彻底地失去争霸与统一的资格。 因此,秦赵双方也是派出了其最能拿得出手的将领主持此次大战。 秦军方面自不必说,自白起与司马错接连阵亡之后,王龁几乎是一力担起了秦军的重担,而作为秦军未来之星的蒙骜,自然也跟随这王龁一起投入到了决战之中。 相对于有些青黄不接的秦军而言,赵军的将领阵容则是堪称豪华。 赵括这个如今六国所公认的第一名将就 不多说了,其下的廉颇、李牧,也都是被后世尊为战国四大名将的存在。 当然了,也因为「将星璀璨」,主帅的人选却不好确定了。 按理说赵括应该是主将的不二人选,但赵括自己知道,打赢长平之战,完全是因为自己对白起的所有动作早了如指掌,而打赢燕军,则大半的原因是因为燕军太弱。 真的要赵括指挥数十万大军跟秦军对轰,要不了两个时辰,他就得露馅。 同时,赵括如今毕竟已经是赵国的王上了,以赵王之尊与秦军王龁相战,显然也有些掉价。 借着这个理由,赵括堂而皇之地将主帅的位置给腾了出来。 若是按照一般的道理,既然赵括不做主帅,理所当然地便应该要让资历更深,经验更加丰富的廉颇将军来做这个主帅。 尤其这只部队的主力,足足十二万大军还是廉颇从燕国带过来的。即便从军情的熟悉程度上来看也该由廉颇出任主帅。 可是,出乎所有人,包括王龁的意料之外的是,战场之上,赵军树起的大纛旁,龙飞凤舞的竟然是一面「李」字的旗帜。 是的,赵括力排众议,将主帅的位置交给了李牧。 说是力排众议,实际上赵括需要说服的主要还是廉颇将军。 好在,赵括从长平之战开始,说服起廉颇来,几乎就是一说一个准的。 「未来总归是年轻人的。」这是赵括对廉颇所的关于主帅问题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蕴含着双重的意思。 首先,因为未来终究要交到李牧的手中,那不如趁着您老还在,检验下未来到底能不能交给眼前的李牧的手中。 其次,未来是年轻人的,那过去的呢?再想想廉颇刚刚拿下的燕国之地,这已经是泼天的功劳了,虽然这份功劳需要分给田单一份。再去抢击败秦军的功劳,那多少有些不上道了。(灭韩的功劳是赵括的。) 于是,连消带打之下,只一句话,却足以让廉颇让贤给了李牧。 不过,将主帅的位置交给李牧而不是廉颇,赵括的考虑也不仅仅是因为功劳分配的问题。甚至也不仅仅是赵军的传承,下一代的李牧需要一场巨大的胜利彻底奠定自己在军中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打王龁,李牧会更合适。 无他,廉颇与王龁在泌水边对峙了三年,早已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说句不好听的这两人对战,稍稍挪挪屁股,对方就会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因此这仗极有可能被两人再度打成持久战和消耗战。 可是,换上李牧为主帅可就不一样了。 赵军这边因为廉颇的存在,几乎很轻易就能得之对手的意图,而李牧的战法,对手的王龁却根本摸不透。 以有心算无心,自然,赵国的胜率将会变高。 廉颇或许也是想通了这一点,这才爽快地将主帅的位置让给了李牧,随即和赵括一起,当起了旁观者。 面对王上的信任和前辈的托付,李牧肩上的压力不可谓不重,但李牧到底是李牧,很快便将压力化为了动力,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即将到来的大战中。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两军的大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没有任何的意外,两军的阵型几乎就是镜像的翻版。 大量的步兵被分成了数个方阵,并集中在了阵型的中央,方阵与方阵之间,以及左右两侧则是由骑兵填塞。 在步兵的方阵之内,各种兵种的配备,两军也几乎一模一样。 最前端的不用想,都是手持长盾的盾兵。 长盾由硬木为底,上 面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牛皮,牛皮的四周再以铁皮镶嵌,中央复用铆钉加固,铁皮加铆钉的双重作用,不仅将牛皮与木芯牢牢地粘在一起,也让木盾更具防御性质。 当然,若是能用铁皮全部覆盖,或者干脆以铁铸盾,那防御力还将提升。 只是,在这铁器匮乏的时代,铆钉和铁皮已经很奢侈了,全铁的盾牌,就算是秦国,也没富裕到那个程度。 更何况,全铁的盾牌,其防御力是足够了,可重量也将达到一个可怖的数字,未必就适合如今的作战。 或许只有等钢材的出现,才能有更轻便、坚固的钢盾出现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几乎雷同的盾兵之后,自然是大量的举着长矛的步卒。 长长的戈矛可以轻易跨越盾牌的阻隔进攻其后的战士,也可通过刺、扎等方式,将盾兵击退,从而为其他的友军提供击杀的机会。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单刀破枪的情况往往只会出现在电影之中。 实际情况下,长矛打单刀,几乎就是碾压式的。而训练一个长矛兵的代价,几乎是所有兵种之中最为廉价的。 又便宜又好用,这样的兵种自然成了战场的「宠儿」。也因此,在诸多的兵种之中,长矛兵总是人数最多的存在。 同样,在每次的战斗之中,损失最多的,还是长矛兵。 没办法,与其说他们是战场的「宠儿」,不如说,这些长矛兵就是战场的「炮灰」。 而往往真正能在战场上一锤定音的,却是排在了数排长矛兵身后的「跳荡兵」。 他们当然是当之无愧的精锐中的精锐,全身甲胄,便是他们最容易被区别出来的特点。 他们的任务,就是突进敌军阵型,打开敌军缺口,同时也是在己方阵型出现问题是,堵住缺口的存在。 当然,虽然排在长矛兵之后,但往往,他们并不会在第一时间出现战场之上。 毕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而在精锐的跳荡兵之后,则是双方的远程攻击力量了...... 第687章开战在新郑城外 短矛部队和投石部队组成了两军的中远程打击力量。 这两只部队之后的,自然是弩兵和弓兵。 所谓强弓硬弩,秦军之所以能够称雄六国,弓弩之威也是立功颇多。相比于肉搏战,在后方的这群远程兵种,显然才是真正的杀伤大户。 当然,为了此战,两军压箱底的武器也全都拿了出来。比如秦军的床弩,又如赵军的投石车。不过相对于秦军的倾其所有,赵军明显还有所保留。 赵韦和他的三千重骑兵,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之上,不过他们也没能再藏在山林之中了。 因为这次的秦军显然也是吸取了长平之战的教训,在抵达战场之后,立即就派出了侦骑对新郑附近展开了搜查,怕的就是有其他的兵马藏了起来。 赵括当即便将赵韦所部调回了新郑城内。 反正新郑城足够的大,倒也不怕装不下区区三千大军。甚至即便是秦军发现了留守其中的赵韦所部,也只会以为是正常的留守而已。 不管怎样,随着两军列阵完毕,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正面对决也终于拉开了序幕。 号角遂响,呜咽之声为战场披上肃穆之衣,随即鼓声阵阵,两军闻鼓而进。 五百步外,站在战车之上的李牧旋即开口道:「左右骑兵出阵!」 闻令,大纛招摇,原本缓缓的鼓点变得略略有些急促,一面面红色的旗帜随着飞骑在赵军的阵线中狂奔着。 一边奔跑者,传令兵一边传递这李牧的命令:「将军有令,左右骑兵出阵。」 当即,左右骑军校尉挥剑一指,骑军阵线随即呈锋矢阵的模样分批开始向秦军左右两翼加速进发。 作为赵军的优势兵力,李牧显然是想要用自己的骑兵先发制人。 数次的作战之中,已经证明了秦军的骑兵不如赵军的事实,明知自家骑兵不是对手的王龁,显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红旗招展之下,秦军左右两翼前沿的战士缓缓停住了脚步,随即打开阵型,露出了其中对付骑兵的利器——床弩! 是的,这大杀器秦军并没有放在军阵的中央,对付赵军的步卒,而是放到了两翼,确保两翼不被赵军的骑兵轻易突破。 在这样级别的战斗中,比拼的永远不是自己的最强处,而是彼此的最弱处。谁能坚持最后五分钟,谁就是赢家。 足足一百多人才抬起来的床弩,即便就这么静静地放在那里,都能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身后数十位光着膀子的壮汉,随即缓缓使力,推动着床弩配属的绞盘,进而拉开那牛筋制作的弩弦 紧接着,数名壮汉扛着一柄足足小腿粗细的「箭矢」,小心地安放在床弩之上,其前端巨大的三棱刃铁镞上还遗留着血色的斑痕,彰显着它的武勋。 显然,这「箭矢」已经撕碎过不知多少的人畜。 因为箭镞的制作十分复杂,且用铁既精且巨,这样的箭镞都是反复使用,经年累月之下,血斑也就这样留了下来。 虽然这床弩的确可怖异常,但想要靠这区区十余架床弩顶住赵军数万骑兵的进攻,显然还是不够的。 因此,在传令放出床弩的同时,秦军中军便再度传令道:「蒙骜所部骑兵,前出截击赵军骑兵。」 面对赵军的第一招:骑兵的大举来袭,王龁的应对,就是床弩加骑兵的对砰。 只是,不待骑兵碰撞在一起呢,赵军的第二招又开始了! 位于后阵之中的投石车,开始了发力。巨大的石弹、火油弹一股脑儿地砸向了秦军的队列,瞬间秦军的一线队列就变得坑坑洼洼了起来。 只可惜,这一招在小规模的作战中或是 守城战中,或许有点用,但在这个规模的战斗中,能起到的作用实在太小。 原因很简单,赵军又投石车,秦军何尝没有。 只不过,赵军的配重型的投石车更加省力、更加精准、射程更远而已。 省力自不必多说,数十万大军的对轰,谁家会缺那千八百人的; 精准这点,在这无边无尽的阵线之上,也显得有些乏善可陈; 至于射程,也不过就是能让赵军早两轮进攻而已,无非就是几百人的损失而已。 果然,随着赵军投石车的两轮进攻,秦军的投石车也随即对轰了起来,刹那将,赵军的阵线也变成了波浪线。 而终于,在秦军石弹落地的同时,赵军的骑兵,也已经近在眼前。 「放!」秦军的校尉高声厉喝道。 破空之声,伴着空气的撕裂声与赵军的惨叫声,一齐席卷了整个战场。。 十余架床弩一齐发射,巨大的反震力甚至在秦军的阵营中都震出一阵阵的尘烟。 小腿粗细的箭矢虽然有些晃晃悠悠,却仍是以极快的速度飞向赵军,三角形血色的箭镞,隐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了寒光。 一切敢于挡在它前面的东西,都会被统统撕碎。 「单薄」箭矢很快迎来了它的对手,血花顿时洒满天空。 赵军冲在最前方的骑兵几乎瞬间就被秦军床弩所洞穿,连人带马几乎被全部撕成了碎片。而那床弩箭矢发出的破空的呜咽声,在洞穿足足三层的人马之后才渐渐消失。 锋利的矛头一头砸入泥土之中,而直至此时,那大腿粗细的尾杆还在悠悠地颤抖着。 看着赵军前锋人马皆碎的场景,秦军之中瞬间爆发出了一阵的欢呼。 显然,秦军很满意这床弩的效果,甚至一旁的秦军校尉也是极力地呼吸,才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随即便吆喝着麾下士卒对床弩进行重新装填。 在床弩的打击下,赵军骑兵的锋锐为之一钝。 但赵边骑不愧是连秦军都要礼让三分的部队,几乎瞬间,赵军骑兵就在校尉的调整下形成了的锋矢,继续向着秦军冲杀而来。 来不及伤悲与胆怯,赵军骑军几乎是踏着同伴的尸体与内脏,继续朝着秦军发起了进攻。 「放!」一声厉喝中,赵军骑兵的箭雨也已然抵达了秦军的头顶。 「护!」秦军左右阵线上,各处校尉大喊道。 一旁的秦军盾兵赶忙将身旁的步卒护在盾牌之下,箭雨插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但更多的箭矢还是落在了秦军将士的身上,顿时秦军阵营中便哀嚎一片。 而那赵军骑兵也根本来不及高兴,冲杀在前的校尉也是赶紧大喊道:「护!」 随即,训练有素的赵军骑兵,或是将自己的身子直接藏到了战马一侧,或是直接贴在了马背之上,当然最简单的还是举起了左手上的小盾。 也正在此时,呼啸的秦军骑兵也终于射出了箭雨。 随即,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度响彻战场,由于赵军骑兵已经有所防备的缘故,秦军的箭雨没有起到想要的效果。当然,由于手盾毕竟面积较小,也只能防护到脑袋脖子等要害部位,尽管有所防御,却也不是毫发无损。 一阵箭雨过后,赵军的骑兵校尉却是再度下令道:「绕!」 当即,赵军骑兵开始变阵,由之前适合冲锋的锋矢阵变成了适合缠斗的雁形阵。 赵军的骑兵是要准备开始与秦军的骑兵纠缠对攻了起来。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秦军骑兵的出现,都在赵军,或者说李牧的意料之中。而李牧的想法也很简单:你要战,那 便战。 李牧的立足点是:即便秦军骑兵有床弩的帮助,也依旧很难是赵军的对手。 因此,打败秦军骑兵,然后再行进攻秦军本阵,自然会是李牧的第一选择。 不过,因为有床弩威慑的原因,想要打败秦军的数万骑兵,却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而与一直略占下风的骑军想必,在步卒的战场上,秦军的情况就要好很多了。 随着号角声的响起,步军校尉也是拔剑出鞘,双反盾兵将长盾举起,一个个小的方阵组成钩行之阵向着对方不断推进。 相距一百五十步,赵军第一轮投石车袭来,秦军损失颇中。.. 相距一百二十步,秦军投石车开始反击,秦赵各自伤亡。 相距百步,淬着金汁的箭雨开始密集地垂下,每一片雨下,双方都有一片片的兵卒倒伏在地,而每每倒伏了一个士卒,便有另外一个士卒,赶紧补上。 相距不足七十步,两军已经能够看见互相的样子,而两军的鼓点终于密集了起来,而那冲锋的号角也终于响彻了整个战场。 手中的长盾被举于胸前,紧紧地贴着身体,长矛也闻令被稍稍倾斜。 所有的将士在一阵阵急切的号角声中,终于开始了加速。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那是长矛杵在对方盾牌上的声音。 巨大的气力不仅没有将盾牌击退,反而让盾牌义无反顾地继续冲锋。 只听的「砰」的一声,双方的盾牌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显然这猛烈的撞击让盾牌之后的双方都不好受,但两人却依旧子啊竭力地坚持着,谁也不敢、更不能后退半步。 头顶的长戈砸下,却又被自家的长戈挡住。 叮叮当当的声响中,秦赵步卒终于战作了一团...... 第688章赵秦鏖战重骑出 战到了此时,任何的阴谋诡计都已经失去了颜色。 秦剑赵刀往来之际,拼的就是谁能坚持到最后的一刻钟。 个人的勇武在这样大规模的战斗之中,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如果说战争是国力的比拼的话,那么战至了此时,所能倚靠的,也就是军队的真正战力了。 坚强的意志、默契的配合、精良的武器、强壮的身体,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以及悍不畏死的战斗精神,这是对军队的一次全方面立体式的考核。 成功者享受所有的胜利果实,失败者,则只能沦为阶下囚。 如果说除了军队本身的硬实力外,还有什么能够左右这场战争的成败的话,或许,也就是有将帅的指挥艺术,以及科技的力量了。 将帅的指挥艺术,自不必多说,他们必须时时刻刻关注这无边无际的战场,准确地判断出哪里存在机会,哪里,又存在着敌人的机会。 以天地为棋盘,以人命为棋子的棋局之中,从来都是落子无悔。 神之一手之下,中军突入,斩龙夺旗; 鹰之一手之下,节节败退,丢城失地。 只可惜,李牧或许比之王龁的指挥艺术要好上一些,却远不似柯洁与鹰酱之间的差距那般的宏大。 李牧有他赵军边骑的飘逸灵动,而王龁也有关中老秦人的厚实稳重。 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而两军的实力,更不必说,都是如今世上最为顶尖的战力的存在,虽然秦军在人数上占了些优势,但这点优势在数十万大军的搏杀之中,实际上也算不得什么,至少在短期之内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同时,两翼的赵军骑兵虽然压制着秦军的骑兵外加床弩,可在中央阵地上的步兵对抗中,明显是秦军更占优势。 可惜,每当秦军就要对赵军的局部完成突破之时,就有一队的赵军骑兵忽然出现,力挽狂澜于既倒,将战争的天平重新拉回中间。 同样的,每当赵军边骑想要对秦军骑兵完成突破时,又有一队秦军的步卒扛着长矛挡在了赵军的必经之路上。 并没有配备马鞍与马镫的骑兵,其实并不适合正面的冲刺,尤其是在秦军这样的长矛阵。硬碰上去,只有骨断筋折和被穿个透心凉的结果。 不得已,眼看着突破就在眼前的赵军,也只能放弃,再行绕道。 就这样你来我往之间,这偌大的战场,却是出现了诡异的平衡。可以说,有着充足兵力的赵秦两国,在李牧和王龁的指挥下,几乎谁也奈何不了谁。 虽然看起来古井无波,但这对于双方将领而言,却是异常地残酷。 每个命令既要深思熟虑,却又要坚决果断。即便面对偶尔的失误,也不能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谨慎而坚决,在他们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就在所有的赵秦将士们都为这场战争而奔波劳累之时,安稳地坐在新郑城内的赵韦却是百无聊赖的坐立难安。 明明他的手里有着能够左右战局的关键性力量,可偏偏,赵括就是不让他出动。不仅如此,为了掩人耳目,赵括还将他和他的三千重骑兵安排在了城内。 连战场都上不去,这着实是让赵韦心里头痒痒得不行。 而这份憋屈,一憋就是十五日。 是的,这场赵秦大战一直持续了十五日,依旧是胜负难分。 经过十日的血战,双方都已经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疲倦。巨大的损失,几乎让任何一个将领看了都心肝儿疼。 双方虽然依旧对对方下着死手,但很明显,将士们都已经疲惫,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这样的情况下,实际 上继续打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 双方的将领心中实际已经心知肚明:继续打下去,也只有两败俱伤的可能。 但巧妙的是,双方还是心照不宣地继续鏖战着。 原因很简单,赵括在等一个时机,将手上的撒手锏抛出去的时机。 赵括不知道的是,王龁他也在等待,等待一个消息,一个足以动摇赵军军心的消息。 而今天,这个消息终于是传到了双方的军营之中。 秦军五万于河东之战逼退赵军,目前正向上党郡的空仓岭进军。 空仓岭,多么熟悉的名字,长平之战,就是因为没能守住空仓领,这才有了后续的泌水对峙,以及长平之战。 换言之,赵军若是不想后方出现问题的话,是时候考虑撤退的问题了。 在王龁的想法中,如今的赵军在面对攻不下的秦军,唯一的办法就是割舍掉韩之国,撤回上党,以利再战。 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赵括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决定使用他的赵韦所部,将自己手上最后的砝码压上。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和前面十余天的情况一样,一样的骑兵冲刺,一样的投石车与漫天的箭雨,一样的徐徐前进。 终于在相距还有数百步的距离之时,赵军的阵型却是猛然向两边张开。 一直隐藏在林立的长矛之后的重骑兵们纷纷骑上了他们的战马,灿烂的阳光下,全身披甲的骑兵,缓缓地出现在了秦军的面前。 被打磨得发亮的玄色战甲,将骑兵和战马整体覆盖,宛如一座座敦实的铁塔,傲然矗立在那战阵之中。虽然没有后世明光铠那么的耀眼,却也端的是威武雄壮了。 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的时候,往往表现出惊慌失措,甚至是害怕。 只是,这只秦军却并没有。 尽管出现了不一样的骑兵,但秦军还是踏着整齐的步伐,继续前进。 或许在他们的眼中,这不过就是一支骑兵而已。 可惜,赵军也不会跟他们过多的解释,鲜血自然会告诉所有人,他们想要的答案! 没有任何的停顿,几乎在通道展露的一瞬间,三千重骑便已经在身边友军的帮助下骑上了战马,随即一排排的重骑,开始了加速,闷雷般的响声再度响彻战场。.. 三千重骑,各以三匹为一组,中以手臂粗细的铁链相互连接,而在那铁链之上,又悬挂了无数枚铁蒺藜,以增加其杀伤力。 往上看去,每个重骑兵和他的战马,周身以铁甲覆盖,甚至就连面部也奢侈地用铁面护住,仅在眼鼻之处有几处的开孔而已。 同时,每名重骑兵也都被武装到了牙齿。上党兵工厂特制的削铁如泥的制式长刀是他们的主兵器,短小精悍的小弩,被绑缚在了左臂之上,腰间更是别这一柄短匕以作副手之用。 而那最为关键的「高科技」——马镫,却是被骑兵腿部的铁甲给小心地遮蔽了起来,除非是近距离的特意观瞧,否则根本看不清那是在战马上的物品,还是铁甲的一部分。 很快,重骑兵的速度主将提起,而重骑兵的阵型也渐渐展现在了秦军的眼中。 三千重骑被分成的上千组,枪组的重骑又分三排,呈现三三四的排布,各自插空而列,保证没有漏网之鱼的同时,使这区区千组重骑足以控制正面战场上广阔的区域。 而随着重骑兵的彻底散开,秦军的阵线已然就在眼前了。 看着眼前如同一座座高山一般的庞然巨物,即便是秦军也有些懵圈——这些是个什么东西? 而越是看得清楚,秦军将士的心中也越是犯嘀咕。 好在秦军的 裨将及时发现了苗头,当即高喊道:「稳住!」 虽然他并不知道对面的赵军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但很明显,赵军来势汹汹,一定是不好惹的。 所以老道的秦军裨将一边下达「稳住」的指令,一边努力眯着眼,眺望着远处的赵军军阵,试图看清赵军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但很可惜,还没等他来得及看清楚对面的具体模样,一座巨大的黑影便已经窜到了他的身前。 几乎是下意识的,秦军的裨将举起手中的长剑便向黑影的方向。 只可惜,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赵军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长刀顺势劈砍而下,却是后发而先至。 「叮」的一声脆响,秦军裨将手中的长刀碎成两半,紧接着赵军骑兵的刀芒自上而下如热刀切黄油一般划过裨将的身体。 纵然是有这长刀的抵挡与精铠的双重保护,秦军裨将却依旧在这一击之下身受重伤。 只可惜,秦军将领的噩运还并未就此结束。 不待校尉稍稍喘口气,面前突兀地就出现了一堵玄色的墙壁。 「砰!」 裨将被那快速移动中的玄色墙壁瞬间撞飞了三丈远,连带着身后的十数名秦军一道被砸骨断筋折。 「好重的气力!」这是秦军裨将脑海中最后闪过的一个念头。 撞上的那堵玄色墙壁正是身披重甲的赵军重骑,而那赵军重骑兵在撞飞秦军裨将之后,竟好似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似的,继续向前推进着。 与此同时,裨将身边的盾牌手、长矛手们也纷纷中招。文学 运气好一些的被重骑兵手中的长刀砍杀当场; 运气差一些的则被如墙而进的重骑兵直接撞飞,死于五脏破碎之中; 运气最差的则被三五重骑兵之间连接的铁链所绊倒,又被铁链上的铁蒺藜给重伤,最后被马蹄踩踏而亡。 但无论如何,秦军严整的阵线根本顶不住赵军重骑的冲击,几乎在一瞬间,秦军的阵线便被重骑兵撕成了碎片...... 第689章重骑出阵秦军败 巨大的冲击力下,秦军严整的阵线几乎瞬间支离破碎。 作为当世强军的秦军,并没有因此而崩溃。前方的步卒虽然被重骑兵冲散开来,却依旧以什甚至是以伍为单位抱作一团,试图反击这眼前的庞然巨物。 不仅是最前沿的秦军步卒们,后方尚未波及到的弓弩兵更是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止步!」眼见着前方步卒阵线乱作一团,后方负责弓兵的秦军裨将急急叫停了所有弓弩兵方阵的脚步。 秦军到底是当世强军,随着校尉的一声令下,数以万计的弓弩兵便几乎是齐齐地停下了脚步。 虽然因为距离的远近,稍有参差,但在这么大规模的集团作战中,能有如此高效的令行禁止,几乎已经算是奇迹了。 来不及多想,秦军的弓弩兵裨将便举起了手中的红旗,再度下达指令道:「全军战备,目标:前方百步,引!」 随着裨将的又一声令下,弓兵们纷纷将长弓挽起,而弩兵们更是坐到了地上,手脚并用着,将弩机缓缓拉开。 「放!」短短的几个瞬间之后,裨将手中红旗便已经狠狠落下。 当即,密密麻麻的箭雨瞬间激射而出,遮天蔽日的箭矢,几乎将赵军重骑兵上方的这片天空给彻底淹没。 是的,后方的秦军弓弩兵正是试图通过密集的箭雨,止住前线赵军的攻势,同时也阻断赵军后续部队的继续开进,从而帮助前线的步卒重整防线。 为了给前线的步卒提供足够的压制,秦军的弓弩兵们甚至不惜停留在这投石车最佳的攻击距离中。 赵军的投石车也没惯着秦军的道理,一枚枚硕大的巨石,几乎是疯狂地砸向了站定不动的弓弩兵,虽然这石块没有秦军的箭矢来得密集,但其威力却也不是箭矢可以比拟的,尤其是在这停滞的军阵之中。 几乎每个石块砸下,都能带走数十条性命。 很快,刚刚完成数次急射的秦军弓弩兵便已损伤惨重。 然而,弓兵用鲜血铺就的反击,那遮天蔽日的箭雨,却并没有对强大的赵军重骑造成哪怕一点点的阻碍。 上党军工出品,必属精品。 锋锐的箭矢明明已经射中了赵军的重骑,却根本无法突破赵军的重甲。 在邯郸城郊的测试中,唯有三石以上的强弓才能看看穿透这赵军的重甲,因此秦军的漫天箭雨,即便射到了重骑的铠甲之上,也不过是在那铠甲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白色印记。 哦,还有「叮」的一声脆响。 只可惜,这一幕,在步卒身后的弓弩兵们显然是看不见的,否则极有可能当场郁闷而死。 弓弩兵们看不到,前沿的秦军步卒却是将这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那从箭雨中穿脱而出的赵军骑兵,即便是悍不畏死的秦军将士心中也是一凛。 换了谁看到这可怖的一幕也不由得要心颤不已。 但即便心中已经胆寒,秦军的步卒们却依旧没有就此崩溃。甚至,更多的秦军将士依旧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向着赵军重骑发动进攻。 只可惜,鼓足了勇气,奋力刺出的长矛与秦剑,却依旧未能击破重骑的铠甲,反而是自己的身体暴露在了重骑的刀锋之下。 随着一道银光闪过,大好的头颅在空中足足转了好几圈,这才沉沉地掉落到了地上,旋即又被呼啸而来的赵军重骑踏成一地的血泥。 当然,尽管三千重骑终究还是无法冲杀掉全部的秦军。 甚至死于重骑手下的秦军,虽然死状凄惨,却也并不算多,至少对于一场数十万人的对战而言,绝算不上伤筋动骨。 只是,重骑兵的存在从来都 不是杀掉多少,而是其一往无前的冲击,对地方阵型的彻底摧毁。 就如现在,虽然大部分的秦军步卒还是躲过了秦军重骑的践踏,可是原本严整的阵型,已然被打破,随之冲杀而来的赵军随即便展开了对秦军的分割包围。 看着前线突如其来的崩坏,坐镇中军高台之上的王龁,简直目眦欲裂。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赵军的骑兵,试图查勘出他的弱点。文学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未知的事物,短时间内哪里能够找到它的弱点? 即便是靠近了观察,这密不透风的重骑兵,唯一看得到的所谓弱点,也就是眼部的一道口子。可就这么一条缝隙,恐怕也只有军中的神射手能够射中吧。 可是军中能有多少神射手?一百,还是两百? 当然,砍马脚当然是对付重骑兵的最佳办法,可一来站在高台上的王龁根本看不到这样的细节,二来即便是看到了也不一定能够想到,三来,即便是想到了,也未必能够让下属的秦军做到。 在庞然巨物一般的重骑面前砍马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仅需要极大的心脏,更需要足够合适的武器,至少如今秦军的制式武器秦剑和长矛,都不是很好武器。 不过即便如此,老将到底是老将,到底王龁还是从重骑兵的身上发现了其弊端。 因为赵军的重骑兵与大军的配合也是首次,一直闷在城内的赵韦又是在太过憋屈,于是不经意间,赵韦便带着他的重骑兵冲过了头,甚至与后续的赵军步卒之间露出了极大的空隙。 「即便再强也不过数千骑而已。」王龁努力告诉着自己。 随即,王龁便果断下令道:「传令,中路大军迅速后撤,两翼大军向中央阵地包抄,直插赵军骑兵与步兵结合部,务必将赵军步卒截留住!」 没错,王龁的战法很简单,你能冲,那就让你冲,只要把后续的赵军截断,总有办法能对付你。 应该说王龁在面对未知事物时,还是有些不太尊重,至少是对秦军太过自负。 这三千重骑,几乎可以说是跨时代的产物。 马镫、高桥马鞍,按照历史,都是要到东晋时候才会逐步出现。 而这两样东西的出现,也彻底改变了北方游牧民族和南方农耕民族之间的力量对比。 其力量之大,简直可以与工业革命相提并论。 在这样的跨时代产物之下,王龁却还以为只要靠人数的优势就能解决,这显然是有些托大了。 当然这也怪不得王龁。 只是王龁太想要赢了!他很清楚,这一突如其来的怪物骑兵就是赵军的最后一搏,只要自己顶住了这最后的一搏,赵军迫于上党郡的压力,便只能撤离。 面对这样的诱惑,便是谁也会想尽办法地顶住这波进攻。 只可惜…… 却见王龁的话音落下,身旁一名传令兵立即领命道:「是。」 随即,偌大的战场之上,秦军阵型开始快速地变换,中军的步卒仅仅留下一小部分继续坚守阵地,迟滞赵局重骑的进攻,大部转身向左右两侧运动,企图绕开赵军的重骑兵,直接阻击后续的步卒。 不得不说,秦军的战力的确惊人,不仅作为指挥调度者的主将精明强干,中层的将校也十分地给力,而底下的秦军士卒更是被调教得如臂使指。 被留下阻敌的秦军没有丝毫怨言,反而舍生忘死地向着赵军骑兵发起临死的冲击,竟然也将几个重骑兵扑倒下马,拼死完成着他们最后的使命; 后撤的主力,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说撤就撤,动作整齐划一,撤退干净迅速; 甚至就连战力略逊于赵军的骑兵,也在蒙骜的指挥下,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运动:一边继续牵制着赵军的骑兵,一边拉开身位,给步卒的绕后提供足够的空间。 只是,步兵的反应再快,秦军的士卒再是精锐,也根本跑不过那如墙而进的重骑兵。 任你八面来,我只一路去! 重骑兵最大的武力,不是锋利的长刀与极速的弓矢,而是重骑兵本身! 是他刀枪不入的体格带来的无畏冲锋,是那无畏冲锋带来的无敌的速度,是那无敌速度带来的震撼的冲击力。 遇之则死,挨之则伤! 这才是名铄古今的骑兵终极形态——铁浮屠! 急急忙调整阵型的秦军,根本没有意料到,这如山般的铁甲重骑再受到自己的阻击之后,竟然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速度,甚至在发展了己方的意图之后,这只铁甲重骑冲杀得更加凶狠了。 盾兵、长矛兵、跳荡兵、重甲兵、投掷兵,一一在赵军的重骑兵面前折戟沉沙。 最后的最后,弓弩兵也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噩梦。 哒哒的马蹄无情地踏破一张张精良的弓弩,连人连弓一起在铁蹄下无助呻吟。 而随着弓弩兵阵线被无情踏破,即便再怎么调整阵型也无力阻止赵军了! 仍在中军高台上观战的王龁终于闭上了双眼,他知道,他又败了。 但仅仅过了两秒之后,王龁便又重新睁开了双眼! 他不能乱!大军更不容有失! 「传令全军,立即后撤!后军两万,固守营寨,为全军争取撤退时间!」王龁当即冷静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全军退往韩楚边境,方城!」 第690章新的格局已诞生 鸣金声在秦军阵营中轰然响起,已经被赵军撕裂了防线的秦军当即便调转了方向,朝着营寨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与此同时,守在营寨之中的后军闻令,也是纷纷扛着盾牌和长矛便到了寨墙边上。 显然,这是要将寨墙做成更为坚固的一个矛阵。 长盾入地,又以手臂粗细的木棍支撑,加强寨墙的防护能力;长矛末端杵地,前端倚靠在盾牌之上,尖头狠狠扎向天空。 很快整个营寨便如同一个炸刺的刺猬一般,即便是重骑兵一头扎上去,恐怕也不好受。 而前线的秦军虽然依旧在赵军的追击之下,却也依旧没有溃散,依旧井然有序却又十分快速地向着营寨方向退却。 即便是局部已经被赵军所包围的秦军部队,也会就地摆成圆阵,固守着阵地,拖延着赵军的进攻。 损兵折将,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了。 几乎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有数以百计乃至千计的秦军被赵军的重骑、弓弩和步卒所杀。 但,即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秦军却依旧保持着不溃不逃的行军。 这俨然就是奇迹! 即便是身处中军的赵括也不由得为秦军严整的军纪所折服。 当然,这跟秦国严苛的法制不无关系。一人逃,全伍斩,甚至连带着还在国内的全家都要受累,因此秦军的将士们,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逃跑。 前提是主将不逃,主将逃跑,只诛主将,大军免罪或轻罪。 显然,作为如今大秦唯一的上将军的王龁,自然是不可能逃走的。因此,秦军一直保持着不溃不逃也就不难理解了。 眼看着秦军的营寨就在前方,而自己的大军始终没能截住秦军,赵括知道,这一仗,也就是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过,赵括却并未直接传令,而是静静等候着前线李牧的指令。 果然,李牧没有辜负赵括的信任,也很快得出了相同的判断。 当即,李牧的命令便已经传遍了全军:「重骑止步,步卒攻寨,轻骑追击。」 应该说,这一十二字的命令,很是及时而恰当。 说及时,是因为重骑兵战至此时,实际上也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经过近两刻钟的鏖战,不论是在重甲里的骑兵,还是驮着骑兵和重甲的战马,都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了,继续进攻,只会是马失前蹄的结局。 说恰当,自然是对不同兵种的分工很是恰当,这倒是无需细说了。 很快,按照李牧的将令,赵军十余万大军便再度行动了起来。 可惜,因为秦军营寨的阻隔,赵军的骑兵想要追击只能继续绕远,自然更不能留下更多的秦军了。 唯一手拿把攥的,也就只剩下了营寨之中的万余秦军了。 也没有丝毫的悬念,在赵军十余万大军的围歼之下,殿后的秦军不出意外地被赵军全歼在了营地之中。 至此,这场长平之战后,规模最大的赵秦之战,终究以赵国的全面胜利画上了句号。 好在的是,因为秦将王龁的当机立断,秦军也不算是大输溃败,回到原韩楚边境方城之中的秦军依旧有着十万之数。 换言之,除了在前期与赵军互拼中损失的六万余人,实际上此战之中秦军的损失也不过三万多而已。 也正因为秦军还仍有着足足十万大军,赵军也不敢继续向南进攻。 毕竟赵军在此战之中,损兵也达到了近六万七千之多,如今赵括的手下,也只有区区不到十二万大军而已。 而赵军的重骑兵,可没法攻城。 从赵军的角度来看,经此一 战,赵国拿下了韩、燕两国的领土,土地、人口将全方面地反超秦国; 同时在与秦军正面作战之中,赵军依靠重甲骑兵,第一次仅仅靠着自己的力量正面击败了秦军,这对于赵军无敌军心的树立,显然是有着相当积极的意义的。 此战的结果,除了未能全歼或重创秦军主力,略略有些遗憾之外,其余的战略目的实际上都已经达到。 这自然是赵括和一众赵国的臣子所乐意看到的。 而从秦军的角度来看,此战的结果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首先,秦国虽然败在了赵军的手上,但实际上损兵也只不过是比赵军多出了两万多而已,用两万多秦军为代价,逼出了赵国重骑兵这样的大杀器,秦国并不能算太亏。 其次,赵国虽然得到了韩、燕两处地盘,但秦国也不是一无所获,楚国最为丰饶的地盘已经被秦国纳入了囊中。 相比之下,秦国虽然所获略略比赵国少了一点点,所付出的也比赵国多了一点点,但就这一点点的差距,显然并不是不可弥补的。 而随着赵秦的息战,原本七国争霸的格局,也彻底地被打破。 偏居一隅的楚国,基本上已经彻底地退出了争霸的舞台;醉心于内斗本的齐国,本就无心与争霸;唯一还对争霸有着幻想的,也就是曾经的霸主——魏国了。 更要命的是,魏国,如今一只脚插在了上党与韩之国的领土之间,一只脚又插在了韩之国的领土与被秦国占领的楚国地盘之间。 赵国,想要更好地接管韩之国的土地,将周地收回来,从而把上党与韩之国连成一片,几乎是必然的选项。 至于秦国,东出之路要过的,是魏国控制下的周地,想要北上,最先要解决的还是卧榻之侧的魏国之颍川。 显然,随着地理态势的改变,魏国,已经成了秦赵之间共同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接下来魏国要面临的轻卡,几乎不用想也知道——今日割三城与赵国,换得一日安眠;明日割五城与秦国,换得秦军驻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魏国的骨血流干挖尽。 当然,这个问题,即便魏王看不清,作为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又岂会看不清。 而信陵君给出的解决办法则是:联齐楚,而抗秦赵。 是的,随着赵军南下灭韩北上灭燕,国力迅速地膨胀,魏国的国策也从联赵抗秦,变成了联齐楚而抗秦赵。 不得不说,信陵君还是有些政治远见和嗅觉的。 很明显,从楚国的失利中,信陵君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赵国已经不再可靠。甚至就连秦赵相继所地于魏的未来,信陵君也已经能够看到。 自然,信陵君也已经意识到唯一能让魏国这个插在两国之中的小国,继续活下去的办法,就是将其他的小国绑在一起,形成一个不弱于两大强国的军事利益同盟。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趁着赵秦在韩之国的故土上打得不可开交之际,魏国悄然派出了使者,分向楚国和齐国。试图说服两国,与魏国结成同盟。 楚国自不必说,刚刚在秦国大军下吃了大亏的他,如今正急切地想要同盟。 魏国此举,几乎是雪中送炭。楚王甚至都没有怎么思考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已经失去了半壁江山的楚王,是在也不敢再有犹豫了。 不过,楚王虽然与魏国结盟,却也没有舍弃掉与赵国的结盟,甚至准备将楚国在周地的领土都送给赵国。 毕竟如今的楚国,与秦国的仇恨已经不可调节,这样的情况下,楚国可得罪不起赵国,更何况,不管怎么说,在楚国求援之后,赵军也是派兵南下了。 虽 然最终没能救下陈城,但这个问题还真怪不到赵军。 但要说楚王对赵国没又怨恨呢,显然也不是。毕竟陈城丢了之后,你赵国可是把秦军给打败了的,就不能提前派兵前来吗? 哪怕早个几天呢?自己也就不会主动撤离了。 这样的想法虽然有些无耻,但却是楚王真实的内心表达。 至于周地,本就对楚国而言属于鸡肋,如今就更加了。随着陈都以及以北区域的全部丢失,实际上楚国如今已经基本与周地不接壤了,继续占着周地的地盘虽然也有些收入,可是占着就意味着要驻军,如今楚国最缺的就是军队了。 送给赵国,楚国就彻底与赵国不再接壤了,因此也就没有了利益的冲突,不仅可获得赵国的友谊,更重要的是,楚王还可以从赵国再要来一批的武器装备,甚至是赵王的一句承诺。 可谓是一举多得。 当然,这一举动对于魏国而言,就显然有些恶心了。但没办法,想要结盟的魏国,也不能在此时说些什么。 楚国很快谈拢,本也在信陵君的意料之内,倒是齐国那边也痛快的同意,着实是让信陵君有些意外了。.. 不过,虽然有些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了。 赵国一年灭两国的操作属实是有些吓到齐国了,尤其是燕国的被灭,更是给齐国敲响了警钟。 要知道随着燕国的倒下,赵国实际上已经从北、西两面完成了对齐国的包围。 齐国的东面,那是大海,而齐国的南面又是穷乡僻壤的吴越之地,可以说,再没有渡海能力的战国时代,齐国的发展,实际上已经被赵国给锁了喉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尽管内斗还在继续,但对外的态度,却也渐渐地转变了过来。 不管怎样,新的格局已经诞生。 而新的王,也即将诞生。 不过,在此之前,赵括还得赶回邯郸,处理掉内部的一堆事宜...... 第691章来自邯郸的叛乱 是的,邯郸终于还是「乱了」。 就在赵秦决战的关键时刻,确切地说,应该是在河东的五万秦军,浩浩荡荡地杀向上党之时。 河东的战事,是从邯郸往赵括处转达的。 因此,邯郸城内的百官甚至比赵括还更先知道河东的「危局」。 河东秦军大举压境,上党眼看不受,而赵国国内已经无兵可调,这在一众的存了反叛之心的朝臣眼中,怎么不是「危局」呢? 人呐,往往只愿意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也只愿意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事情。所有对自己的见解有利的因素,都将会被无限放大,而对自己观点不利的因素则会被无限缩小,甚至是无视。 就像如今的平阳君赵豹等人。 在他们的眼中,上党郡足足两万多精兵,简直就跟不存在一般; 而那防御严密的空仓领、光狼城,还有曾经挡住过秦军整整三年的泌水,在他们的眼中,也跟纸糊的没有区别; 至于从韩地到上党不过区区数日的路程,在他们的眼中,更是宛如天堑。 明明最多也不过是损失掉韩地的利益的一仗,在平阳君等人的渲染之下,硬生生地变成了一次大输溃败,甚至要亡国灭种的存在。 而作为先王叔父的平阳君,也是顺势登高一呼:要「罢赵括,废行政,挽狂澜」 偏偏,还真就有人信了平阳君的邪了。 ***几乎是三天两头地在平阳君的府邸进行。 只是,这边的会才刚刚散场,那边平原君和暗卫首领赵平的案头之上,便有详细的奏报呈上,还是通过不同途径、不同人员呈上来的。 可以说,以平阳君为首的这群跳梁小丑,几乎一直在平原君与赵平的注视下「裸泳」。 这群人还偏偏自我感觉良好,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危险。 要不是考虑到平阳君赵豹特殊的宗亲身份,赵平早就上门拿人了,仅仅是手上串联朝臣攻讦新政的证据,便足以让平阳君等人身陷囹圄了。 到底是平原君的兄长,赵平也是一忍再忍。 当然,平原君也是在给自己的兄长最后的机会。 在赵国和兄长面前,平原君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但这并不妨碍他给自己的兄长最后的机会。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平原君显然也是为了钓到更多的大鱼。 同时,等待他们的行动,也是为了能够彻底地锤死这群心怀异志之人。 终于,在暗卫的密切关注之下,这群人还真就行动了。 来自各族的数以百计的青壮被召集了起来,在平阳君的带领下,手持着先王王后的诏书,浩浩荡荡地便杀向了邯郸府衙。 他们的目标依旧是那么的愚蠢,即便经过了数次的修改,他们还是将夺取邯郸府衙的兵权作为了第一要务。 只是,等他们趁着夜色,浩浩荡荡地杀向了邯郸府衙之时,却发现府衙之中安静异常。 连带着本该在外站岗的衙役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已经是明白地告诉平阳君:别闹了,你的所作所为早就被监视住了。 这也是身为首辅的平原君好不容易彩跟赵平商量来的,给予自己的亲哥哥最后的警告。 只可惜,已经被反叛的快感冲昏了头脑的众人,根本看不清形势,更不懂平原君的苦心,只以为是自己浩浩荡荡的行军吓跑了府衙前的吏员。 浩浩荡荡的叛军甚至没能在空空荡荡的府衙前多作停留,便已经杀入了府衙之中。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府衙的大门被无情地撞开。 即便是在二堂之中 ,也能清楚地听到这清脆的响声。 无疑,这记巨响也如同一柄大锤狠狠地砸在了正端坐在二堂上首的平原君的心头,到底是一母同胞,即便到了如此地步,平原君依旧想要保他一命。 只可惜,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当即,在平原君下手的赵平闻声便站起了身,朝着平原君双手抱拳,便道:「君上,按照约定,门破之后,便将由末将接管相应事宜了。」 轻叹了一口气,平原君无力地闭上了双眼,随手一挥,道:「将军且自便吧。」 「是。」赵平当即抱拳领命道。 说罢,赵平转身便向那大堂走去。 另一边的邯郸令也当即向着平原君拱了拱手,随即跟着赵平往那大堂而去。 从二堂到大堂,不过几步路程而已,因此等那平阳君等人攻入了大堂之上,赵平却是带着邯郸令,稳稳坐在了正中的案桌之后。 「邯郸令?」平阳君显然并不认识坐在主位之上的赵平,目光却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邯郸令,道:「你怎在此?」文学 闻言,邯郸令却根本不曾答话。 这样的态度着实惹恼了平阳君,当即平阳君也顾不得其他,抽出腰间宝剑,便厉声呵斥道:「快快交出令牌印信,某可免你一死!」 「噗呲。」听着平阳君的话语,邯郸令却是笑出了声音。 何其蠢笨之人,子夜时分,自己如此之快地出现在大堂之上,这还不够诡异的吗?居然还敢大放厥词,脑子被驴给踢了吗? 邯郸令是真的有些怀疑,平阳君真的和平原君是一母同胞吗? 「笑什么?」平阳君仿佛遭到了莫大的侮辱,当即提着剑再度怒斥道。 「嗯,君上容禀。」邯郸令的嘴角简直比那ak还要难压,随即略带调笑地继续说道:「下臣是赵国之臣,本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即便发现再好笑的事情,也不该笑出声来。除非。」 「除非什么?」平阳君下意识地问道。 「除非实在是忍不住。」邯郸令顿时又笑出了声。 不仅是邯郸令,本来一脸严肃的赵平也在此时笑出了声。 不得不说,平阳君的这一举动,着实让赵平心中的自豪与兴奋之情消散了不少,毕竟赢一个傻子,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兴奋与自豪的吧。 「大胆。」平阳君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似乎是不想这场闹剧继续下去了,赵平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轻轻拍了拍手。 顿时,「噌、噌」的拔刀之声瞬间萦绕整个大堂,紧接着数不胜数的黑衣黑甲之士从二堂之中鱼贯而出,将平阳君一行人团团包围其中。 与此同时,府衙之外也响起了阵阵的马蹄声与整齐划一的步伐。 循声看去,一队队身着铠甲的士卒明晃晃地将巷子的两头堵住,甚至就连府衙对侧的墙上,都出现了弓弩手的声音。 点点星光之下,那锋利的箭簇之上更是泛着点点的寒光。 顿时,所有还在院外的青壮们都呆立在了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可惜,大堂之内的平阳君却丝毫不知外间的情形,眼见着二堂鱼贯而出的卫士,平阳君甚至大声嘶吼着:「来人!」 这还来个屁啊! 但凡有一人敢有任何的动作,不用怀疑,墙壁之上的弓弩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射杀当场。更别说两口两侧那密密麻麻的,正向着府衙如墙而进的大军了。 里头的平阳君就算是喊破了嗓子,也注定没人理会。 赵平却并未下令拿下,只是静静地看着平阳君的表演。 好在,眼见着前院数 百青壮竟无一人应答,大堂内的众人,总算是有人看出来情况不对了,当即就想要从大堂中溜走。 一脚踏出大堂,却被一根锋利的箭矢给钉在原地。 哀嚎声瞬间充斥着整个大堂。 而这声哀嚎,也彻底地打破了门外这群青壮的心理防线。 只听得「当啷」一声,终于有青壮受不了那压迫的气息,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不一会儿的功夫,数百的青壮便已经彻底地放下了他们的兵刃,抱头跪在府衙的门前。 「再嚎叫一声,直接了断。」赵平冷冷的声音随即响起。 刚刚还在哀嚎着的那人,赶紧蹲了下来,面对着自己满是鲜血的脚,那人甚至只敢小小的啜泣起来。 很快,府衙外的裨将入堂禀告道:「将军,五百青壮已经束手就擒。」 「好!」赵平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将堂上之人悉数拿下,但有反抗,就地格杀。」 「是。」早已经等候多时的众甲士没有犹豫,提着手中长刀便向平阳君一行人走去。 好在,这群人计谋虽然不怎么样,审时度势的能力倒是不来,眼见着大势已去,即便是心有不甘,大都也倒是没有反抗。 而那少数敢于反抗的,要不就被箭矢直接钉在了地上,要不就被甲兵格杀当场。 这可是叛国之罪啊,即便是就地格杀,也毫不为过。 当然了,平阳君除外,没办法,他有个好哥哥。 与此同时,埋伏在城楼下想要控制城楼的叛军,也被赵平安排的暗卫人员轻松拿下。 虽然算是发生了一些反抗,但在训练有素又有着甲胄护持的正规军面前,这些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实在是有些不了, 于是,在很快的时间里,邯郸城内的这次叛乱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在邯郸城内的百姓,甚至都没能感受到叛乱的存在,就已经被平原君和赵平给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当然,扼杀容易,审理却难,毕竟...... 第692章潺潺流水人头落 说审理困难,倒不是对犯罪事实的审理有多困难。 毕竟这群人可谓是人赃并获,再加上之前屡次***的密书与密约很快也被搜查出来,可以说,他们的犯罪事实是再清晰不过的了。 可问题是,如何处置呢? 除了平阳君这个挠头的问题之外,其他的犯人也不是善茬,能跟平阳君对上话,能在邯郸城蓄养数百青壮的,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下,几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作为如今邯郸城内的最***员的平原君,也不得不慎重对待。甚至,其本身也在这千丝万缕之间。 当然,平原君已经将这些反叛者一网打尽,至于审与判,他自可以留给如今的赵王。 但显然,平原君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尽管难办,平原君还是准备在赵括班师回朝之前,将此事办完。 一来,这样的事越拖只会牵扯越多,如今还只是邯郸城内的少部分勋贵牵扯其中,若是再登上旬日,恐怕邯郸一多半的勋贵都要被攀扯进来; 二来,将难题留给王上,无疑会加剧君臣之间的对立,这对赵国而言,也绝非幸事。 更何况,还有自己的亲哥哥平阳君参与其中,若是让赵王来判,这首恶除是不除? 除之,即便是赵王恐怕也不得不考虑会不会与自己这个首辅之间生出嫌隙,不除,又何以除之从犯,更何以震慑天下。 如今两强争霸的格局已然明了,拼的除了战场的胜败之外,更是国力的积蓄,这一点,经历过长平之战的平原君是在清楚不过了。 所谓国力,最忌讳的就是内耗了。 而内耗的最高形式,无非就是起兵背叛而已,若是不能刹住此风,赵国又何以与秦争着天下? 如今的赵国已是烈火烹油,除了一步步走到顶峰之外,别无选择,比说退后,就是稍慢一步,那便是万丈深渊。 平原君绝不允许任何人打乱赵国百年崛起之路。 于是,在得到王上不日就将凯旋的第二日清晨,平原君却是带着文武百官,压解着平阳君等一众犯人,来到了邯郸城郊。 时值深秋,北国邯郸的城郊已经略显萧瑟,飞鸟蝉鸣早已经没了踪迹,天地之间,只剩下了潺潺的流水缓缓东去。文学 堤岸之上,一众的犯官和参与其中的世家贵族的主事之人,全都被捆缚结实,跪在了潺潺的流水之前。 而在他们身侧,几乎所有还在邯郸的官员都被集中在了此处。 在这个距离上,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面前的犯人模样,自然也能清晰的「欣赏」到即将上演的「杀鸡儆猴」的表演。 而在官员的外围才是一圈栅栏,栅栏内是一圈武装到牙齿的王宫卫士,栅栏外则是一圈又一圈问讯而来的邯郸百姓。 三日之前,平原君便将平阳君一伙人,妄图推翻朝廷,推翻百姓幸福生活的罪状,沿街贴放,这才有了今日围观的人山人海。 日子已经好过的邯郸百姓,为了今天已经「饿」了好几日,更是将家中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全都集中了起来。 一路押送过来,这群犯官们早已经被百姓的臭鸡蛋烂菜叶给狠狠地教训了一遍。 也就是那群大人们挡在了这群凡人的面前,否则百姓们哪里会停下手中的投掷。 什么?臭鸡蛋烂菜叶扔完了? 河边最不缺的就是石头了,砸上去可比鸡蛋菜叶带劲儿多了。 于是,如今跪在那河边众犯人浑身上下,全都青一块紫一块的,更是全身都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百姓,固然是一群乌合之众,可也是这 群乌合之众,却也分得清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坏,他们也总会用最为朴素的方式进行自己的投票。 太阳渐渐升起,一队队的犯人终于押送完毕。 却见一身素衣的一个老头,提着一个篮子,忽然出现在了河堤的犯人之中。 在场诸人,却是无一人上前阻止。 能有如此待遇,除了当朝首辅平原君赵胜还能有何人哉。 为他的哥哥送行,或许就是他这个首辅唯一的一件徇私之事了。 蹲下身子,苍老的手随即为另一个被绑缚着的老头轻轻拭去头上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又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了一条布帕,就这一遍清凉的河水,为那老头擦拭着面容。 「阿娘从小教我们,要干净。你看看你,多大人了,还弄成这样。阿娘见到了,定是要责罚你的。」红着双眼,赵胜喃喃地对面前的平阳君说道。 面对自己的弟弟轻轻的抚拭,平阳君心中万千的怒火与委屈,却终究只化作了两行浊泪。 「阿弟。」平阳君轻轻地唤着曾经的称呼。 多少年了,他都未曾在喊过这个称呼。或许是封君之后,又或许自从被这个弟弟全方位的吊打之后? 「阿兄。」赵胜也轻声唤道。 说着,两行浊泪也不自觉地从通红的双眼夺眶而出。 多少的话语早已经在这几日的牢狱间说完了,此时的两人,只想在一起吃顿朝食,就像无数个日月之前一样。 「来,弟给阿兄带了兄最喜欢的城南杏花酿,还有府里特意做的牛肉。」轻轻拭去自己眼角的泪痕,赵胜一边打开食盒,一边对赵豹说道。 「来!」赵胜一把撕下了一大块的牛肉,递到了赵豹的嘴边。 牛肉很是酥烂,几乎一抿就化。 赵豹一口便吃下了一大块,就着眼角的泪水,狼吞虎咽而下。 「弟,你也吃。」赵豹一边大口嚼着牛肉,一边喃喃地说着。 「好,弟也吃。」赵胜说着也咬下一大块的牛肉,随即又斟上了一爵杏花酒,送到了兄长的面前。 略略浑浊的酒液缓缓入喉,赵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阿弟还只是阿弟,邯郸也还是邯郸。 那时候的风,好像也更加香甜...... 足足三斤的牛肉和一斤的酒水,就这样一点点进了赵豹和赵胜两兄弟的肚中。 只是,酒肉再多总有尽时!尽管两人都想要时间就停在此刻。 轻轻放下酒爵,复又盖上了盒盖,赵胜轻轻为赵豹擦去嘴角的残渣,唤道:「阿兄,弟这就去了,你一路走好。」 万千言语,还是堵在了赵豹的喉咙,终究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平原君缓缓站起了身,步履蹒跚地回到了群臣中央。 「君上。」 众臣见状,也是赶忙围了上来。 平原君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随手将自己手中的篮子递给了家老,转过身,平原君已经恢复了一脸的平静。 虽是一身素衣,却依旧难掩那双眼迸射而出的霸气。 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望着眼前滔滔的河水,又看了看已经升起的太阳,平原君却是轻声言道:该是时辰了。 话语很轻,但在寂静的法场之上,却又显得那么明显。 嗷呜一声,在这高压的气势之下,犯官中终于还是有人受不了哭了出来。 接着,现场便乱做了一团! 「阁老,饶命啊!」 「首辅,吾等实是未曾参与此事啊!将军明察!」 「首辅, 吾上有老,下有小......」 ...... 发须皆白的平原君心中本就不畅,此时更是不耐烦如此聒噪的场景。 一旁的吕不韦当即会意,随即丢给了一旁的王宫卫士们一个眼神,王宫卫士们会意,纷纷用刀鞘和刀背教会了世族和官吏们何为闭嘴。 随即聒噪的声音渐渐消散,只有小声地啜泣与哀嚎伴着潺潺的流水声,流入所有人的心田。 随即,平原君便对着吕不韦再度点了点头。 吕不韦会意,当即齐声,展开手中竹简,对着百官与围观的百姓大声朗读道: 查,平阳君赵豹诸贼,阴谋叛乱、倾覆社稷,罪在不赦,今于邯郸城外,告诸山川神灵,诛之以奉天命。 言罢,吕不韦将竹简一收,恭敬地看向了平原君。 平原君长长呼出一口气,道:「验。」 「是。」吕不韦得令,却是转向了犯官的方向,道:「验明正身。」 已经等候在犯人身边的赵平立即勾手答应道:「是。」 随即,数名王宫卫士打扮的暗卫一一上前,对犯人进行查验。 足足一刻钟后,赵平这才拱手向吕不韦回令道:「禀阁老,正身验明。」 「禀首辅,正身验明。」吕不韦也随即向平原君禀报道。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平原君随即拿起案桌之上的令牌,双目微闭,又猛然睁开,令牌随即扔下:「行刑!」 「行刑!」吕不韦当即高声呼唤道...... 呜咽的号角声随即响起,阵阵擂鼓声中,一个个手持大斧的壮汉缓缓登场。 一通鼓毕,站在河边的赵平立即高声唱道:「行刑!」 ...... 巨刃挥舞,人头落地,又被一脚揣入了滚滚的河水之中,紧接着淌着血的无头尸体也被同样的脚法踹入了波涛之中。 有时候,人命,不过就是扑通、扑通的两声水花声而已! 一个、两个、三个...... 又是一阵擂鼓之声,一排的犯人已经倒下,又一排的犯人被带了上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片河面给染红,血液腥甜的味道又将河内食肉、食腐的鱼儿引了出来,众鱼儿合力,将尸体上本就破败的衣物再度粉碎,然后贪婪地分食起新鲜的肉体来。 血红的河水成了鱼儿欢乐的殿堂,而在河岸之上,围观的百姓们也在阵阵擂鼓声中,纷纷拍手着、叫好着...... 第693章赵括归来探平原 平原君病了! 从那被鲜血染红的河水边归来后,平原君就病了。 怎么说呢? 在赵国如今的形势之下,平原君必须生病。 身为赵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臣,他的亲兄弟反叛,仅仅这一点,平原君就必须病。哪怕是平原君亲手拿下了平阳君,亲手将他送上了刑场。 而在屠杀了邯郸数十勋贵世家之后,兔死狐悲之下,作为如今邯郸城内的第一人,平原君自然也成了诸多门阀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病就得伤,那还不如病了。 当然,病有大病、有小病。 终究是一病不起,还是小病即愈,却还要看赵括归来的情况。 但不管怎样,随着平原君的生病,赵国国内的诸事,一下子全都压到了吕不韦的肩头。 好在,吕不韦到底是吕不韦,历史上偌大的秦国能在他的手上蒸蒸日上,如今的赵国在他的手上也是游刃有余。 尤其是在平原君已经帮他把荆棘都刮干净之下。 一道道秋收的政令很快得到执行,一颗颗金黄的黍米也成了吕不韦政绩能力的见证。 终于,在忙碌中,邯郸城迎来了赵括的班师凯旋。 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中,邯郸的百姓再度走上了街头上演了万人空巷的场景。欢快的气氛更是将连日的血腥气息给冲散了去。 因为李牧和田单都还在各自前线的缘故,除了一场欢迎仪式之外,倒也没有安排庆功宴。至于论功行赏,那更是要等候两位大将的归来才行。 很快,随着赵括的回宫,百姓和朝臣们便各自散去。 而在众人散去之后,赵括却是换下了一身的戎装前往的平原君的府上。 也就在赵括刚刚被迎入平原君府上之时,这一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邯郸城。 显然,若是没有赵括的放任,以今时今日暗卫对邯郸城的掌控,他的行止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被泄露。 而赵括的放任,便是最好的表态:平原君依旧是我们赵国的好同志! 果然,随着赵括带着定心丸的看望,第二天,平原君便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当然,赵括此去,也不仅仅是给平原君送颗定心丸而已,国力大幅暴涨的赵国,诸多的政务也是千头万绪。 其中最为重要的当然还是对新纳入版图的燕地和韩地的治理问题。 算上去岁从魏国手里拿到的东郡和从楚国手里拿到的淮泗之地(并为淮泗郡),如今的赵国,已经有了包括邯郸郡、上党军、代郡、九原郡、河间郡、淮泗郡以及燕北及韩地,共计八个郡级的行政机构了。 燕北自不必说,几乎已经全在包围之中的燕北,设立蓟北郡便是了,这也是出兵之前就已有的规划。 问题的关键还是韩地的处置。 韩地实际上的面积虽然比之诸郡都要小上不少,但其地理位置却十分突出,几乎卡在了秦军东出和北上的路上。 又因为周地被魏、楚国所夺,导致韩之地实际上与赵国并没有接壤。 这就很麻烦了。 今次魏楚站在自己这边,自己的大军自然是畅通无阻了,可万一哪一天魏楚倒向了秦国呢? 哪怕只是魏国一国倒向了秦国,对于赵国对韩地的治理也是绝大的困难。 如今的形势下,这绝非危言耸听,甚至从赵括的角度来看,魏、秦两国极有可能已经在做这方面的尝试了。 事实也正如赵括所想的那般,不仅是魏国想要拉拢齐楚两国形成小国的联盟,就连如今的秦国,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了新一轮的外交攻势。 秦国嘛,打一打、谈一谈,本就是它发家的秘籍。 当然,如何应对是之后的事情,现在的问题还是要把好不容易打下的韩之国牢牢地攥在手中。 驻军几乎是必然的了,可是孤悬在韩地的大军,简直就是挂在馋猫门口的肥肉。 而平原君给到赵括的建议却是两个极端:要么在新郑驻扎上一支最强的兵力,任谁来打,都能死死守住的那种;要么在新郑驻扎上一支屯田军,随时可以解散的那种。 两个极端却又都指向了同一点,诱惑敌来攻,进而决战,并打通与韩之地的联络。 只是,这两个建议对于赵括而言,却着实有些为难。 若是驻扎一只强兵,势必要耗费诸多的粮秣,这样一来夺取韩之地也就只剩下了单纯的战术价值了,不能反哺国力的地盘,这显然不是赵括所想要的; 而若是驻扎一只弱旅,无异于放弃了防守的有力态势和战场的主动群,极有可能新郑将会被秦军占先,到时候即便打通了周地的通道,想要重新攻下新郑,又会是一场麻烦。 更要紧的是,一旦陷入攻城战的泥潭,自己已经暴露出来的重骑兵可就派不上用场了,短兵相接之下,今次的新郑之战已经证明,自家的步卒实际上还是略逊于秦军的步卒的。 这显然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即便是赵括也还是决定将此议押后,等几位将军到齐之后再行讨论。 但不管怎样,韩地建郡还是势必要执行的。 而这两个郡的郡守和一众官吏的人选,也需要平原君来掌舵。 老而成精的平原君,当即投桃报李地再度提出了建议:将韩地,也就是未来颍川郡的官员名额中的七成分给世家贵族;而将燕北,也就是即将成立的蓟北郡,郡内官员名额的七成分给招贤馆所纳贫寒人才。 几乎瞬间,赵括便已经明白了平原君的阴谋。 说是阴谋,实际上说是阳谋也无不可。颍川丰饶而燕北苦寒,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身为世家门阀,自然是想要往颍川任职,而不想去那蓟北。 既然如此,便顺了世家们的意思。 一来,平阳君的叛乱,让邯郸的世家大族已经风声鹤唳,让出颍川郡的官位,也算是对世家们的一次妥协; 二来,这颍川几乎可预见地将成为四战之地,让世家大族之人前往任职,看似繁花似锦,实际却是暗藏杀机。 一旦秦军杀到,若降了秦军,国内便有了对付其家族的把柄;若是抗秦,极大概率会被秦军破袭之,自然对于其家族也是巨大的损失。 当然了,还有一种情况,不仅抗秦了,还打得不错! 那还有啥说的,那就是咱赵国的肱骨之臣啊。赵括虽然想摆脱门阀世家对朝廷的控制,但在这个民智未开的时代,完全脱离世家也是不可能的。 第694章咸阳宫中论连横 就在赵国如火如荼地对新附之地进行着安排之时,秦国的咸阳也没有闲着。 虽然王龁与蒙骜的最后一战略略惜败在了赵军的手中,但不管怎样,此战总算是给长久没有进项的秦国带来了楚地这一大块的肥肉。 因此,王龁与蒙骜的归来还是受到了来自朝堂上下的隆重的欢迎。 当然,这其中给秦国百姓看的意味显然更重,没办法,秦国必须要让底层的百姓看到胜利的希望了。 喧嚣过去之后,该面对的现实还得面对。 首先摆在秦国君臣面前的就是韩之地丢失之后,秦赵之间国力将发生根本性逆转的问题。 秦国上下不得不承认,随着此战的落幕,战国第一国的名号已经悄然变名。 当然,一个名号并不重要,秦国也不是输不起,曾经的秦国也是弱小无助,甚至连函谷关都不保的日子也是过过。 一时的弱小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如何从弱小中走出来,重新走向强大。 坐在主位之上的秦王,目光灼灼地看着堂下的几人。 事关秦国未来大计方针,秦王却是只叫来了寥寥数人商议而已。 武将方面自不必说,自然是王龁与蒙骜两人,经过数次的战斗,蒙骜这个名字也终于走入了秦王的视野之中,逐渐在军中站稳的蒙骜,也是终于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文臣方面,除了相国范睢之外,便只有负责外交事宜的屠贾大夫而已。 很显然,无论文臣武将,秦国都有陷入青黄不接的现象,尤其在对比赵国不断涌出的诸如吕不韦、李牧等人之后,秦国人才凋敝的问题就更加明显了。 当然,只要秦国的基本盘还在,人才问题倒是成不了什么大问题。 毕竟老士族出身的王翦已经在茁壮成长,而蒙骜的子(蒙武)孙(蒙恬、蒙毅)也都在酝酿之中。 轻咳一声,秦王主动打破了会场的沉默:“此战我大秦虽有所获,然赵国做大之事已成定局,我大秦该如何处置,还请爱卿等教我。” 闻言,范睢与屠贾相视一眼,随即范睢微微点头,而屠贾则是双手抱拳对着秦王微微一礼。 “禀我王。”屠贾直起了身缓缓说道:“夫观之诸国弱小之时,皆以借力而强。若长平一战,赵借魏力而胜,追溯我大秦立国之河西一战,亦借齐国之力而败魏也。如今我弱赵强之势已成定局,微臣以为,当速改之对外政策。” “如何改之?”秦王立即问道。 “行,连横之策。”屠贾随即说道:“联魏、齐而抗赵楚。” “魏、齐,赵之盟友也,如何能破其盟而联之乎?请具体言说之。”秦王眉头微皱道。 “是。”屠贾立即领命道:“先说魏国。此韩地一战,魏国近在咫尺,却并未发兵,如此便可见魏赵之间,已生嫌隙。依微臣所见,魏国实际并不想赵国得之韩地。 以如今态势来看,韩之地于赵国而言,犹如飞地也,而所跨之地,正是魏国去岁所取之于赵之周朝之地。 如此一来,赵国岂会甘心,而魏国岂能安心。”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也。”秦王点点头道:“况此飞地还颇为重要,赵国势必是想打通与韩之地联络也。尤其周地还取自赵国,赵魏冲突,几乎不可避免。联魏抗赵之事,当有可为也。” “我王英明。”屠贾立即一道马屁送上。 “齐国又如何?”秦王闻言,却是摆摆手,随即继续问道。 “所谓兔死而狐悲者,今之齐国是也。”屠贾立即言说道:“燕、齐者,世仇也。因其世仇,恨不能灭齐国而族其宗庙,故相互知之者甚也。今赵既灭燕,来日必可灭齐也,况如今之齐,已在赵国围困之中,齐国上下必有所察也。 若此时,我大秦能遣一使者,许之以赵军来时必出兵而援,齐王岂有不应之理哉?!” “倒也有理。”秦王点点头。 “如此,联络魏、齐之事,便交于爱卿。”秦王又看了看并未反驳的范睢,当即便拍板道。 “敢不从命!”屠贾也是立即抱拳领命道。 “不过。”略略点了点头后,秦王却是又继续问道:“联络魏、齐,便是与之会盟,也不过自保之策也,兵法云久守必失也,想要败赵,计将安出哉?” 话音落下,范睢也是直起身抱拳而道:“若能得魏、齐之助,或可反攻韩之地也。” “韩之地?”秦王喃喃地复述道。 “然也。”范睢也点点头。 “为何是韩之地?”秦王随即问道。 范睢显然早有准备,面对秦王的问话,当即便答道:“反攻韩之地,有三因也! 其一,师出有名也。”范睢随即继续说道:“赵侵韩地,而虏韩王于赵地邯郸,韩国臣民莫不以之为恨也,至于绝其宗庙者,更触怒于天下人也。若我大秦以复韩之名而攻,则必收天下之拥趸也。此所谓师出有名,名正言顺,言顺而事遂者也。 其二,若是攻韩,魏国必助也。魏王深知,若是以韩地长悬挂于外,赵国势必不肯甘心。既如此,不若让韩地重归与秦国之手,还可形成三国鼎立之局,此或为魏国保全之唯一途径。故,我秦若攻韩,魏国必助我军也。 其三,攻韩于我有大利也。韩地归属,可令赵秦国力颠覆,自不必多言。更重要的是,我军在拿下了楚地之后,无非东出与北上两条路而已,而这两条路,皆为韩地所控也,若此地不通,我军几无所出者也。” 范睢的一顿侃侃而谈,秦王也是随即露出了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不过,事关军事,秦王倒是没有像刚刚的外交策略一般直接拍板,反而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王龁。 “王将军。”秦王随即开口道:“爱卿以为,相国此言如何?” 王龁倒是对秦王此问也早有所料,只是,他依旧略略地思索了一番,这才拱手说道:“末将以为,相国所言有理也。我军东出无非上党、韩地、楚地三路而已。 楚地自陈都以南,山川纵横、水文交错、民风彪悍而物资匮乏,实非进取之所在; 上党之地,先有空仓领之天险,再有光狼城之坚城,续有泌水沿岸之壁垒,进而还有百里石长城之防线,要破如此之阵,实非容易; 唯有韩之地,只要拿下新郑,便足以。” 闻言,秦王也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随即也就要拍板。 只是,正当此时,王龁却是继续说道:“不过。” “不过如何?”秦王赶紧问道。 “若是不能破赵军甲装骑兵,我军根本不宜出战。”王龁也不瞒着,当即点明了此战失败的原因。 秦王闻言,也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王龁说的是对的。 可自从接到了王龁的军报之后,秦王也与范睢和驻守邯郸的秦军将领讨论了数日,一直都没能找到破解赵军甲装骑兵的办法。 “如何破之?”秦王试探性地问道。 “破不了。”王龁几乎毫不犹豫地摇头便说道。 “啊?”秦王顿时有些惊讶地看向王龁。 不仅仅是秦王,在场的范睢和屠贾也不由得看向了王龁。毕竟从一个将军的口中说出对手的兵种不可破,这着实是有些意外,更有些丧气。 “我王容禀。”王龁当即开始解释了起来,道:“微臣之意,非是此重骑无敌之意。相反,经过数日之研究,我与蒙骜已经发现了其诸多的问题。” 说着,王龁便看向了蒙骜。 蒙骜会意,当即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随即双手递上。 一旁一直躬身站着的宦者令立即上前结果了蒙骜手中的册子,随即送到了秦王的面前。 秦王这边翻开了册子,那边的蒙骜也随即讲说了起来:“赵国之重骑,至少有数处弱点。 其一,不耐久战。如此沉重之铠甲,虽将人马照顾安全,却也给人与马带来极强负重,即便是以我秦军锐士之能,以义渠之良马之力,至多坚持不过半个时辰。 其二,其进攻方式单一,简言之,其只能直冲而战,战场机动性远不如普通轻骑兵,甚至想要偏转方向,都是极难之事。 其三,造价不菲,三千大军已经是赵军倾国之力了。” 言罢,王龁却是让众人消化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因此,赵军之重装铁骑,可避、可让,却不可破也。虽有十万之众,当其正面,也将为其所破。” “将军之意,是要以侧面攻击?”范睢随即有些不解地问道。 “非也。”王龁当即摇头道:“赵军非是只有此重骑也,其轻骑之精锐尚在我军之上也。我军想要以侧翼袭击,必为赵军轻骑所阻也。” “那该如何?”秦王显然也有些着急了。 “为今之计,效赵国之法,造甲具,训重骑也!”王龁终究还是图穷匕见道。 闻言,秦王倒是有些哑然,随即却是笑出了声:“原来如此!孤竟然没有想到,既然重骑如此之利,我军为何不学之哉?” “昔有魏武卒,乃有我秦锐士。今魏之武卒早已消逝,而我秦军锐士却依旧称雄诸国。”范睢随即也笑着说道:“赵虽先有重骑,而我秦学之,来年留存于世者,必是我秦军重骑也!” 在众臣的附议之下,秦王当即便批准了王龁建立重骑兵的想法。 只是,也正是这一决定,却是将秦国拉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第695章连横中范睢出使 从客观上来讲,在赵军已经出现了重骑兵的情况下,秦国组建自己的重骑兵也是势在必行之事了。 只是,在如今的生产条件之下,想要组建重骑兵,不是说不行,而是太耗费财力、物力,甚至有些得不偿失了。 要知道,浑身重达数百斤的铁甲,在如今的时代,可不是说说而已。 仅仅一名重骑兵所耗费的铁甲,便足以武装数十人了,还是全甲的那种。 若是要重骑兵形成战斗力,至少也要三千之数。而仅仅是这三千铁甲的用铁量,粗略一算,这几乎可武装是五六万大军了。 可是,战场之上,三千重骑兵,就一定能胜过五六万配置齐全的大军吗? 若是平原之上,或许可能,但哪怕是稍有坡度,或是稍有山林,三千重骑便无法发挥其作用。 而且随着对重骑兵的深入了解,越来越多的克制兵种和武器甚至是战法也会随之被发掘。就比如最有名岳家军的钩镰枪,又或者在重骑兵行进的路线中故意挖坑,令其马失前蹄。 可以说,有着太多廉价的办法,可以克制住这一昂贵的兵种。 更别说,铁器还不是重骑兵所耗费的全部。 为了穿下这重达数百斤的东西,重骑兵所选之马,所用之卒,都需要重新挑选,甚至是特别孕育。 光是这人员的挑选,跟秦军锐士的挑选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战马的孕育,更是需要时间、耐心甚至是运气。 即便这一切都准备好了,后续的消耗也是一笔天文数字,战马和战士本身就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粮,尤其是在训练之后,这几乎都是可以预见的。同时,其所配备的辅兵,也会消耗大量的粮食。 而这些战兵,因为要长期的训练,实际上是无法参与到农忙工作中的。这无疑对国力也是一种消耗。 因此,即便是在赵国,赵括也只敢悄悄训练三千卒。 就这还是在新政实施,屯田有效、上党的军工厂运转正常之后,才敢下的手。 可以说,这重骑兵就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了,那自然是斩将杀敌、开疆拓土、无所不能,可若用得不好,这就是一件祸国殃民的吞金兽。 不用想,若是秦国不知轻重地随意扩建重骑兵,这几乎就是在为自己掘坟挖墓。 当然,赵括之所以敢于把重骑兵暴露出来,也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呢,是韩之战关系到攻守易型,已经到了不得不暴露一张底牌的地步; 另一方面,重骑兵的核心关键,还牢牢地掌握在赵括的手中。 是的,什么重甲、什么战马,都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其核心最重要的部件,却是全副武装之下,脚上最不起眼的两根绳子而已。 没错,就是马镫!确切地说,应该是双边马镫(之后文中若无特别说明,所有马镫一般指双边马镫) 没有马镫的支撑,战马之上的骑兵需要花费大量的气力、精力去控制住自己的姿态,这也是骑兵难于训练、且性价比不高的原因。 而在重骑兵身上,没有马镫,那几乎就是灾难性的存在。 因为没有马镫的借力,不能将骑兵和战马结合在一起,一旦在狂奔中撞到对手,骑士也就无法通过马镫卸力。 要知道,力的作用可是相互的,你撞向敌人的力气有多大,那边有多大的气力反馈道你的戈矛之上。 如此巨大的反作用力,根本不是寻常人士可以承受的。哪怕是秦军锐士,甚至是赵韦这样天生神力的人也不行。 即便手臂不被立即折断,巨大的冲击力也会直接将骑兵推下战马来。 可以说,没有马镫,轻骑兵还能有点作用,但重骑兵,几乎就是在浪费资源。 当然,马镫实际上并不难! 说白了,无非是两根绳子而已。 甚至在草原部落上,已经出现了单边的马镫。 当然那东西只是辅助人员上马之用而已,并不能将骑兵与战马连接到一起。 但是,从单边马镫到双边马镫,显然,并不是什么难题。 事实上,这世上的发明创造往往就是如此。只要捅破了这层纸,就很简单,可在没有捅破,就真的难如登天! 不过,以秦国能工巧匠的妙思,倒也未必就一定想不到制作马镫。 但至少,这个马镫的缺失,会极大地拖延住秦军组建重骑兵的进程。 当然,若是秦军未经试验,未能发现重骑兵的这一问题,就急吼吼地投入大批量的生产,甚至直接将未经检验的重骑兵给投放战场。 赵括也不介意再给秦军好好地上一课。 但不管怎样,秦王的决心已下,秦国这台战争机器也终于运转了起来,剩下的就只能让历史去见证了。 就在秦军忙着开始组建重骑兵之时,秦国的连横国策也在悄然进行中。 虽然如今的秦国没有了张仪这样的纵横家,但范睢与屠贾之能,却也不容小觑。 就在秦王下定了决心的第二天,范睢和屠贾便双双带着数辆马车缓缓地驶出了咸阳城。 是的,范睢亲自带队。 而他的目标不是他国,正是如今也正在积极奔走中的魏国。 秦国使者的到来本就令魏国上下惊诧不已了,而在得知了秦使居然是其相国范睢之时,魏国上下甚至有些惶恐了。 这边范睢才刚刚入境呢,魏王便迫不及待地将他的好弟弟信陵君召入了宫中。 没办法,人的名树的影,魏国实在是在秦国的相邦手上吃过太多的亏了,不由得魏王不认真对待。 只是,信陵君虽然对范睢的亲自到来有些意外,却也很快从意外中明白了过来。 秦国,从来都是一个“务实”的国家。 既然出动了相国这样的大人物,势必事情就小不了。 而如今天下,还有什么大事值得秦国的相邦亲自把我呢? 无非“合纵连横”之事尔! 如今两强之势早已明显,秦国范睢所来,无非欲联魏抗赵尔。 一番言语之后,魏王显然也是相信了信陵君的分析,只是,即便如此,魏国要如何自处,却依旧是个问题。 投靠秦国? 这显然不行,不说魏国去岁刚从赵国手中拿下了周地,如今这才过去了不到一年,魏国就倒戈向秦国,国人会怎么想?世界人又该如何为看待我国? 可若是不投靠秦国? 会不会惹怒了秦国,秦国又会不会报复?一旦遭到秦军报复,赵军会不会援助,援助是真心援助,还是只是走个过程而已。 当然最核心的一点,魏国已经在与齐国、楚国之间会盟,甚至大体上已经谈拢,如今秦国再来横插一杆,这显然对于三国的同盟而言都是异常不妙的。 但它到底是秦国啊!你还真没法跟他理论些什么。 没办法,信陵君也只能告诉魏王尽量地与秦国虚与委蛇,既不说不盟,也不说盟约。 总之一句话:不拒绝、不承认、不负责。 既不能得罪秦国,也不能跟秦国走得太近。 于此同时,信陵君还建议立即向赵、齐、楚三国都派出使者,告知秦使范睢前来。 尤其的关键,是所有与秦国使臣的见面都要在公开的场合,在场的魏国大臣不能少于三人。 这当然是做给赵国,也更是做给即将的盟友齐楚两国看的,就是要告诉三国:我魏国很老实,跟秦国什么关系都没有,都是秦国给逼的。 终于在范睢抵达大梁之前,魏王便按照信陵君所言,将消息全都散播了出去。 接见范睢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大朝会之上,甚至哪怕是范睢亲自要求密探,魏王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甚至即便在范睢阴晴不定的脸色下,最终同意了范睢的请求,魏王也是将信陵君、龙阳君和负责外交事宜的大臣一起给叫上了。 老而成精的范睢自然也闻到了空气之中的避嫌的味道。 但显然,这个嫌不是为了赵国避的。 若是因为赵国的原因避嫌,魏王就不该是这样的态度,而是应该立即遣返自己,或是将自己严加看管才对。 这两样措施都没有,就说明魏国的身心已经与赵国貌合神离了。 而如今天下,除了赵、秦之外,或许也只有齐、楚、魏三国联盟,或许能保住疆土了。 不得不说,范睢就是范睢,在几乎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就已经推测出了魏国异常的原因。 知道了原因之后,范睢却也根本不慌。 没有谁能经得住诱惑,尤其是魏王这样的见小利而忘了义之人。 明白魏国已经不再倒向赵国之后,范睢也是将在来年共击韩之地的消息和盘托出,并请求魏军参与其中,并且等拿下了韩之地后,愿意为之付出一半的土地给魏国。 土地,从来都是如今的魏国的执念。 面对范睢的诱惑,魏王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终于对方范睢点下了头。 当然,对于这样的结果,信陵君实际上并不意外。毕竟若是连魏王都说服不了,范睢也不配做这个相国了。 虽然那答应了秦国,但显然,刚刚经历过战争的秦赵两国,都需要时间消化掉这次的收获。 因此,虽说秦国想要攻韩,但明眼人都清楚:这场战争一时半会根本打不起来。 秦国也好、赵国也罢、还有自己的魏国,都还有充分的时间为下一场战争做好准备。 第696章战国五雄新格局 作为赵国的“铁杆”盟友,自从长平之战以来,魏国可以说是几乎都一直跟在赵国的屁股后面,虽然也还是吃了不少的亏,但至少没有再像往日里那样动不动就割地求饶。 甚至,在领土面积上,魏国还第一次地有了正向的收入。 应该说,跟着赵国这样一个“好大哥”,虽然不是什么完美的选择,但也总要好过单打独斗,更要好过给秦国当狗的日子。 可是人嘛,总归还是想要更进一步。 即便是当惯了小弟,可哪个小弟不想有朝一日能当大哥呢?更何况,魏国还曾经当过大哥。 因此,在秦国有意识的谋划之下,魏国出现模棱两可的倒戈,也就不奇怪了。 当然,这看似模棱两可的倒戈,实际上已经是对赵国的背叛了。 所有人,包括魏王和信陵君,还有范睢都明白,距离真正的背叛,魏国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够将赵国踩下神坛,将魏国发展壮大的契机,而已。 自然,连魏国这样的“铁杆”盟友大都开始了背叛之旅,就更别说齐国这样的墙头草了。 不过,因为齐国体制的特殊性,几乎齐王赞同的势必遭到群臣的反对,群臣所赞同的势必遭到齐王的反对。 因此即便屠贾在齐王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实际上对秦国的帮助依旧是微乎其微。 但不管怎样,经过数月的奔波,秦国的范睢和屠贾,还是不辱使命地拿到了来自两个的国书,已经互盟的诚意。 当然,国书不代表着互盟,即便是互盟也不代表着会有多么的坚定,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至此,秦国算是迈出了从“远交近攻”的国策变更到“连横抗赵”的国策的第一步。 不过,深知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能够绑定的范睢,也是在归国之后,立即向秦王提出了与两国展开贸易互惠的建议。 简单来说,就是将齐国的盐业、魏国的铁矿以及秦国的军工综合利用起来。具体来说,就是用秦国打造好的成品军械换取魏国的军械和齐国的盐业、财富。 这一招,还是跟赵括学的。 既然赵国可以用淘汰掉的军械换取齐国和楚国的粮食,那秦国自然也能用自己淘汰掉的军械,甚至是粮秣换取魏国的原材料铁矿以及齐国的海盐等物资。 一旦这样的交易形成规模,魏国和齐国不仅能因此与秦国产生诸多的经济来往,更在一定程度上会原来越依靠秦国。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旦齐、魏两国在经济基础上对秦国产生了依靠,自然而然地,两国也就会更加地亲近秦国,甚至最终倒向秦国。 不过,秦国如此巨大的动作,自然也没有瞒过赵国的眼睛。 只是面对着秦国这近乎阳谋的一招,即便是赵括所能应对的也不多。 好在的是,赵国还有楚国。 刚刚吞并了楚国陈都的秦国,再加上百年来的恩恩怨怨,自然是不可能跟楚国修好的。 这样一来,在得知了秦国的动作后,赵括当即要向楚国派出使者。 只是,赵括这边还没能行动呢,那边的楚国却是先派了使臣来到了赵国。 楚使的到来,先是对赵王亲自率军南下解围的举动表示了感谢,同时重申了楚赵联盟一百年不动摇的宗旨,最重要的,楚使给赵国带来了一份天大的礼物——周地。 是的,楚王要将去岁同魏国一道瓜分的三分之一的周朝之地,拱手送给赵国。 当得知了这个消息,赵括几乎要在朝会上一蹦三尺高。 要知道,这周朝的三分之一的土地,对于出国而言,不过是鸡肋之地,但对于赵国而言,简直不要太重要! 有这三分之一的地盘,赵国的上党郡就可以与颍川郡(韩之地)勾连起来。 不需要进攻魏国,赵军便能将兵力随时而快速直接地投送道颍川。 困扰赵括已久的韩之地是守是弃的问题,却是在楚国的手上给轻易的解决了。 毫不客气地说,这区区的十数城之地,几可抵十万大军。 自家的盟友这么给力,赵括显然也不能差事儿啊! 当即便将韩国国库中的一大批奇珍异宝,外带着韩之国的整个武库,打包送给了楚国。 这些东西显然是刚刚丢了陈都的楚国所急需的。 奇珍异宝可以充实还很破旧的寿春宫殿,而武库则能让丢盔弃甲的楚军重新焕发生机。尤其韩之国的武器还以精良著称。 有这批韩军的武器装备,楚军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暂时恢复元气。 只有楚军恢复了元气,秦军才不敢轻易继续南下。 而巧的是,这些事情对赵括和赵国而言,都属于鸡肋。 奇珍异宝自不必说,赵括对这些没啥兴趣,即便号称天下第一美玉的和氏璧,在赵括看来也不过了了,更被说其他的所谓奇珍异宝了。 看惯了“国宝帮”的华丽塑料制品,这些朴实无华的东西,是真入不了赵括的眼睛。 至于韩之国的武器倒是精良,可一来与赵军的制式到底有所不同,并不适合已经习惯了制式装备的老君,二来上党的兵工厂和采矿场如今早已经能够满足赵国军工的自给自足,韩军的这些东西,赵括本来也不稀罕。 只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楚国的使者在听到赵王的慷慨赠与之后,也是欣喜若狂。不仅如此,赵括还承诺每年都想 当然除了这些实质上的支持之外,赵括更是秘密承诺楚王,将伺机向秦国发起进攻,为楚国夺回陈都,甚至有可能的话,还要为楚国拿回曾经的鄢郢之地。 如果说刚刚的赠与还只是让楚国使者欣喜若狂而已,那么此时赵括的承诺无疑是给楚王画下了一张巨饼。 赵国当然不可能去攻陈都啦。 想要拿下陈都,赵国起码要动用一二十万大军,劳师远征本来就军中大忌,更何况还是为别人做嫁衣。 有这个兵力,扫清魏国这个阻碍不好吗?甚至直接东进兵临河东、河西,直抵达函谷关外,不好吗? 就算是赵括热心肠,底下的将士们也不可能任由赵括胡搞乱搞。 第697章来自古代的催婚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年关。 这个年,对于十郡在手的赵国而言,显然是个肥得不能再肥的年了。 既然是年关,当然也是盘点家底的时候了。 同样的,赵括在大朝之后的殿阁内,也是悄悄在地图上盘算起了自己的家底。 自穿越以来,已经过去真正七年了。 七年里,赵国在他的带领下,已经从一个即将灭亡的国度一步步成为了如今拥有着整整十个郡的庞然大物。 西北方向,草原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能够为赵国提供无数战马的九原郡; 原本饱受胡人侵扰的代郡,在周地移民的带动下,开渠犁地,俨然要成为另一个富庶之地; 原本的河内郡的大部和部分上党郡的地盘合并成了如今的上党郡,这里既是对抗秦军的第一线,也同时是赵国最大铁矿厂与军工厂。 上党郡的上方,则是以百里石长城防线为分隔的中山郡,这里也是拱卫邯郸的第二道屏障。 上党郡的下方,则是楚国献上的周国(朝)之地,当然,这一小块的地盘如今却是与刚刚得到的韩之地一起合并成了颍川郡,这里也是困死秦军东出崤函通道的重要节点。 再往东,则是邯郸城所在的邯郸郡了,虽然与之前的邯郸郡相比较,此时的邯郸郡几乎笑了一半(左边割给了中山,右边割给了河间郡),但有着左右护法之后,邯郸郡的安全性却是更高了。 当然,随着赵国实力的提升,邯郸郡也是越来越富庶了,甚至已经出现了要扩城的声音。 尤其在洛城被战火摧毁之后,邯郸城几乎成了仅次于陶地的第二大贸易城市,甚至超过了齐国的临淄和秦国的咸阳。 不过,赵括似乎暂时并没有想要扩城的意思。 继续向东,则是由邯郸郡曾经的土地与部分燕国的土地所拼凑而来的河间郡。这也是邯郸郡的右护法的所在。 河间郡继续向北,则是刚刚拿下的燕北地区,这里也是如今整个赵国最为贫瘠的郡之一(另一个是九原郡),因为燕王的长期掠夺,此地的农业生产破坏严重,不过也因为破坏严重,倒是让赵括的新政更加容易推行。相信用不了两年,蓟北郡就能恢复元气,甚至源源不断地向赵国反哺力量。 河间郡向西南,则是以河内郡的部分土地和魏国曾经的东郡之地组成的东郡了。几乎正对着魏国大梁的东郡,已经在赵括解决掉燕北这个后顾之忧后,纳入了重点发展范围了。 东郡往东,则是从楚国手里换来的淮泗郡。这也是赵国最为东边的郡,虽然因为河网密布的原因,发展并不算好,但这里从地理上却是天然包围起了齐国。 可以说,赵国已经从事实上完成了华夏北方的一统,更是占据了诸如崤函通道,天下屋脊、淮河之邦等诸多要地。 已经从事实上完成了,对秦、对魏、对齐国甚至是对楚国的绝对地理优势的占领。 反观秦国,如今却是只有七个郡而已。 紧邻着赵国上党郡的,就是河东郡,再往西则是河西郡,河西再往西南,则是关中,关中往北则是义渠郡,关中再往南则是蜀中,出蜀而东则是郢郡,最后则是郢郡东面新得的陈郡。 当然,虽然只是七个郡的划分,但实际上仅仅关中一郡就是一个庞然的大物,分成两个郡也不比赵国任何一个郡小,更别说还有一个庞大的蜀郡了。 事实上,秦国的七个郡,完全可以可以看成九个甚至是九个半郡。 因此,可以说,仅仅从地盘的大小和人口的多寡上,秦国实际上依旧还没有与赵国拉开什么差距。 之所以说赵秦之间国力已经发生了逆转 。 更重要的,还是重要地域的占领上。 