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女N号要加戏第二部》 1. 1.1 常小渝刚走到单元门口,雷声轰隆作响,很快就有雨点砸了下来。盛夏时节的雨来得又急又猛,夹杂着狂风很快将楼外那颗榕树的枝叶吹得张牙舞爪。 哪怕是站在单元楼里,常小渝的衣服依然湿了大半。 这个点正是下班放学高峰期,来往的人脚步匆匆没人有闲心去注意一个湿了半边身子的少女。即便有,也只是狐疑地看一眼,便着急地拎着自己东西上楼了。 常小渝索性站到单元门外,她努力伸着脖子寻找那抹身影。 从死星回到星际联盟,常小渝第一时间去了时空局。当时恰逢虫族和星际联盟全面开战,时空局抽调了近八成人力去战场,留在时空局的人无法抵挡来势汹汹的常小渝。 常小渝几乎翻遍了时空局才找到晏槿的坐标,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再次黑进快穿系统,将自己的数据和晏槿绑定在一起。这样一来无论晏槿去到哪个小世界常小渝都能跟去,唯一的遗憾是她只能随机成为晏槿身边的人,无法用自己的身份。 星际法庭的惩罚是晏槿不停经历轮回,每一世都要尝尽痛苦且不得善终。 明明是自己闯下的祸,却要晏槿来接受惩罚。常小渝一想到这里就心痛难忍,她昏迷的那些日子,晏槿恐怕已经经历了好几世的轮回。 常小渝深吸一口气,既然她成功跟来了,绝不会再让晏槿受到半点伤害。她会想办法带晏槿离开轮回,恢复晏槿曾经拥有的一切。 雨势忽然开始减小,但狂风依旧不止。此时天色转暗,路灯早早亮起,在雨雾朦胧里宛若飘在空中的幽灵。 雨水顺着脖颈往下滑,常小渝抬手随意擦掉。 一道白色的身影闯入视线,在昏暗的天色下疾步走来。常小渝瞳孔倏地一缩,眼神牢牢锁在来人身上。 那人注意到突如其来的眼神,原本急速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 是晏槿。 但又不太像。 比起记忆中晏槿的模样,眼前的人青涩了很多。她面无表情地和常小渝对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空荡荡的。 好像常小渝只是一块挡在她面前的石头,激不起她一星半点的情绪。 随着她慢慢走进,常小渝心跳逐渐加快,整颗心跟着她的脚步提到了嗓子眼。她太久没见到晏槿,心里的酸涩让她只想流泪。 常小渝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晏槿就同她擦身而过,目不斜视地上楼了。 常小渝心口闷得厉害,整个人如同被钉在原地久久没能平复波涛般的情绪。 直到声控灯因为关门声亮起,她才堪堪回神。常小渝低垂着眼,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她早在穿来时就已经接收了这个世界的所有剧情。 这一世的晏槿童年不幸,母亲离家出走,父亲酗酒家暴成性,而她在学校被孤立、被霸凌,还因为出众的外貌被混混缠上。被欺负后,晏父拿了钱选择和解。绝望之下,晏槿跳楼自杀。那年她高三,没能忍到高考后离开这个地方。 在她短暂的一生中,痛苦和艰难是常态,开心的事寥寥无几。 “舟舟,你在这儿干嘛?没带钥匙?” 一个男人从自行车下来,脱掉雨衣在地上跺了跺脚。男人戴着眼镜,微微佝偻着背,两鬓的头发都白了。 “忘家里了,我看快到你下班时间就站在这儿等你。” “你呀,怎么就是记不住带钥匙。到了城里可不比在乡下,钥匙得随身携带。走,爸买了点卤肉,回家吃饭了。” 常小渝点点头,跟在男人身后上楼。 男人名叫谢大勇,在快递公司上班。为人老实本分,为了给女儿提供更好的环境才从村里到城里工作。 常小渝穿来的身份叫谢栀舟,是谢大勇的女儿。原本是在农村的留守儿童,谢母病逝以后,就被谢大勇接到城里上学,父女两相依为命。 谢栀舟和晏槿唯一的联系除了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还是同班同学。 但她从不敢和晏槿接触,一是怕她那个凶神恶煞整日醉醺醺的父亲,二是晏槿在班里是被孤立的对象,她怕和晏槿扯上关系连带一起被欺负。 直到晏槿跳楼自杀后,她也没敢透露和晏槿是邻居的事,高中毕业就随谢父搬去另一个城市谋生了。 常小渝穿来时,正是谢栀舟搬来城里的第一天。 谢大勇住的地方是老小区,小区里总共两栋楼,每栋最高7楼。张大勇的租的房子在五楼一号,是面积不到70平的小套二。 房子虽然简陋,谢大勇还是尽量收拾得很干净。 常小渝吃过饭起身收拾碗筷,谢大勇先她一步收走碗:“舟舟,你明天第一天上学,今天早点休息,爸爸来。” 谢大勇不善言辞,加上和女儿相处时间不多,空气里蔓延着若有似无的尴尬。 “好,辛苦爸爸了。” “不、不辛苦!”谢大勇一听女儿的话就窝心,局促地笑了笑:“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切点水果来。” 