一个上党郡,一个颍川郡几乎就将秦军东出的可能性堵得死死的了,在加上沟渠纵横、水网密布的楚国南部,可以说秦国几乎所有可以扩充地盘的方向,都已是困难重重。 再回头看赵国。 向西,赵国可以攻秦国河东河西,除了一条大河之外,这两郡之地,秦国几乎没有可供防御的天险城池。至于大河两岸的诸如离石等要塞,根本抵挡不住赵军数十万大军摧残。 换言之,若是赵军大举向西,几乎可以一路畅通,直到函谷关。 向东,已经三面被围的齐国,几乎没有任何可供腾挪的空间; 向南,赵括也可以收拾已经倒向了秦国的魏国,自东郡向南,不用两日,赵局主力就可以抵达如今魏国的都城——大量。 至于楚国,倒是依旧被水网所覆盖,虽然也有淮泗之地的地势压制,但遭到一时间,赵国倒还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但相较于秦国那样动都不动不了的情况,赵国的周边地缘军事态势简直不要太好。 当然,这也绝不是说秦国既已经毫无问鼎逐鹿的机会。 不过,这些对于赵括而言或许都是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但却不是如今的赵国迫切地需要解决的问题。 倒不是如今的赵国朝臣们已经志得意满了,实在是有件天大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啊! 「我王。」 就在赵括沉迷在对后续作战的思考中时,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赵括抬起头,却见宦者令正站在一旁,随即有些皱眉地问道:「何事?」 「平原君求见。」宦者令不敢单满,赶紧回答道。 「哦?」赵括略略有些意外,毕竟这颍川郡的事情已经结束,朝会之上平原君也没有提出什么事情,怎会在朝会之后,就立即来找自己? 但赵括显然也知道平原君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既然平原君求见,那肯定是有事情的。 点点头,李挺随即说道:「请平原君偏殿相见。」 「是。」宦者令立即答应道。 很快,平原君便被请到了偏殿之中,而赵括也是缓缓地步入其中。 「见过我王。」平原君一脸笑意地看着赵括,双手抱拳道。 「哦?爱卿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要告知于寡人?」赵括见平原君难得的展现出笑意,也是调侃着问道。 「自是有喜事要呈报于我王。」面对赵括的调侃,平原君的脸上却是更甚了。 「哦?」赵括也当即来了兴趣,随即便说道:「让寡人来猜猜!」 一边说着,赵括也是伸出了手,作请坐之态。 平原君见状也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在赵括的右手边做了下来。 「可是乐间在其父劝说下愿意入朝了?」赵括一边坐下,一边猜测道。 一旁的宦者令也适时地给二人端上了茶水。 「乐间虽有其名,然我大赵如今,不说廉颇、田单诸位老将,便是李牧、赵韦、周骐等人也都成长了起来,哪里还缺这一将焉?此虽为喜事,却也不需要本君亲自来为我王道喜哉。」平原君笑着摆摆手说道:「我王再猜!」 赵括闻言,倒也点了点头,随即略略思考了一番,这才继续猜道:「可是与楚国周地交接诸事已毕?」 「周地虽重,却已是板上钉钉,不过迟早之事而已。况此事虽为政务,却是军事为要,即便道喜而来,也该是廉颇将军,而非本君独自前来才是啊!」平原君无奈地再度摆了摆手道。 「这?」赵括有些麻爪了 ,略略皱起了眉头道:「秋粮早已入库,各地也都无事发生,哪里还有喜事?难道秦王驾崩了?」 「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不待平原君反应,赵括又喃喃地说道:「不过,这也该寡人暗卫先行知道才是啊!」 听得赵括之言,平原君好悬没有把刚刚喝进去的茶水给喷了出来,也就自己的这个王上敢想了。 当即,平原君赶紧打断了赵括的臆测,道:「我王,非是国家大事。」. 略略迟疑了一刻,平原君又赶紧补充道:「胜是国家大事!」 「啊?」闻言的赵括彻底的迷糊了。 「爱卿还是不要卖关子了,快快说于寡人了吧。」思索了半天也没个头绪的赵括无奈地投降道。 「哈哈哈......」平原君顿时笑了起来。 随即,平原君又端起了面前的茶盏,一边吹动着浮于表面的芽叶,一边继续笑着说道:「此事,正是王上,您自己啊!」 「我自己?」赵括顿时更迷糊了。 平原君盏茶下肚,随即笑着对赵括说道:「奉太后之名,着内阁与礼部,遴选秀女,充实我王后宫。」 「啊?」赵括顿时有些哑然。 赵括是着实没有想到,就算是自己穿越了,甚至是当了王上,也依旧难逃催婚的命运。 还有王法吗? 哦,我就是王。 嗯,那没事了。 当即,赵括就要拒绝:「江山尚未一统......」 「我王!」平原君闻言,当即也稍稍正色了起来:「后宫之事,本不该外臣置喙。只是,旁的王上是沉迷后宫,我王您的后宫,却是空空如也。需知,子嗣传承,从来都是一国重中之重。 我王,您虽春秋鼎盛,然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却也不是一朝一夕。 而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于家而言不过小灾,于国而言,却是大难也! 尤其,我王,您以小宗入祧大宗,一旦无有利之继承人,极容易造成混乱之局,于我赵而言,或有灭国之危也! 前面几年,我王忙于振兴赵国,此时耽搁了下来也就罢了,如今赵国已经如同烈火烹油,国力空前强大的同时,也最是需要一名子嗣以安群臣之心了。 况......」 「罢了罢了!」眼见着平原君还要继续滔滔不绝地继续讲下去,赵括也是赶忙出言打断。 第698章家事更是国家事 倒不是赵括抗拒女色,只是,赵括可不想给如今还算安稳的赵国朝堂又引入了不必要的不稳定因素。 「充实后宫,可以。」赵括淡淡地回到了位置上,随即说道:「平原君这里可是已经有了安排?」 「楚国如何?」平原君显然早就盼着这一幕了,赶紧对赵括说道:「楚女绝色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今楚国几成我唯一之盟国,若能联姻,当能增之两国情谊也。」 「今日为联楚而纳美人,明日攻楚,恐怕就不易了。」赵括淡淡地摇头道:「即便只要以妃位纳之,楚女入我大赵之后,势必形成一股楚国势力,与亲之战时日尚久,此等势力若是坐大,来日灭楚,必生阻拦。此得小利而弃大益也。」 「这。」平原君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不仅楚女,就连魏国女、齐国女,都不能有。若是可能,倒是可以求取秦氏女。」赵括笑着说道:「众所周知,秦赵已如水火,便是秦女入赵,也势必掀不起什么风浪,更可以迷惑诸国,以为秦赵之间,有甚阴谋勾连。」 「可是,秦女入我大赵,万一行刺探之心,恐防不胜防啊。」平原君还真的思考了起来。 「爱卿,寡人只是戏言。」赵括赶紧打住道:「诸国之女,皆不可入赵也。此是国事而非家事,如今平衡之朝局,不容打破。」 「是。」平原君赶紧领命道。 「如此一来,便只能在朝臣之中选择了。」平原君随即喃喃地说道。 「既已将此事纳为国事,当从国事之角度考量。」赵括随即不咸不淡地继续说道:「联姻之策,无非笼络、安抚人心而已。如今赵国之中,最要安抚的无非燕、韩旧臣、贵族而已,可从此入手,再加之本国之大臣子女,一并入围,可也。」 「我王英明。」平原君顿时大喜道。 被夸赞的赵括,内心却是没有丝毫的波动,甚至嘴角还在微微抽动,他当然知道自己英明了,只是,这样的婚姻,显然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啊! 前世,作为社畜的他,没的选; 如今,身为赵王的他,还是没得选啊! 做人真的是好难! 许是看出了赵括眼底的悲伤,平原君略作迟疑,却还是问道:「我王,若是您有心仪的人选,不妨说与老臣,老臣一定助我王心想事成。」 闻言,赵括也是很是无语。 他当然有心仪的人啊,可那是现代的人啊,你要不穿越过去把神仙姐姐给接过来? 哎,神仙姐姐,如今应该也三十多了吧,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哪个畜生啊! 初见神仙姐姐,却不是在那鼎鼎有名的什么世家,反而是那并没有多少戏份的《天龙八部》,古典美女的气质简直在她的身上有了完美的表达。 再见神仙姐姐,却是在《神雕侠侣》,也正是因为这其中的扮相,彻底地让她成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神仙姐姐。 什么?李若彤才是正版的小龙女? 鬼扯! 如果说李若彤是傲与冷的凡人巅峰,那她则是出尘入画的仙! 在古墓的神仙姐姐,那是青春灵动的初恋,少女美的极致表达; 出古墓的她,又是惊心动魄仙,清秋冷艳的仙女的完美诠释! 人们用仙女以形容美,而她,则是彻底地定义了仙该有的模样。 或许也只有《洛神赋》才能写出她的美: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初见她,在春日霞光里,一颦一笑惹人怜爱。 再见时,袅袅婷婷,人淡如菊,眼波流转,胜却 辰星。 三见之,白衣飘洒,仙气凛然,宛如从那笔墨中款款走来。 只可惜啊,赵括是回不去了! 不由得,赵括也有些怅然若失。 只是,赵括的这般形状,在平原君看来却是又另一番的意味。 「我王,斯人已逝,还请我王勿要挂念。」平原君也是当即劝说道。 突如其来的劝说好悬没把赵括给吓到,不过赵括也很快意识到平原君这是误会自己思量已经逝世的夫人了。 天地良心啊! 赵括是真的已经不记得原来的夫人长什么样子了,更别说思念了。 不过,这样美丽的误会,似乎也没有什么澄清的必要了。 当即,赵括便摆了摆手,随即又将话题扯回到了政治上。 「既然要放出消息,那便干脆些,从乐毅那边下手吧。」赵括随即说道:「我赵国如今将军虽多,但能独当一面的年轻将领,其实无非李牧、周骐、孙崮三人而已,孙崮执掌羽林卫,控制情报,不容轻出,实际不过两人而已。 乐间者,虽称不上顶级之大将,可独当一面,防御一方还是不错的。」 「我王之意是,要纳乐家之女?」平原君随即问道:「乐毅本为赵臣,其子乐间又为燕臣,若能娶其女,倒是可以安抚住燕国降臣,而且还可得一良将,此一举双得之事也。」 「那便从乐府开始吧!平原君与寡人一道走一趟?」赵括说着便已经起身。 「这,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平原君有些讪讪地说道。 「早一日定下来,就能早一日拿下乐间,早一日拿下乐间,燕国就能早日归心,何乐而不为呢?」赵括随即笑着说道。 「我王所言有理,左右如今大事不过燕韩之归附尔,此事的确宜早不宜迟。」平原君当即也站起了身道。 当即,一拍即合的两人便匆匆离了王宫,直往那望诸君乐毅的府邸而去。 经历过去岁雪灾的邯郸,在临近春日里却又是下起了雨夹雪,无情的寒霜将人们的行动紧紧束缚,雨雪砸落地面的噼啪作响之声,更成了渐渐沉浸在节日喜悦中的人们逃班摸鱼的最好借口。 尽管如此,邯郸的街面上依旧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摊位上,股股的蒸汽不断冒出,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伴着孩童稚嫩的嬉笑声充盈着整座城市。 显然,在赵括的治理之下,邯郸百姓的生活是越发的好了。 坐在马车上的赵王括微微撩起帘子,看着眼前的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幕,心中也是欣喜不已。 不多时,车辇来到了一座并不算豪华的宅院之前。 虽然受封了望诸君,但显然,年事已高的乐毅,并没有担当过多的职务,也更没有多少权利,再加上自己儿子的缘故,门前冷落鞍马歇也就是应有之意了。 「我王!」负责保卫的赵韦凑近了车辇说道。 赵括撩开帘子,问道:「到了么?」 「到是到了!」赵韦回头看了看那紧闭着的大门,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大门紧闭,门口更是悬挂有‘谢绝访客之木牌。吾等如何是好?」 「那就敲门吧!」赵括说道,随即放下帘幕,静坐车辇之中。 「诺!」赵韦应诺道。 「砰......砰......」穿过绵绵雨雪,赵韦敲门之声传到了赵括的耳中。 随着吱呀的一声,府邸的侧门缓缓露出了一个空隙,一名家丁缓缓探出身子,倒也没有豪门奴仆的架子,反而对着敲门的赵韦便是躬身一礼,略带抱歉地说道:「这位尊上,我家主人病重,不便见客。还请尊上海涵。」 赵韦也是回礼道:「我家主人欲拜见望诸君!还望通报一声!」 眼见着自己已经说明了情况,对方还是执意要见,府中之人却也不见愠怒之色,反而是再度道歉道:「尊上见谅,实是我家主人病重,不便相见!若有要事,可留下名帖,待我家主人病愈,当亲自上门致歉。」 一番话语,可谓是说得有礼有节。 赵韦若是继续强求,道显得有些蛮横无理了。 当即,赵韦也是微微躬身,道:「老丈且稍候,吾问过我家主人就来!」 这边府中的门房倒也不急,就这么开着一条缝隙,静静地等候着赵韦的回话。 而坐于马车之中的赵括,已然洞悉了全程,赵韦还未回来,赵括便已经下了马车。 一旁的平原君也是下了马车,紧紧跟随在赵括的身后,两人随即三两步走上了台阶,迎着回来的赵韦,却是走向了门房的位置。 在看到赵括身边之人时,门房已然大惊失色,无他,他认识平原君! 而能让平原君站到身后的年轻人,还能有谁?!当即门房便要跪伏了下来。 随手扶住了门房,赵括却是笑着说道:「望诸君病重?只怕是心病吧!不过不敢是何病,既是病重,寡人更该来看看了,开门带路吧。」.. 话音落下,门房心中大骇然,慌忙躬身退回府内。 寂寥的府门前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不知好歹的雨雪顺着屋脊缓缓流下,又在屋檐角落狠狠滴落。 「滴答」一声,屋檐的雨雪终于还是汇合在地面的一滩水迹之中。 忽然间,马儿似乎受到了什么绕道,希律律地打起了响鼻。 接着,望诸府邸的大门纷纷「吱呀作响」,中门、侧门依次大开...... 第699章望诸府上宣旨意 「微臣乐毅,率阖府人员,恭迎我王!我王万年!」一身闲服的乐毅,带着呼啦啦的一群人,来到赵括的面前,便拜倒在地道。 随即,身后的众人也是齐齐拜倒。 赵括见状,立即双手扶起乐毅,一边朗声说道:「望诸君请起!诸位也都请起!」 闻言,乐毅也是赶紧起身。 待众人起身,赵括这才继续说道:「年关将至,寡人也是心血来潮,想要探望一下老臣们,却不想望诸君居然卧病,本王心中更是焦急,这才要前方府中看望一二,却不想却令望诸君下了病榻,都是寡人之过也。」 「多谢我王挂怀!」乐毅轻叹了口气,赶紧回道:「老朽年事以高,加之年轻时征战日久,病痛也是常有的。」 「君上哪里话。」赵括还未开口,一旁的平原君却是不愿了,随之笑着说道:「若是君上都老了,那本君岂不是要乞骸骨归乡养老了!」 闻言,乐毅倒是有些哑然,道:「平原君说笑了。」 倒是一旁的赵括却是笑出了声。 虽然不知赵括和平原君联袂此此究竟为何,但听其语气,乐毅也知道赵括和平原君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的,或许就是为了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也说不定。 不管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就算是为了儿子和全族,自己也要勉力坚持。 随即,乐毅便再度躬身说道:「我王,屋外雨雪交加,还请府内叙话。」 于是,各怀心思的一行人很快便进了望诸君乐毅的府邸,乐府并不算大,穿过了连廊,路过一个大型的演武场,便到了大厅之中,赵括、平原君与乐毅三人分主次坐下,而赵韦则是站在了厅外警戒。 还是坐在首位上的赵括率先打破了平静,道「刚刚望诸君言说,病痛常有,可曾延医诊断一二?」 乐毅闻言,眉头一皱,怎么又问起自己的身体了!自己刚刚不是说了是年老的缘故吗? 但毕竟是王上询问,乐毅也不得不答,当即恭敬地说道:「也曾寻了医师,多是言说微臣年事已高,身子不堪重负之故也!」 赵括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是,不过寡人进来倒是热爱医学之术,或许可治爱卿之老疾也!」 「啊?」乐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爱卿将军出身,一生戎马。」不待乐毅说话,赵括便接着笑着说道:「庭前更有如此演武之场必是时时锻炼,怎会身体还不如平原君?」 「微臣有病在身,自不可比之平原君......」乐毅当即回应道。 赵括随即便又笑着说道:「便以爱卿之体魄,就是三个平原君也近不得爱卿的身吧!」 「王上何轻于某哉!」不待乐毅答话,一旁的平原君却是再度查了话:「至多两人!」 不过,很显然,平原君的话语就是为了活跃气氛而来的。 果然,平原君的话语落下,就连一旁一直拘谨着的乐毅也不由得微微一笑。 「好好好,两人就两人吧。」赵括当即作扶额状。 「不过。」随即,赵括却又看向了乐毅,道:「依寡人所察,爱卿之病,不在其身,而在其心也。」 不待乐毅回应,赵括继续说道:「心病者,最难医治了!有道是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寡人之断,如何?」 「这!」乐毅闻言,心中顿时怅然。 是呀,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当年出走赵国,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乐间能够在燕国安稳地活下去,可谁料想到这才几年,燕国居然已经不复存在了。 更要命的是,这个傻儿 子还死心眼不肯来赵国、不肯为赵臣! 连曾经的燕国国相栗腹都派人求到了自己的门下,可偏偏自己的儿子却不愿来赵国。 这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事情啊! 可问题是,其他人来不来赵国或许王上根本不会在意,甚至栗腹这样的人,王上根本不会让他进入赵国的朝堂。 可他的儿子不行啊! 不仅因为他的儿子乐间军事才能本就不错,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可是赵国的望诸君啊! 一个被封君的人,儿子却不愿为赵臣,燕国尚在之时,或许还问题不大,可如今燕国都已经并入了赵国,还不愿来,怎么的,你想帮燕王复辟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毫无意外地,乐毅便病了。 病了好啊! 也只有他病了,才能拖延赵国对他儿子的任命,也只有他病了,他才能名正言顺地让儿子赶到邯郸来。 先不说降不降赵的问题,至少先把复燕的过给甩掉。 只是,打死乐毅也没想到,他的病还没治疗到一半呢,赵王居然亲自到场了,甚至还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新病。 乐毅知道,王上开诚布公,自己也开老实禀告了。 当即,乐毅便站起身拱手道:「我王恕罪,全怪微臣教子无方,致使这逆子......」 不待乐毅说完,赵括便伸手打断了乐毅的话语,有些话彼此知道就行,说出来反而不美了。 「乐间将军,在燕地也素有贤名,爱卿怎会教子无方?」赵括摇了摇头道:「况且,季节更替吾等尚需适应几日,何况是天地改换之大事。」 「不过。」赵括随即话锋又是一转道:「燕地需要融入我赵国,乐家作为燕地大族,却是不可不行表率之用。」 「是。」乐毅当即点头答应道。 乐毅当然明白,这已经是赵括对他、对乐家的宽容了,君不见韩之国新郑的诸多世家,可是全都被王上一股脑儿地迁入了邯郸城内。 那些不愿的,早已经化作了倒下亡魂。武将出身的王上,杀伐决断可不是一般的干脆利落。 想及此处,乐毅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如何将乐间绑缚邯郸了。 看着乐毅的脸色变化,赵括知道,敲打得差不多了,当即便笑着说道:「爱卿也不要纠结与一子而已,毕竟乐家,可不止乐间,而爱卿也不止是有一个儿子啊!」 话音落下,乐毅却是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赵括。 赵括却不再言说,目光更是看向了一旁的平原君。 会意的平原君,当即起身,对着乐毅微微一笑,随即说道:「老夫先恭喜望诸君了。」 说着,平原君一边从怀中掏出帛书一封,一边昂首阔步走到了乐毅与赵括之间。双手将帛书摊开,平原君随即朗声说道:「望诸君乐毅,请接太后诏命!」 「微臣乐毅,谨接太后诏命!」说着乐毅双手抱拳躬身而道。 「太后诏命:三色为矞,鸿禧云集。 乐氏嫡女,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誉重椒闱,德光兰掖。 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 承戚里之华胄,升***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 以道饬躬,以和逮下。 四德粲其兼备,六宫咨而是则。 法度在已,靡资珩佩,躬俭化人,率先絺绤。 今下诏命,选入宫闱,命为夫人,名号曰乐,赐册赐服,垂记章典,宜择吉日,大婚天下。」 闻言的乐毅当即便有点儿懵! 王上,这是要跟自己结亲? 还是仅此与王后的夫人? 而且据自己所知,王上登基数载,后宫竟是空悬,换言之,自己的孙女将会成为王上的第一位夫人。甚至可能成为王后的有力争夺者。 这要是诞下以为王子,乐毅简直有些想都不敢想了...... 赵括和平原君见状,当然知道乐毅在想什么,而这也是他们所想要的。 既然起了这样的心思,那么乐家还会安居在这望诸君府邸吗?乐间还能在千里迢迢的蓟北郡吗? 即便是不起这样那样的心思,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也自有人推着乐家前进——朝堂、后宫,从来都是连着的。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通过这一联婚之举,赵括拉拢的不仅仅是乐家,更是给了整个燕国的遗老遗少们一个希望! 既然有了希望,自然这些曾经的燕国臣子,就会更快地融入到赵国,以期掌握更多的资源,为这位夫人以及可能的王子,铺好道路。 同时,这也给了韩之国的遗老遗少们一个希望的种子——燕国可以有一位妇人,那韩之国为什么不能又一位,哪怕只是位份更低的美人呢! 这样可望而不可即的利益诱惑,实际上比任何其他的承诺都更能聚拢人心。 当然了,夫人和美人的位置,赵括随时可以给,但王子、尤其是太子的位置,可不是这些遗老遗少们可以说了算的。 「望诸君,接诏命啊!」交换过一个满意的眼神,平原君随即笑着说道。 「哦哦!」经平原君的提醒,乐毅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道:「微臣领太后诏命!」 随即乐毅便双手接过诏命,更是宝贝似的抱在了怀中。 见状,一旁的赵括也是笑着对乐毅问道:「爱卿,这心病可曾好一点?」 「微臣,诚惶诚恐!」乐毅闻言,这才从惊喜交加中稍稍缓过了神,当即抱拳而拜道。 第700章选人择马建重骑 离开乐毅的府邸,赵王纳妃的消息也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就传遍了四面八法。 果然,与赵括想象中的差不多,不仅仅是赵国的朝臣贵族们,新附的燕韩的世家贵族们,也相继打起了「外戚」的主意。 既然选了一名夫人,自然不可能只选一名夫人。 短短数日之间,便有无数人向平原君打听选妃的事宜。 这倒是着实有些忙坏了平原君。 也没办法,平原君除了是赵国的内阁首辅之外,还更是赵国宗室的宗正,还是如今的赵王的父亲马服君的好友,于公于私,平原君都必须把这个责任给担当起来。 好在的是,自从平阳君赵豹谋逆之事发了后,平原君身上大半的事情已经挪到了吕不韦的身上,事情虽繁,倒也不至于把平原君给累垮了。 更何况,平原君似乎也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 当然,也因为有平原君的掌总,赵括的轰轰烈烈的选妃活动却是被控制在了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既没有给赵国带来多少的负累,相反还给冬日的赵国带来了一抹热闹。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的选妃,赵括也着实拉拢了几个诸如乐间一般的能臣,更是将两国之间的同化工作,向前狠狠地推进了一大步。 与此同时,渐渐顶替了平原君的吕不韦,也适时地开始了行动。 悄悄地将韩、燕两地的吏员与赵地内的吏员开始了调换。 有道是流水的官铁打的吏,显然,吕不韦对此也深有体会,想要真正地将两地融合,互换吏员便是最为重要的一步。 当然,赵括的这一次选妃,也不是完全没有坏处。 最大的坏处就是,秦、魏、齐、楚四国,纷纷发来国书,想要与赵国联姻。 这着实有些愁坏了负责外交的虞卿。 拒绝? 怎么拒绝,拒绝谁? 秦国?虽然秦赵必有一战,可秦国毕竟还是除了赵国之外唯一的强国,万一被拒绝后的秦国恼羞成怒地发兵而来怎么办?这可是严重的外交事件! 虽然赵国也并不怕秦国,但显然也没有必要送给秦国一个发兵的借口吧。 楚国?那就更别说了,才刚刚给王上送了一份重礼,楚国还更是唯一一个与赵国没有领土接触的国家,也是赵国必须拉拢的盟友,拒绝他,这不是在自己找麻烦。 魏国?虽然赵魏已经随着韩地的陷落而貌合神离了,魏国也一定害怕赵括起一统三晋的念头,但只要还没有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刻,赵国就不可能把魏国往外推不是。 齐国?那更不必说了,难得一直中立的齐国进行表态,不管出于怎样的想法,都不该拒绝齐国的好意才是。 可问题是,都要了,那就跟都没要也没啥区别啊! 你说让虞卿怎么办? 万般无奈的虞卿,也只能把这个难题交到了赵括的手中。 赵括对此倒是显得很淡定,虽然是送上门的东西,但赵括却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便回绝了全部的联姻请求。 理由很简单,却也很充分:赵国的朝堂还容不下这么多的势力。 一直跟随着平原君的虞卿当然明白赵括这话的意思,有了赵括的答复,虞卿也就毫不客气地回绝了所有的联姻。 不过,为了安抚楚国这个未来唯一的盟友,赵括还是让吕不韦组织了一批武器,秘密随着使团一起送到了楚国如今的国都寿春之中。 赵括的拒绝自然是刺痛了所有请求联姻的国家,但在知道了赵国拒绝了全部的联姻之后,几个国家反而冷静了下来。 人嘛,往往都是这样。 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亏了,那是要怨天尤地的,可当他知道吃亏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时候,他反而能够冷静下来了,反而不哭不闹了。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如今赵国的实力,已经不容许除了秦国之外的任何一个国家放肆了。 而秦国倒是想放肆,却还没有准备好。 是的,也就在赵国风风火火地为他们的王上选妃之时,西陲的秦国却是偃旗息鼓地默默积蓄着力量——组建重骑兵。 作为秦军下一代的主将,蒙骜被当仁不让地指定为重骑兵的指挥官。 而作为指挥官的蒙骜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人和马的问题。 人的问题,倒是好解决。 趁着冬日里没有农事的耽搁,一场浩大的选锋之战悄然在秦军之中拉开了帷幕。 「选锋」,顾名思义,选兵之锋锐者也。 这对于秦军而言,倒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毕竟闻名天下的秦军锐士,便是从选锋中选出来的。 选拔秦军锐士,总共两关: 其一,体能关:需在魏武卒的基础之上外加全副甲胄,一口阔身短剑,一把精铁匕首和一面牛皮盾牌,总重约有八十余斤;(魏武卒的要求: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其二,较技关:不仅需要精通步战、骑战,对于刀枪剑戟等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也要耍得有模有样,既有单兵作战时的勇武,又能在团队协作中融入集体。 当然,这次选拔的是重骑兵,与锐士的选拔倒是有些不同。 其一的体能关,倒是相差无几。毕竟要能承受着重达数十斤的铠甲,没有过硬的体力显然是不行的; 其二的较技关,却是相差甚大。既然是骑兵,自然是偏重与骑战,更何况一旦下马,身披数十斤的战甲,也根本没有战斗的可能。除此之外,武器方面,也全都偏向与矛、戟等长兵器的使用。 因此,可以说着重骑兵的选拔要求上,实际上是要低于锐士的选拔不少的。 这当然也是正常的,毕竟重骑兵的数量秦王定下的数量可是三千上下,而秦军锐士,即便在其最为鼎盛时期,也不过堪堪千人而已。 以秦军数十万大军,筛选出来区区三千人,倒也不算是困难。 而且,因为秦军之中已经有了完整的一套选锋的流程,倒也并不需要蒙骜过多的参与。只是将要求下发,各军的将军自会组织进行选锋,待人员大致定下后,蒙骜再来二度确认和复选便是了。 人的问题好解决,可马的问题,就难了。 没办法,要能够驮负数百斤的重物,还要在这样的负重之下狂奔两刻钟以上,这已经算是极其优秀的战马了。 即便是秦军之中,这样的战马也并不多。 当然,这跟秦军中骑兵本就不多也有关系。 但既然军中选不出,那边只能另想其他的办法了,比如从马场直接筛选。 而如今的秦国之中,战马的来源几乎绝大部分都是出自义渠。 自然,蒙骜也是带着人来到了这片草原之上。 只是,能够满足蒙骜的要求的战马,即便在义渠草原之上也属于宝马的存在,义渠人岂能轻易让出。 即便是让出,一匹两匹也就算了,可秦人要的却是他们的全部。 不可避免地,秦人和义渠人再度产生了冲突,甚至爆发出了斗殴。 愈演愈烈的局势在赵国暗卫的推波助澜下,更是勾起了义渠人对秦人的憎恨,普通的斗殴很快便成了有组织有规模的械斗,而正当械斗 就要朝着反叛的道路疾驰之时,王龁带着手下的大军及时出现,瞬间压灭了各方的火苗。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掌握着整个国家机器的秦人几乎毫不费力地就镇压住了这场未遂的叛乱。 义渠人不仅损失了数十名汉子,更是失去了几乎全部的宝马。 甚至,秦人对义渠人的看管和压迫,也随着这次未遂的叛乱愈演愈烈了起来。 原本已经在不断融合中的两个民族,也在这次既遂的械斗之后,逐渐又变得泾渭分明了起来。 更要命的是,秦人诸如王龁等高级将领虽然也猜到了这里一定会有赵人推波助澜的情况,可偏偏,他们对此根本毫无办法。 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不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义渠草原的确是优良的放牧之地,三千战马很快便筹集完毕。 随即,在秦王的特批之下,秦人又在义渠草原之上划分出了最为肥美的一片草地,专供重骑兵战马的繁衍和饲养。 也不知是该称赞秦王的发展眼光,还是该怒斥秦王的目光狭窄。 说他目光狭窄吧,他连重骑兵的延续性都考虑到位了;可说他目光长远吧,这样划分草原的行为简直就是在对义渠草原竭泽而渔。 或许,在他的眼中,义渠人,从来都不是秦人吧! 也只有这样的说法,才可以理解秦王的这一系列操作。 也在这迷惑的操作之中,义渠的人心也渐渐疏离了起来。 这边赵国在想尽办法让新附之地归心,而那边的秦国,却是在毫不犹豫地剥削着他们曾经的国人。 高下立判之间,两国的差距也在逐渐拉开着差距。 当不管怎么样,秦国总算是有了合适的人和战马。 最后,人与战马的铠甲,自然也在打造之中...... 而在这打造的过程中,蒙骜和他选出的重骑兵们也没有丝毫耽搁,仅仅依靠着石块便开始了重骑兵战术的演练。 只可惜的是,他们的演练似乎很快就遇到了问题...... 第701章来自秦国的意外 没有马镫的问题,很快暴露在日常的训练之中。 猛烈的冲击之下,没有马镫的连接,无处卸力的骑兵,根本无法承受。 但显然,这点问题,并难不住聪明的老秦人,很快老秦人便在一次次的摔倒中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只是,这个解决方案,显然并不是最好、最完美的。但总归,还是解决了人马分离的问题,而秦军重骑兵的训练也终于渐渐步入了正轨。 不过,也就在这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之时,蒙骜作为重骑兵首领,却是被一纸王命给召回了咸阳。 快马赶回咸阳,蒙骜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到府上呢,就被秦军锐士给拿下,更是未经过审问便径直投入了狱中。 一间不算太脏的囚室内,四张床铺整齐地排列着。 令蒙骜惊讶万分的是,就在这囚室之内,他却是看到了数个老熟人――范睢、屠贾还有自己如师如父的王将军。 好家伙,帝国三巨头全在这里了。 再加上如今实权在握的蒙骜,可以说,如今秦国的四方护国柱石全都被集中在了这小小的牢房之中了。 这四人要是有个意外,整个秦国都得塌了半边啊。 “老将军,这是怎么了?”一脸风尘仆仆的蒙骜,当即来到了王的面前,不解地问道。 “静坐就是。”王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而惜字如金,甚至不少老卒都觉得,王跟曾经的武安君越来越像了。 闻言的蒙骜虽然依旧 懵圈,却还是听命而行:对着一旁的范睢与屠贾微微躬身见过礼后,便默默地走向了那唯一空着的床铺。 “看你把孩子给吓的。”不待蒙骜继续开口,一旁的范睢却是先说了话。 闻言,蒙骜也是好奇地向身边坐在床上的范睢看了去。 “相国大人,为何你们都......”蒙骜实在是心中忐忑不已,不得不问出了这个话语。 “没事。你家王老将军,是因为新郑之战未竟全功而下的狱!”范睢面对紧张的蒙骜,却是一脸的淡定的笑道。 “啊?”蒙骜实在是有些意外,这新郑之战都已经过去了数月了,早不追究现在才追究? 眼见着蒙骜一脸的诧异,范睢却仿佛更开心了,随即指着身边的屠贾说道:“你家屠叔叔,是因为没能完成与赵王括的联姻,下狱的。” “啊?”蒙骜再度张大了嘴巴。 还能这样的吗? 这算是怎么回事!跟赵国联姻,秦国本就不占优势,更何况,赵国不是吧全部的国家都给拒绝了吗?这也能下狱的吗? “嗯,至于你?”范睢对于蒙骜的惊讶表情依旧欢喜得很,当即继续说道:“我猜,应该是组建重骑不利。” “哦。”蒙骜闻言,情绪却是有些低落了起来。 显然,在蒙骜的心中,他组建重骑兵的过程中,的确是给国家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从义渠闹事,到人马合一的问题,都着实麻烦了不少的人、耽误了不少 的时间。 见状,一旁的王却不干了,当即便说道:“别听相国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啊?”蒙骜眉头微微皱起看向了王。 王却是抬头看了眼范睢,随即说道:“不信,你问问相国,他是为何到了此处的。” 说着,蒙骜便转头看向了范睢。 囚室不大,王的话语,范睢自然是听得清楚,只是相对于刚刚的幸灾乐祸,此时面对蒙骜的目光,范睢明显有些跳脚了。 “王将军!”范睢顿时怒喝道。 “因为贪污。”王显然并不准备给范睢面子,当即笑着说道。 闻言,蒙骜顿时有些哑然,却也渐渐明白了过来。 牢里的几人,包括自己在内,顶着的罪名虽然都算是真的,但却根本不到要下狱的地步。更像是王上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将自己四人给关了起来。 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眼见着蒙骜作思索状,众人也知道他应该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当即也不再多言,仅仅地等候着。 是的,等候,等候着外间的博弈。 很快,一名卫士到来,却是单独报出了范睢的名字。 闻言的范睢眉头微微皱起,按道理,外面的博弈结束,不该是大赦天下,自己四人一起出去吗? 怎么既没有大赦天下也没有让四人一起出去,却单单只是自己呢? 不由得,范睢的内心就是咯噔了一声:好像其他人的罪名都有得开脱,唯独自己的罪名,根本无法开脱 。 一股凉意瞬间席卷的心头。 “老朋友不会来真的吧!”范睢的心中不住地感叹道。 一旁的王也在此时站起了身,随即开口问道来人:“王上只见相国一人。” 对面的卫士对着王微微一礼,却是不曾答话,显然,王上对他有过交代――除了叫人不许多言。 见状,王也是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坐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之上。 深吸了两口气,理了理自己的白衣,若有所思的范睢,却是对着三人恭恭敬敬地躬身道:“老夫先去一步了。” 言罢,三人也齐齐起身恭送范睢。而在三人的躬身中,范睢也随着卫士离去。 不多时,范睢便被带入了王宫之中。 只是,却不是秦王所在的议政殿,而是一件盥洗室。 早已等候在此的宦者令当即宣布王命道:“范睢者,虽犯大罪,然有功于秦,着涤荡其身,赐锦衣、玉冠,入宫陛见!” 说着,几名等候再旁的宦者,立即上前,将范睢迎入了盥洗室内。 不过盏茶的功夫,曾经的相国范睢又再度恢复了雍容华贵的景色。 “相国,王上已在议政殿中等候。”宦者令微微躬身,却是给范睢领路道。 看着宦者令和身边的数名卫士,范睢的心情已经有些像这天气一般,开始打鼓了。 无他,锦衣、玉冠当然可以是很好的赏赐,但也更有可能是给自己的陪葬啊! 就在前往议政殿的数百步路上,范睢已经在脑海中 想过了无数种的可能,可一贯谨小慎微的自己,怎么也不应该会妨碍道下一任秦王才对啊! 是的。 秦王已经不行了。 虽然距离历史上的大限,还有足足思念的时间,但随着连番的败仗,秦王的身体自然不会如同历史上那般的康健。 即便是如同历史上那般还有数年的时间,储君的事情,也必须提上日程了。 要命的是,秦王心中的人选在这几年的败仗之间却是悄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太子,也就是安国君,作为一个守成之君尚可,可若是要承担与赵国争天下之重担,显然是不行的。 更何况,安国君也已经年近五十,身体还很羸弱,若是以其继秦王位,恐怕要不了几年,王位便又有经历变更。 秦王深知,每次的王位变更,即便一切顺利,也都是一个国家最为虚弱的时候,更别说短时间内变更两次了,生乱几乎是必然的。 可在如今的情形之下,若是生乱,几乎将天下拱手送给赵国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有时候,秦王是真的羡慕,羡慕赵国有赵括这样一个年富力壮的王上。 为了秦国能够继续与赵国博弈,秦王必须趁着自己还活着,以自己强大的威信,为秦国挑选出一个更加年轻、更加又进取心的王上。 或许是历史的惯性吧,秦王所选中的人选,正是他的好皇孙,曾经在赵、韩为质子的秦异人! 而因为秦异人毫 无根基的关系,秦王必须为他铺好一条通天的大路,剪除掉一切可能成为威胁的倒刺。 于是,便有了重臣下狱的戏码。 很好理解,其他的倒刺可以剪除,但这四国柱,却动不得。不仅动不得,他们更是秦王留给他的好孙子的护驾之臣。 因此,先下狱,再由异人求情赦免的戏码,也就油然而生了。 四人除了蒙骜之外,显然也都明白了秦王心中所想,虽然不清楚最终的王位归属,但却也是十分地配合。 只是不想,在最后的关头,却是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只是,范睢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不待范睢多想,在宦者令与数名卫士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议政殿内。 四门即关,殿外风雨之声骤止,殿内仅秦王、范睢二人! 相距不过十步,呼吸之声可闻也! “此处仅寡人与卿二人耳!过来坐吧!”明显有些虚弱的秦王率先打破沉默道。 范睢闻言仍是呆呆地愣在原地,随即小驱了几步,来到了秦王的面前。 一张并不算大的案几之前,却是只有两壶酒,两只杯。 而范睢的面前的杯中,却是已经倒满了美酒。 这俨然是一派“金樽共汝饮酒,白刃不相饶恕”的架势啊! 呆立原地的范睢是真的有些不明白了、 一双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半躺在榻上秦王,范睢壮着胆子不解地问道:“微臣自问归秦以来,虽有贪鄙之事,却无 一事不为我大秦着想,我大秦之东出亦是在臣之谋划下一一实现。这却是为何?” 第702章为新君忍痛下手 看着眼前之人,秦王的思绪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了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的风雨飘摇、灯火摇曳。 不知不觉间,秦王的心中也略略泛起了一丝苦涩。 是呀,怎么会不心痛呢? 眼前之人,那可是曾经与自己君臣想得了数十载的大秦相国啊!远交近攻的国策更是为大秦扩地无数! 怎么会不难受呢? 几十年风风雨雨都走了过来,他和秦国、和自己早已经融为了一体。 可是,秦王知道,现在的他不能心软。 正因为范睢已经和秦国融为了一体,所以秦王更不能留了。 如今的朝堂已经没有了白起的掣肘,要是自己再一走,仅仅凭着王龁和蒙骜,根本不会是范睢的对手。 一家独大的局面,是秦王所万万不想看到的。 他必须在自己身前将范睢处理好,不能把问题留给继任之君。 想到此处,原本浑浊的眼神中,渐渐露出了一丝丝狠厉的光芒。 许是见秦王许久不曾答话,作为秦王曾经的心腹之人,范睢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只一眼,范睢便读懂了秦王眼神中的狠厉。 心中一惊之后,反而却是冷静了下来。随即踱步到一旁备下的席面旁,盘腿坐下,举起那已经倒好的酒樽,看着其中澄澈的酒水,范睢却又缓缓放下。 目光再度转向上首的秦王,半是认命半是不解地,范睢开口问道:「为何?!」 虽只是短短的两个字迸出,却是道尽了无数的辛酸与执念。 想范睢一没功高盖主,二没有专擅弄权,三更没有丝毫不利于大秦之心,无非就是贪婪了些,却也没有无底线地贪婪,每每遇到国家大事,他依旧坚定的站在秦国这一边。 就这样兢兢业业了数十载,天下有谁比他这个相国更加称职? 为何,就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秦王自然明白范睢心中的委屈。 只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既然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就该激流勇退。 当年的舅父如是,今日的范睢亦如是。 只是,这话,秦王却不知要怎么与范睢言说。怎么说,都是秦国负了他。 沉吟许久,秦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就当寡人离不开爱卿吧!地府之中,你我再续君臣之缘!」 闻言的范睢,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当年入秦为相的场景,为自己报仇的画面...... 一幕幕在范睢的脑海中快速闪过。 是了,就是在这个殿阁中吧,自己为秦国提出了「远交近攻」的国策,还是在这个殿阁中,自己又给秦王提出了要复连横以抗赵的国策。 而如今,也是在这个殿阁中,却是要结束自己的性命。 「报应啊!报应!」范睢突然仰面痴笑道:「一切都是报应!」 秦王看着范睢,虽然不太明白范睢所言报应为何物,但却也没有打断范睢的行径。 笑过之后,范睢却是毫不犹豫地双手端起面前的杯盏,对着秦王缓缓说道:「罪臣,仅以此酒敬于我王,为你我曾经的君臣相得!」 言罢,范睢不顾秦王是何反应,一仰头,满满一爵的酒水便已经进了肚中。 许是受到辛辣酒水的刺激,原本微微泛白的脸庞却是稍稍有了丝丝的红晕,连带着呼吸也变得越发的急促了起来。 没有多余的动作,许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大限将至,范睢立即又为自己满上一爵。 秦王见状,也毫不犹豫地将面前的黄酒一饮而尽,也跟 着给自己的酒爵续上了一杯。 只是,范睢却并没有等秦王满上身前的酒爵,便又手中的酒爵再度被举了起来,低沉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这第二爵,敬我王,愿我王,万年!」 也不知是不甚酒力还是怎样,最后的「万年」三字,几乎是从范睢齿缝中吐出。 言毕,「顿顿顿」的声响中,一爵酒液又被范睢吞下肚内。 即便到了最后的一刻,范睢对秦王依旧只有祝愿的声音。 怨恨?或许也有吧。 但范睢知道,自己的这条贱命都是秦王给的,要不是秦王看重,自己早已经死在寒冷的街头,更别说还能当上秦国的相邦,找往日的仇人复仇了。 虽然范睢有着睚眦必报的性格,但同时,你也不得不承认,范睢是一个爱恨分明之人。就如他对秦王,即便是秦王要取他的性命,他依旧无所怨言。 见状,秦王也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看平复下激动的心绪。 若非万不得已,秦王显然不想让这位爱卿随自己一同离去。只是,没有办法。全力的真空很快能够弥补,可要搏倒一个权臣,可太难了。 想着想着,秦王也是将杯中淡酒一饮而尽。 这边酒液刚入愁肠,那边范睢的酒爵便又高高举起,甚至伴随着「好酒」的喝彩声! 「这第三爵酒!」范睢高高举起酒爵,却没有向前两爵一般一饮而尽,而是对着秦王缓缓说道:「此第三爵,敬我大秦,愿我大秦一统天下,万万年!!」 说着,范睢将高高举起的酒爵放到嘴边,一饮而尽!随即四仰八叉地躺在席上! 在必死的情况下,范睢依旧表达出了他对秦国最深层的热爱。 你可以说范睢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用这样豁然的态度重新打动秦王,以获得活命的机会。 但很明显,这酒水,就是为他王平所准备的穿肠毒药。 酒入愁肠,即便是秦王也吴娜令其倒流。 果然,看着眼前四仰八叉的范睢,秦王的心中不经升起一丝丝的愧疚来! 好在这份愧疚来得快,去得更快。 「哎......」秦王努力压下心中的愧疚,却是轻叹了一句,道:「终究还是秦国负了你。」 话语中,一大口的鲜血直直地从秦王的口中涌出,鲜红的血液随即湿润了秦王的嘴角,却又被秦王给生生地咽了回去。 只可惜,躺在了地上的范睢,却没能看到秦王的这一幕。 不过,秦王嘴角的一抹血色没有看到,但秦王的「辜负」之语确实被清楚地听到了。 斜咧着嘴角,范睢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有几分嘲弄,却又有几丝的惨然,唯独缺了几分从容与淡定,以及该有的敬畏。 显然,如今的范睢彻底没有包袱,自然也就没有了敬畏。 四仰八叉的范睢,兀自地继续说道:「这偌大的秦国,辜负的只有又范睢一人吗?」 说着,范睢更是站起了身,面对面地与秦王说道:「商君何辜哉,变法而强秦,秦强则车裂之;张仪何辜,东讨额西要,为秦破合纵之势,而尽取河西之地,结果又是全家没于秦都,其人仅以身免尔;如今,范睢又何辜哉?」 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呈现在秦王的面前,仿佛撕开了秦国最后的一丝遮羞布。 是呀!秦国口口声声说着要广纳贤才,愿与贤才共天下。 可是从卫鞅开始,哪个名士在秦国能够得以善终!别说他国奔来的了,如今就连范睢这样的时时刻刻处处小心之臣都都容不下了! 这些人,卫鞅、张仪、还有范睢等等,有一个算一个的,哪 个是做了不利秦国的事情,不都是「莫须有」的罪名给杀了,其中张仪甚至算是最好的了,终究还是留下了性命,更多的人,诸如范睢这样的,基本都是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听着范睢的话语,原本还只是有些愧疚的秦王,现在变得更加的沉默了。 秦王知道,范睢说的没错!秦国的确负了太多的人。 但,负人的,他的先祖们也没错! 不杀卫鞅,不足以平息老世族和老秦人的对新政的愤怒,不平息他们的愤怒,商鞅徙木立信而制作的秦法,便再难以施行。 去人而存法,想来商鞅对此,也是***如饴; 不逐张仪,六国皆谓秦之无信,则合纵之势再起,张仪数十年苦功将毁于一旦,秦能保之性命,赐金还乡,已是冒了巨大之风险了; 至于白起,甚至范睢,秦王表示,自己更没有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大秦!而作为秦王,只要是为了保住大秦,即便是要了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想及此处,秦王之心,越发坚固。 坚毅的右手端起沾染了自己血液的酒爵,随即张开大口,近乎透明的酒体再度倾泻而下,秦王随即也是一饮而尽。 紧接着,秦王右手一甩,「当啷」的一声,青铜的酒爵摔落在地,又滚了两滚,滴溜溜地就滚到了范睢的跟前。 范睢明白! 秦王也明白! 数十年的君臣相得之情,便都随着这杯酒,尽了! 公元前254年,春。 秦国相邦范睢因贪污自鸩于牢狱之中,连带秦国高层:王龁、屠贾和蒙骜等人,一同被下了大狱。 好在的是,秦国的政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死死压住,倒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地震。 紧接着,秦安国君之子异人,改名子楚,初摄国政。 未几,安国君因私交范睢,为秦王所弃,该其封地于雍,并迁出咸阳。 然其子子楚却被留在咸阳之中。 不日,子楚被命为监国,王龁、屠贾和蒙骜等人皆为赦免! 至此,子楚初步领受到了秦国的军政。 或曰,此皆为秦王为此子楚之铺路也...... 第703章权利交替给机会 及至九月中,秦王病势加重,沉疴难起,遂命太孙子楚摄政之,并以屠贾、王龁为辅政之臣,共治秦国! 至此,秦国遂进入子楚时代。 不过,因为秦王病而未死,而又有范睢之殷鉴不远,朝堂之内倒是没有掀起太多的水花 只是,这样劲爆的消息,却是点燃了整个山东(崤山以东)诸国。 好在,秦王闭锁深宫之中,断绝消息便是赵国羽林卫亦未知实情,因此诸国虽惊,却未有敢轻举妄动者。 当然,没有轻举妄动的意思只是没有发动战争而已,水面下的动作可是一点都不少。 几乎就在十余日的时间里,各国的使臣便蜂拥而至咸阳,其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秦王的退居幕后,范睢的突然离去,以及名不见经传的嬴子楚,一桩桩一件件都拨弄着所有人的心。 对于,魏国、齐国两国而言,最要紧的,就是要弄清楚,秦国与自己的盟约还作不作数。 好在秦国负责外交事宜的大夫屠贾依旧还在,倒是给两国吃了颗定心丸。. 至于楚国,则是想要看看这位嬴子楚到底是怎样的货色。 甚至,楚王还没有得到使者的回复呢,便已经派遣使者前往了赵国。目的也很简单:会邀赵国共击秦国。 应该说,楚王抓的这个时机也算是不错了。 秦国的这次权利交替,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影响,但实际上,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了秦国的上上下下。 尤其是范睢的突然死亡,对整个秦国的运作都产生了不利的影响。 毕竟,范睢可是秦国数十载的相国啊,虽然为人贪婪,却也为秦国发掘了不知多少的人才。 可以说,秦国上上下下,几乎遍布这范睢的人。 这自然也是秦王决心要除掉范睢的原因,但也可想而知,范睢的突然离世,尤其是这种不教而诛,其手下提拔的人怎么可能不心生惶恐,这些伤痕都是需要时间去弥补的。 自然,在短时间内,会对秦国产生多大的影响。 政令不畅那都是轻的,甚至就连军械物资,都有可能没法保证。 再说这秦王退居幕后,知道的人自然是知道这是秦王主动退居,不知道的人呢?尤其是底层的军士,会不会以为是上层出现了什么意外被夺权了呢? 毕竟,子杀父、孙杀祖的事情,在春秋战国,可不算什么新鲜事。 这些,显然也需要王龁和蒙骜慢慢地去抚慰住诸军。 不过,相较于政坛的复杂,有着严明军纪的军队影响倒也不会太大。 但不管怎样,趁着秦国权利更替的时节,反击秦国,必然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而楚王自去岁被秦国占了陈都之后便一直耿耿于怀地想要夺回失地,自然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寻求赵国的帮助。 当然,知晓其中利益的,可不仅仅是楚王,赵国的朝臣们何尝不想趁着这个时候从秦国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因此,在得到了楚王的请求之后,不少赵国的朝臣也纷纷向赵括谏言:「秦王自毁栋梁于前,又自断生路于后,此乃天赐之良机,不可失之也!又逢楚国之盟,虽不能一举而灭秦,也可趁机夺之河东、河西及陈郡之地,则我大赵将独霸于华夏也。」 甚至,更有将军直接谏言曰:「当兴大兵,已自上党、颍川两面出击,入河东、攻河西而取函谷,进而攻入关中,占据咸阳,以夺秦人之基,而取天下之势!」 说实话,乍听此言,只觉心头澎湃不已,便是赵括也想要立刻就把秦国拿下。 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秦国的战力 或许会因为权力交替的缘故而稍打折扣,但以老秦人的韧性,越是在危难的时候,越是能聚集到一起。 到时候,只要秦王登高一呼,从者必然云集,想要一战而下秦国,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重要的是,魏国、甚至是齐国,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会袖手旁观。 因此,这一战要么不打,要打,就有可能是五国的乱战。 如今的赵国,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同时面对三个大国的战斗。 什么?楚国? 那渣渣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赵括从来没有把希望压注在别人的身上的习惯。 因此,赵括几乎不假思索地便拒绝了发大兵而定鼎秦国的建议。 不过,楚国的面子不能不给,秦国的这次机会,也不容赵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 思虑再三,赵括决定:「只打雷、不下雨!」 简单来说:要我赵国配合你楚国的军事行动,将会以大兵,从上党和颍川两个方向,向着边境而去,吸引和拖延住秦军的主力,为楚军的行动提供充足的时间和空间。 当然,越境击敌,赵国是不会做的。 除非,秦军真的被楚军全面吸引,正面极容易被突破之时,赵军才会真正地进入战斗。 至于理由嘛也很简单:去岁赵军已经打疲打累了,需要休息。 应该说,这样的答复,已经算是很给楚王面子了,而楚王也很是满意赵国的答复。 于是,在得到了楚王密令后,楚国的使者,也是当着子楚的面开始要求其将陈都等几个重要的城池还给楚国。 这话,听在众多的秦人耳中都是刺耳不已。 于是,秦太孙王龁果断地拒绝了楚国的无理要求。 也因此,子楚登上政治舞台不过一个月的之间里,楚王便开始了蠢蠢欲动。 十月中旬,楚国发兵十万,欲重夺秦国所占陈都等地,若是一切顺利,楚军甚至还将鄢郢之地也纳入了收复的范围之内。 与此同时,楚国更是连连派出使者前往魏、齐两国,试图说服两国会攻秦国。 至于赵军,也在楚国出兵的同时积极响应,颍川军的兵力增加至五万,上党军空仓领防线上也增加到近八万大军。 这已经是在不影响秋收的前提下,赵国所能动用的全部兵力了。 不得不说,楚国给的周地是真的赚到了。 好在,除了增兵之外,赵军倒也没有更多的行动了。 只是,仅仅这样的动作便已经能让秦军好好的喝一壶的了。 秦太孙子楚闻听两国来攻,心中虽然愤怒莫名,却还是保持了相对的冷静。 一边子楚以秦王之名,令秦军的明日之星蒙骜率楚地之兵八万对战楚国大军,令王龁都督河东、河西之守将,协防赵军率兵六万。 另一边,早在楚国已经蠢蠢欲动的九月末,子楚便是快速地派出了使者前往魏、齐两国,并许下重以「重利」,命两国出兵,平息事端。 秦太孙子楚的思路很明确,稳住魏、齐两国,哪怕他们出兵,对于秦国而言,那都是好消息。 而事实上,情况要比子楚所想的要好更好上了不少。 魏国在信陵君的劝说下,同意出兵。当然,他们也更赵国一般,只增兵,却不愿加入战斗。 而魏国增兵的方向,却不是楚国的方向,而是周地。 是的,魏国要威胁赵军的后勤补给线,也算是间接地增援了秦军。 当然,随着魏军的进驻,不可避免的,原本还算过得去的赵魏关系,渐渐开始撕破脸了。 只是,魏国显然也顾不得那么许多,魏国很清楚,秦国一旦倒下,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不得不说,信陵君到底是信陵君,其对局势的把握还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就比如齐国。 这份清醒,齐国显然是没有的。执着于内斗的齐国,即便在有可能决出胜负此时,依旧选择了置身事外。 于是,在几方势力都已经安排妥当之后,大战随即率先在楚国故地展开。 楚国以兵力之优势,徐徐向前推进,试图以堂堂之阵逼退秦军。 秦国上将军蒙骜则顺其意,连连退却,仅仅三十余日,便已让出城市十余座,几乎三日下一城。 秦军之中对此上下无不怨声载道,甚至远在咸阳的秦太孙子楚也发来质问的王命,却都被新晋的上将军蒙骜给无视了! 倒是不能怪子楚干涉战场,只是子楚太需要这场胜利了。 作为权利的接手者,没有什么比一场胜利更能鼓舞人心,更能确保自己的地位了。 当然,蒙骜也不傻,他自然也明白,此战对于太孙子楚的储君之位的稳固至关重要。 只是,越是重要,蒙骜才越是要小心行事。 退却,从来都是为了更好的进步。 只可惜并不是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好在,秦军军法严苛,虽然偶有抱怨,但对于蒙骜的将令,却还是不折不扣地在执行着。 机会,也终于在秦军的不断的退却中悄然出现了! 因为随着楚军占领的城池越来越多,不少楚军都被分配去驻守城池,而楚军之阵线也因为连续占领城池,战线不断被拉长,兵力被秦军成功分散,原本楚军握紧的拳头被秦军不知不觉将就松脱了开来。 很快,随着楚军的骄敌轻松进,蒙骜便明白是时候了! 遂,蒙骜果断率军而出以少量兵力结合地形,困住楚军之头尾,使其不得相顾,同时集中优势兵力对楚军中间位段的大军发动强悍冲击,以求击溃之。 果然,一边是习惯了秦军退却的楚军,一边是刚放出牢笼的、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凶狠无比的秦军虎狼,结果不用想也知道也知道会是如何了。 第704章暗流涌动攻哪里 是的,主动出击楚军,再度失败了。 甚至是失败在了一个并没有什么名气的蒙骜的手中。 唯一的好消息是,因为秦军到底在楚地经营时间较短的缘故,对于地形并没哟楚军那么的熟悉。 虽然在野战之中打败了楚军,却并没能打成歼灭战。也因为秦国权力交替的缘故,蒙骜并未对溃逃的楚军进行深追。 凭借着密集的树林与水网,楚军虽溃,却并未损起根本。十余万大军,却是只被秦军留下了区区不到两万人而已。 不过,从谋划到调兵,整整用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楚军的溃败却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这着实让还在邯郸研究着战局可能性的赵括难堪不已。 这边还没感觉呢,那边就告诉我已经完成了,这你受得了? 经此一战,赵括也不得不重新评估楚国这位盟友的实力来了。 而随着楚军的偃旗息鼓,赵军也不得不收缩防线,耗费了大量粮秣调动的兵力,几乎只是在上党和颍川郡转了一圈,便被调回了邯郸。 没办法,赵括和他的赵国都没做好与秦、魏两国同时开展的准备。 同样,在自己内部还不算安宁的情况下,秦国实际上也是不愿意就此与赵国决战的。 因此在两国都没有决战意图的基础上,这场发生在公元前254年秋的战斗终究以楚军损兵两万余的结果落下了帷幕。 只有楚国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赵国虽然有些吃惊与楚国败退之快,但实际上对于这样的结果,赵括还是乐于接受。毕竟除了耗损掉一些粮草之外,也没有多大的损失。 就当做是一场野外的拉练就好了。 当然,魏国也同样乐于接受这样的结果。 对于秦国再度展现出的实力,作为秦国暗地里的盟友之一魏国还是很开心的。 这也更令赵国不敢轻易言决战,甚至就连赵括也不免感叹道:“秦将何其多也!” 可不是吗!刚刚好不容易走了一个白起,又把司马错给整死在阏与城,眼看着秦国就只剩下王龁这一个将军了,却没想到,这才几年的功夫,就有这会儿又冒出一个蒙骜。 等蒙骜终于杀不动了,算算日子,王翦差不多就刷好经验可以接替上将军之位了,王翦之后还有他儿子王贲...... 老秦人可在骨血中的好斗精神,就注定了秦军不可能会缺少能打的将军。 当然,赵括也明白,区区几个名将并不能阻止浩浩汤汤的历史潮流。不过,名将的出现,但却能大大地推进甚至是推迟历史的进程。 君不见,真正的历史上,名将李牧为赵国拖延了多久的时间? 而燕国的名将项燕,也给我秦始皇帝的统一大业平添了多少烦恼。 心有余悸的赵括,甚至下令手下的暗卫在赵国境内打探一个名为“郭开”的人。 赵括当然不是想要自己用,作为战国“第一”名将,赵括当然希望他能够前往秦国,能够给予秦国的将军们致命的一击! 而此战之中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毫无疑问是秦国的太孙子楚。 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足以消磨掉再多的不信任。 尤其子楚所任命的还是蒙骜,这位年纪尚轻的将军,在战斗之初,蒙骜诱敌深入的战法,也着实让所有人都为之捏了一把汗。 甚至,秦国朝野内外要求换将的上书,更是如雪片般发至太孙子楚的案头。 好在的是,蒙骜可是他爷爷(秦昭襄王)给他留下的辅臣,怎么可能是庸碌之人。 于是,顶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子楚依旧坚定地使用蒙骜。 而蒙骜最终也不负秦王子楚的信任,以最小的代价便取得对楚作战的决定性胜利。这无疑又让秦国朝野一片哗然。在称赞蒙骜将军威武的同时,也一个劲儿地夸赞这太孙子楚的独到眼光。 不管怎么说,随着秦军的胜利,子楚太孙的位置算是坐稳了。 当然,这远不是结束,而只是开始而已。 秦国内部一堆的事宜还等着子楚去管,而蒙骜在班师回朝后又投入了重骑兵的建设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暂时的偃旗息鼓,只是为了日后进一步的厮杀而已。 而趁着秦国终于偃旗息鼓的时间,赵括却是再度命人扫荡了自己身后已经算不上威胁的威胁——林胡之人。 简单来说,赵国在灭燕国之时,并没有将与燕国所临近的胡人区域做彻底的清扫。 倒不是赵括给忘了,而是当时南下太急躁,赵国自然是来不及清缴早已经被燕国打得不敢抬头的林胡之人。 冬去秋来,公园前253年春,赵括拜李牧为主将,周骐、赵韦为副将,率军十万,自蓟北而北上,以迅雷之姿,扫荡草原诸部落,胡人皆未能与之挡也! 另与胡人之地新置城池七座,并入蓟北郡内! 至此,赵国一统北方,再无后顾之忧,可谓是据北陆而南窥,则天下大势,成矣! 方此时,天下之势也,赵国雄踞于北,秦国虎啸于西,而齐、楚龟缩于东南,独魏仰秦、赵之鼻息于中原。 赵有北方广袤之地利,秦有巴蜀、关中千里之沃土;赵有廉颇、李牧之智将,秦有带甲之卒计数十万;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也! 然,赵括“万世之基”之言语,已然遍传诸国! 也是时候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了。 很快,赵国的几大巨头也在风雨交加中被唤入了宫中。 一场关乎数个国家生死命运的讨论就此诞生。 “齐国已三面在我包围之中,当乘机取齐国之地!再与秦魏灶站战不迟也!”廉颇一脸坚毅地说着:“魏之地,虽有表里河山,膏腴之称,然齐国靠海,但是盐业一项,便足以抵之。齐人不暇用之,正好为我所用也!” “上将军!齐国虽好,却有带甲之士十数万也!更有临淄、即墨等坚城可守,得之不易也!”李牧闻言,却是摇着头说道:“而若我攻韩魏,只需先攻破周邑之信陵君所部,则即可便可兵至魏国大梁,魏军兵力,至今不过十万的大军,灭国如探囊取物也!” “然也,若我军攻之临淄,则恐秦国必发动魏国,对我羸弱之颍川郡发起的进攻!若果真如此,则我军必陷与两线作战之困境也。!”李牧继续说道。 “两线作战又如何,以我军的兵力,火油不可哉?”廉颇继续反问道。 不待李牧再度回应,一旁的吕不韦随即插话道:“颍川之境,联络上党,更为秦国东出之锁钥,绝不容有失。!” “非也非也!”平原君随即也加入了“战团”,中气十足的声音随即响起:“颍川郡虽较为重要,但若能得到齐国,即便是失去了它,也是值得的!” “两强相争,必有所伤也!......” “三晋之地,当先保之......” 眼前的几名文臣武将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 没错,在公元前253年之后,整个战局几乎记录了诡异的平和之中。 当然波诡云谲的局势下,秦军实际上也是在默默地开始做着集结。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暗通款曲,这才有了这场颇为激烈的朝堂论辩。 显然,赵括手下的四人内阁如今分成了两派。 平原君和廉颇为一派,认为应该效仿当日灭燕之故事,用颍川郡给秦军与魏国纠缠,率大军果断拿下齐国,获其海盐之利,从而形成对秦国国力的全面碾压!进而占据最终决战的主动权! 而李牧和吕不韦则为另一派,颍川之地根本无法坚持到赵军攻破齐国! 而齐国与燕国不同,不仅城池众多,人口也多,更有食盐之利。即便秦军战罢颍川郡之后有所损失,也必定不会放任赵国继续攻击齐国,如此一来,则赵国必将陷入首尾难顾的境地。 应该说,两方的想法都有缺点,也都有优点。 值得肯定的是,两派都是为了赵国好!这是肯定的。 当然,两派之所以提出了完全想法的意见,也是有原因。 之所以平原君和廉颇想要急攻齐国,以获得对秦的绝对优势,不是他们不知道其中的风险,而是因为他们已经老了,即便蒸蒸日上的赵国给平原君和廉颇注入了不少青春的活力,但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袭。 他们老了,从岌岌可危的赵国一路走来,他们太想要在有生之年看到赵国一统天下的局面了! 他们也相信在赵王的带领下,有着完备防御的颍川两郡,足以抵御可能的危险,这点小小的风险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李牧和吕不韦作为青壮派的领头人物,该冒的险,赵括和廉颇已经帮他们冒过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陪着赵国继续强大,万事以稳为主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 一句话:稳住不浪,胜利就是我们的。元宝小说 当然,如此行为并不算错,但放弃危险的同时也就意味放弃机会!而如果一次次地将机会拱手让给了对手,恐怕稳也就变得不稳了! 赵括听着他们的争论,心中也逐渐有了数了! 第705章意欲练兵在颍川 要说这赵国也真是奇怪,旁的国家,都是越年老越是求稳,越是年少越是激进。 可到了赵国这里,却是正好反了过来,年老的平原君、廉颇甚至是田单等人都想着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迫不及待地就要发起全面的进攻;而年轻的李牧、周骐等新一代将领,却都想着稳扎稳打。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两个派系之间虽然观点不一样,但也都是为了赵国。 李牧和周骐等人的求稳自不必多说,即便是平原君和廉颇等人,想要的“速胜”,也是因为害怕赵国失去秦国权利交替这个历史的机遇期而已。 可惜,作为赵王,赵括几乎不用纠结就会选择后者。 虽然感觉有些稍稍对不住平原君和廉颇,甚至终究这一统天下的光景没能果然上一辈的平原君和廉颇看见,但赵括明白,这些都是统一过程中微不足道的插曲而已。 作为君王,赵括首先要摒弃的就是意气用事。 虽然平原君和廉颇为赵国的崛起做出过卓绝的贡献,也有资格看到赵国一统的那一天,但这并不足以成为让赵国为其冒险的理由! 清了清嗓子,赵括稍稍组织好语言,对李牧问道:“李牧!如今我大赵可用之兵力如何?” 之所以问的是李牧而不是上将军廉颇,是因为自李牧从新郑一战归来后,已经逐渐接手了军队的相关事宜,可以说如今除了上将军这个称谓尚未传给李牧,其余军中的大事小情几乎都以李牧为首了。筷書閣 当然,这并不是说廉颇将军从此就淡出了军界,只能说廉颇依然会是李牧和赵括心中最坚强的后盾。 听闻了赵括的问话,李牧当即双手抱拳回答道:“禀我王,如今我大赵主力野战大军共计约一十八万许,有屯田兵约十万左右,若倾力开展,瞬间可抵达战场兵作战之人数,在十五万上下,二期在不影响春种秋收的情况,动员屯田兵, 而其中一十八万主力大军主要屯驻颍川、上党、邯郸和蓟北四郡。 上党郡主要在空仓领一线,兵力约五万人,颍川郡集中在新郑附近,也是五万军,蓟北军集中在蓟城附近,曰三万军,邯郸郡邯郸城屯驻约三万大军,其余各郡共分两万许。” 赵括闻言满意地点点头。 当然这份满意是给李牧的,而不是对如今的赵军兵力的。 十八万的主力部队看似很多,但要知道,这个数字几乎更新郑大战之后就没有什么增加了。 换言之,在经过两年的发展之后,赵国几乎没有增加什么兵力。 这相对于已经开始爆兵即将突破三十万大关的秦国而言,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当然,屯田兵的数量实际上是有在大幅度的增加的,但这些二线部队的战斗力是在跟主力没法相比。 而这些年增加的屯田兵,实际上不过就是新增加两郡的土地带来的隐藏福利而已。这也就意味着,屯田兵数字上的增加更加无用。 因此在如今的情况下,除非赵军立即开始疯狂扩军,否则绝不适合与秦国决战。 兵自然是要爆的,但绝不是在现有的情况下盲目的扩张。 虽然秦国的权利交接的确给予了赵国一定的机会,但面对强悍的秦军,继续稳步就班地发展—扩军,扩军再发展,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基于此,赵括也不再犹豫,果断地对众人开始作出指示,道:“秦国数位国君励精图治,方有今日之盛。秦人坚韧,更非一战可定乾坤之国也。 面对如此之对手,只要其地尚有一城,其人尚有一口,吾等便不当掉以轻心。 须知八年之前,长平之战,我军大都还不是秦国对手。往日重重,寡人依旧历历在目。 绝不可因一时之胜而小瞧了秦国!今,秦虽大权交替,有一时之急,然吾等却不可等闲视之,更不能因此而得意忘形妄图一战而定秦国。 尤其,以我军如今之兵力尚不足应对秦国三十万大军,徐徐图之,缓缓扩军,才是我军唯一之法。” 几人闻言,纷纷称是,各自心中当然也明白了这已经是赵括最后的选择。 果然,赵括随即吩咐道:“自即日起,我赵军要每年增兵两至三万人,以保证在五年之内我军的总兵力赶上秦军的总兵力,在七至八年之内,将兵力反超秦军!” “是。”众人纷纷答应道。 “为了能够及时地锻炼新军,与秦军的摩擦还要继续。”赵括随即继续说道:“上党之地,易守难攻,受限与地形,当以防御为主,淮泗、东郡以及蓟北之军,这些都与秦不相接壤。唯有颍川郡,为兵家必争之所在。也是唯一可以长期与秦军保持火力对峙之地。” “故此,每年新增之军,悉数调往颍川。”赵括随即大手一划道:“一为练兵,二也可采取逐步蚕食的办法一步步去消耗秦军。” “是。”众人再度答应道。 “至于这主将?”赵括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目光不住地在几个将军的身上逡巡着 他自然知道,这颍川看似只是练兵之所,但极有可能,这里也会成为反攻秦国的最前线,甚至有可能演变成秦赵决战的序幕。 因此,赵括必须挑选一名能力足够强悍、更要足够忠心的将军才行。 很显然,若是之前,李牧会是最佳的人选。 可随着李牧一步步成为赵军的绝对核心,再让他出镇一方显然有些不太合适了。更重要的是,年纪轻轻的李牧,已经用他的能力证明了自己。 如此年轻的年纪便已经有了如此多的功勋,也不太适合继续在一线带兵了。至少在决战之前是不适合的了。 但新一代能够全局把控的将军,却又只有李牧一人而已。 不得已,赵括还是只能看向了廉颇与田单等一众的老将。 随即赵括看向下手的人选们,却见廉颇和李牧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显然他们听闻了颍川郡要主动求战的情况后,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其中。 看着廉颇和田单将军那满是期待的眼神,赵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廉老将军!田老将军”赵括试探性地问道:“可还能为寡人一战否!” 闻言,原本有些低沉的廉颇和田单也是一脸惊喜,显然,在他们的想法中,赵括极有可能将这样的机会留给年轻人,即便不是李牧也是周骐、赵韦等人。 当然,这里面倒也没有什么羡慕,本来嘛,战斗就该让新人去体验的。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垂垂老矣,任谁也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可以继续与秦军战斗的机会。 被问及“能否一战”的二人,相视一眼,随即双双起身抱拳,朗声齐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赵括笑着看着这两个不服老的将军!那就他吧! 当然,赵括之所以选择廉颇也并不完全是因为那点恻隐之心。 赵括随即笑着说道:“区区颍川一地,自然不需要两位将军驻守,只是此战乃是持久之战,非只是一两年之期也,两位将军可半年轮换,前往驻守。” “是。”两人再度齐声答应道。 虽然只是半年,而且还要轮换,体恤二将当然是真的,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尾大不掉的情况发生。 不过对于廉颇和田单二人而言,这后者的意图,两人几乎是视而不见的。只要自己没有那样的想法,即便王上防着一手又如何呢? 能在最后的时间里与秦军战个痛快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深知:能让自己一个年近古稀之人带着赵国的未来赶赴战场,这是多少是需要些魄力的,尤其是在身边正值壮年的李牧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情况下! 明明有着更好的选择,王上却依然选择了自己二人,除了“信重”二字,恐怕再无其他可解释矣。 而在廉颇与田单感叹着赵括信重的同时,赵括何尝不是在感叹着二人的忠诚。 俱是满鬓苍白,半头银发的两人,还要不远千里地为赵国奔波,赵括也是心生感叹,随即不由得嘱咐道:“此战非欲与秦军决战,故老将军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秦军拼命,须知如今我大赵之势已成,国力之增日盛,碾压秦国只是时间问题。时间是站在我大赵这边的!” “是。我王放心。”两人随即再度躬身答应道。 赵括点点头,随即继续宣布,道:“平原君,先期一万新兵要在一月之内扩张出来!” “是。”平原君也立即答应道。 “赵韦、周骐。”赵括随即点将道。 作为赵军如今最强的先锋二人组,赵括自然也要他们时刻保持锋锐难当。而送上战场,自然会是最好的办法。 “末将在。”年轻的二人组相视一眼,也立即答应道。 “第一批大军进入,便由你们各领五千于廉颇将军手下听令。”赵括随即再度吩咐道。 “是。”赵韦与周骐也齐声答应道。 在完成了正面的军事部署后,赵括随即又要看向了平原君。深刻地理解“战争是政治的延续”的赵括,当然也不会放过政治外交的手段来继续提高自身的战力,打压秦军的战力。 第706章颍川练兵内整治 “这边颍川之战爆发,那边外交政策也要跟上。”赵括随即对平原君说道。 “是。”平原君立即答应道。 不放心的赵括随即再度嘱咐道:“齐国自不必多言,要持续跟进,齐王也好,世家也罢,两边都要投注,哪边弱势就帮哪边,让齐国出于无限的内耗之中,便是胜利,不求齐国能向我靠拢,能让齐国继续保持中立,便是胜利。” “是,微臣明白。”平原君立即答应道。 “嗯。”赵括点点头,继续说道:“至于魏国,虽然魏国已经明显有些倒向了秦国,但毕竟还没有与我军刀兵相向。当然魏国作为下一个战场,也没有争取的必要。给予其足够的压力,使其不敢在颍川对战之中伸手即可。” “是。”平原君继续点头,随即又看向了廉颇和田单,询问道:“为更好震慑住魏国,是否可以请颍川之军,在必要情况下对魏军做出攻击的姿态。” 闻言的廉颇和田单二人却是都把目光投向了赵括。 虽然只是一个姿态,但两人都清楚,这已经是涉及到了战略方面的事情,能且只能由赵括来做决断。.m 当然,赵括的这个决断也不好做。 做出攻击的姿态,自然是可以很好地对魏国进行压制,但谁也不能保证魏国是否会做出过激的反应。 甚至秦国,是否会因为这样的姿态而将错就错地联合魏国发起一场大型的战役,这些都是需要考量在内的。 可以说,若是允许了对魏国的挑衅,那么赵军就必须做好随时打一场大仗的准备。 手指轻敲桌面,好一会儿,赵括却是突然一笑,随即自问自答道:“便是我军不威逼魏国,魏国就一定不会加入战斗吗?” “显然不会。”赵括摇着头说道:“更何况,若是瞻前顾后,这仗还怎么打!” 言罢,赵括便看向了廉颇与田单二人,道:“若是秦军愿意以小摩擦零敲碎打这样的方式那是最好,若是秦军执意要掀起大战,我军也定要奉陪。” “是。”廉颇与田单齐齐应诺道。 两人很清楚,只要有赵括的这句话在,他们便尽可以放开了手脚。 而随着赵括的命令下达,整个赵国也终于再度运转了起来。只不过这次,邯郸城却并没有因为战争的准备而变得忙碌,相反,赵国百姓依旧在有条不紊地生活着。 反倒是秦国,虽然并没有在准备任何的战事,可百姓的生活已经是水深火热。 要不是有着楚国连续回了两口老血,恐怕此时的秦国还要更加地不堪。 没办法,重骑兵实在是太耗费人力物力和财力了。 但面对赵国的重骑兵,秦国又不得不搞,眼见着继续压迫底层已经无力支撑三千重骑的装备和训练,秦太孙子楚终于还是将主意打到了世家大族的身上。 而刚刚死去的范睢,也成了子楚手中最锋利的快刀。 范睢在时,乃秦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秦国朝内即便是世家大族,哪个会不给范睢面子。 自然从范睢出发,只要子楚愿意,便可以查到任何一个他想要查到的人。 好在,因为秦王尚在,子楚也还算知道收敛,只是查抄了几家民怨最重也是最富有的世族之后,子楚便主动收了手。 而在屠贾的斡旋和老秦王的威压之下,秦国的老世族们也是捏着鼻子承认了那几个世族的不端,并与嬴氏重归于好。 只是,子楚显然不知道,对自己功勋阶层的动手,往往都预示着一个政权已经由盛转衰。 而裂缝一旦存在,早早晚晚都会成为一道巨大的沟壑。 或许子楚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年轻的他急需表现自己,更急需重新建立起秦国的超然地位。 只可惜,赵国并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成长。 很快,赵国廉颇将军入驻颍川军的消息便已经传入咸阳,毫无办法,子楚只能打出一副对对碰——将秦王留给他的辅臣之一的王龁调到陈郡(原楚地陈都一带)。 两位老将,如同前世的对头一般,再度在战场上相遇。 泌水对峙的三年,再度在颍川与陈郡上演,只是这次,赵秦双方却是互换了角色。 赵国不再局促,无数的粮秣以及雄厚的预备兵力可以让廉颇尽情地挥霍,北高南低的地形也更有利与赵国的进攻; 秦国不再富足,三千重骑兵的压力已经让秦国有些透不过来气了,再加上如今的对峙,秦国引以为傲的粮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 唯一的好消息是,三年泌水对峙,早就让廉颇与王龁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因此,即便赵国有着进攻的优势,可王龁就是凭着手里的这区区几万人马,把赵军给死死地挡在了陈郡的外围。 不得不说,在这样劣势的情况下,能够挡住赵国的进攻,实际上本身就算是胜利了。 王龁要做的,就是为秦国、为蒙骜争取更多的时间。..m 因此,即便是平局,对于王龁而言,已经是很可以接受的战绩了。 只是,王龁不知道的是,他所引以为傲的战绩,只不过是赵军练兵的效果。 廉颇也好,后续的继任者田单,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就此攻破秦军在陈郡防线。 很简单的道理,一旁的魏军甚至是楚军,已经在摩拳擦掌地要加入战斗。 一旦赵军真的攻入了陈郡,毫无疑问,魏军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赵军的侧后,但楚军是不是还敢在秦军背后捅刀子,却不是赵军所能控制的。 但不管怎样,掀起大战不是赵国的目标。 轮战,才是赵国所想。 而在赵国大举以颍川郡为前线训练新兵的同时,针对各地的新政也随之铺开。 与之前的新政不同的是,这次的新政除了屯田等策之外,还将新附之地的豪强氏族进行了大规模的迁移。 这几乎是在断这些豪族们的根基。 土地,从来都是封建社会中最为重要的生产资料。 尤其是在这铁器还未完全普及的战国时代,没有足够的铁器助力,开荒几乎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被开垦出来的田地是极其有限且宝贵的不可再生资源。 将豪族世家迁移他原本的驻地,虽然会以市价收其田地,但这几乎就相当于用一笔死的钱去强行交换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如果这个比喻还不够清晰,那换个说法,就像是丑国强行以当日的股票价格强行收购了华尔街巨鳄手里苹果公司的所有股份。 钱,对于丑国而言,不过是印钞厂上的一个按键而已;对于华尔街的巨鳄而言,也不过是一串数字而已。 而苹果公司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科技公司,意味着的东西可就多了。 甚至于说它就是一台印钞机也不过分。 用有限的金钱却换一台可以无限印钞的印钞机,想也知道,谁亏谁赚了。 更何况,这所谓的市价,只能是官方定义,这些豪强想要在抵达目的地后,用同样的钱财去换取相同的土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即便只是土地的左右倒手,朝廷便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这样的一套操作,可比什么抄家来得有效、直接也干净得多。 毕竟抄家注定不可能一网打尽,只要不一网打尽,就会存在藏匿,不管会不会出现黑吃黑的问题,损失的总归是朝廷。 这样一股脑儿的将氏族全部迁移,虽然不可避免的会让被迁入之地的豪强们收益,但更重要的却是能让朝廷吃得饱饱的。 说好听点,这是一次利益的重新分配,也更是势力的重新划分。 说不好听点,这当然是一次“无耻”的掠夺。 只是,他掠夺的对象,却是一贯作威作福的世家豪族。而赵括从他们的身上取回来的,还不足他们历年在底层百姓身上所剥削的十分之一。 反抗几乎是必然的,只可惜,在赵军的钢刀面前,这些已经亡国的世家,根本不够看的。 也因为只是迁徙而不是直接屠杀和抄家,让本土更多的世家贵族并没有感同身受的危机感,同时迁徙过后重新置办田产的过程还让更多的贵族有了利益可图,自然也没有激起大规模的反抗。 没有任何的悬念,蓟北郡、淮泗郡以及东郡三个郡的豪强贵族们,几乎是一个不落地便被赵括也清理了一遍。 而这样的“剜肉割疮”在其他的国家看来,却是与动荡无异。 倒是给了赵国更多的发展的时间和空间。 随着屯田制的推行以及大量土地的重新分配,这三个贫瘠的新附之郡,却是很快重新绽放出了勃勃的生机。 最明显的情况,便是魏国、齐国以及楚国,不断的有人口向着就近的赵国郡县流窜起来。 而赵国依旧秉持着“来了就是赵国人”的原则,几乎一个不拒地将那些流民给纳入了调管范围。 于是,在细水长流之下,悄无声息的,赵国的国力又再度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而等诸国终于反应过来,赵国已经在短短的两年之中变得异常的强大。 「实在抱歉这么多天没有更新,骑车,摔到了手,呜呜┭┮﹏┭┮」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从长平之战开始更新,第706章颍川练兵内整治免费阅读。 第707章不能再等下去了 饶是想要闷声发大财,但赵国蒸蒸日上的国力,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各国发现了端倪。 只是,最先发现异常的,并不是一直与赵国对战中的秦国,而是几乎被赵国两面夹着的魏国。 原因也很简单,逃亡赵国的风终究还是吹到了大梁之中。 得到消息的信陵君也不敢怠慢,向魏王请旨之后,便悄然带着人前往靠近东郡的几个城池查看情况。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信陵君的心都凉了半截。 短短不到两年的光景里,靠近赵国东郡的几座城池之中的人口,尤其是耕作人口下降了近三成。 更令信陵君感到害怕的是,这些地方无一例外的,都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土地兼并,大量的土地囤积到了世家豪族的手中。 很明显,这些原本的农户在逃离魏国之际,将手中的土地全都处理给了当地的豪门大族。 而掌握了越来越多的土地之后,当地的世家豪族,渐渐发现他们居然有操纵当地粮假的能力。 于是为了拿到更多的土地,彻底将百姓与土地剥离,世家豪族随即开始勾结官府,一面断了以粮谷抵纳赋税和捐输的路,一面又将粮价狠狠压低。 这样一来,为了还上官府的赋税和捐输,百姓只能用更多的粮食去换取官府认可的锦缎和刀币。 于是,“谷贱伤农”随即在这些地方,真真切切地发生起来。 入不敷出的百姓,只能典卖掉最后的田亩,然后死的死,逃的逃。 索性的是,信陵君来的还算早,土地兼并还没有到最后的人吃人的阶段,也还没有造成十室九空的惨状,若是等到今年秋收结束,恐怕几个城的百姓要逃去至少五成。 饶是如此,这丢失的三成的百姓,已经足够令信陵君警惕起来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信陵君搞清楚了问题,当即便以其极强的政治手腕,强令官府颁布了恢复以粮食抵纳赋税捐输的政令,同时更是不惜以自身财力,将数城的粮价强行抬起来。 很快,数城的粮食价格得以平复,而民怨也终究得到了遏制。 只是,信陵君很清楚,这不过是治标,根本无法治本。 而这本,不在其他,正在隔壁的赵国东郡。这丢失的三成百姓,几乎绝大部分都去往了不远处的赵国东郡。 从信陵君的角度来看:若非赵国东郡打出了什么“来了就是赵国人”的口号,甚至还发田发牛,自家梁郡的百姓也不会抛家舍业地往东郡而去。 若非自家百姓抛家舍业给了当地豪强太多的土地,使他们得以控制粮食价格,也不至于酿成如此危机。 信陵君的这番逻辑,当然是在“智子疑邻”。 很明显,从后来人的视角来看,这危机的出现,明显是魏国“苛政猛于虎”的体现,赵国对流民的吸引至多不过是一剂催化剂而已。 毕竟,若是能有的活,谁愿意抛家舍业地离开已经熟悉的故土呢? 可以说,即便没有赵国东郡的出现,在魏国的苛政之下,剧烈的土地兼并也是迟早的事情,魏国的百姓迟早还是会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但很可惜,不管是出于历史的局限性,又或是当局者迷,甚至是因为信陵君也不敢触碰苛政的核心,总而言之,信陵君却是将这次的危机的根本原因,归结到了赵国的头上。 尤其是在信陵君从诸多的渠道中得知,原本贫瘠的东郡居然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变得比自家的梁郡还要更加富裕之后。 信陵君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虽然信陵君也不知道赵国是如何做到的,但几乎在收到确切消息的瞬间,信陵君就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一个小小的东郡尚且在两年的时光里已经脱胎换骨,那燕国的故土呢?还有楚国割让的土地上呢? 信陵君几乎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好在,身体还是做出了诚实的选择,一队队的斥候密探还是向着赵国的各个城池撒了出去。 很快的时间里,信陵君便得到了答案。 好消息是,因为赵国施行“来了就是赵国人”的宽松人口政策,信陵君的密探几乎毫无阻碍地就在赵国的境内得以通行,并且在第一时间就掌握到了第一手的资料; 坏消息是,他们所得出的答案,跟信陵君所想象的几乎没有区别。 没有任何的意外,密探所至的赵国土地,处处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那是在魏国的土地上从未见过的生机盎然。 要不是所派出的斥候密探都是信陵君的亲信,恐怕真就有人留在了赵国不愿归来。 没办法,谁家的百姓不是上七成的税与供,自家能留下三成就已经是官老爷开恩了; 可赵国不是,即便是老田(重新分配的田亩),最高的税也不过五成,至于那些新开荒的田地,第一年更是只需要一成的赋税,第二年也不过三成而已。 就这么低的赋税之下,百姓甚至还能以来年不到一成的赋税向官府申请耕牛,为新开荒的土地犁地。 在赵国百姓的脸上,斥候密探看到的不是面黄肌瘦,而是满脸的红光,更是对未来日子的美好期待。 可以说,这些斥候密探已经尽力形容了赵国的美好了,却还是无法完全表达赵国的欣欣向荣。 走马观花的他们,哪里会知道,铁器已经悄悄在农耕之中普及; 没有融入社会的他们更不知道,一条条沟渠在一个个冬天悄然挖通,又在炎炎的夏日,滋润着北地贫瘠的土壤; 没有真正下地的他们更不知道,曲辕犁相较于二人犁,会有多么的省力; 还有水车、农肥,还有屯田制...... 但仅仅是他们所带回给信陵君的所见所闻,便足以让信陵君下定决心了。 必须要伐赵而战了!继续下去,这世上将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是赵国的对手了,甚至,再有几年,就算是把所有国家都绑在一起,都未必会是赵国的对手了。 当即,来不及犹豫,信陵君当即便带着赵国的报告回到了大梁城内。 又是一番彻夜的长谈之后,魏王还是毫不意外地被信陵君再度说服。 自从长平一战之后,魏王被说服的次数显然是越来越多了。 只在第二日,魏王便发出王命,派出了数组使者,秘密前往秦、楚、齐三国。 是的,魏王,或者说信陵君,将赵国明面上最大的盟友楚国也算在了其中。 当然,信陵君不求楚国真的会出兵反赵,只要让他有所顾忌,不要在关键时候拖秦军的后腿,便算是信陵君达到了目的。 至于信陵君,也在第二日便深入了军营之中,他必须小心地开始集结起军队。 也就在信陵君终于发现的赵国的发展已经无法遏制之时,一直在前线与赵军交战中的王龁也终于发现了一场。 两年的作战,赵军似乎是束手束脚,就好像他们只想要将战线控制在原本的韩楚边境一般。 这样的怀疑,在秦军明显的一次失误中,就显得尤为明显了。 赵军明明有着机会趁着秦军的支援失误,撕破当面的防线,从而向自己的纵深发展,可他们并没有。 甚至连尝试着冲入阵线的举动都没有。 这还是那只,以主动进攻、调动对手、消灭对手而著称的赵军吗?王龁很是怀疑。 随即,已经产生了怀疑的王龁,便开始对对面的赵军进一步地观察了起来。 果然,很快,王龁便拿到了赵军正在进行大规模轮换的证据。 一个不好的判断瞬间也袭上了王龁的心头,赵军会不会两年来一直在轮换,那赵军现在的兵力到底有多少? 三十万、四十万还是更多? 三四十万,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天知道这是怎样的一支强悍大军? 想及此处,即便是王龁的心中也是不由得一紧。 当即,王龁也是排除了斥候密探,想要探听清楚赵军此时到底的还有多少兵力。 只可惜,军队可不是民间。 尤其在赵括的带领下,各军的管控可谓是严格到了极致。 很快,斥候和密探中大部分人便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军营之中。 好在的是,王龁手中的权利可不仅仅调动大军的权利,自从被任命为辅政大臣之后,王龁便已经有了调动黑冰台的权利。 而黑冰台,却没有辜负王龁的信任。 几乎那群无用的斥候回到营地的同时,黑冰台也从各个渠道征集到了王龁所需的信息。 只是,当王龁真的打开了那个写着数字的帛书之后,王龁还是不由得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没办法,赵国爆兵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明明两年之前,秦军的兵力还是对赵军有着一定的优势的。但随着两年的过去,赵军主力大军已经不少于秦军了。 很明显,再继续下去,赵国在兵力上就要反超秦国了。 这对于王龁、对于秦国而言,着实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贯冷静的王龁,第一次有些着急了,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第708章秘密商议攻赵国 此时当然不是发起对赵进攻的好时间。 至少从军事的角度来看,还不是最佳的时间。无他,蒙骜的重甲铁骑还没练成,更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 但王龁知道,不能再拖了。 这世上之事,从来都没有让人完全准备好的时候。 等自己准备好了,赵国只会准备得更加充分,仗也只会更加难打。 趁着农忙时分,赵军放松了对陈郡的进攻,王龁也是匆匆向咸阳请旨,得到了监国太孙子楚的许可后,王龁也是马不停蹄的便向咸阳赶去。 这两年以来,随着秦王身子的日益颓败,秦王嬴稷算是彻底地淡出了朝野。 子楚作为监国太孙,倒是做得有神有色了起来。 在军事上外用王龁,抵御赵国,内用蒙骜,建立重骑兵,在政治上,重用秦王留下来的屠贾,同时更是拔擢了一批效忠于自己的大臣,负责征兵(马)及粮草事宜的蔡泽便是其中的一员。 应该说,子楚还是颇有眼力的。 蔡泽,在历史上也是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物。 劝说范睢狡兔死走狗烹的就是他,而这只是他的一次小试牛刀。 这位狠人,更是历经了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秦庄襄王、秦始皇整整四朝而不摔不倒。仅仅是这一点——历经数朝而不倒——便足见其能了。 不仅如此,他还在魏国兵临函谷后提出了离间计(离间魏王和信陵君),同时,他还是覆灭东周的始作俑者。最终,其也因功被封为纲成君。 而如今,子楚将此人拔擢而出,用以负责兵马、粮草的征集。可别小瞧了这征集二事,战争的机器已经启动,兵马、粮草可以说是如今的秦国最为重要的事情了。 不用问,负责这两件事情的蔡泽,就是子楚用来取代如今暂居政坛第一人的屠贾的。 很明显,子楚的策略就是军事维稳,而在政治上,逐步用自己的人替换掉老人。 这样的行为,本该阻力重重,但因为范睢的突然倒下,倒是显然并不算困难。 再加上,老人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屠贾,也因为曾经的牢狱之灾,而变得十分的默契,倒是让子楚的「改革」变得异常的轻松。 只是,很可惜,子楚的所谓「改革」只是政治权利的更替,并没有对秦国的政法体制做出任何的改变。 这也让秦国彻底地失去了迎头赶上赵国的可能。 当然,这并不能怪在子楚的头上。 毕竟,在所有的秦人,包括子楚和秦昭襄王的眼中,秦法仍然是诸国之中最为先进的法度,秦国的制度依旧是能够给秦国带来胜利的制度。 这样的情况下,子楚所想自然只是平稳的过渡权利,而不是趁机进行一番莫名其妙的改革。 应该说,子楚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实现了政权的平稳过渡,已经算是卓有成效了。 若说有些可惜,那便是在军事层面,子楚还是只能依靠王龁和蒙骜这两位老将。 而如今的情形下,面对赵国这个劲敌,也不容许子楚对军队实施任何太多的变革。 不过,好在,将领的忠诚度,显然要比文臣的忠诚度高上不少。 也因此,在接到了王龁的飞鸽传书之后,子楚也是毫不犹豫地便同意了王龁返回咸阳的请求。同时按照王龁的请求,一纸王命,也是将在雍城练兵的蒙骜也给唤到了咸阳之中。 当然了,与此同时,黑冰台也得到了相应的命令。 可以说,随着王龁的一封传书,整个秦国都开动了起来。 只是,令子楚没有想到的是,比王龁还要先到达咸阳的,会是来自 魏国的密使。 被信陵君调教过的密使,先是通过秘密的渠道见到了当下秦国政坛的第一人——屠贾,随即又在屠贾的带领下,秘密见到了太孙子楚。 见到秦国话事人的魏国的密使,也是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邀秦共击赵国。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赵国的强大,已经威胁到了魏国继续生存的可能。 随即,魏国的密使也是将信陵君所查探到的赵国郡县的情况一一告知了秦太孙子楚。 若是之前,子楚或许只会对这些情报微微一笑,根本不尿。 可如今魏国密使的意思,分明跟自家的上将军所言,一模一样。 一样的迫不及待,一样的「危言耸听」。 只不过,一个是政治民生,一个是军事力量。 要命的事,这两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而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换言之,两相验证之下,极有可能双方都是对的。 换言之,赵国已经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膨胀成秦国所几乎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着实令从邯郸归来的子楚吃惊不已。 但一想到自从那赵括上台以后,自己在邯郸城内看到的改变,似乎这些也不是不可能发现在那片土地上。 一时间,王龁尚未归来呢,太孙子楚便已经被魏国的密使先给说服了大半。 当然,已经成了上位者的子楚还是保持着应有的冷静。 并没有一时激动便答应魏国密使的请求,直说是要考虑考虑,便先行打发了魏国的密使。 也就在魏国的密使焦急等待着秦国的答复之时,王龁也带着区区不足十余亲兵,悄然回到了咸阳城内。 是的,依旧是秘密而行。 无论是信陵君还是王龁都清楚,想要打败如今强大的赵国,保密和突袭是必由之路。 甚至来不及回家洗漱,匆匆赶回到咸阳的王龁,随即便悄然来到了王宫之中面见太孙子楚。 未几,城内的屠贾、蔡泽以及刚刚归来的蒙骜全都被子楚召入了王宫之内。 议政殿内,子楚学着他祖父的模样端坐在上首的位置,案桌之下,四人分文武坐在了左右两侧。 门窗关闭,摇曳的烛火中,王龁已经将他所打探到的消息全部和盘托出。 「若是我军再不行动,赵军的主力大军在明年或将突破五十万。到那时,我军无论是兵力还是战力,都将没有任何的优势了。若是再等到后年,赵军的主力大军恐将超过我军近十万之数。」 这是王龁对赵秦之间最后的总结判断。 话音落下,议政殿内随即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在场诸人都是秦国的高层,对秦军的情况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自然明白五十万这个数字对秦国意味着什么,也更明白总兵力超过十万之数,对于一场战役而言,会意味着什么。 「屠贾爱卿。」还是子楚率先打破了沉默:「给几位爱卿说说昨日咱们秘见魏国使者的情况吧。」 「是。」屠贾闻言,也立即答应道。 随即,屠贾也是将魏国使者的到来,还有魏国邀秦共击赵国的请求和理由全都一一说了出来。 显然,随着魏国使者的情况说明,也从侧面更加佐证了王龁对于赵国的判断。 不仅如此,子楚随即也是从案桌之上掏出了数封帛书,对着几人说道:「此是接到王龁将军飞鸽传书之后,孤命黑冰台查看之数据。」 一边说着,子楚一边将那帛书递给了几人查看。 「其中记录的数据,几乎与魏国所言无二也。」子楚随即总结道。 话音落下,众人看了看 手中的帛书,随即又互相看了几眼,眼神之中都已经明了:此战,已经是不得不打了。 「殿下,您下命令吧。」屠贾朝着众人点了点头,随即作为秦国文臣第一人的他,率先向太孙表态道。 「殿下,您下令吧。」其余三人也齐齐抱拳表态道。 闻言,子楚也是点点头,道:「不打也是不成了,虽然不知道赵国是如何突然变强如此之多,但这势头必须得以遏制。」 众人闻言,也是纷纷点头。 随即,子楚却又看向了一旁的蒙骜,问道:「若是此时与赵国开战,重骑可能一战?」 没有丝毫的迟疑,蒙骜当即抱拳答道:「虽不敢言说必定压制赵军重骑,但与之分庭抗礼,还是有把握的。至少,不会让赵军的重骑兵有机会去骚扰我军主力。「 「好。」子楚闻言抚掌而赞道。 与赵国之战,他所最为担心的就是赵国的重骑兵。有了蒙骜笃定的话语,子楚心中也是大定。 当然,另外三人听着蒙骜的话语,也是颇为提气。 当即,子楚便看向了王龁,道:「孤已决定,誓要趁赵国大势未成之际,与赵国决一死战,如何布阵,还请将军演示。」 「是。」王龁闻言也是精神一振,随即缓缓起身来到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舆图之前。.. 其余几人见状,也是纷纷跟上。 「此战重点,在于削弱赵军主力,消灭其青壮之数。」站在舆图之前,王龁明显更加有气势了起来。 「为此,我需要集中我秦军四十万大军主力,还需魏国至少十万大军配合。」王龁随即开口说道:「总兵力投入,当在五十万上下。」 「可。」子楚几乎眼睛都没眨一下,便立即答应道:「但凡我秦国所属,悉听命将军调遣。」 第709章秦宫内部署战役 王的目光随即看向了屠贾,显然在等着屠贾,或者说是魏国的表态。 “禀殿下、上将军,我已与魏国特使商谈过,若我国同意伐赵,魏国信陵君将亲率军十万助我伐赵。”屠贾也是立即答应道。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随即再度看向了王。 得到了兵力保证的王,随即开始将心中伐赵之策和盘托出。 “此战,我军兵力当分为三个部分。”王一边在舆图上比划,一边言说道:“其一,为正面主力兵团,自川中向陈郡秘密集结,人数当在二十五万上下;其二,为侧击之奇袭兵团,自函谷开入河东集结,人数在十万上下;其三,则为关门之联军兵团,我军五万,魏军十万,共计一十五万,屯驻魏国边境。” 不待众人有所疑惑,王便已经继续他的布置: “具体战役进行布置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我军需秘密向陈郡集结兵力,组建正面主力兵团,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兵力之巨大优势,反攻赵军颍川郡,迫使赵军后撤的同时,调动赵军兵力进行救援。 我军瞬击之下,虽或有斩获,可以廉颇之能,却未必能够重创之。 此阶段,不在与能将赵军击破,只要能将赵军赶回新郑一线即可。 第二阶段,赵军在发现我军大举进攻之后,势必调集兵力进行救援,此时,蒙骜率领侧击集团,绕过上党军,直插周王畿之地,顺而南下 ,配合我正面集团,再败赵军。 蒙骜侧击之军长途跋涉而来,能不被赵军发现,几乎不可能。 因此,侧击之局面,仍是虚晃一招,赵国或有备或无备,皆无关紧要,目的就是要让赵军看到我军已尽其力。 随即,我军可与赵军厮杀于新郑一线,彻底麻醉住赵军、拖住赵军。 第三阶段,待秦赵两军于新郑厮杀正酣之时,秦魏联军当西向而出,占领周王畿,斩断赵军之粮道及其归路。 如此,数十万赵军则尽数在我彀中也。不说全歼此股赵军,至少也要让赵军损兵数十万,同时失去颍川这一战略要地。”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却是良久的沉默,几人纷纷盯着舆图,消化着王这份庞大的布局。 应该说,王的这个计划,虽然有着阴谋的手段,但本质上还是以力破之。 其最重要的无非两点,其一是将赵军的精锐主力牢牢地吸引在新郑前线,从而与后续的上党军拉开距离;其二则是以魏军这只奇兵,突然出现在最为关键的周王畿之地,断了赵军的粮道。 要知道,如今的赵国颍川郡整体呈东西短而南北长的狭长地形,这最短的一截,莫过于楚国献给赵国的周朝故土。 只要联军将洛城一占领,几乎就掐断了赵军的运粮命脉。 要知道,这时候的前线,赵军可是足足有着数十万大军,仅仅靠一个颍川郡,是万万不能供应得上的。 不出十余日 ,赵军势必断粮。 第710章秦军大动惊邯郸 明媚的秋光中,羽林卫指挥使孙崮,风风火火地来到了议政殿外。 尽管秋老虎已经远去,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但手持着一卷帛书站在檐下阴影中的孙崮,依旧是满头的大汗。 见状,宦者令也是当即便向赵括通报了孙崮的到来。 未几,孙崮便被带到了赵括的面前。 「见过我王。」微微躬身,孙崮随即见礼道。 「可有急事?」赵括也没顾及身边的平原君与吕不韦等人,径直便向孙崮问道。 「秦国各地传来讯息,言说秦军有大规模之调动。」孙崮赶忙呈上手中帛书。 「哦?」赵括一听,心中也是一凛。 果然,秦军还是行动了吗,在赵国发展的势头正盛的时候。 这当然是最坏的时候,按照赵括和平原君的预算,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只要再过哪怕三年,秦国就将彻底不再是赵国的对手。 而现在的赵国,虽然经过了两年的发展,国力已经彻底地复苏,但到底还只是复苏而已,并没有走上高速发展的道路。 这也就意味着,如今的赵国与秦国之间,国力与战力,依然不过是伯仲之间。 如果说赵国还有一点点的优势,那可能就是在战将的多寡以及重骑兵的身上了。 因此,可以说,秦国此时的行动,的确是选择了一个极佳的时间点。 不过对此,赵括倒也并不意外,毕竟以秦国之能,若是不能抓到这最后的机会那才奇怪了呢! 拿过了帛书,赵括很快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条陈已经被孙崮梳理过,但因为情报来源实在太多,即便是筛选整理过后,看起来依旧有些费劲。 但有一点,几乎瞬间就被赵括确定了:秦国整个国家都动了起来。 这也就预示着,秦国是恐怕是要准备决战了。 那么剩下的问题便是:秦国要在何时何地,与自己展开决战了。 将帛书递给下手的李牧,示意其传阅起来,赵括随即又命宦者令把舆图抬来。 很快,帛书在几名重臣的手中倒换了个遍,而硕大的舆图也被几名宦者合力给抬入了殿内。 当下,赵括也是领着众人便来到了舆图的面前。 「把秦军调动的大致情况,结合舆图,与寡人说一下吧。」赵括随即对孙崮说道。 「是。」孙崮立即领命道。 随即,走到舆图面前,孙崮开始了他的汇报:「据查,秦关中雍城、咸阳、栎阳等地大军悉数集结,总兵力至少十万上下,大部向蜀中集结,少部向函谷关开进; 同时,蜀中为数不多之秦军、并鄢郢之地的秦军也悉数集结,向秦之陈郡进发。 预计在月末,陈郡之秦军将达到二十万上下。 另外,函谷关方向上,河西、河东所属兵力也开始集结,结合关中大军,月末,函谷关中兵力,当在十万以上。」 「三十万?」平原君不由得感叹道。 「恐怕不止。」孙崮连忙解释道:「这只是我军斥候明面所见,加以推测之数,秦军此战所动用之兵力,恐怕还要在三十万之上。」 闻言,赵括心中略略一动,却是并未表态,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孙崮继续。 深吸了一口气,孙崮也是接着说道:「另外,关中、河东、河西、蜀中、鄢郢各地民夫征用,更在百万以下。以此推断,秦军恐怕乃是动用了全国之力,其主战兵力,或不下四十万之众。」 「四十万!」 这回连一旁的吕不韦也不由得感叹了起来。 甚至,就连田单和李牧 这样的武将,也是皱起了眉头。 无他,如今赵国的总兵力也还不到四十万大军。 「田单,李牧,你们怎么看?」赵括随即看向自己右手边的两名大将,问道。 田单与李牧相视一眼,随即田单点点头,率先拱手答道:「微臣以为,四十万大军这个数字,应该是可信的,甚至,秦军得总兵力还在四十万之上。即便不到,我军也必须按照四十万这个数字去准备。」 「因此。」田单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微臣建议,立即启动紧急预案,令所有战兵归建,开入战区,所有屯田兵放下农活,展开集训,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李牧呢?」赵括没有急着决断,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李牧。 「田单将军所言甚是。」李牧也不矫情,当即答道:「不过,微臣以为,或许还需进行征兵,以应不时之需。」 「主力战兵加之屯田兵,应该已经超过四十万大军了吧?」一旁的平原君有些疑惑地问道。 「的确已经超过。」李牧立即答道:「确切地说,我军如今主战之兵力,在三十二万上下,而屯田兵也在十二万上下,总兵力当在四十四万上下。 只是,一来,这屯田兵战力到底不如主战之兵,虽多出累万,战力却未必有秦军四十万大军之强; 二来,我军不可能将所有大军全都集中到与秦作战,多出的几万大军尚不足以预防可能出击之魏、齐两军的。 三来,秦国大军也未必只有四十万大军,若是等战兵不足之时,再行征兵,恐怕根本来不及。」 赵括当然知道,平原君这是担心征兵会影响来年的经济建设,也更怕如长平一战一般,一拖就是数年,这数十万大军将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国家给拖垮了。 只是,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态,显然是不适用于如今的情况的。 对面已经在掀桌子了,自己还在担心盘子的留存问题,那就是在犯罪。 当即,赵括便打断了平原君的话语,道:「第一,从情报来看,秦国已经是全国动员,这样大规模的调动,不可能作假,作假也只会让秦国更加被动。因此,这一场战争已经可以看成是赵秦之间的决战了。 第二,如今我国于秦国,实力仅在伯仲之间,谁能坚持最后一刻钟,谁就将获得胜利。因此,既然是决战,那我赵国就必须抱定不惜一切代价的信念去打,绝不能有丝毫的侥幸心理。」 「是。」 有了赵括的一锤定音,众人也是纷纷应诺。 「好。」赵括也点点头,随即说道:「先说军事问题,李牧说说你的看法。」 显然,到了这个关键的时候,赵括最为信任的还是李牧这个历史上以一己之力顶住了秦军十数载的狠人。 「是。」李牧也不废话,当即再度答应道。 「此战,最重要的就是要顶住秦军第一波的突然进攻,不被秦军一举而击溃并占领重要节点,便是第一阶段的生日。 而后,待秦军主力全部出现,我军准备好的援军便可加入其中,并与秦军进入对攻阶段。 以我国如今之国力,只要能够拖住秦军,即便是打持久战也是不怕的。」李牧看着舆图,侃侃而谈道。 「若是有第三方的势力加入,该如何处置?」赵括随即问道。 「转攻为守,放弃战略相持,转而坚守坚城壁垒,放弃突出部,进而诱敌深入,缩短我军补给线,拉长敌军补给线,再寻机切断之。」李牧也随即答道。 「田单、孙崮,你们认为呢?」赵括随即又看向了另外两人。 「可行。」田单点点头,道:「最重要的还是找到秦军的爆发点,因为我 军是后手,吃亏再所难免,但必须在可承受范围之内。另外,外交途径上,要尽量避免第三方势力的加入,同时要考虑楚国,是否在关键时候能给予秦军一击。」 「外交方面的问题,我们等会儿再议。」不待平原君答话,赵括便摆了摆手说道。 「是。」平原君等人也立即答应道。 「微臣暂时只想到了这两点的补充。」田单随即也答道。 随即,赵括又看向了一旁的孙崮。 「微臣也以为李牧将军之策可行。」孙崮点头道:「我部羽林卫一定尽力查找秦军主攻方向,不过,还需要时间。」 「不怕。」赵括点点头,道:「秦军能进攻的方向无非就两、三个而已。第一是进攻上党,空仓领防线;第二则是周王畿之地;第三,也是秦军最有可能的方向,颍川前线。」 「秦军如此大规模的进攻,攻击空仓领防线不太可能,山间也根本容不下如此大规模秦军的展开。」田单随即接着分析道。 「进攻周王畿也是有可能的,此处几乎是我军腰眼所在,只要此处一得手,便可将我军颍川前线十万大军与我本土分开,进而分而歼之。」李牧也继续分析道。 「从秦军的兵力调动来看,极有可能是以主力继续吸引住我军颍川前线之兵力,再以一股兵力,截断洛城。从而困死我颍川之军。」赵括伸出手在舆图上开始摹画了起来,随即停在了洛城之上,道:「洛城!」 「我王,是否令廉颇将军率军撤回洛城?」田单随即建议道。 「颍川郡大半领土未战而丢?」赵括微微皱眉,道:「这断然不行。」 「可是?」田单还要再劝,却又被赵括冷冷打断。 「这不仅仅是半郡的领土问题,更是士气的问题,若是未战先退,这仗也就不用打了。」赵括冷冷地说道。 「是。」闻言的田单也是轻叹了一口气。 第711章兵力不足强征之 「那便只能增兵了。」一旁的田单喃喃地说道。 「洛城,不能再不设防了。」赵括也当即说道:「当然,明知秦军可能会对颍川下手,颍川前线也没必要继续在边境线上继续与秦军纠缠了。」 「这样。」赵括随即对李牧下达命令道:「立即传书廉颇将军,命其以主力部队缓缓退至新郑城,依据新郑城展开防御看,边境线上,最多留下数千人继续麻痹秦军即可。」 「即便被发现了也无甚关系,这几千人,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秦军的具体兵力和动向。」赵括随即又补充道。 「是。」李牧立即答应道。 「上党郡和邯郸郡两郡的兵力,作为第一梯队,要迅速完成集结,向颍川郡进行增援。」赵括随即继续吩咐道。 「是。」李牧也继续答应道:「只是,上党郡内如今兵力不过八万,邯郸郡内也只有不到五万大军,只有两万其中空仓领方向上也需要兵力驻守,为防万一,至少要安排下三万大军。如此,南下之军,至多只有十万之数。」 「这样,调整一下。」赵括点点头,道:「上党还有三万屯田兵,留下两万屯田兵、汇合两万战兵坚守空仓领一线。邯郸五万大军暂时不动,上党其余七万大军,汇合中山郡之两万战兵与一万屯田兵,加之代郡两万屯田兵,共计十二万大军南下。 四万战兵驻守洛城、四万屯田兵与四万战兵前出新郑,协助廉颇将军守城。以十八万大军,又有新郑城在,挡住秦军第一波的攻势当不成问题。 以上兵力,务必在秦军发起进攻前抵达战场,并完成战役展开。」 「是。」李牧点头同意道。 「中山、河间及东郡、淮泗郡的九万战兵,全都抽调出来,作为第二集团,向颍川方向集结。」赵括继续在地图上言说道。 「我王容禀。」李牧首次没有同意赵括的建议道:「东郡、淮泗毗邻魏、齐两国,在不能确定这两国不参战的情况下,贸然全部调离部队,恐生不妙。」 赵括闻言,显然也有些犹豫,只是,面对秦军的拼死一搏,若是这数万大军抽不出来,自家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去对抗啊。 「一月之期。」赵括随即回头看向了平原君,问道:「一月,能征兵多少。」 一月的时间,大致便是大战步入第二阶段——对攻相持阶段的时间。赵括必须在这之前,征集到足够的兵马,从而将前线的兵力推到与秦军相持的水平。 一旦晚了,那就成了添油战术了,极有可能被秦军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五万!」闻言的平原君果断伸出了五根手指。 「不够!」赵括几乎不假思索地便答道。 稍作犹豫,平原君还是狠下心说道:「若是不惜一切代价,微臣至多能凑到七万人。」 显然,这已经是平原君心中的极限了。 「八万,至少八万之数。」赵括皱着眉说道:「四十天内,凑足八万人,到邯郸城。」 这着实是有些难为平原君了,虽然赵括宽限了十天的时间,可问题是,一个月内,该征集到的也基本征集完了,多出的十天,要多征一万人,那真实千难万难。 更别说,赵括还要求将这八万人带到邯郸城来了。 但平原君也知道,此时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八万人或许就是这次决战的胜负手,可问题是,答应容易,要是到时候做不到,就真的是毁了。 正待平原君不知如何答复之时,一旁的吕不韦却是开了口,道:「我王,可否征集胡人?」 「自然可以。」赵括想也不想地便答应道。 「可能给胡人许下承诺?譬如入我赵籍?」吕不 韦当即继续问道。 「可!」赵括依旧想也不想的便答应道。 「三十日,八万人。」闻言的吕不韦也当即抱拳答道:「微臣有把握!」 「好。」赵括也不废话,当即拍板道:「征兵之事全权交由吕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十日,八万人,征到了,此战,汝便是首功,征不到......」 「征集不足,微臣提头来见。」吕不韦也当即立下了军令状道。 「好!」赵括狠狠地拍着吕不韦的肩膀。 「事不宜迟,微臣请辞立即着手征兵事宜。」吕不韦闻言却是抱拳躬身道。 「可,所征兵员,悉数发来邯郸!」赵括当即命令道。 「是。」吕不韦也立即领命道。 随即,向着赵括微微一躬身,吕不韦便转身离开了议政殿内。 对于八万这个数字,吕不韦还是有信心的。 无他,在九原待过了数月的他,太知道胡人对赵国国籍的渴望了。 草原之上,九原郡内,赵国的国籍就意味着数十亩的耕地或是上千亩的草场,也更意味着全家不再用温饱而发愁。 这一点对于草原人而言,简直有着致命的诱惑。 尤其是经过了两年的互市和同化之后,草原上的汉子对于赵国内部的生活是充满了向往的。 虽然赵国在中原地带一直宣扬着「来了就是赵国人」,但对于这些胡人,却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虽然第一批进入九原城的胡人,赵国慷慨地给予了赵国的户籍,可后来的胡人就没有这个优惠了。 没有大的功勋,或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缴纳赋税,胡人根本拿不到赵国的户籍。 如今,只要自己在九原城振臂一呼,以赵国户籍为饵,根本不愁胡人不来。 不仅仅是九原方向上,还有蓟北郡北部的林胡,这两年也是纷纷想要加入赵国的怀抱。 八万人的名额,若是不出意外,仅仅是胡人就能解决一大半,而且这些胡人还都是精于骑射的,若是再以赵国的精铠武装,加上立功之心,战力恐怕比一般的青壮还要更高不少。 可以说,引胡人入军,不仅能完美解决兵员的问题,还能促进民族的融合,简直之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唯一的问题,便是九原和蓟北,都太远了。 再加上消息在草原上传递还需要时间,胡人赶来也需要时间。 这也是吕不韦要提前离开议政殿分秒必争的原因。 很快,随着吕不韦的离开,议政殿内讨论又开始了起来。 「田单将军。」赵括的目光随即看向了田单,问道:「需要多少兵马,能为寡人守住东郡与淮泗郡?」 田单闻言,眉头也顿时皱了起来。 他知道,即便十吕不韦如期征集到了八万大军,在这偌大的疆域面前还是捉襟见肘的。 自己必须以最小的代价守住这两个郡。 深深思索过后,田单随即答道:「淮泗郡毗邻齐国,微臣有把握以一万屯田兵与五千战兵,守住不失,但东郡毗邻魏国,如今之魏军起码有十万之数,非有两万战兵不可守也。因此,守卫两郡,微臣至少需要两万五千战兵与一万屯田兵。而且,微臣只能保证两郡不全线崩盘。」 「只要能守住郡治,便已是足够了。」赵括点点头道。 他当然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要知道,如今在两郡中驻守着的兵力光是正式的战兵就有五万人马,更别说近四万的屯田兵了,田单这一刀,几乎是把一多半的兵力都给砍了。 也就是田单老将军,对齐国有 着绝对的把握才敢如此砍价了。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赵括却是不能压着田单将军的极限给予兵力。 「这样,战兵三万,并两万屯田兵,固守东郡、淮泗郡。」赵括略略心算一番后,很快给出了方案:「田老将军,如何?」 「可也。」田单立即点头同意道。 「从河间、淮泗、东郡以及蓟北郡所挤出来之四万战兵与四万屯田兵,再汇合邯郸的两万大军(遗留三万等最后的征兵。)组成十万大军,在秦军开始发动进攻,我军退守新郑之后,便要抵达洛城。再由洛城,伺机向新郑方向增援。」赵括随即继续吩咐道。 「为了避免两城北分割包围之可能,赵韦所部重骑兵,也随之前行。」赵括随即又补充道。 「我王,这一路,谁为主将呢?」田单随即问道。 略略迟疑一番,赵括随即说道:「这一批的援军看似不重要,但却是最需要临机决断的。等你上了战场,敌我已经战在了一起,洛城之重不亚于新郑,分不分兵,分兵多少前往新郑,全看战场态势,而要料敌先机,李牧,只能由你亲自上阵了。」 「是?」李牧当即领命道。 「可是,我王,若是吾等都离开了,这最后一批援军要如何处置?」一旁的田单随即又问道。 「决胜之师,自当本王亲往了?」赵括随即笑着问道。 「这?」 闻言的众人纷纷皱眉,显然,虽说大家都知道赵括之能,但到底兵凶战危,谁也不愿意身为王上的赵括冒险。 只是,看看朝内主将,虽还有乐毅、乐间等人,但显然,如此关键之战,即便已经收服了乐毅、乐间,赵括也不可能将此重担交给这些人。 算来算去,或许也只有赵括自己了。 第712章做好持久战准备 具体来看,这次的战役,除了现在已经投入在颍川前线的十万大军之外,剩下的大军大致将分作三批投入战斗。 第一批援军是来自上党、中山和代郡三个郡。 其中,上党郡作为备战前线,有着8万战兵和3万屯田兵, 而中山郡因为百里石长城防线的存在,也有2万战兵外加1万屯田兵; 至于代郡,因为九原郡已经归附,只有2万屯田兵; 共计,16万大军,战兵10万借,屯田兵4万。 而这16万大军中,上党郡空仓岭方向留下4万,其余12万大军,全部开往颍川前线。 其中作为粮道支点的洛城,驻战兵4万;余者全数开入颍川前线的新郑城内。 这一批的援军,目标只有一个,在秦军发起进攻前抵达前线,充实前线的战力。 第二批援军,则是来自邯郸、河间、蓟北、淮泗河东郡,共计五个郡。 其中邯郸作为都城所在,有着足足5万精锐大军,还有赵韦所率的三千重骑兵; 东郡和淮泗郡,因为面临魏国和齐国的压力,分别有着5万和4万大军。 至于河间郡和蓟北郡,则分别有着2万大军; 总计也就是18万大军,战兵12万,屯田兵6万。 这18万大军, 并没有全数开出。 位于邯郸的5万精锐部队只派出了两万人马,剩下的三万大军将等待吕不韦新征的部队,以保证第三批的部队仍有战力。 同时,在东郡和淮泗郡,还要留下5万大军,以保证对齐国和魏国的军事压力。 换言之,第二批派出的队伍将在10万上下。 这批援军的目标也很明确,根据秦军的进攻节奏,适时地分兵对新郑和洛城进行增援,以顶住秦军第一波的最为疯狂的进攻。 显然,这第二批的增援至关重要。 而为了保证第二批的战斗力,赵括不仅派出了赵韦的重骑兵,更是让李牧亲自挂帅,以保证这10万大军能有足够的机动性与灵活性。 最后,也就是第三批的支援,则是由邯郸的三万大军和吕不韦征集的八万大军组成。 不用说,这第三批的援军,就是要在秦军完成第一波的进攻后,赵军展开反击之用的。 而这也将是赵括给予秦军的最后一击。 从整体的军事部署上来看,加上吕不韦所征集的八万大军在内,为了此战,赵国方面将动用五十二万大军。 即便不算固守在上党空仓岭方向上的4万大军,也不算东郡和淮泗郡的五万大军,仅仅是颍川郡内,赵国投入的军队也将超过四十三万了。 这个恐怖的数字实际已经接近甚至是超过了长平之战了。 五十多万大军,这无疑是对赵国综合国力的又一次巨大的考验。 好在的是,如今的赵国早已今非昔比。 两年多积累,早已经重新将赵国满地的粮仓填满,民间富足的百姓更是赵括敢于打这一场决战的底气所在。 安排好了军事上的相关事宜,赵括随即看向了平原君。 顿时,压力一股脑儿地狠狠压在了平原君的身上。 “平原君。”赵括随即唤道。 深吸了一口气,平原君随即平复下心情,淡然而坚毅地看向了赵括,道:“微臣在。” “两件事情。”赵括随即伸出了两根手指道。 “首要的便是军粮问题。”赵括也不废话,当即便展开说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粗粗算来,此战我军至少要投入五十万大军,甚至随着战事的推进,还要继续征兵,粮草供应方面绝不容有失。” “我的要求是,兵力还没抵达,粮食就要抵达,前线新郑和洛城之中的存粮,至少要让其中兵马够用三月之期。”赵括随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微臣明白。”平原君没有任何的推诿,当即答应道:“今年秋粮已经基本入仓,目前各地仓储已经基本满仓,仅仅存粮,支持我军两至三年战斗不成问题。微臣这就开始调拨,定能在援军抵达前完成粮食的输送。” 听着平原君肯定的话语,赵括也是稍稍满意,但随即又嘱咐道:“我们要做好长期作 战的准备,一句话:只要秦国还能打下去,我军就决不能出现粮草短缺的问题。 要跟秦国打持久战,仅仅靠库存是不够的。青壮和屯田兵的大量抽调,势必会影响来年的收成,这方面内阁也要想办法。” “微臣明白。”平原君点点头,继续说道:“微臣建议根据这两年的田册情况,由国府出资,对田地进行调控,尽可能保证优先耕种上田。” 闻言的赵括不仅没有放心下来,反而皱起了眉头。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将好不容易建立的田亩制度给破坏了,甚至出现大规模的土地兼并,赵国即便是赢了这次对秦的战争,却是要输了未来。 当即,赵括便颇为严肃地问道:“如何调控?可不许强迫民众买卖田地。” “可以官家之名义租种百姓多余之上田。”平原君随即答道:“然后再将上田兑给只有下田之百姓耕种。如此......” 还没等平原君说完呢,便被赵括无情地打断了话头道:“百姓岂会有多余之田地,哪个百姓又舍得将田地租出?一旦官差介入,恐怕不多余也会多余,上田会变成下田,而下田又会变成了上田。上下其手之间,国府多了存粮,官府多了收益,豪绅也能盘剥一道,只是苦了百姓了。” “这?”平原君顿时有些语塞,当即还想解释道:“可以多派监察使者,如此......” “要派出多少人, 才能兼顾赵国十郡之地,有这么多闲人,派去农地,送上战场不好吗?”赵括再度冷冷地打断了平原君的想法。 没办法,事涉赵国百年大计,即便是平原君,赵括也不能放松。 “好了。”赵括摆了摆手,道:“百姓的田无论如何不能动。把军屯之地,交给地方政府,实行民屯。世家也好、百姓也罢,均可种植,所出粮食,国府与农户七三分之。三年之后,税变为五五,待十年,则屯田之地便可属于农户。” “当然,为避免租种质农户偷奸耍滑。”赵括随即又补充道:“上缴粮食当有往年之基数,不足之数需农户补齐。还有,为了避免豪绅垄断,每家每户不可多余十亩。” 显然,赵括的方案,就是将国家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良田,去跟百姓换粮食。 百姓的绝对风险,就是亩产不足的问题。但即便是用十年的收成,换军屯之田地,也是值得的。 “这?”平原君闻言,还是有些犹豫。 当然要犹豫,可以说,赵括就是在行败家之为。 不过,相对于让那些田亩在那里荒芜,赵括更愿意将这些田亩放到百姓的手里。至少这样一来,不仅能保住田亩,还能让调动民间的积极性。 当然,不可避免的是,当地的豪绅望族一定会想办法将更多的土地划到自己的名下。 不过,这样损失也不过是国家的利益,并不会造成大规模土地兼并。这样也 就稳住了赵国的基本盘。 只要基本盘不乱,些许的豪绅其实并不难对付。 很简单的道理,发庶民的国难财不可怕,可怕的是将贪婪之手伸入国府的口袋,那就是在作死了。 等战事结束,自己将各地的官员换上一遍,新换上的官员立刻就能让诸多的豪绅明白:什么东西能拿,什么东西不能拿。 从这一点去看,赵括这哪里是在用田亩换粮食,这分明是用田亩在区分内外啊! 听命而行,一房拿个十亩田地的,那便是为国分忧的好同志,挣一点,也是对于这份忠心的褒奖; 至于那些趁着国家大战无暇顾及而想方设法巧取豪夺赚取国家利益的,那自然都是需要消灭的异己分子。 这样一来,秋后算账也就名正言顺了。 很快,平原君也便意识到了这点。 既然,损失不大,还能将内部的毒瘤清除出来,那何乐而不为呢? 当即,平原君便点头应了下来:“王上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赵括也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就是外交的问题了。”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齐、魏、楚三国与我赵国一起攻秦,只是这样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不待平原君说话,赵括便分析了起来:“甚至,秦国如此大规模的动作,极有可能已经说服了一个甚至是更多的国家。” “因此,我对于外交的要求是。”赵括随即看向舆图,一边指 着地图上的国家,一边说道:“保证楚国,争取齐魏。” 第713章中原大地乱成粥 「楚国,作为唯一一个不与我赵国接壤之国,同时又与秦国有着血海深仇,绝不能允许楚国倒向秦国。」赵括再度强调道。 「是。」平原君也立即点头答应道:「楚国方面,微臣会让虞卿亲自前往,尽力说服楚国出兵助我。」 「好。」赵括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一旦秦军开始正面向我军推进,楚军便随时可以出击,且出兵的时机宜早不宜迟。」 「是,微臣明白。」平原君再度答应道。 「齐、魏方面。」赵括微微皱眉,随即说道:「魏国有信陵君在,极有可能已经看清了赵强而秦弱的趋势,这样一来,魏国极有可能已经倒向了秦国。 因此,对于魏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重点不要放在魏王和信陵君上,放到一般的大臣,诸如龙阳君等人身上,搞清楚魏国的态度,以及其可能出兵的方向更为重要。」 「是。」平原君继续答应道:「臣请开国府内库,挑选一些名贵珍馐之物以应不时之需。」 「准。」赵括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只要能搞清楚魏国的动向,把孤的内库搬空了也无碍。」 「多谢我王。」平原君随即拱手道 「孙崮。」赵括转过了身,却是看向了汇报完毕后退到了一旁的羽林卫孙崮将军。 「末将在。」听到赵括的召唤,孙崮也是立即站了出来。 「安排魏国的密探,严密监视魏军,尤其是信陵君的动态。寡人预计, 魏军若有动作,挂帅之人依旧会是信陵君。掌握了信陵君的动向,几乎就可以掌握魏军出兵的时机。」赵括接着吩咐道:「配合平原君派出的使者,把魏军的底细给我摸清楚。」 「是,末将明白。」孙崮也立即答应道。 「至于最后的齐国。」赵括随即又看向了舆图的一角,接着说道:「能让他们按兵不动,便足矣。」 「是,微臣明白了。」平原君再度应诺道。 看着眼前的舆图,赵括又细细梳理了一遍,从内部的调兵,再到外部的准备,从兵力到粮草再到外交,似乎已经没有什么遗漏的了。 剩下的,也只能交给战场上的将士们了。 「此战之重,已无需孤再多言。」转过身,赵括随即看向了众人,颇为严肃地说道:「虽然这统一战来得有些出乎意料,但既然它来了,我们便只能面对。三皇五帝之功业,尽在此战,拜托诸位了!」 「是!」 话音落下,在场诸人当即齐声地应道。 很快,随着赵括的命令下达,赵国这台机器也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为了抢时间,赵国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摆明了就是告诉秦国,我知道你要来打我了。 没有悬念,秦国的黑冰台第一时间便将赵国的情况汇报到了咸阳。 而得到消息的秦国,也随即撕去所有的伪装,全力发动了起来。 秦赵两国的巨大动静自然也波及到了其他所有的国家,一时间, 整个中原大地都处于一片忙乱的恐慌之中。 谁都明白,这将又是一场如同长平之战一般的震古烁今的大战。 只是,长平之战充其量只不过是三国之间的角力,可这场眼前的战争,肉眼可见地将要席卷整个中原大地。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必须站队了。可明明他们希望的是坐山观虎斗,让赵秦两国两败俱伤。 只是想可以这么想,做却没法这么做。 就像是职场之上,不站队的,往往会是最先被消灭的一波。(除非中立派已经足够的强大。) 没办法,即便地处边缘,齐国也还是 向秦、赵两国派出了使者。 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探听两国的虚实。 很简单的道理,既然要站队,那就要站队能赢的那一方。 可惜,好巧不巧,还没等齐国的使者抵达赵秦两国的国都呢,秦、赵两国的使者几乎是同时抵达了齐国临淄城。 更巧的是,无论秦国还是赵国,对齐国的要求也几乎一模一样:中立。 是的,秦、赵两国都不希望在战场上看到齐国的旗帜。 没办法,齐国的军队实在太难掌控。不仅仅是齐王和臣子的角力,会让军队的态度轻易改变。 更要紧的是,这齐军久疏战阵,在秦赵这样激烈的战斗面前,还真不够看的。 万一因为齐军的溃败而导致全局的崩坏,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不怕对手太强,就怕队友太菜的道理,显然秦赵两国都很清楚。 也 因为秦赵两国的要求出乎意料的统一,倒是让齐国不需要任何的选择,安安心心地便与两国做起了生意来。 打仗嘛,缺的就是粮草! 齐国也算是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赚了一笔。 只是,这点小钱,无论是秦国还是赵国,根本都不看在眼里。很简单的道理,只有能把对手击败,齐国怎么拿走的,就得怎么还回来,成倍地还回来。 与此同时,赵国的使者也是飞马赶到了楚国如今的国都——寿春。 身为内阁辅臣之一的虞卿亲自来到楚国,可谓是给足了楚王面子。而虞卿给楚王带来的筹码也不可谓不重。 只要楚国愿意出兵,不论多少,战后赵军都将为楚国复陈都之地; 而若是楚国能为赵军牵制秦军二十万兵马以上,那么赵军将在战后为楚国光复鄢郢之地。 这两地,一个是曾经的国都,一个则是曾曾经的国都,显然无一不是楚国人梦寐以求想要夺回的土地。 赵括可以说也是下了血本了。 要知道,从赵括的判断之中,赵秦之战最有可能发生的区域就是颍川郡。 换言之,即便赵军取胜,能得到的,也就是如今秦国所占据的陈郡而已,而只要楚国出兵,赵国就要将这块土地直接让给楚国。 更别说那易守难攻的鄢郢之地了。 对于楚国而言,这绝对是一个绝好的复国的机会。夺回了陈郡和鄢郢之地,楚国将毫无意外地成为国力暴增,甚至成为 战国的第三极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买卖对于赵国而言,也是稳赚不赔的。 如此大规模的作战,争夺一城一地的得失,就有些显得下乘了。 秦赵倾全国之兵而战,这必然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而只要能消灭掉对方的主力,至少十年之内,赢的一方都将处于绝对的优势中。 虽然暂时将两块膏腴之地给了楚国,但只要赵国愿意,随时都可以刀锋向西,直逼函谷。 应该说,楚王面对赵国提出来的条件,是狠狠的心动了。 可问题是,如今的楚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或者说,如今的楚国还没有从秦国的阴影中走出来。 两年前的陈都之战再加上后来的偷袭,楚国都输得太惨了。兵力的损失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楚国上下,都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恐秦症。 二十万秦军是什么概念? 楚国人甚至觉得这二十万大军都能直接把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寿春防线给推平了。 自然,在这样的心态下,楚国根本不可能承担这样大的军事任务。 甚至,就算是虞卿飞鸽传书 赵括,将牵制二十万秦军的要求下调至十八万,甚至是十五万、十二万,楚王都不肯松口。 十二万,当然不是赵括的极限,若是可能,哪怕是多牵制一万人,对于前线的战斗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这个数字对于楚军而言,并不算太难。 毕竟,一直跟楚国做着军械生意的赵括,当 然也明白楚国的战力情况。 连牵制十二万大军都不答应,继续降低要求也毫无意义,甚至还会让楚国滋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楚国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出兵可以,但真的要与秦军作战却不行。 虽然对楚国的态度有些失望,但楚国能出兵逼近陈都,无疑也会拉扯住秦军一部分的精力。这对于赵军和赵括而言,已经算是个好消息了。 没办法,在魏国都城大梁的使臣和羽林卫密探双双发回了消息:魏国疑似已经倒向了秦国。 原因很简单,魏国,确切地说是魏王实在太平静了。 平静到似乎魏王早知道这场旷世之战就要开打似的。 事实上,魏王也确实比赵括还要早知道秦军的动作,自然也对赵国使臣的到来早有所预料。 可以说,魏国对于赵国使者的接待是十分的有力有礼有节。 也正是因为这有条不紊的安排,却是让使臣起了疑心。 而更令使臣确定魏国已经倒戈的原因,还是信陵君的失踪。 是的,作为如今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信陵君,居然不在大梁城内,直到第二日魏王宴请赵国使者之时,才匆匆赶回来。在宴席之后,信陵君又是乔装打扮飞马奔出了大梁城。 很明显,信陵君就是为了在宴席上亮个相给赵国的使者看的。 好在,这一切都被藏在暗中的赵国羽林卫的密探给看在了眼中,可惜的是,信陵君在出城之后,很快就凭借着快 马将赵国的密探给甩脱了去。 也因此,赵国虽然已经确定了魏国的倒戈,却根本不知道魏国什么时候下手,更不知道魏国为了这次的倒戈准备了多少的兵力。 未知,从来都是最为可怕的。 一封封急令被飞马传向了东郡的田单和颍川郡的廉颇......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714章颍川壁垒再打响 随着秦赵之战逐渐摆上了台面,双方的争斗也逐渐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车辚辚,马萧萧。 成千上万的战士被匆匆送上了战场,时间,依旧是双方所极力争取着的东西。 只是,身处第一线的秦军上将军王龁却是发现了些许的不正常。 明明整个赵国都已经动了起来,黑冰台和自己所派出的细作也一直有赵军进入颍川郡的消息传来。 可王龁总是觉得对面的赵军不仅没有在增兵反而是在减少兵力。 如果真是这样,极有可能,对面的赵军是在收缩防线。作为即将进攻的一方,这样的消息当然是不利的。 王龁当然想跟赵军进行一场野外作战,而不是强攻赵军固守的城池。 当然,要确定赵军的真实情况,却也不难,只要用几万大军,对赵军的防线发起一番主动进攻即可。 只是,这样做的前提却是自家的兵力要足够。 这样,如果赵军真的在收缩防线,自己才能及时派出足够的兵力对赵军进行追击和摧毁; 如果赵军并没有收缩防线,自己也才能固守住现有的土地,不至于被赵军一举反击回来。 只可惜,如今王龁手下的兵力还严重不足,即便是王龁有所怀疑,也无法轻举妄动。更何况,在蒙骜的二路骑兵和秦魏联军没有抵达指定位置之前,王龁也不应该行动。 怎么说呢?无形之中,蒙骜还为赵国争取了一定的时间。 这样的疑惑与怀疑,一直持续到了秦军前线甲兵增了二十万。 虽然预想中的二十五万大军尚没有到齐,但足够的兵力也终于给了王龁足够的勇气,当然蒙骜在河东的就位,也让王龁没有了后顾之忧。 一声声传令声中,足足五万秦军步卒并一万骑兵,堂而皇之地便越过了中间地带,向着赵军所占领的区域便发起了进攻。 正在按照赵括的部署后撤着大军的廉颇,在第一时间便收到了消息。 看着这来势汹汹的秦军,廉颇当然明白这是老对手王龁的一次试探。 廉颇更清楚,一旦王龁确定了在他正面的防线已经形同虚设,试探性的进攻瞬间会变成雷霆一击。 王龁会毫不犹豫地率领剩下的秦军猛扑过来,将这片阵地之上仅存的三万多赵军一口全部吃掉。 不得不说,王龁的这个试探的时机,依旧是把握得那么好。 正正好好是赵军最为尴尬的时刻。 撤吧,还有数万大军,未必能跑得过这来势汹汹的秦军,尤其在秦军之中还有骑兵存在的情况下。 守吧,这点军队极容易就被对方给看出来破绽来,一旦全部大军压上,这数万大军,立时就将变成齑粉。.z. 主动出击,展开对攻?然后趁着秦军麻痹大意之时,撤出阵地? 这对其他的将领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这对于老朋友王龁而言,却根本不可行。 不用想,一旦接战之后,王龁所部一定会像一块狗皮膏药一般死死地黏在自己的身上。 更何况,明知秦军兵力大增,自己还主动出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吗! 果然,战事从来不得一点点的侥幸。 若是自己能早一些放弃这些军械物资,或许也就不会有此祸端了。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种办法了——牺牲小部,保全大部。 看着帐内静静等候着命令的将领们,廉颇却是微微一笑。 「中军三千军随本将原地驻守壁垒,其余诸军,放弃一切军械物资,迅速像新郑撤离。」廉颇随即下达军令道。 「老将军,这如何使得?!」 「将军,让末将留下吧!」 听得廉颇老将军的命令,众将领顿时都急了,纷纷劝说起廉颇将军收回成命。 「你们留下,能挡得住秦军吗?」廉颇却是根本不理会众人的劝说,径直命令道:「无需多言,立即启程,尔等走得越快,吾便越安全。」 闻言的众将领还待面面相觑,廉颇却已经冷哼出了声:「此言,已是军令。」 「是。」无奈,在廉颇的强压之下,众人也只能是纷纷应诺道。 当即,众将纷纷转身便出了军帐。 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的马嘶之声,显然,赵军的行动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快速。 当然了,秦军浩浩荡荡而来,时间还是有的,廉颇也从没想过仅仅凭着自己和三千大军便能止住秦军的脚步。 人力不足,便只能取力与天地之伟力。 天地之伟力,能借与人用者,无非「水」与「火」二字了。 壁垒内虽有小溪流淌,却非大江大河,仅能作解渴之用,水攻自是无从谈起。 唯一剩下的,便是火攻了。 「传令中军,从此刻起,壁垒许进不许出。」目送着大军快速离去的身影,廉颇将军随即下令道:「将火油遍浇壁垒之内。」 「是。」中军司马立即答应道。 随着廉颇将军的命令下达,仅剩下的三千人,分出五百看守住所有的出入口,其余两千多人纷纷开始了「浇灌作业」。 一桶桶火油不要钱似的往军械、粮草上倒,木制的栅栏之后更是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捆捆的浇透了火油的干草,而那寨墙之上,更是绑上了不少由浸润过火油又披上铠甲的稻草人。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赶工,在中军精锐的不懈努力下,整个壁垒的核心防线都已经成了一捆干柴,只要一点点火星,就将点燃起来。 甚至,在这秋日的暖阳照射下,可能要不了多久,这满是火油的壁垒就将自燃了起来。 随即,中军除了数百人在城墙上对秦军做最后的拖延外,其余诸军,全都跟着廉颇在那寨墙之后,等待着命令。 而秦军,也终于踏着那烈日的光辉,出现在了赵军的视野之中。 「报!」一声急报,从不远处疾驰的战马上传来。 王龁随即举起自己的右手,玄色的大纛高高举起,迎着微风稍稍晃动了两圈,数万秦军随即停下了铿锵的脚步。 疾驰而来的斥候,一个鹞子翻身,随即稳稳地落在了王龁的面前。 「禀上将军。」双手抱拳,斥候随即禀报道:「前方赵军壁垒之上,廉字大纛依旧高悬,只是,寨墙之上,远远看去,不过千人驻守而已。」 「知道了。」王龁淡淡挥手,道:「继续探查。」 「是。」斥候立即领命道。 「将军,壁垒会否有诈?」同样听到了斥候所言的一名裨将立即上前问道。 「能有何诈?」王龁淡淡地摇头道。 「若是壁垒之内藏下伏兵数万?」一旁的裨将随即继续说道。 「若是还有数万之卒,何须如此?」王龁不由得轻笑道。 「将军之意是?」裨将随即问道:「廉颇老贼这是在故弄玄虚?」 「是不是故弄玄虚,攻上一攻,也就知道了。」王龁微微一笑,却是下令道:「前军三千,出击!」 「是。」身边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随即,王龁身后的大纛再度轻轻摇晃,擂鼓与号角声也一齐奏响。 当即,前军三千大军兵浩浩荡荡地杀向了赵军的壁垒。 与此同时,赵军壁垒之上也很快发现了秦军的动向,并以旗语告知了寨楼之下的廉颇。 「还好,王龁果然是为了稳重起见,只用了三千兵前来试探。」廉颇默默地送了一口气,看了看身后严阵以待的两千多精锐中军,廉颇心情微定:「三千兵,自己又能多拖延一会儿了。」 未几,城头之上随即传来信号:秦军距离寨墙五百步。 「五百步,是时候了!」 廉颇知道,不能让秦军发现城墙之上弓弩不足的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射程之外将秦军击溃。 当即,廉颇便下令道:「开门。」 随即,吱呀呀的声音中,壁垒的大门被轰然打开。 廉颇随即举起手中长刀,大喝道:「儿郎们,随我杀敌!」 「杀!」说着,举着长刀,廉颇便一马当先地冲出了壁垒。 紧接着,身后两千多精锐中军也鳞次栉比地跟随着廉颇老将军的脚步,冲出了壁垒。 只一瞬之间,喊杀声便响彻了整个天地。 正在行军中的秦军前军显然也根本没有想到赵军会冲出壁垒,而赵军又是清一色的骑兵,五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慌乱之间,饶是以秦军之精锐,也根本来不及调整自己的阵型。 正待愣神之间,赵军骑兵便已经向秦军抛射出第一轮的箭矢。密集的队列更是让秦军瞬间损失惨重。 原本严整的军阵也瞬间变得如牙啃过一般。 不待秦军重整阵型呢,廉颇的长刀已经悄然落下。 好大一颗头颅瞬间被抛向了蔚蓝的天空,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随即又是一轮箭雨落下,几乎是踏着箭矢落下的节奏,赵军后续的骑兵也随即杀入了秦军军阵之中。 仅仅一个照面,秦军三千大军便已经损失了足足数百人。 眼见着军阵已乱,秦军的校尉却依旧没有下达反转的命令甚至还想要重整军阵。 只可惜,早已经瞄准他的大刀,并没有给他更多说话的机会...... 第715章稍作阻敌壁垒前 校尉被斩,军阵被破,任何一支军队也将陷入混乱之中。 自然,即便是号称天下强军的秦军也不能例外。 而混乱,只会助长对手更加肆无忌惮的杀戮气焰。于是,赵军的杀伐越发地猛烈了。 这猛烈的杀伐,却更令秦军无所适从,胆怯之心也便从这无所适从中悄然而生。 全军的崩溃,只在一瞬之间。 身后的王龁甚至来不及鸣金,前线的三千秦军便已经被廉颇一击而溃。 这固然是廉颇的勇武与出其不意所致,但不得不说,运气也站在了廉颇一边,校尉在一个照面之间就被廉颇斩杀当场,才是秦军溃败的最主要的原因。 此时,王龁就算是想要派遣部队增援上去,也是不行的了。 已经溃败了的部队会毫无理智地冲垮救援的部队,除非王龁下令后续部队毫不留情地斩杀一切冲向军阵之人,不论敌我。 显然,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做法。 正待王龁纠结是否要舍弃这三千大军之时,战场之上的赵军却是停止了追击的脚步,任由那三千秦军冲回本阵之中。 看着赵军匆匆返回的模样,王龁立时就意识到,他错过一个极佳的机会——一个击杀廉颇,占领壁垒的绝好机会。 显然,赵军若是兵力足够,正是乘胜掩杀的好时候,绝不可能就此罢手归营。 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赵军这是在拖延时间。 而刚刚如果王龁不顾一切地率军冲杀过去,虽则会损失掉这三千前军,但极有可能能够将赵军这两千多战兵留在壁垒之外,进而夺下整个壁垒。 只可惜,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了那就是错过了。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王龁随即下令道:「前军收拢败军,中军两万自左右两翼前出,直冲赵军壁垒。」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随即,呜咽的号角声再度响起。而秦军的军阵也随之变化了起来。 刚刚回到壁垒之中的廉颇尚未来得及休息一会儿,便又接到了来自寨墙上的信号。 「王龁,还真是如附骨之蛆啊!」廉颇不由得叹息道。 原以为这次的出击,将秦军前锋击溃之后,怎么也能拖延住秦军一两个时辰,却没想到,这还不到两刻钟,秦军便又开始了行动。 好在,秦军变阵再攻到壁垒之下,还要些时间。 这时间足够自己调整阵型的了。 当即,廉颇也是下令道:「按计划执行。」 「是。」身边的亲兵们齐齐应诺道。 当即,身边的亲兵们快速更新了箭矢,随即便从壁垒的另一侧鱼贯而出。 在那另一侧的壁垒之外,数十个篝火堆已然熊熊燃烧起来。 亲兵们随即以屯为单位,围绕在了篝火堆的旁边,并依次将刚刚拿到的火箭点燃,静静地等候着最后的命令。 此时的廉颇将军,却是又爬上了寨墙之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秦军的变阵。 应该说,秦军到底训练有素,利用拒马和竖起的长矛,秦军很快逼停了溃逃而来的前军。 随即一个个溃逃的士卒被解除了武装拉入了后营等候发落,与此同时,中军的两万秦军,如同两条黑龙,沿着败兵的两侧浩浩荡荡地冲出了军阵。 直至将所有败军包裹其中,秦军这才缓缓闭拢了整个军阵。 不过一刻多钟的时间,又一个完整的军阵已经出现在壁垒的前方。 只是这次,秦军行进的速度明显减缓了许多,而且走在最前端的也不再是适合攀登的刀盾兵,而是更有利于对付骑兵的长矛兵 。 正所谓是枪进如林,如今的秦军的军阵也如同一只炸刺的刺猬一般,缓缓地向着赵军的壁垒移动着。 一步、两步,秦军行进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每一步都似踏在了廉颇将军的心巢之上。 直到行进至壁垒前二百步,预想中的箭矢依旧没有投下,王龁的心中顿时便已经有数了。 大纛挥舞间,催促的鼓点声随即响起。 足足两万大军随即向着赵军壁垒猛冲了起来。 也就在此时,赵军阵营、寨墙之上,也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擂鼓之声。 不过,相对于秦军得延绵不绝,赵军的擂鼓之声便如夏日的雨水,来得快,去得更快。 只是寥寥的几个鼓点,便已经消失不见,就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这寥寥的几个鼓点声,对于壁垒之后的赵军而言,却已经足够! 「放!」 一声声的命令随即在后阵之中响起。 一枚枚火箭随即腾空而起,直直地射入了壁垒之中。 看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箭矢,秦军前线的将士们不由得心头一颤。 只是还没等他们闭上眼睛,那漫天的箭雨却是止步在他们前方的壁垒之中。 还没来得及庆幸,一股热浪瞬间喷涌而来。 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被火油浸润过的壁垒,几乎瞬间就腾起了巨大的火焰,就在秦军的步卒刚刚赶到寨墙之时。 突如其来的火焰,瞬间将过于靠近的秦军士卒一起吞噬。 哀嚎声瞬间响彻战场。 也就在火焰肆虐中,数十骑却是踏着茫茫的火海,冲出了壁垒,不是那击鼓的廉颇将军更是何人。 好在,火箭点燃的是靠近秦军的一端,在火箭射下的前一秒冲下了寨楼的廉颇将军,几乎是踏着蔓延的火焰而走。 终于还是在火焰彻底封锁住壁垒的前一刻,冲出了壁垒之中。 只是,劫后余生,略略有些狼狈的廉颇将军来不及喘口气呢,便要继续踏上回程之路。 没办法,身后的大火固然凶猛,但能挡住秦军多久,廉颇是真的没有信心。 顾不得后方壁垒的情况,廉颇当即向着北面一指,随即大声喝道:「全军撤离!」 随即,「哒哒」的马蹄声再度响起,一行三千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北方继续进发。 只苦了被火海阻隔的秦军了,明明都已经摸到了壁垒,却就是无法进入,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大纛在火焰中化作了灰烬。 尤其是身后的王龁,更是差点将后槽牙咬碎。 果然,赵军已经全部撤离,刚刚就差一点点,他就能格杀廉颇! 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王龁显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当即按捺住心中的不快,下令道:「全军立即救火,先开辟出一条通道来!」 同时,王龁也是下令后续还在自己壁垒中的秦军全员出击。 人多力量就是大,在足足五万大军的共同努力下,不过两刻钟,一条可供给双马并行的通道便被整理了出来。 这次的王龁再没有了丝毫的犹豫,带着一万骑兵便踏上了追击的道路。 应该说,王龁这样的举动是非常冒险的。 虽然廉颇刚刚在壁垒的兵力可以确定只有区区数千人,可继续向北,赵军的主力屯驻在哪里,会不会还有大军在路上,这些却都是未知之数。 王龁仅仅带着一万骑兵便行追击之举,这当然是在冒险。一个不好,甚至王龁自己都要填进去。 只是,不知为何,冥冥之中,王龁就是觉得自 己该去追击,只要追击,就一定能有收获。 这不是被廉颇戏弄后的恼羞成怒,而是多年的战场经验给予的正确指引。 事实上,这样很好理解。 廉颇之所以以数千骑兵冒险在壁垒阻击,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 而廉颇想要拖延时间,也就意味着,至少又一支赵军刚刚离开不久,需要更多的时间赶路。 追击,自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虽然有些冒险,但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只是此时的王龁已经不用去想这么多了,多年的战场生涯已经在冥冥之中告诉了他最佳的选择。 事实也正是如此。 虽然那三万赵军离开壁垒已经有数个时辰,但很显然,步卒的速度根本没法与骑兵相提并论。 从壁垒到新郑的路程,已经足够王龁追上这股赵军。 什么?三万大军不怕王龁的一万人? 这可不是在山林里,而是在平原之上啊! 哪怕王龁的手里只有区区的一万骑兵,王龁也能有一万种办法,将赵军这三万大军困死在这路途之上。 更别说,王龁的身后,还有近二十万秦军虎狼。 若是走的慢了,就连廉颇和他手下的三千骑兵也是一个别想逃。 很快,廉颇便接到了王龁率骑兵追击的消息。 一道无奈的选择题再度摆在了廉颇的面前:是要自己这三千骑兵还是要那三万大军。 三千对一万,这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赵军单兵的战力稍稍高于秦军骑兵,但在数倍的数量差距面前,这点单兵战力的差距几乎不值一提。 更要命的是,如今带兵来袭还是自己的老对手王龁。 不用想都知道,指望他跟那个年轻的蒙骜一样中计几乎是不可能的。 换言之,留下周旋,或许能给三万大军争取一线的生机,但自己和这三千骑兵,却...... 来不及多想,廉颇很快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予了答复。 拨转马头,三千骑兵随即藏入了一个山丘之中。 第716章月夜里廉颇归来 缺月挂疏桐,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从壁垒上匆匆撤下的赵军终于在黄昏时候回到了新郑城内。 只是,直到明月高悬,数个时辰过去,新郑城外却依旧没有廉老将军所率骑兵的身影。 按照原先预定的计划,廉颇将军早该在靠近新郑城时便追上大部队。 可是,秦军骑兵的突入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除了一道加速撤往新郑的命令之外,赵军再没能接到廉颇将军任何的命令。但谁都明白,三千对一万,这一战会有多么的危险。 一众的赵军将领全都挤在了南面的城楼之上,伸长的脖子眺望着远方一片的黑暗。 每次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便是一阵热切的期盼。 只可惜,每次留给众将的都只是失望而已——那是派出的斥候回城的声响。 即便如此,众将静静地等候着。 「将军,是否向我王禀报。」一个都尉弱弱地在负责城防的副将面前小声地说道。 「斥候呢,还没有回报吗?」负责城防的裨将显然并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依旧保留着最后的希望。 「派出去十余波了,只找到了数个战斗的场所,秦军都已经打扫过。」另一名负责斥候营的都尉随即回道。 「老将军,会不会?」又一个声音弱弱地响起。 紧接着的便是一阵无声的沉默。没有人愿意继续往下想,可偏偏,一个个可怕的可能性就是不住地往脑子里钻。 重伤、被杀甚至是被俘.... .. 所有人努力抛却着这样的想法,试图静静地等候着奇迹的到来。 是的,奇迹。 不管从斥候带回的情报,还是从时间来看,老将军所率的三千骑兵都极有可能已经遭遇了灭顶之灾。 只是,所有人都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皎洁的月光也渐渐落下了树梢。 所有人的心情都随着那渐渐晦暗的月色而变得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他们很清楚,时间越拖,老将军能够生还的概率便越小。 终于,就在月色即将西沉之时,大军的副将还是开了口:「秦军大兵压境,老将军生死不明,吾等不可坐以待毙。」 说着,副将转身看向了其余的众将,随即开始点将说道:「行军司马。」 「末将在。」一名将领当即站了出来答道。 也就在副将即将下令之时,一阵略显慌乱的马蹄声却是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明显区别于斥候归来时整齐的声音,这道哒哒的马蹄声显得更加沉重而慌乱。 副将当即也是停下了下达命令,转过头,伸长了脖子便向城外的黑暗看去,试图接着城头的火光,将那层层的黑暗通通剥离。 忽然间,一骑飞快地窜到了城楼下光亮所在。 还没等众将反应过来,城楼之下便已经传来了焦急的声音:「速开城门,廉将军归来了。」 闻言,城头之上顿时一片激动之声响起。 「回来了!」 「老将军回来了。」 不过,就在一阵 的激动声中,当时就有将领要下城楼迎接老将军的归来。 只是,人还未动,便被副将给制止住了。 相对于众人的欣喜,副将心中虽也是激动不已,但脸上却是冷静得出奇。 无他,火光中,副将并没有看到廉颇将军的身影,而因为距离的缘故,自己也根本看不清城楼之下的那名骑兵,到底是不是老将军身边的亲兵。 若是老将军的亲兵那自然是好的,可若是...... 新郑之内,可是有着如今赵国近半的精兵啊!绝不容有失。 「来人,放下吊篮!」副将随即顶着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达命令道。 「骑军备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副将便再度下达了数道命令:「弓兵上城,滚木礌石准备。」 这几道命令一下,所有的将领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来不及多想,众将便按照副将的命令行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副将也是朝着城楼之下的骑兵大喊道:「廉颇将军何在?」 底下的骑兵略略迟疑了一下,随即才大声答道:「末将先行报信而来,廉将军就在身后,很快便到。」 这不回答还好,这一回答,却是更让城楼之上的众将领们心生疑虑了起来。 城楼之下的骑兵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描述存在问题,当即便又大喊道:「我乃廉颇将军亲卫,并有将军信物,且放吊篮,拉我上城。」 这话一出,城楼之上的副将顿时眉头紧皱了起来。 不是他不 信城楼之下骑兵的身份,相反,对于城楼之下骑兵的身份,他已经信了七分。 可是细细一想,既然城楼下骑兵的身份没有问题,那么刚刚问及廉颇将军何在之时,他何必疑虑? 唯一的解释便是,廉颇将军此时的情况不宜大声宣告,这才急急要了吊篮。 换言之...... 正待副将思考着呢,城楼之上的吊篮正好便垂了下来。 那骑兵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就拍马来到了吊篮下方。 三两下的功夫,吊篮落地,骑兵随即翻身下马,扔掉了手中长刀,便做到了吊篮之内。 「拉!」坐在吊篮之中的骑兵随即便是一声的大吼。 听到信号,城楼之上,几名壮汉也是齐齐发力,装着骑兵的吊篮随即迅速上升,不一会儿的功夫,吊篮便已经升到了城垛之上。 城垛两旁,早已等候着的数名赵军立即将吊篮稳住,更有数名赵军手持着利刃等候着骑兵的到来。 一个翻身,骑兵被两名赵军稳稳地接在了手中。 接着城头上的火光,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一身的残破。 一张国字脸上,满是血与火的脏污,原本齐整的盔甲之上已经满是刀剑划过的痕迹,一个个破洞之中更是有着鲜血依旧在缓缓渗出。 该是经历过怎样惨烈的战斗,才会如此的狼狈? 不由得,几名手持利刃的赵军便自觉地收起了手中刀剑。 显然,谁也不会愿意将手中刀剑对准刚刚浴血归来 的同袍。 「快!带我去见张副将。」刚下了吊篮的骑兵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周遭的情况便立即说道。 也就在他挣扎着要向前方走去之时,却是一个趔趄险些没有站稳。众人这才发现,那骑兵的右腿裤腿间,一道长长的刀痕几乎贯穿了整个大腿。 好在,刚刚两名接着骑兵的赵军士卒眼疾手快接住了骑兵。 当即,没有废话,两名士卒立即架起了骑兵便向副将的位置走去。 三两步来到了副将的身前,骑兵立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印信,单膝跪地便呈到了副将的面前,道:「将军,老将军就在后头,请速开城门。」 副将见状,一把接过了骑兵手中的印信,又看了看那员骑兵的面容。 心中顿时又是一沉。 是的,他认出了那骑兵,正是廉颇将军身前的亲兵,而那印信也的确是老将军贴身之物。 他 当然相信廉颇将军身前的骑兵不会背叛赵国,更何况,老将军贴身的印信,不过是一枚不起眼的闲章,若非自己这样的亲近之人根本不会认出,秦军也根本不会用它来叫门。 只是,确定了骑兵的身份,那也就意味着,城楼下赶来的廉颇将军恐怕...... 「行军司马,速开城门。」来不及多想,副将当即命令道。 「是。」行军司马立即答应道。 「带亲兵去,严控周遭。」副将随即又再度补充道。 「是!」刚刚就要转身的行军司马立即又答应了 一句。 很快,随着行军司马的离去,副将也是赶忙双手扶起了骑兵,随即又将其余赵军战士给打发走了。 看着周遭除了自己的两名亲兵之外再无他人,副将这才压低了声音,对骑兵问道:「老将军如何了?」 骑兵看了看已经被清空的周遭,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副将说道:「将军重伤,危在旦夕。」 闻言,副将的心头顿时便是一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果然,最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廉颇老将军若有不测,自己能带着这十数万大军顶住秦军的进攻吗? 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副将是真的慌了。 战争从来不是兵力的简单堆砌。指挥一千人和指挥一万人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而指挥一万人跟指挥十万人,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副将很清楚,自己的极限也就是三五万人,统一指挥这近二十万大军作战,恐怕要不了半日,就要陷入困顿之中。要不了一日,就会被秦军所攻破。 但好在,副将总归是随着廉颇老将军征战沙场十数载的存在,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此时还不是考虑如此对战秦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同时立即对廉颇将军展开治疗。 军心不能乱。 「你,去告诉行军司马,一定要控制住城门,不许任何人随意靠近廉颇将军车架。所有参与迎接的人员,全部统一管理起来。」副将随即对着左边的亲兵吩咐道。 听到骑兵诉 说的亲兵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便抱拳答道:「是。」 随即头也不回地便冲向了城楼之下。 「你,速去安排中军帐,安排亲兵,秘密将军医集中到中军帐内,备要金疮药。」副将随即又向右边的亲兵吩咐道。 「是。」右边的亲兵也立即答应道。 「来人。」副将随即又招呼来数人,道:「去,速速告知城内及其他几个城门的将军们,廉颇将军已经平安归来,今夜太晚,明日升帐,命其严守城楼,不得有误。」 「是。」几名传令兵也立即答应道。 吩咐完了这些,副将又安排了数人将受伤的骑兵抬下休息,这才匆匆赶下了城楼......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717章中军帐内急救中 新郑城内,中军之中,已经彻底被戒严。 大帐之中案榻之上,发须皆白,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的廉颇老将军,正端坐其上。 不是老将军不想趴下休息,实是前后各有利箭贯穿,在没有处理之前,根本无法躺下,而手臂和腿部之上也处处是刀痕剑迹,殷红的鲜血早已经将衣甲浸透。 数名老军医联手,可面对老将军的伤势却有些束手无策。 想要处理伤口,就必须把衣甲除去,而要除去衣甲,就势必要拔出箭矢。 旁的还好说,唯有胸口与后背之上的箭矢,一前一后正死死地扣住了衣甲。若要蛮力拔取,谁也不知,这一拔之下,会是个什么情况。 几个老军医商议了半天,却还是没有个章程。只能是将箭矢剪短了,再做处置。 也正在此时,一左一右扶着老将军的亲兵忽然看见,老将军似乎动了一动。 当即,亲兵就唤来了军医。 见状的老军医也是立即吩咐道:「快,趁老将军有反应了,给老将军进些蜜水。」 「是。」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另一名军医立即端着小碗便来到了老将军的面前。随即小心地将温热的蜜水送至老将军的唇边。 喉头微动之间,半碗蜜水终于进入老将军的肚子。 见状,众人也是长舒了一口气。琇書網 一碗蜜水下肚,虽然不能解决老将军的伤势,但至少给老将军提供一些能量,让老将军多撑一会儿。 一旁的副将见军医们踟蹰的模样,也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 过了好一会儿,军医们还是没能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副将也是有些急了。 他很清楚,一旦天亮老将军还不能醒来,这对于整个新郑城的士气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好在,就在众人心急如焚的时候,喝下了一碗蜜水的老将军却是终于悠悠转醒了过来。 「老将军。」还是扶着老将军的亲兵最先发现了老将军的醒来。 一双虎目之中,如今却满是疲惫之感,略略扫过现场的情形,老将军便已经知道了如今的情况。 眼看着一个个军医赶来,老将军也是集中了最后的气力,缓缓开口,吩咐道:「拔箭。」 「是。」听到老将军的命令,老军医也当即不再迟疑。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是不知道最佳的办法,只是不愿承担相应的后果。一旦有人下达命令,所有人都很快能动作起来。 有了老将军的命令,众人也纷纷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当即各司其职了起来。 纱布、剪刀、钳子、小刀,很快被依次排开。 其他军医,以火为器具消毒的消毒,准备金疮药的准备金疮药,更有人为老将军的口中塞上了一块纱布。 见一切准备就绪,老军医挥一挥手,示意众人散开,随即撸起了袖子,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指挥了起来。 「剪刀。」 老将军的衣甲再度被小心剪开,因为与血肉黏粘在一起的缘故,这一剪刀下去,不可避免地将血肉再度撕扯了开来。 滴滴血珠瞬间从伤口处冒了出来,豆大的汗珠也瞬间从老将军的额头冒了出来。 而这,仅仅不过是开始而已。 「刀。」老军医没有丝毫的迟疑,随即便再度指挥道。 随即,一柄小巧的刀具便被递到了老军医的手上。 顶着微微烫手的感觉,老军医稳稳地向伤口处伸出了刀锋。 如热刀切黄油一般,刀锋顺利深入伤口,刚刚灼烧过的刀锋甚至让周边的血肉都冒起了阵阵青烟。 老军医的手却依旧稳如老狗,在碰到了箭头之后,很快绕开,随即在血肉中打了个转,将一团腐肉全都剔了出来。 即便老军医的动作已经是行云流水,但这生挖腐肉的操作依旧快让老将军活活疼晕了去。一股股鲜血也随即从新生的伤口处滚滚涌出。 「金疮药!」 老军医一边替换着手中已经凉下来的小刀,一边命令道。 不待老军医话音落下,站在老将军身侧的另一名军医便已经行动,整整半瓶金疮药不要钱似的倾倒在了老将军的伤口处。 金疮药的效果果然不错,几乎是见血而止。 只是,那剧烈的疼痛却也让廉老将军头顶青筋直冒。 众人见状,心头也是一揪,甚至宁愿老将军就此晕倒过去。 只有老军医依旧古井无波地再度伸出了他「罪恶」的小刀。 「止!」一声吩咐下,金疮药停止了倾倒,而那冒着热气的小刀,却又从另一个方向缓缓深入了伤口之中。 割肉剜疮之间,一个拇指粗细的血洞也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深吸了一口气,老军医左手稳稳握住箭矢,口中随即命令道:「稳住老将军。」 两侧亲兵立即齐齐发力,老军医随即右手忽的用力,深入伤口的小刀斜斜一挑,老军医右腿跟着往后撤了半步间,一枚硕大的箭矢随即出现在了老军医的手中。 来不及庆幸,老军医立即再度大喝道:「金疮药!」 没有丝毫的迟疑,几乎就在老军医后撤半步的同时,配合默契的军医已经开始了金疮药的倾倒。 「纱布。」眼看着金疮药已经开始止血,老军医也是立即再度吩咐道。 当即,身旁另一人接替了老军医的位置,开始给老将军包扎了起来。 放下手中的箭矢和小刀,老军医也是坐到一旁的位置上气喘吁吁了起来。 看似简单的操作,却是老军医数十年的积累,尤其是最后「稳、准、狠」的一刀,更是耗费了老军医太多的精气神。 来不及休息,狠狠灌下了一碗蜜水,老军医重新站了起来。 来到老将军的背后,还有一根箭矢等待着老军医的妙手回春。 深深呼出一口气,老军医随即再度换上了剪刀...... 一番如法炮制的操作之后,随着「当啷」的一声脆响,最后一枚箭头终于被取了出来。 而此时的老军医更是已经浑身湿透,摇摇欲坠间,险些就要瘫坐在地。 好在一旁的军医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老军医。 动刀子的老军医尚且如此,一直忍受着剜肉之痛的老将军就更可想而知了。不知何时,老将军口中的布帛已经成了碎布头子。 而从始至终,即便有着钻心之痛,老将军却始终一声不吭。 「快,给老将军卸去衣甲,让老将军躺下。」顾不得虚弱的自己,老军医赶紧吩咐道。 几名军医闻令,也是纷纷上前,开始小心地为老将军卸去衣甲。只是这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又将撕扯住老将军的其他伤口。 只不过这点痛楚对于此时的老将军已经根本不算什么了。 很快,在众人的齐心努力之下,终于将老将军的衣甲剥去,而老将军满身的伤口也终于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所有人这才知道,老将军究竟经历过了一场怎样的生死之战。 不知不觉间,帐内的所有人已经是潸然泪下。 噙着泪,军医们小心地为老将军上药包扎,足足又忙活了快一刻钟,众人才将老将军的伤口处理好。 与此同时,老军医也将 药方写下,当即便有亲兵拿着药方前去煎药。 看着已经被包扎好的老将军,副将也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大手一挥道:「留下两人照顾老将军,其余人帐外等候,不要打搅老将军休息。」 「是。」见状,众人也是轰然应诺。 随着众人纷纷走出了大帐,副将也是紧紧地拉住了老军医的手,随即压低着声音问道:「老将军应该无碍了吧?!」 闻言,老军医确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廉老将军本就是年近古稀之人,又受如此重伤,失血过多之下,能不能挺过去。哎......」 看了一眼已经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廉颇将军,老军医也是无奈地继续说道:「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能否醒来,何时醒来,便只能依靠老将军顽强的意志了。」 副将闻言,心头也是沉甸甸的。 但副将不知道的是,尽管已经说得很严重了,但老军医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便是:即便老将军醒来,恐怕也寿难久矣。 心知已经尽人事的副将,当即也是安排行军司马飞鸽向邯郸报告了老将军的伤势,随即便与老军医一起在中军帐内等候着老将军的醒来。 这一等,便是整整一个白天。 而老将军重伤的消息,也终究没能瞒住大军。 好在,有军医一再的保证,老将军很快就会醒来,这才没有造成意外。 只是,大军的士气,肉眼可见地低沉了下去。 更要命的是,根据斥候的回报,秦国的大军已经全部跨过了壁垒,正浩浩荡荡地向新郑方向袭来,最多后日,秦国大军就将兵临城下。 换言之,若是老将军今夜还不能醒来,恐怕副将便只能带着大军向洛城方向撤离了。 与其将十数万大军丢在新郑,倒不如放弃新郑保存有生力量。 只是如此一来,赵王所部署的决战,在第一步便要夭折了。 好在,就在副将准备下令全军准备撤离的前一刻,迎着夕阳的余晖,廉颇老将军终于悠悠转醒了过来...... 第718章廉颇苏醒迎秦军 「我昏迷多久了?」 这是廉颇老将军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还未等身边的军医开口,老将军便又继续问道:「秦军到何处了?」 也正在此时,副将和一众的将领匆匆地便赶到了中军帐内。 「老将军。」 「老将军!」 一声声亲切的呼唤随即在帐内响起。 刚刚醒来,并没有太多气力的老将军也只能微微点头向众人致意。 虽然只是微微的点头致意,但对于所有的赵军将领而言便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 老将军在,他们的主心骨就在,哪怕老将军还在病榻之上。 趁着老将军与众将打招呼的空隙,守在一旁的军医也是将老将军的两个问题告知了已经来到老将军身边的副将。 虽然知道老将军的身体不宜操心,但面对秦军的压境,副将也着实有些吃不准,也只能硬着头皮与老将军实话实话了。 「老将军。」副将也是赶紧对老将军回答道:「您昏迷了八个时辰了,如今已经是第二日的酉时了。秦国大军约二十余万,已经跨过壁垒,连下数城,正向新郑方向逼近。预计最快明日夜间将抵达新郑外围。」 闻言,廉颇老将军倒并不觉得吃惊。趁对手病,要对手命,这才是他的老对手该有的速度。 「扶我起来。」略略沉吟了一会儿后,老将军随即命令道。 「是。」副将立即答应道。 身边的军医随即协助着副将将老将军扶了起来。 「吾之伤势已经向我王通报了吗?」坐稳后的老将军随即问道。 「昨夜将军归来之后,便已经飞鸽传书我王。」副将也立即答道。 闻言的老将军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继续问道:「我重伤的消息,全军都知道了吗?」 「是。」副将无奈地说道:「末将无能。但好在,并未造成营啸之事,只是士气略略有些低落。」 略略点点头,廉颇也知道,这也是无可避免的。终究自己醒来的还是有些太晚了。 要副将瞒住大军一整日,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既然已经对士气产生了影响,廉颇就必须把它给扳回来,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 没办法,对阵秦军,自己本就兵力稍弱,若是士气上再逊一筹,这新郑城恐怕就真的难守了。.Ь.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廉颇随即说道:「擂鼓、聚将,升帐。」 副将当然明白,老将军这是要通过升帐的方式向全军宣告他的归来,从而提振大军因为老将军受伤而有些萎靡的士气。 没有丝毫的犹豫,副将也是领命道:「是。」 转过身,副将随即向着众将宣布道:「将军有令:擂鼓、聚将,升帐。」 话音落下,帐内的众将也是纷纷喜上眉梢,随即躬身答应道:「是。」 显然,在所有人看来,老将军既然能升帐,便无有大碍了。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在老将军身后的老军医,此时却已经眉头紧皱,而廉颇老将军,仅仅只是坐了起来,头上便已经冒出了丝丝的虚汗了。 不管怎样,老将军的命令已经下达,众将随即也是退出了内帐,随即来到外帐依顺序站好,等待着其他将领们的到来。 而等众将领退出之后,廉颇老将军却是立即抓住了副将的手,嘱咐道:「立即飞鸽传书给我王。」 「是。」不疑有他的副将也是立即答应道。 「请我王速派李牧前来接管新郑。」廉颇随即又继续补充道。 听到廉颇老将军的吩咐, 副将当即便愣在了原地。 显然,刚刚听到廉颇老将军飞鸽传书的副将,只以为老将是要他告知王上他已经没有了大碍。 可是老将军后半句话一出,副将立时就感到不妙了。 什么情况下,廉颇老将军才会请王上派遣大将前来接管大军? 只有一种情况,老将军已经力不从心指挥作战的情况下,才会做出如此的决断。换言之,老将军虽然醒来了,但...... 不由得,副将又看向了一旁的老军医。 却见不知何时起,那老军医略略有些浑浊的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 一切,都已在不言之中了。琇書蛧 当即,一股浓浓的悲怆瞬间袭上了副将的心头。 还不待副将掉泪,一旁廉颇老将军平和的声音便已经响起:「没事,我还能坚持,大军还需要我!」 微微喘息了一会儿,老将军这才接着说道:「做好你应该做的。」 副将当然明白,老将军这是要用最后的生命保证大军的安全。 当即,明白老将军心愿的副将也是赶紧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双手抱拳对着老将军深深一礼,随即答应道:「是。」 言罢,副将转身便朝着帐外走去。 随着副将的离去,帐外铿锵的鼓点也终于响起。 临近黄昏的聚将鼓,并不常见,但赵军所有的将领却盼之如久旱之盼甘霖。 听到那阵阵的擂鼓,众将也是纷纷交割好军务,便纵马向着中军帐的方向驰骋了起来。 不到二通鼓毕,众将便已经到齐。 而廉颇老将军也在军医的搀扶下,端坐在了主位之上。只是,因为气力衰退的缘故,廉颇老将军只能闭目养神。 当然,此时的帐内虽然依旧寂静无声,却没有昨夜里那肃杀的冷冽之感,仅仅从众将的脸色上也不难看出,此时他们心中的喜悦之情。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坐在主位之上的廉颇,在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胸口、后背一阵阵的撕裂般的痛楚不断地撕扯着他年迈的神经,一个魔鬼般的声音更事故不断的在他的耳畔诉说着:「睡吧,睡下就不痛了,睡下就舒服了。」 但廉颇知道,他不能睡,至少在李牧到来之前,他绝不能睡去。 因为一旦睡去,他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度醒来。 三通鼓终于敲击完毕,而副将也已经及时将信鸽放飞回到了中军帐内。 随着鼓声渐歇,副将正要上前提醒廉颇将军,却见老将军如同上了发条一般,忽然间随着鼓声便睁开了一双虎目。 「见过将军。」副将当即便领着众将向廉颇将军见礼道。 「免。」略略有些微弱的声音随即从廉颇口中说出。 众将倒是也不以为意,毕竟,老将军负伤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声音中气不足也自然是正常的。 在众人的想法中,只要老将军能够醒来,后续的皮肉之伤,总归是能好的,无非就是快一点与慢一点的区别罢了。 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们的将军廉颇,乃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了啊!仅仅是一个免字,廉颇将军便已经用去了好不容易积攒的大半的气力。 当即,一无所知的众将也是轰然起身。 「将军,是否点卯?」副将当即又是上前问道。 「免了。」廉颇微微摆了摆手,随即凌厉的目光在场内众将的身上一一扫过,似乎是要将在场的所有人的面容都刻入脑海之中。 当然,在这一扫之中,廉颇也终于再度为自己接下来的话语准备好了气力。 「召 集大家。」廉颇微微挺直了腰板,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中气十足一些:「告诉,大家,我,廉颇,还在!」 为了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不那么的怪异,廉颇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饶是如此,短短的一句话又几乎将廉颇老将军的气力耗尽。 咬着牙,廉颇又继续说道:「秦军,既至,尔等,当,各司,其职!」 站在最前方的副将明显已经感受到了廉颇老将军气息之中的紊乱,当即便率先占了出来,双手抱拳答道:「末将领命。」 随着副将的带头,身后的众将也纷纷抱拳答道:「末将领命。」 有了副将的配合,廉颇将军也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艰难地举起了右手,挥了一挥,道:「散!」.Ь. 「是。」还是副将,眼疾手快地便答应道。 众将见状,心中虽有些意外,却也还是齐齐答应道:「是。」 当即,一场不算军议的军议便在这三两声的对答中戛然而止。 虽然不免还是有聪明人从这匆匆的军议发现异常,但至少,通过这次的军议,或者说是见面会,将廉颇老将军还健在的消息传播了出去。 这对于如今的赵军而言,可谓是至关重要。 至于那些发现了异常的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当然也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很明显,廉颇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只是,廉颇也知道:仅仅如此,面对秦军即将到来的进攻,却还不够。 一旦战事紧急,那些发现了异常的聪明人,未必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想要断绝这样的想法,唯一治本的办法,便是让赵王尽快安排新的主将,而在新的主将还没有到来之前,唯一能治标的办法,便是廉颇。 「在南门,城楼上,安排,座位。」众将离开之后,廉颇忍着剧痛继续吩咐道。 是的,廉颇将军要亲自前往城楼之上。 只要有廉颇坐镇,即便只是单纯的坐在那里,便已经镇压一切邪念。 而此时的秦军,也已经正在日夜兼程地赶赴新郑。 当然,与此同时,邯郸城内的赵括也已经接到了来自新郑的飞鸽传书...... 第719章廉颇噩耗传邯郸 接到飞鸽传书的一刻,赵括也是几乎要跌坐在地。 那可是廉颇将军啊! 他不仅仅是赵国的老将军,更是赵括不可或缺的忠实战友。 如果说赵括穿越以来,谁对赵括的帮助最大,那不用问,自然是廉颇将军。 要不是廉颇将军深明大义,长平之战赵括一个刚刚抵达的上将军,根本无法如臂使指地指挥那数十万大军; 要不是廉颇将军豁出性命与面前,前往魏国求援,这长平之战也根本不可能以赵国的胜利告终。 这份危难中的情谊,不是其他任何人可以比的。 若是有可能,马谡甚至愿意以颍川一郡为代价,也要保下廉颇将军。 不由得,赵括也有些后悔,明知秦军倾国而来,自己为何还在纠结一城一池一郡的得失,直接果断放弃掉颍川郡,将兵力收回周地,甚至是上党郡,将拳头收回来,再给秦军狠狠一击不好吗? 只是如今,前线秦军已经迫近新郑,即便赵括想要撤军而归也是不可能的了。 而赵国这台机器已然全盘启动,也根本不是赵括想要停就能停下来的。 作为帝王,赵括所牵挂的已经不能只是廉颇将军的生死,这场调动了赵国全国之力的大战,才是赵括更该关注的。 当然,赵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问题是,一旦廉颇将军无法视事,前线新郑城内的十八万大军将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这显然是要命的。 而矛盾的是,第一批的援军刚刚抵达了前线,第二批的援军却还在集结之中。 缓缓坐到了位置上,赵括默默闭上了双眼。 既然存在矛盾,那就必须抓主要矛盾,这是无数堂政治课上老师反复叮嘱过的。 无疑,相较于第二批援军的不足十万大军,前线新郑城内的十八万大军,不论从重要性还是紧迫性上都要远远高出不少。xь. 既然如此,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赵忠。」睁开双眼,赵括很快唤来了等候在一旁的宦者令。 一旁的宦者令赵忠心头也是微微一惊,王上唤人那是常有的事情,但直唤其名的时候却并不多。不用问,王上如此唤自己,显然之后的事情非比寻常。 「在。」宦者令赵忠也是赶紧答应道。 「安排妥帖之人,立即召上将军李牧、孙崮、周骐、赵韦以及平原君入宫。」赵括也是立即吩咐道:「要快。」 「是。」赵忠不敢怠慢,立即便答应道。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几名将军和平原君便相继来到了议政殿内。 而赵括却是正站在了舆图之前,盯着颍川的地形图发着呆。 「我王。」还是平原君的到来打破了沉寂。 转过身,赵括随即看到了他想要见的众人,随即点点头道:「大家都到了。」 不待众人见礼,赵括便已是一挥衣袖,道:「免礼了,长话短说。」 随即,赵括也是看向了李牧,道:「前线廉颇将军受伤了,如今生死不知。」 仅仅半句话,便已经让所有人心头一跳。 大战尚未开始,先损一大将,这对军队以为着什么,即便是门外汉的平原君也十分清楚。 赵括却根本没有让众人思索对策的意思,他很清楚,越是在这紧急的时候,所需要的只是乾纲独断。「李牧。」赵括当即点将道。 「末将在。」李牧显然立即也就猜到了赵括的意思,当即抱拳听命道。 「立即率亲兵,轻装前往新郑,接管军权。」赵括当机立断道:「不仅新郑与洛城之军,但凡进入颍 川之军,悉数由汝节制,务必给孤守住。」 赵括当然明白此令一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赵国几乎全部的军队将集中在李牧一人的手中。 没办法,随着廉颇的倒下,原本廉颇与李牧相互配合相互制约的格局已经无法实现,赵括能做的,也就只能是信任李牧了。琇書網 李牧当然也明白此言之中,但他也是没有丝毫地犹豫便一口答应道:「是。」 在大是大非与生死存亡面前,赵括也好、李牧也罢,都表现出了一个强国的君主和大将该有的格局与信任。 「士气问题,一定要注意。」赵括又再度叮嘱道:「若是老将军。」 话说半句,赵括却是停下了。无他,剩下的半句话,李牧自然明白:哀兵必胜。 果然,李牧也立即答应道:「是,末将明白。」 赵括随即也是从案桌之上拿起了虎符,递到了李牧的手中,颇为严肃地说道:「千钧重担,只能压在将军身上了。」 「末将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双手捧着虎符,李牧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说道。 「且去准备吧,准备好之后无需请旨,即行前往新郑。」挥挥手,赵括随即吩咐道。 「是。」小心收起虎符,李牧一一拜别众人,随即头也不回地便出了议政殿。 从众人到来,到李牧离去,不过短短盏茶的功夫而已,赵括却是已经将此次事件最大的问题给处理了。 当然,接下来的善后工作也依旧艰巨。 「孙崮。」赵括随即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羽林卫指挥使孙崮也立即答应道。 「去找宫中医师,带上最好的刀剑伤药,由你们羽林卫尽快将人和药送到新郑。」赵括随即吩咐道:「若是老将军身体还吃得消,想尽一切办法,将老将军带回邯郸养伤。明白吗?」 「是。」孙崮也立即答应道。 「去吧。」赵括随即也是对着孙崮一挥手。 孙崮微微颔首,算是拜别了众人,随即也是风风火火地便离开了议政殿。 「周骐、赵韦。」赵括随即又看向最后的两个将军。 「末将在。」两人也是齐声答应道。 「李牧将军已先行前往了新郑,这第二批援军只能由你二人带领了。」赵括随即吩咐道。 「是。」两人再度齐声答应道。 「周骐为主,赵韦为副,尽快收拢大军,前往洛城一线。」赵括再度吩咐道:「抵达战场后,要灵活应变,听从李牧将军统一指挥,不可逞能。一句话,只要守住、拖住、胜利便是我赵国的。明白吗?」 「是,末将明白。」两人相视一眼,再度应承道。 「好,去吧。」赵括随即也是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微微拱手,周骐与赵韦也是纷纷离开了议政殿。 看着几名将军离开的身影,赵括也是微微松了了一口气,只要这四人能够按照他所布置的及时完成任务,这仗就还有得打。 随即,这偌大的议政殿中就只剩下了赵括与平原君二人。 「平原君。」转过身,赵括也是看向了一直没有出声的平原君。 显然,平原君很有自知之明,对于军事,赵括是当之无愧的赵国第一人,自然,面对军事调遣,平原君是一句话都没有插言。 也正是因为平原君的这份自知之明,才更让赵括对其放心不已。 见王上终于喊道了自己,平原君也是立即出声答应道:「微臣在。」 「第一,随着廉颇将军的受伤,战事极有可能更快进入白热 化阶段,粮草军械以及药品和征兵事宜,恐怕都要相应提前,六部包括吕不韦都要做好准备。」赵括也不废话,当即开始吩咐道:「尤其是药物,必须要准备齐全。」 「我王放心,粮草军械本就有所冗余,即便战事提前进入消耗战也不成问题。」平原君也是立即给出回应道:「至于药物,微臣会在邯郸城内先行集中一批,以应不时之需。」 「好。」赵括听着平原君的回复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赵括随即又接着说道:「廉颇将军受伤一事,瞒恐怕很难瞒的住,秦国也不会让我们瞒住。舆论方面要进行把控,要把坏事变成好事,借由廉老将军受重伤一事,激发全国民众爱国之情,化悲痛为力量,让全国民众都同仇敌忾起来。这样一来,或许对征兵以及粮饷的征集,都会有所帮助。」 「把坏事变成好事」、「化悲痛为力量」的话语,平原君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也是瞬间感觉眼前一亮。 当即,平原君也是表态道:「我王放心,微臣立即回去着手此事。」 虽然赵括提出了一个好的思路,具体要如何实施,平原君还需要细细地琢磨。 「嗯。」赵括点点头,随即说道:「待会儿,我会让赵平去你那里报到,这件事情,暗卫会全力协助于你。」 「是,多谢我王。」平原君立即答应道。 经过上次雪灾的风波,平原君可是知道暗卫在国内的能量,有暗卫的相助,平原君的信心也是大增。 「最后。」赵括点点头继续言说道:「廉颇老将军此事,也要及时向魏、楚、齐相告知。」 「我王,这是要争取三国的同情吗?」平原君微微有些蹙眉道。 显然,平原君并不同意向三国示弱,不管是已经明反的魏国,还是中立的齐国,又或者是还站在赵国一边的楚国。 平原君都不认为应该让他们知道赵国如今的不利境况。 无他,这世上没有永恒的利益。 而站在胜利者的一方,永远会有更多的利益。 因此,一旦赵国稍稍示弱,不仅得不到任何的同情,引来的恐怕是各国疯狂的倒戈。xь. 平原君明白这点,赵括自然也很清楚。 随即摇了摇头,赵括稍作解释道:「不是要同情,而是要威慑。 三国迟早都会知道廉颇将军之事,与其捂住盖子,让他们从秦国那里得知,不妨大大方方地通知。 廉颇将军受伤,并不意味着我军就处于弱势。相反,我们对各国要表现出来的,是我国要与秦国不死不休的决心,以及坚决捍卫领土完整的信心。 一句话,赵国不要同情,只要让所有人看到我军的愤怒。」 闻言的平原君顿时放心了下来,随即也是答应道:「是!」 第720章秦军至猛攻新郑 在赵括的强令之下,赵国这台国家机器很快更高速地运转了起来。 而在颍川郡的前线,秦军显然也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尤其在明知对方大将极有可能被自己重创甚至是击杀的情况下,王龁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没有丝毫的停留,二十万秦军几乎是日夜兼程,终于在廉颇醒来的第二天午后,便提前赶到了新郑城外。 只是,看着城楼上高高飘扬着的「廉」字大纛,以及一个个精神抖擞的赵军将士,尤其是再又看到了端坐在城楼之上的发须皆白的老将军廉颇之后。 王龁很快意识到,自己想要趁他病要他命的打算,要落空了。 不过,王龁也很清楚,廉颇一定是受伤了。 否则,他根本不需要直接出现在那么显眼的位置,显眼到自己在城楼之下都可以看到他。但只要廉颇没有死,还能视事,自己想要攻下新郑,就没那么容易。 当即,王龁也是下令,大军后撤,就地扎营。 原因很简单,这场战争,已经不可能用突击来完成了。 既然注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也就没有让刚刚经历过长途跋涉的部队顶着困乏的身体发起进攻的必要了。· 后撤、扎营、修整,秦军撤得几乎是一气呵成。 而在城楼之上的廉颇见状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至少又安然地度过了一天。 一夜的平静之后,很快新郑城外便传来了秦军呜咽的号角声。 是的,修整了一 夜的秦军,没有丝毫的迟疑,虽然没有等来后续五万大军的开进,但攻城器械却是在昨夜便已经抵达了军营。 自然,王龁没有任何理由不开始对新郑城的进攻。 而随着秦军号角声的响起,城内的赵军也行动了起来。 按照原定的计划,十八万大军被分成了四部分,其中一十五万大军分作三股,轮流驻守城楼,另外三万大军,作为预备队,留在城中待命,随时支援城楼。 未几,秦军整齐划一的鼓点也传入了城中。 新的生力军随即替换掉守了一夜的赵军将士,无数的滚木礌石也随即搬上了城楼,无数的热油、金汁,全都烧起了大火开始了煮沸。 烟熏火燎之间,一条粗粗的、无边无际的黑线终于出现在了赵军将士视野的尽头。 那是怎样一条蜿蜒而无尽的曲线啊! 身处城楼之上的赵军士卒,尤其是屯田兵们,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胆寒。 好在,与此同时,廉颇老将军也被其亲兵给台上了城楼之上。 不知为何,明明廉颇将军就是端坐在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发号施令的举动,但只要看到廉颇将军在那里,赵军的众将士便感觉道无比的淡定与信心。 这或许就是老将军所存在的意义吧。 很快,已经整队完毕的秦军便向新郑城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当然,面对秦军的冲击,赵军也并没有任何的慌张。大纛微微摇动之际,城楼之上的赵军随即各司 其职了起来。 倏忽间,秦军的云梯、箭塔等攻城器械纷纷展开。 随着身后鼓点逐渐密集起来,秦军的速度也逐渐加快了起来。数万秦军分作数十条长龙,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新郑城。 而与此同时,新郑城内的新型投石车也开始了对秦军队列,尤其是攻城器械的压制。 既然是最后一战,赵括也是将所有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重骑兵如是,自然这配重型的投石车也是如此。 只可惜,这配重型投石车终究还是更有利于进攻,确切地说是更合适对固定的 目标进行打击,这移动中的目标,却并不是它的擅长领域。 而秦军显然对这配重型投石车也已经有所了解,虽然因为赵军严格的保密并不知其全貌,但如何破解,却是已经被他们所掌握。 看似有些杂乱的S型运动路径,便是秦军对付赵军新型投石车的最佳利器。 果然,在阏与城的防御作战中立下大功的配重型投石车,在此次作战中却再没能发挥出之前般的作用。 但即便如此,也已经对秦军的军械造成了一定的打击了。 只可惜,秦军显然也是准备充分,被砸坏的器械很快被拖走,补充的器械,几乎瞬间就从营中出发。 很明显,远程对攻之中,两军几乎战了个平手,而战斗很快蔓延到了弓弩的中远程接战范围。 新郑城上,随着擂鼓声起,一队队的弓弩兵也随即列阵完毕。 红旗翻滚之 间,遮天蔽日的箭矢已然激射而出,又在秦军得军阵之中,如同雨点般落下。 哀嚎声瞬间随着鲜血流淌了一地。 只是,这样区区的伤亡根本阻挡不了秦军进攻的脚步。 没有任何的停歇,秦军后续的队伍立即补上了空缺,继续想着新郑发起进攻。 终于,顶着巨大的伤亡,秦军还是推进到了距离城墙仅仅百步有余的区域,一座座箭塔随即停下了脚步,一队队秦军的弓兵将士在各自校尉、屯长的指挥下,快速登上了箭塔。 随即,秦军的箭矢终于也射上了新郑的城头。当即,赵军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不过,和秦军一样,一个赵军倒下,另一个赵军士卒便立即补上了空缺,根本不给秦军任何的机会。 只是因为秦军箭塔的反制,不得已部分的赵军弓兵也只能调整方向,开始压制秦军的箭塔进攻。 趁着箭塔分担下压力的间隙,秦军的步卒们也是咬紧了牙关,一往无前,勇猛无比地突进到了城墙之下。 几乎瞬间,无数的滚木礌石便伴随着滚烫的金汁狠狠地砸向城墙之下的秦军。 哀嚎声再度响彻着整个战场。 只是,这样的伤亡依旧没能撼动秦军半分,猛烈的进攻依旧还在继续。 随着「啪嗒」的声声脆响,一架架云梯被搭在了城头之上。 就在瞬间,一队队的秦军便已经踩上了云梯想着城头发起了冲锋。 只可惜,半路之上,锋锐的箭矢便将他 们的去路拦截,即便靠着盾牌冲上了几步,又很快在赵军长矛的捅咕之下,掉下云梯。 而随着「滋啦」的声音响起,一罐罐的热油已经被浇在了秦军将士和那云梯之上。 紧接着,一道火箭划过天际,整个云梯连带着其上的十数人统统化成了一堆的火焰。 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待那些火人转头冲向友军,一根根来自秦军阵线的箭矢,便已经将他们送走。 「慈不掌兵」,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与此同时,秦军的精锐,也在这果断的一击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需要催促,甚至没有人去多看一眼那还在熊熊燃烧着的云梯以及同袍,又一队的秦军已经站上了新的云梯,向着高耸的城楼再度发起了进攻。 势在必得的秦军,就如同海中的潮水一般,一股又一股地、不知疲倦地涌向了城楼。 这是一场真正惨烈无比的战斗,两军将士的嘶吼声、哀嚎声与兵器交错的铿锵声狠狠地交织在一起。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新郑城下,早已成为一片尸横遍野,战死的秦军士卒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殷红的鲜血 甚至染红了整个城墙,浓浓的血腥味几乎充斥着整个新郑城。 没办法,双方的将士得到的都是死命令,双方的国家也都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进则胜,退则亡。 于是,赵秦双方都拿出了自己百分之百,甚至是百分之两百的战力 。 伤亡在此时,已经不过是一串数字而已。 甚至,双方的主将对于这个数字,更是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阵地,是他们唯一关心的问题。 而在激烈的战斗中,廉颇老将军便如一座不动的山峰一般,静静地屹立在城楼之上,就如同那惊涛骇浪中的礁石,默默地注视着战场上的一切。 略略有些泛白的面容,也因为这刀光剑影血光四射的场景变得有些红润,一双虎目之间,流露出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就仿佛面前进攻猛烈的秦军如同那土鸡瓦狗一般,根本撼动不了他所镇守的新郑。 或许也因为老将军的从容与自信,深深地影响到了防守中的赵军。 面对着秦军近乎疯狂的进攻,赵军防守得依然是有规有矩,根本不给秦军任何可趁之机。 足足大半天过去,付出了数千人代价的秦军,甚至连登上城楼的机会都没有几次。 不过,这个结果,王龁也早有预料。 若是这新郑城如此容易就能被突破,那廉颇也不可能成为自己的老对手了。 但正如刚刚所说的,这场战争几乎就决定了未来的战国走向,而秦国已经为了这场战争投入了太多。 尽管损失惨重,但王龁一刻也不能停。 他必须装作要不惜一切代价趁着赵军未能完成集结之前拿下新郑城的姿态,否则就不足以吸引赵军更多的兵力投入颍川,而自己的后手也将失去威力。 当然,若是能真的 趁着廉颇受伤而拿下新郑,这对于秦国而言,也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可以说,随着廉颇将军的意外重伤,此时的战场态势,已经渐渐偏向了秦国。 只要秦国继续坚持下去,不管最终能不能拿下新郑,战场的主动权都将牢牢地掌握在秦军得手中。 当然,赵国也不会坐以待毙......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721章点灯熬油待来将 不知不觉间,秦军已经猛攻了新郑足足三日的时间。 好在,有廉颇老将军的坐镇,硬是没让秦军有任何破城的机会。 当然,实际上廉颇老将军在城楼之上进行的临时指挥和调整并不算多,但只要廉颇将军在那里,赵军将士们的心中便安稳无比。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这安稳的背后,确实廉老将军用生命在支撑着。 虽然只是坐在那里,却已经要去了廉颇几乎所有的精力。 身受重伤的廉颇将军,几乎是在用他顽强的意志力在与死神做着最后的抗争。 不是为了痊愈,只是为了能多待上几日,等待王上派出的接任之人。 尽管老军医和一众的军医已经用尽了一切的办法,但谁也无法阻止老将军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垮塌了下去。 前胸与后背的伤口不仅没有结痂,反而开始了化脓。 显然,秦军的箭矢并不那么赶紧,饶是老军医在拔箭之时已经剜去了肉眼可见的所有腐肉,但因为箭矢已经在老将军的体内待了太长的时间,病菌早已蔓延。 再加上老将军年事已高,身体的机能退化,免疫能力下降,即便是剜去了腐肉,也没能阻止老将军伤口的感染。 化脓,这是所有的军医所最不愿意看到的。 要知道,这可是在战国,根本没有什么抗生素这东西。 面对感染化脓这样棘手的问题,医师唯一能做到,便是再度将伤口划开,取出脓疮,在凭借着自身的免疫力战胜病魔。 划开伤口,取出脓疮。 说的简单,但那痛苦何亚于剜心之痛? 更别说,老将军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一次伤痛。 可是,没有办法。 若是置之不理,这不做处理的伤口,在很快的时间里就能让廉颇将军丢了性命。更重要的十,廉颇很清楚,他自己还不能倒! 于是,廉颇将军身后的殿阁成了临时的医疗站。 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搏杀随即在赵秦两军的呐喊声中,悄然在殿阁中打响。 足足半个多时辰,老军医才将老将军前后两处的脓疮彻底地割干净。 而走出殿阁的老军医,汗水早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衫。 动刀的老军医尚且如此,就更别说被动刀的廉颇将军了。 数次剧烈的疼痛直接让老将军将口中的木棍咬断,饶是如此,廉颇老将军依旧用他顽强的毅力,死死地保持着清明。 看着老将军额头上不住流淌下的汗水,众人甚至想过要将老将军击晕过去。 只是,廉颇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必须尽快回到他的岗位,以绝对清明而冷静的头脑,回到那大战之中。 终于,在经历了半个多时辰炼狱般的摧残之后,老将军也是重新被包扎好,随即套上衣甲,缓缓地再度出现在了众军的面前。 应该说,老将军的付出是有效果的,随着他的出现,城墙上赵军的士气再度一振,当即便将好不容易冲上城墙的秦军给赶了回去。 看着不断从城墙上摔落的秦军,老将军也觉得似乎身体也没那么疼了。 只是,人的大脑有时候是会欺骗人的。 但体温不会。 面对新的创伤,老将军体内的免疫细胞再度完成了集结,向着那两处的伤口便义无反顾地冲杀了过去。 只是,那些挥舞着巨锤的免疫细胞显然也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这次大规模集结,对于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而言,是怎样沉重的负担。 不可避免的,老将军的身体逐渐滚烫了起来。 初时,军医还只是以为这战场的烽火让老将军的身体热了起来,直到老军医终于发现了廉颇将军异于常人的红润脸色。 再稍稍一摸,老将军的额头竟然有些烫手。 众所周知,一旦体温升高,整个人都将处于十分难受的状态,这是脑子在给人发出告警——必须立即降温。 人在这样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寻找凉爽的东西,比如冰块等。 可偏偏,老将军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继续指挥着部队作战而无一差错。 天知道在这样高的体温下,老将军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快,取井水,要凉的。」老军医当即吩咐道。 没办法,那年代又是战场之上,别说什么退烧药了,就连冰块都是不可能有的东西,唯一能拿来降温的,也就是井水了。 知晓厉害的军医们也是纷纷下楼,随即抬着一同泛着寒气的井水就往城楼上奔。 一条布帛丢下去,浸透、拧成七分干,随即敷在老将军的额头、肩颈之上。 舒爽得感觉,几乎让老将军要沉迷其中。 只是不过一分钟的时间,这七分干的布帛便已经没了凉爽之意,足见老将军身体发热之严重。 但不管怎样吧,这一桶桶的冰凉井水,总算是稍稍缓解了老将军的痛楚。 只是,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甚至连标都治不了。 老将军终究还是老了,即便身体的免疫细胞已经竭尽全力地调动了所有的兵力,但在那一前一后的两大无底洞似的创伤面前,老将军的免疫大军终究还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好在,就在老将军的体内免疫大军即将彻底崩溃之时,新郑城的北门终于被敲开。 紧接着一袭戎装的李牧飞马便出现在了廉颇的面前。 看着眼前战火纷飞的攻防战,有看了看形容枯槁的廉老将军,李牧哪里还有谁什么不懂的。 当即,李牧便单膝跪地,对着廉颇将军颤声道:「老将军,牧来迟了。」 「好。来了,就好。」廉颇努力挣扎着站起了身,随即指了指一直被廉颇将军带在身边的宝剑。 一旁的副将会意,立即将宝剑递到了廉颇将军的面前。 双手抚摸着宝剑,廉颇仿佛又回到了带着它肆意驰骋厮杀在疆场的时候。 看了看远处踏着鼓点继续一步步逼近的秦军,廉颇知道,是时候交托出去了。 当即,廉颇将军也是吃力地拿起了宝剑,递到了李牧的手中。 只可惜,仅仅是这一个动作,便已经消耗了廉颇将军几乎全部的气力了。 好在,仅仅是这一个动作,便已经足够了。 「老将军放心,新郑不会丢,我王已经做好了安排,此战,我军必胜!」接过了宝剑的李牧,当即再拜道。 闻言的廉颇,似是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块大石,随即微微闭上了双眼,眼看着就要倒下的老将军,却是用着最后的气力,对扶着他的副将说道:「缓缓而行,勿扰大军。」 从始至终,廉颇将军心中所想的只有「大军」二字。 「是。」副将立即在身边答应道。 当即,在一众亲兵和军医的护持之下,廉颇将军被缓缓地扶下了城楼。 而赵国的将军看着城头之上,老将军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李牧将军的身影,不可避免的,军阵便出现了一阵的混乱。 倒不是说李牧的威望就比廉颇将军差上那么多,实际上近些年来,李牧已经实际上成为赵国的上将军,尤其几次大战之后,李牧的威信在军中也仅次于赵括而已。 只是,大战当前,临阵换将,到底难免混乱。更何况,老将军是为何下了城楼,将士们心中也大致猜到了,自然心中又多出了一份担心。 因此,这样的混乱几乎可以说是一种必然。 秦军到底也不是吃素的,明明只是一瞬的混乱,硬是被秦军给抓住了。 好在,李牧显然对此也早有预料,当即调上了三千预备队的精兵,亲自带着这支预备队前往各处灭火。 应该说,李牧的反应的确足够的迅速、果断而且正确。 这一亲自行动,一来将趁虚而入的秦军赶下了城楼,确保了城楼的安全,二来,也让自己充分在众将士面前露脸,告诉所有的将士,他,李牧已经接管了新郑城防。 果然,随着李牧的加入战斗,士气随即逐渐回升。 趁虚而入的秦军并没能占到多少好处,便被李牧亲手送下了城楼。 而随着一波又一波的秦军被赶下了城楼,夕阳也终于燃尽了它最后的一点光辉,第三日的攻防战,也在这有惊无险中悄然落下了帷幕。 秦军缓缓撤离,赵军也偃旗息鼓。 两国大军,就像是两只斗狠了的猛兽,各自回巢舔舐这伤口,准备来日的大战。 只是,相对于秦军而言,这个夜,赵军显然要更难熬一些。 无他,一直坚持在战场第一线的廉颇将军,终于倒下了。 就在刚刚走下城楼之后,彻底放下了心的廉颇将军,确实终于闭上他那沉重的双眼。 是的,他太累了。 身受重伤的他本早该休息了。 可是为了大局,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坚持,而这一坚持便是三天两夜,直到生命的尽头。 或许廉颇将军还是幸运的,即便如点灯熬油一般,廉颇将军总算是在生命最后一刻,等来了李牧的到来。 可惜,廉颇将军依旧是不幸的,距离赵国的一统,就差这么一场战争而已。 但总归,廉颇将军是无悔的...... 第722章雷雨声中魂归兮 夤夜间,孙崮的羽林卫也带着王宫的御医来到了军营之中。 只可惜三日的鏖战已经让廉颇将军油尽灯枯,即便是携带着宫内名贵药材的御医,也不过是仅仅能用祖传的针法,让廉颇将军再清醒过来片刻而已。 听着御医下达的诊断,一旁的李牧不由得湿润了的双眼! 廉颇将军这是用自己的性命为大赵拖延了三日的时间啊。 忍着心中的悲切,李牧随即下令道:「擂鼓,聚将!让大家都来送老将军最后一程。」 「是。」副将立即躬身领命道。 随即,已经偃旗息鼓的新郑城内,却是再度擂鼓大作了起来! 那是中军聚将的鼓点! 远在秦军军营的王龁显然也听到了那猛烈的鼓点声,略略皱眉间,王龁显然也想到了某舟可能性,却并没有什么行动。 无他,黄昏的战斗已经告诉他,新郑城内已经迎来了新的主人。 他想要趁他病要他命的企图,已经破产。 既然如此,王龁和他的秦军要做的,就是吸引住赵军的注意力,给后续蒙骜和联军的出现,做好掩护。 自然,这夜间偷袭之事,却不是他该做的了。 城内的鼓点依旧继续着,而在仅仅一通鼓过,城内的诸多的将领便已齐齐到中军帐外聚集了起来。 看着中军帐外面色戚戚然的副将,众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也只在这顷刻之间,大雨倾盆而下。 滴滴答答的雨珠无情地砸落在在场所有人的衣甲之上,却无有一人出声,也无一人擦拭,所有人就这么静静地在雨中等待着召唤。 「老先生,下针吧。」听着雨声,李牧对着身边的御医拱手道。 「好。」早等在一边的御医干脆地回答道。 当即,手掌长细细长针被御医小心从袋中抽出,略略在篝火上燎过,御医随即开始行针。 很快,在御医的行针之下,昏迷着的老将军悠悠转醒了过来。 原本的痛楚竟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老将军只觉得自己的躯壳内有着用之不尽的气力。 低头看看那包裹着纱布却依旧殷红的伤口,又看了看正在给自己收针的御医,老将军当然明白,这便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了。 「我还有多少时间?」老将军的声音随即响起,如洪钟大吕一般,根本不似白日里那般羸弱。 只是,越是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众人的心中却是酸楚万分。 「一刻钟。」御医看了看一旁的李牧,无奈地老实回答道。 「嗯。」廉颇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老将军。」李牧随即走到了廉颇的身边,小声说道:「末将已经擂鼓聚将,老将军,再见见他们吧。」 廉颇闻言,微微侧耳,随即点头道:「这是二通鼓了吧。」 「是。」李牧当即答道。 「嗯,挺好,来得及。」廉颇又是笑着说道:「扶我前往前帐吧。」 「是。」身边的李牧立即应道。 踏着聚将的鼓点声,廉颇很快来到了前帐内。 与此同时,帐外的雨却是越下越大、越下越急了。 而聚集在帐外的将领们也是越来越多,而帐外的气氛也越发地诡异了起来。 到来的将领们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情况,一个个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静静地等候着他们的主将的最后的命令。 雨水滑落,静静地洗刷着泛着点点血色的铠甲。 终于,随着空中一阵雷鸣闪过,二通鼓毕! 副将稍 稍清点了下人员,随即撩开了门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廉颇将军的面前,双手抱拳,哽咽声音随即响起:「禀老将军,大军校尉以上将领全部集结完毕!」 廉颇闻言却是淡淡地摇了摇头,随即说道:「等,三通鼓!」 三通鼓毕,众将报名而入,这是点卯正规的仪式。 副将当然明白,只是...... 廉颇当然知道副将担心的是什么,随即微微一笑,道:「放心,我还坚持得住。」 副将闻言,眼中热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止是副将,就连一旁的李牧也不禁潸然泪下。 只是,相对于副将,李牧显然更能明白廉颇将军的心思:军队,永远是廉颇将军心头的首位,即便就要魂归天外,廉颇将军依旧不愿意因为自己打破军队的规矩。 即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老将军依旧要守护自己深爱着的军队。 「按照老将军所言去做吧,三通鼓毕,众将报名而入。」李牧随即吩咐道。 「是。」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副将转身便冲出了的中军帐,对着雨中的众将,传令道:「老将军有令,三通鼓毕,众将报名而入!」 一声嘶吼出,众将轰然下拜:「老将军!」 轰隆隆的声响中,雨点伴随着第三通鼓点越发地急了。 坐在主位之上的廉颇努力细细聆听这那深沉的鼓点,不知不觉间眼前却是渐渐朦胧了起来,原本充满气力的身子也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是了,随着时间的流逝,生命力不断地流逝,身体的各项机能也会随之消散了来。 廉颇将军自然明白,但他还是努力端坐在主位之上,静静地等候着擂鼓声完毕,努力睁开着自己的双眼,去再看一回自己深爱着的军队,再看一眼自己麾下的将士们。 「咚,咚咚,咚咚咚......」 一声声如闷雷般的鼓点,伴着倾盆的大雨,狠狠地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赤红的双眼仰望着眼前的中军大帐,穿过重重的雨幕与厚重的帘幔,众人似乎已经看到了廉颇将军,正端坐在主位之上,纹丝不动宛如一座丰碑。 从未想过有一天,将军们会嫌弃这聚将的鼓声过于持久! 咚...... 终于,最后一声鼓毕,呜咽的号角声随即传来。 「三通鼓毕,众将报名而入!」 许是发现了老将军眼中的茫然,帐内的李牧也是当即朗声对着帐外下令道。 「末将,大军副将,张栎,觐见将军。」副将当仁不让地报名而入道。 「末将,冷尉。」 「末将,翁位。」 ...... 一名名赵军的将领,一一报送着自己的姓名,随即鱼贯进入了中准帐内。 未几,帐内便已经站满了人。 来不及擦拭身上的雨水,众将便齐齐拜倒在地:「末将等,见过上将军!」 声音之壮,竟然盖过了那帘外的倾盆大雨与呜咽的号角声。 廉颇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睛睁到了最开,试图再看一眼自己的这群老部下门。 只可惜,虽然瞳孔已经有些涣散,廉颇即便将眼睛睁到了最大,却依然连身边的李牧都看不清。 看不清,便看不清吧!不重要了。 廉颇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在他们一个个的模样早已经印刻在了自己脑海中。 已经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的廉颇,随即从丹田缓缓吐出一个字:「起!」 而随着这个「起」字的吐出,廉颇一直面如苍纸的脸上居 然又出现了一丝红晕,众人哪里不明白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诺!」众人钢牙紧咬,又齐齐地应诺道。 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廉颇又稍稍调整了下姿势,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气力说道:「我王不以臣老聩,许以大军,攻略颍川,对阵秦军。然本将不察,误入秦军陷阱,致大军于危难之中!此皆本将之过也!」 「上将军!」众将齐齐急道。 众将想说什么,廉颇怎会不知。廉颇更知道,赵王括也绝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责怪自己,毕竟,谁也想不到秦军会出现得如此突然而坚决。 更何况,廉颇已经用生命弥补了自己的过失。 但作为主将,此战之中,廉颇无疑还是犯下了错失。归根到底,还是廉颇有些小看了对面的老对手了。 也正是因为自己这样略显轻敌的举动,导致三千骑兵精锐损失过半,自己也险些命丧战场之上。 虽然那自己用性命拖住了秦军,但无疑,随着李牧的到来,王上的计划也将被打破。 战场的主动权或许也将因此交付到了秦军得手中。 这无疑是出师不利的。而这后果,必须、也只能由他这个大军的主将来承担。 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安定众将和继位者之心。很简答,罪责他当了,而他要交给继位者李牧的,是一个「干净」没有案底,不需要「戴罪立功」的赵军。 只有这样,麾下的赵军才能放下包袱,才能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本将如今时日无多!」廉颇艰难地抬起右手,示意大家莫要打断他的话语。 而此言一出,底下的校尉们已然泪流满面:即便是生命的最后时刻,上将军依旧用他宽厚的臂膀保护着他的手下们。 「诸君当随李牧将军,共击秦军,以助我大赵,万万年也。」廉颇环视着众将,缓缓说出了心中最后的祈愿。 「愿助我大赵,万万年!」众将随即跟随着李牧齐齐拜道。 听着「万万年」的呼声,廉颇也终于放下了心来,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凄冷的空虚。 微微仰头,廉颇将军的口中却是呢喃着:「王上,老臣不能再为您征战沙场了,王上啊......」 「老将军!」 「老将军......」 第723章哀兵必胜击秦军 人生路上,总会有许多的坎坷与困苦。 只是有人会在这坎坷中沉沦,有人却再困苦中挣扎而出。 但显然,天地不仁,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他既定的规矩。 于是,明明昨夜还是狂风怒吼伴随着电闪雷鸣,可到了今日,太阳依旧高高升起。 呜咽的号角声也随着太阳一起响彻在天地,数万秦军列阵完毕,依旧踏着整齐的鼓点,向着新郑城发起着进攻。 只是今天的新郑城,却显得有些怪异。 呜咽的号角与鼓点声并没有如约响起,甚至城楼之上也没有太多奔忙的身影。 “难道赵军弃城了?”站在中军观察着赵军动静的王龁不由得在心中猜测着:也不可能啊,最艰难的前三日已经安然度过去了,赵军没有理由现在放弃才对。 更何况,如今撤退,自己瞬间就可以追击上去,赵军的损失恐怕会更大。 可若是没有放弃,面对自己的进攻,城楼之上怎么能够如此安静? 想来想去,王龁却始终想不通,不由得,王龁的心中略略闪过了一丝丝的不好的预感。 但不管怎样,王龁还是没有下令撤退,战至此时,不管赵军要做什么,他也只有奉陪的份了。无非是见招拆招而已了。 城内的赵军没有让王龁久等。 就在秦军即将逼近到城楼外三百步开始逐渐加速时,城内忽然间便响起了一阵呜咽的号角声。 紧接着,硕大的城门轰然被打开。 正待秦军惊诧莫名之际,一阵密集的箭雨却是生生地止住了秦军想要冲向城门的脚步。 与此同时,那城门之中轰然冲出了一条白色的巨龙。 定睛一看,那是一身孝服披在了赵军骑兵的身上。 为首的,正是握着大刀,一马当先的李牧,以及廉颇将军麾下幸存的骑兵队伍。其后,数万赵军步卒也是挥舞着兵刃紧紧跟随着。 呜咽的号角声中,阵阵“为老将军报仇”的声音响彻在天地间。 只在眨眼之间,浩浩荡荡的赵军骑兵便已经冲到了秦军军阵面前。 黑与白的碰撞,瞬间迸发出无数红色的血花。 漫天的血花洒下,却是越发地激发了赵军的凶悍! 所有的赵军士卒几乎如癫如狂,个个都是悍不畏死地向着秦军猛攻猛冲了去。 一时间,还真分不出到底谁是进攻的一方、谁是防守的一方。 是的,李牧带着数万赵军主动冲出了有着完备工事的新郑城,径直地攻向了秦军的阵列。 这在兵法上当然是在乱来,毕竟放弃有着巨大优势的防守方不做,转而以弱势兵力向强势兵力发起进攻,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巨大的损失,几乎是可以预见的。甚至若是把控不好,被秦军所趁,整个新郑城就此被拿下也不是不可能。 但,就是这样一件傻事,一件有着巨大风险的事情,对于如今的赵军而言却是十分有必要的。 原因很简单,老将军的离逝对赵军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尤其老将军还是为了掩护那三万多步卒而深陷重围的。 不说其他的,光是这三万人,心中郁结之气就可想而知。 既然有郁结之气,那最好的方式就是要让他们发泄出来。 而想要发泄出心中的郁结之气,憋屈的防守是不可能的,只有主动出击,与秦军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才有可能缓解。 相对于整个大军的士气而言,些许的兵力损失,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李牧要确保不会因此导致新郑城的丢失。 这一点,李牧显然也十分有把握。 无他,四个字“哀兵必胜”! 且不说赵军在此时进行反击的突然性便足以掌握一定的主动权,就光是李牧所排出的队形,就足以吃定了秦军。 李牧亲自带队,以廉颇将军曾经率领的骑兵为先导,又以廉颇将军掩护的三万步卒为主力,对秦军发起进攻。 要知道,这三万多人,可都是欠着廉颇将军一条命的。 上了战场之后,那还不得拼死而战! 即便秦军再是精锐,在这种一心求死般的进攻下,也只有吃瘪的份。 果然,事实也跟李牧所预料的相差无几。 自己带着的骑兵,几乎在一个照面中,便已经将秦军的一线阵型给冲出了数道口子。 而后续三万多大军的到来,更是如同一记铁锤狠狠地砸在了秦军的胸口。 收到重创的秦军,不自觉地就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当然,遏制住秦军进攻的步只是第一步,让秦军退后才是战役的关键。 可惜,有着顽强毅力的军队,从来不止赵军一只。 明明我才是进攻方,你居然还敢出城迎战,换了谁,谁也不会乐意啊!尤其还是士气高昂、睥睨天下的秦军。 于是,面对这赵军凶猛的进攻,秦军不仅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是激起了秦军得血性。于是,“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口号再度响起,一片片秦军喊着口号便无畏地冲向了赵军。 一面是为了老将军豁出了性命的慷慨悲歌的燕赵男儿,一面是共赴国难的赳赳关中老秦人,一时间两军竟是在新郑城外焦灼了起来。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争的天平还是不可避免的微微开始向一身缟素的赵军所倾斜。 “哀兵必胜”,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站在中军之内,看着前方战局的王龁,眉头也是不由得皱了起来。 若非赵军那一身的缟素,王龁一定会庆幸赵军居然有城不守,反而出城而战。 凭借这兵力的优势,王龁正好给予赵军以痛击,即便不能一举拿下新郑,也势必要赵军损失惨重,也为后续的进攻打下基础。 只是,这一身的缟素,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是那么的耀眼。 他当然知道,能让赵军全军缟素,原因只有一个:廉颇将军伤重不治。 按道理,这会是一个绝佳的进攻的机会,趁着赵军内部混乱之际。 但显然,接替廉颇将军的那人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更是将计就计给王龁来了一道化悲痛为力量。 在赵军哀兵的进攻之下,秦军很明显不会是对手。 即便自己有着一定的兵力优势,但据王龁所观察,城内的赵军至少也有十五六万人。 而偏偏,自己为了趁廉颇重伤进攻新郑,并没有等到后续五万大军,便带着二十万大军匆匆北上。 换言之,自己的兵力优势最多也就四五万而已。这在赵军的哀兵攻势之下,四五万的兵力优势显然并不够看的。 一时之间,面对廉颇的突然离开,王龁甚至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在悲伤。 王龁唯一清楚的是,如今不能跟这伙已经疯狂的赵军硬拼。 继续硬拼下去,两军势必直接进入最后的决战,而面对有着士气加成的赵军,秦军显然是出于不利地位的。 自己所能看到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两败俱伤。 一旦自己这正面的主力大军损失严重,后续的偏师就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王龁也是瞬间做出了决断:“传令:鸣金收兵。” 当即,随着王龁的命令下达,秦军中军阵内,很快传出了一阵阵的鸣金之声。 前线的秦军也随即相互掩护着交替向中军撤离。 已经占了不少便宜的李牧倒也没有下令追击,显然,他也没有想要就此跟秦军在新郑分个胜负的打算。 原因很简单,哀怨中的赵军战力虽然强悍,但实际上,这样的强悍并不是能够久存的。 尤其在这数十万大军的交锋之中,没有个数日的时间根本呢分不出个胜负。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哀兵的效果也会呈现断崖式的下降。到时候,赵军兵力不足的问题就回成为秦军得把柄。 最大的可能,便是赵军先胜后败,双方各自损失大量的兵力之后,各自退回原地。 这固然不是秦军所想要的结果,却也不是李牧和赵国想要的结果。 要知道,为了这场决战,赵括可是连九原郡的胡人都给动员了起来,整个赵国为了此战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若是李牧将这一战从全国的决战改变成了一个局部的对战,而且还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这对于赵国而言无疑是失败的。 自然,在占到了一定的便宜之后,秦军主动撤离,会是李牧最想看到的结果。 当然,若是赵韦和他的重骑兵在此,李牧的决定会有所改变。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重骑兵的破坏力实在太强,只要有重骑兵的参与,李牧就能将数日的大战缩短到一两日的时间之中。 而在一两日内,赵军在“哀兵”的加持下,对阵秦军几乎是有着绝对的优势。 若是能直接击溃秦军正面主力,而自身损失还不算太大,这样的买卖,李牧当然愿意做。 只可惜,重骑兵虽然一直都在邯郸,但这次的驰援,赵括却并没有让赵韦随行。 但不管怎样,看着已经渐渐收兵回营的秦军,李牧身后的赵军也是纷纷发出了一阵阵的呐喊,发自肺腑的那种。 显然,李牧的战术目标已经达成。 第724章蒙骜大军出函谷 一场突如其来的对攻,让秦军足足损失了三千人马,而赵军也付出了一千多人的代价。 应该说,这场小规模的战斗,赵军几乎是以完胜收场。 但很显然,区区数千人的阵亡,在这数十万大军的对战之中,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 当然,这点损失可以忽略不计,但这场战斗对双方的士气影响却不容忽视。 赵军自不必说,一场酣畅淋漓的主动出击的胜利足以抹平廉颇将军的逝世带来的负面情绪;而对于秦军来说,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 赵军依旧是那个赵军,即便秦军稍占优势,也依旧不能小看。 秦军最明显的改变,便是在后续大军抵达前,王龁再不敢肆无忌惮地对新郑城发动全面的进攻了。 可以说,李牧就是用这一场小小的胜利,硬生生地将秦赵双方拉回到了几乎是同一起跑线上。 只可惜,秦军作为战争的发动者,还是占有着绝大的主动权。 就在李牧主动出击逼退秦军的第二日傍晚时分,秦军后续的五万大军便赶到了新郑外围。秦军再度从兵力上占据绝大的优势。 一场惨烈的攻防大战随即再度在新郑的城头展开。 虽然李牧手中也有着一十七万大军(几日作战,伤亡在一万上下),但别忘了,其中有着四万多人,乃是屯田兵,战力与秦军精锐相比,还是差了不少的。 至少一个半到两个屯田兵才能抵得过一个秦军精锐。 而王龁手中的二十三万多人,可都是秦军得精锐之属。 这一来二去的战力差距,可不仅仅是字面上的六万而已。按照二换一的算法,秦军得兵力优势至少在八万以上。 当然了,战力的差距也不能简单的进行数字的累加。 更何况,廉颇将军在时,便已经将这四万屯田兵拆分到了各军之中,有精锐老卒的带领,屯田兵的提升也是明显而快速的。 甚至,即便是有着八万、甚至是十万的战力差距,秦军想要轻易地攻破有着牢固城防的新郑城,那也是痴人说梦。 所有人都知道,秦军必有后手。 秦军也知道赵军知道自己必有后手。 但两军还是在新郑城打生打死,似乎双方都想要在这新郑的城头将对方摧毁。 实际上,双方后续的动作,却已然展开。 因为王龁提前发动了对新郑城的进攻的缘故,蒙骜也被迫进行提速。 显然,蒙骜也知道赵军一定会紧盯着函谷关的异动,而为了尽可能的隐藏大军的行动,蒙骜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 首先便是大军从函谷关的开入开出全都安排在夜晚。 其次,为了配合大军的行动,在夜晚,函谷关也会配合着实行严格的宵禁,没有蒙骜的特别路条,其余人等在晚上出现在函谷附近,一律格杀。 最后,在一只大军开出函谷,便立即会有一只大军被安排开入函谷关中。 因此,在白日里看来,函谷关内的秦军始终是没有变化的。 这样的障眼法虽然很简单,但配合着有史以来最为严苛的宵禁,却是十分的有效。 当然了,这样的办法用个一次两次,最多三四次也就算了,用多了势必会暴露。 很简单的道理,长时间的宵禁,很容易便会引起函谷关内赵国细作的警觉。 虽然夜晚潜行的函谷内,有些做不到,可广撒网在函谷关出关后的数条道路甚至是山林之中,总是能发现些蛛丝马迹的。 蒙骜当然不会不明白,可偏偏,他就是用这样的方法,运送了十余次的部队。 自然,这支秦军的行踪还是被赵军的细作侦查得知了。 不过,这也正是蒙骜所想要达到的效果。他就是要让赵国发现他的行动,却又不能让赵国太过容易发现。 他的十万大军,不过是秦军得第二击,也并不是对赵国致命的一击。 因此,他的行动是否让赵国得知其实并无关紧要,甚至在赵国已经猜到了秦国还有后手的情况下,蒙骜所部的暴露比不暴露还要更好。 只有蒙骜所部暴露了,赵军的注意力才会放到蒙骜所部之上,也才会忽略正在暗戳戳集结着部队的魏国。 可矛盾的是,若是让赵军轻易得知了蒙骜大军的行踪,那赵军肯定又会疑心秦军的后手不该如此轻易暴露,难免不会想到魏国那边。 于是,在这“得过过不得”的特殊要求之下,蒙骜才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妙计”。 看起来,蒙骜是在尽力地掩盖大军的出击,实际上,却是故意给赵军知晓自己的行动。 关键是,这个破绽卖得还很巧妙。 甚至在探知了秦军动向之后,赵军的斥候还会为自己的机智而兴奋,更会添油加醋地告诉赵军的决策者,这个消息来得有多么的不容易。 这也正是蒙骜所希望的。 而事实上,情况也的确如同蒙骜所希望的那般发展着。 函谷关中的羽林卫好不容易终于弄清楚了宵禁的目的,随即也查明了秦军的集结情况,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便将情况汇报给了邯郸。 而收到羽林卫消息的赵括,对此消息也没有任何的怀疑。 不得不说,蒙骜到底是名将之属,虽然被白起和王翦等人掩盖了光辉,但作为蒙恬和蒙毅的祖父,蒙骜的提升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一番“请君入瓮”般的操作,成功地骗过了几乎所有的人。几乎让所有人都认为,他的这十万大军便是秦军得后手。 当然了,凡是有利便有一弊。 蒙骜的作为,固然成功地掩护了秦魏联军的存在,但不可避免的,他的十万大军,也成了众矢之的。 而赵括给蒙骜准备的,则是由周骐和赵韦所率领的十万大军。 是的,赵括要跟秦王孙子楚,打一把对对胡。 当然了,赵括也是无奈之举,不是他不想派出更多的部队,只是手里头只剩下三万机动兵力了。 即便是赵括将手头的三万种子大军全都投入,以十三万对十万,也很难一击必胜。 而若是将这三万大军轻易抛出,后续吕不韦征来的八万大军,战力就将大打折扣。想要以结束这场战争就更难了。 与其如此,不如先派出十万大军顶住秦军的后手,待吕不韦征兵归来,再以雷霆之势,派出十一万大军,直接结束战斗。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十万对十万,赵军能够顶住秦军得进攻。 对此,赵括倒并不担心。 虽然这十万大军缺少一个如同李牧这样的帅才,但周骐作为从长平之战就被廉颇将军看重的将领,在数年的战争中,也算是历练了出来,即便面对王龁这样的老将,也不会差多少。 更何况,赵括可是将他的最大的底牌——赵韦所率的重骑兵也投入了其中。 在赵括的想法之中,有重骑兵压阵,不说击溃秦军,至少也不会吃什么亏吧。 殊不知,赵括是如是想的,他的对手蒙骜也是同样的想法。 之所以蒙骜敢于将自己的部队行止暴露在赵军的眼皮子之下,不是因为其他,正是手下的三千重骑兵给了他信心。 是的,秦赵双方的信心竟然双双都来自于各自的三千重骑兵。 不可避免地,这重骑兵的对撞也将在这秦赵战场上绽放开来。 很快,秦国十万大军便陆陆续续地开出了函谷关,并在广袤河西地区完成了集结,随即又在河东郡补充了足够的粮食,随即便想着既定的战场浩浩荡荡地杀了过去。 几乎就在秦军在河西郡完成集结的同时,赵国的大军也在邯郸郡完成了集结。 周骐与赵韦二将拜别过赵括之后,也是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洛城。 不得不说,赵军是幸运的,又或许是廉颇将军在天之灵的保佑,也就在周骐率大军开拔后不久,前线廉颇将军阵亡的消息便传到了邯郸城中。 就是这么的巧合,哪怕再晚上哪怕一日的时间,开拔的大军势必要收到巨大的影响。 可偏偏,这消息就是比大军的开拔晚到了半日。 也正是这半日的时间,却是保证了周骐所率大军的士气。 虽然廉颇的阵亡着实给邯郸城蒙上了一层阴影,但好在赵括和平原君对此也早有准备,倒是没有因此而造成太大的影响。 可以说,在一系列的巧合和特意安排之下,赵括已经将廉颇将军阵亡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至于前线,便只能看他所派出的将领的临场发挥了。 从邯郸入上党,再下颍川,每个时间点几乎都与秦军的行军节点都重合了起来。 就在秦、赵两军步入周朝之地的同时,两军便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存在。 甚至连对方手中的兵力也都互相查探得七七八八。 只是,对于赵军而言,最佳的方案便是迅速进入洛城,如此不仅能借助城池之利,更能得到四万兵力的补充个。 而对于秦军而言,放任赵军入城,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方案。 即便蒙骜所部只不过是虚假的后手,但既然是要冒充后手,就不能对来援的赵军视而不见。 尤其,蒙骜的手上还有极适合平原突进的重骑兵。 自然,对于秦军而言,在洛城之前截住赵军,与赵军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野战,会是蒙骜手中最好的方案。 即便不能消灭赵军全部,也要让赵军付出惨重的代价。 于是,悄然之间,秦军开始了加速...... 第725章鏖战于洛城之北 已经几近明牌的两军,任何一方有所动作,自然也根本瞒不过对方。 秦军的突然加速也很快被赵军侦知。 摆在周骐面前的无非就是两条路:第一,便是加速向洛城运动,在秦军截断之前赶到洛城;第二,便是挑选好一块决战的地区,缓缓前行,准备与秦军展开决战。 但很可惜,这两个选择,哪个也不是好的选项。 首先是加速前进的问题,虽然援军之中有着两万骑兵,但大部分还是步卒,行进的速度到底有限。周骐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在秦军的沿途骚扰下,在秦军之前,赶到洛城汇合。 而洛城之军,显然轻易也不能前出接应。 无疑,选择第一个方案,需要面对的危险,便是秦军忽然间的截断。那么自己势必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以行军的队列跟秦军做过一场。 而第二个方案,虽然自己可以选择地利,但问题是,自己虽然也有十万大军之中,有着四万大军是屯田兵。 面对秦军十万大军,自己也并没有太多的胜算,即便是洛城方向能派出一两万的兵力进行接应,自己依旧会处于下风。 但很显然,在赵王括“以稳为主”的指导思想下,略带冒险性质的第一个方案几乎瞬间就被周骐给淘汰了。 既然排除了另一个选项,即便再没有把握,周骐也只能捏着鼻子准备第二套方案了。 好在,本来周骐的任务便是拖延住秦军的脚步,至于,是在洛城拖延,还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拖延,并不成问题。 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出自己骑兵的优势,周骐也是在洛城背部区域选择了一块十分平坦的区域,作为接下来与秦军得主战场。 当然,与此同时,周骐也是通过飞鸽和飞马将秦军截击和自己的决断告知给了邯郸和新郑方面。 只是,周骐也知道,即便邯郸的飞鸽与新郑的飞马再快,却也来不及在短时间内改变态势了。 眼前的这道关卡只能靠自己渡过。 很快,周骐便率领着十万大军(两万骑兵+四万精锐步卒+四万屯田兵+三千重骑兵),率先抵达洛城北部的无名平原之上。 随即安营扎寨,静静地等候着秦军得到来。 而赵军的这一举动,自然也很快传到了蒙骜的耳中。 自然,蒙骜一眼就已经明白了对面将领的意图。 “想要发挥骑兵的战力?”看着对方所选的决战地点,蒙骜的嘴角不由得上扬了起来。 智珠在握的蒙骜随即下令队伍缓缓前进,目的很明确,既然对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决战,那自己自然要保存好体力,以最佳的状态迎接对手。 面对秦军忽然的缓慢行军,周骐倒也不恼,这显然也在它的意料之中。甚至周骐也巴不得秦军能行进得更慢一些。 一方面,周骐本就是来拖延的,从他的视角来看:秦军行进越慢实际上是越有利于赵国的; 另一方面,既然秦军选择了缓缓而行,也就意味着,秦军已经默认了自己所选择的决战地点。 既然对手已经将地利的优势拱手相让,自己也不能奢求自己这方还要以逸待劳。 就这样,在双方的默契之下,足足五日之后,两军才在这无名的平原相遇。 又是一夜的休息之后,呜咽的号角这才响彻在整个战场之上。 晨曦的阳光下,秦赵双方纷纷摆开了阵型。依旧是步卒在中,骑兵护住两翼的战法。 只是,因为赵军之中存在不少屯田兵的关系,周骐不得已,将两万屯田兵混入了战阵之中,剩下的两万屯田兵和三千重骑兵一道作为预备队。 好在,因为战阵足够的长,秦军倒也并看不出赵军的阵线有什么问题。 但周骐很清楚,一旦开战,屯田兵的弱势将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来。 到那时,周骐所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赵韦的重骑兵了。当然,重骑兵不出则矣,一出势必就要取得效果,否则拖入持久战,那就真的危险了。 因此,周骐必须要以现有的兵力,尽可能地拖住秦军。 可以吃亏,但不能败!这是周骐给自己下的任务。 而对面的蒙骜,面对漫长的赵军阵线,实际上也没有全歼赵军的想法。 经过两年的磨炼,蒙骜也深知重骑兵虽然威力无穷,但持续力最多就是半个时辰。 显然,在这样大规模的作战之中,半个时辰是很难对地方进行击溃的,除非是在敌军即将崩溃的最后一刻。 因此,蒙骜所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将赵军的目光吸引过来、拖住赵军而已。 毕竟自家知道自家事情,秦军之中最为精锐的部队不是在新郑的正面战场,就是在大梁城内养精蓄锐。 蒙骜手中的队伍在秦军之中也多是各地的防御部队所临时拼凑而成的。 在蒙骜的预想之中,这些兵力以多欺少,或者是欺负欺负其他国家还行,跟同样兵力的赵军对阵,是很难占到便宜的。 也就是手里头还捏着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重骑兵了,否则,蒙骜是真的不敢进行这样一场决战。 可以说,秦赵两军,犹如卧龙凤雏,看起来都撸起了袖子做出要跟对方拼命的打算,但实际上,都是在拖延时间,给各自后续的大军争取时间。 只可惜,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不是人力可以轻易阻止的了。 就如这场战斗,尽管双方主将的内心都不想拼死一战,但甫一接战,两军还是不可避免地打出了真火。 底下的战士们可不知道他们主将内心的戏码,他们只知道,对面的是敌人,这里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场。 任何的杂念都会是导致自己死亡的原因。 于是,一场并不受控制的“决战”终于打响。 于是,漫长的阵列之上,刀光剑影之间,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鲜血几乎瞬间就流满了整个战场。 血河之中,蒙骜赫然发现,自己的部队竟然跟眼前的赵军打了个五五开。 顿时,蒙骜就明白,这伙赵军也是二流货色。 也对,自家是倾巢而出,赵军也肯定是如此,哪有那么多精锐。 这样的情况,自然也被周骐看在了眼中,周骐也自然明白对面的秦军也是半斤八两。 当即周骐便悄悄地用一万屯田兵将一万精锐悄悄换下,甚至在看到自己换下了一万精锐之后,秦军依旧没有什么突破之后,周骐也是狠狠心,又将五千屯田兵换了上去,另外五千屯田兵也随时准备轮换。 周骐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秦军不是那么精锐,那不妨就用这股秦军练练兵,虽然损失或许会大一些,但留下更多精锐,却是能更好地配合赵括的反击。 孰轻孰重,周骐显然想得很清楚。 更别说,随着时间的推进,能留下的屯田兵也会逐渐地变成精锐。 这俨然是“先苦后甜”的战术。 而更令周骐意想不到的是,正是他的这一先苦后甜的战法,却是在无意中让秦军吃尽了苦头。 只是,这一釜底抽薪之下,前线的赵军步卒阵线随即变成了两万五千精锐和三万五千屯田兵。 不可避免的,秦军的战力优势一下子大了起来。 好在的事,秦军得优势虽然有,却远远构不成胜势,尤其赵军还有两万骑兵不时地对秦军进行着骚扰。 面对这样的情况,蒙骜显然也不急着亮出底牌,甚至他也很愿意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 虽然秦军占的便宜不多,但不多也是便宜啊,只要能够继续下去,总有积少成多的一日。 可以说,随着战斗的继续,对于战场上的态势,两位主将都很能接受。 唯一令两位主将都有些受不了的,便是这兵力损失的速度了,虽然彼此都好不到哪里去,但看着手中的损失情况,两名第一次单独只会十万级别会战的主将,心头还是不由得一抖。 仅仅一日的损失,双方的损失便已经达到了四千多人(赵军稍多几百)。 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恐怕要不了十来天,两军都将失去战力。 若是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位主将应该会主动收缩战线,以求将损兵的速度降下去才对。 可偏偏,无论是周骐还是蒙骜都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 这不仅仅是双方都被逼到悬崖的缘故,更重要的,还是双方的手上都还捏着一张底牌,一张自以为能给对方造成绝杀的底牌——重骑兵。 是的,双方都想用这惨烈的战斗流尽对方的鲜血,然后在对方精疲力竭的最后,将那致胜的重骑兵投放战场,然后将对方彻底地击溃。 于是,惨烈的对战依旧在继续着。 于是,周骐先苦后甜的战法,逐渐让秦军迷茫了起来。 无他,同样是二流的队伍,但很明显,赵军的成长比秦军要来得快许多。 倒不是赵军的屯田兵比秦军接受能力更强、成长更快,只是因为秦军损失了补上来的还是同样的秦军,甚至还需要重新适应战场。而赵军的屯田兵损失了,补上来的却几乎是清一色的精锐,那战力能不飙升吗?! 于是,蒙骜赫然发现,对面的赵军似乎越来越不好打了...... 第726章七日末重骑兵出 战至第七日,蒙骜也终于觉察出不对了。 当即,蒙骜也是甘冒风险,亲往前线,在一番仔细的观察之后,蒙骜也是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不是赵军学习快,而是被换上来的赵军一个比一个凶猛! 显然,最先与自己对阵的,并不是赵军的最强阵容。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说实话,蒙骜是有些丧气又有些可惜的。 若是能在第一时间,就把自己手上的底牌撒出去,或许此时,自己已经站在赵军的营地之上庆功了。 当然,作为一名将军,蒙骜也深知往事不可追的道理。 失去的机会,那就不再是机会了。 蒙骜也是很快调整好心情,开始面对当前的问题。 当前的问题是,秦军越打越弱,而赵军相对而言,虽然兵力也是越打越少,却是越打越精。继续战下去,别说是击垮对面的赵军了,恐怕能以平局收手都算是不错的了。 为今之计,要么趁着还占据着一定的优势及时收手,将部队撤回,放赵军进入颍川战场;要么便是放手一搏,将重骑兵放出,试着一举击溃赵军。 自然,这两个选择,哪个也都不是完美的。 虽然经过数日的鏖战,蒙骜实际上已经成功地完成了牵制和吸引赵军注意的任务,但手握重骑兵,却让赵军安然进入颍川战场,这对于蒙骜而言无疑就是一个失败。 而若是要放手一搏,面对如今阵型还很严整,兵力还有足足七万多人的赵军,三千重骑兵,未必就能够突破并搅乱其阵线。 如此一来,反而是暴露了自己重骑兵的存在。 再三权衡之下,蒙骜还是决定打出自己的最后一张牌。 一来,自己的重骑兵已经训练了两年之久,即便蒙骜已经采取了各种措施,但以赵国密探之能,没有任何的风声那简直是在自欺欺人。 换言之,赵国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这只重骑兵的存在。自己再这么藏也意义不大。 二来,重骑兵虽然训练出来了,但在实际作战中的效果如何,与赵国的重骑兵相比较,胜算又如何,其实蒙骜心里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与其将这个疑问带到最终的决战战场之上,不如在这偏战场上试验一番。 若是能达到预想中的效果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也能找出问题所在,并加以改进。 于是,在这样的心态下,蒙骜也是当即传令道:“重骑兵,备战斗” 随着一阵呜咽的号角声,已经快要生锈的重骑兵们终于可以从营帐中钻了出来! 看着天边的阳光,听着集结的号角与催促的鼓点声,秦军重骑兵的将士们也是喜不自胜:磨炼两年,今日,终于该我表演了! “着甲!”屯长们大喝着命令道。 因为铠甲太重了,平时的重骑兵都是没有着甲的。 随着各自屯长的命令下达,一旁的辅兵们当即上前为重骑兵和他的战马穿上战甲。 重骑兵的铠甲为了其防护性,那是设计得又厚又重,一个人根本就没法穿脱。甚至即便有着三名辅兵的帮忙,也花费了足足盏茶的功夫才将那厚重的铠甲穿上,而穿甲的辅兵更是因此累的气喘吁吁。 终于,战甲依然齐备。 一队队重骑兵身后的黑色旗帜随即翻滚了起来,那是给前军下达的通知 而前军回应的便是一阵阵更加紧凑的擂鼓之声。 “上马!”重骑兵各曲的曲长随即再度下令道。 早已准备好的辅兵当即将一个个上马凳搬到了战马身旁,而重骑兵也在辅兵的帮助下,缓缓地登上了战马。 紧接着,又有另一名的辅兵为已经端坐在马上的骑兵递上了精制的长矛; 至于那刚刚的几名辅兵则一边撤去着凳,一边忙不停的为相邻的战马挂上连接的铁链。 随着带着铁蒺藜的手臂粗细的铁链挂在完毕,三千全部重骑兵也终于整备完毕。 当即,目光扫过麾下所有将士之后,各曲的曲长手中的长剑也被高高举起。 阵线后方挥舞的旗帜随即变成了鲜红而耀眼的战旗,同时呜咽的号角声也从重骑兵的身后缓缓响起。 那是重骑兵方阵最后的通告。 号角声中,秦军的步卒当即再各自校尉的指挥下开始收缩防线,给重骑兵让出作战的空间。 而与此同时,中军内的秦军重骑兵们也纷纷轻夹马腹,三千重骑兵踏着缓缓的脚步,终于开始步入战场。 然而,在这正面延绵数百米的巨大战场之上,即便有着铁链加快控制区域,但区区三千重骑,所能控制的区域也是有限的。 这也是蒙骜纠结重骑兵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务的主要原因。 “咚、咚咚......” 秦军的战鼓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再度响起。 “哒、哒哒......” 重骑兵的马蹄也伴着战鼓之声,渐渐密集了起来,临近两军阵线前,重骑兵已经就要完成最后的加速。 就当秦军重骑兵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赵军阵线的同时,赵军的阵型却已然在秦军重骑兵加速的过程中发生着变化。 原来,秦军的战阵变化,包括鼓点和号角的变化没能逃脱周骐的眼睛,尤其是那明晃晃的如同一具具铁塔一般的重骑兵,更是从出现的一刻便将周骐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一直跟赵韦搭档的周骐,当然明白重骑兵这等杀器对自己麾下大军的威胁之大。而面对此等杀器,周骐却也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原因很简单,蒙骜的这张底牌,早就被周骐给猜到了。 “终于舍得拿出来了。”周骐在心中暗自欣喜道。 很明显,两军对战,谁先掀开底牌,势必就将落入下风之中。当然,前提是自己能接住对方抛出的底牌。 怎么接? 很显然,作为重骑兵的发明者,赵括当然知道它的弱点。 麻扎刀、钩镰枪这些耳熟能详的武器,几乎在“铁浮屠”出世的同一时间便已经悄悄囤积在武库的某个角落。 可以说,面对极容易被学去的“铁浮屠”,赵括早已准备好了万全的措施。 只是,面对秦军极有可能的假冒伪劣产品,直接出动麻扎刀、钩镰枪这样的武器,那就是在搞自己。 很简单的道理,这次赵军虽然可以用麻扎刀、钩镰枪解决掉秦军的重骑兵,但下次,秦军便也能用同样的办法,解决掉自家的重骑兵。 这对于赵军而言,显然是不合算的。 因此,以重骑对重骑,才是面对秦军重骑兵时最好的选择。 当然,这样的计划,赵括自然早就跟周骐和赵韦通过了气。 自然,周骐也是当即依计而行! 随即在秦军的缓缓调动之中,赵军中军的高台之上,红色的旗帜也是摇曳生姿,号角声伴着急促的鼓点在赵军中军响起,随即整个赵军快速地行动了起来。 趁着联军“铁浮屠”还在整备,秦军前线开始收缩防线之际,赵军前军也跟随着秦军收缩起了防线。 不仅如此,赵军中间兵力更是渐渐向“铁浮屠”波及不到的两翼进行运动,同时左右两翼的护军骑兵也作后撤状; 眼见着秦军重骑兵已经开出,正对着秦军重骑兵防线的中军之中,却是“慌忙”布设了几组拒马,随即大军仅仅留下部分战卒,主力向后,迅速撤离; 后军变作前军,率先后撤。 整个军团,似乎在发现了秦军得重骑兵之后,就要往后方营寨中撤退。 而赵军如此规模的调动自然瞒不过蒙骜的眼睛。只是,蒙骜对此,却是并无太多的反应。 毕竟若是由他来指挥,在面对重骑兵的出击,收缩回营,或许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只是可惜,蒙骜显然低估了他的对手周骐和赵韦,也更低估了赵军。 就在蒙骜漠视着赵军动向之时,前方秦军的铁骑已然开始行动,哒哒的马蹄混杂着铁链相互撞击的声音,在原本喧闹的战场之上,奏出了不一样的一首乐曲。 那是一首名叫“屠杀”的乐曲。 即便周骐已经及时地进行了调整,但前线数万的部队岂是短短的功夫能够全部调动的开的。 三千铁骑快速地穿过前方友军留出的口子,随即在出口处爆裂开来。 寥寥无几的拒马根本挡不住秦军的重装骑兵,只一瞬间,便成了一堆木渣。 正面战场随即落入了秦军铁骑秀场:飞奔的铁骑在战场上肆意狂舞,鲜血并着断臂残肢被铁骑挥舞到了空中,又狠狠地砸向了地面,而联军铁骑的速度竟未因此降低半分。 只一瞬间赵军阵线便被突如其来的铁骑给撕得粉碎,无数赵军士卒饮恨当场。 这便是战场。 别问为何周骐明知秦军有铁骑将出,却不提前做好布置,致使几乎上万赵军为铁蹄所踏破。 问就是:这万余英魂便是请君入瓮的“入场券”。 周骐回头看了一眼向自己的阵线发起冲锋的秦军“铁浮屠”,确定了秦军重骑兵已经跟上了后,周骐再无半点犹豫,带着殿后的亲兵就往后军赶去。 在不远的后方,赵韦已经为联军准备好了专属于他们的坟墓...... 第727章诱敌深入待机会 “杀进去了!” 蒙骜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直到指甲嵌入皮肤,略略感受到了刺痛之后,蒙骜才算是放下了心。 这重骑兵出击,最重要的就是这第一击。 只要能突破赵军的第一轮的防线,随着重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后续便再难阻止了。 眼看着赵军似有所调整,蒙骜只以为这一击要落空,却不想却是轻而易举地突入了其中,怎能不令人兴奋不已。 但很快,蒙骜便恢复了一名将军该有的冷静,眼见着铁骑冲阵,已经全线突破赵军前军的防线,而赵军无论中军、后军都已经掉头而走。 蒙骜知道,是时候继续推进了。 当即,蒙骜大手一挥,中军大纛随即传令,呜咽的号角声瞬间变得更为急促而洪亮了! 紧接着,急促的鼓点再度响起,催促着早就急不可耐的秦军士兵们对着眼前的赵军发动全面的进攻。 面对士气如虹的秦军将士,已经被重骑兵冲乱了阵型的赵军如何会是对手。 即便j赵军的校尉们极力地维持着阵型,试图减少损失徐徐后撤,但显然,秦军得将士们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在秦军优势兵力的打击下,赵军整条防线瞬间陷入了节节败退之中。几乎在每时每刻之中,都有上百赵军士卒倒在秦军得刀锋之下。 饶是如此,周骐依旧没有下达反击的命令。 原因很简单,秦军追的还不够深。 于是,就在赵军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崩盘之际,赵军中军突然传出鸣金之声。 显然,这时候的退兵的指令,与其说是退兵,倒不如说是在下令“逃跑”。 果然,听到鸣金之后,无论左右两翼还是留守中军的千余赵军,当即便在各自校尉的带领下,向着后方撤退了起来。 不仅如此,随着秦军得追击,赵军的士卒也甚至是将自己的头盔、甲胄、戈矛全都都抛弃在地,更别说旌旗、战鼓之物了。 站在蒙骜的视角来看:这无疑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溃败,没有半点水分的溃败。 尤其在蒙骜登上车辕看到赵军几乎毫无章法的撤退之后,更是确定了,这就是一场溃败。 可惜的是,蒙骜的目力只有这数百步之远,即便是登上了车辕。 若是他能再登高一点就会发现,在那乱糟糟的溃败之后,却是一队队严整的军阵,正在赵军的营寨前缓缓集结。 只可惜,巨大的胜利当前,即便是蒙骜也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蒙骜很清楚,只要能够击溃这只赵军,他就能直接包围洛城,甚至不需要秦魏联军的出手便能直接将赵军数十万大军困死在颍川郡内。 如此巨大的诱惑当前,一股子强烈的欲望瞬间从蒙骜的心底升起。 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在蒙骜的耳边反复地吟唱着:“冲上去!冲上去!拿下这只赵军,立下不世的功勋!” 蒙骜当然知道,这样的想法并不冷静。 他也知道,战至此时,秦军已经占了大便宜了,自己也已经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可是,看着那狼狈而逃的赵军与一地的旌旗,要蒙骜此时将部队撤出来,那是真的饿做不到啊! 当然,也不仅仅是眼前的利益,重骑兵的效果也给了蒙骜更多的信心。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蒙骜终于缓缓下令道:“传令:全军出击!” 随即,将令很快得到执行。 整个秦军轰然而动,浩浩荡荡地便杀向了赵军最后的阵线。 当然了,蒙骜经过数次的大战,早已经成长起来,如今一战又关系到秦国的兴衰,蒙骜自然也不会莽撞地将兵力一股脑儿地压上。 即便心中已经激动不已,但蒙骜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理智。 只见蒙骜数道将令频发:铁骑为矛头,稍稍放缓速度,步卒迅速跟随其后,轻骑兵紧紧护住两翼,大军徐徐向前推进。 应该说,蒙骜的将令很冷静、很合理,按照蒙骜的设想,万一赵军还有什么底牌,自己也能及时回转。 只可惜,现实的情况却往往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平原放马,从来都是易放难收,更何况是在如此兴头之上,更何况,冲在最前面的还是一往无前的重骑兵。 赵军的溃败如同一管兴奋剂,不仅狠狠地扎在了蒙骜的心头,也更是扎在了每个联军将士的身体上。 甚至即便是深受重伤的士卒,也奋起最后一丝气力,想要冲上前去再斩杀一员赵军,再为自己的军功簿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若是蒙骜及时收兵,或许秦军得将士们还不会如此的疯狂。 可蒙骜偏偏下达了追击的指令,这秦军的将士们哪里还能收得住脚步。 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便奋力地冲向了赵军,而赵军在秦军如此的攻势之下,也溃败得越发地快了。 相对应的,赵军溃败得越快,秦军的将士就越兴奋! 明明秦军还是穿着全甲,其速度却丝毫不比已经丢盔弃甲的赵军慢多少。 只是,越是兴奋之时,越是危险之刻,这个朴素的道理。 命运呐,总喜欢找那些登高而忘乎所以的人。 很可惜,十万秦军显然已经记不起这些道理了。 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了追上去,拿军功的念头。 眼前的赵军已经不再是赵军了,而是行走的军功!手快有手慢无的那种军功,怎能不令秦军的将士们眼红不已。 “奋勇争先”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如今的秦军了。 于是,原本还算齐整的进攻阵型渐渐在秦军众将士的兴奋之情中变得松散了起来。 没办法,秦军的将士们太渴望这次的军功了。 前两年的陈都之战,算是让秦国底层的百姓稍稍缓了一口气,可为了此战,秦国的百姓再度背负了太多的税收。 秦国需要打赢这场战争,获得更多的资源。 而秦国的将士们,更需要在这场战争中获得功勋,以保证自己和家人能活下去。 于是,在面对如今看似唾手可得的军功之时,秦军将士的对手已经不知不觉地从赵军变成了身边的战友。 你多杀一人,我便少杀一人。 我少杀一人,家人就少一碗粟米。 少一碗粟米,家人就可能过不去今年的冬日。 这就是现实。 而在这现实的催促下,秦军的阵型变得七扭八歪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很明显,这样的阵型,根本顶不住来自赵军的任何一次反击。 跟随着大军行动的蒙骜自然也很快发现了这样的异常,可是他明白:除非自己下令全军止步,否则根本无法调整阵型。 甚至,即便自己下令全军止步,事到如今,秦军也挺不住脚步了。 一个个杀红了眼秦军如同一头头看见了红布的公牛,除非身死道消,否则是不可能停下追亡逐北的脚步的。 正在蒙骜踌躇之际,秦军的阵线变得越发的乱了,不仅前后军之间没了衔接,甚至出现了后方的秦军越过前方的友军的情况。 显然,此时秦军已经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滑坡而去。 可若是此时…… 蒙骜有点不敢往下细想,只能眯起眼睛看着前方仍在逃窜的赵军——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吧。 然而,一个人越是不希望出现什么意外,意外什么的越是会找来。 秦军的将士们痛痛快快地追出小半个时辰,看似气势如虹,可若是细细查看就知道,实际自秦军开始追击以来,倒下的赵军却是越来越少。 甚至,战至此时,秦军脚下的土壤也依旧没有被鲜血染成红色。 若是经验老到一些,蒙骜或许也应该发现问题了。如此的溃败之下,赵军的损失却连万数都上不了?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只可惜,此时的蒙骜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毕竟前方的重骑兵还在肆虐着赵军的将士。 尽管实际上重骑兵们也已经有些疲惫,但在血腥之气的刺激之下,重骑兵将士们的肾上腺素也是不断地分泌,人人都仿佛还有着无穷的气力。 只是,他们似乎都不曾注意到胯下的战马正在嗷嗷地喘着粗气,也更没有注意到在前方看似一片平坦的道路上,隐隐可见的黑压压的一阵。 于是,奔雷般的声音继续在战场纵横咆哮,重骑兵的锁链依旧横扫着前方本就稀薄的赵军阵线。 终于,随着赵军越来越少,秦军眼前的路途却是越来越宽敞了起来。 没等秦军铁骑反应过来呢,前方不远处,赵军残兵忽然就不见了踪迹。 再往远处看去,阳光下,似有严整之军阵在前方等着自己。 当即便有人人心中暗感不妙,只是,已经深入阵线的秦军哪里还有退却之路! “冲!” 深知没有退路的秦军重骑兵,再度呼啸着向着赵军那黑压压的阵线冲去。 秋风在秦军铁骑们的耳边呼啸着,看着越来越清晰的赵军身影,身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之情,冲杀得更快了。 然而,秦军的铁骑终究没能抵达赵军军阵的面前。 因为,赵军的军阵,也正朝着他们冲杀而来...... 第728章重骑相见非敌手 几乎一模一样的装束,如同照镜子一般地出现在了秦军重骑兵的面前。 直到此时,一众的秦军才记起来:重骑兵,可是赵国先给带到战场之上的啊! 只是,显然,战至此时,秦军已经退无可退。 当即,尽管秦军的重骑兵们已经有所疲累,却也鼓足着最后的勇气,向着赵军的重骑兵便杀了过去。 数百步的距离,在已经奔驰起来的重骑兵的脚下,不过是转瞬即至。 终于,两股洪流还是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霎那间,战之上便是人仰马翻。 只是,预想中的互有胜负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速度更快的秦军,呈现了一边倒的境况。 是的,倒在那战场之上的,几乎清一色的全是秦军的将士。 即便秦军稍有疲累,也绝不该是这样的情况。 可偏偏,战果便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无他,秦军的重骑兵并没有解决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这两个重骑兵的关键性技术。 可以说,此时的秦军重骑兵只不过是披上了厚重铠甲的初级骑兵,而之所以能够贯穿赵军的队列,一方面是赵军根本没有怎么抵抗,另一方面则是秦军用了一条绳索将自己的身子与战马困在了一起。 很明显这样的固定,在面对步卒时倒也还算是足够,但面对着同样武装到牙齿的赵军骑兵,显然是有些不够看了。 首先是这样的束缚极大地限制住了秦军的动作幅度。而动作幅度的限制,无疑会让秦军的将士失去很多攻击方式。尤其是诸如需要展臂蓄力的砍杀,更是无从用起来。 其次,绳索虽然将人与马绑缚在了一起,却也只能做到在冲击时的卸力,保证秦军将士不会因为反作用力而从马上摔落,但却没法像双边马镫一样,让秦军将士在马背上借力。 最后,因为高桥马鞍的缺失,实际上秦军将士在马背上的姿势也是极其受限的。 这样的一个“假李逵”遇到了装备着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的“真旋风”,其结果如何,可想而知了。 两军交错之际,长刀互砍,秦军几乎立即便处于了绝对的下风,丝毫没有自保之力。 不少的秦军几乎就在这一击之下,便被斩落马下。 而即便堪堪躲过了这一击的秦军将士也没有好到哪去,战马之间的铁链很快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为了最大程度的杀伤,秦军战马的铁链都是半人的高度,刚好也就到了战马胸前的位置。 只可惜,已经装备了重甲的战马根本无惧这铁链的威胁,反倒是巨大的反作用力下,铁链一把将战马之上的秦军将士连同那马鞍一同扯落了下来。 随着“砰砰砰”的声音响起,一片又一片的秦军重骑兵纷纷倒在了由赵韦所率领的重装铁骑的马蹄之下。 很明显,有着致命缺陷的秦军重骑兵根本不是赵军重骑兵的对手。 或许,秦军重骑兵所存在的唯一意义也就是为后续的秦军稍稍阻拦下赵军重骑突进的速度而已了。 好在,秦军重骑兵受创的这一幕却是让蒙骜全都看在了眼里。 虽然不知道赵军施展了什么法术,但蒙骜很清晰地认识到自家的重骑兵根本不是赵军的对手。 更令蒙骜背后发凉的是:既然赵军早有对付自家重骑兵的办法,又怎么会狼狈地逃跑? 很明显,这是一个圈套。 几乎瞬间,蒙骜便已经意识到了不妙,当即蒙骜便要下令回转。 只可惜,重骑兵既然已经出现在了战场,其他的赵军又岂会毫无动作。 就在蒙骜惊讶地看着远处正在跌落神坛的重骑兵之时,赵军之中,呜咽的号角声便已经再度响起。 两支轻骑兵带着数万步卒已经从左右两翼开始了对秦军的包抄。 摆明了,赵军是想一鼓作气地将蒙骜这十万秦军全都吃下。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蒙骜,也顾不得那支花费了秦国重金所打造的重骑兵了,当即下令:“重骑兵原地阻击赵军重骑兵的突击,其余秦军立即后撤。” 应该说,蒙骜的命令是正确而及时的。 实际上如今的秦军重骑,即便是想要撤退也是不可能的了。 毕竟掉头再重新加速,肯定是跑不过只不过百步之遥且已经加速起来的赵军重骑。 而一旦赵军的重骑兵冲入了秦军的步卒阵线,原本就已经有些混乱的阵线势必在第一时间就崩溃了去。 如此一来,保不齐这十万大军就真的要交代在这片战场上了。 因此,留下重骑兵,用这三千人的重骑兵拖住赵军的攻坚主力,为主力大军争取撤退的时间,无疑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果断舍弃掉自己的心血,以换取主力的生还,不得不说,蒙骜已经成长了太多。 只可惜,蒙骜的命令下达得的确足够快速而果断。 可前线的情况却并不尽如人意。 尽管鸣金之声已经急促地响起,但还是有不少的秦军继续向前奔跑着,想要再多杀哪怕一个赵卒。 甚至有这样想法的还不只是一两个秦军,而是整伍整什的秦军都在这么做。 毕竟,鸣金之声虽然响起,听没听到却是自己说了算,而且秦法之中也有一定的弹性范围。 自然听话的,在听到鸣金声之时便收住了脚步甚至开始后撤;而“机灵”点的却又追出了十数步才恋恋不舍地停住了脚步。 可别小看了这一回一追,来来去去便是数十步的差距。 这对于一个严整的军阵而言意味着什么,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了。 好在,严苛的秦法终于还是止住了秦军追击的脚步,只是,再看看秦军的阵线,却已经是七零八落。 而这样一个七零八落的阵型,显然已经不需要赵军的重骑兵出手,哪怕只是普通的赵军便能轻易的攻破了。 这对于一只想要离开战场的队伍而言,几乎就是灭顶之灾。 只是,蒙骜已经来不及调整阵型了,两侧和正面的赵军都已经向他压了过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完成合围。 到那时,即便是秦军调整好了阵型,也未必能冲出那牢笼了。 心中一狠,蒙骜也是果断下令:“大纛传令,骑兵立即牵制住赵军骑兵,步卒大军立即回返,不必顾及阵型。” 蒙骜当然知道,此令一出,大军瞬间就会不受控制,甚至就此溃败也不是不可能。 但面对赵郡的咄咄逼人,蒙骜显然也是没有了旁的办法,能逃出去再说吧! 当然,蒙骜也相信,只要能逃出赵军的包围,以秦军军纪之严明,凭借着自己身后的大纛,自己很快就能重新集结部队。 果然,随着大纛传令,秦军的将士们也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当即纷纷跟随着各自的屯长、校尉,开始向着来时的路狂奔了起来。 从猎人到猎物,秦军只用了短短的两刻钟的时间。 看着秦军果断得出奇的撤退,仍在中军之中的周骐,也是微微地叹了口气:看来全歼秦军的目标还是没法达成啊! “与其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周骐在心中微微权衡了一番。 微微估算了下可以留下的秦军数量,周骐也是果断下令道:“传令前军,骑军继续追击,步卒开始收束包围圈。重骑兵清缴完秦军重骑后,配合不足,绞杀包围圈内秦军。” “是。”身边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很快,随着大纛传令,阵阵的鼓点声音随即开始变化,而前线的赵军也随即开始两头并进,开始对正在后撤的秦军展开截断。 应该说,周骐的打算倒也没有问题,秦军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图谋并已经开始了撤退,那么自己继续追击,扩大包围圈也未必能留下更多的秦军。 尤其在重骑兵暂时被拖住的情况下,追击也是来不及的了。 甚至,过大的包围圈还可能让小股的秦军从包围圈中溜走,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此截断,尽可能将可以拿到手的秦军彻底消灭掉。 毕竟这一仗,还且有的打,周骐一点都不急。 当然,赵军的变阵也被正在撤退中的蒙骜看在了眼里,只可惜,面对赵军的截断之举,除了不住地催促大军快速撤离之外,他已经无计可施。 很快,赵军左右两路大军齐头并进之下,秦军的行军队列被迫压缩,无数的秦军争先恐后地向着越来越窄的通道跑去。 而在这一路之上,秦军也重新上演了一次赵军的丢盔弃甲。 只可惜,这次的秦军却是再没有了反转的可能。 终于在赵军的弓弩压迫之下,最后的通道也被关闭。 可惜的是,秦军的主力,包括蒙骜在内,还是在最后关头逃出了生天。 虽然,两万赵军骑兵依旧追逐着秦军而去,但显然,在秦军骑兵战力未损的情况下,赵军的追击并不能取得多少的效果。 好消息是,足足两万三千多秦军包括三千重骑兵,却是被赵军围死在了战场之上。 更要命的是,随着秦军主力的撤离,已经没有任何的力量能够出现解救他们...... 第729章两轮对战暂平手 只是,令秦军有些诧异的是,已经将他们重重包围的赵军却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对他们发起进攻。 不是不攻,只是时候未到。 另一个小型战场上,赵军的重骑兵正对秦军最后的重骑兵展开着围剿。 看着那满地的尸体与远去的大纛,秦军最后的重骑兵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相较于对死亡的害怕,秦军重骑兵的心中更多的却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怅然与愧疚。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重骑兵的挑选有多么的严苛。 虽然比不上秦军锐士挑选般那样面面俱到,却也远比一般的选锋要严格许多。整整三十多万大军,就选出来他们这区区三千多人,便是明证。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重骑兵的训练有多么的苦难。 天不亮,他们便已经起床负重跑操,无论刮风下雨,足足数十斤的重量抗在肩头,往返在营地与咸阳的十数里路上,不论刮风下雨甚至是雪日冰雹。 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整个秦国朝廷对他们寄予了多少的厚望,在他们的身上倾注了多少的资源。 即便在战时也难得一见的肉食,在他们的营地中却几乎是每日的必须,身上的甲胄、刀剑,更是精品中的精品,即便是一般的屯长的制剑也不过如此。 可这一切,在这一刻却是化为了乌有。 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打不过眼前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赵军重骑。 哪怕是营中骑术最好、力气最大的勇士,在赵军的重骑面前也像是个软弱无力的妇人,轻易便被戳翻了在地。 深深的无力感,早已袭满了全身。 但饶是如此,秦军的重骑兵们依旧没有选择退缩。 不是他们不惧死亡,只是他们知道,一身甲胄的他们尚且不能撼动眼前的赵军半分,他们身后的步卒,就更不必说了。 而将军给他们最后的命令正是坚守阵地,为大军突围争取时间。 因此,他们必须像一颗木桩一样,死死地钉在这里,哪怕是死,也要为大军争取最后的时光。 尽管身边的战友已经寥寥无几,秦军的重骑兵还是一步不退地坚守在原地,静静地等候着命运的降临。 或许,这也是他们所能为秦国、为身后的战友们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只可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视死如归」四个字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很快,赵军的重骑兵已经将秦军重骑彻底地分割了开来。 几个冲锋之间,秦军最后的重骑兵也终于被击落马下。 这样一支耗费了秦国数年心血的精锐部队,就此彻底地落下了帷幕。 呜咽的号角声再度响起之时,已经解决掉秦军重骑兵的赵军重骑,终于缓缓地出现在了被包围的秦军步卒的面前。 有了重骑兵的加入,战斗彻底没有了任何的悬念。 横冲直撞之间,重骑兵很快将秦军好不容易结成的圆阵给冲得稀巴烂。 随即踏着整齐的鼓点,数万赵军一边高喊着「降、降、降」,一边收缩着包围圈。 只可惜,即便已经自己生还无望,秦军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刀剑。 无奈,周骐也只能下达了最后的歼灭命令。 当即,三千重骑兵轮换着便开始向已经被分割成数块的秦军阵线的不断冲刷。 是的,冲刷。 重骑兵在前方冲阵,步兵在后方刷人头。 失去阵线防御的秦军在严整的赵军军阵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而微不足道。 几 乎每时每刻都有上百的秦军将士无声无息地倒在了赵军的长刀之下,而他们所能换到的,甚至连个位数的赵军都不到。 眼见着赵军几乎是在屠杀着自己的同袍,终于,秦军也意识到防守根本毫无意义。 只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没有选择放下武器。 倒不仅仅是因为老秦人骨子里的那份血勇之气,更重要的,他们心中清楚,他们多坚持一刻,那主力大军便能多走一刻。多走一刻,被追击上的可能也就少一分。 而只要大军主力尚在,才有可能,为他们报仇雪恨。 也才可能为秦国和他们的亲人带去胜利的果实,不至于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于是,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秦军的将士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冲向了赵军。 赵军的重甲骑兵终究有限,而且只要与赵军的步卒冲杀到了一起,势必就不用再担心那重骑冲杀了。 这的确是对付重骑兵的很好的办法。 只是,仅剩一万多的秦军,结阵自保尚且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更别说主动去冲杀数倍于己的赵军阵线了。 这无疑是在找死。 这也确实是秦军能拼掉最多赵军的做法了。.b. 不出意外,面对秦军几乎亡命的打法,赵军的损失还是上来了。 好在的是这战场足够的大,而赵军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慢慢消磨掉仅剩的这股秦军。 很快,赵军也调动了起来,在运动中,利用兵力的优势不断绞杀着秦军的队列。 终于,耗费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时间,赵军才在追击归来的骑兵的帮助下,算是将这股秦军残兵给绞杀完毕。 即便是如此,赵军还是为此付出了近三千的伤亡。 秦军之悍勇,可见一斑。 只可惜,秦军再是悍勇,也都成了一地的尸首了。 终究这场战斗还是以赵军的胜利而告终。 而在这足足八日的鏖战之中,赵军却也付出了两万多人马的代价,至于秦军,则是足足损失了三万五千人马。 应该说,这样的损失,蒙骜真的已经尽力了。即便是换了王龁前来,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谁能想到赵军早就对自己重骑兵的出现有了成熟的预案; 谁又能想到,自己训练两年之久的重骑兵,在赵军的重骑兵面前会是如此的脆弱。 若非蒙骜果断地进行壮士断腕,秦军的损失绝不会只是区区三万多人而已,不说全军覆没,至少也会有近半数的秦军淹没在其中。 更何况,作为对手的赵军却也是损失了两万多人,虽胜,也不过是惨胜、小胜而已。 好在的是,蒙骜虽然损失惨重,但好歹也还保留着一战之力,同时也算是将赵军的注意力彻彻底底地吸引到了自己的身边。 怎么说呢? 从战略上,蒙骜也算是完成了他的任务了,只是从战术上而言,蒙骜确实有些失算了。 尤其是被秦军珍而重之的重骑兵,就在这亮相的一战之中,全军覆没,连马带甲胄全都归了赵国。 要知道,这可是秦国耗费了全国之力,打造的精良重甲啊。 而赵国只需要给马匹配上双边马鞍和高桥马鞍,这边立即又是三千重骑,一来一去之间,赵秦之间的差距,却是更大了。 好消息是,大战在即,赵国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消化这三千重甲。 而此战,几乎可以说是赵秦的决战了。因此,这三千重甲的存在,倒是对秦赵双方最终的胜负,没有太多的影响。 坏消息是,赵国本身的三千重骑兵依旧将活跃在战场之上。 这也就意味着,不论在何时何地,秦军在作战之时必须时刻提防这只重骑兵的出现。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有着重骑兵优势的赵国就是无敌的。 已经训练过重骑兵的秦军显然也已经发现了重骑兵的诸多问题。 至不济,秦国还有黑冰台可以尽可能地监视住这只重骑兵的调动。 但不论怎么说,这秦赵之间第二轮的交锋,却是以赵军的胜利而结束。 至此,在秦赵第一、二轮的交锋之中,却是略略打成了一个平手。 赵军战损了廉颇这位老将军,固然影响着赵军的士气,而秦军却也损失了寄予厚望的重骑兵,其影响也不可谓之不大。 两相比较下来,或许谁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最终的胜负手,却还是要看最后的第三轮的交锋。 而实际上,第三轮的交锋,也已经在蒙骜与周骐的对战的过程中悄然开启了。 魏国的信陵君终于是动了! 只是,他动作的方向却并不是与秦军所约定好的直插颍川郡,而是向东,意欲收复魏国的故土东郡。 应该说,信陵君的这一举动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魏国想要发展,就不能让赵、秦两家中任何一家独大,因此对于颍川之战,魏国最希望的,就是两军形成长平战场那般的长久对峙。 这样一来,就给了魏军从容布局的时间和机会。 秦军显然也是意识到了魏***头向东的可能性,这才派出了自家宝贵的五万大军加入到联军之中。 这既是增加联军的战力,更多的却也是在监视魏军的动作。 但不知为何,魏军还是出现在了东郡的边境之上。 可惜的是,镇守在东郡的田单对魏军的到来,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在派出了几只斥候进行过一番接触战之后,田单便迅速带着边境的赵军缩回了郡治之内,摆明了就是要收缩兵力,跟魏军打持久战。.b. 只是,令田单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一退后固守的策略却是正中了信陵君的下怀...... biqigezwbiqukujbiquge37zw ibiqugebiqugei37xs36xs yifanshuoskybiqugem36zw 第730章声东击西破轵城 是的,信陵君并没有背叛与秦国的盟约。 确切地说,如今的情形下,也不允许信陵君背叛盟约。 倒不仅仅是因为秦军的五万大军,更重要的是此时的秦赵之战已经不可能重复长平之战的境况了。 很简单,一旦两军有出现长久对峙的可能,尤其是魏军没有按照既定的计划出现在指定位置,秦军势必立即后撤。 只要撤回陈都,赵军还真未必敢进行追击。 而一旦秦军撤离,集中了数十万大军的赵国,你猜他们的屠刀会砍向哪里。 可以说,此时的魏军已经被绑上了秦国的贼船。 当然了,若是能赢了赵国,对于魏国也是赚的,按照与秦国的约定,将赵国肢解之后,魏国将获得原本的东郡和淮泗郡,以及燕国北部的大片疆域,而秦国则将瓜分颍川郡及上党郡。 如此一来,虽然秦国的实力大大增加,但魏国加上赵国的国力,却依旧可以与秦国抗衡。 一个重新的三角角力的格局也就将重新形成,甚至若是齐国、楚国能够支持魏国,魏国未必没有反超秦国的可能。 另一方面,进攻东郡,面对田单的一力防守,即便是攻下了东郡,恐怕也要损失颇重,得不偿失。 因此,信陵君面前最好的选择,依旧是履行与秦军的盟约,从而从赵军的彻底失败中,获取更多的领土。 而之所以会有三万多魏军出现在东郡的边界线上,目的只有一个——声东击西:告诉赵军,我将进攻东郡,从而掩护联军真正的意图。 因为田单手中总共的兵力也不过五万人马,而他所需要防御的范围却是东郡、淮泗两个郡,面对着三万多魏军的来袭,田单也不得不认真对待。 收缩兵力,自然也是应有之意。 与此同时,为防万一,田单也是将魏军向东集结的消息飞鸽传递到了邯郸。 不能说田单有什么错失,只是信陵君已经摸透了赵军的脉搏。又或者说,这是赵军兵力不足的必然情况。 好在的是,齐国对于中原的这场大战,显然没有半点的兴趣,依旧在自顾自地“忙碌”着。 而这也就给了赵括足够的底气。 尽管已经收到了田单的告警,却并没有改变他的战略,并没有向田单方向派遣一兵一卒。 如此一来,信陵君的声东击西明面上看似乎成功让田单收缩兵力并向邯郸告警,但实际上对战场态势并没有什么影响。 当然,在成功迫退了田单所部之后,三万魏军也是只留下了三千多人继续袭扰赵境,保持大军依旧在线的假象,其余大军却是全员掉头,日夜兼程地追寻联军主力而去。 与此同时,赵国方面,吕不韦也终于不负所望,成功从九原郡和代北郡招纳了六万多胡人外加一万多招人,加上邯郸郡、中山、上党等郡陆续征集的一万多人,如今在邯郸集中的新兵,竟是达到了九万之多。 比之赵括所要求的八万人还多出了一万多,这着实是让赵括兴奋不已。 当即,在将留守在邯郸的三万精锐与这九万大军进行了简单的混编之后,赵括也是就要带着这一十二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南下的路程。 只可惜的是,整编比赵括想象中还要更加耗费时间,尤其是其中的主要成员还是胡人的情况下,将他们分开,着实是难到了众将。 没办法,为了尽可能保持胡人的战力,马谡也是只能采取保持千人编组的方式,对胡人进行整编。 而这一整编,便是数日的时间。也就是这数日的延迟,不仅第二阶段的大战已经结束,赵括的行动更是远远地落在了魏秦联军的后头。 就在赵括带着大军刚刚离开邯郸,行至安阳,即将进入原河内郡,却是忽然间从前线传来噩耗:魏军突袭汲水,占领了通往周地的要道——轵城,并威胁野王。 这对于赵括而言,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轵城的丢失,直接将颍川郡与上党郡及赵国大部切割了开来。 换言之,如今李牧手底下(包括周骐和赵韦在内)近三十万大军,与赵国本土失联了。 这几乎就是历史上的长平战场,泫氏与大粮山的翻版——泫氏中集中了赵国几乎所有精锐部队却粮秣不足,大粮山中集中了赵军大量的粮草,却没有足够的兵力。 甚至随着情况的继续发展,如今的战况还要更加恶劣。 轵城的魏军,从情报上来看,乃是魏秦的联军,足足又十五万之巨,这样的一只部队,是有绝对的实力继续向空虚的上党郡(原河内郡)挺进的。 只要其占领了野王城,那么向西北方向可以威胁在空仓领一线的赵军,向东北方向,甚至可以威胁邯郸。 当年的长平之战之所以被迫后撤到了泌水两岸,就是因为野王城的丢失,使得秦军随时可以通过野王城直抵上党腹心之地。 而一旦野王城有失,赵国面临的就不是如何解救困守在颍川郡的数十万大军的问题了,而是要如何避免重现当年长平之战的困境了。 不得不说,信陵君所指挥的魏军这一刀着实是劈在了赵军的要害处了。 当然,这跟赵军的排兵布阵的漏洞也不无关系。 只是,面临秦军倾国来攻,作为防守一方,又是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战线又延绵数郡之下,疏忽和漏洞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甚至,这也算不得漏洞。 原因很简单,就在数日之前,轵城之内还驻扎着五千多人。 只是因为第二阶段的战斗结束,周骐率军赶至了洛城,大军疲惫不已,而周遭的秦军也偃旗息鼓,周骐于是下令轵城中安排三千兵马押送剩余的粮草前往洛城。 不日,这押送粮草的三千多人就将回返。 只可惜,这边才刚刚押送粮草离开,那边魏军并已经开入。这一个小小的漏洞,终究还是被信陵君给敏锐地捕捉到了。 当然了,话说回来,即便是有五千人驻守其中,面对信陵君十五万大军的进攻,恐怕也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这三千大军将城内的粮草运送一空,倒也免去了一番损失。 更重要的是,有这么一大批的粮草入城,一时之间,倒也不用担心前线缺粮的问题。 但很显然,即便是送了一大批的粮草进入洛城,而新郑城内也是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可坐吃山空之下,粮草终究还是会被吃完。 一旦粮草用尽,这足足三十多万大军的下场,可想而知。 什么,让李牧带兵回攻轵城? 你当正面战场上的秦军是吃素的?怎么可能让李牧轻易得脱? 自古华山一条道,赵括明白:只有尽快打通粮道,才能盘活整个战场。 可问题是,赵括自己手里也不过是区区十二万大军,其中九万多人还都是刚刚征来的新兵,而军情之中,占领轵城的魏秦联军却是多达十五万。 虽然魏军的战力不高,但总归不会输给自己的新兵吧。 十二万对十五万,还是攻城,赵括并不认为自己能有什么胜算。 况且,若是魏军稍稍分兵几万前往袭占了野王城,自己这十二万大军瞬间就将陷入被南北夹击的窘境,而整个战场也势必将陷入无法挽回的败局。 虽然心中已经是焦急万分,但赵括深知,自己不能急,更不能慌。 摊开舆图,赵括开始细细分析了起来。 随着魏军的加入,目前双方的情况已经彻底的明了: 从现有的情况来看,秦军在正面集中了二十五万大军,在周王畿附近大约是十万左右大军,最后的魏秦联军也在十五万大军上下。总计投入的兵力应该在五十万上下,这应该已经是秦国的全部了。 而自己这边,在新郑有着一十八万人马,洛城一十四万大军,还有自己手里的一十二万大军,总计不过四十四万大军。 在兵力的总数上就少了六万大军。 战争虽然不是简单的数字累加,但在处于弱势之时,最好的办法依旧是增加自己的筹码(兵力)。 赵括细细数着自己手里还有的筹码(兵力):空仓领上还有四万大军,东郡和淮泗方面还有五万大军。 若是能快速将这两只部队集结过来,那么自己的手上就有二十一万大军。 如此一来,以二十一万大军对阵十五万,进攻轵城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问题是,东郡和淮泗郡距离尚远,等田单将军风尘仆仆地带兵赶来,颍川郡内的大军粮草也基本消耗大半了。 轵城只要拖住哪怕半月,李牧那边就要断粮。 时间上,显然来不及。 更何况,若是将空仓领的大军全部撤下,万一秦军分出一两万的部队,袭击空仓领,那整个上党都将沦陷,这仗也是输。 有些时候,地盘大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自家的实力还没有达到那个地步之前。 显然,如今的赵国就是如此。 要怪只能怪这些年赵国膨胀得太快,而赵括有沉迷在国力的增长,却忽略了征兵的重要性,这才有了如今拮据的情况。 当然,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重要的,还是如今的局面要如何解...... 第731章我自分兵大梁去 在仔细查看过一番舆图之后,赵括的心中终于有了成算。 “传令。”赵括冷冷的声音随即响起。 数名将军与传令兵齐齐躬身答道:“在。” “驻守空仓岭之军,立即抽调锐卒与屯田兵各一万五千人,立即南下,进驻野王城。”赵括从案桌之上抽出一支令箭,冷声道。 “是。”当即,一名传令兵便上前两步领过了赵括手中的令牌,转身便出了营帐。 显然,所有人都明白,此时已经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任何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孙崮。”赵括目光随即扫过众将,继续冷冷开口点将道。 作为与秦的最后一站,身为总管军事情报的羽林卫指挥使孙崮当然也在行营之中,这倒是让赵括不至于陷入无将可用的尴尬局面。 “末将在。”孙崮也是立即出班答道。 “点兵两万,其中锐卒三千,即可赶往野王城。从空仓岭南下之军由你统一指挥。”赵括随即再度抽出一枚令牌,下令道:“只有一个要求,守住野王城,等候我的召唤。” “是。”孙崮也立即答应道。 接过令牌的孙崮也是立即转身而出,快步地点兵而去。 有孙崮领五万军驻守野王城,即便是魏秦十五万大军倾巢而出,短时间内也休想拿下野王城。 只要野王城、空仓岭一线不出纰漏,那么赵国的基本盘也就稳住了。 而只有赵国的基本盘稳住了,赵括才有精力投入到正面的战场之上。 安排好野王城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赵括也是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了舆图。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显然,赵括的成算也不算太多。 只是,在这样紧迫的情况下,能有办法解局便已经是万幸,至于成算,只能付诸天命了。(AR牛逼!)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赵括告诉自己:秦国和魏国都已经拼命了,想要赢下这场战争,赵国绝不能继续求稳了。 再度掏出一块令牌,赵括随即命令道:“传令平原君,立即向齐国提出照会,务必确保齐国不会参战,同时敦促楚国,尽快出兵。” “是。”又一名传令兵接过了令牌,转身出了营帐。 “传令田单将军。”赵括的声音很快再度响起:“集中所有兵力,立即向魏国大梁进发。” “是。”负责飞鸽传书的传令兵再度答应道。 “传令李牧、周骐、赵韦。”赵括继续下达指令:“坚守阵地,不可轻出,寡人很快会打通粮道,会师颍川。” “是。”传令兵继续答应着。 “其余诸将。”赵括随即站起了身,对着众将宣布道:“跟随寡人,改道向东,目标:魏都大梁。” “是。”众将士随即轰然应诺道。 是的,赵括放弃了进攻轵城打通补给线的想法。 尽管这是最直接的方式,却远不是最容易实现的方式。 十二万对十五万,兵力本就吃亏,而且轵城的魏秦联军显然是蓄谋已久的。 以少击多、以弱击强、以无备而攻有备,怎么看着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更别说自己还要分兵去驻守野王城。 甚至即便是最终赵国取得了胜利,自己所率的援军也势必要损失惨重,势必无法再作一锤定音之用。 极大可能,颍川之战,或以两军平手而告终,甚至赵军被迫撤离颍川也不是不可能。 这显然不是赵括可以接受的结果。 既然魏国用全副的身家来赌,那就跟他玩一把大的。 是的,赵括就是要重现围魏救赵的故事。 你不是倾巢而出占我轵城,断我粮道吗? 好,我以一十五万大军(包括田单军五万),直攻大梁,看你如何招架! 不回援,我不仅可以拿下大梁,灭掉魏国,还能间接地打通赵地与颍川郡的联络。 要知道,轵城隔绝的不过是赵地与周王畿的联络,可魏国,却正好与赵国本土和颍川郡都有大面积的接壤。 拿下大梁,赵国的粮食就能从东郡、从河间郡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颍川郡。 魏国断绝粮道的企图不仅会落空,甚至还将面临亡国的危险。 而若是回援,则分全军回援与偏师回援两种。 若是偏师回援,我这十五万大军,有着兵力之优势,势必就要截击之于大梁城外,重现马陵道中故事; 若是全军回援,则我大军可暂避锋芒,与其对峙与大梁城外。与此同时。野王城内五万大军则可分兵收复轵城,同样可以打通粮道。 甚至在占领了轵城之后,孙崮还可率此军尾击魏秦联军,与赵括的大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如此一来,魏秦联军的企图同样将被彻底摧毁。 当然了,这个计划之中,也不是没有风险。 最大的风险莫过于来自齐国的风险。 随着,田单所部全部撤离,整个赵国东面,从淮泗郡、东郡、到蓟北郡、河间郡甚至到邯郸郡,几乎将陷入不设防的境地。 一旦齐国有所动作,赵国将在短时间内沦陷大量的土地。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着如此广袤的地盘,才让赵括有胆子抽调兵马。 说白了,这么大的地盘,就算是齐国真的出兵来打,一个个城池夺下来,也且费点时间,这点时间,足够赵括解决掉粮道的问题了。 以齐军的战力,即便是打完了这场战争,再抽调出兵力回头弥补,也还来得及。 没错,就是以空间换时间。 当然,若是齐国能不动,那是最好。这也是赵括要求平原君立即照会齐国的原因。 相信平原君也会理解自己的意图,一定会安抚好齐国的上下,不要参与到这次的决战之中。 而除了齐国的风险之外,大梁城也是这次行动的风险之一。 虽然从现在来看,魏国的绝对主力已经全部调了出来,可难保大梁城内还有部分部队,哪怕只是万人,也足够魏国坚持一段时间了。 此时若是信陵君跟那庞涓一般,无奈班师,那倒还好,不管是全部班师还是偏师救援,自己就有十足的把握能解决掉粮道的危机(偏师救援,吃掉偏师之后,信陵君还是得救援大梁)。 可若是信陵君就是在轵城硬挺着不回来,跟自己拼时间,谁胜谁负,赵括还真不敢确定。 除了以上两者之外,最后的风险,自然还是前线的李牧及周骐的大兵团。 在先失了廉颇这位大将,如今又被断了粮道,虽说军中的粮秣还足以支撑一段时间,但对于将士们心理的影响却是不言而喻的。 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保持战力,继续和秦军战斗,等待自己略略有些“遥遥无期”的救援,将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尤其,赵括甚至都不能给李牧一个具体打通粮道的时间。 这对于一名将军而言,的确相当不容易。 若是一般的将军,甚至不惜代价,直接带兵回转都有可能。 赵括当然愿意相信,作为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会有足够的能力平复将士们的心情,也会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他的救援。 但终究,那可是三十万大军啊! 不管怎样,赵括的军令既下,便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余地了。 若是失败,只要邯郸、上党以及代北、中山郡的基本盘还在,那赵国就还有希望,毕竟,仅仅这些地盘,已经比自己穿越而来时更大了。 即便失败,无非是将统一的日子稍稍后延而已。 一边想着,赵括的十万大军一边已经踏上了前往魏国大梁的路程。 看着茫茫的前路,赵括的心中却是充满了斗志。 而此时尚在轵城城楼上,看着手下将士巩固城防的身影的信陵君,随着轻松拿下轵城,切断赵军补给线的兴奋感渐渐褪去,信陵君却是更加期盼着在轵城之前,看到赵括大军的身影。 是的,从信陵君的角度来看,赵括不可能会不管轵城。 围魏救赵的情况,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可在信陵君看来,攻轵城远比攻大梁来的可能性更大。 造成这样认识偏差的原因很简单,信陵君小瞧了一件事情——赵军在战事一线所囤积的粮食数量。 谁都知道,粮食对于一支军队的重要性。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古语更是不绝于耳,可偏偏,军队和粮草往往还是分置两地,除了粮草要源源不断地收集和运输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制约”二字。 三十万大军孤悬于外,换了你是王上,你会放心? 即便那人忠心耿耿,可那人下面的人呢? 因此,粮草、兵马分置,既有利于统兵的便捷,也更有利于王上对军队的遥控。 这也是大军之中,往往只有十数日粮草的原因。 只是这些,在赵括这里却通通行不通。 首先是洛城和新郑的存在,让存粮有了足够的地方,根本不用担心会影响到行军布阵; 其次,赵括在赵军之中的威信,别说李牧了,就算是李牧和廉颇、田单加起来,也抵不过,自然也根本无惧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问题。 也因此,从一开始准备和秦军决战之时,赵国就在洛城和新郑城内囤积了大量的粮食。 即便战事已经进行了月余,两城之内的粮食也依旧足够三十万大军至少一月之供给。 只可惜,作为袭击轵城策划者的信陵君显然没有意料到这样的情况。 也正是因为对于粮食存量的判断失误,这才让信陵君得出了完全错误的结论。 很简单,若是大军只有不足十日之粮,赵括得知轵城丢失,便有一两日,大军赶至大梁还要五六日,粗粗算下,仅仅是陈兵大梁便要六七日的时间。 而想要两三日便攻下一国都城的大梁,却也根本不可能。毕竟,城内虽然兵力不多,但凑一凑,一两万人还是凑得出的。 十万对两万,还是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坚持个十数日根本不是问题。 在信陵君的谋算中,赵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也自然也根本不敢冒这个险。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第732章转眼间攻守易型 尽管在赵括的计算中,进攻大梁的时间应该还是比较充足的,但赵括还是竭力地催促着大军的快速前进。 只是,即便如此,临时改道,依旧让赵军花了数日的时间才踏入魏境。 好在的是,大梁的战火,却在赵括的大军抵达前,便已经燃烧了起来。 无他,接到飞鸽传书的田单,没有任何的耽搁,甚至都没有等淮泗郡的大军向自己集结完毕,便带着本就聚集在东郡的三万五千大军冲向了大梁。 显然,身经百战的田单从赵括的命令之中便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虽然为了不影响军心,赵括并没有在命令之中言说轵城的丢失,但作为老将的田单,怎会不知道: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王上绝不会让自己放弃对齐国的防御,将全部的兵力调往大梁。 结合前日魏军出现在边境的情况,田单几乎瞬间就判断出魏军一定已经参战,而且是举国参战的那种,甚至已经攻下了西线的重要城池,这才逼得王上只能“围魏救赵”。 也只有这样的情况下,王上才会让自己率军强攻大梁。 而既然魏军已经全军出击了,那自己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尽最大的努力,率军抵达大梁城下。 因此,田单一边命令着淮泗郡大军向自己集结,一边就带着东郡的部队冲入了魏国境内。 从东郡往魏都大梁而去,可比赵括的路途要近得多了。 不过三日的时间,田单便带着兵马甚至还有大量的攻城器械,来到了大梁城下。 于是,这边的赵括才刚刚踏上魏境呢,那便大梁求援的信鸽已经源源不断的落在了轵城信陵君的手中。 原因很简单,虽然赵括的主力尚未抵达,但抵达大梁,确认城内并无太多驻军之后,田单也是毫不犹豫地便向着大梁发起了进攻。 而这一打之下,偌大的大梁城竟然真的险象环生了起来。 好在魏王及时地将他的数千王宫卫士派到了城楼之上,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城墙的防御。 或许是亡国的气息让魏王清醒了起来,眼看着赵军来势汹汹,魏王可以说是表现出了令人咋舌的英明。 一边组织着城内的世家贡献出青壮进行守城,一边也是飞鸽传书命令信陵君立即返程救援。 是的,命令信陵君返程救援,依旧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至少,站在魏国的角度、站在魏王的位置来说,这是一个最为英明的决定。 哪怕因为这个决定会导致秦军的战败,但只有这样,魏国才能避免就此被亡国的命运,自己也能避免被杀的结局。 无他,魏王很清楚,城内真正的精锐战兵加上自己的王宫卫士,也不过区区六七千人而已,即便是城内各个世家倾囊相助,恐怕也凑不出两万人。 要面对城外数万大军,根本不可能。 而且,眼前的这数万大军,应该不过是赵军的先锋而已。 只是,魏王的命令,却着实有些惊讶到了轵城的信陵君了。 信陵君是怎么也猜不透,根据情报,明明前两日还在赵国境内的赵括大军,甚至还分兵前往了野王城的赵国大军,怎么突然间就到了大梁? 难道他们还会飞不成? 信陵君是真的希望这个情报假的,可是看着信件上的暗记,分明是魏王的手笔啊! 而在帛书之中所描的场景,怎么看也不算是杜撰的啊! 就在信陵君怀疑之际,信陵君也是注意到了场景中的一个细节,大纛名曰:田。 田姓? 信陵君几乎不用费劲便已经联想到了驻守在东郡的田单? 难道,不是赵括的大军抵达了大梁,而是东郡的田单进军了大梁? 可不应该啊,那边田单自己也就几万大军,若是都带到了大梁,他不怕齐国也加入战斗吗? 正待信陵君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最新的情报也很快到来,赵括的大军的确还没抵达大梁,如今才刚刚进入魏境。 如此一来,信陵君也不用猜了,一定是驻守在东郡的田单率军西进了。 一瞬间,信陵君只觉得头晕眼花。 不得不承认,赵括的确有着常人所难胸怀与胆色。 这边的三十万大军,赵括不要了? 那边的东郡、淮泗郡、蓟北郡都不要了? 你就那么确定,田单能在前线粮草断绝前结束掉大梁的战斗吗? 你就那么确定,齐国就真的不会闻风而动吗?那可是数郡之地、千里之疆啊! 一连串的感慨与疑问几乎将信陵君的脑海占满,但很快,信陵君便将这些想法通通滴赶出了脑海。 因为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该怎么办。 是回师,还是继续静观其变? 回师,未必能救下大梁,即便是救下了大梁,一旦赵国打通了粮道,秦国的这场攻势也就宣告了失败。 更要命的事,一旦赵军趁着自己解救大梁与田单所部纠缠之际,再度转向西面,会同颍川郡内的大军对秦军展开反击,这场决战,秦国也就输了。 而一旦秦国输了,自己的魏国,也不过就是缓两年亡国而已。 可不回师呢? 大梁城内至多也就组织个两万人守城,而且战力还都是三流的水平,在田单的手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更别说,赵括手下还有十万大军。 恐怕等赵括的大军赶到城下,要不了两日便能破城了。 而一旦大梁城破,魏王被擒,魏国也就亡了! 一旦魏国亡了,赵军甚至可以用大梁城内的粮食直接送到颍川,时间至多一两日而已。 同时魏国的土地也将成为赵军坚实的粮道,而自己费尽心力占领的轵城瞬间将变成鸡肋之物。 甚至,若是赵军再将轵城一围,断粮的可就是自己了。 想及此处,信陵君猛然发现,刚刚还大优的战局,竟然是在转眼之间变成了必败的局面。 对于魏国而言,更是早些亡国与晚些亡国的区别而已。 这着实是让信陵君无法接受。 明明自己已经算得那么精确了,明明自己已经是如此地小心翼翼了,可为何还是让那赵括轻易破了局。 应该说,这样的局面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绝难接受的。 大起大落之间,便是直接疯了也说不定。 好在,数次的战斗虽然没有让信陵君和魏国占到太多的便宜,但至少信陵君的心理素质算是锻炼了出来。 只是在短短的失神之后,信陵君便已经重新沉浸到桌面的舆图之中。 “既然赵括能见招拆招,自己也可以!”信陵君努力在心中给自己打着气。 只可惜,赵括可以见招拆招是因为他手里还有牌,而信陵君手里的牌却是都已经打了出来。 沉吟许久,信陵君终究发现,似乎自己根本没有第三个选择。 或者说,他从来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回师,是他必然的结果。 无他,魏王不允许自己不回师,魏国的将士们也不会允许自己不回师。 虽然,这些年自己虽然在军中威望日盛,但显然,魏王在军中也不是没有亲信。 在这样危急的时候,魏王不会只给自己发来的王命。而一旦自己接到了王命却没有任何的动作,恐怕立即就会有人拿着王命将自己拿下。 甚至,此时赵军兵围大梁的消息便已经在大军内部蔓延开了,而一旦大军知道大梁危在旦夕,即便以自己的威望,恐怕也控制不住汹汹的军情。 回师,也是绝大多数将士迫切想要的结果,信陵君根本无力阻止。 只是,虽然这场战争随着自己的回师已经没有了胜算,但这却并不意味着,赵国就一定能完胜啊! 很快,在信陵君的脑海中便有了初步的想法。 当即,信陵君也是找来了秦军的主将,随即也是将赵军如今的行动以及大梁的危机和盘托出。 秦军的裨将显然也不是傻子,立即就明白了信陵君的意图。 只是,身为秦军更是知道如今轵城的重要性,当即便要劝说信陵君再坚持几日,或许要不了几日,前线的赵军就将崩溃。 信陵君却是微微摇头,道:“赵括既然敢兵行险着,必然是有着成算。再等几日,或许前线的赵军尚未崩溃,我手下的魏军便先行崩溃了。” 闻言,秦军的裨将顿时有些哑然。 显然,跟魏军在一起已经一个多月,魏军是个什么模样,秦军裨将的心中也是有数的,真的让他们得知大梁被围却不回援,恐怕真的会有不少人开小差离开。 默默盘算一番之后,秦军的裨将还是坚持道:“将军要离开轵城,末将无法阻止,但末将所受指令,却是占据轵城,截断赵军粮道,请恕末将不能随将军离开。” 对于秦军裨将的坚持,信陵君倒是早有预料,他也并没有想过要将秦军一起带走的意思。而且,秦军堵在这里,也算是为自己殿后,信陵君也是乐意的。 当然了,信陵君将秦军喊来,却不是要问他的去留的。 “我军走后,赵军势必反扑。”信陵君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裨将的请求,随即继续说道:“还请将军速速知会贵国王上与王龁、蒙骜将军。为今之计,胜已不可能,不败便是胜利。当然,若是......” 第733章魏军回返大梁中 「若是,能令齐国发兵,则赵国即便小胜于西,却势必大败于东也。如此,则还有来年之战也。」信陵君也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魏国也会立即照会齐国,邀其出兵伐赵。」 倒不是信陵君对秦军有着多么的信任,只不过这邀齐国发兵实在是宜早不宜迟,而一个魏国,显然不够分量。 要齐国因为魏国而得罪赵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能加上一个秦国,在面对几乎不设防的赵国东部,齐国未必不会起一丝贪念。 只需要一丝的贪念,哪怕只是派出上万秦军稍作试探,齐国就会立即发现赵国外强中干的事实。 只要能顺顺利利拿下哪怕一个小城,成功的喜悦瞬间就会成为勾起这头东方巨兽苏醒的引子。 到时候,即便赵军在东面对秦作战中取得了胜利,但却要失去包括燕国在内的大片土地,如此一来,战国的格局又将为之一变。 虽然魏国或许也争取不到什么利益,但只要不是赵国一家独大,魏国,就还有机会。 这也是如今的信陵君所唯一能做的了。 当然,这对于秦国而言,虽然也不是开战前想要的结局,却也同样是继续与赵国争天下的唯一办法。 或许消息传回咸阳,已经不在理会政务的秦王会暗暗有些后悔,为何没有继续贯彻先剪除羽翼,再与赵国决战的思路,这才给了其他国家机会。 又或许,秦王也会庆幸,还好没有坚持这样的思路,才会在山穷水尽之时,又看到新的可能。 但不管怎样,这都不是眼前的这个小小的秦军裨将所能够决定的事情了。 当即,秦军裨将也是抱拳领命道:「信陵君放心,末将立即飞鸽传书,通知上将军与朝廷。」 闻言,信陵君也是微微点了点头。 安排好最后的后手,信陵君随即也是传令,全军拔营,回返大梁。 是的,信陵君没有等待天黑,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拔营起行。 不是信陵君不知道白日拔营行军极其容易被赵军探知行止,即便不被埋伏,也极有可能被赵军堵在半路之上。 只是,大梁城的危急已经不允许让信陵君继续等待。 每晚回去一刻,大梁城都有被攻破的可能。 而且,被赵军侦知本就无可避免,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让赵军知道。 当然,即便是被赵军截击,在几乎同样的兵力之下,信陵君又清楚地知道这股赵军多是临时征召的青壮,魏军还有本土作战的优势,即便面对赵括,信陵君还真的不怕与之对战。 不过更重要的是,魏王安插在军中的亲信,或许也更不会给自己等到晚上的时间。 与其让大军失控,还不如自己果断些。 于是,在午后时分,魏军十万大军便如同一股风似的,消失在了轵城之中。 很明显,即便魏军行动十分快速,却依旧逃不过赵军羽林卫的眼睛。尤其是轵城之失,身为赵国对外情报组织的羽林卫事前竟然是一无所知,已经让羽林卫们颜面扫地,此时的他们更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城内秦、魏联军的一切动向。 魏军的动作自然在第一时间便被羽林卫看在了眼中、记在了心里、写在了传书之上。 很快,刚刚踏入魏国境内的赵括便再度收到了羽林卫的情报:魏国十万大军回援,附上的还有魏军的行军节点图。 可以说,有了这张图,赵括很轻松就能判断魏军行进的下一个节点,自然也就很容易可以阻截主这股魏军的归师。 只是,兵法有云「归师勿遏」,面对这样一只急于回到驻 地、进行保家卫国的魏军精锐,若是中途拦截,其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即便是赵括也不得不小心。 于是,摆在赵括面前的,又成了一道选择题。 选项一,继续向大梁挺进,争取在信陵君的魏军回返之前,夺下大梁,随即与田单将军会师,继续以十五万大军对战信陵君的十万大军。 选项二,将进攻大梁的任务彻底交给田单,自己则率主力大军截击魏军,不论哪边先获胜,都能立即转战对应的战场,从而协助友军拿下战斗。进而达到既拿下大梁又消灭信陵君主力的目标。 选项三,则是保持部分兵力对魏军继续造成压迫,主力回返轵城,乘机重占轵城,打通前线的运粮通道,结束掉这场战争。 若是按照信陵君的分析,赵括在极大的概率上会选择选项三。 无他,从信陵君看来,这是最为稳妥的方案。 以十五万大军围攻轵城,足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突破,即便不能突破,以十万大军围城,五万大***运粮草,也能将前线盘活。 可偏偏,在赵括看来,这个选项是最不可能选的。 原因很简单,他带来的兵力,多为胡人,更多为骑兵。 尽管给这些胡人配发了赵军制式的武器,但攻城不是他们的强项,野战才是他们喜欢的战斗方式。 因此,虽然赵括明面上有十五万大军,但实际上可用于攻城的步兵也就七八万,而这其中还只有一半能算是精锐。 细细算下来,赵括即便将野王城内的五弯道阿俊全都调出来,手里也不过最多四万精锐。 四万精锐显然并不够对防御完备的轵城中五万秦军精锐的。 相反,若是赵括带着十万步兵在平原之上与信陵君的魏军对上了,赵括还真不一定不是对手。 只要战术运用得当,全歼信陵君所部的不足,却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只要自己能将魏军拖住,便已经算是胜利。毕竟田单以五万大军,而攻几乎没有精锐部队的大梁城,不成功那才是怪了。 至于第一个选项还是太过激进,虽然随着时间的过去,赵括还是不敢赌,一旦不能在信陵君大军赶回之前拿下军火库,那么赵军又将面对进退两难的困境。 因此,思来想去,赵括还是决心执行选项二的计划:将大梁城彻底地交给田单,而自己则专心对付魏军的回援之军。 若是两两开花,或许对秦的作战也将变得更加的容易。 当即,赵括便是遍撒斥候,开始为大军选择最终与魏军决战的战场。 很显然,赵括所部近十万大军在魏境内的停留,也明白地告诉了信陵君,赵括选择了第二条路。 信陵君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很快接受了。 毕竟,那可是赵括啊!出人意料从来都是他的代名词,越是不可能在他的手里就越是可能。 选择用一群刚刚征召的青壮正面与自己硬刚,或许对别人做不出来,但赵括做出来,却有些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意思。 不由得,信陵君也被迫兴奋了起来。 只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对手,信陵君的手也有点儿下汗了。 那毕竟是从未有过一败的赵括啊,能不慌吗! 但既然已经走到了此处,信陵君也知道,他和他的部队也都没有了退路了。 当然,若是能尽可能地避免与赵军的决战,信陵君也更是愿意的。毕竟,那可是赵括啊,即便他只会的只是一群青壮百姓。 带着这样的想法,信陵君也是在行军的途中不断地调整速度以及行进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着大梁城进发着。 与此同时,接到了赵括命令的田单却是开启了疯狂模式。 明明手里头只有区区三万五千大军(其余淮泗郡的部队还没抵达),却打出了手里有三十五万大军的模样。 田单深知,只要自己能早一步拿下大梁,这对于整个战局的帮助将是决定性。 为此,田单不惜一切代价。 只是,面对着有着亡国之危的战局,魏国守城的将士们也算是疯魔了起来。 城头之上,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从那高高的城楼上掉落下来,摔成一滩的烂泥。赵军、或是魏军...... 好在魏军有着城楼的地利,即便田单不惜代价地进攻,却依旧没能突破魏军的防御。 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魏国虽然暂时守住了城楼,但魏王手中可用的兵力却是越来越少了。 而随着后续淮泗郡的一万五千生力军到位,田单的攻势也更加地猛烈了起来。 随着手中最后的生力军被派到城楼,魏王也终于有些崩溃了起来。 不由得,魏王给信陵君的传信也是一封比一封措辞严厉。 没办法,魏王已经被逼急了。在亡国丧命的威慑之下,能顶住这么多天,魏王已经算是能让人刮目相看了。 只可惜,终究,行百里者半九十。 于是,在魏王的逼迫之下,在赵括的算筹之下,信陵君的十万魏军还是不可避免地与赵括的十万大军给碰上了。 既然碰上了,那便也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了。 于是秦赵第三轮的真正的较量却是在这魏国境内,在魏赵两军之间展开了起来。 只是,这仗打起来,似乎与信陵君所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734章魏赵反目激战中 距离长平之战才刚刚过去了七个年头,却不想原本一致抗秦的魏赵竟然刀兵相见。 当然,这在战国其实并不少见,但信陵君还是不由得有些感慨。 七年的时间,赵国已经从一个被秦国欺负得喘不过气的小国,摇身一变成了连秦国都要忌惮,甚至要联合自己魏国才敢对战的存在。 可魏国呢? 好像也在壮大,却又好像还是原地踏步。 集结全国的部队,也就只能跟赵军最弱的一支援军有一战之力。 唏嘘也好,感叹也罢,那都是一时之感。 信陵君的心底很清楚,如今最重要的,却是要将这眼前的赵军拿下,进而打通与大梁之间的联络。 没有任何犹豫,信陵君当即便向赵军下达了战书。 按道理来说,赵括蛮可以拖延一两日的,毕竟大梁城说不定就能在这一两日的时间里被田单攻破。 但赵括却没有这么做。 原因嘛,一方面赵括不想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哪怕那个人是田单。 另一方面,赵括也深知,大梁城没有那么好破,哪怕田单有着兵力的优势,但那毕竟是魏国的都城。 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击溃眼前的信陵君,然后携大胜之势,一举拿下大梁,打通与颍川郡的联系,进而一锤定音,拿下秦军。 当然,从另一角度来看,与其让着数万临时征召而来的大军第一场战斗就面对精锐的秦军,不如用战力稍弱的魏军练练手。 于是,魏、赵双方几乎是一拍即合。 当即两军便在清晨时分摆开了阵势,开始了三晋最后的统一之战。 只是,令信陵君感到诧异的是,赵军的队伍与他想象中根本不一样。 本该最为厚实的中军步卒方阵,只有小小的一块,倒是左右两翼的骑兵,几乎是自己的两三倍的数量。 实际上,赵括从邯郸所带出来的十二万大军之中,不足本就只有四万多人。 没办法,吕不韦征集的兵力大都是来在九原郡的胡人,而这些胡人之中,几乎绝大多数都是骑马的骑兵,自然到了赵括的手里也是骑兵多过步兵。 再加上分往轵城的两万人中,一万五千人都是步卒,赵括此时中的十万大军之中,也就只有区区两万五千多人的步卒,倒是骑兵多得很——足足有着七万多人。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两万五千步卒,都是赵括从邯郸带来的精锐部队,即便是面对着秦军也是丝毫不虚的那种精锐大军。 这也是赵括敢于正面与信陵君对战的底气所在。 赵括的战法很简单,正面步卒主守,侧翼骑兵主攻。 胜负的关键,无非就是看是魏军步卒利用兵力的优势,先行攻破赵军步卒正面的防御,还是赵军侧翼的骑兵利用来去如风的优势,先行将魏军射崩。 而信陵君在看清了赵军的布置的一刻,也就明白这胜负的关键。 明白归明白,信陵君可不认为自己会输。 原因很简单,情报显示,赵括的这支部队乃是临时征召而来,战力羸弱。 这当然怪不得魏国和秦国的情报人员,毕竟这十余万大军的确是从天南地北集中而来,天知道赵括在第二轮的支援中扣下足足三万大军。 面对这样的情报,信陵君当然有信心能够先一步攻破赵军的阵地了。 于是,战场之上,两军都带着满满当当的信心冲向了对方。 嗯,确切地说,是魏军向赵军发起了全面的进攻,而赵军的主力步阵就杵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有两翼的骑兵,也是浩浩荡荡地杀向了魏军。 很快,战事便如同两军的主将所臆想的那般展开了起来。 两翼的战场上,魏军步卒在骑兵的配合之下,艰难地顶住了来自草原的冲击。 是的,草原的胡人在战场上尽情地驰骋着,这一刻胡人优秀的箭术以及赵军优秀的军工业,在此刻的魏军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 来去如风的骑兵,魏军的步卒根本不可能跟上。 唯一的办法,便是在自家骑兵的阻击下,对减速下来的赵军骑兵进行围攻。 只可惜这样的战法用个一次两次还好,用多了之后,很快就被赵军骑兵给破解了。 凭借着自身兵力的优势,赵军的骑兵面对魏军骑兵的拦截,根本不恋战,转身就往另一侧跑。 不管魏军是否追击,都有另一组的赵军骑兵从另外的角度给与魏军杀伤。 很快的时间里,两翼的魏军便基本彻底地处于了防御的姿态。确切地说,是处于完全的被动挨打的境地。 只是,魏军还是有些小瞧了来自九原郡胡人的箭术。 明明身前已经有数面圆盾的护持,可赵军的箭矢就是能找到那缝隙之处,狠狠地钻入其中,带着鲜活的生命。 虽然魏国的骑兵也尝试着反击,但面对赵军的兵力和战力的双重优势,魏国的骑兵根本占不到半点便宜。 只不过短短的一刻多钟,魏军的骑兵便已经损失惨重。 而两翼的步卒也在赵军骑兵的袭扰下,不断地减员。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数十名魏军的将士丧命在赵军骑兵的箭矢之下。 但这点损失对于有着十万大军的信陵君而言,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个年代的骑兵打步兵,没有重骑兵的情况下,也只能这样消耗了。虽然不算太慢,但却跟快也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若只是这样被动挨打,信陵君早就带着部队撤了。 之所以没撤,实在是侧翼的魏军有多么的窝囊,正面的魏军就有多嚣张。 是的,正面战场之上,也如信陵君所猜想的那般:魏军的步卒依靠着兵力的优势,也在不断地压缩着赵军的阵线。 是的,压缩阵线,而并不是大肆屠杀。 显然,信陵君虽然也经历过数场战斗,但到底还是没有提着刀在战场上拼杀过一回,对于前线的战斗并不是十分的了解,也更不明白“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 虽然赵军的确在步步后撤,也时时刻刻有着不少的损失,但同样的魏军也在进攻之中损失惨重,甚至魏军的损失还远在赵军之上。 更重要的是,赵军的后撤没有丝毫的混乱。军与军、队与队、甚至是人与人之间,都保持着良好的间距,看似被压缩的阵型,却依旧不影响赵军战阵实力的发挥。 与其说赵军是被魏军逼得后撤,不如说是赵括在有意识地将兵力收缩后撤。 之所以赵括会这么做,显然是赵括已经看透了魏军的依仗。 而这样后撤以后,一来,可以进一步牢牢吸引住魏军主将的目光,让其产生“优势在我”的错觉; 二来,随着军阵的压缩,兵力较少的赵军军阵却是进一步夯实,战力只会更上一层楼; 三来,随着军阵的后撤,无形之中也是渐渐地拉长了整个战线,可以让两翼的魏军更多地暴露在自家的骑兵箭矢之下,从而造成更多的伤害。 可以说,赵军战术性的收缩和后撤,对于如今的战场而言,几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当然了,凡事也不可能只有利没有弊。 赵括这一行动虽然从实际作用上是有利于赵军的,但在表面看来,依旧是在退缩。 若是信陵君能够抓住这一点,亲自带队猛突,进而将假后撤改写成真后撤,赵军不仅要损失惨重,士气还会跌落到谷底。 只可惜的是,信陵君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智将,却远不是一个猛将。 也更没有这份如狼一般的战场嗅觉,虽然直觉告诉他要趁机猛攻完成突破,但落实到行动上,却是变成了继续加大进攻节奏,尽快突破赵军阵线。 很显然,两道命令之间的差距几乎比一支重骑兵还要大。 自然,信陵君终究也是没能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于是,胜利的天平不可避免地朝着赵军的方向倾覆而去。 最可悲的是,明明战场之上的主动权已经易手,一方的将领却还是一无所知,甚至依旧以为自己占据着优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至午后,魏赵两军如同一个巨长的钉子钉入木桩一般,彻底地绞杀在了一起。 锋锐的钉子狠狠地扎入了木桩,明明只剩下一点点木皮,就能彻底完成突破,信陵君也是屡次强令前线突破赵军阵线,可偏偏,就是攻不破着点木皮。 倒是两侧的木头,却是如同研磨机一般不断地消耗着钉子的厚度。好在是钉子足够的厚实,而研磨机也开得缓慢,一时之间,倒也不怕被消磨干净。 不是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 信陵君从来不是个傻子,只是面对就差一点点的胜利,任谁都无法轻易割舍。 哪怕隐隐地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两翼赵军的压力,信陵君还是幻想着能够彻底击破赵军中军,活捉赵括。 只要能抓住赵括,赵军的骑兵不战自愧; 只要能抓住赵括,就能逼迫赵国割地求和; 只要能猪猪赵括,自己就能成为这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将。 ...... 显然,随着战争的进行,信陵君已经渐渐迷失了自己...... 第735章兵围信陵魏军溃 战争从来有它铁的法则,更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的铁则。 毫无疑问,从信陵君痴迷于胜利的那一刻起,这场战斗便已经没有了悬念。 就在魏军还在试图攻破赵军看似步步后撤的军阵间,赵括已经下令一万五千骑兵,悄然绕到了魏军的身后。 趁着申时初刻的阳光还算热烈,得到绕后军团成功抵达的消息后,赵括也是果断下令:全军反击。 顿时,旗帜招展间,原本还在缓缓后撤的军阵终于停止了后退。 阵阵擂鼓中,赵军的长刀再度在战场上大开大合地砍杀了起来,大踏步地,赵军步卒开始了有序的反击; 呜咽的号角声中,赵军的骑兵也终于从四面八方开始了对魏军的全面进攻。 尤其是出现在魏军后路上的一万多兵马,着实是令信陵君慌了神。 战至此时,便是再傻的人也明白,自己已经被赵军给包围了。 只是,见状的信陵君除了一开始看到身后大军时的惊慌,竟是很快便冷笑了起来:“区区十万人马,便想围我十万大军。赵括,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 的确,兵法有云“倍则攻之,十则围之”,如今赵军的兵马不过堪堪与魏军相同而已,即便对攻,胜负也不过是在两可之间,更别谈什么围歼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偏偏,这即便是粗通兵法的偏将校尉都明白的道理,赵括却是置若罔闻。 当然不是赵括故意托大,而是围歼的时机已经成熟。 很简单,前线进攻赵军阵地的魏军随着战阵的屡攻不下,已经出现了很不耐烦的情况,而两翼的魏军在赵军的步步后撤之下,已经将阵线拉得很长很长。 这也就给赵军的反击提供了可能。 漫长的两翼之上,赵军几乎可以从任何一个节点对魏军展开突进,而一旦魏军军阵被破,那可就不是任何人再可以控制的了。 再加上后方而来的一万多赵军给魏军将士们带来的心理压力,魏军不慌都是不可能的。 而一旦魏军将士慌了,赵括的围歼也就算是成了一多半了。 没办法,不是每个人都有信陵君那般的自信心,信陵君显然有些高估了自己部队的心理承受能力,同时也有些小瞧了赵军在魏军将士心中的地位。 尤其,对面还有赵括存在的情况下。 虽然这些年魏军没有跟赵军直接动过手,但魏军在秦军手下吃的亏可不是一星半点。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也更让魏军明白了自己与秦军之间的差距。 而赵军那是连秦军都能打趴下的存在,你猜,在魏军的心目中,赵军会有着怎样可怖的形象。 可以说,从一开始,魏军的将士们就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当然,信陵君不是没有对这份压力进行疏导过,他告诉将士们对面的赵军只不过是临时征召的青壮,战力远不如自己。 这样的话语固然在短时间内极大地提高了魏军的士气,但随着战斗的进行,尤其是在正面屡攻不破,而侧翼却是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很快就没有人再相信信陵君的这种言语了。 而士气也随着将士们的不信任变得越发的低沉。 直到赵军发起了全面的进攻,而魏军的士气也在此时跌落到了谷底。 实际上,若是魏军能够顶住这一波的进攻,或许就能认清眼前的赵军是只纸老虎,即便不能击败,也势必不会被赵军轻易的击败。 但很可惜,面对着来势汹汹的赵军,已经没有了士气的魏军,根本不会是其一合之敌。 侧翼的轻骑兵率先做出突破。 原本还算严整的军阵,随着赵军的突袭,瞬间破口数十处,无数的草原铁骑见缝插针地窜入了魏军的军阵之中,凭借着极快的速度,将手中仅剩的数支箭矢倾泻而出,随即抽出长刀,开始清理还在愣神中的魏军士卒们。 顿时,混乱便在魏军的军阵之中蔓延了开来。 而随着两翼的阵线被赵军突破,魏军整体的兵力调动随即出现严重问题。 兵力滞留带来的后果,便是前线单位面积上的魏军骤减,赵军步卒本就是精锐老卒,哪里会放过如此的好机会,当即三两成阵,杀向魏军。 没有任何意外,失去源源不断“新鲜血液”支援的魏军当然不会是赵军的对手。 很快原本还在追击中的魏军,便反被赵军杀了个丢盔弃甲。 一时之间,战场之上,魏军几乎在处处刻刻濒临崩溃,需要支援了起来。 也就在各路魏军派出传令兵向中军求援之时,却见大军后阵之中,忽然间烟尘滚滚,看那招摇的旗帜,不是魏军,而是有着红色旗帜的赵军。 不由得,即便是各军的校尉、裨将,也心生寒意。 这仗还能打吗?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疑惑,瞬间席卷所有魏军将领的脑海。 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短暂失去指挥的魏军随即陷入了更大的危机之中。 谁说同样的兵力下,就不能完成包围了?历史上,长平之战中,白起不就表演过一场吗? 而如今,赵括只是稍加变通而已。欺负的,就是魏军的骑兵不力;欺负的,就是魏军对赵军天生的恐惧;欺负的,就是一日以来,赵军潜移默化所占据的战场主动权。 很可惜,这些,信陵君都并不胜了解。 就像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了解自己的兵一样。 短短的半个时辰里,赵括的围歼便已经初见了成效,魏军的军阵已经被赵军的骑兵撕裂成东一块、西一条,信陵君的军令要传遍全军,都成了困难,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事到如今,信陵君也终于放弃了所有的侥幸。 他明白,他输了——彻底地输了。 只是,即便是输,信陵君依旧没有想过放弃。 他更清楚,一旦他放弃了,整个魏国就真的完了。 而只要他能回到大梁,哪怕只是带着三两万大军回到大梁,就能重铸大梁的城防,就能将赵军抵挡在大梁城外。 只要等齐国出兵,魏国,就不会亡! 当即,已经有了决断的信陵君也不再迟疑,随即向还能联系到的部队发出了最后的命令:“全军后撤,目标大梁。” 这意思已经是再明确不过了:仗败了,赶紧跑,跑回国都就是胜利。 命令很快下达,而信陵君也带着自己的亲兵和中军一万多精锐踏上了回返大梁的旅程。 反应稍快一些的魏军部队也是跟上了信陵君的脚步,但更多的魏军却还是尽力地与赵军搏杀着。 应该说,信陵君的这道命令的确有些背刺的意思,但站在他的角度,这却是最为正确的抉择。 不管对于自己,还是对于魏国而言。 只是,这样的背刺对于魏军的将士而言,无疑是无法接受的。 而魏军的异常,几乎第一时间就被赵括看到了眼中,也在第一时间,赵括就判断出了魏军要跑的讯息。 没有丝毫的犹豫,赵括当即下达了两道指令: 第一,立即劝降剩下的魏军,降者不杀; 第二,骑兵分兵三万,追击魏军,务必将魏军拦截在大梁城外。 很显然,赵括是铁了心要把魏军全都给留下,甚至不惜调出近半的骑兵进行追击。 无他,正如信陵君想要回到大梁保住魏国的一线生机一般,赵括要的就是将这股生力军全都消灭在大梁城外,从而彻底地拿下大梁、拿下魏国。 很快,赵括的命令也同样得到了执行。 而不出赵括预料,遭到了信陵君背刺之后的魏军,在听到了赵军“降者不杀”的承诺之后,几乎很快就开始放弃了抵抗。 随着一件兵器的落地,千万把兵器也随之落地。 赵军的老卒也是欢呼着开始收拢这些降兵。 与此同时,追击而出的骑兵也很快开始了他们的收获之旅。 一双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没有任何的悬念,跑出去盏茶的功夫,赵军的骑兵便开始陆陆续续地追上了魏军。 赶时间的赵军甚至都懒得搭弓射箭,重夹马腹,冲上去对着脖颈便是一刀。 慌忙中已经丢盔弃甲的魏军顿时身首两处,更是直接将一旁的魏军给吓呆了过去。 好在,在另一柄长刀加身之前,那魏军已经识趣地丢弃掉所有的兵刃,跪伏在地,双手高高举起。 无奈,已经得到“降者不杀”的命令的赵军将士也只好收起了长刀,对着马腹重重一夹,继续向更远的魏军冲去。 身后自然有专门负责俘虏的赵军将那跪伏在地的魏军收拢起来。 就这么一路追、一路降,随着夜幕的降临,信陵君好不容易从战场上带出来的数万部队,便只剩下了自己的亲兵和中军的一万多人。 而那哒哒的马蹄依旧在这旷野上响彻着。 赵括的命令很明确,一直追击下去,不到大梁城不收兵! 刚刚才休息了一小会儿的信陵君在斥候的回报后,不得不再度翻身上马,带着残余的兵力继续向大梁狂奔而去。 好消息是,身后零零散散的部队,虽然几乎都投降了赵军,却也还是为信陵君所部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让信陵君所部得以窜入山林之中; 坏消息是,他们的目的地上,田单将军,已经安排了一万大军,正严阵以待地等待着信陵君的到来。 第736章信陵君兵败自杀 绝望! 深深的绝望彻底将信陵君和他麾下的数千精锐给笼罩其中。 是的,经过两日的奔波,信陵君的麾下只剩下了不到七千多人马。 剩下的三千精锐,却不是开小差离开,而是为了阻击赵军的骑兵,永远地留在了这片故土之上。 只可惜,即便足够的悲壮,他们以性命为代价的努力在田单的一万大军面前,却是在顷刻间便化为了泡影。文学一二 就在距离他们的国都大梁只剩下最后十里的距离时,他们迎面撞上了严阵以待的赵军。 明明就要看到初升的太阳,却是生生地被止住了生路。 不是信陵君没有挑选过路线,事实上,信陵君已经分出了数支分队从各个方向影响赵军的判断。 可偏偏,田单和他的一万大军就是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除了一句“天亡我也”,信陵君也根本表达不出更多的讯息。 若是能重来一次,信陵君一定会将手上这七千部队拆分成七份,哪怕能突入进城一两份,对于大梁城而言也是希望啊! 哦,不! 若是能重来,信陵君绝不会自不量力地跟赵括打这一场决战; 甚至,信陵君也根本不会建议魏王再参与到赵秦之战中,从最初的“窃符救赵”开始。 只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后悔药。 当然,实际上即便信陵君兵分七路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所派出的小分队,有一支算一支,全都被赵军的骑兵所捕获,也正是排除了所有的错误答案,田单才能准确地捕获着唯一的正确答案。 可以说,在信陵君没能甩掉赵军的追击军团开始,他便已经没有了机会。 两日的逃亡,不过是赵军在见识到了魏军决死断后的威力后,为了避免更多的损失,跟信陵君玩的一场猫追老鼠的游戏罢了。 而随着田单军团的出现,这场游戏,也该落下帷幕了。 就在信陵君鼓足着最后的勇气,想要以麾下疲惫不堪的七千之中硬冲赵军田单的军阵之时,一阵呜咽的号角却是缓缓从信陵君的后方传来。 那催魂一般的声音,信陵君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赵军前进发出的号角声。 两日里,这个鬼魅的声音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信陵君耳畔萦绕,信陵君几乎要被这声音折磨死了。 只是,真当这呜咽的号角声在信陵君耳畔响起的时候,信陵君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明白,属于他的时代,就要落幕了,虽然是以一个极其不美好的结局。 但信陵君是知足的,因为他已经努力过了,他为他的祖国,已经尽了他的全力。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毫无疑问,他最终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但他已经能从容地接受这一切了。 或许,从踏上逃亡的那一刻起,信陵君便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又或许是在从长平撤回魏国的瓢泼大雨中,信陵君便已经习惯了失败的滋味。 只是,看着手下一个个茫然无措的眼神,自认为已经古井无波的信陵君还是不由得泛起了丝丝的涟漪。 他知道,他身边的将士,都是最忠心的部曲,否则也不能陪着他走完这两日三夜生死未卜的逃亡。 可越是知道,越是心疼。 多好的将士呐! 轻叹了口气,信陵君缓缓说道:“传令全军,放下武器,投降吧。” “将军!”身边的亲兵当即还要劝说。 “前有阻兵,后有追击,没必要做无畏的抵抗了。”信陵君轻叹着继续说道。 抬起头,看了看还未露出脸庞的太阳,金黄的光芒还有一瞬就要刺破那淡淡的薄云。 看着天边的金色盛况,信陵君不由得喃喃地说道“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赵国的一统天下了。” 话音落下,那万道金光瞬间刺破薄云,向大地投射下万点的金辉。 “降吧!”信陵君闭上双眼,静静地感受着那万道荣光。 轻叹了一声,身边的亲兵也不再言语,拨转马头,便将信陵君的命令传递了开来:“君上有令,放下兵刃,降!” 闻令的魏军将士瞬间陷入了无限的迷茫之中。 投降? 他们是真的不想。 可听着耳畔的命令,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赵军大纛,所有人都明白,投降会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当啷”的一声,终于有魏军士卒依令放下了兵刃。 紧接着,更多的魏军将士终于放弃了心底最后的一丝执念。 就在“当啷、当啷”的弃械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之时,信陵君却是悄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啪嗒”一声,精美的剑鞘无情地掉落到了地面。 信陵君身边的亲兵循着朝着他们的主公看去,却见锋利的宝剑已经被信陵君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阳光下,百炼而成的宝剑泛起了点点亮光,波光粼粼的如同那平静的水面被抛入了一块顽石。 “君上!” “君上!” 一众的亲兵和反应过来的魏军士卒齐齐向着信陵君奔跑而去。 “止步。”信陵君的言语依旧淡定而威严。 一时间,众人竟真的为信陵君的言语所迫,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吾丧权辱国,羞愧面君,羞于众将,羞于九泉也。”信陵君环视着众人,缓缓说道。 “君上!” “赵军势大,非战之罪也。” “君上!” 听着信陵君的话语,魏军的将士们一个个已经泣不成声。 虽然信陵君没有带领他们打过多少的胜仗,但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君上,却是与他们睡同席、住同寝。 而自信陵君掌军以来,行必赏、过必罚,战虽败,恩养却足,战得胜,必分润于众。 试问,还有几个贵族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其实魏军将士们要的真的不多,恰好,信陵君已经做到了他的最好。 这也是前日信陵君即便大败于赵,依旧有着上万魏军愿意不离不弃地跟随着他的原因。 只可惜,如今,信陵君却是要离他们而去了。 看着众人泪眼婆娑的样子,信陵君的心中也微微好受了一些。 或许,作为一名将军,战场之上他不是最好的,但能够得到麾下将士们的认可,自己应该不算太差吧。 一边想着,信陵君一边将目光投向了身后那面赤红的“赵”字大纛之上,似乎是在等待着来自赵括的回答。 一阵风过,赤红的“赵”字大纛迎风飞舞,似乎是一个巨人在向着信陵君微微点头。 这一刻,信陵君真的释怀了。 “告诉我王,无忌无能,未能为我魏国力挽狂澜,只能以死谢罪。愿我王为魏国百姓计,为魏国宗庙计......” 微微闭上双眼,信陵君却是没有再继续言说。 当自己兵败身亡的消息传回大梁,或许根本不用自己言说,魏王就会自缚而出,投降赵国吧。 微微摇了摇头,信陵君随即又看向了那面迎风而动的大纛。 “赵括。”信陵君忽的大喊道:“勿伤我卒,善待百姓!魏军,降了!” 言罢,信陵君右手一横,锋利的宝剑瞬间在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线。 紧接着,随着当啷一声,宝剑掉落在地,汩汩的鲜血也瞬间从血线处喷涌而出。 “君上!” 信陵君的亲兵和一众的魏军士卒一股脑儿便涌到了信陵君的身边。 只可惜,迎接他们的只有漫天的血花和一具软绵绵的尸体。 信陵君终究倒在了他最亲爱的战士们的怀里。 幸哉? 悲哉? 这一世的信陵君,得到了比历史上更多的信任,可却没有迎来如同历史上那般的机遇。 因为赵括的存在,魏国不再是抗秦的主导,甚至连话语权都被赵国剥夺干净; 也因为赵括的存在,信陵君也没能如同历史上那般率五国之师,更没有完成叩关函谷的壮举。 但他的一生,依旧是壮丽的,更是无悔的。 与历史上的郁郁而终相比,或许信陵君更希望如今的结局。 将军自当马上死,纵马革裹尸,又何妨? 最怕,身老床第,心向戈矛,力无半两,空叹岁月如水,泪两行。 似乎是听到了信陵君临终的召唤一般,赵括和田单纷纷派出了部曲打探情况。 在确认了魏军已经全部放下了武器后,赵括也是随即安排兵力将魏军收拢了起来。 至于信陵君,赵括却是命人打造好了棺椁,当着魏军将士的面,亲自将信陵君装入其中。 对于这位战国公子,赵括还是十分敬佩的。 若是可以,赵括甚至想让他在一统天下后进入自己的中枢任职。 仅仅是“围魏救赵”所展现出来的大局观,便足以让他在内阁有一个位置了。 只可惜,他终究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当然,这并不奇怪。 身为公室的一员,又承担着魏国如此重要的担子,兵败无颜面对而自杀,也并不意外,或许换了自己,也会如此吧。 成王败寇,从来如此而已。 亲手将信陵君放入棺椁,赵括随即也是带着十万赵军(自身九万,田单一万)来到了大梁城下。 停止进攻,派出亲兵将信陵君的棺椁送入大梁城,一切都已在不言之中...... 骑着战马,赵括静静地等候着魏王最后的抉择。 第737章魏国降赵军分兵 魏王还有的选择吗? 很明显,并没有 在信陵君的棺椁被抬入大梁城的一刻起,不管是军心还是民心便已经都散了。 即便魏王想要如同周王一般奋起最后的余勇作那殊死一搏,也根本不可能了。 面对秦国,周王还有周地百姓对秦国的恨意、惧怕; 可面对赵军,魏王什么都没有,甚至随着外援的断绝,即便魏王想要殉国而战,他的宗室、他的朝臣、他的百姓甚至是将士们都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投降,几乎是大梁上上下下无论臣民的共同诉求。 尤其是在看到信陵君的尸首和赵军无边无际的军阵之后。 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远处红色的「赵」字大旗与黑压压的赵军,魏王也是陷入了一阵昏沉之中。 好在,尽管一旁的魏国臣子们,心中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投降赵军,却还是给他们的王上保留下了最后的体面,并没有人催促着魏王的决定。 当然,这份体面不过是看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而已。 终究不管魏王如何决定,投降都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唯一的区别不过是谁来献上这土地人口黄册而已。 魏王显然也已经意识到身边的躁动,却也并不在意。 或许,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自家都城之上了。 「三家分晋,终是归于了赵国。」魏王无奈地笑着。 笑声在风的吹舞下,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却是越来越凄厉...... 良久之后,魏王似乎也看腻了这城头风景,终于微微闭上双眼,道:「传令:降吧!」 《史记》曰: 「公元前253年秋,魏之信陵君败于赵括之手,十万大军损失代价,自刎于大梁城外。 赵始皇帝感其忠念,亲敛其尸,装以楠木之椁,送归魏都大梁。 城内臣民,见信陵君之尸首,无不痛哭不已。魏王亲往扶灵,命葬宗庙,谥曰壮武。 继而赵军十四万大军围城。 时,秦军主力对峙赵军与颍川之中,燕、韩已灭,齐、楚自守不出,而大梁城内,已无可战之兵。 为百姓、宗庙计,魏王自袒而缚,献人口、田亩之黄册,降赵于大梁城门。.z. 遂曰:三家分晋,终归于赵。 至此,赵拥三晋之地,并括燕国、周国之故地,天下泰半已入始皇帝囊中。 或曰,赵之一统之势,再无人无国可当也。」 当然,拿下了魏国的赵括,此时也是相当开心,甚至有些自得的。 赵括很明白,在自己拿下了魏国之后,整个华夏赵国已经占据了近半的地盘,只要安然度过眼前的这一战,来年,即便是秦、齐、楚三国会攻赵国,自己也能从容应对。 一统天下的蓝图可以说已经彻底地在自己面前展开,唯一的问题不过是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多少而已。 不过,兴奋之后,赵国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行百里者半九十,即便如今战事胜利的天平已经逐渐向赵国倾倒,赵括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曾几何时,秦国也几乎拥有着力抗六国的实力,可还不是从长平之战开始,一步步地被自己削弱了下来。 更别说,这一仗还在继续。 当即,赵括再度对麾下队伍做出了安排: 「第一,田单率本部五万大军,外加两万骑兵,快速回防淮泗郡,提防来自齐国可能的进攻; 第二,亲率五万大军携大梁城内粮草,向南进发,为前线李牧所部输送粮草给养; 第三,以一万大 军驻守大梁城并看护降卒,一万大军持魏王印信,收拢魏境其他城池。」 与此同时,赵括也对邯郸发去命令: 「第一,调吕不韦至大梁城,负责魏地及魏军降卒之收编、整编之任务; 第二,调乐间将军与吕不韦随行,协助吕不韦对魏军进行整编,并接手魏国及大梁城之防务; 第三,照会楚国,邀其共击秦国,赵军将助其光复陈都。」 很明显,赵括的布置重点,不在秦赵鏖战中的颍川郡,而是在刚刚得到的魏国之中。 摆明了,赵括还是要先将魏国这块大蛋糕吃下去,再跟秦国决一生死。.z. 对于颍川的部队,除了运输给养之外,赵括没有做任何的调整。 野王城的五万大军,洛城的部队还有前线新郑城内的主力,赵括一个兵都没动,更是将灭掉了魏国后好不容易腾出来的五万大军变成了运输队。 不是赵括不想跟秦军决战,显然在解决掉了魏国这个后顾之忧后,相对于深陷泥潭的秦军,赵军显然是拿到了相当的优势。 但想要将这优势转换成胜势,却并不容易。 从赵括的角度来看,颍川战场之上的秦军至少还有三十五六万之多,而自己即便是加上从魏国而去的五万大军,也不过堪堪四十万大军。 在如此大规模的战斗中,四五万的兵力差距,未必就有绝对的优势。 尤其,整个颍川战场还呈现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纠结态势,想要一举而歼灭秦军主力,不是一般的困难。 最大的可能不过是两败俱伤。 这对于赵括而言,当然也能接受。但毫无疑问,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赵国吃掉魏国的红利之后,再继续与秦军决战。 尤其是那数万魏军,虽然战力比之一线的赵军还差上了些,但照比屯田军却是丝毫不逊色,要是能将这几万魏军消纳为己用,那自己对秦军的优势可就真的大了。 这也是为何赵括会将吕不韦这个内阁次辅给调到大梁来的原因。 当然了,秦国肯定不会白白等着自己吃掉魏国的红利。 要么打,要么撤,秦军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打,秦国就一定会拉上齐国; 撤,秦国就要着手拉拢楚国。 于是,在整体架构保持不变的基础上,赵括也布置了两手后招。 一是对齐国方面,赵括给田单增兵的意图很明显,一句话:齐国敢打过来,赵国就要打回去,即便不灭齐国,也要把齐国打趴下; 二则是再度给楚国画饼,只要楚国能出兵袭扰秦军后路,赵括就将率大军,把秦军摁死在楚国境内。 一句话,赵括虽然想吃掉魏国的红利,但却也不希望秦国将齐、楚拉拢到一起。 尤其是楚国,虽然如今的楚国已经实力大损,但广袤的国土就是最大的战争资源,赵括可不想出现三国鼎立的局面。 应该说,随着魏国的倒下,赵国整个棋盘都已经盘活了过来,赵括重新选择「保守治疗」,也的确是稳妥的办法。 甚至,这也是如今的赵国,最合适的办法。 当然了,保守治疗并不意味着赵军就要放弃正面战场的主动权。 相反,脱去了魏国这个包袱之后,赵军完全可以轻装上阵。 虽然赵军只有区区五万大军进入战场,但赵括给赵军将士们带来的信心却远胜过这五万大军本身。 甚至,在五万大军尚未加入战场,颍川战场上的李牧和周骐所部便已经向当面之敌——王龁与蒙骜所部发起了反击。 一夕之间,攻守之势,异也! 而秦军的王龁与蒙骜,显然也已经得到了轵城中秦军裨将的通知,正在纠结是战是退的关键点上,就发生了赵军反击的情况。 很明显,赵军虚张声势的可能并不大,更可能的,是魏国的战事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在区区几日内便已经有了结果。 至于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于是,又一道选择题摆在了王龁的面前。 战?还是退? 战? 一旦赵军结束了魏国的战事,不仅粮道重新畅通,当面的赵军还将多出至少数万人,王龁根本没有信心能赢下这场战斗。 退? 且不说在已经进入进攻状态,又有着诸多骑兵的赵军面前要如何退。 更要命的是,一旦此战退了,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够回来了。 王龁很清楚,正如信陵君留下的话语中一般,如今唯一的变数不在颍川,而在齐国。 只要齐国能够出兵,那秦军就还有机会。 可要说服齐国出兵,何其难也。 一时间,王龁也根本拿不定主意,只能也以飞鸽传书求告于咸阳。 当然,随着秦魏联军的出现,在洛城附近的蒙骜的疑兵便没有了意义。 同时,既然魏境已经被赵国拿下,坚守轵城也就失去了意义。 未免被赵军各个击破,王龁还是果断下令合兵。具体的方案是:轵城之部队立即向蒙骜所部靠拢,两军汇合之后,再一起向新郑方向运动。 从王龁合兵的决定,实际上已经不难看出,王龁的心底是想要撤军的。 没办法,若是真要鱼死网破,实际上让轵城之军向西北打,蒙骜之军向东猛攻,王龁所部向正北打,或许是更好的进攻方式。 而随着秦军行动,赵军方面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当即,赵军各部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野王城的孙崮所部开始试探性地收复轵城; 洛城方向上,周骐也派出赵韦率领轻骑兵对从轵城南下的秦军展开骚扰; 至于守了十数日的李牧,更是一反常态地开始了与王龁的对攻。 ...... 第738章角力间再起波澜 时间一日日过去,随着信陵君的回援、魏国的沦陷,赵秦战场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一分为三的颍川战场(轵城、洛城和新郑),渐渐合拢成了一处。 瞬间,新郑战场便再度形成了两军队对峙的局面,一如当年的长平战场。 只是,不同的是,当年的长平之战,拖不下去的是赵国,而此时的新郑战场,拖不下去的却是秦国。 南面,秦军总兵力即将达到了三十五万之多,这也迫使着援军还未完全抵达,手中只剩下十六三千万大军的李牧退回到了新郑城内死守。 但,李牧到底是李牧。 面对即将面临的巨大的兵力悬殊,他不仅没有强令身后的周骐、赵韦和孙崮所部加快行军,驰援新郑,反而是对赵括的命令进行了一番修改。 野王城孙崮所部收复轵城之后,除留下五千卒守卫粮道之外,其余四万五千大军,立即向西,直扑曲阳。 而周骐和赵韦所部,留下一万大军固守洛城,九万大军南下新郑,剩下的四万大军则是同样西出,配合孙崮所部彻底封锁阳山。 旋即,孙崮所部全军继续向西,配合空仓领之南下部队,直插秦国河东、河西之境,扣关函谷。 是的,相较于赵括的保守治疗,李牧的心则是要大上许多。 很明显,李牧就是要趁着秦军主力被自己钉在颍川新郑的机会,剪除掉秦国的羽翼——河东、河西郡。 当然了,若是秦军实在不给力,李牧也不介意直接对函谷关下手,兵临咸阳。 那这事儿可就彻底的大发了! 不过,这并不是说李牧的战略构想就比赵括要更加的明智。 只不过秦军的一系列动作实在太快,而身处魏国的赵括,显然没想到秦军会果断地采取龟缩战术。 更没想到原本驻扎在曲阳监视着洛城的蒙骜所部,会被几乎全员调至南面的新郑战场。 曲阳,那可是河东的门户,也是任何一支军队进出河东的必由之路。 可以说,一旦曲阳被控制在了赵军的手中,秦军从河东回返的路途便算是断了。 而一旦此路断绝,赵军便有足够的时间来收拾河东、河西两郡了。 原因很简单,秦军几乎倾国之兵都已经集中在了新郑城下,而新郑的秦军想要回援,在曲阳陷落的情况下,便只能从楚地回返蜀中,再从蜀中进入关中,最后经函谷才能抵达河西、河东之地。 这样一条念都要念很长时间的道路,没有个一两个月根本走不完。 而一两个月,足够赵军拿下河东、河西甚至是兵寇函谷了。 即便秦国内部还有兵力,也未必敢在如此情况下出函谷而战了。 当然,从王龁的角度,这样的调度却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是他不知道曲阳的重要性,可是若是将蒙骜的大军继续留在曲阳,极大的可能,等魏地的赵军回返,立即就会汇合着野王城和洛城的部队,对蒙骜的大军展开围剿。 到那时,秦军损失的,就不止是一个曲阳,恐怕还要将蒙骜,连带着手下的数万精锐大军一起填进去。 一句话,如今的秦国已经满是漏洞,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遭到赵军的暴击,顾得了这头,就会落下那头。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千年后的大明1642。 当然了,王龁比孙传庭手中的筹码还是要多上不少的。 只是,在如今的形势下,除了尽可能地减少损失之外,王龁什么也做不了。 不管是出于对军队的考量,还是对蒙骜这个接班人的考虑,收缩兵力都是最好的办法。 王龁所能希望的也只有对面的李牧能不为所动地继续跟他在新郑决战。 只有决战,王龁和他的秦军才会有一线生机。 只可惜,李牧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王龁的想法,随即放弃与秦军决战的想法,开始尽可能地占秦军得便宜。 当然,这份军令也同时以快马传递给了还在行军路上的赵括。 得到李牧汇报的赵括,顿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擅自干涉颍川战场的情况。毕竟不管论情况了解的程度,还是战略眼光,李牧都明显要超过自己。 当即,赵括也是立即重新下令,确定大战以李牧的命令为准,并撤回了命周骐和孙崮全员向新郑进发的命令。 好在的是,因为孙崮才刚刚从野王城出发,对轵城的进攻,更是小心翼翼,因此,赵括的朝令夕改实际上倒也没有造成什么阻碍和损失。 很快,拿下了轵城之后,孙崮也是按照李牧的命令,留下五千卒守卫粮道,带着四万五千人便向曲阳奔驰而去。 至于洛城的周骐和赵韦所部,本来按照赵括的命令就是需要等待孙崮的到来才开始动身的,自然也更没有耽误事。 随即洛城大军也按照李牧的命令,全军一十四万大军一分为三,开始了奔袭、驻守和驰援三项完全不同的任务。 而等秦军终于发现了赵军的异常时,孙崮所部已经抵达了曲阳城外,而周骐所派出的大军也占领了曲阳城南侧的阳山。 因为猝不及防的缘故,赵军几乎兵不血刃便占据了阳山,从而剪除了与曲阳城的犄角之势。 曲阳城内虽然还有着五千秦军,却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更要命的是,赵括所率赵军及时抵达了新郑城内,致使城内赵军瞬间膨胀到了二十二万之多,虽然不足以对三十五万大军展开反击,但却足以牵制住秦军除了撤往陈都之外的任何行动了。 至于赵括亲自押送巨量的粮草,更是给城内的驻军打上了一针强心剂。 说句不好听的,虽然此时城内的赵军只有区区二十二万,但只要赵括一声令下,从李牧往下,所有的赵军士兵都会嗷嗷叫地、义无反顾地冲向秦军。 哪怕他们都知道秦军的兵力是要远高于他们的。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王龁想要救援曲阳,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更别说,就在救援的必经之路上,赵军的周骐正率领着剩下的九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奔赴新郑。 此时北上,最大的可能,便是与周骐的部队撞个满怀,紧接着就会被尾随而来的赵军给断绝了粮草并包围在野外。 以赵军的骑兵之能,绝对做得到。 很明显,随着支援曲阳变成不可能,曲阳的陷落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也就意味着,河东、河西,即将成为赵括刀俎下的鱼肉。 这样一来,秦军已经没有了选择: 要么,开辟战场,趁着赵军还没有拿下河东、河西之地,尽快与赵军主力决战; 要么,立即后撤,并将兵力重新调回到关中,采取守势,静待时机。 当即,王龁当即再度向咸阳发出急报,是战是撤,必须有个决断了。越是往后拖,秦国就会越吃亏。 只是,咸阳城内的太孙子楚何尝不知道要尽快决断。 可这个决断,是真的难做。 好在,在邯郸的艰苦岁月让子楚学会了隐忍,尽管知道前线紧急,但子楚还是耐下了性子,等待着。 等待着最后的机会。 是的,老秦人还没有放弃,子楚也是一样。 终于在曲阳力竭被迫的前一日,子楚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消息:齐、楚出兵,伐赵。 是的,不仅仅是齐国,楚国也在子楚的预案之中。 在信陵君回转魏国的第一时间,子楚似乎就已经预料到了魏国的失败。 于是,在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齐国出兵的时候,子楚却是创造性地将目光放到了楚国的身上。 虽然秦国才刚刚从楚国拿过了陈都,虽然秦楚的恩怨已经郁结了数十年,虽然所有人都不信楚国能倒戈向秦国。 但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永远的友谊,又哪有什么永远的仇恨。 无非就是代价和利益的问题罢了。 从楚军一直按兵不动,即便在新郑对峙时候也没有发出一兵一卒向陈都袭扰的行为,子楚便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楚国的想法,正在悄然地发生着改变。 于是,子楚在第一时间变对正在楚国的使者发出了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楚国出兵伐赵。 事实上,子楚已经做好了将鄢郢之地一同还给楚国的打算了。 虽然如此一来,秦国将损失一大块地盘,但却能给赵国早就另一个对手。 与此同时,放弃了鄢郢之地,也就意味着秦国与赵国之间的接壤区域只剩下了河东至周王畿一线,这也更有利于处于弱势的秦国集中兵力。 按照子楚的打算,此战过后,整个天下应该是进入四国分战的结果。 当然了,具体能将赵国逼迫到什么境地,却还要看前线的战事情况。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要赵国将魏、燕、韩、周四国的土地都吐出来。 即便不能,也要让赵国付出绝大的代价,至少,也要将函谷通道重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只是,楚国的答复,着实是有些出乎了子楚的意料。 仅仅是靠着陈都之地,秦国的使者便已经说服了楚王出兵伐赵。当然了,战胜之后的淮泗郡和魏国的东郡,也被秦使大度地让给了楚王。 对于这样的结果,子楚自然是非常满意的。 别说战后的区区两个郡了,就算是楚王直接要赵国邯郸,子楚也会一边拍手一边乐呵呵地答应。 毕竟,这玩意,能打下来再说吧。 至于齐国,在魏国亡国的威慑之下,也是终于点头同意了共同出兵的请求。 于是,就在战场胜利的天平几乎一股脑儿的倒向赵国的秋末,微风却是再度吹起了战场的波澜。 第739章齐楚两国终参战 终于得到了齐国、楚国的双双肯定的答复,秦国的太孙子楚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重新鼓足了勇气,子楚也是立即对前线的王龁下达了继续战斗的命令。 而为了防止消息的泄漏,子楚甚至没有动用飞鸽,而是安排自己的亲卫首领亲自前往新郑前线为王龁口述情况。 既然选择打下去,时间,在此时虽然不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却也不再是那么的急了。 毕竟,齐国也好、楚国也罢,动员调集兵力都需要时间,而这时间足够信使跑好几个来回的了。 而如今的秦军,或者说秦国要做的,不是急着与赵国决战,而是尽可能地拖住赵国的脚步,等待着两国援军的到来。 保密当然是最为关键的一环。 只是,保密的内容不是齐、楚两国要参战,而是楚国的站边。 很显然,无论齐国或是楚国,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根本不可能能够瞒过赵国的眼睛。子楚赌的就是赵国一定不会想到楚国会是站在秦国的一边。 事实上,之所以齐国会答应出兵,除了看到赵国的威胁之外,楚国的倒戈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而这也是秦国对阵赵国,最大的胜负手。 果然,随着齐国和楚国的行动,身在新郑前线的赵括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赵括也果然如同秦国所想的那般并没有将这个消息放在心上。 这着实不能怪赵括,从他的视角来看,着实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齐国方面,赵括已经安排了田单带领七万大军回援,即便不能将齐军打败,凭借着田单的能力,至少也能拖住齐军。 楚国方面,给赵括的信息,更是要袭击秦军后方的陈都,赵军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西线方面,孙崮已经带领大军轰下了重镇曲阳,正在为进军河东和河西之地做最后的准备。 东线方面,田单所部已经重新回到淮泗郡,并开始了沿途防线的加固。 中路方面,赵括所率领的五万援军、周骐和赵韦所率领的九万大军也已经抵达了新郑城,新郑前线,虽然秦军有着三十六万大军,但赵军的兵力也已经达到了可怖的三十一万。 三十一万大军自然也不可能全都关在城内,于是按照李牧的命令,周骐与赵韦所部并赵括带来的三万骑兵,共计一十二万大军,全都在城东南侧十里外安营扎寨,与新郑城形成了掎角之势。 如此阵型,别说秦军只有区区数万的兵力优势,便是再多上十万,恐怕也只能徒呼奈何。 而在中路的后方,也就是新得的魏境之内,魏王等一系列家族都被迁移到了邯郸,而吕不韦也是带着乐间以及刚刚新招的三千新兵赶到了大梁城内。琇书蛧 面对着近七万魏国降军,吕不韦也是忙不迭地开始了筛选和整编。 一旦完成整编,赵国手中立即就会多出一只至少五万人的大军。 再加上魏境内本身的赵军两万多人,以及驻守在轵城、洛城以及曲阳等地的赵军。 这将又是一支人数超过十万的大军。 这只军队或许投入到如今的战场并不会有大多的涟漪,可等秦赵两军鏖战日久之时在一举动投入,那效果,恐怕将不亚于当年长平之战中,魏军的出现。 可以说,从如今的各方信息来看,一切都朝着赵国有利的方向发展。只要静待时间的发展,赵括几乎可以拿到他想要的一切。 只是,令赵括和李牧困惑的是,这样的发展,按理说对面的王龁不应该不清楚才对。 可秦军依旧囤积在新郑城前,丝毫不见调动。 而从孙崮发来的战报来看,秦军 也只是在函谷关增加了为数不多的万余兵力,至于河东河西的秦军却是根本没有增加任何的兵力。琇书网 换言之,在明确了赵军的排兵布阵之后,秦军几乎没有任何的动作。 秦军真的这么勇的吗?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齐国大军的身上?甚至连后面蠢蠢欲动的楚国都不管了? 赵括显然不相信秦国会如此愚蠢。可除了齐国方向,自己或许会处于一定的弱势,可能会有一定的危险之外,赵括是真的想不到哪里还有漏洞。 不仅仅是赵括,李牧也好,周骐和赵韦也罢,也都纷纷不解秦军之意。 当即,周骐也是建议,将魏境内的两万大军以及整编好的魏军,抽调一部分给田单,以加强淮泗郡的防御。 应该说,对自己唯一的不足点,进行补足,这并没有错。 但魏国的位置,几乎是在所有战场的中点之上,从这里出发,可以用最短的时间,驰援各个战场,若是离开了,势必会造成驰援的不利。 因此,在不明确对手的意图之时,自己手上可用的机动兵力又告罄之时,贸然调动,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 赵括自然也就拒绝了周骐的建议。 于是,秦赵双方甚至在一时间陷入了僵局之中。 赵国,在等待着魏军的整编,等待着孙崮扣响函谷的大门,等待着齐国大军攻入淮泗郡。 秦国,也在等待着,等待齐国和楚国的大军抵达战场的那一刻。 终于在两军的等待之中,秋天悄然离去,冬日悄然到来。 好在,身为主战场的颍川郡倒也不似北方那般寒冷,但多多少少还是沾染了冬日的气息。 火盆依次点燃间,王龁也终于等来了齐军西进的消息,不过一日,便有传来了楚军北上的消息。 公元前253年冬,齐国撕毁与赵国之盟约,倾全国之兵,约一十五万众,分作左右两路,浩浩荡荡杀向了田单所在的淮泗郡。 应该说,齐国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 十五万大军,已经是如今的齐国所能发出的兵力的上限了。 就这样,十五万大军还被分成了两路,不是两路更好牵制,只是两路的主子不是一路人。 是的,齐国的国王和大臣们在出兵伐赵的事情上达成了一致,但双方实际依旧并不信任对方。 自然十五万大军,也被这两股势力给硬生生地分成了两股。 这对于赵军、对于田单而言当然是绝大的利好。毕竟两支七万多的大军跟一支一十五万的大军,那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甚至,要不是田单的手中也只有区区的七万人马,田单甚至有想要直接先吃掉其中一股的打算。 事实上,田单的布置也正是如此。 对于齐国的两路大军,田单采取打一路放一路的办法,即对一路的齐军进行严防死守,不让他动弹分毫,而对另一路的齐军则是让开大路,让他们孤军深入。 很明显,田单就是要将两只部队错开,从而分而制之。 这样的战法并不高明,只要有一个主将,甚至哪怕只是一个居中协调者,甚至是两军之间能时不时地通报进展,就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只可惜,齐军还真没有这协调者,更不会互相通报情况进展。 于是,齐军才刚刚进入淮泗郡不到五天的时间,两只部队之间的路程差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两天时间。 换言之,若是田单对其中一只队伍展开绞杀,至少要两天之后,另一只部队才能赶上。 这显然已经是没有任何配合与默契可言了。 只可惜,田单手里头的兵力就 那么多,想要一举绞杀七万人,还是做不到的。 不过田单倒也根本不急,随着时间的推移,齐军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多,也就势必要分出更多的兵力去占领城池,更等前线的齐军兵力下降到一定程度,那时候,就该他出击了。.b. 手握着淮泗与东郡,田单有足够的战略空间跟齐军耗下去。 于是在接到了田单的军报之后,赵括也是彻底地放心下了东面的战局。 而于此同时,西面的战局也传来了捷报。 经过数十日的进攻,孙崮所部十万大军(空仓岭两万大军也全部南下,回合轵城与洛城之军,人数达十万之众),终于彻底地占领河东郡,并在重镇安邑驻防休整。 当然了,虽然孙崮有十万大军,扣关函谷也不是不可能,但赵括却也并没有给他这么高难度的命令。 在占据了安邑之后,孙崮实际上已经控制住了秦军从函谷关向河西增援的要道。 下一步的行动,不用说,便是南控函谷,进而西攻河西郡。 唯一挡在孙崮面前的,也是就那滔滔的大河了。 而随着冬季的到来,不仅水量减少,许多地方更是开始结冰,漫长的河岸线上,几乎处处是渡口。 河西郡内,不到万人的秦军根本对孙崮所部起不到任何阻挡的作用。 按照李牧的估算,即便一切不算太顺利,孙崮所部也能在年前解决战斗,当然若是顺利,一月之内,河东河西两郡便能纳入赵国的版图了。 也就在赵括与李牧细细讨论着河西战事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终于传来——楚军占领了陈都。 这本该也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接下来的事情,却渐渐出乎了赵括和李牧的意料之外。 而这些意外,也终于让赵括和李牧看到了眼前情况的严峻。 xunshuyanqingw11ktlwxs12 mfxswranwen2ranwendushuge hahawxxs520xsjiedush 第740章楚军袭战陈都城 楚军袭占陈都的好消息终于传来。 但敏锐如赵括和李牧,却从这个好消息中看出了一丝丝不对劲的情况。 无他,这消息来的实在太过突然了。突然到赵括和李牧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陈都,那可是秦军后方最为重要的支点,也更是秦军最为重要的军需物资的集结点。 这里要是失守,前线的三十多万秦军瞬间就要失去粮秣支援,不出十日就要断粮。这情况,恐怕比历史上的长平之战中的赵军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试问王龁作为一个杀场老将,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要知道,赵括在拿下了魏国之后,可是第一时间就让田单回返补位了。 赵括明白后方安全的重要性,难道同样经历过长平之战,跟随者白起策划过包围赵军的王龁会不知道?一手安排着秦魏联军攻占轵城的王龁会不明白? 而且,以楚军的战力,即便有着绝大的兵力优势,想要攻下陈都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即便有着内应,恐怕也未必能在顽强的秦军手中兵不血刃地拿下吧? 更何况,面对楚军的来攻,秦军怎会一直无动于衷?尤其是楚军攻占了陈都这么爆炸性的军情都已经传到了赵军这边,那边的秦军为何还能稳如泰山?甚至都没有撤军的意思。 要说之前,大军困守在新郑城内,或许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秦军的动作,但如今周骐与赵韦树大营于外,与新郑形成犄角之势的同时,也是将秦军进行了全方面的监视。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军依旧没有动作。显然,秦军还并没有精锐到可以躲过赵军斥候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视的程度。 在赵军本就占据着优势的情况下,秦军的坚持本就透露出一丝丝的怪异。 如今楚军忽然占据陈都,秦军还没有大动作,这就更怪异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秦军对楚军占领陈都的情况并不意外。 由此,也就得出了两个可能: 第一,秦军是设好了圈套等着楚军网陈都里钻; 第二,则是秦军已经和楚军合流...... 要是第一个种可能,倒对赵国并无大碍,毕竟秦楚交战,不论谁胜谁负,对赵国都已经没有了影响。 甚至,哪怕是秦国一战把楚国给灭了,已经占据了绝对大势的赵国,也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可若是后一种情况,那问题可真就大了啊! 而偏偏,已经倾巢而出的秦军,其绝大部分的兵力都在新郑城下,甚至连函谷关都没能增援更多的兵力,就更别说拿数万大军给楚国设套了。 很显然,后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远高于第一种。 不由得,看着舆图的赵括与李牧二人便面面相觑了起来。 显然,二人都已经想到了秦楚合流的可能。 只是,二人也还是都不愿相信,去岁还在打生打死的两个国家,身负着血海深仇的两支军队,会忽然间联合了起来? “排除掉了所有的不可能,最后的可能,即便再不愿相信,它也只能是真相了。”赵括长叹了一口气,喃喃地对李牧说道。 闻言的李牧顿时如遭雷击,他太知道一旦楚国倒戈,对于如今的赵国意味着什么了。 “不过。”赵括继续叹着气说道:“不管楚军是不是倒戈了,我们还是向楚军示警一番,要他们小心秦军的圈套。目的有三: 第一,作为盟友我们要做到我们的义务,不能让天下人挑出咱们得问题; 第二,根据楚军的回应,也能帮助我们对其合流之事进行判断; 第三,若是真如我们所料,楚国已经倒戈,这一提醒,或许还能让秦军稍稍放松警惕,为我军争取更多的时间。” 听着赵括的话语,李牧倒也觉得有理,随即也是点头应诺道:“微臣这就安排。” “不急。”赵括微微摆手,道:“这事儿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没啥关系,如今最重要的,是接下来,我军该如何处置。” “是。”李牧点点头再度答应道。 而随着赵括不疾不徐的话语,李牧略略有些急躁的心情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们先来看看,秦楚联军会怎样展开进攻。”赵括随即对李牧说道。 “是。”李牧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继续看起了舆图,道:“根据情报,楚军出兵当在十五万上下,这个数字跟我军在寿春的细作传回来的情况基本一致。但既然楚军已经倒戈,势必是抱着决死一战的决心而来,因此不能排除楚国会在后续将寿春的三万守军也一起派来的情况。” “嗯。”赵括也点了点头,接着李牧的话语说道:“因此楚军的数量应该在十八万左右,若是要继续增加,楚军势必要进行大规模的征兵,这是短期内无法完成的。暂时,我们可以按照十八万大军去考虑。” 十八万大军,饶是两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心中还是不由得一荡。这个数字的确有够令人心生绝望的。 尤其是在这本该一面向好的局面之中,忽然急转直下,若非赵括和李牧都是经久沙场的老将,此时恐怕早已经崩溃。 “好。”微微调整好情绪,赵括随即手指向了舆图,继续说道:“楚军加入战局,无非两条路: 其一,自陈都继续一路向北,直抵新郑,与秦军汇合,以兵力之优势,试图从正面击溃我军; 第二则是偏向东北方向,自魏楚边境直插淮泗,会同齐国大军,绞杀我军田单所部。进而挥师向东,插入魏境,背袭我军。从而迫使我军放弃颍川,退回上党。” “若是楚军直接北上,那倒是好了。”李牧微微摇头道:“即便是五十万大军压境,以我军目前三十万大军,新郑未必不能守。即便新郑不能守,我军还可以退至洛城、甚至是轵城,用坚固的城池来消耗对手的兵力,用空间来换时间。” “就怕楚军一股脑儿地全扎入到淮泗郡去啊。”赵括也轻声叹息道:“那边田单将军只有区区七万部队,还一多半战力不足,拖延住齐军十四万大军已经是极限。” “从楚军故意暴露占领陈都的情况来看,秦楚应该是想要将我们的目光锁在颍川一线。”李牧随即抬起了头,看向赵括。 赵括也适时地抬起了头。 “楚军的目标是淮泗郡。”同样的判断瞬间在两人口中一同说出。 “如果是我,我也会挑更为薄弱的淮泗郡下手。”赵括轻叹了一口气,不得不面对这个最不想面对的情况。 “的确。进攻淮泗郡,不仅是最容易得手的方案,也是最有利于楚国的方案。”李牧也接着补充道:“几乎立刻,楚国就能扩张国土,不管最后颍川郡的战事如何,楚国一定是不亏的。” 很快在两人的互相补充之中,秦楚的意图已经跃然纸上。 只是,知道了秦楚两国意图之后的两人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 十八万大军,即便是压到正面战场,两人也大大受不了,更别说这十八万大军被压到淮泗郡这个偏远战场之上了,更别说,那个战场之上,齐军本就占据着极大的优势。 三十二万人打七万人,换了谁,这仗也没法打啊! 关键是,如今的赵国,唯一的机动兵力还远在河东,甚至可能已经向着河西进军了。 等赵括从河东将孙崮的部队调回来,恐怕不仅仅是淮泗郡,就连东郡乃是新下的魏境都统统被楚军给占领了。 一瞬之间,深深的绝望笼罩着赵军的两打巨头。 “会不会分兵?”赵括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哪怕只是分出几万人北上,也能减轻些田单方面的压力,或许还能有一线的生机。 只可惜,面对这个问题,李牧几乎想都没想便摇头否定:“应该不会,虽然秦楚联盟,但楚国一定是信不过秦国的,因此,必不可能拆散自己的部队。这或许也是楚国一定要先占领陈都的原因。” “是啊!”赵括点点头:“从楚境出发,绕道陈都的确不是最快的路径。占领陈都,这或许就是楚军倒戈的筹码之一。” “能否从秦楚双方不信任的关系出发,行间计?”李牧听着赵括的话语,当即提出了一个想法。 “若是秦楚合兵一处,或许还有些用处。可楚军远去淮泗,每打下一个城池恐怕纳入的都是楚国的囊中,如此一来,根本无法行间计。”赵括也摇头否定道。 “那离间楚国与齐国呢?”李牧再度提出了想法。 “恐怕也不行。”赵括依旧摇着头:“对手在东线的兵力实在太充足了,充足到可以一边对淮泗郡、东郡展开进攻,一边对河间郡、蓟北郡发起进攻的地步。离间什么?他们本就不用合作,也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 “是啊,对方的兵力太多,我军的兵力太少了。”李牧也无奈地摇着头说道。 “还是兵力的问题。”赵括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案桌之上。 ...... 第741章准备打个时间差 话音落下,赵括立即知道自己失言了。 当即抬头,看向了李牧,也不待李牧说话,赵括便主动说道:“此事与卿无关,命孙崮所部东去之事,乃寡人同意的。楚国倒戈,此事,谁也无法预料。” 闻言,李牧心中顿时一阵阵感动不已。 虽说楚国的倒戈的确令人猝不及防,但若不是李牧将赵军的摊子铺得太大,此时的赵军也不会如此束手无策。 原本按照赵括的安排,孙崮所部至少八万大军是要南下到新郑城的。 这样就意味着,此时至少能有八万大军可以抽调至淮泗郡对敌,虽然依旧不够,但至少还是能打的。 若是算上轵城、洛城和魏境内留守的三四万大军,那便是一十二万大军,若是指挥得当,也未必不能在淮泗郡内击退齐、楚联军。 只可惜,这一切,却是被李牧一时的贪心全都给搞砸了。 而面对如此的境况,换了旁的君主少不了对造成这一切的李牧厉声斥责,甚至直接夺职下狱也是情理之中。 可偏偏,赵括不仅没有问罪李牧,反而是将所有的罪责都担到了自己的身上,这如何能不叫李牧感动不已。 “往事不必追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的战事。”似乎是怕李牧沉浸在自责之中无法自拔,赵括又赶紧继续宽慰道。 “是。”颇为感动的李牧也是赶紧点头。 随即两人又一同沉浸在了舆图的山水之间。 重新回到“战场”之上的李牧,很快从纷杂的战况之中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既然已经确定了楚军的偷袭方向极大概率是在淮泗郡。那么我们首先要确定的,就是这淮泗郡,救是不救?” 闻言的赵括也点点头,略作思索之后,便答道:“此番与齐军一家进攻不同,一则兵力上扩大一倍不止,二则楚军战力到底比齐军要高出一筹,因此,继续以空间换时间,是不可取的。” “三十二万大军,不用半月便能席卷整个淮泗郡和东郡,其后,齐楚两军大可以分道而行,齐军向北攻河间郡,楚军向西攻魏境,如此对于我军而言,将是毁灭性打击。”赵括继续补充道:“即便我军在魏境内顶住了楚军的进攻,也将失去淮泗、东郡、河间和蓟北四郡,代价太大了。” “淮泗郡,必须救!”李牧闻言也觉有理,随即点头道。 “必须救。”赵括也重复道。 “既然如此,无非就是从何处调兵的问题了。”李牧随即继续将问题抽丝剥茧了起来。 “嗯。”赵括也点点头。 “最近的。”李牧随手在舆图上比划了起来,道:“自然是在大梁附近的军队,我军还有两万人,投降的魏军不知能否一用。” “前日吕不韦来信,魏军整编已经进行过半,再有数日便可成型。”赵括随即答道:“只是如今看来,却是等不了这数日了。不管能不能用,都得拉上去了。进攻或许不可,但守城总还是可以的。” 眼神一眯间,赵括也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的确,一旦赵军的主力撤离了大梁,却将魏军的降军留在大梁,这谁能放心得下? 听着赵括口中话语,李牧却是略略有些欣喜,这已经是这半日以来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至于吕不韦所说还要几日方可成型,从送信的时间来看,此时应该也已经整编得七七八八了。 有了这数万大军,李牧的心中也总算是稍稍有了底气。 “如此一来,我军便有了第一支支援部队——七万人。”李牧随即稍作总结道。 “还是杯水车薪。”赵括微微摇头道:“十四万对三十二万,依旧难守。” “轵城和洛城、曲阳?”李牧随即再度建议道:“驻守此三地的还有近两万大军,或可东移?” “不行。”赵括几乎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且不说两万大军杯水车薪,三地之要也不容继续调离军队。三地之中,轵城、洛城关乎粮道,不容有失;曲阳更是孙崮大军撤回的必经之路,两万大军已经是极限。轵城之失,不容再现。此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之策,不足取也。” “哎。”李牧点点头应诺道:“是。” 随着一声“是”,营房之内再度陷入了一阵的沉默之中。 驻有大军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将魏境大军派出之后,剩下的地方,也就是新郑前线和河东郡了。 河东郡的孙崮就算是飞,也还得飞个月余,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眼前的新郑城了。 可是若要解淮泗郡之围,以赵军与联军战力一点二比一计算,也至少还需要十二万大军,而一旦从新郑抽调十二万大军,新郑可就只剩下不到二十万大军了。 眼前三十六万秦军会放过这个机会? 很明显,赵括与李牧皆是陷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地。 “单纯的防守是绝对守不住了。” 良久过后,赵括却是忽然间爆出了这么一句话。 瞬间盯着舆图的李牧便抬起了头,冥冥之中李牧似乎已经抓住了什么可能,却又是抓之不住重点。 赵括倒并非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当即指向了舆图的东面。 “淮泗郡,即将成为第二战场。”此时的赵括明显已经智珠在握:“但如今这战场之上,却是只有十四万部队,而且还一东一西,存在了近两日的距离。而楚军更不必说,刚刚占领陈都,恐怕还未向淮泗郡进发。从陈都出发,到淮泗郡,最快也要七日的时间。” “换言之。”赵括死死地盯着舆图上的淮泗郡,道:“至少还有七日的时间,这淮泗战场上只有两只孤军。” “我王之意?”李牧终于明白了赵括的意图,随即皱着眉头问道:“趁着敌军兵力尚未集结之际,集中兵力,吃掉这两支孤军中的一支?” “最好,两支都吃掉!”赵括冷冷地说道:“两只皆吃最好,至少也要吃掉其中一支,击溃另外一支。” “嘶。”李牧显然被赵括的布局给惊到了:“可是,我军在淮泗郡内也只有七万大军,而从魏境内调兵而去,至少也要四五日的时间,加之五万魏军未必可用,即便田单将军提前集中六万大军,以八万大军吃掉齐军七万,也无太多把握啊!” “的确。”赵括点点头,道:“两日之内,八万吃七万的确困难,但十八万呢?” “十八万?”李牧有些吃惊地看向舆图,试图在那山水之间找到那剩余的十万大军。 赵括自然明白李牧的诧异,当即便给出了答案:“新郑一线,如今骑兵部队正好有十万之数。” “新郑”、“骑兵”、“十万”几个词一出,李牧立即明白了过来。 王上这是要给秦军打个时间差啊! 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快速从新郑前线抽调兵力赶往淮泗郡,在楚军赶到淮泗郡前,吃掉齐军的两只孤军。 的确,若是以十八万之众,还真能一鼓作气将齐军的孤军吃掉。 可问题是,秦军也不是傻子,且不说十万大军的调动就很难瞒过秦军的眼线,即便是出发和行军都侥幸瞒过了秦军,一旦淮泗郡大战爆发,秦军也会立即知道情况,到时候秦军三十六万大军发动,城内、城外只剩下二十万大军能坚持多久? 一天、两天,还是三天四天? 若是秦军再分出一部分兵力截击归城之骑兵呢? 一旦大军不能及时归来,新郑城势必被破,那后果,李牧几乎不敢想象。 这简直就是在赌命! 可李牧不得不承认,这也是目下唯一的办法了。 咬了咬牙,李牧双手抱拳答道:“我王放心,但令微臣尚有一口气在,绝不容秦军越雷池一步。” “哈哈哈。”赵括闻言却是笑道:“要守城也是寡人来守。” 顿时,李牧便有些慌了。 赵括却根本不给李牧辩说的机会,道:“第一,寡人在,才能尽可能吸引住秦军的视线,若是寡人离开,恐怕秦军第一时间就会起兵探知寡人所在;第二,战场冲杀,尤其是骑兵布阵,寡人不如卿多矣。 因此,守城,寡人来;围歼齐军,爱卿去。” “这?!”李牧一时间有些语塞。 不过李牧到底脑子还是转得快,当即提议道:“是否令整编之魏军南下增援新郑,如此,新郑城内大军数量也不至于太过稀少。” 闻言,赵括却还是摇了摇头,道:“若是如此,待你大军归来,淮泗郡还是只有区区八九万大军,还是要受制于楚国的十八万大军。若是不能消灭掉两支齐军,情况还会更糟。这样冒险也就失去了意义了。” 听着赵括的解释,虽然李牧依旧不甘心,也只能默然地点头。 许是看清了李牧心中的担忧,赵括也是笑着宽慰道:“其实无必要如此,只要你能快速解决掉齐军,消息从淮泗传回齐国,再从齐国传到秦军,且得费些时间。我这里实际安全得很。” 话虽然如此说,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此举的危险。 但很可惜,要保住这来之不易的胜局,赵国已经不得不冒险了。 终于权衡过后,李牧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 第742章战局变冒险分兵 最新网址:tieshuw「不过,我王。」李牧随即躬身道:「末将只能击败其中一齐军便当回返新郑前线。」 「嗯?」赵括闻言微微一愣,但当即便已经明白了李牧的想法。 非是李牧没有能力连续击溃两只齐军,只是李牧为了新郑,确切地说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想要尽快回返而已。 只是,面对李牧的这个好意的要求,赵括却是有些犹豫。 无他,若是只解决七万齐军,那么也就意味着,田单所部还要继续面对将是二十五万大军。 而即便是魏境内的七万大军支援过去,田单的手中也只有区区的十四万部队,对手依旧会是几乎两倍于他。 这也就意味着,淮泗郡内还将处于绝对的弱势之中。 换言之,这场战争的胜负手,还是要放在孙崮的十万大军手中。 可如今,孙崮的大军极大可能已经向河西进军了,想要孙崮调兵回援,没有一两个月,根本不可能。 甚至若是考虑到即将到来的冬季,调兵回援只会更难。 而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战场主动权将完全掌握在对手的手中。 就算是新郑前线支持得住,淮泗郡那边能坚持得住吗? 甚至,若是久攻不下,楚军和齐军绕道北上,直下蓟北呢? 将战场主动权完全交给别人,这可不是件好事情,尤其还是那么长的时间。 思虑良久,赵括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道:「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可能消灭掉齐军的威胁,即便不能全歼第二只齐军,也要将其击溃。只有彻底消灭掉齐军的威胁,你部走后,田单将军才有胜利之希望。」 「十四万对十八万,即便楚军战力不足,却也已经是极限了。」赵括喃喃地说道。 「可是。」李牧顿时就要反驳,却又被赵括无情地打断。 「我知道,你担心新郑方向。」赵括冷声说道:「调兵东向,本就是十分危险之举动,既然已经冒了绝大的风险,就应该有相应的收获,若是只断齐军一部,淮泗战局并不能发生根本性改变,我军又何必冒此风险?」 赵括的一番话,倒是让李牧无言以对。 的确,既然已经冒了风险,若是还怕这怕那,那不如就干脆不要冒险。 话虽然没有错,但绞杀第一支齐军尚好,李牧还有把握能在秦军反应过来前赶回新郑,可若是连续绞杀两支齐军,以秦军之能,几乎不可能发现不了其中的问题。 将自家王上陷于危境之中,李牧始终是过不了这道坎。 「这样。」赵括显然也是看清了李牧心中的纠结,当即继续说道:「赵韦的三千重骑也带上,能加快你绞杀齐军的速度。」 「这?」闻言的李牧却是忽然眼前一亮,当即道:「王上,我带两千重骑兵,剩下一千,调入新郑城内,若是万一......」 不用问,李牧的想法很简单,万一他来不及赶回来,秦军攻城又太急,有这一千重骑兵在,就可以护送王上出城,回返邯郸。 只是,李牧却忘了,面前的赵括可不是以前的赵王。 从长平的尸山血海众爬起来的赵括怎么可能做出抛却大军独自逃命的事情。 当即,赵括便摆了摆手,道:「没有什么万一。」 「当年,阏城之中,寡人手中不过五千军,硬顶燕军六万精锐尚且岿然不动。」赵括显得很有信心地说道:「如今新郑之城,不知比阏城坚固多少倍,寡人手中更有二十万大军,秦军不过三十余万,便是放开了让他们攻,没有个一年半载也休想踏入我新郑半步。将军且放心带兵东去吧!」 赵括的话虽然说的漂亮,但是个人都知道其 中的破绽百出。 不说其他,就一点,燕军的战力配和秦军比较吗? 更别说,新郑城前的秦军可是准备良久,攻城器械足得不像话,而燕军却连几座箭塔都要省着用,就这器械的差距,那也是天差地别了。 还有兵力上,从倍数上看的确是阏城时候更大,可从数量差来看,如今的赵军却是要少上十多万啊。 很明显,当年赵括守得住阏城,并不代表赵括能守得住如今的新郑。琇書網 但赵括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李牧知道自己已经不容拒绝。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尽可能快速地解决掉淮泗郡的问题。 想清楚这一点的李牧当即抱拳而立,道:「微臣领命。」 「好。」赵括点点头。 随即两人也是继续开始细化方案的细节。 利用骑兵的速度打一个时间差,这个计划看起来简单,但执行起来,却是一点都不简单。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如何将十万大军悄悄地从秦军眼皮底下抽调出来的问题。 好在的是,因为周骐所部在城外立寨,已经与新郑城形成了掎角之势的缘故,秦军倒也不敢太过靠近。 又或许是秦军为了麻痹赵军的缘故,秦军自己也在悄然运动,试图告诉赵军他们要后撤回援陈都了。 因此,此时的新郑有着足够的空间悄然进行调兵。 其次的问题,便是配合的问题。 要知道,即便将即将赶往淮泗郡的大军统统算到一起,赵军的军力也不过二十四万,面对齐军十四万大军,虽然有着绝对的优势,可想要一举而拿下齐军七万大军,却也并不容易。 尤其这二十四万大军还分别由三人统领,魏境内的吕不韦、乐间所部、淮泗郡内的田单所部,以及李牧所率领的骑兵军团,要这三股力量通力配合,这着实是有些不容易。 但好在,在赵括和李牧的讨论下,一套完整的方案很快出炉。 还未到午后时分,数十骑传令兵便从新郑城北门飞马而出。 这些传令兵可都是赵括身边最为精锐的亲兵,而他们身上所携带的,也正是赵括和李牧讨论而出的最新部署,也是此战能否功成的最高机密。 出得城门,这数十骑瞬间分为了三股,分别向着东北、正北和西北三面而去。 不用问,这命令正是下达给田单、吕不韦和孙崮的。 而在新郑城城内以及在外寨之中,李牧和赵韦也按照赵括的命令开始着最后的整备。 随着夜幕的降临,一个个赵军士兵被他们的屯长、校尉们悄然唤醒。 冷水拂面,洗去一身的困倦,换上甲胄,拾起兵刃,悄然钻出营帐。 借着星星点点的月光与星光与路边的篝火,依次牵出自己的坐骑,却见自己的老伙计早已经被包裹上了马蹄,就连马嘴也被安上了嚼子。 一手牵着自己的战马,一手从屯长的手中接过了一根木棍,胡乱地在身上擦了擦,随即便咬到嘴中。 跟着前面什长的身影,慢慢地向着未知的黑暗中走去。 越是向前,星光越是灿烂,而篝火却是越来越稀,直到陷入一片黑洞洞之中。 来不及惶恐间,抬起头,皎洁的月亮已经被自己甩在了后头。 同样被自己甩在后面的,还有巍峨的新郑城! 就这样,悄然之间,数万大军已经开出新郑,向着更远处的山林进发。 虽然心中有些意外,更是满腹的疑问,但所有的赵军将士还是默默地走着,更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就这样悄然而沉默地走着,走过了一道道弯 ,路过了一条条河。 直走了两个多时辰,回头早已看不见新郑城的身影,「解开绑缚」的命令这才匆匆传来。 「呸」的一声,士卒立即将口中的木棍吐了出来。 随着木棍落地,一声声「唏律律」的嘶鸣声瞬间响彻天地。 同样被憋坏了的战马肆意地昂起了头,向他的主人发泄着他的不满。 拍拍战马的小肚子,战士也是随即蹲了下来,为战马解开绑缚在蹄子上的厚实的布帛。 战马显然也知道自家主人的意思,竟是配合着一只只抬起了自己的蹄子,好让主人更好地操作。 很快的功夫,四只蹄子上的布帛便被取了下来。 战马也是兴奋地在原地跺起了脚,哒哒的马蹄声瞬间谱成了一曲悦耳的乐曲。 倒是让正将布帛往怀里揣着的主人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这厚实的布帛可不能扔了,回家改改,就是一件孩子的好衣裳。 这一刻,或许是战马和他的主人最为放松、开心的一刻了。 只可惜,开心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这边骑兵战士才刚刚将战马解除束缚,前方的将令便再度传达了下来。 「挂马镫。」 声声命令中,战士很快从战马马鞍下的包袱中取出了两条绳子,随即扣在了马鞍的两侧。 是的,双边马镫。 在这决战的时刻,赵括显然也没有继续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事实上,从周骐的重骑兵将秦军三千重骑兵彻底打废了之后,赵括便开始让麾下骑兵部队开始配备并适应双边马镫了。 只是,因为战事一直处于对峙之中,即便不是对峙,也多是秦军进攻,倒是让有着双边马镫的赵军骑兵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 而如今的淮泗一战,却是正好给了配备了双边马镫的赵军骑兵以表现的机会。 当然,双边马镫的投入使用,其效果不仅仅是在战场之上,对于骑兵的速度也是有着不小的加成。 很快,战士便将双边马镫给挂好在了马鞍之上。 「上马。」 几乎就在同时,又一道命令传入了战士的耳中。 轻轻抚摸过战马的脑袋,战士很快来到战马身侧,一脚踏入马镫,微微发力间,身子已经腾空,一个简单的翻身,战士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到了马背之上。 「唏律律」战马再度发出了鸣叫,似乎在跟马背上的主人打着招呼,又似乎在提醒着主人,要做稳了! 「出发!」 揉了揉战马的脖子,已经揣入马镫的双脚轻轻一夹马腹,战马随即跑动了起来。 哒哒的马蹄声瞬间响彻在大地之上。 只可惜,那后方的新郑城却根本听不到这如闷雷一般的响动,当然,秦军也不可能听到。 就这样,赵军用一夜的时间,将十万骑兵送上了路途。 而与此同时,远在大梁城的吕不韦却是在黎明时分才接到了来自赵括的密令。 看着气喘吁吁的传令兵,吕不韦立即明白密令的重要性。 只是,吕不韦却依旧不慌不忙,一边检查过密令,一边命人将乐间请来。 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整个大梁城也热闹了起来。 以增援新郑的名义,乐间带着刚刚整编好的五万两千魏军(其中赵军三千多,用于控制魏军)快速自南门而出,却在出城十里之后转而向东而进。 而吕不韦则是一面集结着大梁的赵军,一面召回着周边城市的赵军,直到黄昏时分,赵军这才集结完毕,随即两万大军也是迅速出发,追寻着乐间的脚步而去。 当然,吕不韦依旧待在了大梁城内,而他的手下也还有一千多赵军精锐。 而直至魏国境内的赵军已经倾巢而出了,在陈都内的楚军却还没有开始行动。 不是楚军的将领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只是楚军的将领需要将陈都牢牢占据。 当然,在楚军的心中,赵军已经被他们给骗得团团转,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真正的意图的心理,才是他们敢在陈都休整的最根本原因。 而随着赵括提醒他们注意秦军动向,以防落入秦军陷阱的劝告传来,楚王和的他将领们笑得更大声了。 所有人似乎都已经看到,当他们出现在淮泗郡时,赵括脸上错愕的表情。 不过,为了表演得更加逼真,楚王还是立即给赵括回复了国书,一则表达对赵括及时提醒的谢意,二则是告诉赵括,自己将把陈都牢牢占据,等候赵军南下会师。 这显然是要忽悠赵军放弃城池的优势,向秦军发起进攻啊! 楚王的确是有够狠心的,甚至,若是赵军果真南下,楚军就此留在陈都,绞杀赵军也是有可能的。 只可惜,楚王不知道的是,他的阴谋早就被赵括识破。 而看着楚王的回信,赵括却是......最新网址:tieshuw 第743章重兵囤积淮泗郡 「贪心不足。」 赵括看着手中楚王的回信,心中不由得哂笑不已。显然,从信件来看,楚军如今应该还在陈都。 虽然两国的信件乃是经由信鸽传递,但来去之间,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三日了。 按照赵括的估算,此时的李牧应该已经穿过了魏境,正要抵达东郡范围了,恐怕要不了三五日,就能抵达进攻线。 当然,如果赵括愿意,可以装作准备南下的模样,甚至是给楚王回信,从而继续将楚军吊在陈都附近,为李牧所部为围歼争取更多的时间。 只是,思来想去之后,赵括还是没有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让楚军继续待在陈都,并不是最优解。 一方面,李牧所部已经占据了时间的优势,即便是楚军现在立即向东,也是跟不上李牧所部的,也更来不及救援齐军。 另一方面,楚军继续待在陈都,反而对新郑城有着莫大的威胁。 很简单的道理,在陈都的楚军,一旦得知了赵军大举向东,极有可能直接率军北上,汇合秦军猛攻新郑。 那时候,赵括要面对的可就不是三十六万大军,而是五十四万大军了。 因此,赵括不仅不能继续将楚军继续吊在原地,反而要让楚军尽快出发。最好的结果,就是楚军刚刚抵达淮泗郡,就传来齐军被袭击的消息。 为此,赵括也是赶紧回复:秦军军心尚定,不可轻出,当严守阵线,待其粮尽自退,进而两头并进歼灭之。 当然,仅仅是让楚军严守陈都还不行。 马谡更是直接在信中告知楚王:自己河东大军已经在调回的路上,不日即可抵达战场,届时即便秦军还有残粮,也可以大兵围歼之。 这话当然是恐吓楚军的,实际上,赵括派出的骑兵至今都还没到达河东。 只是,河东境内的孙崮所部的确在拿下河东之后,便消失了,赵括当然知道他们在沿河寻找渡口准备给河西以突然袭击,可秦军不知道啊。 秦军所能看到的,只是赵军的突然消失。 这样一来,结合赵楚之间盟友的关系,赵括信中所言就很可信了。 而在知道赵国近十万大军就要回援的情况下,楚军该怎么做? 很明显,当然是立即向东,趁着赵军部队还未收缩之前,到淮泗郡进行破局啊!这么紧急的情况溪啊,即便楚王还想继续等等,秦军也势必不会同意的。 一封信,瞬间就让楚军行动了起来。 就在接到赵括信件的第二天,楚王便下令楚军立即开拔向淮泗郡而去。 只是,出击的楚军数量并不是赵括和李牧想象中的十八万,而是十五万。 倒不是赵国的斥候出现了差错,只是另外三万楚军被楚王留在了陈都之中。显然,楚王是要将陈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如此「见小利而忘义,做大事而惜身」的举动,着实是赵括和李牧所没有想到的。 当然,这从楚王的角度出发,也是能理解的。 毕竟淮泗郡内,齐军的实力都足以碾压赵军了,自己是派十五万还是十八万大军前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相反,在这陈都之中,虽然秦军已经撤离,但一旦赵军战败,秦军会不会掉过头来收回陈都,谁也说不准。 有三万大军在这儿,至少也能让秦军投鼠忌器一番。 这样保守的心态,放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或许会是他步入深渊前的一条保险带,但放在一个君王的身上,尤其是在面对一场关系到国家命运的战场之中,却很容易会成为致命的失误。 而之后的事情,也恰恰印证着这 一点。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不管怎样,在赵括明里暗里的「敦促」下,楚军终于开出了陈都向着淮泗战场奔袭而去。 就在楚军缓缓行军的同时,秦军也是装模作样地开始了兵力的收缩,就仿佛下一刻就要集体后撤向陈都驰援而去。 倒是苦了新郑城的赵军斥候们了。 为了配合秦军的演出,明明大军不可能轻动,他们却还是被赵括频繁地派出侦查秦军的一举一动。就好似秦军但凡有任何的动作,城内的赵军就将倾巢而出追击而去的样子。 而秦军也没闲着,当即也是派出了诸多的斥候,想要将赵军的斥候绞杀当场。就好像生怕自己的行动被赵军侦查得知似的。 一场「你来我往」的动作戏,很快在新郑城前上演着。 只可惜,虽然两军的斥候在广袤的战场上打生打死,可双方的主将,都根本没有任何要出战或是离开的意图。 不过,也正是这斥候的频繁的交手,却是将秦军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了新郑战场之上。 也就在李牧离开新郑城后的第五个夜晚,赵军的几大巨头却是在淮泗郡的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任城中相见了。 作为驻守淮泗郡,对敌情最为熟悉的田单,率先对战局进行了介绍。 「目前,齐国大军分作东西两路向我淮泗郡展开进攻,东路沿沂水向南,被我军阻击在羽山一线,西路军沿着蒙山山脉向西南而进,目前被我军阻击在武阳附近。」田单指着舆图细细介绍道:「两地之间看似直线距离不远,但因为山路阻隔,至少需要两日才能抵达。」 「按照王上的布置。」见三人没有说话,田单随即继续说道:「我军主力已经调集了近五万五千人与武阳城,准备配合李将军先行吃掉武阳之敌,转而向东,吃掉羽山之地。」 言罢,田单也是看向了李牧和乐间、赵韦三人。 作为刚刚被启用的乐间,对战场形势又不算熟悉,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意见。赵韦作为一名战将,冲锋陷阵自然不在话下,这战略安排,却是根本插不上话。 只是,奉赵括之命而来,几乎代表着赵括的李牧却是眉头紧皱。 「不行。」良久之后,李牧终究还是缓缓吐出了这两个字。 闻言,田单显然也有些错愕。 无他,这个方案已经是他殚精竭虑所想出来的方案了,前前后后反反复复,他已经推演过不止多少遍了,如今却是被李牧一言而否,怎能不令其错愕不已。 不过好在这些年李牧的能力也是被田单看在了眼里,面对李牧的否定,田单倒也没有恼怒,反而是一脸严肃地看向了李牧。 这是关系赵国盛衰的一战,即便是田单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太远了。」李牧也没有卖关子,当即便说出了自己的不满之处。 只是,这三个字一出,却是让在场的田单和乐间都愣在了原地,甚至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将军是说我军距离这两地太远了吗?」田单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李牧很快回答道:「是武阳和羽山太远了?」 这话一出,更是让两人摸不着头脑了。还有人嫌弃对手援军的距离太远的吗? 「两军直线距离可以更远一些,但不能是山路。」李牧没有理会两人的错愕,径直继续说道:「直线距离远,有官道,我的骑兵能快速赶到,可若是山路,我的骑兵就没法快速赶到了。」 「把第一战场放到阴平。」不待两人反应过来,李牧便在地图上找到了他理想中的决战地点。 「阴平?」田单顺着李牧的手指很快找到了阴平的所 在。 一连串有关阴平的讯息也瞬间涌入了田单脑海,显然在淮泗郡的这几个月,田单早已经将这里的山山水水给摸得一清二楚了。 「阴平地处平原,倒是有利于骑兵的突击,城池虽不大,但驻守几万大军,倒也并不难。」田单随即将阴平的情况介绍道。 「只是。」田单随即抬起头看向了李牧道:「从阴平到羽山,只需要一日的时间,若是骑兵轻装而来,即便算上报信的时间,恐怕要不了半天就能抵达。」 「半天解决战斗。」李牧几乎是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结束战斗后,快速奔袭羽山。」 「半日?」田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即便李牧已经在一次次的战斗中证明过了自己,可如今面对此时的狂言,田单还是不由得有些愤怒。 这可是关系到赵国命运的一战啊!怎能如此草率? 似乎是看到了田单脸上的怒色,一旁与李牧一同前来的赵韦赶紧插言道:「禀田将军,末将所率三千重骑,也已随军而来。」 赵韦的意思很明白,有自己的重骑兵在,半日之内吃掉齐军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田单自然是明白赵韦的意思,但战场之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再怎样也不能将战斗时间压缩得如此紧张,万一出现意外呢?. 就在田单想要出言反驳之时,李牧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之处。 当即,李牧也是拱手对田单和乐间行礼道:「两位将军,非是牧狂妄。只是战事如此,我军必须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此战。」 轻叹了一口气,李牧也只能将实情和盘托出,道:「新郑前线,我王手中兵力不过二十万。一旦秦军得知淮泗战事,必会以三十六万之众强攻新郑,到那时......」 「怎会?」田单顿时有些慌了神,道:「按照某之推算,新郑此时应该还有三十万军才是啊?」 李牧闻言,顿时羞红了脸,道:「末将轻敌,在王上拿下大梁后,命孙崮领军十万向东,如今已占了河东,现正向河西进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田单顿时全都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王上迟迟没有向自己这边增兵,怪不得增兵之后,李牧还要率军返回...... 「既如此,你怎可轻率十万之众再离新郑,置我王于险之地哉?」明白过来的田单顿时更加愤怒道。 「此是我王之命也。」一旁的赵韦赶紧解围道。 「田老将军,还请暂熄雷霆之怒,如今之要,是在尽快破贼也。」一旁的乐间也终于开口道。 闻言,田单也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随即目光看向了舆图。 足足思索了盏茶的功夫,田单才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在阴平。」 「吾之六万主力,留下五万在武阳,并逐步后撤,在三日后将齐军引向阴平;另外一万大军向羽山支援,以作掩护;乐间将军之七万大军,立即向北运动至羽山,加固羽山防线的同时配合李将军作战。」田单随即调整布置道:「三日后的卯时,汝率骑军绞杀羽山之敌,而后再向西行。至阴平而击破当面之敌。」 「如此,绞杀阴平之敌过后,吾即可继续向西归于新郑,或可节约半日时间。」李牧随即接着田单的计划说道。 「可也。」李牧几乎瞬间便同意了田单的计划。 「可也。」乐间与赵韦也当即点头同意道。 决战的时间、空间以及战法就在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中敲定: 李牧没有问田单,三日之内能否将齐军引至阴平; 田单也没有问乐间,三日之内,能否将以步卒 为主的七万大军带到指定位置; 乐间也没有问李牧,十万骑军能否隐藏行踪,在三日后的卯时忽然杀出。 在这决死一战的关键时候,三名当世最为一流的战将都表现出了对对方的充分信任。 很快,商议完毕的四人便开始了分头的行动。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十数万大军的调动,想要瞒过齐军,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就不得不提田单所派出的一万援军了。 按理说,田单有乐间的七万大军加上李牧的十万骑兵以及固守在羽山一线的一万多赵军精锐足可以绞杀当面的骑军了,根本不需要田单再派一万大军前去助战。 可偏偏就是这一万大军的调动,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就是因为这一万大军的调动,不仅成功地掩盖了田单所部节节后撤的举动,成功将齐军引入既定战场,更是让李牧和乐间十数万赵军的调动在齐军将领的脑海中隐了形。 第744章骑兵突袭破羽山 朦朦胧胧的凌晨间,从武阳城开出一万大军,终于在武阳城东的树林之中现了踪迹。 看起那浩浩荡荡的东去的身影,自然而然的,齐军的斥候就会认为:这是向羽山方向增援的赵军。 当然,他们的确也是增援羽山而去的赵军。 只是,这样的情报,显然是赵军有意让齐军的斥候发现的。 因为在齐军的斥候眼中,以及对齐军主将的汇报中,这支赵军可不仅仅是一万大军而已。 原来,为了让这一万多大军看起来声势更加浩大,田单几乎将七万大军中一多半的旗帜都给了这一万大军。 同时每个骑兵之间都要间隔十数米,所有的骑兵马尾还要拖上树枝,就这么往地上一拖,一个骑兵便是一队的骑兵。 因此,在齐军的斥候看来,这只东去的赵军人数至少在三四万人以上。 而这样真中有假的情报,正是田单所想要给齐军所传递的。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后续即便齐军的斥候在半途中发现了赵军大规模调动的痕迹,也极大概率上,会被齐军的主将判断成从武阳城开出的大军。 于是,李牧和乐间的部队的调动,也就更有可能隐藏下来,更可能对羽山的齐军造成突然的袭击。 当然,与此同时,随着这一万大军被调离,正面战场上,田单所率的赵军也适时地装成兵力大损,随即也是被齐军打得节节后撤。 这也就更加坚定了齐军主将对于赵军主力西区的信念了。 于是,武阳城正面的齐军当即便对着田单的赵军就紧要不放,试图趁着赵军主力西去的机会,彻底吃掉眼前的赵军。 当然了,西面羽山附近的齐军也得到了消息。 只是,羽山的齐军也根本不慌,毕竟赵军的主力也就七万人,再调能调多少,他们手里的部队便有足足七万人,哪怕是赵军全员调来也根本不慌,无非是自己进攻的速度被拖慢了一些罢了。 反正自己已经攻到了羽山,等等东路的齐军也是可以的。 而且,齐军也已经得到了楚军已经出发的消息,若是能拖住这股赵军,等楚军抵达,西路军还能消灭更多的赵军,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在两路齐军主将的各自为战的自以为是中,战况是一点点地向着田单所预想中的发展了起来。 世上事就是这么的凑巧,也就在楚军即将抵达淮泗郡外围之时,赵军也终于完成了对齐军的最后包围。 三日后的卯时,太阳已经悄悄升起。 赵军鲜红的旗帜也准时地飘扬在了齐军营寨的侧后方。 不过,与赵军旗帜同时冉冉升起的,还有三道浓黑的狼烟。 那是早与乐间商议好的信号! “吱呀呀”的响声中,羽山城的城门被缓缓打开,早已等候在城门之内的赵军在主将乐间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杀出。 震天的喊杀声伴着哒哒的铁蹄,浩浩荡荡地冲向了还在睡梦之中的齐军军阵。 已经困顿了一夜的齐军岗哨,还没来得及换防,便听到了雷鸣般的动静炸响在耳畔。 “怎么的?要下雨?”岗哨的士兵微微抬起头,看见的却是一轮高高悬挂着散发着金光的太阳。 刺眼的阳光倒是让哨兵稍稍清醒了一些,微微低头间,雷鸣般的响动再度传来,眼前似乎也出现了一条粗粗的黑线。 定睛一看,黑压压的骑兵伴着招展的红旗已经清晰可见。 “敌袭!!!”哨兵立即大喊道。 转过了身,哨兵便拿起了鼓槌在身后的大鼓上猛烈地敲了起来。 乱糟糟的鼓点终于在后营响起,却又听到了来自前营的示警鼓点。 层层的鼓点交杂在一块,阵阵喊杀声几乎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齐军顿时就乱了! 刚刚集结的巡营队伍才朝着后营方向奔去,便又被前营激烈的鼓点声叫了回来; 刚刚穿好衣服钻出营帐的齐军士卒,更是举着长矛不知如何自处。 甚至就连齐军的主将,也刚刚从帐内钻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该向哪里增兵防御。 应该说,齐军在危急时刻所表现出来的战力,的确是相较于秦国和赵国这样的一流部队有着巨大的差距。 从哨兵的反应到巡逻队伍的反应都慢人一步。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主将的踟躇。 眼看着奇袭在即,每耽搁一秒,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可偏偏,齐军的主将就呆呆地站在那里,足足数分钟都没有下达任何有用的指令。 口中反反复复地就在念叨着一件事情:“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绝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将该有的素质,也更不是一支战时的军队应有的情况。 不过,这也怪不得这位将军,也更怪不得齐军的将士们。 一来,赵军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即便这位将军有所动作也只是徒劳; 二来,整支齐军的确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打过仗了,这样滞后的反应并不出人意料; 三来,齐军乃是进攻方,而且对手还是只有少量兵力的赵军,防备之心自然大减。 好在,总归还是有一部分的将士们钻出了帐篷,开始零零散散地开始站位组阵,准备迎接来自赵军的冲击。 可惜,赵军没有给齐军的将军和他的士卒们太多的反应时间。 不过转眼间的功夫,赵军的骑兵便已经在李牧和赵韦的带领下冲到了营寨的面前。而此时齐军的弓兵甚至有还哎呦列阵完毕。 “放!”眼见着赵军就要强攻寨门,负责弓兵的校尉也顾不得军阵未成,径直便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只可惜,这样零零星星的箭矢在赵韦所率领的重骑兵面前,跟挠痒痒也没啥区别。 即便是齐军弓兵的运气爆棚,这零星的箭矢射到了厚厚的铠甲之上,也根本留不下半个印子。 没有丝毫意外,赵韦的重骑兵根本没有丝毫停顿,便已经冲向了寨门。 依旧没有丝毫的停顿,重骑兵用他厚实的身躯,直直地就砸向了那木制的寨门。 没有丝毫意外,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看似还算厚实的寨门,在重骑兵的冲击之下,几乎瞬间便四分五裂了来。 紧接着,寨门周边的栅栏也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依次倒下。 呼啸着,重骑兵瞬间通过了这偌大的空洞,杀向了营中的齐军。 与此同时,赵军的箭雨已经如同一片乌云一般在刚刚组织过反击的齐军弓弩手头顶聚集。 “嗖嗖嗖”的破空声中,齐军被密集的箭矢钉在了大地之上。 至于刚刚拿到长戈还未列阵完毕的齐军步卒,也瞬间被马蹄踏过,鲜血混杂着内脏成为了土地的一部分。 至此,齐军最后的反击力量也宣告消失。 跟随在后的李牧,顺利地冲入大营,意识到齐军已经几乎没有了反抗之力后,也是再度将大军分散开来,以期尽快结束战斗。 哒哒的马蹄无情地踏破一个个满是人员的帐篷,无数齐军将士,甚至还没来记得醒来,便彻底地长眠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而更多的齐军却是慌不择路地朝着前营奔逃而去,丝毫没有意识到,前营也响起过敌袭的鼓声。 也就在李牧的中军冲入大营的一刻,乐间也带着赵军摸到了齐军营地之前。 应该说,前营的齐军反应还是要比后营快上不少的。倒是在赵军抵达之前,便组成了数个军阵。 一轮箭雨之下,倒是让乐间不得不减缓下进攻的脚步。 当然,这不是乐间怕了,只是,乐间已经看到了李牧的大军在后营肆意驰骋的模样,他们着实没有必要冒险进行无谓的进攻。哪怕齐军前营还在继续集结着。 因为,赵韦的重骑兵和后营逃跑的齐军,已经就要为他们打开寨门了。 果然,就在赵齐两军进行过两轮的互射之间,一面红色的旗帜便出现在了齐军的中军之中。 “砰”的一声,齐军的中军大纛已然轰然倒下。那是赵韦抡圆了胳膊的蛮力一击。 至于齐军的主将,早不知在何时便被赵军的重骑踏成了肉泥。 而随着大纛的倒下,齐军算是彻底地乱了。 中军的齐军、后营逃来的齐军几乎一股脑儿地冲向了前营。 只是,他们退得虽快,赵韦的重骑兵却是更快。 除了赵韦的一小队重骑兵因为斩断中军大纛而耽误了一点点功夫,其余的重骑兵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从后营一路冲到了前营。 不管前面面对的是什么,在这股“钢铁洪流”面前,显得都是那么的脆弱。 自然,前营的齐军也不例外。 尤其,这股重骑兵还是从后营之中突然杀出。 而从后营告警,到重骑兵杀入前营,前后也不过是过去了盏茶的功夫。 谁能想到,仅仅是盏茶的功夫,自己偌大的营寨就会被敌军杀了个对穿呢? 于是,齐军最后的精锐,在赵军重骑兵突如其来的冲击下,瞬间化成了齑粉。 面对浩浩荡荡的重甲骑兵,别说是齐军了,就连隔着寨门的赵军都感受到了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甚至,因此,赵军都停下了进攻的脚步,生怕被冲急了的自家重骑给伤到了。 “有此强军,何军不可破哉!”冲在最前方的乐间也是不由的感叹道。 好在,赵军重骑不是秦军那种半吊子的部队。动时能有排山倒海之势,静时却也能戛然而止。 就在骑兵将寨门连同周边的栅栏全都冲毁的一瞬间,众骑兵便立即停下了脚步。 随着赶到前线的赵韦一声令下,众骑兵随即纷纷掉头,向齐军营寨西侧而去。 战场已经彻底被重骑兵捅穿,后营的骑军已经开始了绞杀模式,前营的力量也被摧毁殆尽,已经达到战略效果的重骑兵,现在需要的赶紧卸甲休息。 与此同时,乐间也立即下令道:“全军出击!” 嗯,没有任何悬念,所有还能打的齐军都已经被重骑兵的马蹄踩成了碎泥。 一道踩碎的,还是有齐军反抗的念头。 “降者不杀”的口号瞬间响彻战场。 这也给了茫然中的齐军生的希望,当即,赵军步卒面前零星的齐军便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跪伏在地等候着处置。 乐间的步兵与其说是再度发起了进攻,不如说是冲上去收玉米。 几乎是踏着整齐的脚步排排而进的赵军步卒,很快便与李牧的骑兵碰了个照面。 “交给你了!”李牧在乐间面前拨转马头,却是立即又丢下了一句话。 “好。”乐间也没有废话。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间,两人却是已经完成了交接。 “传令。”李牧当即对着身边传令兵道:“按照计划,重骑兵、前军、中军立即向西,后军五千军,配合步卒清扫战场。” “是。”几名传令兵当即齐齐答应道。 随即,传令兵四散而去,将还沉浸在“破敌”快感中的赵军一一唤醒。 不到一刻多钟,李牧的骑兵大军便已经出现在了自羽山而往阴平城的大道之上。 而从骑兵发起进攻到此刻,时间才刚刚过去不到一个半时辰。 当然,赵韦的重骑兵却是在更早的时候便已经撤出了战斗。 毕竟重骑兵不耐久战,而且,接下来的时间,重骑兵还要继续赶路,为了不耽误行程,他们必须在主力骑兵撤出之前,就完成卸甲和修整。 而如果按照赵韦重骑兵投入战斗的时间来算,整个打垮齐军的时间还不到两刻钟。这其中还有近三分之一的时间是骑兵赶路的时间。 冷兵器时代,在平原之上,重骑兵打步兵就是这么简单而轻易。 不过,虽然李牧和赵韦的骑兵撤出了战斗,但齐营之中的战斗还在继续,毕竟那可是足足七万人,就算是七万头猪,一个半时辰也抓不完。 而已经被彻底摧毁了建制和斗志,并被分割包围的齐军,已经没有了任何翻盘的可能。仅仅是乐间手中的八万大军,足可以应付了。 第一阶段的作战,算是圆满的画上了句号。 当然,这也本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的作战。 这场战斗注定不可能做到对齐军一人不落,甚至在作战的过程中,已经有齐军和信鸽脱离了战场。 因此,奇袭的消息几乎不可避免的会很快传开。 而一旦奇袭的消息传开,齐军会不会有所准备而后撤,楚军会不会因此加速北上,秦军会不会因此立即向新郑发起进攻? 这些问题谁也不清楚,而李牧唯一能做的,便是带着他的部队一起跟时间赛跑,跟消息传播的速度赛跑,跟秦军、齐军、楚军赛跑。 这也是李牧在还没有完全清理掉齐军的残部便匆匆带着骑兵主力撤离战场的原因。 「·」 第745章安全撤回新郑城 为了行动更加快速,李牧甚至是毫无顾忌地直接将部队开到了大路之上。 这当然是冒险的,但凡齐军再警惕一些,便极有可能在李牧大军抵达的前发现赵军的踪迹。 哪怕只是一个时辰! 齐军都能后撤至安全地带,不说撤回到城内,哪怕是撤回到山林之中,便足以让李牧的骑兵无功而返。 随着战争的打响,留给李牧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减少,面对躲入山林的齐军,李牧的骑兵几乎很难发挥出战力。 被齐军拖住更会让新郑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因此,一旦齐军后撤至山林,李牧几乎不得不撤退。 而这一退也就意味着这七万的齐军得以保全,而只要这只齐军能够得以保全,整个淮泗郡的敌我态势就不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换言之,李牧的这次出击不论从战术上还是从战略上都将成为一次失败的出击。 只可惜,面对「节节败退」的田单军,齐军实在是太大意了,大意到他们的斥候都只放到方圆三里的位置。 而三里的距离,在赵军骑兵严重,不过是转瞬即至的距离。 更何况,齐军的斥候几乎只在白天出没,而且密度还疏松得很。 显然,这只齐军虽然主子不一样,但其战力与警惕性几乎跟羽山那只齐军相差无几。 这倒也正常,若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又怎能在齐国保持这么多年的平衡呢! 经过一个白天的奔波,李牧所率的骑兵大军终于在第二天的凌晨,抵达了距离阴平不足十里的山中。 这与田单所约定的时间足足早了数个时辰。 但李牧相信,此时的阴平城内,田单一定已经集结好了队伍,随时等候着自己的信号。 事实也的确如李牧所想。 不是现在,而是从今日的黄昏之后,田单便开始调集了队伍,随时准备出城策应其进攻。 无他,田单知道为了赵国、为了新郑,李牧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加快歼灭齐军的速度,加快行军的速度; 而李牧也知道,田单一定会明白时间的关键,一定会提早准备好一切。 只是,虽然两人心有灵犀,但李牧还是下令大军停止前进,并在山林之中进行最后的休息。 倒不是李牧不想立即对齐军发起进攻,每早一刻钟发起进攻,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早一刻回到新郑。 只是,一来,重骑兵的换装需要时间,大军不得不停下暂作等待;二来,齐军大寨如今还安静得很,一时间也根本没有后撤的意向,因此赵军暂时还能等得起。 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的休整,疲惫的大军也恢复得七七八八,而赵韦的重骑兵也已经在辅兵的帮助下穿戴整齐。 随着李牧的一声令下,大军随即缓缓开动。 依旧是重骑在前,轻骑兵随后,只是在大军开出了山林之后,殿后的士兵点燃的却不是狼烟,而是整片的树林。(作者提醒: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请勿模仿) 没办法,在这月夜之下,狼烟的可见度并不高,只有用这熊熊的烈火才能确保远在阴平的田单看到。 随着骑兵缓缓加速,哒哒的马蹄声中,星星点点的火焰也在树林之中燃烧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是燎原之势! 稳坐在阴平城头的田单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漫天的火焰,也瞬间明白,这是李牧给他发出的信号。 「开门!」匆匆跑下城楼的田单立即下令道。 「吱呀呀」的声音中,阴平城城门缓缓被打开。 抽出腰间的宝剑,发须洁白的 老将用尽丹田之气,怒吼道:「出击!」 当即,身后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跟随着老将从阴平城门中鱼贯而出。 与此同时,齐军的哨兵自然也是看到那燎原的火焰。 期初哨兵还不以为意,毕竟那么远的山被烧了,也波及不到自己。直到他在那漫天的火光中看到了若隐若现的人影。 也正在此时,闷雷一般的响动也终于传入了齐军哨兵的耳中。 「敌袭!」声声厉喝随即响彻寨门。 紧接着,擂鼓声与呜咽的号角一如白日的齐军一般响彻着整个军营。 应该说,哨兵的反应已经够快了,而相较于白日里羽山城外的一战,因为地形所限,赵军冲刺的距离明显要更长一些。 这也给了齐军更多的反应时间。琇書網 只可惜,齐军并没有能够把握住这宝贵的反应时间。 无他,相较于卯时将醒未醒的齐军,此时的齐军显然要睡得更加昏沉。 同时,因为对阴平城内赵军战力的低估,此地的齐军明显比羽山城外的齐军要更加的放松。 很可惜,本该还有的一线生机——这地形和哨兵带来的宝贵的反应时间,却是被睡梦中的齐军给白白浪费掉了。 而李牧的赵军可不会给齐军任何的机会。 于是,几乎与白天一模一样的场景再度上演。 重骑兵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便攻破了后寨,紧接着便是直入中军。 依旧是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中军便已经乱作了一团,赵韦依旧是一刀砍倒了齐军的大纛之后,便浩浩荡荡地杀向了齐军前营。 唯一可能有点区别的,或许就是这次田单的步卒部队来要比乐间的步卒稍晚了一些。 但除了没能看到重骑兵屠杀齐军的一幕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损失,更没有妨碍到他们接手接下来的战斗。 而冲杀过一遍的重骑兵,倒是也没有如白日那样撤至战场西面等待,而是径直穿过了田单的步卒,回返阴平进行休整。 一日之内,连续作战两场,中间还急行军数十里(中间未着甲),重骑兵部队从人到马都已经到了极限,即便两场作战实际加起来的时间也不过是半个多时辰。 没办法,数百斤的铠甲对人和战马的消耗都太大了。 李牧必须保证这支拳头部队的战斗力,原因很简单,到时候回返新郑,若是秦军围城(寨),或许还得这支铁拳头打开出路。 当然了,这也是建立在齐军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基础上的。 很快,在赵韦的三千骑兵通过之后,田单也带着他的四万五千大军(还有五千大军在守城)向着齐军的残部发起了围歼。 结果自然依旧是不言而喻。 大纛都倒了,齐军早就已经乱作了一团,又有李牧的骑兵冲杀,此时的齐军早已经丧失了全部的战斗力。 只是,这次的围歼推进却比白日里羽山城的推进要慢上许多。 原因很简单,一来田单手中的兵力虽然更加精锐,却并不如乐间手上多,二来则是天黑的缘故,为了避免被友军误伤,田单也是有意地控制着推进的节奏。 饶是如此,不到两个时辰,田单所部依旧与李牧的大军回合,并全部接手了对齐军的围歼。 短暂的交流之后,田单所部也是全部退出战斗,回返阴平休整。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趁着这个时间,田单的十万大军还可以再休整一番。 这一日里,辛苦的不仅仅是赵韦的重骑兵,田单所部十万大军也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 继续赶路不是不 行,但夜路显然不好走,大胜之后带着满身的疲惫与放松的心情上路更加危险,要走也走不远。 与其冒险走夜路,不如休整一下,反而更有利于后面的赶路。 基于这样的考虑,李牧也是决定全军休整至天亮。 而事实证明,李牧的决断并没有错。 因为直至此时,不管是刚刚进入淮泗郡的楚军也好,还是远在临淄的齐国也罢,当然还有正上演着撤退戏码的秦军都根本没有得到任何赵军袭击淮泗的消息。.Ь. 因为赵军的突袭实在是太过突然,尤其是赵韦的重骑兵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突破了齐军的中军,阵斩了齐军的两名主将。 两名主将甚至都没能派出信使将败军的消息传递回去。 而之后的围歼战,虽然齐军之中难免有漏网之鱼,可却也都没有要报信的意识。 即便是最先得到消息的齐国,也是零散的溃军败退回齐国之后的事情了。而那,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情了。 至于楚军和秦军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七天和第八天的事情了。 此时的李牧,早已经安安稳稳地回到了新郑城内。 别说李牧率军休息到天亮了,就算是李牧再睡一天也没啥问题。 当然,此时的李牧显然也不知道齐军居然会如此不堪。在他的心中,依旧算定着要尽快回到新郑。 于是,仅仅在天色微微漏出一丝亮光之后,李牧便已经带着大军踏上了回程之路。 此时的田单,甚至还在前线指挥着对齐军的最后围歼。 两位并肩作战的赵军的主将甚至没能打个招呼,便已经离别。 当然,对于军人而言,也没有那么多的离别的愁绪。 至此,李牧此次淮泗行的第二阶段也算是也圆满地完成了,接下来也就是此行的最后阶段,也是最难的阶段。 一方面,李牧必须尽快地赶回新郑,以防止新郑为秦军所迫; 另一方面,李牧却又不能死命地赶路,他必须尽可能地保证部队的战斗力,以防止秦军突然的阻击和应对秦军围城(寨)的局面。 这就要李牧在赶路与保存战斗力这两个矛盾的两极点之间寻找到合适的平衡点。这当然也是对李牧指挥艺术的严峻考验。 但好在,李牧是什么人? 那是能把残破的赵国都扛在身上安然度过数十载的狠人。 千里驰援对于历史上的李牧而言更是家常便饭,从代北一路南下回援邯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区区一场回援的战斗又岂能难得倒他? 更何况,在行军之前,李牧便对回援做好了精心的布置。 终于,一路有惊无险地,李牧所率十万大军几乎就是在秦、楚两军的眼皮子底下,钻回了新郑城内。 倒是让已经准备好死守新郑的赵括好一顿的惋惜。 当然,说是惋惜,实际上更是庆幸。 要是真被有着绝对兵力优势的秦军展开了攻势,赵括说着淡定,却还真不一定能守下来。 即便新郑城守得下来,周骐的外寨恐怕也很难保住。 而一旦外寨被拔,秦军极有可能就此分兵北上,袭战洛城、曲阳甚至是轵城等地,这样一来,战局恐怕又更加复杂了。 好在,这一切随着李牧的归来,都已经不可能发生了。 甚至,赵括还继续隐瞒着李牧大军归来的消息,若是秦军因此而发兵攻城,赵括不介意让李牧和赵韦再给秦军一个大大的惊喜。 只可惜,秦军比预想中得到消息的时间还要晚上太多——八天的时间,都足够李牧跑个来回了。 即便赵括有意隐瞒,但秦军的王龁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前出淮泗郡的大军一定是已经回来了,自然也不会上当继续进攻了。xь. 虽然新郑方向上一直没能有战事地发生,但淮泗郡却并没有因为李牧大军的离去而陷入平静之中。 也就在李牧带着大军离开阴平的第五天,李牧安然回到了新郑的夜里,几乎是掐着点,田单集结了淮泗郡内十四万大军狠狠地给轻敌冒进的楚军先锋来了一下子。 这一闷棍,连斩杀带俘虏,几乎将楚军的先锋部队三万多人全都干进去了。 要知道,这三万多人,可是楚军最精锐的三万大军了。 这一战之下,几乎将楚军三分之一的战力给折了。而淮泗郡敌我战力对比,也瞬间产生了逆转。 而得知先锋军被围歼的楚军也是不怕死,当即点齐了兵马就要去救援,甚至还派出斥候邀齐军一起会歼赵军。 只可惜,楚军主将显然有些低估了赵军的战力,也有些高估了自家的战力。 不过是一夜的时间,自家的精锐便已经死的死、降的降,被消灭了干净。 而赵军倒也没想过要跟楚军决一死战,随即在得到楚军主力出击的消息后便主动撤离了战场。 应该说,田单的这个决策也没有问题,毕竟大军已经鏖战了一夜,面对楚军,虽然只有十二万大军,却也未必会是对手,先行撤离已利再战也是应有之意。 只可惜,田单是有些高瞧了楚军的胆子与战力。 而这个撤退的决定,也成为了此战中,田单最后悔的决定。 直到第六日的午后,楚军主力才慢悠悠地抵达战场。 战场上哪里还有一点赵军的痕迹,吃干抹尽,赵军早跑了。 可一贯好面的楚军主将哪里能承认自己的菜,当即便在那急赤白脸地要找齐军的麻烦呢——十四万大军没能看住人家七万人,这是在干吗?! 好在,就在第二天,齐国便给了楚军主将一个交代:自家那十四万人已经被赵军给两锅端了。 顿时,楚军的主将便有些慌了神:能吃掉齐军十四万人,还吃不掉自家剩下的这区区十二万人吗? 当即,楚军的主将便带着部队便向后撤了三十里,并据城而守:一面等待着楚王的指示,一面已经在探查回程的路途了。 是的,尽管没有王命,楚军便已经停滞不前,甚至是思考着退路了。 其实,在他面前的赵军看似强大,实际上一多半都是降军和屯田军组成,真正的战力未必有楚军强悍。 但很可惜,楚军已经从齐军战败的阴影中彻底丧失了战斗的信心。 而随着近十万俘虏被押送回了赵国境内,吕不韦也随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整编。 至此,可以说,无论从哪个战场上,赵军都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天下似乎再没有能够阻挡赵国统一的力量了......(刘秀:???) 第746章逐鹿之战终落幕 王龁在接到齐国方面情报的第一时间,便几乎就要瘫坐在地。 不用问,身为当世第一流的统帅,他当然明白齐军十四万大军被赵军一举而灭,这对于整个战国的格局会产生怎样巨大的影响。 他也更知道,自此时开始,即便秦、楚、齐三国齐力,恐怕也依旧不会是赵国的对手。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的同时,自责与愧疚的情绪也瞬间涌上了心头。 赵国的主力大军就在眼前,想要歼灭齐国大军,一定是眼前的新郑城内的赵军进行了大规模的调动。可惜自己却是一点都没能看出来,这叫王龁如何能不自责万分。 只是,在短暂的自责之后,王龁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自己得赶紧撤了! 赵国淮泗的危机已经解除,其部队一定已经归来,虽然不明确其战损如何,但想来不会太大,若是此时赵军倾巢而出,将自己的大军死死拖住在颍川郡内,等其后续大军开进,自己这三十多万大军,可就真的危险了。 而自己手里的这三十多万大军,已经是秦国最后的筹码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自己必须尽一切可能地保住这些军队。只有有足够的军队在,才能守住函谷,守住鄢郢两处要塞。只有守住了这两个要塞,秦国才能继续存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赵国内部发生问题的机会。 是的,虽然王龁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仅靠外部的力量,已经无力摧毁赵国这个庞然大物了。 “撤。”王龁几乎在一瞬之间便下定了决心。 一旁的蒙骜闻言明显一愣,但很快也就明白王龁的想法,虽然心中很是不甘,明明如今在颍川郡内,他们的兵力还是占着优势的。 但蒙骜也明白,王龁将军的判断和决断是对的。 随着齐军被歼灭的消息传开,自己军队的士气势必降低到冰点。而原本战力旗鼓相当的两军,也会随着赵军的援军到来而发生逆转。现在走与那时再走,结果相差的恐怕不仅仅是数万大军。 当即,想明白这一切的蒙骜也是双手抱拳便答应道:“是。” 随着王龁的一声令下,本来还在佯装撤退的秦军瞬间变成了真实的撤退。而其撤退的目标,不是正后方有着楚军兵力加持的陈都,而是路程几乎倍于陈都的郢都。 是的,王龁根本不敢让大军在陈都停留。 无他,只是王龁确信,陈都必失。既然如此,秦军又何必为楚军守城。 幸运的是,因为秦军这几日一直的拙劣表演,却是让这次的真撤退行动阴差阳错地瞒过了赵军的斥候和细作。 等赵军的斥候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将情况汇报到了赵括的耳中,却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而城外的秦军大营,也基本成了一具空壳。 有些怒不可遏的赵括,当即抛出了赵韦的三千重骑兵,并以城内所部两万骑兵和周骐所部三万步卒为先锋,浩浩荡荡地便杀向了秦军的空营寨。 几乎是兵不血刃,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周骐便已经将整个秦营控制在内。 只可惜,除了俘虏一千多准备烧毁营寨的秦军之外,便是一堆并无多少用处的攻城器械了。 哦,还有一批粮食,倒也足够赵括的大军用上数日的。尽管粮食不多,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赵括当然没有被这蝇头小利给绊住了脚,当即便命令李牧率军继续向南追击。 只是,与秦军干脆地撤往鄢郢之地不同,赵军的目标却是如今被楚军占领着的陈都。 虽然陈都对于秦军而言并不重要,但对于赵军而言,却是关系都后路,也就是粮道的安全,自然赵军是不可能放过这个重点城池的。 这可就苦了楚军了。 要知道,如今的楚军主力可还在淮泗郡呢! 在得知赵军南下的第一时间,楚王便下令淮泗郡的大军立即回防陈都。 显然,在楚王的想法中,还是想要保住这曾经的国都,不管用怎样的方式方法和怎样的代价。 只可惜,面对赵军三十多万大军攻势,哪怕是楚军全员归来,又能坚持多久? 更何况如今手握十四万大军的田单,又岂会让那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楚军,安然回到陈都。 没有丝毫的悬念,从第二日开始,田单便开始了对楚军的袭扰。 而在楚军终于得到了撤退的命令后,田单更是发动着自己的部队对楚军进行了一路的围追堵截。 可惜的是,赵括并没有告知田单秦军撤退和大军已经南下的消息,而在追击中的田单,也自然没有想到颍川的赵军还可以为他拦截一道,自然也就没有对楚军的突然撤退进行通报。 这也就导致李牧的大军虽然已经南下,却并没有能够在陈都城外,严阵以待地截住自淮泗慌忙撤回的楚军。 但饶是如此,从淮泗郡撤回的楚军依旧是伤痕累累。 十五万大军出城,却是只有十万大军顺利归来。 没办法,要不是在最后时刻,楚军的主将舍去了近两万兵力阻击田单,或许此时一个楚军也休想回到陈都。 只是如此一来,陈都城内便只剩下了区区十三万大军了。 十三万人,别说是面对颍川的赵军主力了,便是田单的淮泗方面军的十四万人,都够楚军喝一壶的了。 如果说淮泗郡出击的失败与损失,已经让楚王有些心惊,那么秦军三十多万主力大军不告而别,向着鄢郢地区撤离的行为,这是彻底地让楚王丧失了继续坚守陈都的信心。 就在李牧开始部署兵力准备合围陈都的过程中,楚王果断下令:弃城向南,回返寿春。 于是,无奈之下,一场围歼战被迫再度转为了追击战。 只是这次,李牧身边的部队可比田单的部队要多得多,尤其是擅长追击的骑兵。 嗯,应该说整个赵军的主力骑兵部队都集中在了李牧的手中,对于这样的追击战,自然是手到擒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李牧随即对麾下二十五万大军(赵括手中还有六万人,驻守颍川,尚在南下的途中),及尾随楚军而来的田单所部十万大军(四万留驻淮泗)做出如下安排: 以田单所部并五万新卒,共计一十五万为中路军,迅速进占陈都,以固守粮道而备不测; 以十万精锐大军为西路军:迅速向新蔡方向运动,趁机收复新蔡、曾城等地,追击秦军的同时,向南防御秦军反击。并彻底切断秦、楚之间的联系。 以十万骑兵作为东路军,迅速向南追击难逃之楚军所部,并伺机袭占寿春。 因为秦、楚两军都是一门心思的难逃,即便是赵军已经分兵,却也根本没有想要反击的任何企图,硬生生地就让赵军给追杀了一路。 中路军方面,几乎是兵不血刃便收复了重镇陈都; 西路军方面,新蔡、曾城也几乎是不战而降,大军一度进逼之郢都附近。 而秦军在抵达郢都之后,明显表现出了强烈的守城意志,西路军遂退回曾城,与秦军形成对峙局面。 东路军方面,虽然骑军竭力赶路,却终究没能快过楚军的先头部队,袭占寿春的目标未能达到。 但随即骑兵对还在路途之上的楚军进行阻击围歼,却是令楚军损失惨重,一十三万楚军之中,回到寿春之军不足七万。近半数或被斩杀,或被俘虏。 而就在赵军在李牧的带领下,对秦、楚联军进行摧枯拉朽的追击战的同时,河东方面的孙崮所部也终于传来了消息:大军已经尽数占领河东、河西两郡,除留驻安邑、曲阳一线之三万大军之外,其余七万大军随时可以回援。 当然,如今的正面战场,已经根本不需要回援了。 岁至年末,随着赵军的追击停下脚步,这场波及到整个华夏的旷世之战终于以赵国的全面胜利而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可以说,只要赵国自己不作死,这世间将再没有任何一股力量能够阻止赵国一统天下的脚步。 尽管,秦军还有着崤函之故,有着郢都的坚城以及纠纠老秦人和三十多万大正规军; 尽管,楚国还有着千里的云梦泽和数百万的臣民; 尽管,齐国也还在苟延残喘着。 但这些显然都已经无法阻止赵军的脚步了。 只是,越是到如此的地步,赵括反而越来越小心了起来。 这点从李牧的追击安排也能看出来一二——兵力最多的既不是去面对战力更强的秦军,也不是去追击收获可能更多的楚军,而是稳稳地拿下陈都,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而随着战事的落幕,新的格局形成,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却是摆在赵括面前的一个两难的选择题。 嗯,应该说,摆在赵括面前的选项有很多,多到即便是赵括也有些迷茫了。 最保险的方案,当然是鸣金收兵。 原因有三: 其一,自初秋出兵以来,此战已经延绵了半年之久,战士们也大都疲惫不堪,急需修整;同时,从魏、齐、楚三国俘虏的兵员,也急需整编,一旦整编完毕,赵国的军力将再上一个台阶; 其二,随着春日的到来,春耕也就要排上日程,继续维持如今的军队规模,势必会对来年的春耕产生不利的影响;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已经占据了华夏近三分之二地盘的赵国,只要安安心心地治理好刚刚到手的河西、河东、魏国以及陈都的土地,根本不必担心会有任何的意外,也自不必追求速胜。 当然,既然是保险的方案,也势必是收获最小的方案。 此时收兵,赵国自然是得以休养生息,可问题是秦、齐、楚国也将苟延残喘。 来年再战,他们恢复的不仅是兵力,还有士气。 而在继续战斗的方案中,又有三个不同的方向:灭齐、灭楚还是攻秦? 灭齐,自不必说,其主力大军已经在淮泗郡被消灭干净。灭齐,甚至都不需要一只主力大军,便可完成。而且,赵国还有着田单这样的大杀器,甚至不战而降,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也正因为太过简单,却也是赵括最先放下的方案。 原因很简单,齐国已经废了,再给他十年也照样发展不起来,打不打都那样,根本不需要劳心劳力地去考量。 灭楚,当然也有其道理。两场追击战已经让楚国损失惨重,正是灭楚的最佳时机。 但显然,以楚国广袤的土地,加上云梦泽的地形,赵国想要彻底征服楚国,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更是一定需要不少的时间的。 有这个时间,赵括宁愿把它放到秦国的身上。 毕竟,就以制度而言,秦国才是唯一一个有危险的存在。 自然而然的,最后一个选择,也是赵括最为纠结的选择——攻秦。 是的,刚刚齐国、楚国,都是“灭国”,可到了秦国这里,赵括却只敢用一个“攻”字。 到底是六国之首,如今撤回的大军更是有着三十多万,任谁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能一举而灭之。更别说,函谷关曾经拦下过多少人...... 但若是此时不攻,往后再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函谷还在那里矗立着,而秦军的数量却会越来越多,尤其是秦军的士气,恐怕要不了一年半载就又会嗷嗷叫起来。 什么? 等秦国内部的崩溃? 这恐怕很难! 越是艰难的时刻,反而越是能激发老秦人的向心力和坚强的意志。 真的逼急了,老秦人再掀起一朝变法,全面向自己的赵国学习,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还真就不好控制了。 看着眼前的舆图,面对着这两难的选择,想到自己的纠结,赵括是真的有些笑出了声——明明手握着四个二带两王,偏偏要去害怕对方的四个三? 当年长平之战,赵国国力明显要弱于秦国之时,自己尚且信心十足,如今一统之势已经明朗,自己反而没了信心? 这样不好,很不好啊! 略略踟躇了一会儿,赵括的心中终于是有了决断...... 第747章宜将剩勇追穷寇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赵括默默地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的确,机会难得,错过了这个机会,还不知要等多久,更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代价才能真正完成统一。 稳是要的,但过于稳了,那便是浪费机会了。 趁着如今赵军集结完毕、士气正旺的机会,必须把统一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给劈碎了。 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赵括带着用一代人打完两代人的仗的决心来到了陈都之中。 对于赵括的到来,说实话李牧是有些意外的。 因为在李牧的想法中,大局已定,大军不日便要回撤,王上应该没有理由前来前线才对。 可偏偏,赵括就是来了。 中军帐内,一张硕大的地图已经摊开在了桌面之上。 刚刚步入其中的李牧与田单相视一眼,似乎都已有些隐隐地猜到了赵括的打算。 「见过我王。」两人齐齐拜见道。 「两位将军辛苦了,请起。」赵括伸手随即将两人虚扶了起来。 「今秦军撤至郢都,楚军进驻寿春,齐军困守临淄。此战也以我军之全胜而终。」赵括一边夸赞着一边将两人拉到了舆图之前,继续说道:「如今,我赵国尽得河西、河东、魏境、陈都等一大片国土。如今之赵国,不仅将三晋一统,更有燕、楚之大面积国土,可谓之盛矣。」 「与此同时,寡人也面临两个选择。」赵括也不藏着掖着,径直将问题抛了出来,道:「是回师庆功,还是继续战斗,若是继续战斗,又该从何下手。」 「寡人思之良久,却始终未能有所决断,还请两位将军教我。」言罢,赵括也是一脸真诚地看向了两人。 是的,虽然赵括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但赵括还是要问上一问李牧和田单的意见。 这不仅仅是对两位大将的尊重,更是必须的。 若是两位将军都与自己的想法相同,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有相左的地方,一则,赵括需要判断这个相左的地方是否致命,是否是自己没能考虑到的;二则,若并不致命,赵括就要考虑将对方说服。 毕竟,仗需要李牧和田单去打,而统一主帅的思想对于一场主动进攻的战役而言,至关重要。 闻言的两人随即又相视了一眼。 随即,两人又沉默地看了看已经摊开在桌面上的舆图。. 显然,两人都已经明白,他们的王上是想要继续打下去的,但作为赵国的大将,他们却必须独立地思考这个问题。 由不得两人不重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左右未来大势的一个问题。 因此,即便知道了王上心中的答案,两人却还是强迫自己抛弃掉着个想法,得出自己的结论。 良久之后,两人这才渐渐抬起了头。 李牧随即抱拳,率先答道:「若是粮草充足,微臣以为,可以继续开战!」 听了李牧的答复,赵括倒并没有点头,反而是问道:「理由?」 李牧当即答道:「不战,无非两点:其一,我军已经战斗数月,有疲惫之感;其二,冬日续战,不可避免拖入春日,会影响春耕。 但实际上,我军疲惫,敌军更加疲惫,我军影响春耕,敌军更会影响。 且此时战,我军有士气加成,若是回师来年再战,我军虽不再疲惫,但敌军却更是以逸待劳,而我军却更少了士气加成,与其彼时战,不如此时战。」 「田将军呢?」赵括依旧未置可否,反而是看向了另一旁的田单。 「战。」田单也随即认真地答道。 「 原因?」赵括继续问道。 「调兵不易。」田单也认真地答道:「我军如今投入之兵力已超过五十万,若是回返,有一大部分将要换下甲胄重新变为农民,再要征集一次,尤其是在并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进行征兵,恐怕不易。 相反,其他国家为了保证安全,势必要穷兵黩武,保持足够的兵员。 与其如此,不如趁现在我军兵力足够,将能拿到的好处通通拿到。」 「当然。」田单忽然微微一笑,道:「微臣还有个私心。」 「嗯?」赵括有些好奇地看向田单。 「微臣已经年过了五十了。」田单也是笑着回答道:「微臣也想在离开前,看到赵国一统天下的模样,替自己,也替廉颇将军。」 话音落下,赵括和李牧心中也顿时有些酸涩了起来。 明明已经在胜利的前夕了,可偏偏廉颇将军却是亡在了最后的战事之中,怎能不叫人唏嘘、酸涩不已呢。 微微叹息了一声,赵括很快也是将自己从缅怀中抽离了出来。 眼见着手下的两位大将都支持自己的想法,赵括也没有了犹豫,当即拍板道:「开战之前,我便要求平原君准备三年之粮,如今半年尚未过去,粮食自然是充足的。既如此,寡人决议,宜将剩勇追穷寇,继续开战。」 「是。」李牧与田单也随即齐齐答应道。 「既然已经决议继续战斗。」赵括也是继续问道:「不知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进军呢?」 「攻秦!」李牧与田单几乎不约而同便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眼见着手下大将与自己心有灵犀,赵括也是逐渐兴奋了起来:「目标如何?」 「秦据函谷之固,又有天险巴蜀,想一战而下,却是困难。此战我军当以削弱封锁秦国为作战目的。」李牧当即指着舆图答道:「当以取鄢郢之地,将秦军彻底逼会巴蜀为目标。」 「一旦秦军丢失鄢郢之地,则彻底失去进攻之势。仅仅能依靠函谷关和巴蜀的险要进行固守。则我军可从容对付山东之齐、楚两国。」田单也认同道。.. 这样的计划显然也是正中了赵括的下怀,随即赵括便继续问道:「如何攻?」 「以少量兵力留守陈都,三十万大***向西南,进攻鄢郢之地。」李牧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另外十万大军,转道向北,入河东而扣关函谷。」一旁的田单随即接着李牧的话头说道:「迫使秦军回援。」 「若是秦军回援函谷,则我军断蜀中与鄢郢之道,困秦军于郢都,进而取之。」李牧随即也接着补充道:「若是秦军不回援,则以优势兵力强攻函谷。」 「若能得鄢郢之地,则可彻底封锁秦军东出之路。」田单继续说道:「至此,此番作战或可暂歇矣。」 「待我军尽得崤山以东之地,再复以全国之力攻函谷,则天下可一统也。」李牧终于填上最后一块拼图道。 你一言,我一语之间,一个完整的计划便已经形成。 英雄之间往往就是如此,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一切都在心中。 「另外,齐国、楚国之俘虏可尽快编练成军,以作军力之补充。」赵括也随即补充了一句道。 此言一出,无疑表明了赵括对两人计划的认可,当即李牧与田单也是齐齐地拜道:「我王英明。」 「既如此。」赵括点点头,随即命令道:「田单将军,便由你为北路军主将,辖孙崮所部十万兵马,并调本部十万兵马,会攻函谷。」 「是。」田单立即领命道。 「李牧。」赵括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李牧也立即答应道。 「南路军主将交给你了。」赵括随即吩咐道:「虽然情报显示秦军已经有部分兵力回返了蜀中,并向关中进发,但还是不可小觑了秦军。要与田单将军所部配合好。」 「是。我王放心。」李牧也立即答应道。 「各军即日开拔,十五日内抵达指定位置,不得延误。」赵括随即命令道。.. 「是。」两人齐齐地抱拳答应道。 就这样,在所有人都以为大战已经结束,秦军主力甚至已经开始逐步向关中撤退之时,赵军却是再度行动了起来。 只是,因为田单所部十万大军是向北而动,再加上赵括自己的銮驾也是向邯郸而去,所有人都以为赵军这是分批回师。 却是更加坚定了除了赵军之外的所有人的错误想法。 直到田单大军忽然出现在了河东,秦国这才忽然间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只是此时,近二十多万秦军主力,已经回到了蜀中。 这倒是让秦王孙子楚稍稍安心了些。 果然,就在子楚急急地将咸阳最后的机动兵力调往了函谷关的同时,函谷关外已经出现了赵军主力的模样,人数竟然在二十万以上! 当即,子楚也是急令蜀中的秦军主力往函谷关增援而去。 只是,这边蜀中的秦军主力才刚刚急行军穿过密林山岗赶到关中呢,那边鄢郢之地又传来了急讯——赵军主力攻城,人数还在三十万之上! 主力,又是主力,赵军到底有几只主力! 这是如今的子楚最想问的问题。 很明显此时的秦军兵力已经不足以支持两线作战了,更要命的是,子楚忽然发现,就连想要找盟友解围,秦国也是根本找不到了。 齐国就不说了,此时正在临淄一边编练着新军一边瑟瑟发抖着呢。 楚国,更是抱着寿春城不肯动弹,根本不敢迈出哪怕半步。 此时的秦军算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了。 好在,这样的情况,从王龁带大军撤离颍川前线,就已经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赵国会继续战斗,根本不让他从容布置兵力的时间。而这一出手,又是全军压上,毫不客气。 这一压,着实是让秦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第748章鄢郢困大厦将倾 没办法,这些年来,对于鄢郢之地的防御体系,秦国的确是有些疏忽了。.z. 这倒也怪不得秦国上下,实在是面对楚军,秦国几乎一直处于优势的地位,一直想着的是如何从鄢郢打出去,自然也就没有想过要如何守住鄢郢了。 而匆忙从颍川郡撤下来的秦军又忙着回援函谷关,当然即便不是孙崮所部的赵军近在函谷眼前,王龁也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重整鄢郢地区的防务。 没办法,赵军来得太快太急了。 面对数万的赵军,秦军还能以郢都为核心进行一番抵挡,可面对数十万的赵军,秦军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军甚至不需要进攻郢都,只要将城一围,要不了多长的时间,秦军就要自溃。 没办法,颍川的撤离,部队是安全撤出来了,大量的军械,尤其是粮草却没能撤出来,而作为中转站的陈都,秦军甚至连进都没进过,就更别提什么补充粮秣了。 要不是郢都还有一些刚刚转运来的粮食,恐怕王龁的三十多万大军抵达郢都之时就要饿肚子了。 三十多万大军人吃马嚼,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日,却也已经让郢都的粮仓消耗了大半。 如今主力大军撤离,剩下的这些粮食也不过堪堪够这十几万大军旬月之用的。 因此,只要赵军将蜀中的粮道一掐断,要不了一个月郢都就要断粮。 可以说,随着赵军五十万大军向秦军浩浩荡荡压过来之时,秦军便已经处于失败的路上。 说到底,战争就是这样,机会对于任何人、任何国家都是平等的。 你一拳没能打死对手,对手回过神来的一拳,恐怕就会要了你的命。 就如现在,秦国汇集了天下几乎所有的力量,狠狠的一拳向赵国砸了过去,却被赵国提前发现给躲了过去。 回过头来,自己为了攻出这一拳给导致的门户大开,立马就成了对手的机会手。 吃亏已经是在所难免的了,想要硬刚,那更是愚蠢之人才会做的愚蠢之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地躲掉对手的这一圈,哪怕是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决不能让对手的铁拳扎扎实实地轰在自己的要害之上。 什么是如今秦国的要害? 毫无疑问当然是函谷关,只要函谷一失,赵军的铁骑瞬间就能冲入关中平原,到那时候,即便王龁将三十万大军全都调回来,也不会是赵军的对手了。 而要守住函谷关,王龁的部队就不可能进行回援。 换言之,鄢郢之地,便成了秦国势必要舍弃的地方。 而知道前线紧急的王龁也是当即建议秦王孙子楚,立即放弃鄢郢之地,保存兵力。 其实,不用王龁提醒,子楚也知道南线的危急。 没有犹豫,王孙子楚便已经下令鄢郢之地的蒙骜立即放弃郢都,转道入蜀。 王龁的提醒很及时,王孙子楚的命令也很果断,但只可惜,李牧的速度却是比两人的反应更加快。 确切地说,因为田单所部北上的迷惑性,已经让秦军陷入了信息的滞后之中。 早在田单率军北上绕道函谷之时,驻扎在陈都的李牧也没有闲着。 十万大军在周骐的带领下,确实绕开了郢都,从南北两侧,却是绕到了蜀中与郢都之间。 而随着田单将军二十万大军出现在了函谷关,周骐所部也是迅速开始了行动——南北对进。 等子楚的命令终于抵达郢都,蒙骜想要带着郢都城内的十五万秦军撤回蜀中之时,周骐十万大军却是已经切断了蜀中与郢都之间的联系。 蒙骜率军数次进攻,却依旧没法突破周骐的封锁。 随后,李牧也是带着剩下的二十万大军迅速南下,直逼郢都。 眼看着后路也要被抄,蒙骜无奈,也只能率军回返郢都。 于是,蒙骜和十五万秦军随即被堵在了郢都城内无法动弹。 这可真是要了秦国的亲命了。 鄢郢地区大片的国土不要紧,这十五万秦军却是如今的秦国所损失不起的。 要知道,几乎倾尽了关中、蜀中的男子,秦国才穷兵黩武地挤出了近四十万大军,在与赵军的对战中就已经损失了数万了,这十五万大军一旦再被赵军消灭,秦国的主战兵力可就将下降到二十万左右了。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 相对应的,对面赵军的数字将会轻松突破五十万。 二十万对五十万,还是一个不断增长中的五十万和不断缩减的二十万,这还怎么打?! 更何况,这被围的十五万大军之中,还有王龁为大秦挑选和培养的下一任上将军的接班人,这要是被绞杀在了郢都,这让十数载之后的战斗,谁去打? 哦,或许也没有十数载之后的事情了。 但即便是没有十数载之后的事,可赵军两线进攻的态势也是很明确了,王龁再强也只能顾一边啊!另一头,还是需要蒙骜坐镇才行。 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郢都之中粮草还够蒙骜部坚持一个多月的了。 不过赵军似乎也并不准备一举拿下郢都,反而是以大军围困了郢都之后,其余部队便开始扫荡起了鄢郢之地,大有坐等郢都粮尽的意思。 而这也就给了秦军想办法救援的时间和机会。 嗯,怎么说呢,赵军可就怕你不来救援啊! 好在,子楚倒是没有乱命,在得到郢都被围,蒙骜突围失败的消息后,子楚也是立即向已经抵达函谷战场的王龁进行了通报。 意思很明显,要王龁拿主意,到底救不救,怎么救? 可是,远在函谷关的王龁又有什么办法呢? 说实话,王龁是真的有些后悔,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分兵北上救援函谷,为什么还要贪恋鄢郢之地,将兵力全部撤回蜀中不好吗? 凭着蜀中的天险,哪怕只要三五万大军,就足以牵制赵军数十万大军的进攻了。 可惜,自己就是这么一念之贪,终是酿下了祸患。 说白了,经验主义害死人,王龁总归还是大意了。郢都城有多难打,跟随者白起一起拿下郢都的王龁自然是清楚不已。 只是,王龁显然忘记了一个问题:当年的郢都之所以难打,除了城墙本身坚固、地理本身足够优秀之外,更重要的是,那鄢郢之地本就是楚国的地盘,城内的百姓那都是鼎力支持楚军的,而在郢都之内的存粮,更是足够让楚军打上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的。 可如今秦军手上的郢都,却根本没有当年那般的完整的防御体系,城内的百姓也远没有到鼎力支持的地步,而蒙骜的手中更没有如同当年那般多的存粮。 城还是那座城,可其坚固程度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错了,那势必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今针对郢都的包围圈已经形成,即便是王龁不顾函谷关的危险,不顾关中的安危,亲自带兵,日夜南下去救,恐怕也是来不及也根本救不出来了。 说一千道一万,为今之计,只有靠蒙骜自己了。 看着手中的帛书,王龁也是再度无奈地叹息。他知道,随着自己的一声声叹息,身旁的战友将一个个离去,而秦国的国运也在这叹息中逐渐的流逝着。 一瞬间,王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坚持下去,明明已经没有了希望。 是的,即便是王龁也有些灰心了,就更别提下面的将领和士兵了。 面对着已经占据了绝大半途的赵国,任谁都明白秦国已经没有了希望。 既然已经没有了希望,那么坚持下去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或许也只剩下了「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口号,让秦军士兵们继续坚持了吧。 也就在秦国上下都陷入了迷茫,甚至「投降」的话语就要到嘴边之时,那个男人再度站了出来。 是的,久不视事的老秦王再度站了出来。 一场朝会,老秦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了三件事情,却是暂时地稳住了动荡的朝局与人心。 「第一,去王号,向赵国称臣,并以鄢郢之地及大量财货,换取蒙骜等十五万大军的归来; 第二,开内库,尽取财货,以供进贡赵国之用,余者悉数用于秦军阵亡将士只抚恤,以及从军家庭之补给; 第三,自担其罪,卸秦公之尊,自囚宗庙反省,立孙子楚为秦公,召上将军王龁、相国屠贾辅政。」.z. 第一条,所谓去王号也好,称臣纳贡也罢,看似是摆明了在拖延时间。 赵国当然不可能答应,也更不会讲十五万大军放虎归山。 只是,老秦王的这一手却是第三层。他当然知道赵军不可能答应,可这看似无意义的举动,却是告诉所有秦军将士——我已经尽力了。 在根本无法抽调兵力进行救援,却又不得不给秦军上上下下一个交代时,这已经是秦王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当然,只是交代还不够,这也就有了第二条,财货。 赵国既然拒绝了交还「人质」,那秦国自然也不会称臣纳贡,至少不会将财货全数给与赵国。 换言之,那这些内库的财货就几乎全都是给秦军的。 用嬴氏数百年积累,稳住底层的百姓军士还是足够的,当然也是划得来的。 而在稳住了底层之后,接着要稳住的便是秦国的中高层。 除了权力,秦王也没有别的筹码了。 自囚宗庙,是将宗族之权放出,以上将军王龁、相国屠贾辅政,则是将文武职权放于诸世家贵族。 于是,以秦王—宗族—世家为三角的新的权利构成,就将取代以往的秦王独大下控文武世家的构成,成为秦国权力的执掌者。 说白了,就是将秦王的权力、王室的财富让渡给更多的人,从而稳住人心。 如此一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中高层的世家贵族也好,底层的军士百姓也罢,又被牢牢地绑在了秦国的这辆战车之上。 摇摇欲坠的战车转眼间似乎又焕发了新生,只可惜,这辆战车的前路已经被赵国堵得死死的。 饶是如此,不得不承认,老秦王就是老秦王,执掌秦国数十载,到底不是子楚所能比拟的。 只是,这恐怕也是老秦王最后的贡献了。 至于这辆新的秦国战车还能开多久、开多远,自缚于宗庙的老秦王,却是已经看不见了...... 第749章蒙骜开始突围中 作为一头已经垂垂老矣的狼王,老秦王真的已经尽力了。 将一个濒临破碎的国家重新捏和,已经耗去了老秦王最后的心力与名望。 尤其是「自去王号」的一击,虽然只是对赵国的缓兵之计,却如同一根尖刺狠狠地插入了这位老人的心中。 「秦王」的尊号,那是他从父兄那里继承的最大荣耀。 无数次的险境之中,无数次的困难之中,都是这简简单单的三横一竖,默默地给予着他力量。 为了这简简单单的三横一竖,他狠心将扶持自己上位的舅父赶出了关外; 为了这一个「王」字,他几十年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为了秦国,他终于耗尽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心血。 怎么会不可惜呢?明明距离那唯一的秦王,他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只要拿下长平,攻下邯郸,天下将在没有可以阻挡秦军铁军的战力。 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最后一步,却是将他狠狠地绊倒在了上党之地。 怎么会不叹息呢?若是自己不动脑筋换上那看似人畜无害的赵括,哪怕继续跟廉颇继续耗下去,耗个十年八载,就算是把河内、河东、河西的子民都打光了,此时的秦国,应该还是一家独大吧! 「既生稷,何生括哉?」的吟唱反复地在老秦王的脑海中回响着。 只可惜,已经搬入了宗庙之内,彻底与世界隔绝的老秦王,再没人去倾听他的诉说了。 不过,老秦王用自己最后的心力组成的新的秦国战车,却是随着宗庙之门关上而重新启动了来。琇書網 赵括当然没有理会秦国所谓的求和之言。 对于南北两个方面军,赵括的指示只有一个:宜将剩勇追穷寇! 翻译翻译就是:别给我整那些幺蛾子,不要理会秦国任何的停战请求,给我狠狠地打,打到咸阳王宫拿下秦王才是胜利。 自然,随着赵括的意思明确,南北两路大军也是加紧了进攻。 当然,在南路的李牧所部,依旧是不疾不徐地清缴着鄢郢之地的其他地方,对于郢都反而是围而不攻; 倒是北路军,对函谷关的进攻却是越发地犀利了起来。 哪怕函谷关内的援军已经陆续到达,田单所指挥的北路军依旧日夜不辍地进攻着。 吸引秦军更多的注意力,让秦军无力顾及南面鄢郢之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田单这样不惜代价的进攻,实际上也是为了锤炼部队。 毕竟,田单下属的部队中有着数万人可是从魏军改编而来。 战场,会是这只魏军尽快脱胎换骨的地方。 而与此同时,在颍川郡,吕不韦也是竭力地加紧整编着降兵,整编完一只便立即向函谷战场上派去,倒是让田单手中的兵力始终处于优势位置。 就这样,北面练兵、中路整军,南面围困,一切又朝着赵括所希望的方向开进着。 只是,也就在老秦王做出最后一搏之后,情况悄然发生了改变。 变化当然发生在南面战场,已经通过秦王的明诏和王龁的信件,明确知道不会有部队前来救援的蒙骜,开始试图突围。 是的,突围。 按照王龁信中所说:哪怕突围出了一个兵,都是胜利。 只是,说起简单,可真要突围,尤其是在兵力明显不足的情况下,要进行突围,其难度不言可知。 当然,事实上,从退入郢都之后,蒙骜就没有放弃过对突围路线的侦查。 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蒙骜也不想执行这冒险的突围行动。 无他,即便是在最好的结果下,根 据蒙骜的计算,自己也至少要损失一半多的兵力,而若是事有不济,极有可能自己的突围会加速全军的灭亡。 但随着秦王的诏命抵达,面对着粮仓之中日益减少的存粮,蒙骜也不得不下定决心了。 「传令各军,明日寅时三刻埋锅做饭,人马半饱,各英携带五日之粮,准备突围。」中军帐内,蒙骜做着最后的战术安排。 「靳付,你率本部一万人马为左路军,于卯时出南门而西。」 「申屠非,你为右路先锋,在卯时二刻出北门而转向西南,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穆羿,你率除我中军两万之外的主力大军,紧随申屠之后,于卯时三刻向蜀中进发。记着不论发生什么,不准停下脚步,将大军带回蜀中,便是大功。」xь. 「其余中军诸将并中军两万大军,作为中路军,与卯时一刻,随本将军自西门而出。」 ...... 随着蒙骜最后的命令安排完毕,众将也是轰然应诺,随即便依次退出了中军帐内。 不是蒙骜不想集中力量打出去,而是蒙骜已经在赵军尚未完成合围之前便已经尝试过并无情地失败了。 因此,想要突围,只有分兵。 用一支甚至更多支的疑兵搅乱赵军的视线,从而让主力大军偷渡而过。尽可能地保存战斗的种子。 看蒙骜的安排就明白,很明显的,他将手下十五万大军分成了三部分,分别从南、西、北三面而出。 很明显,最先开出南门的左路军是蒙骜给赵军安排的第一道诱饵。 只是,令所有人意外的事,他所带领的从西门而出的右路军,却是第二道诱饵。 而真正的主力大军却是从北路绕远而走。 这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从地形上看,北路多丛林,虽然绕远,却是能尽快摆脱赵军骑兵的追击,自然是大军主力行进的最佳路径。 至于自己显然已经在赵军之中挂了号,若是随同大军主力绕北而行,恐会遭至赵军主力的围追堵截。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出现在距离最近的西路上。 当然,为了进一步迷惑赵军,蒙骜还安排了一支部队自南门而出,作为自己这只疑军的疑军。 按照一般的思维,最先出来的肯定是疑军和偏师,最后出来的极有可能是殿后的部队,对手的注意力一般都会锁定在第二只出现的部队,也就是从西门而出的中军身上。 而只要自己在战斗中表现出足够的战斗力,就能将赵军的注意力进一步地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再加上「蒙」字的大纛,蒙骜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能将赵军的主力吸引过来。 这样一来,北路的秦军就能有更大的希望突围而出了。 这也是蒙骜最希望发生的情况。 只是,不可避免地,作为吸引注意力的自己,却极大概率回不到蜀中了。 蒙骜当然明白,只是,为了能给秦国保留下更多的种子,他也只能这么做了。应该说,蒙骜的军事安排已经是目前情况下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只可惜,能不能成功,其决定权却从来不在蒙骜这里。 但不管怎样,蒙骜已经尽力,就像他的老秦王一样。 就在蒙骜的期盼中,天终于慢慢放亮。 伙头兵很快起身开始制作朝食,而吃过朝食的秦军也随即按照蒙骜的命令,开始了分批次的突围。 就在城门吱呀呀打开的一瞬间,早已经埋伏在城外的赵军斥候立即就发现了情况。 随着一支支秦军浩浩荡荡地开出郢都,一条消息也如同小溪一般汇聚成河流,传递到距 离郢都不过二十里外的赵军中军大帐之中。 「秦军要跑!」李牧几乎毫不费力便已经得出了这个结论。 对于这个情况,李牧显然早有预料,毕竟以秦军的揍性,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与其饿死在了城里,不如放手一搏。 李牧几乎立刻变下达了指令到:「传令:大军按计划,向郢都方向集结,对秦军展开围堵。」 随着李牧的命令下达,原本静悄悄的南面战场再度热闹了起来。 若是换了一般的人,现在要做的,一定是从这明晃晃的三条路线中,选出秦军主力逃窜的方向。 可是李牧却并没有这么做,没办法,他手里有足够的实力支撑他做出这个决定。 什么决定? 全面追击的指令。 是的,按照前线发回的情报,很明显,秦军分成了三个部分。琇書網 秦军的每个部分,虽然不确定具体人数,但起码都在万人以上,这也就意味着,秦军每一路上最多也就能有个十二万大军。 好巧不巧,李牧手中的兵力就有三十万,即便分作了三份,每份也还有十万大军。 即便不敌秦军十二万主力大军,也至少能拖住秦军的脚步,等待着其余大军合围。 既然如此,李牧为何要跟着秦军的屁股后面分兵? 而李牧这一稳妥的措施,却着实变成了扎向蒙骜心中的一根尖刺。 明明蒙骜已经想得足够多,做得足够多了,可自己的想法、行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显得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只是,此时的骑在战马之上的蒙骜,想的却是要尽快接触到赵军,然后用自己的战力,将赵军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过来。 一番拳拳爱国之心的蒙骜,显然并不清楚,自己费劲心力布置的迷局,却是被李牧给用一招「一力降十会」给轻松破解。 落后就要挨打,自古皆然啊! 第750章南路军率先覆没 「报,将军,赵军出现,在我军身后约么十三里。」已经行军了大半日的蒙骜很快便得到了斥候的军情汇报。 「有多少人马?」蒙骜当即问道。 「延绵数里,恐有七八万之数。」斥候当即回复道。 「七八万。」蒙骜喃喃地重复道:「还不够。」 「传令全军,就地修整,埋锅造饭。」蒙骜随即下达军令道。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一声,便前往通报而去。 「密切监视赵军动向,至距离我军约么七里,立即回报。」蒙骜随即又对斥候下令道。 「是。」斥候心中虽然有些惊讶,却还是立即领命而去。 这当然是要命的打法,白日里埋锅造饭,极容易被赵军所侦知,而区区七里的距离,在赵军的骑兵突进之下,根本算不上很长的距离。 很明显,蒙骜这是在等着赵军的围剿和进攻。 确切地说,蒙骜是要尽可能地吸引赵军的注意,从而掩护北路的大军。 为了能让更多的秦军回到蜀中、关中,就必须有所牺牲,而蒙骜就是将自己作为了牺牲的燃料。 好消息是,蒙骜的一系列举动,的确是吸引到了赵军的注意力,近十万大军已经被蒙骜牢牢吸引在了中路。 坏消息是,一支由万人组成的骑兵,已经开始向蒙骜的侧后方包抄,一旦形成包围,蒙骜所部势必要被全歼在此。 更坏的消息是,蒙骜的所作所为并没能减轻北路秦军的负担,同样是十万大军,已经紧紧地盯上了北路的秦军。 唯一的好消息是,北路多山川树林,虽然已经与赵军发生了接触战,赵军想要利用骑兵绕后围歼,暂时却并没有这样的机会。.Ь. 至于南路的秦军,最先开拔,也是最先被赵军发现,同样运气可以说是最不好的。 仅仅是过了数个时辰,赵军的一只万人骑兵队伍便已经开始了迂回包抄,而在这支秦军面前的道路,却几乎是一马平川,根本没有可供躲藏的山川树林。 覆灭,对于这一路的秦军而言,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时至黄昏,三路追击的情况也终于汇总到了李牧的面前。 只是从情报来看,除了南路的那只已经进入包围圈的秦军之外,中路和北路的两只秦军,还真看不出来那只才是秦军的主力。 是的,虽然蒙骜的大纛出现在了中路,甚至中路的秦军也表现出了更强的战斗力和撤退的决心,但李牧并没有因此就断定这支秦军就是秦军的主力。 很明显,即便已经非常接近胜利,但李牧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不过,即便不是秦军的主力,李牧也不打算让蒙骜回到秦国了。 「传令。」放下战报,李牧随即开始布置追击和围歼工作。 「是。」下方几名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南路军,立即分出五万军,向中路增援。并于明日完成对南路秦军之围歼任务,旋即,大军全员北上,配合北路军对当面之敌进行追击。」李牧一边看着舆图一边命令道。 「中路军,立即将所部骑兵撒出,第一道拦截链设在兹方城一线,务必迟滞该路秦军进军速度,第二道拦截链设在弱关一线,务必在秦军之前拿下弱关,封锁该路秦军西逃之路,旋即配合南路之增援部队,围歼该部。 北路军,沿荆山、景山一线搜索前进,逐步吃掉秦军战力,骑兵部队沿漳水而进,并在山林隘口进行设伏,迟滞秦军前进的同时,消耗秦军战力,关键要在房陵一线堵住秦军进入汉中。」 话音落下,几名传令兵齐齐答应道:「是。」 看李牧的安排 就知道,虽然李牧并没有被蒙骜的中路军所迷惑,将全部的兵力集中到中路,但还是不自觉地将重点向中路偏离了少许。 从兵力的调配顺序,以及拦截次序的详细程度也能看出,李牧还是将秦军的中路军当然了首要的目标。 其实,在李牧的眼中,仅仅是「蒙骜」这两个字,便与秦军的主力没有什么区别了。 若是要在蒙骜与秦军主力之间做个选择,或许李牧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蒙骜。 很简单的道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尤其在如今的秦军内部,想要再培养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军,何其难也。 反倒是秦军的数量,只要秦王(赵国不承认秦国去王号,仍称秦王)足够的狠心,穷兵黩武之下,再召集个十几二十万大军也不是不可能。 一夜之间,在传令兵的连夜赶路之下,李牧的命令很快便传递到了各个方面军。 三十万赵军也随之开始了进一步的调动。 当然了,逃命中的秦军也没歇着。天才刚刚蒙蒙亮,秦国的十五万大军便继续了他们的逃命之路。 可惜的是,落网的鱼儿,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这密密麻麻的罗网。 最先遭难的,不用问,自然是南路的秦军。 许是已经感受到了赵军的威胁,又或者是刚刚被追击的赵军攻得狠了。 刚刚进入盆地的秦军裨将便立即下令加速前进,试图尽快通过这片盆地,钻入山林之中。 不得不说,到底是能让蒙骜放心独领一军的裨将,几乎下意识地便感受到了危险的临近。 只可惜,即便第六感已经感受到了危险,但感受到跟躲避掉却是完全的两回事。甚至很多时候,感受到危险的临近,若是处置不当,还会加速危险的到来。 就如如今的秦军。 这边秦军才刚刚加速到达盆地的中央,迎面而来的便是阵阵闷雷般的响动。 「骑兵!」 几乎第一时间,身经百战的秦军裨将便判断出了声音的来源。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绝望。 是的,刚刚靠着壁虎断尾的方式摆脱掉追击的赵军,迎面便撞入了前方赵军设置的口袋阵中。 而在这片躲无可躲、藏无可藏的盆地之中,步兵遇到了大量的骑兵,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更别说,自己身后还有数倍于己的赵军步卒。 也在一瞬之间,秦军裨将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或者说,从蒙骜手中接过这个掩护的任务之时,裨将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吸引赵军主力,掩护大军撤离,从始至终,他就没有生还的希望。 只是,按照他自己的预想,这一刻应该还要晚上两日到来才是。显然,赵军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精锐。 不过,既然已经到来,那便也只能坦然面对了。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秦军裨将随即下令道:「结圆阵,原地固守。」 是的,面对着赵军前后夹击的态势,秦军裨将没有选择放弃,也没有选择硬冲,而是采取了就地防御的策略。 硬冲,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即便赵军已经完成了包围,但总归还没有围得如铁桶一般,后续的赵军也还没围上来,不说冲出去多少,几百人总归还是可以的。 可就地防守,无疑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一旦后续的赵军围上来,这一万多秦军恐怕一个都跑不掉。 能作为一路主将,秦军裨将显然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原地固守。 无他,只是想多坚持一会儿,将赵军留在南路更久一点。 仅此而已。 很显然,他做到了。 面对秦军的圆阵,赵军骑兵并没有立即发动进攻,而是绕着秦军的圆阵便开始了侦查,等待着后续大军的到来。 不过半个时辰,追击的赵军终于抵达战场。 五万赵军也将这一万多秦军团团围住,随即便开始了没有任何悬念的围歼战。 来去如风的骑兵不断在秦军圆阵外围发射着箭矢,消耗着秦军的有生力量; 临时制作的冲车配合着战车,浩浩荡荡地冲向了刚刚被消耗过的秦军阵线; 一遍遍地射击,一遍遍的冲击,不可避免地,秦军军阵开始出现缝隙、缺口。 早已经盯着的赵军骑兵几乎瞬间就出现在了缺口处,长刀挥砍之下,缺口很快扩大,更多的骑兵快速地冲入其中,直入中军弓兵阵地。 随着弓兵阵地被搅乱,更多的赵军步卒也随之发动了冲击,顺着骑兵打开的缺口,猛地向秦军军阵之中灌入。 一百、两百...... 一千、两千...... 原本收缩着的秦军军阵如同一个气球,被不断挤入其中的赵军将士越挤越大。 不断膨胀的同时,每条阵线上的秦军兵力也越来越单薄。 终于,中军一声令下,四面八方的赵军随即向着已经膨胀了一倍不止的秦军军阵发起最后的进攻。 「砰」的一声,那是赵刀与秦盾的碰撞声,更是秦***阵破裂的开始。 过渡膨胀的军阵,几乎没有任何后援,薄薄的一层皮几乎一戳就破。 外围的赵军瞬间一拥而入,与内部的赵军汇合到了一块,而原本还算严整的秦军军阵几乎在一瞬之间就被赵军冲成了七零八碎。 绞杀也从此刻开始。 战至此时,所有的秦军将士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果。 或许,从将军下令就地防御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秦军将士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果。 可是,在呜咽的号角下,在阵阵的鼓点声中,秦剑还在挥舞,弓弦依旧震颤。 直到最后的一滴秦血滴落...... 明明不远处,就是回家的路,明明家中,还有父母、妻儿在等待着。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豪迈的秦腔再度响起在如血的残阳之中。琇書蛧 只是,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商鞅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了。 历史给过了秦国机会,而如今,历史的编剧却是已经站到了赵国的身边。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第751章迫使秦军入彀中 随着夜幕的降临,南面战场上的围歼战终于告一段落。 除了零星的几个小战场上还剩下几十上百的秦军在做着垂死挣扎外,绝大多数的赵军已经在打扫战场。 不到一刻多钟,最后的拼杀声也终于消失,战场之上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秦军。 这一万多老秦人,用他们的生命拖住了赵军五万大军整整一天的时间。 只是,尽管他们已经竭尽了全力,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不得不说,他们的行为,对于整个战场的影响几乎微乎其微。 中路方面,十五万大军已经紧紧的黏住了蒙骜所部。 同时经过有意识地在兹方城的阻击战,李牧也终于确定了秦军的主力并不在中路。 饶是如此,李牧却并没有将部队调离中路前往北路的意思,反而是将更多的骑兵兵力撒出去,从四面八方对蒙骜所部形成包围。 而最重要的弱关,虽然还飘扬着秦军的黑色旗帜,但实际上却已经是在赵军的掌控之中了。 疲于奔命的蒙骜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就在南路的秦军被一步步绞杀的同时,蒙骜所部的两万精锐大军也是一步步的冲入了李牧的围套之中。 唯一情况稍好的倒是北路的秦军主力。 因为李牧已经大致确定而来中路和南路的秦军数量,自然也就算出了北路秦军的数量。 十二万秦军,虽然是在逃命的途中,但追击着他们的却只有区区十万大军,还要分兵前去阻击,真要逼急了秦军来个硬碰硬,这十万大军还真未必是归心似箭的十二万秦军的对手。 于是,李牧立即调整了北路大军的策略:将骑兵全部撒出,既作阻击,更作迟滞,不求将秦军堵住留下,但求减缓秦军北归的速度,而所有的步卒,不再寻求对秦军的主力作战,而专门考虑吃掉尾部的秦军,尽可能地削弱秦军的战力。 目标很明确,多拖住秦军一到两日,等中路和南路的部队围歼掉当面之敌后,会攻秦军主力。 应该说,李牧的想法是好的,但秦军北路军的主将也不是傻子。 在经历过数次赵军突如其来的阻击和尾部的追击之后,秦军北路军主将便已经发现了赵军的意图。 当即,秦军也是将计就计了起来。 你不是派出小股部队袭扰我大军,迟滞我军的行动吗! 行,我也以小股对小股。遇到阻击之后,立即派出小股部队迎上去,跟赵军绞杀,大部队继续向北撤离,根本不给赵军迟滞自己的机会。 至于尾部赵军的追击,那就更简单了,你不是想要吃掉我的一部分吗?干脆我直接切给你。 是的,面对赵军的尾随,秦军直接采取脱皮和断尾的方式求生。 这样一来,赵军的部队几乎影响不到秦军逃离的速度,当然,秦军在脱皮和断尾的同时,也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的。 毕竟这皮、这尾可扎扎实实的都是秦军的将士啊。 但不管怎样,秦军还是用极小的代价,逃出了令李牧都有些吃惊的距离。 眼看房陵可就只剩下不到三日的路程,若是再不改变战法,恐怕赵军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军回到汉中了。 可只有区区十万大军的赵军还能如何变阵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增兵,才能改变这一现状,而且要大量地增兵才行。 随着夜幕的降临,秦军应对的战法和增兵的请求也被传递到了正在中路军指挥作战的李牧处。 面对北路军的请求,李牧也是颇为无奈,他手中根本没有可供调动的兵力,即便有,也太过遥远,很难起到什么作用。 如今中路围歼战正到了收尾阶段,李牧并不想因为北路军的所谓秦军主力二放弃蒙骜这个秦军大将。 至于南路的大军倒是已经完成了对南路秦军的围歼,但从南边赶到北路,却是需要翻过数座大山,一时间很难赶到。 这也是李牧要求北路军尽可能迟滞秦军一到两日的原因。 无奈之下,李牧还是严令南路军立即北上,在两日之内赶到房陵外围,配合北路军对秦军展开围歼。 当然,与此同时,李牧也是带着中路的大军连夜对眼前的蒙骜所部展开了追击。 确切地说,应该是将李牧带着赵军将蒙骜所部赶入了包围圈内。 赵军连夜的追击,很快被蒙骜的斥候所侦知。 蒙骜也是只能带着大军继续向蜀中的方向逃窜。可惜的是,赵军这连夜的追击却并没有让蒙骜感到异常,毕竟离蜀中越近,赵军越是着急,也是应有之意。 甚至,从蒙骜的角度来看,赵军这连夜的追击正是说明了自己扮演主力的戏码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就这样,在双方的配合下,蒙骜所部近两万人终于是义无反顾地、一步步冲入了李牧的陷阱之中。 足足一天一夜的奔波,在李牧的赵军的零敲碎打之下,蒙骜所部从两万人锐减到了一万两千人。 好在,前方就是弱关。 弱关虽弱,却也大小是道关隘。 在蒙骜的想法中,他已经吸引了赵军足够的时间,主力大军应该还有两天就能进入房陵。 可以说,他和南路军已经出色地完成了掩护任务,是时候考虑自己的撤离的问题了。 看着关头之上高高悬挂着的玄色军旗,蒙骜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传令:全军加速,目标弱关。」蒙骜立即下达军令道。 蒙骜很清楚,只要进入了弱关,再分出两千人守在此处,不说将赵军彻底堵在门外,至少拖延个三五日是不成问题的。 三五日的时间,足够他彻底甩开后方的赵军,进入蜀中了。 想及此处,蒙骜不由得有些兴奋了起来。琇書網 只是,也就在此时,传令兵还在向大军传达加速的命令呢,却从蒙骜所部的后方、北面、南面,三面都传来了阵阵的擂鼓声。 蒙骜顿时皱起了眉头。 「报。」数名斥候的声音随即在蒙骜身边响起。 「讲。」蒙骜立即命令道。 「禀将军,从北面杀来一支赵军,人数在三万上下,已与斥候接触。」 「禀将军,南面杀来一支赵军,人数也在三万上下,正向我中军突进而来。」 「禀将军,后方赵军派出骑兵约万人,步卒数万,正向我军压来,距离已不足二里。」琇書蛧 三个消息传来,情况几乎急转直下。一旦被赵军三面合围,虽有人都明白那将意味着什么。 已经没有人会去在意赵军到底从哪里来的。 所有人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怎么办? 不仅是普通的秦军将士,就连身边的裨将、都尉和校尉们也一时间慌了神。 虽然一路上他们都知道自己是要为北路的大军吸引火力的,可眼看着自家的弱关就在眼前,生还的希望也就在眼前,即便是钢铁的秦军也心有不甘啊! 人嘛,就是这样,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反而坦然了。 最怕就是又有了生的希望,反而会因为患得患失而心生惶恐。 好在蒙骜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即便在三面包围之下,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冷静。 「不要慌!」蒙骜顿时怒吼道。 随即转头看了看左右两翼忽然出现的赵军大纛,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弱关。 随即,蒙骜果断诉说道:「赵军尚远,足够我军撤回弱关了。」 一句话却是迅速地将摇晃的军心给收拢住,随即蒙骜也是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朝着远处的弱关便是一指,道:「全军听令,加速、回关!」 这个「回」字就用得很妙。 让人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回家。 家在何方,不用问,就是眼前的弱关。 显然,蒙骜是要激发出秦军将士们思家的念想,从而让大军更快地回到弱关之中。 是的,情况已经万分危急,面对赵军的骑兵,秦军将士们即便离弱关更近,却也根本没有多少的时间优势。 只有激发出秦军将士心底对生的渴望,才有那么一线的可能在赵军骑兵追上来之前跑回弱关。 而这,也是蒙骜所部最后的一线生机。 随着蒙骜的一声令下,秦军瞬间向着弱关奔腾了起来。 刚开始,秦军还能稍稍保持严整的阵型,但随着赵军哒哒的马蹄声传来,终于有秦军的将士忍不住加速了起来。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秦军的阵线就变得参差了起来。 不仅如此,骑着战马的部分军官显然也是为了活命,带着自己骑着战马的亲兵们便加速奔跑了起来。 这一跑不要紧,秦军的阵线算是彻底的崩坏了。 眼看着自己的校尉长官都已经提前跑路了,下面的屯长、什长个不管不顾地开始加速了起来。 而随着基层军官的擅离职守,底下的秦军将士们顿时更加乱了起来。 眼看着前方的战马奔驰而去,秦军将士们能想到的唯一的加速的方法,便是丢盔弃甲。 武器是第一时间被放弃的,紧接着便是头盔和甲胄。 上万大军,转眼之间,便已经是完全溃败的模样。 事到如今,就连蒙骜也再无法掌控了。唯一的希望,便是冲入弱关之中再重新整军了。 好在,随着大军的临近,那边弱关似乎也已经感受到了秦军回家的迫切,吱呀呀的声音中,弱关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 只是...... 第752章中路秦军陨弱关 就在蒙骜所部军不成阵地向着弱关逃窜之时,那承载着秦军最后生还希望的弱关,却是缓缓打开了大门。 那黑洞洞的门口,仿佛就是为迎接秦军而开。 只是,就在所有的秦军不顾一切地向着那黑洞洞的城门冲刺着之时,秦军黑色的旗帜却是忽然间从城头上摔落了下来。 不由得,前方的秦军便不可置信地暂时停住了脚步。 也就在秦军将士愣神之际,从那黑洞洞的城门口却是涌出了一队队的兵马——身着红色衣甲的兵马——那是赵军! 赵军已经占领了弱关! 跑在最前方的秦军终于是发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吁!」一众秦军的校尉、都尉们当即便勒住了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们停下了脚步,可后续的秦军将士们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动一静之间,很快两伙人便撞到了一起。. 还来不及咒骂前方的将军们为何停下了脚步,秦军的普通将士们也终于看到了来自弱关的情景。 绝望的情绪瞬间充斥着所有秦军将士的心房。 心脏稍大的,还能暂时保持冷静,只是静静地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弱关; 承受能力较弱的,当即便已经疯狂了起来,调转方向就要往来时的方向逃跑。 只是,他们显然忘记了,他们的来路早被数万赵军给死死地堵住了。 也因为这些秦军将士的反向逃跑,整个秦军越发地乱了起来。 而作为大军主将的蒙骜,在发现弱关已经被占领的一瞬间,就明白:全完了。 看着不断压缩而来的赵军,蒙骜知道,此处便是自己的葬身之所了。 短暂的悲戚之后,蒙骜还是再度冷静了下来:看这四面八方赵军的规模,至少有十几万,为了对付自己区区两万人,赵军出动了近半的兵力,这本就是自己所想要的效果,不是吗? 怀着死得其所的信念,蒙骜随即重新打起了精神,随即大声传令道:「列阵,迎敌!」 是的,在生死的关头,蒙骜和他的南路军主将一样,选择了列阵迎敌,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友军拖延时间。 只可惜的是,南路大军被包围之时,还保有着良好的纪律,而所有的秦军将士也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蒙骜所部,在看到了生的希望后,又很快被零落成泥碾作尘,这大起大落之间,军心早已不可控了。 更何况,刚刚撤退的命令之下,大部分秦军的将领们已经抛却了自己的部队冲向了弱关,此时再要他们收拢部队列阵迎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所谓英雄,不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 饶是知道此行必死,饶是明白收拢军阵已无可能,饶是赵军的刀锋已经近在咫尺,可蒙骜依旧竭力地在收拢着兵力。 一百、两百...... 一千、两千...... 越来越多的秦军士兵,在蒙骜和他的亲兵的收拢下重新稳住了心神。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歌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又传唱了起来。 一团乱麻般的秦军阵线就在这古老的歌谣中迅速停下了乱糟糟的脚步。 呜咽的号角伴着「共赴国难」的信念,在所有老秦人的心底流淌着。 老秦人们知道,是时候为国尽忠了。没有任何的迟疑,三三两两的老秦人很快组成了战斗小组,缓缓地向着中军大纛靠拢着。 与此同时,秦军的都尉、校尉们也一个个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试图在赵军发起进攻前,重整自己的阵线。 只是 ,秦军的这一系列动作,自然也逃不过李牧的眼睛。 前路断绝,身陷重围,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迅速整合军力,李牧越发肯定自己先吃掉蒙骜的正确性了。 当然,欣赏归欣赏,李牧却不会给对手任何的机会。 随着秦军不断地调整着军阵,眼看着一个圆阵就要形成,李牧也是大手一挥,发出了围歼的命令:「擂鼓,重骑,冲阵!」 是的,赵韦的重骑兵也被李牧带到了中路战场。 确切地说,重骑兵也只能在南路和中路这样平坦的区域产生效果,北路的山林是重骑兵的克星。而南路的秦军兵力太少,用不着这样的大杀器,自然,李牧也就将它们带到了中路来。.. 红色的大纛随即传令,雷鸣般的鼓点更是狠狠地砸在赵军将士们的心头,催促着赵军的进攻。 伴着急促的鼓点,「唏律律」的马嘶声很快在北面战场响起。 「杀!」一马当先的赵韦,高举着手中大刀,肆意地嘶吼着! 闷雷般的响声随即在战场上轰然响起。 剧烈的响动中,即便是还在列阵的秦军也不由得转过了头看向了北面的战场。 却见刺眼的阳光下,一条粗粗的黑线浩浩荡荡地奔腾而来。 重骑兵! 三个字狠狠敲打在每个秦军将士的心头,深深的绝望迅速蔓延到每个秦军将士的手脚。 一直跟随着蒙骜的秦军将士们,早在洛城外一战中,便已经知晓过这只重骑兵的战力。 面对这股毁天灭地般的力量,秦军将士们除了绝望还能有什么感受呢? 原本快速调整中的军阵在此刻又不由得停滞了下来。 这次,任凭战马上的蒙骜再怎样的驱使,秦军的将士们都再难挪动半分了。 好在,秦军停下了他们的脚步,赵韦的重骑兵却是越冲越快。 没有让秦军将士们久等,伴着呼啸而过的狂风,赵韦的重骑兵便已经冲到了秦军半成未成的军阵之前。 长刀滑落,如热刀切黄油一般丝滑流畅。 漫说是如此准备未及的军阵了,就算是严整以待的秦军军阵,也未必能受得住这铁骑的冲击。 赵韦为锋矢,几乎没有丝毫阻碍,瞬间撕裂了数名秦兵,随即便冲入了秦军军阵之中。 紧随其后的重骑兵,也瞬间跟上,马踏秦兵的同时,也将缺口扩大。 重骑冲阵,所到之处,无不人仰马翻。 依旧没有任何的悬念,三千重骑冲入秦军军阵,如入无人之境。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蒙骜,心中也只剩下了绝望。 而随着赵军重骑兵冲入秦军军阵,周遭的赵军轻骑兵也围拢了上来,配合着重骑兵,对秦军军阵开始了围猎射杀。 如雨的箭矢之下,秦军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足足三轮箭雨过后,赵军的步卒也终于赶上了战场。 他们要面对的,却是已经被重骑兵和弩箭打烂了的秦军。跟随着重骑兵踏出的血路,几乎毫不费力地,步卒很快将秦军分割了开来。 不到半个时辰,饶是蒙骜亲自指挥,秦军还是不可避免地彻底地崩溃了。而随着赵韦的重骑兵退场,战场已经被十万赵军分割成十数块。 剩下的,便是十对一甚至是十几对一的屠杀。 李牧没有给秦军投降的机会,一来,从秦军陷入重围仍旧布阵来看,这伙秦军就不可能投降;二来,李牧不想再耽搁时间了,劝降显然是件耗费时间的事情。 是的,此时李牧的心已经飞向了北路,就在中路的秦军彻底被包围之际。 又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包括蒙骜在内的所有秦军便都倒在了赵军的长刀之下。 是的,秦军明日之星,未来的上将军,这么轻易地倒在赵军的长刀之下,甚至连将对将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这也跟蒙骜在秦军之中的名声实际上是要远远大于他在赵国的名声有关。 毕竟蒙骜出战以来,似乎就没在赵国将军的身上讨到过什么好处。 对于这样一名主将,能带大军来绞杀已经算是很给秦军面子了。 留下一万大军打扫战场,李牧甚至都没有亲眼看一看蒙骜的尸体,便已经带着大军匆匆往北路而去。 在李牧的心中,一个死去的蒙骜,显然不比北路十万秦军更有诱惑力。 就这样,在蒙骜率军突围的第四天,南路、中路的两路偏师,包括主将蒙骜在内,三万余人,全军尽没。 当然,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至少,北路的秦军主力,距离房陵这座要塞,已经只剩下了一日的路程。 而赵军骑兵因为山林阻隔的缘故,也未能占领房陵,切断北路秦军归返汉中的道路。 很明显,只要再坚持一日,秦军就能脱险。 只是,这一日,秦军显然并不好过。 随着南路军的赶到,追击北路秦军的部队一下子来到了十五万,反超了秦军数万人,这无疑让赵军一下子胆大了起来。.. 当即,赵军对秦军的进攻便越发地急促而猛烈了起来。 不得已,秦军再度表演壁虎断尾的决心,不断地甩脱尾部大军,迟滞赵军的进攻。 只是,有了兵力优势的赵军,也丝毫不顾忌秦军的断尾之举,留下一股部队解决秦军的殿后部队,主力却是仍向前方追击而去。 就这样你逃我追,秦军的兵力也在这追逃之中,迅速地被消耗着。 直到李牧带着中路十五万赵军加入战场,秦军的兵力已经从出发时候的十二万,锐减到了不足九万人。 好在的是,此刻,秦军距离房陵只剩下了不足半日的时间。 只是,即便只有半日的路程,赵军却在李牧的指挥下穷追不舍,大有将秦军消灭在房陵之外的打算。 没办法,秦军只能留下更多的兵力,以应对赵军三十万大军的进攻。 如果说之前的阻击算是秦军在壁虎断尾,随着李牧大军的到来,秦军的阻击已经算是壮士断腕了。 即便如此,赵国的大军依旧紧紧地贴着秦军。 两军最近的距离,甚至不到半个时辰...... 第753章佯扮秦军入房陵 看着山坳后那隐隐落下的尘烟,又看了看山坳前还在负隅顽抗的秦军,李牧知道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在房陵城外最后的一个山坳,自己还是没能堵住秦军的去路。 接下去的路途,再没有像眼前的山坳一般可供堵截的地方,自己想要追上秦军就更不可能了。 轻叹了一口气,李牧却是怎么也不甘心。 摊开了舆图,李牧开始再次研究起来,而就在他前方不足百米处赵军正与秦军进行着捉对厮杀。 这次的秦军显然也是下了血本,足足留下了近万人,将那山坳堵得是严严实实。显然,不把他们消灭个大半,赵军就别想通过。 本该是阻击秦军回返的最佳位置,如今却成了阻击赵军追击的最佳位置。没有个一时半会,赵军还真对他们无可奈何。 也就在这刀剑声中,一个新的计划已经在李牧的脑海中形成。 「来人。」李牧猛地抬起了头。 「在!」身旁两名亲兵立即答应道。 「去把赵韦召回来。」李牧随即命令道。 「是。」一名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为了尽快破开秦军的阵线,赵韦也是亲自操刀加入了队列。 只可惜山坳的地形并不适合骑兵的冲刺,否则有重骑兵在手,也根本不怕秦军的阻击。 「安排人,去抓几个秦兵,问清楚他们的主将姓名,哪里人士。」李牧随即又对另一名亲兵下令道:「要快。」 「是。」另一名亲兵也是立即便领命道。 「传令后军,给我收集五百套秦军衣甲来。」李牧继续下达命令道。 「是。」又一名亲兵答应道。 当即,三名亲兵也是各分先后便跑入了前方厮杀的军阵之中。 仅仅李牧思考的功夫,阵线又已经向着山坳中推进了数米,应该说,这个速度已经不慢了。至少相对于以往的作战,已经要快上数倍了。 只是,在李牧的眼中,还是太慢了。 当然,李牧也知道,下面的将士们已经竭尽了全力,对方的秦军是强弩之末,己方的大军何尝不是连战了数日。 战争,从来都是意志力的战斗。 好在的是,已经连续取得了两场胜利的赵军,单从士气上就要稳压秦军一头。这也是赵军能这么快速推进的原因之一。 很快,阵阵喊杀声中,赵韦提溜着自己带血的长刀便来到了李牧的面前。 「李将军。」双手抱拳,赵韦行礼道。 「嗯。」李牧迎上前去,拍了拍赵韦的肩膀,问道:「还能战吗?」 「当然!」一瞬间,赵韦的眼神中便充满了战斗的欲望。 「好。」李牧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拉着赵韦便到了舆图旁,指着其中一条粗粗的线条,道:「秦军一路逃窜,目的地很明确是房陵。可惜我军来晚了一步,没能截住秦军,此时绕道进攻房陵,也已经来不及。」 「想要彻底吃掉这股秦军,只有一个办法。」李牧说着又看向了赵韦。 「李将军,您就下命令吧。」许是感受到了李牧灼灼的目光,赵韦也是抬起了头,随即坚定地答道。 「嗯。」李牧随即也不废话,当即说道:「我把我的五百亲兵交给你,你们都换上秦军的衣甲,翻过这座山,尾随秦军大部队而去。如果能跟着秦军大部队的尾巴进入房陵是最好,如果不行,就冒充殿后溃散人员,叫开房陵城门。半个时辰后,我大军就能赶到,不管用什么办法,打开城门,并把它占住了。明白吗?」 「明白!」赵韦舔了舔嘴角认真地点头道:「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他当然明白,这是一趟九死一生的任务,但上将军连自己的亲兵都贡献了出来,那还有啥说的,干就完了。 当然,这么大优的情况下,为了区区的几万秦军残兵,还让赵韦如此冒险,本不应该。 但李牧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几万秦军和一座房陵城。 「我大军杀到之后,秦军一定再度溃逃,趁着天黑,你们要想办法,继续黏上去,我也会派出兵力跟随前进,如法炮制之下,袭占上庸、武陵等地。」李牧一边说着,一边以手为笔在舆图上划下了一道粗粗的痕迹。 「将军之意是要?」赵韦有些惊讶,甚至是愕然地看向李牧问道。 「不错,我要利用这伙秦军溃兵,彻底贯通汉中之路,从而切断秦军关中与蜀中之联络。」说着李牧的眼中瞬间泛起了丝丝的光亮。 蜀道之难,也在这一丝丝光亮中被化为了无形。 汉中自古便与蜀中一体,更有蜀中门户之称,若是真的被一举而夺,蜀中内无大军,外无天险,只消偏将一员兵马数万,便可一战而定蜀中。 一旦失去了蜀中这个粮仓,秦国甚至连穷兵黩武的资本都没有了,更是要陷入近乎三面的围攻之中,便只能困守关中故土,作垂死挣扎了。 可以说,这一战 而这,才是李牧要不惜代价,也要让赵韦这位大将甘冒风险尾随秦军而进。 似乎感受到了李牧心中澎湃汹涌的意志,赵韦也是立即再度抱拳答道:「将军放心,末将已经竭尽全力。」 也正在此时,又两名亲兵来到了李牧的身边。 「将军。」其中一名亲兵大喘着气抱拳而道:「已经问到了。」 「讲。」李牧立即说道。 「前方阻击之秦将,复姓申屠,单名为非,河西人氏。」亲兵立即答道。 「河西人?」李牧默默点点头,随即又问道:「衣甲可曾准备好?」 另一名亲兵立即答道:「已经备好。」. 点点头,李牧随即看向了赵韦,继续嘱咐道:「吾亲兵之中正有几人是河西及河东人氏,倒也正符合秦军征兵之惯例,这些人全都交与你。不过,倒是无需扮作亲兵,否则反而会遭来审查,只以乡音在城中站住了脚再说。」 「末将明白。」赵韦立即点头答应道。 「好。」李牧点点头,命令道:「换上衣甲胄,便自行离开,无需请示。」 「是。」赵韦再度抱拳。 随即,提着长刀的赵韦便领着李牧的亲兵们前往换装。 不过盏茶的功夫,五百精锐便已经随着赵韦绕过正面战场,开始攀山而去。 到底是李牧手中最为精锐的部队,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倒是让赵韦的信心又增加了好几分。 沿途之上,赵韦也是将此行的目标一一向亲兵们交代清楚。 一想到自己即将立下的不世之功,李牧的亲兵们一个个别提有多兴奋了。 只是,这番兴奋之情挂在了一张满是血污,铠甲破烂的身躯之上,多多少少有些怪异。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打压这股兴奋劲的时候。 赵韦要趁着这股子兴奋劲儿,尽可能地赶上秦军的步伐。.z. 因为此时的秦军阵型已乱,尤其是部的大军,已经陆续出现了掉队的情况,若是能赶上秦军的末梢,进城这一关将简单很多。 他们也就不用冒充殿后之军,毕竟只是知道主将的名姓和籍贯,还是很容易被戳破的。 而且,距离房陵城尚远,长途的跋涉也会很快地便消耗掉这股兴奋劲。 很显然,赵韦和他的精兵 的脚力要比秦军快上不少,尽管落后了秦军近半个时辰,又多翻越了一座大山,但赵韦还是很快追上了秦军的尾巴。 那是一支赶运着粮草的运输队,秦军只有百人的样子,更多的,则是民夫。 毫不费力地,赵韦便在一个山谷中将落在后头的这股秦军绞杀当场。 当然,在绞杀之前,赵韦也是将这伙秦军的讯息给挖了个遍。虽然为首的秦军不愿回答,但那些民夫却一个个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情况说了个遍。 只可惜,虽然这些民夫已经足够的配合,而且民夫大都还是来自楚地的民众,但为了行动的保密,赵韦还是无情地举起了屠刀。 随即,两百多人重新换上了秦军的军牌,又让其他三百多人换上了民夫的装扮,将刀剑藏到了粮袋之中,一行五百多人改头换面,算是彻底地融入了秦军的逃亡阵列之中。 有了民夫的情报,除非直系领导前来认人,否则,赵韦一行人很难被发现破绽。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五百多人也是又加快了脚步,以防前方秦军真的派人来寻找,毕竟他们这里可还有大批的粮食。 这对于逃亡的秦军而言,可是至关重要的。毕竟区区一座房陵城,未必就能有足够的粮食。 果然,就在赵韦等人加快速度冲出山谷后不到一刻多钟,便有秦军的骑兵前来查看情况。 只是,秦军骑兵在看到粮车安然无恙地继续在行进后,也就嘱咐了句加快速度,随即便又消失在了前路。 这一来一回间的秦军骑兵,倒是让赵韦等人虚惊了一场。 毕竟,这会儿赵军的主力可还被拦截在山坳之外,一旦自己被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哪怕自己这五百卒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但好在,秦军显然也没有料到赵军会有鱼目混珠的这一招,毕竟如今已经有了绝大优势的赵军也根本不需要冒这样的险。 就这样,一路有惊无险地,赵韦等五百精锐跟着秦军的脚步,不疾不徐地从天亮走到了天黑。 最后的最后,随着天色渐渐暗沉,赵韦等人几乎是在秦军骑兵的护持下,进入了梦寐以求的房陵城内...... 第754章内外夹击破房陵 夜逐渐深沉,仅剩的数万秦军终于进入了房陵城内。 只是,侥幸逃出升天的秦军全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哪里会发现这偌大的军队之中,还藏着赵韦所率领的五百赵军精锐。 随着秦军主将的一声令下,袅袅的炊烟随即冉冉升起。 倒是苦了赵韦这群辎重兵,几乎忙不迭地要给秦军火头营送去粮食。 不过,这对于赵韦这群赵军精锐而言,却是再开心不过的事情了。 因为搬运粮食的缘故,一行人很快对整个秦营布局有了大致的了解,更重要的是,只要是搬运着粮食,几乎可以到达他们想要到达的任何地方,甚至包括城门。 这对于赵韦等人而言,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甚至还有一个好处,就连赵韦等人也没有意识到:因为搬运粮食的过程,赵韦等人在很多秦军面前露过脸,自然而然的,在接下来的逃亡之中,不明就里的秦军也是把赵韦等人毫不犹豫地当成了自己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胡乱地吃过秦军的黍米,赵韦等人甚至主动承担下了给各军送饭的任务。 掐着点,赵韦带着四十几人挑着担子,大摇大摆地来到了东面城楼之下。 而剩下的赵军将士,包括扮作民壮的一群,也是全部换上了秦军的衣服,悄然向着东门靠近。 一边笑着给秦军的将士分发着黍米团子,赵韦一边竖起了耳朵听着城门外的动静。 他在等待着赵军哒哒的马蹄声,一旦听到,他便可以立即暴起,杀人夺门,一气呵成。也能以最小的代价完成夺门的任务。 可若是在他分发完黍米之后,门外还没有传来任何的讯息,赵韦也必须行动了。 毕竟,即便是辎重兵,频繁来往城门也势必会遭到怀疑。 只是那样一来,自己要做的就不仅仅是夺门,还需要守住城门,等待大军的到来,那样一来,势必要耗费更多的兵力。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看着即将见底的木桶,赵韦也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朝着自己带来的几人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准备行动。 当即,赵军的精锐开始慢慢摸索着向还在站岗的秦军士兵以及堆放着武器的角落靠近。 也正在此时,大门之外虽然还没有听到熟悉的马蹄声,但从城楼之上却是传来了一声厉喝! “敌袭!” 紧接着阵阵示警的擂鼓声便从城楼之上倾泻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下方的秦军甫一听到了示警的鼓声,便再顾不得手中的黍米,扔下黍米,抄起身旁的长矛、拔出腰间的长剑便要回返城门洞中。 只是,秦军将士的速度快,赵韦和他手下的精兵却要更快。 还没等秦军的将士们摸到那堆着的长矛,那长矛却是被赵军的人拿到了手中。根本来不及反应,长矛的尖头却是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骇然的秦军将士根本来不及任何的反应,锋利的矛头便已经刺透了薄薄的甲胄。 低头一看,鲜血顺着圆形的伤口便流淌了出来, “噗呲”一声,长矛从身体中被拔了出来,迎着飘散在空中的鲜血看去,那端着长矛之人,更是刚刚给自己分过黍米的同袍。 错愕、不解、困惑等等的情绪一股脑儿地涌上了心头,转瞬间,这些情绪又伴随着气力的消失而消散无情。 而正在打着黍米的赵韦,更是直接一脚将那装着黍米的木桶一股脑儿地踹入人群,趁乱便从最近的一名军官的腰间拔出了长剑。 反手一撇之间,军官的喉咙已然被长剑割破。 顺着撇来的劲道,赵韦顺手将长剑往前一送,刚刚扔下黍米准备前往拾取武器的秦军士卒立即被刺了个透心凉。 踢翻了面前的长桌,赵韦双手将长剑一拔,随即左右飞舞之间,又是两人瞬间倒在了长剑之下。 直到此时,在场的秦军将士们才反应过来。 只是,几个堆放武器的位置大都已经被赵韦和他的手下占据,仅有了几名配剑的军官,也在第一时间成为了赵韦等人的目标。 几乎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显然,赤手空拳的秦军将士,虽然有着人数的优势,却根本不是赵韦这区区几十人的对手。 好在,秦军的将士们也不是傻子,当即,剩下的秦军将士顿时大喊了起来:“奸细!快来人抓奸细!” 应该说,秦军的将士的反应还是很快的。 在这样的局势下,与其毫无意义地硬拼,不如立即求援。 虽然城外有着赵军的进攻,但城内,至少此时,秦军还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的。 嗯,至少理论上是这样的。 只可惜,理论之所以只是理论,因为缺少了实践的环节,而实践,永远有着意外的发生。 随着城门下秦军将士大喊着捉奸细,果然很快便有数以百计的秦军将士朝着城门口围拢了过来。 当即,原本的秦军将士也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缓缓地向后撤离,试图寻求同袍的保护。 可还没走两步呢,意外再度传来。 锋利的宝剑,竟然从自己的胸膛穿出。 难以置信的秦军将士缓缓地转过了头,身后身着秦军衣甲的士卒,微微一笑,露出了两排略略发黄的牙齿,道:“对不起,我是赵人。” 话音落,带着满身的遗憾与不可置信,秦军将士也是无奈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原来,就在赵韦分发这粟米和菜肴的同时,赵韦麾下的其他将士们已经悄然向着东门靠近而来,眼看着秦军大喊着抓奸细,顿时,赵军的士卒便冲了上来。 三两下的功夫,原本就不多的秦军将士瞬间被赵军绞杀殆尽。 而此时其余的秦军还沉浸在懵圈之中,甚至有不少的秦军更是以为奸细已经被铲除了,随即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之上。 当然,也有不少的秦军继续向着东门增援而来。 不过,这些都跟赵韦没有什么关系了。最重要的城门,已经彻底地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没有任何的耽搁,赵韦的声音很快响起:“一队随我开门,二队警戒,三、四、五队立即向西门撤离。” “是。”众赵军精锐齐齐答应道。 “绑上白布!”一边向着城门口奔去,赵韦一边再度命令道:“别让自家人给砍了。” “是。”赵军的将士们当即一边笑着答应道,一边赶紧给绑好了白色的布帛。 “吱呀呀”的声音很快响起。 厚重的城门随即被缓缓打开,通过越来越大的门缝,赵韦分明看见通红的火把距离城门口已经不足二百步。 也正在此时,城门洞口外,秦军的援军也终于抵达,随即便与守卫在洞口的赵军攻成了一团。 远远看去,竟好似秦军发生了内讧。 这也导致后续赶到的秦军竟然不敢轻易加入战团。没办法,秦军将士也生怕帮错了人啊! 再加上赵军的部队本就精锐异常,即便秦军有着人数的优势,一时间却根本攻不进来,这也给了赵韦充分的时间打开城门。 而随着城门吱呀呀地被打开,火红的火把光透过城门洞映入所有秦军将士的眼帘,秦军的将士们这才确定,守在城门口的才是敌人。 当即,在各自屯长、什长的带领下,大批的秦军浩浩荡荡地便杀向了赵军的将士们。 可很显然,此时,已经晚了。 赵韦带着门内的一队人员,已经回到了城门内侧,与迎面而来的秦军援军便撞到了一起。 大刀横扫之间,瞬间斩落数人,只是赵韦可没想要硬抗数以千计的秦军的进攻,当然,身后“哒哒”的马蹄声也在告诉他: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散!”长刀挥舞之中,赵韦大声吼道。 当即,听到了命令的赵军精锐开始自动地向两边开始分散。 而随着赵军的撤离,正对着城门洞的阵线很快便被秦军突破。 数以百计的秦军将士,顿时疯狂地通过赵军留出的通道,向城门洞杀去。 可是,秦军尚未杀到,哒哒的马蹄声已经传来。 一团团黑影瞬间笼罩在所有秦军将士的头上。 “希律律”的马嘶声传入耳膜,赵军的长刀已经直砍而下。 鲜血四溅中,赵军的骑兵已经高高跃起,踏着秦军的尸体奔向了房陵城的更深处。 城门被破,即便秦军有着通天之能也再无力阻止赵军的突进了。 不由得,经过数日逃亡都没有崩溃的秦军,却是在见到过光明又堕入黑暗之后,陷入了崩溃之中。 也在秦军的崩溃中,赵韦和他的两队精锐也混杂到了败军之中。 当然,更有三队人马,早早地就向着城西进发。 而接到了城东城门被破的秦军主将,也立即意识到,房陵已不可守。甚至来不及了解城门到底是怎么失守的,秦军主将便已经带着亲兵向着西门而去。 应该庆幸,赵军到来之际,大多数秦军都已经用过了粮食,倒是让这次的逃跑不至于饥肠辘辘。 西门大开之际,数以万计的秦军蜂拥着他们的主将便向城外逃去。 显然,此时的秦军已经彻底的乱了。 而这,却是赵韦最希望看到的...... 第755章星夜逃亡赶上庸 皎洁的月光下,一群身着黑衣的秦军在山间的小路上肆意地狂奔着。 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向何方,但所有人都知道,继续留在房陵城内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跑吧! 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回头看去,房陵城已是一片火红,无数的赵军已经攻入了房陵城内,对秦军的绞杀才刚刚开始。 “骑兵迅速占领四门,封锁住秦军逃跑路线。步卒合围,绞杀秦军。”踏入房陵城的李牧立即下达了及时的军令。 略略顿了顿,李牧又补充道:“高喊,降者不杀。” “是。”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急促的鼓点声中,传令兵很快将命令传达到位。 当即,数以万计的赵军骑兵如同一柄柄快刀一般,迅速地切开了秦军的营寨,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般地快速占领了房陵城的四门。 紧随其后,阵阵“降者不杀”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房陵城内。 秦军当然不肯投降,可是面对着如墙而进的赵军步卒和已经落入赵军手中的铜墙铁壁,深深的无力感瞬间席卷所有秦军将士的心头。 或许,此时若是能有一名威望颇高的秦军将领能够振臂一呼,城内的数万秦军立即就能形成合力,向着西面的城门发起猛攻。 草草占领四门的赵军未必就能经得住归心似箭的秦军的亡命一击。 如此一来,至少一半以上的秦军都将重获生的希望。 只可惜,蒙骜战死在了中路,而北路的主将却是在第一时间就带着自己的亲兵逃离了房陵,随他一起撤离的还有秦军的大纛。 而在这逃亡的一路上,能打的秦军将领都陆陆续续成为了阻击赵军的“断尾”。 就连蒙骜亲自任命的先锋将军,也在最后的山坳中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号召起着数万的秦军了,哪怕还有少量的秦军在各自屯长和校尉的带领下开始了反击,也很快被赵军密集的弓箭给劝退了。 而最后的进攻宣告失败,更是让秦军彻底的绝望。一时间,房陵城内,数以万计的秦军就像是数万的无头苍蝇,在本就不大的房陵城内乱冲乱撞着。 从城东到了城西、从城西到城南、从城南到城北,又从城北到了赵军的刀锋之下。 而城东传来的奸细的存在,更是让所有的秦军都互相不信任了起来,也更再无法形成对敌的合力。 终于,随着越来越多的赵军开入城内,越来越多的同袍惨死在赵军的刀下,秦军终于崩溃了。 “当啷当啷”的声音终于响起。 那是硬了一辈子的秦军终于放下了武器的声音。 秦军,或者说纠纠老秦,挺直的脊梁也在这一刻,终于被赵军的长刀敲出了一道道的裂缝。 面对秦军的投降,赵军心中自然是狂喜不已,虽然他们也并不认为这伙秦军还能对自己产生任何的威胁。 从意志上征服对方与肉体上消灭对方,这二者之间的感受,那是完全不同的。 这可是秦军啊! 那是能拿着简陋的武器,高喊着“纠纠老秦,共赴国难”,跟魏武卒拼命的秦军呐! 那是纵横六国,令无数名将大军折戟沉沙的秦军呐! 即便是在长平一战,秦军也未曾主动放下手中的武器。 数十载来,也从未听说过投降二字的秦军,如今却是在赵军的面前放下了武器。 该是怎样的绝望,才会让这样一只有着钢铁意志的强军放弃了军人的荣誉。 是这四面围城与林林耸立的刀剑构成的绝望吗? 还是久久未能响起的号角,与早已远去的大纛带来的失望? 又或许是家乡的亲人带给的牵挂? 又或者是一路以来的疲惫? 还是秦国已经无力再起的现实...... 或许,兼而有之吧。 但不管怎样,秦军还是放下了他们的武器。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两群。 很快,投降的风便席卷了整个房陵城。 赵军见状也当即安排人员开始收拢投降的秦军。 看着城内陆续放下武器的秦军,李牧知道,这一仗他不仅赢了,更是彻底地打掉了秦军的军魂。距离赵国一统天下,或许更近了。 随着城内的战斗基本结束,不少的将领也是向李牧请命迅速出城追击秦军。 心中默默算了算时间,由看了看城外已经逐渐寂静的路途,李牧也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即,李牧由继续嘱咐道:“记着,系白巾者,是自己人,别把咱们的功臣给伤了!” “是。”众将领立即答应道。 很快,“吱呀呀”的声音再度响起。 满是刀剑痕迹的西门再度被打开,冬日的寒风中,一队队赵军骑兵呼啸而出。 这哈气成冰的冬日,丝毫阻挡不了赵军将士们一颗热切的心,只是,这份寒冷却着实成为了前方逃命中秦军的敌人。 晚间的饭食早在一路的奔命之中也消耗得七七八八,寒风吹过衣甲,彻骨的寒冷直往心底里钻。 好在,在跑了近一个时辰之中,暂时拜托了赵军的秦军主将终于想起了收拢部队。 一盏盏火把很快被制作好并点燃了起来,给逃命的秦军照亮前路的同时,也给众人带来了一丝丝的温暖。 很快,在山林间奔命的众多秦军将士们,自觉或是不自觉地都开始往火光的方向聚拢而去。 人心就是这样的脆弱,在绝望无助的时候,总希望有一个光亮能够照亮自己的前路。 哪怕那个光亮是通往地狱,人们依旧会乐此不疲地投降那份光亮,就像一只只飞蛾会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火光一般。 唯一可惜的是,这份光亮没能在房陵城内点燃,没能在绝大多数的秦军面前点燃。 否则,他所能接收到的秦军绝不止如今这一两万的规模。 是的,经过近半个时辰的聚兵,秦军主将终于聚集了近两万大军。虽然山林之中还有不少的秦军在慢慢跟随而来,但其总数恐怕也不会超过万人。 显然,秦军的主力已经陷落在了房陵城内。 从十余万大军到不足三万大军,仅仅用了不过一顿饭的时间。而这也预示着,蒙骜以下三万大军的舍生忘死,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看着手下的秦军数量,秦军主将恨不能立即自刎于此。 他当然不会自刎,若是要自刎,他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带着亲兵们冲出房陵城了。 果然,长剑还未挨到脖颈,身边的亲兵便已经反应了过来,立即将将主将手中的剑夺了下来。 一番慷慨陈词之后,主将也是“终于”答应继续带着为数不多的秦军将士们逃亡。 毕竟,多一人回到关中,对付赵军的力量就能多出一份。 有错吗? 当然没错! 只可惜,经历过这场逃亡的秦军,带回关中的,除了性命之外,还有低迷到底的士气,甚至还有对赵军的畏惧。 即便是将这股力量全都带回了关中,对于秦国和秦军而言,到底是福是祸,还很难说。 更何况,仅仅是这两万大军之中,还有数百手缠着白布的赵军精锐分散其中。 因为天色昏暗,加之惜所有秦军都已经疲惫不堪,而赵军精锐又四散其中的缘故,倒是并没有被秦军看出任何的意外来。 当然,即便是天色逐渐明朗,秦军也早已熟悉了自己身边的“同袍”。 很快,被劝说下来的秦军北路主将,也是“当机立断”地带着收拢来的两万秦军,开始向着秦国下一个据点——上庸进发。 没办法,他不能再等了,哪怕知道山林之中还有秦军正在向他这边聚集而来,他也必须出发了。 当然,这绝不是因为他个人害怕了赵军的追击,而是他要为身边仅剩的这两万秦军将士们负责。 重新踏上逃命之旅的秦军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哪怕旭日初升,也丝毫没有能让秦军有任何的反应。 唯有偶尔路过的侦骑的哒哒马蹄声,能让秦军一阵的紧张。 好在,太阳的升起,倒是给秦军将士们带来了难得的温暖,这着实让已经腹中空空的秦军将士稍稍的缓过了一口气。 只是,那些匆匆而过的侦骑却再度给秦军北路主将带来了坏消息:赵军骑兵倾巢而出,距离自家行军队列已经不足十五里。 十五里,对于步卒而言,那自然是一道很长很长的路途,可对于骑兵而言,却并没有那么的漫长。 而此时的秦军距离上庸城,却还有数十里的路程。 看看身后将士们的情况,秦军主将很清楚,壮士断腕的战术已经不可用了,刚刚经历过大败的秦军,根本没有死守的决心与毅力了,若是强行留下来一支部队,恐怕赵军还没有到,自行就溃散了。 当然,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 至少秦军主将自身的亲兵队伍,还是保持着良好的建制,至少顶住赵军一时半刻不成问题。 那可是自己的亲兵队伍啊,用无数的钱银和血战换来的亲兵队伍啊? 用自己荣辱与共的亲兵为大军殿后,秦军主将是必然不肯的。 所以,没办法,跑吧! 当即,秦军北路的主将也是再度下达了加速前进的命令。 只是,已经奔跑了一夜的秦军,早已是腹中空空,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体力加速前进。 很快,掉队的情况便开始发生。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一个两个的掉队,等到了午后时分,大军还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掉队的人数开始骤增了起来。 只可惜,面对这样的情况,秦军主将根本熟视无睹,反而一个劲儿地继续催促着大军加速前进。 没办法,即便是茂密的山林也没能拦住吃饱喝足的赵国大军。 根据侦骑的回报,经过半日的加速,两军间的距离,不仅没有拉长反而被缩短了数里之多。 好在,此时的秦军距离目的地上庸城也不过二十余里的路程了。 骑在高头大马上,目中泛着希望光芒的秦军主将显然并没有看到,他手底下的秦军将士们一个个已经精疲力竭...... 第757章兵停上庸再安排 显然,赵军的判断很是精准,行动更是果断无比。 相较而下,秦军的判断和行动就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迟钝。 当然,这些也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一切在城门口那哒哒的马蹄声中,都是浮云而已。 是的,尽管秦军的将士已经反应十分快速,却终究快不过赵军的骑兵,就在赵军士兵搅乱秦军阵线道秦军终于展开反击的短短时间里,赵军的骑兵已经来到了大开的城门前。 漫天的喊杀声中,赵军骑兵很快冲入了上庸城内。 而赵韦却没有再带着部队混杂在秦军队列中进行逃跑,反而是对周边的秦军发起了猛攻,如同一支箭头直刺秦军主将的营地。 无他,随着秦军兵力的大幅缩减,赵韦等人又已经暴露了行藏,根本不存在继续隐藏的可能了。 既然如此,想要继续兵不血刃占领最后的门户武陵城,活捉秦军主将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随着赵军骑兵的冲入,整个秦军的阵线再度崩溃,赵韦的精锐部队,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快速地杀向了秦军的中央大帐。 而此时的秦军主将,竟然也还没有逃离?! 甚至仍在指挥着部队登城,试图将赵军逼退回去。 只可惜,秦军主将显然醒悟得太晚,若是在房陵城,有着近十万大军的他,或许还能堵住缺口,守住城池,而此时的他,手中残兵不过一万多,面对的赵军却是数十万之众。 即便秦军将士个个舍生忘死,这兵力上、战力上的巨大悬殊也根本不是可以用舍生忘死四个字轻易抹平的。 更何况,在秦军主将不知道的角落,赵韦已经拎着秦国的长剑,浩浩荡荡地杀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沿路的秦军根本没有一人会是赵韦的一合之敌,再加上军心已散。 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赵韦很快便带着数百人杀入了中军之中。 而在这里,赵韦也终于遭到了强力的阻击——来自秦军亲兵们的阻击。 到底是秦军主将亲自调教的亲兵,战斗力以及战斗意志都要比一般的秦军强上太多。 可赵韦带着的部队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一个个可都是上将军李牧身边的亲兵,更有一百人,乃是赵括特意从自己卫队之中拨给李牧的,那一个个都是军中选锋而出的,其战力之强可想而知。 虽然秦军主将的亲兵稍稍挡住了赵韦的攻势,但随着赵韦的一声怒吼中,赵军随即便展现出了他们应有的素质和战力。 在赵军默契的打击下,秦军的亲兵阵线连连后撤,尤其是赵韦,手中长剑一旦挥舞势必就要带走一名秦军。 一时半刻的功夫,倒在赵军这小股精锐手下的秦军亲兵已经不下百人之数。赵军所部更是越战越勇,眼看着就彻底攻入其中了。 而秦军主将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的场景。 只是如今的他,却已经是无能为力。 不仅仅是他的中军大帐,飞驰着的赵军骑兵也正凿穿着秦军的军阵,试图控制各个城门。 更要命的是,赵军的主力步卒也已经从城门洞中涌了进来。 随着赵军骑兵的冲击和步卒的进逼,秦军的阵线一遍遍地被碾碎、后撤。很明显,秦军再没有任何守住上庸城的可能。 终于,穿越过重重的人群,赵军的骑兵突破到西门,将整个上庸城尽收囊中。 而几乎与此同时,赵韦也带着亲兵们突破了秦军的阻碍,将已经木然的秦军主将当场活捉。 “降者不杀”的声音再度响彻在整个上庸城中。 看着将秦军主将押送而来的赵韦,李牧连说了三个好字。 “末将请命,继续西进,一举拿下武陵城,彻底打通通往汉中之通道。”赵韦也是当即请命道。 一想到强大的秦国将在自己的手中一分为二,赵韦浑身上下就充满了干劲。 只可惜,略略思考之后,李牧却是拒绝了赵韦的这个诱人的建议。 的确,一举拿下武陵打通汉中通道的确足够诱人,但打通之后呢? 彻底隔绝秦国汉中才是重中之重,不用想,一旦秦国得知汉中失陷,自己势必要面对来自关中秦军和蜀中秦军的疯狂反扑。 蜀中是个什么情况暂且不说,关中的老秦人却一定会殊死一搏,便是穷兵黩武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手上的兵力虽然不少,但都是久战之师。若是平地决战,未必会是疯狂的秦军的对手,即便是胜了,恐怕也是惨胜而已。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在攻下武陵之后,迅速占领秦军反扑的要道——大散关和阳平关。从而利用地利优势,挡住秦军最疯狂的第一波进攻。 可现在的问题是,连日来的追击战不仅秦军的将士们疲惫不已,赵军的将士们实际上也是在咬牙坚持。 更重要的是,随着俘虏的增多,加上日夜的追击,赵军的战线实际上已经拉得很长了。 就如现在追击至上庸城中的赵军仅剩下了十余万,身下近一半的兵力不是在行进之中,就是在房陵城看顾着俘虏。 这样的情况下贸然继续前进,显然是不合适的。 当然,李牧之所以可以拒绝的前提,是赵军已经将上庸城彻底封锁,并没有让秦军败亡的消息外泄。 虽然这个消息瞒不了太久,但拖延一两日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日两夜的时间,足够李牧重新组织好兵力,也足够赵军的将士们恢复七八成的体力和战力了。 当即,李牧也是回复道:“大军已经控制上庸城,秦军败亡消息暂时不会外漏,我军战线拉得太长了,且在上庸休整一日,再行向西,一举而下武陵,再攻大散关、阳平关,彻底将秦国关中与蜀中隔离开来。” 闻言,赵韦当然也是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说实话,这几日连续不断地进攻和逃跑,赵韦也是吃苦不少,只不过是靠着胜利的兴奋劲儿在强撑着,如今既然上将军有了进一步的计划,赵韦自然不会不同意。 当即,赵韦也是双手抱拳领命道:“是,末将遵命。” “去休息吧!这几日辛苦了。”李牧随即也是拍了拍赵韦的肩膀笑着说道。 “是。”赵韦也不是矫情的人,城内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也暂时用不到自己,当即也是领命而去。 而随着赵韦和一众亲兵的离去,上庸城内的秦军又坚持了不到一刻钟,终于发现突围无望之后,也是选择了就地投降。 当然,主心骨的失去,也是扎扎实实地加速了秦军投降的脚步。 很快,投降的秦军被一一收拢了起来,而赵军十数万大军,也在李牧的命令下开始了休整。 这一休整,便是整整的一天两夜。 当然,这期间,李牧也是赶紧抽空将此事中路的情况报告给了赵括。 毕竟如今这插入汉中,可已经跟当年的计划大相背离了。即便是李牧,也必须得到赵王括的许可。 哪怕这个许可是后补的,这也能堵住很多人的悠悠之口了。 而也就在这一天之内,赵军剩余的兵力也陆续抵达,致使本就不大的上庸城内赵军的兵力激增。 李牧也当即再度安排了下一步的战术。 “赵韦,你依旧为先锋军,给你五万大军,两万步兵三万骑兵,全都换上秦军的衣服甲胄,扮作秦军归来的模样,袭占武陵。”李牧对着舆图细细地指导道。 不待赵韦答话,李牧便继续吩咐道:“占领之后,不要停留,留下三千战兵守城,等候主力大军的到来。其余将士一刻不停,继续一路向西,绕过郡治西城,趁着秦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兵分两路而进。” 一边说着,李牧一边在舆图上比划了起来,道:“一路两万五千骑兵并一万步卒,往西北而去,攻占大散关,彻底切断关中与汉中之联络;一路五千骑兵并八千步卒,往西南而去,攻占阳平关,切断汉中与蜀中之联络。” “是。”一旁的赵韦顿时一脸兴奋地答应道。 “二者要以大散关为重。”李牧再度嘱咐道:“大散关俯视关中,它在谁手中,谁的优势就太大了,这是关于战场主动权的博弈。因此,来自关中的反扑,我预计会是蜀中的数倍,不论如何,都要坚持住,绝不能让大散关落入秦军手中。” “是,将军放心!要想踏过大散关,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赵韦再度兴奋地答应地道。 显然,不管是长途奔袭,还是固守关隘,对于赵韦而言并不算是什么艰巨的任务。 “我军主力抵达武陵之后,会立即给大散关和阳平关发出十万大军,大散关七万,阳平关三万,助你将大散关和阳平关牢牢占住,同时,我军主力立即向汉中郡治西城进发。再扫清汉中障碍之后,大军会视秦军反击情况,决定增派和调整兵力布置。”李牧继续言说道。 “是。”赵韦也是继续点头道。 整个战役的雏形也终于显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一统之路,便从此刻开始了。”李牧默默地跟自己说道。 ...... 第758章破袭汉中占两关 一天的时间很快流逝。 阴雨霏霏中,上庸城的城门终于再度打开。 迎着风雨而出的,却是一队队身着黑衣黑甲的军队,人数足足有着五万之众。 为首之人正是赵军悍将赵韦。 是的,经过一日的休息,赵韦再度带着大军踏上了征途。 至于那些黑色衣甲,自然是秦军之物,已经收拢了十数万秦军,凑齐这区区五万套衣甲,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为了营造慌忙的气氛,赵韦这伙赵军倒也并没有慢悠悠地前进。 自然也是为了能够尽快赶到武陵城,赵军的行进速度是出乎意料的快速。 原本要两日才能赶到的路程,硬生生让赵韦在一日半的时间里便赶到了目的地。 因为身处秦国腹地的缘故,城楼上的秦军甚至只是简单地核对过了令牌,便将城门打开。 几乎是兵不血刃,赵军便占领了通往汉中的最后一道关隘。 汉中已经近在咫尺,但赵韦却是对汉中这块地盘没有丝毫的兴趣,当即便按照李牧所交代的兵分三路。 三千大军驻守武陵城,接应后续主力大军; 三万五千主力大军转向西北,直逼大散关; 万二千军迅速攻向西南,目标直指阳平关。 两只大军很快在秦境汉中的土地上奔驰了起来,如此大规模的行军,自然是瞒不过汉中郡守的眼睛。 只是,前时蒙骜已经说明了大军即将自上庸而归,一时之间,秦国汉中郡的郡守倒并没有因为两只大军的到来而有什么意外,甚至,在郡治之内,郡守还准备好了酒肉要犒劳三军。 直到赵韦的两只军队,分别绕过了郡治西城,分往南北而去,秦国的汉中郡守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即便如此,郡守依旧没有怀疑这两只军队会是赵军所扮。 毕竟两只军队所穿衣甲皆是秦军黑甲,而想要穿越过山道,连克房陵、上庸、武陵三城以至汉中,还不被自己发现,在郡守的眼中,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因此在郡守也是安慰着自己:这两只军队,一定是接到了前线的严令,要迅速赶赴战场。 可郡守不知道的是:因为秦军的带路,赵军还真的就做到了他眼中不可能的事情。 绕过了郡治西城,赵军的行军速度更快了,几乎在转天就已经抵达了大散关和阳平关外。 依旧是同样的手续同样的配方,佯装要前往函谷(蜀中)增援(修整)的赵军很快便得到了关内守军的信任。 实际上,只有寥寥数百人的大散关和阳平关,即便有着天险,也根本拦不住赵军数万大军的进攻。 但不管怎样,能减少些损失也是好的。 再度兵不血刃地,赵韦所部轻松占领了阳平关和大散关,彻底地将秦军一分为三。 几乎在同一时刻,李牧所部的赵军主力也终于打着红色的赵字大旗,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武陵城头。 随即,十余万赵军浩浩荡荡地便杀入了汉中地区。 一时之间,汉中震动、关中震动、蜀中震动...... 最先知晓消息的汉中郡的郡守,更是心如死灰的瘫坐在了地上。 虽然大散关和阳平关还没有传来消息,但郡守知道,前两日绕西城而去的两只赵军一定是奔着这两处去的。 直到此刻都还没有消息传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赵军已经悄然拿下了关口,如此才能让消息得以封存。 什么? 路过西城的是被赵军追赶的秦军? 即便真的有那么急,不说补给什么的,安排一两组斥候向自己是报个信总是可以的。 很明显,一个招呼不打,只有可能是敌非友,这才会绕开自己生怕被自己发现了破绽。 若真是如此,武陵被袭,大散关、阳平关被断,这汉中之地可就真真正正地成了一块死地了。 饶是面临如此近乎绝境一般的境遇之中,秦国的这位汉中郡郡守却依旧没有放弃。 他太知道一旦汉中丢失对于秦国意味着什么了。 一边收拢着郡治周边的军队并且征发民夫守城,一边派出斥候前去查看大散关和阳平关的情况。 当然,与此同时,也是派出专人,翻山越岭地向咸阳报告赵军大举入侵汉中的情况。 郡守的想法很简单,若是两个关隘还在自家人手里那是最好,即便不在了,他也要死守郡治西城,尽可能地拖住赵军的脚步。 虽然郡守大人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的全部,但大厦将倾,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汉中郡郡守能够力挽狂澜的呢。 刚刚过去的颍川战役,秦国已经调动了全国几乎所有的战力,他的汉中郡内也早已经没有可堪一战的军队。 即便郡守竭力地征集民夫,短短时间内,甚至连千余人都征集不起来。加上收拢的将士、吏员,总数恐怕也超不过两千多人。 更何况,在汉中郡的武库之中,也早已经是空空如也。即便征集到了民众兵丁,也根本武装不起来。 而他要面对的,却是身经百战、武装到牙齿的十数万赵国大军。 两千多刚刚放下锄头拿起刀剑,甚至连盔甲都没有的士兵,对阵十数万有着精良铠甲、锋锐戈矛和箭矢的训练有序的战兵。 这已经不是对阵,而是屠杀了。 奇迹并没有因为郡守的努力而降临,降临在郡治西城的,只有李牧冷漠的铁蹄。 大手一挥,临时组成的云梯瞬间冲出。 伴随着云梯的,还有数万的赵军步卒。 虽然没有云梯的加持,但数量的优势还是让赵军密集的箭雨快速地将城头封锁。 随着“啪嗒、啪嗒”的响声,一架架云梯架上了城楼。 “杀!”高举着手中长刀,赵军校尉很快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当即,数以万计的赵军登上云梯便向城头发起了冲锋。 没有滚木礌石、没有金汁箭矢、甚至连探出的长矛都极其有限,除了少数的倒霉蛋被戳下了云梯,大部分的赵军士兵几乎毫不费力地便已经冲上了城头。 没办法,总共就两千人,每道城楼之上只有区区五百多人,还被赵军的箭矢死死压制,根本没经历过战场的“秦军”顿时便乱作了一团。 别说下面的秦军士卒了,就连郡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几乎是眼睁睁地就看着赵军将士冲上了城楼。 战斗在开始后不到盏茶的功夫内,便已经没有了悬念。 在赵军训练有素的军阵面前,这只“秦军”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血腥的杀戮很快将“秦军”的心理防线给攻破,不过转眼间,甚至登上城楼的赵军大都还没有完成结阵呢,“秦军”便已经跑了。 跟秦军打了这么多年的战,从未有过如此好打的一次。 好在,赵军也是看出来了,这伙人根本就不是秦军,只不过是一群刚刚放下了锄头被迫上城墙的百姓。 自然,赵军也就没有趁他病要他命赶上前去绞杀掉这些人。 当然,为数不多的负隅顽抗的秦军自然是被赵军统统绞杀殆尽。 而随着郡守和他的亲兵们一一倒在了血泊之中,汉中郡郡治西城的城门也随即被赵军打开。 十数万赵军浩浩荡荡地杀入其中——西城宣告失陷。 而随着西城的失陷,李牧也是立即向大散关和阳平关方向派出了近十万人的援军。 至于其他的赵军,则是被李牧派出,扫荡汉中郡。 随着大散关和阳平关上终于堂而皇之地挂上了赵国的旗帜,也就标志着整个汉中郡已经被纳入了赵国的控制之中。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因为汉中郡郡守的恪尽职守,却是让咸阳方面很快知道了汉中和大散关被袭占的消息。 已经登基为王的子楚,也是顾不得许多,当即又在关中征兵数万,浩浩荡荡地便杀向了大散关,试图趁着赵军立足未稳之际,重新拿下大散关。 这次子楚是真的急了,而老秦人也是出了血本了。 任谁都知道,一旦那不会大散关,拿不回汉中之地,对于秦国而言,也就意味着慢性死亡了。 因此,子楚也是不惜任何代价地穷兵黩武,短短时间内竟然是凑出了十万大军。这其中,秦国的老世族们也算是下了死力了。 当然,与此同时,子楚也是飞鸽传书给蜀中的郡守,要求立即反攻阳平关。 只可惜,蜀中的郡守可没有子楚的号召力,即便强行征兵也根本得不到响应,再加上府库的空虚,拖拖拉拉地也就拉出了一只不足两万人的队伍开到了阳平关外。 而等子楚十万大军终于抵达了大散关前,大散关内的兵马早已经上升到了八万之众。 至于阳平关,虽然兵力稍稍只有五六万之众,但对付区区蜀中两万人,却是轻而易举的。 更何况,就在不远处的汉中郡治西城之内,李牧还手握着十万大军,随时可以增援两关。(其余部队有的在武陵驻防,有的则是在押送俘虏的路上。) 可以说,已经整合完汉中郡的赵军,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唯一能困扰赵军的,也就是漫长的补给线了。 在短暂的试探性进攻之后,子楚便知道,他已经来晚了。 第759章饭要一口一口吃 虽然明知自己已经来晚了,但子楚依旧不肯放弃。 哪怕夺不会汉中,起码他也要把大散关拿下,那可是关中的门户啊! 此地在赵军手中,几乎与函谷关落入敌手无异,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不惜一切代价,子楚也要夺回这要命的关隘。 子楚的想法显然是有些天真了,若是能让他复克大散关,那汉中就更挡不住他了。 漫说李牧的第二轮援军已经在他征兵调兵之时抵达了大散关,仅仅是赵韦的三万大军,便足以拒其十万大军于散关之外了。 如今的问题,已经不是他要如何重新拿下大散关的问题了。而是赵军要在何时出散关而攻略关中了。 要知道,随着俘虏的逐步运出,各地的逐步收拢,李牧手上的兵力正朝着三十万恢复着。 三十万有着战斗经验,已经捏合到一处的赵军,不管是北上还是南下,对于秦国而言,几乎都是致命的。 当然了,是否发起对秦军的最后一战,要如何发起,却已经不是李牧所能决定的了。 无他,攻至汉中,实际上已经大大超出了此战的战略目标。若非是汉中郡的粮食储备,恐怕此时赵军已经出现了粮缺的问题。 毕竟要从颍川转运粮草而来,跨越如此多的山路,实属不易。 更何况,进一步发起进攻,势必会遭到秦军的强烈反扑,即便已经占据了绝大的优势,赵国也不得不小心困兽犹斗。 于是,一封详尽阐述了如今情形的捷报很快插上了翅膀飞向了邯郸。 而在邯郸城内,飘雪已经将整座城池染上了一层雪白。 只是,飘零的雪花也依旧丝毫掩盖不了邯郸百姓迎接新年的热情。 处处的欢声笑语,又为这古老的城池添上了一份生动。 不过,在那宫廷深处,议政殿内,赵括却是正对着厚厚一沓粮草损耗表皱眉不已。 没办法,这一月一来李牧军的用粮几乎比战斗最激烈之时还要多了一倍。 也多亏赵国的前期准备够足,否则还真不够李牧军花用的。 多出这么多的粮食耗损,这显然有些不正常。虽然平原君也是绝对信任李牧的,但面对这么大的用粮量,平原君也不得不报送给赵括决定。 毕竟战斗才刚刚开始,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如果一直要保持这样的用粮量,朝廷方面势必要做出政策的改变。 好在,就在赵括也有些迷茫之时,李牧的捷报却是送到了赵括的手中。 “我王,前线李将军捷报。”一脸喜色的宦者令小心地捧着一封布帛,恭敬地递到了马谡的手中。 “嗯?”赵括微微一愣,这才过去多久,就有捷报了? 按照赵括的预计,怎么也该开春之后才会有捷报才对啊。 略略有些惊讶的赵括很快接过了宦者令手中的帛书,展开一看之下,皱着的眉头瞬间消解了开来。 “这李牧,倒是做下了好大的事情啊!”赵括不由得感叹道。 说着,赵括便将帛书递给了一旁的平原君,笑道:“平原君你也赶紧看看吧,别老心疼那点子粮食。粮食没了,再种就是了。你看看李牧,给咱一个好大的惊喜啊!” 闻言,平原君也是立即接过了帛书,细细一观之下,瞬间也是笑出了声,道:“这粮食用得值!” “没想到啊。李牧居然已经打到了汉中了!”一边反复看着帛书,平原君一边感叹着。 这边平原君感叹着,那边坐着的虞卿却是已经伸长了头试图看清帛书上的内容。 只能说“汉中”这两个字实在是太有魔力了,谁都知道占领了汉中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虞卿,就连一直古井无波的乐毅等人也是露出了一脸的热切。 一统天下契机在前,任谁也无法无动于衷啊! 反复看了两遍之后,平原君这才将帛书传阅至了虞卿的手中。 紧接着,在匆匆看过了一遍之后,帛书几乎是被一旁的乐毅给夺了去。 未几,在场的诸人终于是将李牧的帛书一一看过。 一股浓浓的喜悦之情瞬间充斥在整个议政殿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赵括的方向。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大王,您下令吧! 下令做什么? 一统天下啊! 是的,所有人都默契地认为,一统天下的契机已然到来。甚至只需要赵括的一声令下,转瞬便能将仅剩的三国席卷而下。 好在经历过大A毒打的赵括却是记住了一句话:众人疯狂时我冷静,众人冷静时我疯狂。 深吸了一口气,赵括也是逐渐冷静了下来。 的确,如今的形式已经向着赵国一统的方向一面倒下。但敌人却不是完全没有了一搏的实力。 秦国虽然被切割成两块,但曾经的秦国,甲兵不足十万,连函谷关都被魏国占去了,还不是死灰复燃了? 更别说如今的秦国带甲之士还有数十万之多。一旦,己方一战不利,极有可能再给予秦国重新来过的机会。 还有楚国。 历史上秦国灭楚,尚且动用了全国六十万大军,如今的楚国虽然减损了不少,但云梦泽尚在,想要灭楚,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思来想去,或许唯一较为简单的也就是齐国了。 因此,赵国虽然有着优势,却远不是可以随意挥霍优势的时候。 轻轻敲击着桌面,赵括缓缓地开了口:“古人言:行百里者半九十。今一统大业,似近在眼前,却仍有不止十里之距。越是如此之时,吾等越需小心谨慎,凡是切不可操之过急。” “谨受教也。”众人齐齐正色答应道。 看着众人正色,赵括也是微微点头。只是,赵括也清楚,自己的话底下人究竟能听进去几分,却是很难判断。 更别说经由他们将此精神传递到基层之后,底下的官员、将士们对接下来的战事还存几分的敬畏,就更难说了。 好在,舵盘还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不偏离航道,总能抵达的。 “我王,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一旁的平原君随即也是问道。 众人闻言也纷纷再度看向了赵括。 对此,赵括倒是已经有了腹稿,随即下令道:“第一,让吕卿接收秦军降兵,准备以此为基础,在魏郡、陈郡展开屯田,以供应战事。” “第二。”赵括淡淡扫过众人,继续说道:“函谷关方向,留下十万人保持对秦压力,其余大军撤回,准备春耕。” “我王。” 此言出,顿时就有人反对道。大家想的都是要加快一统的进度,赵括却是要减缓下来,这如何能让人接受下来。 只是,赵括却是轻轻摆手,根本不给他人反对的机会。 “还有吕卿手上的俘虏,停止编练,全数转为屯田兵,准备春耕事宜。”赵括继续吩咐道。 “这。”这回就连平原君也很是诧异了。 但赵括的命令却并未就此打住:“第三,传令李牧,采取北守南攻之策,在保证大散关和汉中安全的前提下,派军南下,拿下蜀中。另外,轵城、洛城之部队并入李牧所调度,伺机从鄢郢之地反攻蜀中,策应李牧之主力。” 还好,总归是有一处作战了,倒是让众臣稍稍安定了下来。 见众人稍稍冷静,赵括才稍作解释道:“我知道大家都希望明天就能一统天下,我也希望。可惜,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就如刚刚所说的,我们要一步一个脚印地完成一统大业。何谓一步一个脚印?简单来说,就是放弃四处作战,快速一统的想法,转而将力量集中到一点,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收拾山河。”赵括继续说道。 “看起来,这样的办法颇费时间,但实际上,若是我军全军出动,需要动用多少兵力,耗费多少粮草,百姓该如何困苦?即便完成了统一,又需要多少年才能让国家恢复元气?一旦有所叛乱之事,便是功亏一篑也不是不可能。”赵括的话语逐渐严肃了起来:“统一不是目的,让百姓们生活得更好才是吾等的目标,明白吗?” “谨受教也。”众臣再度齐齐答应道。 “之所以将战场放在蜀中。”赵括点点随即继续解释道:“其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解决我汉中大军的粮草问题。背靠蜀中,我汉中军团才能又足够的补给,而不需要从颍川调运。也只有汉中有了足够的粮草,才能进一步对秦国进行两面夹击。” 闻言,众臣也是不由得点了点头。 的确,如今天下也就四份土地孤悬在外,齐、楚各一,而秦之二也。若是要在这四份土地中挑选一块,那肯定是蜀中最佳。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秦国才是赵国最大的潜在威胁。 当然,为了达成攻略蜀中的目标,赵括还需要后方的安定。 “第四,外交方面。”赵括随即看向了虞卿,道:“要安抚好楚国和齐国,要告诉他们,此战都是秦国的问题,我赵国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这?”虞卿有些为难地看向赵国。 谁也不是傻子,齐国、楚国之所以会跟着秦国一起进攻赵国,就是看到了赵国一统天下的可能。 如今赵国大势已成,却要告诉两国,自己没有一统的想法。 傻子也不信啊! 赵括当然明白虞卿的想法。 “人在很多时候,会想办法去麻痹自己,尤其在已经绝望的时候。”赵括继续淡淡开口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送去一个理由,剩下的,他们自会自己补充完整。” 闻言,虞卿瞬间眼前一亮。 显然,他立即就明白了赵括的意思:对方虽然知道自己一统的脚步不可阻挡,但毕竟刀锋未至,只要自己告诉他自己暂时不来,出于侥幸的心理,对方极有可能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真的就不会来。 当然了,即便对方知道自己在骗他又如何? 能得一夕安寝,对于齐楚而言,已是幸运了。而自己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两国暂时能安分守己罢了。 明白了这点的虞卿也是立即拱手抱拳答应道:“微臣领命。” 于是,随着李牧将战场僵局再度打破,赵国也终于迈上了一统天下之路。 只是,与所有人想象中不同的是,在赵括的克制之下,这条路,赵国走得却是尤其的小心谨慎。 也正是赵国的小心翼翼,却是让一统的进程比之历史上的秦国还要快上了不少...... 第760章隔年南征下巴蜀 尽管临近春节,赵国这台机器还是按照赵括的意志,快速地开动了起来。 孙崮带着函谷前线一半多的兵力缓缓回到了赵国境内,乐间也按照赵括的命令,停止了对齐国的武装威胁。 依旧在魏郡大梁城的吕不韦成了最忙碌的人。 这边齐国和楚国的俘虏还没有编练完毕呢,那边十数万的秦军俘虏又给送了过来。 好在,赵括的命令也及时送达,倒是不需要重新编练成战兵,拉上战场。 转为屯田兵,虽然是短短的几个字,对于吕不韦而言,却是如蒙大赦。 怎么说呢?这年头,能当兵的,身体素质那都是必普通人要高出不少的,这样的人去种田,即便是技巧一般,也很快就能成为一个种田的能手。 更重要的是,不需要太多的甄别工作,只要不是死硬派,只要愿意种田,扔过去也就是了。 原本颇为费劲儿的活计,瞬间变得轻松了起来。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吕不韦便已经完成了本该数个月才能完成的编练工作。 二十多万屯田兵也在春节前的最后时间里,开始奔赴刚刚被赵军拿下的土地之上。 甚至,吕不韦还给李牧编练出了足足两万的战兵,也开赴了鄢郢之地,随时准备配合李牧对蜀中发起进攻。 至于齐国和楚国,在赵国的战力威慑之下,如今已经是安静如毛猫。甚至为了缓和与赵国的关系,两国更是给赵国送出了不少的珍馐物品以及粮秣。 倒是让赵国的底气更足了起来,更是应证了六国论中的那句「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 只是,这里的秦国,却是换了赵国,城池也换了粮秣。 当然这段时间里,秦国的动作也是频频。 眼看着函谷关的压力减少,秦王也是在咨询了王龁的意思后,抽调了部分函谷关的军力,继续强攻大散关。 说是咨询,实际上也不过是告知而已。 王龁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说算了,不要大散关了,等着赵军来关中吧? 实际上,战至此时,王龁已经彻底没有了信心。或者说,任谁都明白,秦国已经没有了机会。 唯一的悬念不过是秦国在赵国即将展开的攻势下,还能坚持多久的问题而已。 还能坚持多久? 王龁也不知道。 若是大散关还在,关中、蜀中还能聚在一起,或许王龁还能凭借着蜀中和函谷关的天险,坚持个十年八载。 可如今蜀中大概率已经丢失,原本还算固若金汤的关中故地,随着大散关的丢失也破了防。 在平地上与赵军作战,已经在数次的作战中证明,秦军根本不会是其骑兵的对手,尤其对手还有重骑兵的情况下。.. 可以说从哪个角度来看,秦国都已经彻底地没有了反抗的机会。 只要赵国想要,他可以随时吃掉秦国最后的有生力量,而秦国唯一能做的,便是穷兵黩武地补充兵力,然后等待着赵军的到来,做最后的输死一搏。 不过,仍驻守在汉中的李牧和赵韦所部,显然李牧还并不着急对秦国本土下手。相反,如同赵括所定下的要求,李牧也是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南面的蜀中之上。 一只近二十万人的南下军团已经在李牧的指挥下悄然组建完毕。 至于大散关,有赵韦带着十万大军在,也根本无惧秦军的反扑。 也就在这一系列的动作之中,春节已经 悄然来临。 这注定是一个忙碌的春节,也注定是一个无法团聚的春节。 不仅仅是秦军的数十万大军队无法回家,数十万赵军也同样无法回到家中团聚,只是,秦军军营之中是一片的寂静与沉默,而数十万的赵军将士们对此却是那样的义无反顾。 不仅仅是因为赵括亲自下令给他们带来了家乡的饺子; 也不仅仅是因为赵括带着吕不韦亲自来到各个战场巡视; 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这一战意味着什么,他们正在书写这历史,一个全新的历史。 举起了手中的酒爵,赵括对着南下军团大声宣布道:「一年灭蜀,三年一统。」 短短八个字,瞬间将***推向了高潮。 所有人的眼前似乎都已经看到了来年一统天下的模样。 赵括当然不是酒后胡言,也更不是自大之言。实际上,这个时间点是他与内阁商议过后制定的计划,甚至在李牧等将军们看来,这个计划还是太保守了。 不管是蜀中,还是天下,只要赵括愿意,根本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不过,之所以提出这么个目标,更重要的,是要让所有将士们有个明确的目标,只有有了目标之后,才能更加激发所有将士们的主观能动性。 因此,是一年还是三年,又或是五年,对于赵括和赵国而言,都无关紧要。 也就在满怀期待之中,公元前253年的春节终于过去。 公元前252年的春天,也在数十万赵军的殷切期待中到来。 刚刚出了正月,已经囤积了足够粮草的南下军团,便在李牧的指挥下迫不及待地扑向了蜀中。 出阳平关,沿着老秦人走过的路,向着蜀中平原进发。 与此同时,在鄢郢之地的赵军也集结了六万多人,分作水、陆两路,向着蜀中成都挺近。 没有丝毫的悬念,蜀中的秦军本就已经被抽调一空,被秦国牺牲过太多次的蜀中的百姓们,对于秦国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好感。 甚至不少的地方还出现了蜀中百姓主动给赵军带路的情况。 秦军虽然利用地理优势,对赵军进行着层层的阻击,但受限于兵力的短缺,再加上当地百姓的反叛,这些看似天险一般的隘口,根本挡不住赵军的脚步。 巴东、巴西、涪陵等郡县相继陷落,而赵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的同时,甚至还以军粮接济当地的百姓,则是更加获得了蜀中百姓的好感。 秦国在蜀中百年的经营,在赵军抵达后的十余日里,便轰然倒塌。 没办法,穷兵黩武的秦国,压迫最深的就是蜀中的百姓了。 的确,在秦国的掌控之中,巴蜀之地修筑了数条渠道,让原本的莽荒之地成为了天府之国。 只是,这丰足的粮食却并没有让巴蜀的百姓们富足起来。 相反,秦人到来之后,巴国和蜀国的百姓们要承担更多的耕种任务,生活却比之前更差。 岁无余粮,几乎是常有的事情。 再加上近些年秦国对外战事的屡战屡败,即便是关中都已经出现了粮荒的情况,就更别说巴蜀之地了。 终究,这巴蜀之地,不是老秦人的根基所在。 而这次的颍川之战,大半的粮食和徭役都出自蜀中,就更加加重了蜀中百姓的负担。 这些年来,蜀人的生活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而这一切,随着赵军的到来却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没有无穷无尽的徭役,没有刀斧加身的强征粮饷,甚至还有开仓放粮。 换了谁,也会立马倒戈啊! 当即,以巴东、涪陵郡为中心,赵军的善举快速地向着巴蜀之地扩充而去。 不用问,这里头也少不了羽林卫的推波助澜。 但不可否认,这样宣传的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数座城池在消息传来的几日里就选择了不战而降。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秦国在巴蜀之地便只剩下了巴郡这最后的堡垒。 随即,南下军团也成功在绵竹会师,随即二十五万大军在李牧的统一指挥下,浩浩荡荡南下成都。 而在成都城内,足足有着三万多秦军。 很明显,秦军是将附近的兵力全都收缩到了成都城内,妄图做最后一搏,保住这巴蜀的最后堡垒,哪怕保不住,能多拖延一月也是好的啊。 只可惜,对此,赵军也是早有预料。 早在南下军团行动之前,羽林卫便已经渗入了成都城内。 虽然仅仅靠着羽林卫的力量并不足以撬动城门,但流言与风评却足以将秦军逼入死地。 要知道,成都之中的这三万多秦军,真正的老秦人还不足两千人,绝大多数的秦军都是实实在在的巴人和蜀人。 你猜猜这些巴人和蜀人,在听到了赵人在蜀地的作为之后会有何感想? 若是在加上家人在耳畔吹吹耳旁风呢? 在想想在秦人治理下的家乡,以及已经风雨日下的秦国和朝朝日上的赵国。 如何选择,似乎根本不是问题。 不知不觉间,这支看似坚毅的秦军队伍已经悄然「变质」。 而作为「人上人」的秦军将领们,却依旧丝毫不知道收敛,丝毫不知道怀柔之要,依旧以严苛的军法执行着固执的军令。 终于,屡试不爽的严苛军法,也在这绝望的境地中失去了作用。 随之「吱呀呀」的声音响起,成都东门秦军倒戈,赵军在围困了成都还不到一月的时间后,便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成都这个重镇。 至此,历经两个多月的南征宣告结束。 巴蜀之地,天府之国,彻底并入了赵国的版图。 两个月的时间,甚至连春耕都没有耽误。 当即,赵括也是下达王命,留下十万大军驻守巴蜀并协助巴蜀人民完成春耕,其余大军,立即回转,准备春耕事宜。 显然,巴蜀之战虽歇,赵括已经在筹谋下一场的大战了。 而此时,远在咸阳的秦王才刚刚得知消息,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南下之战便已经结束。 其行动之快,战果之丰,让所有国家都战战兢兢了起来。 要知道,那可是有着崎岖山道的巴蜀之地啊,那可是有着千里沃土的巴蜀啊。 甚至巴蜀之地比之如今的齐国都还要打上几分,而楚国的地盘也比巴蜀大不了许多。 赵军拿下巴蜀都不需要三个月,那拿下齐国、楚国甚至是秦国,有需要多少时间呢? 没有人知道。 只是畏赵如虎的情绪已经彻底在各国蔓延了开来...... 第761章来自楚国的反击 不用说,赵括下令大军回返展开春耕大业是顶住了很大的压力的。 在轻松拿下了蜀地之后,赵国朝堂上下,几乎全都主张趁势北上,直接挥师关中,解决掉秦国这个心腹之患。 这看起来是赵国朝堂上下被突如其来的胜利给冲昏了头脑,但实际上,赵括知道,这是长期遭到秦国压制之后,恐秦的后遗症。 简单来说,就是翻身之后的赵国上下,迫切地希望彻底解决秦国,以防秦国死灰复燃。 这当然也没有错,但总归是有些那么点不自信了。 当然,面对群情汹汹的「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言论,赵括也是给出了明确的回复:所谓放虎归山,重点不在放虎,而在归山。 只有茂密而广大的山林才能容纳猛虎的归养,才能形成后患。 而如今的秦国,从南至北、从东到西已经彻底地被赵国给限制住了,再无从吸取力量。因此也不存在「归山」之言。 如今的情况下,赵军继续发起进攻,只会让秦人更加团结在一起,从而形成困兽犹斗的局面。 不如继续围而困之,秦军为了保持足够的军力抵抗赵军,穷兵黩武几乎是必然的。 短时间内,为了应对亡国之危,秦人或许能够理解和坚持,可若是时间一长,即便再理解,也难免心生怨怼。 一旦心生怨怼,矛盾也就会逐渐暴露。 而随着秦国内部的矛盾逐渐变得尖锐而暴露,那时出手,才能事半功倍。 很显然,赵括的说辞算是说服了赵国的一众高层。不仅如此,根据这一理论,赵国也是制定了对秦的进军策略:战兵轮换,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自不必多言。 战兵轮换则是要定期对围困秦军的部队进行轮换。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充分地利用秦军这块磨刀石,给赵国打造更多的精锐部队。 要这么多的精锐部队做什么? 要知道,楚国可还有着广袤的土地呢! 历史上,秦军攻灭楚国用了整整六十万大军,如今整个赵国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没有六十万大军。 虽然兵力上不足,但战术上,赵括却是能想办法——步步蚕食。 是的,针对楚国广袤的土地,赵国的办法就是步步蚕食。从秦赵前线撤下的精锐部队,会在修整之后部署在赵楚的边境。然后,通过今天一个小城,明天一个小镇的蚕食,不断地吞噬掉楚国的疆土。 至于齐国,如果他们足够老实的话,赵括并不介意继续把他们放在最后一个位置。 就这样,随着赵括的王令下达,数十万大军归于田园,轰轰烈烈的春耕随即在赵国的土地上兴起着。 与热闹的赵国相比,此时的秦国却是有些愁云惨雾了。 正如赵括所预料的那般,为了防止被赵军突破,保持足够的兵力对赵军对峙,成了秦国的重中之重。 只是,以一州之力而抵一国之力,谈何容易。 赵国这边几乎毫不费力地一堵,那边秦国便已经要使出浑身的解数了。 三十万大军,几乎抽干了整个关中的骨血,饶是关中有着千里沃土,耕种着的却只剩下了妇孺,更不见青壮的身影。 减产几乎是必然的。 而这东拼西凑来的三十万大军,更是秦国丢之不去的沉重负担。每日的人吃马嚼,便足以令秦国的国库不堪重负。 可在赵军压境的情况下,谁又敢缩减兵力呢! 越是不敢缩减兵力,越是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越是缺少人力物力,耕种的效果就越差,越差的耕种又会导致粮食的歉收,而歉收的粮食将进一步加剧缩减兵力 的迫切。. 显然,秦国已经陷入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恶性循环之中,而随着循环的不断深入,秦国的崩盘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 这当然是赵括和一众的赵国朝臣们所愿意看到的。 于是,随着炎炎夏日的到来,整个华夏陷入了难得的平静之中——没有血腥的缠斗,也没有大军的调拨,有的只是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 秦赵两国数十万大军还在函谷关和大散关对峙着; 而赵国的部分军力,已经转移到了淮泗郡,蜀中的赵军也分出了部分部队开入了陈郡,随时准备从不同的角度切入楚军的地盘。 夏日终于褪去,赵国再度迎来了一场盛大的丰收。 兵精粮足之下,赵军随即便开始了对楚国的肢解。 一时间,各地的急报与求援信如同雪片般地飞入了寿春的王宫之中。只是,还没有从去岁的大败中缓过气来的楚军,根本不敢离开寿春。 眼见着赵军从各个方向以各种姿态侵入着自己的国土,楚王却是根本毫无办法。 去岁的「朝贡」在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十万石的粮食,甚至只换来了半年的安寝。就这还只是因为赵军忙着耕种的缘故。 当然了,面对赵军的入侵,楚国底下的贵族们也是表现出了极其英勇的一面。 毕竟,若是被赵国占据了土地,那他们这些贵族,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只可惜,没有楚王的串联,一个个贵族的力量终究有限,在面对强悍的赵军,即便楚国的贵族竭尽了全力,依旧没能挡住赵军前进的步伐。 楚王当然也不是傻子,事实上并不是他不愿将楚国的力量集合起来对抗赵军,更不是他对赵国的侵略已经熟视无睹。 事实上,楚王也在忍耐中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着赵军的推进,将楚国的大大小小的贵族逼上绝路,楚王必须让他们看到,赵人的残酷,也必须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只有团结一心,将赵人赶出去,他们才有好日子过。 只有将楚国上上下下的贵族拧成一条心,楚国才有可能跟如今如日中天一般的赵国过过招、掰掰手腕。 与此同时,楚王还不忘征兵练兵,甚至是联络秦、齐两国,试图做最后的一搏。 只可惜,楚王的一系列动作通通都没有逃过羽林卫的眼睛。 确切地说,也不需要羽林卫更多的查探,楚国朝内早有人迫不及待地将楚王的动向汇报给了赵国。 毕竟,楚人之中还是有聪明人已经看清楚了如今的形势——就算秦、楚、齐再怎么蹦跶,也根本不会是赵国的对手。 最后的机会,已经在去岁彻底地丢失。 现在,即便是赵括突然暴毙,也依旧阻挡不了赵国一统天下的脚步了。 有人看清了未来,自然也就有人不安于这样的未来。 不用说,刚刚成为真正的秦王还不到一年的子楚,就是其中的一员。 面对楚国的邀请,子楚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是的,秦国又要主动出击了,联合去岁的盟友——楚国。 好在,在王龁苦口婆心的劝告下,最后的理智还是让秦王子楚没有进行全面的进攻。 「北守南攻」,这是子楚最后下达的命令,而夺回大散关、阳平关,将赵军赶出汉中,则是子楚交给王龁的最终任务。 想也知道,这个任务有多离谱。 单说这大散关,赵军的兵力就足足有着近十万人,仅仅凭着王龁手底下这十一二万东拼西凑的部队,根本不是对手。 可王令既下,王龁也只能硬着头皮带 着队伍对大散关发起了进攻。 不是王龁不想拒绝,只是秦军之中,随着蒙骜的战死,已经没有将领还能独当一面。防守战或许还好,进攻战那就更没人可以胜任。 尤其,这还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 简单点来说,他来,即便不胜,也不至于败得太惨,换了旁人,这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十二万大军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损失殆尽。 秦王这边已经头脑发热了,倒是那边的齐王却是异常的冷静,根本不想再跟楚王有任何的瓜葛。 要不是要保持大国的风范,齐王恨不能将那来使直接丢出王宫。 辛辛苦苦几十年,好不容易攒下的十四万的家底,去岁一战便丢了个精光,这还让人继续跟赵军打?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很干脆的,楚王便拒绝了楚王使者的邀请。当然,这跟楚王手底下已经几乎没有了一兵一卒也不无关系。 但不管怎样,秦楚这对老冤家算是又一次地勾搭到了一起。 只是,大势已去,以秦楚如今寥寥无几的兵力和战力,根本不会是赵国大军的对手。 面对秦楚的联盟,赵括甚至连调集兵力进行扑火的想法都没有。看書菈 无他,各地现有的兵力便已经足够处置了。 大散关前,秦军林立的云梯显得是那么的渺小而笨拙,一颗颗石弹,精准地砸落在层层的云梯之中,狭长的通道瞬间成了秦军云梯的坟墓。 破碎的云梯轰然倒塌之间,无数的碎片瞬间将秦军队列砸得七荤八素。 如此密集的石弹,别说攻城了,就连靠近关前都显得是那么的困难。 更别说即便是突入到了关隘之前,还有密集的箭雨等待着秦军。而没有了箭塔的扈从,一队队的秦军瞬间又成了赵军箭矢的活靶子。 面对着这样的一座雄关,从来只能用生命去填。 只是,很可惜,如今关下的秦军数量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但即便如此,站在中军之中的王龁却丝毫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 第762章鸣金收兵大散关 「将军,缓一缓吧。」 看着一队又一队的老秦人无助地倒在那无尽的血泊中,却连那关隘的城墙都没能摸到,一名裨将终于还是不忍于心,开口向王龁劝说道。 话音落下,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更多秦军的将领们纷纷附和着向王龁发出了请求。 「将军,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得想想办法!」 「老秦人的血就要流干了。」 听着耳畔嘈杂的话语,看着前方还在前赴后继的秦军将士。面无表情的王龁却是心如刀绞。 他何尝不知道这样打下去根本毫无意义,甚至从一开始,他就不同意在此时发动对赵国的进攻。 可是,此时不攻,又能怎么办? 眼前的秦军也好,身后的秦国也罢。 除了低着头向着关隘发起决死冲锋,去拼一拼那万一的机会之外,还能怎么办? 等着赵军收拾掉楚国、齐国,再集中更多的兵力前来绞杀自己吗? 大散关在赵国的手中,那秦国就只是一只躺在案板之上等待着刀俎的鱼肉。 趁着赵军被楚军牵制的机会,将汉中拿回来,已经是秦国寻求自保的唯一机会。 可是,那茫茫的石弹与遮天蔽日的箭雨之下,哪里有属于秦国的万一的机会呢? 看着不断减少的队列,王龁那颗冰冷的心终于还是不住地揪了起来。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在王龁的脑海中迅速形成并扩散了起来:或许将部队撤下来,等待着赵军的进攻,在防守中挫败赵军,会比主动进攻要更简单一些?哪怕那时候自己要面对的将是数倍的敌人。 或许是周遭秦军将领们的诚心感动了天地,就在王龁的信念终于稍稍动摇之际,随着「啪嗒」的声音响起,豆大的雨珠狠狠地砸在了王龁的头盔之上。 微微昂起了头,却见大雨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倾落在了大地之上。 转瞬之间,本就年久失修的道路变得泥泞了起来,泥泞的道路在上万秦军的踩踏之下,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滩涂。 整个秦军的行动一下子变得迟缓了起来,尤其是箭塔、冲城车等重型武器,更是根本移动不了半分。 要命的是,下方的秦军已经举步维艰了,但有着屋檐避雨的赵军却没有丝毫的影响。 遮天蔽日的箭矢没有丝毫停顿地继续朝着秦军队列猛烈地射击着,而投石车也是在稍稍停顿之后,便立即恢复了对秦军攻城器械的打击。 于是,秦军的损失不仅没有因为这场骤雨的到来而减少,反而是在双方不平衡的地形之下,越发的大了起来。 继续战斗下去,除了徒增伤亡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吐出,王龁终于微微闭上了双眼,一道夹杂着无奈,又有一丝丝庆幸的命令随即脱口而出:「传令,鸣金收兵。」 「是。」 当即,身边秦军的将领们纷纷抱拳应诺道。 很快,清脆的鸣金声透过重重的雨帘快速在战场上传播了开来,甚至为了防止这大雨将鸣金收兵的命令给阻隔了,秦军的将领甚至还派出了飞骑通知前线的秦军。 好在,秦军到底是驰骋六国的强军,在鸣金声响起之后,秦军也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慌乱,后军换前军,几乎在瞬间就完成了过来。 随即,前军数以万计的秦军也是在雨幕之中,缓缓退却了开来。 只留下了一地的箭塔残骸跟破碎的道路彻底地粘合到了一块。 看着退回营寨的大军,不知为何,王龁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今日 因为天雨将队伍撤了下来,那明日呢? 王命在后,自己难道要抗命而行吗?. 而且,就算自己真的抗命了,又能保住秦军多久? 等赵军腾出了手,恐怕这十数万大军,依旧难逃被绞杀的命运。 一时间,王龁的心绪再度交杂在了一块,头一次,这位秦军的将领生出了无助之感——似乎他怎样的决定都是错。 好在,似乎感受到了王龁心中的郁结之情,这场雨一下就是数日。 只是数日的时间,既没有让王龁想到破敌的思路,也没能让王龁下定最后的决心。 随着雨水越来越小,王龁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 终于,天空在阴绵了数日之后,还是无奈地放晴。 连日的大雨,将攻城的狼狈一一洗去,血水混着雨水,流入到了土壤之中,就连那一具具的尸体,也被从山上冲下的泥土所覆盖,又随着泥石流,冲向了未知的山林与河流。 长长的通道之上,只剩下了箭塔的残骸还在不遗余力地诉说着曾经的血战。 而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原本松散的土地慢慢蒸腾出多余的水分,逐渐变得干硬了起来,一颗颗小草也缓缓从土中钻出了脑袋。 大散关外,早已没了当日的血腥气息,处处都是一派清晰的味道。 要不是,那矗立着的箭塔残骸,人们断不会发现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屠杀般的血战。 就在王龁纠结着是否继续遵从王命,继续对大散关发起亡命进攻之时,最新的王命却是传来。 只可惜,这最新的王命,不仅没让纠结中的王龁心中有所缓和,反而是让王龁更加心惊了起来。 王命的内容很简单:放弃进攻大散关,立即率军北上,平定义渠之乱。 是的,义渠乱了。 经过先王和先太后数十年的努力,几乎已经和秦国已经容为一体的义渠,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 其实,这倒也不难理解。 为了维持这数十万大军的开销,仅仅靠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 显然相对于剥削关中的老秦人,剥削义渠人显然是一件更有性价比的事情,就像是一直以来秦国对蜀地的剥削。 只可惜习惯了巴人、蜀人的柔弱,秦人显然已经忘记了义渠人有多么的好战。 于是,在秦人多次相义渠人征收各种各样的税收之后,终于迎来了来自义渠人的反击。 很快,「反秦复国」的思想再度点燃了这个本就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民族。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赵国羽林卫的推波助澜。 但不管怎样,义渠人反了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的扩大,即便秦王心中不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将王龁这只唯一的机动的兵力给调回北面,先行处理掉义渠的问题。 毕竟秦王可不想在与赵军决战的同时,还要顾及身后的义渠人。 也正是这道调令,虽然将王龁从两难的抉择中解救了出来,但同时也让王龁深刻地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 连义渠都反了,下一个反的又会是谁? 关中的老秦人吗? 若是不能让所有秦人勠力同心,仅仅靠着穷兵黩武拼凑起来的军队真的能打得过赵军吗? 想到了这些,王龁的心中又是一阵长长的无奈的叹息。 当然,义渠的反叛也在第一时间被赵国所察觉,赵括也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这片草原之上。 原来,从北面也不是不能杀入关中的。 当即,赵括也是下令代郡和九原郡对义渠开始了支援。 仅仅是 赵国送来的第一批的武器和粮秣,就足够义渠人武装上万人的队伍。有了赵国的武器和粮食的支持,天生就是战士的义渠人轻而易举地就将曾经的义渠国都城给夺了回来。 紧接着,义渠的战马又向着关中开始了进发。 这也是秦王急调王龁回援的最重要原因。 而这边王龁还没开始回援呢,那边赵括就已经组织起了去岁加入战斗的胡人骑兵,开始重新编组准备投放到义渠的战场上。 当然,赵括并不奢求仅仅用一个义渠就能将秦国拖垮,但消耗掉秦国为数不多的战争潜力还是不错的。 更何况,这根本不影响赵国如今在楚国的行动。 虽然楚国的抵抗越来越激烈,而楚王似乎也在集结着部队。 为了安全起见,赵括也随即下令,以李牧为帅,再度组建南下军团,集结大军二十万,继续对楚国进行零敲碎打。 而为了防止齐国再度参与其中,乐间也被赵括调往了淮泗郡。 若是谁想要将赵国一统天下的时间表继续往前推一推,赵括显然也并不会介意。有了秋收的粮草,此时的赵括真正是底气十足。 不得不说,秦王也好,楚王也罢,在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他们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优秀与机智,至少没有像某些后世的皇帝一般坐观成败。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们的确已经比历朝历代的亡国之君要好上了太多。 只可惜,在历史的车轮面前,他们所做出的反抗,显得是那样的无力而苍白。 甚至,因为朝内重臣的倒戈,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赵括看在了眼中。. 战还没打,甚至军队都还没有开出城呢,对手有多少的兵力,兵力的配置,甚至连行军的路线,都已经摆在了赵括的案头了。 这仗还怎么打? 赵国一统天下的步伐,就在几个国家的「催促」下,被迫加速了起来...... 第763章先灭国者竟是它 赵括是真的没有想到,剩下的齐、楚、秦三国,最先倒在他手中的,既不是被自己视为唯一对手还有着数十万兵力的秦国,也不是仅剩一郡之地,不堪一击的齐国,而是还有着广袤领土和兵源的楚国。 没办法,在悄然间,楚王调集了足足二十五万大军,试图跟赵国决一死战。 只是,楚王这边还没有出发呢,其行军计划便已经摆到了赵括的案前。 面对楚王的自取灭亡,赵括的答复只有一句话:「应战。」 于是,李牧带着赵韦和周骐,领兵二十万来到了楚王预设的战场,跟楚王来上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战。 不是赵括不舍得给李牧更多的兵力,实在是李牧只想要那么多,甚至一开始的「喊价」中,李牧只要十万大军。 十万对二十五万,这着实有些离谱了。 更离谱的是,听到李牧这个「喊价」的众将,包括老将田单、乐毅以及新将周骐、孙崮等人在内,都觉得很合理! 见状,赵括就差骂粗话了。 人家王翦足足要了六十万大军才拿下的楚国啊喂,你现在跟我说十万大军就能搞定? 人家李信和蒙恬可是带着二十万大军都没能拿下楚国,甚至还被连斩了七都尉,堪称大败啊! 不过,要说骄兵必败,其他人或许会,可李牧也真的会骄兵吗? 还有田单、乐毅,这样的老将,也真的会产生误判吗? 不由得,赵括也是反思了起来。 说起来,李信之败就很蹊跷。 不仅是战斗过程十分蹊跷,对于主要将领的处置结果更是蹊跷。 先说这战斗过程。 《史记·白起王翦列传》中记载的内容是:李信攻平与,蒙恬攻寝,大破荆军。信又攻鄢郢,破之,於是引兵而西,与蒙恬会城父。荆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破李信军,入两壁,杀七都尉,秦军走。 翻译过来,就是李信和蒙恬各领大军,分东西两路进攻楚国(荆)。 一开始,都很顺利,攻平与、攻寝,都「大破」,显然是斩获颇丰,才能冠之以「大」字; 紧接着也没问题,破了鄢郢之后,两军合兵一处。 可紧接着就不对了,大军已经到了城父了,下一步不就是寿春了吗,怎么就被「随之」了? 啥叫「随之」? 尾随之意也。 啥叫尾随? 很明显不是楚军尾随秦军进攻寿春,而是寿春的楚军尾随秦军。 换言之,秦军在城父之后,莫名其妙地撤退了! 为啥撤退?眼看胜利就在眼前,怎么就撤退了? 秦王肯定没下令,否则史书里不会只字不提。这样的春秋笔法写来的撤退,显然是并不光明的撤退。 结合后世的猜测,极有可能大军是孤军深入被断了粮道才被迫撤退的。 可明明楚军已经被「大破之」了,而且还要防御寿春,还有能力将秦军的粮道断绝吗? 而且,李信和蒙恬即便对上老将王翦稍有不如,但也算是一时的名将了,怎么会如此轻易被「大破之」过的楚军给断了粮道? 这也就算了。 偶尔的失误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离谱的是,秦王对败军之将李信的处理,历史上居然只字未提。 而从之后其灭韩、灭齐的任命来看,这一惨战,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在秦国朝堂和军队中的地位。 要知道,秦国以法治天下,即便是秦王也无法公然包庇有罪之人。 更别说最重视法的军队中了,即便是有秦王的包庇,战败的李 信也很难继续在军中立足,更别说继续率军行灭国之事了。 除非,这次的战败,其原因不在李信。 再结合恰逢灭楚之时昌平君的谋反,一条合理的猜测便形成:李信和蒙恬的大军已经迫近寿春,准备一举拿下楚国了,而在郢陈的昌平君却是忽然起兵反秦,攻占郢陈,切断了李信和蒙恬军的后路。 粮路被断,李信和蒙恬的大军也只能撤走了。 最可能的结果是,李信以主将的名义让蒙恬先走,然后自己率军阻击寿春出击的楚军,这才被楚军连斩了七名都尉。 即便腹背受敌,李信却也依旧带着大军回到了秦国,而且还保存了蒙恬所部的力量。 这样一来,战败本就不是李信的责任,身为主将,李信还主动承担殿后的责任,这样的主将爱那个,谁还能苛责什么。 秦王对李信依旧信任有加,李信依旧能在军中颇有威信,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然这些都是一家之言。 不过,从李信蒙恬军能够以二十万大军打到城父威胁寿春来看,至少二十万大军是足够灭掉楚国的。 至于王翦所言,必须六十万才能拿下楚国。 赵括大胆地猜测,老爷子这么办也是怕了,毕竟历史上长平之战后,白起是有机会将赵国一举消灭的,可是却被秦王给叫停了。 甚至后来白起不认为有机会灭赵之时,又被秦王催促着去灭赵,最终不得不愿徒耗兵力粮草的他,却是被秦王给赐死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为了避免被朝堂拿捏,王翦直接要了全国的兵力。 只要全国的兵力掌握在王翦的手中,朝廷再想安排些什么不合理的事情,也得掂量掂量他的份量。 要知道,此时的王翦可是真的想反就能反。 哪怕王翦只是露出一丝丝的不满,秦王立即就会想方设法让老将军满意起来,而这其中的方法自然也包括借某些人的人头一用。 也就是说,王翦所报的六十万大军,实际上不是用来对付楚军,更可能是为了用来自保的。 因此,对于攻楚真正所需的兵力,应该还是在李信所言的二十万上下。 有了这个判断之后,赵括也是反复劝说,也终于将这二十万大军塞到了李牧的手中。 当然,为了加强李牧的力量,收拢了秦军重骑铠甲,经过扩建的五千重骑兵也跟随着赵韦来到了李牧的麾下。 毕竟,从情报上来看,楚王可是将决战的战场放在了寿春附近的平原之上。 平原之上,还有什么力量能够跟重骑兵抗衡吗? 于是,在赵括的坚持下,李牧也是带着足足二十万大军和五千重骑兵来到了楚王既定的战场之上。 不过,赵国的重骑兵虽然无敌天下,但真正见识过他的厉害的,也就秦军而已,秦国显然并不会将这样的情报跟楚国进行通报。 因此,对于赵军的到来,尤其是知道赵国只有二十万大军到来战场的消息,楚王是十分兴奋的。 但即便不知道赵军的重骑兵的存在,对于赵军的战力,楚王也本该有所了解才对。 可也不知是谁给了他足够的勇气,楚王居然选择了出城与赵军进行一番野战。即便兵力的对比是二十五万比二十万,但李牧看楚军的目光是如同在看一群死人。 战斗很快在两军抵达之后展开。 一开始,两军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只是排除了寥寥一两万人展开对攻。 只是战斗打响之后,便不是两人可以完全控制的了。 随着战火越发地激烈,不约而同地,两人便投入了更多的兵力。 从一万到两万、从两万到五万,在从五万到十万。 应该说,仅仅一天的时间,两军便已经打出了真火,局势的控制就更难了。 已经退无可退的联军倒也爆发出而来令人刮目相看的战斗力,一时间倒还真的与赵军打了个难解难分。 但整体上,赵军还是游刃有余的。 只是苦了赵韦了,明明手上握着能够瞬间扭转战场的重骑兵,却始终没派上用场,能不恼火吗? 几日连战,赵韦已经是不知多少次被下面的将士们请命出战了,而他自己也不知是多少次向李牧请战了。 只可惜,面对重骑兵营的请战,李牧是理也不理。 李牧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将重骑兵这个杀手锏,扭转战场的效果,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从来都是一锤定音。 就这样,两军的鏖战一直持续了二十余日,都没能分出胜负。 甚至赵国朝廷内都已经渐渐起了波澜,怀疑李牧在拥兵自重。 赵括都被这些人给气笑了,无他,他们的理由居然是李牧之前拿下汉中和大散关、阳平关,以及十数万的秦军,也不过用了区区十余日,而如今仅仅一座寿春和二十五万楚军,李牧居然用了二十余日都还没拿下? 这还能怪到李牧拿下汉中拿得太快了,这是赵括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然,对于这样的上奏,赵括不仅没有理会,甚至还将上奏之人暗暗给记到了小本本上。 而对于前线的李牧,赵括更是发出信件宽慰:慢慢打,想打到什么时候,就打到什么时候,该打到什么时候,就打到什么时候。 能有这样的王上,也真的是李牧的荣幸了。 这当然是建立在赵括强大的自信的基础上,整个天下,除了他,也没有旁的人敢如此自信了。 没办法,一场长平之战已经彻底地建立起了其在赵军军中的地位。 别说一个李牧,就算是十个八个李牧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跟他这位力挽狂澜于既倒之人,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李牧也没有让召开久等。 就在开战的一月之后,赵韦终于被李牧拉上了战场...... 第764章重骑杀入破楚军 「哒......哒哒......」 闷雷般的响声中,重骑兵再度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没有任何的悬念,在这个年代,配备了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的重骑兵,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 面对这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重骑兵,楚军的阵线几乎如同豆腐一般,就被轻易地穿透。 加之扩充之后的重骑兵,所能掌控的战线,几乎翻倍。 一场数十万人的大战自然而然的,在重骑兵的加入之后,彻底改写。 配合默契的赵军士兵,很快沿着重骑兵凿穿的阵线杀入楚军的腹地。 战场彻底地乱了。 面对重骑兵的冲击,楚军几乎没有任何的办法,前军几乎在盏茶的功夫间就被重骑兵洞穿。 那些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的重骑兵,却并没有停下他们的脚步,径直地就朝着楚王大纛的方向而来。 从未见过如此场景的楚国大军却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来自重骑兵的冲击。 即便楚国的中军再是精锐,却也不是这重骑兵的对手。 无数的楚军精锐,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的怪物,就被一股巨力给撞飞了开去。 在半空中旋转着的身体这才看清,那迎面而来的,竟是浑身披上了重甲的骑兵。 随着「砰、砰」的声音响起,无数的楚军精锐被无情撞飞,而这些楚军精锐的牺牲,甚至没能让赵军的骑兵稍稍减速。 就在赵军重骑兵即将迫近楚王的中军之时,楚军之中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当即,便又楚军的都尉指挥着麾下为数不多的骑兵试图以骑兵解围骑兵。 只可惜,在正面的对抗中,楚国的轻骑兵根本不是赵军重骑兵的对手,毕竟这两个兵种可是存在着代差的。 飞奔而来的轻骑兵刚开始还试图用自己一贯的战法,袭扰赵军重骑兵的冲锋。 只可惜,漫天的箭雨射去,回应他们的只有叮叮当当的声响,赵军的重骑兵甚至连侧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楚军都尉顿时明白,那浑身甲胄的骑兵,根本不惧自己骑射。 眼看着赵军的重骑兵就要与楚王的卫队交上了手了,楚军的校尉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便率着本部的骑兵队伍插入到了赵军与楚王卫队之中。琇書網 这当然是在螳臂当车。 但总归有人要去做哪些看起来愚蠢却正确的事情吧。 不过,能有这样不顾生死的将领队伍,也只能说,这些年楚王也算是没有白做。 只可惜,楚国的校尉还是小瞧了这重骑兵的战力。 他所率领的轻骑兵在重骑兵面前,远战不行,近战更不行。 除了能让少量的重骑兵稍稍减缓下速度之外,其余重骑兵们几乎毫不费力地,便将拦在他们面前的楚军骑兵给斩杀殆尽。 确切地说,没有任何一个楚军的轻骑兵是赵军重骑兵的一合之敌。 而随着最后一支挡在楚王面前的楚军被重骑兵清扫赶紧,楚王的王卫队不可避免地与赵国的重骑兵碰撞到了一起。能被选为楚王的王卫队,显然不是泛泛之辈,甚至可以说,这已经是楚国二十多万大军之中,最为精锐的存在了,即便硬拼秦军也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这样的精锐,在赵军的重骑兵面前,其实任何一支部队的表现都差不多。 任何一支部队,都不会是重骑兵的一合之敌。 终于,在经历过重重不算阻击的阻击之后,赵军的重骑兵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便与楚王和楚军的大纛来了个亲密接触。 砍大纛,这活计,赵韦可熟悉了。 手中长剑抡圆了,然后对着一个点,狠狠地砸下去。 「咔哒」一声,两人合抱粗细的大纛轰然倒下。 同时倒下的,还有身为楚军的将士们的军心。 崩溃已经开始蔓延了开来。 直至此时,楚王还呆呆地坐在舆车之上,没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说好的势均力敌呢? 有这样强力的战力,何必跟自己鏖战近一月之久? 楚王是真的想不通,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和将士性命作甚? 只可惜,楚王再没有机会去思考这样的问题了。 随着大纛的倒下,赵韦和身边的重骑兵随即将目光锁定在了还在舆车中呆呆看着战场的楚王的身上。 长刀所至,楚王身边的亲兵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驾驶着楚王座驾的车夫见状,也是顾不得请示,便挥动手中的长鞭,想要驾驶着撤出战斗。 应该说车夫的判断是没有错的,继续留在原地,只有被俘虏的份。 作为一国之主,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只可惜,车夫不知道的是,此战败了,这世上也就没有什么楚王了。 而他的马车,也根本跑不过已经加速起来的重骑兵。 于是,这边马车才刚刚跑起来呢个,那边便有赵国的重骑兵出现,直接将那马车冲成了碎片。 「咔嚓」声中,楚王已经彻底被掀翻在地。 好在一旁的赵韦也是眼疾手快,在行进的过程中,一把就把跌坐在的楚王给捞了起来。 楚王应该是要感谢赵国的,毕竟若不是赵韦的这一捞,恐怕此时的楚王已经是一滩被重骑兵踩踏过的烂泥了。 饶是如此,经历过重骑兵一撞的楚王,此时已经是七荤八素,浑身酸痛,就差直接晕了过去了。 只是,随着楚王被俘虏,这场战斗也算是彻底没有了任何的悬念。 嗯,确切地说,从重骑兵出现在战场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只是楚王的被俘,却是极大地加快了这个进程。 「楚王已降!」一手提溜着楚王,赵韦一边朝着周遭的楚军大喊道。 「楚王已降!」 身旁的重骑兵们也一边继续冲杀一边高喊道。 看着被提溜着的楚王,又看了看已经倒下的大纛,楚军的士兵忽然间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战斗下去了。 随着「当啷」的声音响起,一队队的楚军开始放下了武器。 而投降的声音,也如同水面的波浪一般,快速地蔓延了开来。 「止步!」已经发现楚军开始投降的赵韦也是当即向他的重骑兵们下达起了军令。 「吁!」 闻令的重骑兵也是纷纷勒住了战马,停下了冲击的脚步。 而身后的赵军步卒也紧赶慢赶的堪堪赶上,随即开始了对楚军的收拢工作。 倒是赵军的轻骑兵们,成了最冤枉的兵种。 无他,为了全歼这股楚军最后的生力军,李牧在决议放出重骑兵这一底牌之后,便将大部分的轻骑兵调到了两翼。 在战斗一开始,轻骑兵便被李牧放出去进行战略迂回,从而彻底地围歼这伙楚军。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李牧也没想到对手是如此的不知变通。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居然就傻愣愣地待在那里不动,等着对手去抓? 好在,虽然随着楚王的被俘,大部分的楚军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斗志,放下了武器。 但仍有着极其少量的楚军并不愿意就这样被俘虏,依旧坚持着战斗,甚至想要突围。 而这些楚军,自然是被李牧交给了正愁没有军功的轻骑兵的队伍。 直到彻底清理掉所有负隅反抗的楚军,并将十数万楚军收拢完毕,天色也终于暗沉了下来。 换言之,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赵军就在重骑兵的帮助下,将二十多万楚军彻底、干净地消灭掉了。 不得不说,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之言,的确是有道理的。 这战,换了任何一个稍稍有些能力的战将来打,都不至于会输得这么惨。 毕竟野战打不过,守城总还是能守的吧? 二十万人,就算是二十万头猪,赵军抓一天也抓不完啊! 只可惜,负责这次战争的从头到尾都是楚王亲自负责。 和大多数的庸碌之将一般,养尊处优的楚王,在胜势或是均势的情况下,倒是尚且还能从容指挥。 而一旦战局陷入被动,尤其是陷入到了绝望之中,他们浅薄的军事知识与过于脆弱的心理就会彻底地暴露出来。 只是,要说这其中没有李牧的手脚,那是不信的。 以李牧之能,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居然能让楚王这样的货色势均力敌,这就很离谱好吧。 要知道,李牧在朝堂之上可是号称要十万大军平楚国呢! 而到了战场,二十万大军却还跟楚军打得有来有回,这显然是很不正常的。 不说李牧碾压着楚王打,也至少要让楚王节节败退才正常啊。 可偏偏,战场就这么平分秋色地持续了近一个月。 从结果来看,李牧就是在养蛊。 用一个月的时间,用上万条性命,以及反复拉扯的战线,让楚王充分信任自己的指挥和能力。 有了这样的笃定之后,楚王自然不会退缩会城池固守,也更不会再让军权旁落。 这样一来,当李牧发出他的最后一击,也是真正的一击之后,才能有最大的收获。 很显然,李牧又成功了。 而这次的成功,着实有些大了。 可以说,李牧几乎只用了一战便定了楚国千里沃土...... 琇書網 第765章这是最好的机会 随着楚王和楚国绝大部分军力的被俘,无论从军心还是军力而言,楚国都已经没有了再继续与赵军继续战斗的可能。 而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李牧拿着楚王的印信四处收拢楚国城池的过程了。 当然,因为楚国分封制度的特殊性,在接收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依旧出现了种种抗拒收编的情况 只是,这些许的反抗力量,在赵国二十万大军面前,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一个秋天的时间,除了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整个楚国千里沃土,实际上已经落入了赵国的掌控之中。.. 史记曰: 「公元前252年冬,赵楚各遣精锐二十余万,大战于寿春城外。 累战旬月,难分胜负。 是时也,凛冬降至,土地遂冻,赵军乃发重骑兵五千,踏兵而入,直冲楚军军阵。 楚军不能敌,赵之重骑遂直入楚之中军。 赵将军韦者,一刀而断楚军大纛,楚军遂乱。 又俘楚王人等,迫降楚军者,近二十万众也。 楚既然失其军更失其王,各地遂降也。 未及年末,则楚地尽为赵土矣。 至此,赵国一统天下之阻碍,仅剩齐与秦也。」 而等李牧带着大军回返邯郸,秦国甚至还没能处理好义渠的叛乱。在赵国的支持下,义渠人虽然没能复国,但整个义渠草原却是有重新回到了义渠人的手中。 不得不承认,王龁作为秦国最后的大将,在此次平定义渠的战争中,却是犯下了极大的错误。 无他,王龁想要采取怀柔的办法,安抚义渠,从而和平解决义渠事件。 原因嘛也很简单,本就已经羸弱不堪的秦国再经不起折腾了。若是武力镇压义渠,即便是胜了,自己的大军也势必要有所损失。 哪怕是最好的情况,自己能够完胜掉义渠大军,单单是义渠大军的损失,就足够王龁心疼的了。 因此,出于尽可能将保存秦国实力的想法,王龁也罕见地在义渠之地采取了怀柔的政策。 若是以往,经过一番安抚之后,义渠也就乖乖就范了。 可偏偏有着煽风点火的赵国在后头,尤其是来自九原郡胡人的加入,更是直接让义渠的投诚成了不可能。 隐隐的,随着战事的进行,义渠人的心思甚至已经不在复国的身上。 是的,在见识过同为草原人的九原郡的生活之后,义渠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到赵国。 也因此,在赵国源源不断的支持之下,在王龁的怀柔政策之下,义渠之乱却是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眼看着冬日就要到来,王龁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怀柔政策的失败。 若是不能在冬日之前结束掉这义渠之乱,在这个冬天,光是大军的消耗就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当即,王龁也是一边向义渠下达着最后的通牒,一边开始调集部队准备武力绞杀义渠所部。 若是王龁早点动用这样的手段,赵国或许还因为对楚作战的缘故无法第一时间插手。 可如今,楚国已经被纳入了版图,李牧的大军已经回到邯郸,可以说赵国已经收回了所有的拳头。 简单言之,赵国已经随时可以向义渠方向派出援军。 很明显,王龁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处置义渠事件的最佳时间。 而一统秦国的契机却是悄然来到了赵括的案头。 显然,义渠是一个很不错的突破点。 尤其当王龁的策略转变,被传递到了邯郸赵括的案头之时。 赵括就知道,是时候彻底解 决掉秦国了。 尽管此时已近冬日,但时不我待,秦国内乱的机会,赵国必须要抓住。 很快,御前会议再度召开。 情报传阅之间,一切已无需多言。 所有人眼中都是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 根本无需赵括再劝说什么,几名将军便已经跳将出来请战秦国,甚至几名文臣也纷纷站了出来,告诉赵括粮食军械早已准备完毕,足够大军征伐之用。 众志成城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无他,面对着一统天下的诱惑,任谁也不愿放过这样的机会。 看着一脸兴奋的众人,尽管原计划中,赵括还将晚上至少两三年才会对秦国发起灭国之战,但如今国内国外的情况显然已经不允许赵括继续拖下去了。 而且,继续等下去,赵国虽然能有更强的实力,但秦国收复了义渠之后,赵国只有两个突破点,未必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好。 更何况,大军刚刚得胜归来,士气正旺,又经过了十数日的修整,战力也重新达到了巅峰。 可以说,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此时战秦,都是最好的时间。 那就,战吧! 没有丝毫的停留,也没有丝毫的犹豫,赵括也是兴奋地站起了身。 「李牧。」赵括开始点将道。 「末将在。」刚刚回到邯郸的李牧将军立即答应道。 「领十二万骑军并三万步卒,前往义渠助战,务必将王龁的秦军主力拖住在义渠草原。」赵括随即下令道:「赵韦之五千重骑兵,随你行动。」 「是。」李牧当即领命道。 「周骐。」赵括再度点将道。 「末将在。」周骐当即满脸红光地答应道。 「率军十五万。」赵括随即吩咐道:「攻函谷关!」 「是。」即便知道函谷关并不好攻,周骐依旧毫不犹豫地接令道。 能参与到这最后的灭国之战已是荣幸,更别说王上还让他独挡一面而战,这叫周骐怎能不兴奋。 「田单将军。」赵括点点头,随即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发须皆白的田单也立即答应道。 「领兵十五万。」赵括继续下令道:「出大散关入关中,直攻咸阳。」 「是。」田单也立即答应道。 「若是秦军调集兵力对攻,则正面破之。」赵括继续吩咐道:「若秦军固守咸阳待援,则困之,而后分兵夺之函谷,并会同函谷之军扫荡义渠之王龁所部,最后会攻咸阳。」 闻言,李牧、周骐和田单三人也是齐齐地答应道:「是。」 很明显,从赵括的布置来看,虽然三位战将手中都是十五万大军,但侧重点却是不一样的。 李牧的十五万,多为骑兵,加之赵韦的重骑兵,可以说是三支大军中实力最强的一支。 而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也是最强的王龁所部,兵力也足足有着十五万之多。 不过,即便不算义渠人的帮忙,李牧的十五万大军对上王龁,也根本不虚。.. 赵括就是给王龁打了一副对对胡,用自己最强的李牧和骑兵对付秦国最强的王龁。甚至李牧都不需要取得多大的胜利,只要能够拖住王龁,便是胜利。 李牧当然可以成为胜负手,但即便一时间分不出胜负,也没有关系,因为赵括还有第二个胜负手——田单。 是的,周骐的十五万大军依旧是牵制。 从大散关直入关中的田单的十五万大军,才是赵括的双保险。 之所以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田单,赵括显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经验丰富是一方面,但若仅仅是这样,赵括完全可以将田单和李牧的任务对调。让田单去牵制王龁,而将攻咸阳的任务留给李牧。 只是,李牧这些年的功劳已经够多了,而更重要的是,赵括需要这份灭秦的功劳落入一个来自他国的将领的手中。 无他,在赵国一统天下的前夜,赵括必须未雨绸缪。 赵国的朝堂之上,不能只有「赵人」的身影,却也更不能没有「赵人」的身影。 多了不行,少了更不行。 若是全都是赵地出身的赵人,那势必也会阻碍赵国的发展,而少了更会寒了老赵人的心,内乱几乎就是必然的。 而想要达成这样想过又过不得的要求,田单这等早起投靠向赵国的老人,就显得格外的弥足珍贵了。 因为投靠得早,他们早已经跟赵地人融为了一体,但在其他国家的人呢看来,他们却又是齐国人、燕国人...... 有他们在,便是一个标杆,便是告诉天下人,赵括会量才而用。 至于函谷关的选人,赵括当然也是为了未来的平衡,赵国不该只有一个能战之将。 这些当然是赵括的小心思,但话说回来,这何尝不是为了更好的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呢? 如果将李牧、田单与周骐三人比作了上、中、下等马,那相应的秦国的配置,则是王龁、函谷和咸阳。 因此,与其让李牧这批上等马去对付咸阳这个下等马,不如让李牧去对付王龁这匹中等马,再让田单这匹中等马去对阵咸阳这匹下等马。 田单或许能拖住王龁,但充其量不过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极有可能田单并发挥不出来骑兵的真正战力。 而换了李牧前去,却极有可能能够压制住王龁,甚至直接战胜王龁。 很快,安排完了军事部署,赵括的眼神也是看向了平原君和吕不韦。 「平原君,吕卿。」赵括毫不犹豫地继续点名道。 「在。」平原君和吕不韦也立即站起了身。 「一应军需、粮秣务必供应充足。」赵括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要求道。 「是。」两人当即再度齐声答应道。 终于,一场不算太长的御前会议终于结束,而赵国也终于拉开了与秦国最后一战的序幕。 第766章三路进绞秦国中 公元前252年冬,秦义渠作乱,王龁不能平,会赵灭楚而返,帝闻之,乃知天命在赵。 遂再兴大兵四十五万众,兵分三路,而灭秦也。 其一路,由将军李牧统之,共十二万骑兵并三万步卒,经中山而入义渠草原,会义渠之军而攻之秦军王龁所部。 其二路,由将军周骐统之,十五万众皆为步卒,攻秦国函谷。 其三路,由老将田单统之,亦十五万军,骑步各半,出大散关而进逼咸阳。 ...... 显然,王龁虽然已经决定了要重新部署,通过强硬手段彻底解决掉义渠的困扰,只可惜,时间还是已经来不及了。 十五万大军虽然在王龁的率领下,很快将义渠的三万多主力大军围困住,但还没等王龁发起总攻呢,赵军骑兵突入义渠草原的消息便已经传到王龁的耳中。 王龁很清楚,继续进攻义渠,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歼灭,反而会落入被义渠军和赵军内外夹击的境地。 万般无奈之下,王龁也只能选择撤围,放弃歼灭好不容易围困住的义渠军。 义渠之围遂解。 不过,也多亏了王龁用兵的老道。 实际上,赵军在李牧的带领下,比秦军所预料中还要更快上好几分。 就在秦军刚刚撤围并收拢好兵力,李牧便已经带着赵军的骑兵出现在了距离战场不过十余里的地方。 显然,王龁只要再犹豫上半日,此时秦赵恐怕已经战作了一团。 虽然王龁也有着十五万大军,而赵军的主力可能还没有完全抵达,但面对这样内外夹击的形式,秦军是极有可能被重创的。 换言之,王龁几乎是凭着自己敏锐的战场嗅觉带领着秦军躲过了一劫。 只可惜,如今的形势下,就算是王龁的战场嗅觉再是敏锐也无力回天了。 因赵军有义渠之助,加上对赵军重骑兵的了解,王龁根本不敢在草原上多待。 几乎就在赵军集结兵力的空档,王龁便带着他手下的十五万大军退出了义渠草原,并依离石要塞为据点,展开了防御姿势,等待援军的到来。 只是,如今的秦国境内,哪里还能派出哪怕一兵一卒的援军呢! 就在李牧率军在义渠草原驰骋之际,周骐之十五万大军也已经陈兵在了函谷之外。 面对着十五万赵军,函谷关内区区八万大军根本不敢轻动。 至于关中的秦军,也被出散关而来的田单军给死死拖住。 哦,不,不是拖住,而是死死地围住。 田单军所部,自散关而出,连战连捷,先是将监视大散关的一万多秦军绞杀殆尽,紧接着又是直入关中,连下栎阳、泾阳这两个秦国曾经的国都。 最终,咸阳之前最后的门户——雍城也倒在了田单的手上。 为了避免咸阳有失,秦王子楚迫不得已,将关中所有的兵员全都聚集到了咸阳。 饶是如此,如今咸阳之卒也不过五万多而已。 没办法,尽管在蒙骜所部被全歼,李牧率军占领了汉中和大散关后,秦王子楚穷兵黩武地又征集了十数万的大军。 但随着一年来不断在大散关和函谷关的消耗,到赵军攻来之时,秦国总兵力也不过是三十万左右而已。.. 随着田单的一路推进,秦国丢失的不仅是领土,还有宝贵的兵力。 因此,等田单将咸阳团团围住之时,子楚手中只有区区五万人而已,而远在离石要塞的王龁所部十五万大军,已是秦军最强之所在。 面对城外无边无际的赵军营地,秦王子楚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为保咸阳之周全,子楚不惜连下王命数十道,命王龁出要塞而迎战赵军于义渠之地,随即领兵回援咸阳。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秦将王龁终是明了当年泌水河畔,赵将廉颇的感觉了。 出战,自己必败;不出战,国家必亡。 这从来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必错的填空题。 不同的是,廉颇那时,还有魏国、还有楚国可以给予支援,更有赵括的横空出世,打破僵局。 可如今,七国之中除了赵、秦,便只剩下了一个齐国。 且不说如今的齐国早已经不是与秦国并称东西二帝的那个齐国,就算是,等齐国发兵来救,也已经来不及了。 无他,王龁的粮秣已经不济了。 倒不是秦王以断绝粮秣威胁王龁立即率军出战,只是随着田单的推进,尤其栎阳、泾阳、雍城等地的相继失陷,秦国多年囤积的粮草竟又一多半是到了赵军的手中。 没办法,作为曾经的国都,栎阳、泾阳、雍城等地,有着大量的粮仓,因此这些地方也作为除了咸阳之外,重要的粮食储备之地。 而赵军此次的进攻实在太过突然,秦国根本来不及将各城中的粮食进行转移。 嗯,或许应该说,从骨子里,秦国依旧没有做好关中会被赵军轻易突破占领的准备,这才让诸多的粮草落入了赵军的手中。 当然,随着田单对咸阳的围困,以及对周边城池的扫荡,事实上,秦王已经无法通过咸阳给王龁提供更多的粮秣了。 而在离石要塞等周边秦军控制区域的城池之中,虽然也有着或多或少的存粮,但这些存粮显然是不够王龁这支有着十五万人的大军消耗的。 因此,不管是出于粮秣的考量,还是出于遵从王命,王龁都必须有所动作了。 可是,跟有着重骑兵的赵军在草原上对战,这简直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王龁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个选项。 那么,剩下留给王龁的选项,实际上也就没有多少了,而且,几乎所欲的选项都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但终究,王龁还是下定了决心:不成功便成仁。 「传令大军,自即日起,分批次退出离石要塞,向咸阳进发。」王龁认真地开口道:「不能走露风声,不能让对面的赵军感受到我们的离去。」 「中军留下一万人。」王龁随即继续说道:「扮作主力,在离石要塞顶住赵军的试探和进攻。」 不放心的王龁随即又嘱咐道:「面对赵军的进攻,反应一定要快速而强硬。不能给李牧任何怀疑的机会。」 「是。」身旁的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王龁的办法很简答:以少量的兵力冒充主力,吸引住正面战场上的赵军,从而为真正的主力回返咸阳解围赢得时间。 之所以是回咸阳而不是函谷关。 原因也很简单,函谷关即便战事紧急,却也在可控范围之内,但咸阳就不一样了,一旦秦王扛不住压力,或是心生了绝望,打开了咸阳城门投降,那自己可就真的没有了意义了。 应该说,这已经是王龁能想到的,能做到的唯一有希望翻盘的办法了。 虽然这个计划实行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首先要做到的就是骗过义渠草原上李牧的眼睛。 一旦李牧发现了王龁离开的消息,势必尽取大兵而后从之,在以骑兵为主的赵军追击下,秦军很难不吃亏。 其次要做的,便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绞杀掉围困咸阳的赵军所部。 是的,要绞杀,光是击退都不行,至少也要击溃并造成赵军较大损伤。 只是击退的话,赵军大可以屯驻在雍城,等义渠的赵军一起南下,继续两面夹击,咸阳之困还是不能解决。 只有将这股赵军造成较大的损失,甚至一举收复诸多的失地,乃至于收复大散关,这才能彻底避免被南北夹击的可能。 最后,在击败了围困咸阳的赵军之后,还要继续迎击从义渠南下的李牧所部。 在一场大战之后,继续接战一支战力不弱于自己的队伍,其难度之大不言可知。 可以说,这三条,哪一条都不简单,可偏偏哪一条都不能失败,败了秦国也就完了。 不过,这三条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做到的。 只要留驻在离石要塞的大军足够的坚定,面对赵军的进攻,都能够毫不犹豫地怼回去,暂时性地骗过李牧,还是有可能的; 同时,因为行军的足够隐秘,在临近咸阳后对赵军发起突然袭击,不说彻底绞杀掉这股兵力,至少击溃这伙部队,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至于最后迎战李牧。 可以说,这是王龁心中最没底的一步。毕竟,在正面对决之中,秦军似乎已经不再是赵军的对手了。 这着实令王龁感到有些羞愧。 但不管怎样,这已经唯一有成功可能的办法了。 当即,秦军也是在王龁的调度下,慢慢地从离石要塞撤离了开来。 只可惜,王龁还是有些小瞧了赵国的情报部门。 没办法,历次的战斗,赵军之中令王龁印象深刻的有很多,比如曾经的重骑兵,但情报工作,这样藏在幕后的,王龁却并没有太了解过。 因此,就在王龁小心翼翼地开始增灶减兵行动之时,他的计划实际上已经暴露在了赵军的眼中。 不仅仅是李牧,就连田单,甚至是函谷关外的周骐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没办法,在这样即将天下一统的情况下,天下何人不通赵呢?! 第767章两路并进困王龁 只是得到了消息的李牧三人默契十足地并未做出太大的调整,只有围困着咸阳的田单所部,稍稍向北面方向派出了更多的斥候。 可在这广袤的土地之上,田单多撒出的这点斥候根本无法被探知。 自然,一心忙着小心翼翼撤离的王龁更没有发觉,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赵军的掌控之中。 被蒙在鼓里的王龁甚至在庆幸自己的行动的快速与巧妙。 只是,王龁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带兵离开离石要塞的第二天,李牧便已经悄然带着十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离石要塞开进。 之所以要等上十二个时辰,才向离石要塞发起进攻,原因很简单:就是要尽可能避免让王龁知道后路被袭的消息,从而让王龁安安心心地上路。 尤其经过了十二个时辰的奔波,即便是让王龁知道了后路被袭,王龁也根本来不及回援了。 而为了有足够的兵力击破围困咸阳的赵军,王龁不得已将几乎全部的兵马带走上路,偌大的离石要塞之中,只留下了三千老弱病残和草人装点门面。 没有任何悬念,三千老弱驻守的离石要塞,甚至没能顶住赵军的一个冲锋。 在抵达离石要塞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李牧便已经攻破了要塞。 没有任何的停留,李牧当即也是带着赵军外加义渠军共计一十八万大军,快速地向王龁转进的方向追去。 既然已经将王龁所部的后路切断,接下来自然是要快速赶上去,将王龁消灭在行军途中。 当然,同时行动的,不仅是李牧的军队。一直盯着王龁动作的田单军,在王龁开拔的三个多时辰后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当即,田单也是开始了兵力的重新布置。 足足五万多大军开始从围困咸阳的序列中被撤了出来,只是,这五万大军却并没有在城北构筑防御工事。 没办法,咸阳太大了。 一旦王龁发现了赵军在城北严阵以待,极有可能识破赵军的计划,从而绕行城东、城西,先行进入咸阳。 若是让王龁军进入咸阳,再想要攻破咸阳,就更难了。 因此,田单的这五万大军并不准备消极防守,反而迎着王龁的行军路线便一头撞了上去。 是的,以五万大军主动进攻王龁所部十五万大军。 这当然不是在以卵击石,相反,只要这五万大军能够拖住王龁的大军一到两日,后续的李牧大军就能赶上前来,会同自己一起绞杀掉王龁所部。 这计划当然是有风险的。 最大的风险,莫过于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田单与李牧两只军队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沟通。 很明显,一旦李牧所部晚到,甚至是不到,这对于田单所部而言,都将是灭顶之灾。 对此,田单表示,他对李牧有绝对的信心。 事实上也正如田单所想的那般,李牧在攻占了离石之后,立即便挥军南下,开始追击着秦军。琇書網 于是,在此时的关中平原之上,三支大军随即陷入了你追我赶的态势之中。 倒是函谷关和咸阳,这两个本该是焦点的地方,此时却是偃旗息鼓了起来。 咸阳自不必多说,随着田单的率军离开,赵军自然也是停下了进攻的脚步,而秦王因为兵力的短缺,却也不敢出城而战。 至于函谷关,却也没有了往日的尸山血海。 因为王龁返程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主将周骐的耳中,周骐很清楚,李牧和田单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至多两三日,关内的大战就将彻底地展开; 与其让自己麾下的将士去函谷关下送死,不如等一等关中大战的 结果。 若是李牧和田单能成功绞杀王龁所部,那自然是最好的。即便是不能,随着王龁的撤离,李牧所部也会被解放出来,一样可以从侧背袭扰函谷,减轻自己的压力。 左右不过是两三日的事情,周骐当然是选择了等待。 有些诡异,又有些自然,整个关中战场随即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之中。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不过是大战爆发前的前兆而已。 终于,在王龁离开了离石要塞后的第三天,也是离石要塞被李牧所夺的第二天,王龁终于收到了离石要塞被破的消息。 只可惜,此时的历史编剧,甚至已经没有再给王龁选择的余地。 因为,田单已经带着大军朝着王龁攻了过来。 不过,秦军的斥候到底是精锐之属,即便在如此情况之下,依旧给王龁和他的十五万大军带来了一线的生机。 十里,这是王龁得知田单军的距离。 五万军,这是王龁得知的田单军的军力。 王龁很清楚,离石已失,他的身后,赵军一定在快马加鞭朝自己赶来,回头撞上去只有死路一条。 而这不足十里的距离和前方五万军的军力,就是王龁唯一的机会。 冲过去,撕开五万大军的防线,击溃当面之敌,而后继续向咸阳方向转进,便是王龁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脱困的办法。 没有丝毫地由于,王龁当即下令道:「传令全军,变锋矢阵,迎战赵军,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击溃当面之敌。」 「是。」传令兵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随即干脆地领命道。 很快,整整一十五万开始调整阵型,一根巨大的箭矢随即缓缓地出现关中的大地之上。 也就在秦军调整着自己行军阵型之时间,前后两段的赵军可也没有闲着。 李牧所部自不用多说,依旧快马加鞭地向着战场跑去。 而田单所部显然也是意识到秦军已经就在不远处,当即田单也是开始了调整阵型。 当然,为了尽可能地拖延住秦军,田单也是摆出了鱼鳞阵应敌。 鱼鳞阵者,顾名思义,状若鱼鳞,层层叠叠,虽一层破而复有一层守御也,在正面的防守能力,甚至比之圆阵还要强大。最怕的就是有大军从背后袭击。 不过,面对从正面直冲二来的秦军,鱼鳞阵显然并没有这样的负担。 因此,可以说,这鱼鳞阵也是对付急躁而来的秦军最佳的阵型——前提是鱼鳞阵能够顶住秦军最强的一击。琇書蛧 很快,调整完毕的秦军开始向赵军发起了进攻,而此时的赵军却又缓缓地停了下来。 不到十里的距离,在秦军的奔驰下,几乎转瞬即至。 午后时分,最后的大战终于打响。 很可惜,秦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重骑兵全都消耗在了颍川之战中。否则,此时的秦军以重骑兵为先导,应该能轻易撕开田单军的阵线,哪怕那些重骑兵只是机械地将人与马绑在一起。 如今,没有重骑兵的秦军,想要撕裂已经严阵以待的赵军阵线,显然并不容易,哪怕秦军的将士们已经是归心似箭。 轻骑兵,从来都不是冲阵的好手。 眼见着第一波进攻没能击破赵军的防线,王龁心中也是焦急不已,他很清楚,随着这边战斗的打响,后方的赵军不会给自己太多的时间的。 一句话,他必须尽快完成突破。 略略观察了赵军的布阵之后,王龁很快发现了赵军布置的是鱼鳞阵。 当即,王龁也是下令手下足足八万轻骑兵分作左右两路,向赵军阵线侧后方进 行迂回。 很明显,王龁几乎一眼就明白了赵军阵法的破绽,而他要做的,那便是从侧后方破掉眼前这难缠的鱼鳞阵。 这办法当然是有效的,也的确是破阵最好的办法。尤其是在自己手中有着足够的骑兵的时候。 骑兵,那就意味着速度,而速度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只可惜,你有张良计,田单也有过墙梯。 眼见着秦军开始分兵向两侧迂回,田单一边将手中的一万骑兵放出,迟滞秦军的迂回,一边下令鱼鳞阵向前推进。 是的,用并不适合进攻的鱼鳞阵,向秦军发起进攻,以弱势的兵力向强势的兵力发起进攻。 这在旁人看起来怎么看都是有些愚蠢而怪异的。 可是若是结合赵军阵线变化去看,就很明白了。 因为秦军重两边而轻中路的兵力布置,赵军在发起进攻之后,中央与两侧收到的阻击是天然不对等的。.Ь. 随着赵军的不断推进,自然而然地,中路会推进更快而两翼则要更慢。 于是,原本平整如同一条线的阵线慢慢在推进之中变得卷曲了起来。 卷着卷着,原本的鱼鳞阵便成了一个最适合防御圆阵。 更妙的是,因为赵军的主动出击,这个圆阵几乎大半都嵌入到了秦军的阵线之中,不仅让秦军两翼绕后的举动成为无用功,更是如同一块磁铁一般将秦军给牢牢地吸住了。 这也是田单为何没有在秦军发起进攻前就变阵成圆阵的原因。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数以千计的赵军在推进的过程中,丧命在了秦军的刀剑之下。 只是,能将王龁所部十五万大军彻底地留下,区区数千人的损失,简直不值一提。 原本还在为自己的骑兵即将绕后成功而欣喜的王龁,也终于在久久攻之不下中,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可惜,前线犬牙交错的阵线,已经容不得王龁后悔了,甚至就连自己的骑兵部队,也已经被赵军彻底地拖住了脚步。 一切似乎都朝着王龁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狠狠倾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