常小渝无奈,谢大勇对女儿好的方式很质朴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她没忍心拒绝:“好。” 谢大勇再次扬起笑容,这次总算少了些局促。 第二天一早,常小渝吃过早餐后和谢大勇一起出门。谢大勇特意请了半天假,带常小渝去新学校报道。 走到小区单元口,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带着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进来。 谢大勇如临大敌,豁然将常小渝拉到身后。 男人不屑地“啧”了声,撑着扶手上楼了。 谢大勇呼出一口气,转头叮嘱常小渝:“舟舟,以后看见他记得躲远点。” 常小渝眼神微闪:“我知道了。” “去了三中要好好学习,不、不懂的就问老师。”谢大勇红着脸,似乎还不太适应以父亲的身份这样去叮嘱女儿,说话有些结巴:“那个……要是有人欺负你,尽管和爸爸说。” 三中是所普通公立高中,收的学生大都是本地人,虽然升学率不高,但总比农村的学校师资力量好,所以谢大勇才想方设法让谢栀舟转学。 谢大勇借钱花高价让谢栀舟进了平行班,这已经是他能提供的最好条件。 报到完成后,常小渝跟着班主任去班上,谢大勇还有工作就先走,临走前还塞了一部旧手机给她。 常小渝没拒绝,有手机也更方便联系。 “同学们安静一下!”班主任姓赵,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他一走进来,喧闹声渐渐平息。 常小渝站在讲台上,任由各种打探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如果是谢栀舟,早就害羞地不敢抬头,甚至连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赵老师高声道:“这学期我们班来了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赵老师说:“请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 常小渝环顾一圈,没看见晏槿的身影,只有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空着。她眼神微暗,那里应该就是晏槿的座位。 “同学?” 常小渝回深,拿起粉笔转身就在黑板上写下“谢栀舟”三个字:“我叫谢栀舟。” 等了半天下文的赵老师见她沉默着,轻咳了声说:“然后呢?” “没有了。” 赵老师皱了皱眉,又不好勉强她说话,便道:“那里还有一个空位,你去那儿坐吧。” 他指的方向正好是角落的座位,两张课桌并排在一起,其中一张上面放了书,另一张空着。 教室里座位已经满了,没有多余的位置能给她。 “好,谢谢赵老师。” 赵老师神色缓和了些:“一会儿去办公室拿书。” 常小渝走下讲台,穿过各式目光坐到座位上,从容地把文具从书包里拿出来。 班主任走后,教室里又恢复了喧闹,除了时不时投来异样的视线,竟没一个人来和她说话。 常小渝也乐得清净,直到上课铃响,同学们才坐回自己的位置。有两个女生神色得意,时不时往后门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附近的同学似乎见怪不怪,嘻笑着频频回头。似乎比起她这个新同学,有更让他们感兴趣的事。 “来了来了!”一个男生小声激动地说,眼神激动猥琐。 一阵窃笑声里,晏槿低着头从后门走进来。她上半身的校服几乎湿透,贴着她的皮肤连她里面吊带的轮廓都清晰可见。 口哨声随着她进来此起彼伏,还有人喊着:“手拿开呀,挡着干嘛!让大伙看看!” 晏槿充耳不闻,埋着头往自己座位走。 “拦着她!” “哎,过不去!”有坐在后排的人故意挡住晏槿不让她过去,还伸手去拉她手腕。 然而还没等他碰到晏槿,一道猛力狠狠砸在他背上,他一个没站稳扑跪到晏槿面前。 晏槿还没明白发生什么,眼前一道白影晃动,身上就被校服外套裹得严严实实。 嬉闹声戛然而止。 常小渝绕过正跪趴在地上的人,朝晏槿伸出手:“你好,我是新来的转学生。我昨天见过你。” 晏槿自然是认出她了,昨天在单元门口见过。 “喂,新来的,你胆子很大呀!” 常小渝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男生站起来,目光阴狠地看着自己。 “干什么!上课了还傻站着!” 老师进来后,那男生瞪了常小渝一眼才坐回去。 “外套洗好后会还给你。谢谢。” 课上到一半,突然一张纸条推了过来。常小渝侧头一看便勾起唇角,轻声道:“不用,反正我们住一栋楼,放学一起回去后我把外套拿走就行。” 晏槿听了没什么反应,常小渝自动理解成不拒绝就是同意,反正她打定主意赖在晏槿身边。 2. 1.2 下课后,教室里反常的安静。任何老师走了以后,没人大声说话也没人从座位上起来。 晏槿低头翻书,鼻息间是外套传来的淡淡皂香。翻书的手一顿,她微蹙眉头面上隐隐有犹豫。 “喂。” 常小渝抬头,是那个上课前对她放狠话的男生。 “怎么了?” 那男生插着裤兜,眼神大喇喇地往常小渝身上转:“乡巴佬,你刚来不懂规律。老子亲自来跟你说。” 男生声音不大,但由于教室里格外安静,他的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 “她,是我们找的乐子。”他指着晏槿,一眨不眨地瞪着常小渝:“懂了吗?” 常小渝看了看依旧低着头的晏槿,又抬头看他:“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在学校不学习找什么乐子?” “啪!” 男生一拳砸在桌上,微微俯身,正要开口,门口传来一声呵斥。 “周小伟,干什么!” 赵老师沉着脸站在门口:“给我过来!成天惹是生非,你说你除了打架能干点别的事吗!跟我去办公室,你家长已经到了。” 周小伟翻了个白眼,拉长声音:“知道了——” 周小伟被赵老师带走后,很快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老大又被叫家长了。” “肯定是因为上周的事,楼上9班的傻比叫嚣着要给老大点颜色瞧,结果被老大把门牙都打掉了哈哈哈!” “喂,你们两个放学先别走。”有人转头嚣张地说:“老大没回来,你们都得等着。” “今天又有好戏看咯。” 晏槿握紧手里的笔,长发遮面表情晦暗不明。 其他学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显然已经习惯这群人将晏槿留下来欺负的事。 常小渝眯起双眼,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最是无法无天,喜欢以欺负别人来证明自己的能耐。她从来不是大度的人,更不会因为他们年纪小就不计较。 “放学以后,你自己先走吧。” 看在她帮了自己的份上,晏槿出言提醒。她的语气冷淡又疏离,在无形中立了一堵透明的墙在两人之间。 “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呢。”常小渝含笑看着她。 晏槿沉默了,这人是听不懂她的话吗?算了,反正她已经劝过,到时候被一起欺负了也怪不了她。 常小渝刚要继续说话,看见晏槿埋头刷题后止住了话头。复杂的情绪从她眼底一闪而过,这样的晏槿如何让她不心疼。 从昨天见面到现在成为同桌,晏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明明有一双深邃又好看的眼睛,却永远垂着眼,将所有情绪隐藏得严丝合缝。 像是一只小刺猬,哪怕不堪一击也要竖起全身的刺。 周小伟直到下午放学铃声响起也没回来,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了,只剩下周小伟的小团体。 三男两女,五个人翘着腿靠在椅子上,互相开着玩笑。 常小渝收拾好东西后起身:“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晏槿愣了愣,视线越过她落到正打闹的几人身上。 “我不是说了,你们不能走。” 说话的男生校服系在腰上,搂着他身边女生回头说:“别让我说第三遍。” 常小渝置若罔闻,对晏槿说:“不管他们,你跟我走。” 晏槿犹豫了会儿,慢吞吞地伸手去拿书包。 “碰——”那男生豁然起身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常小渝叹了口气,把挎在肩头的书包放在课桌上。 看着她的动作,那男生得意地扬起眉毛,还煞有介事地回头冲同伴吹了声口哨。 下一秒,巨响伴随着剧痛让那男生措手不及:“啊!” 常小渝抬腿又是一脚,椅子径直撞向他的腿,又是一声惨叫。 其他四人慌张起身,似乎没料到常小渝敢反抗出手还这么重。 “程武!” 他们赶紧去扶面色煞白的成武,其中一人二话不说挥拳就朝常小渝打来。 常小渝对付他们连一成力气都用不上,挡住挥来的拳就着对方的手腕一拧。 程武双腿痛得仿佛要断掉,他赤红着眼,惊愕地看着常小渝轻而易举地将高出她一个头的男生放倒在地。 “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 没人敢应常小渝的话,几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惧意。跟常小渝比起来,他们之前所谓的打架根本是小打小闹。 常小渝重新拎起书包:“晏槿,我们走。” 晏槿皱眉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几人,紧抿着唇不发一语地跟在常小渝身后离开了。 两人没走多久,周小伟才慢悠悠地回教室。看到教室里的场景,他脸顿时黑了下来。 …… 回家路上,常小渝和晏槿并排走着,常小渝试图找话题聊天,但晏槿似乎没有想说话的意思,要么简单地回答一两声,要么惜字如金听常小渝滔滔不绝地说话。 常小渝也不恼,自顾自地说着:“我还以为他们多厉害呢!那点力气还想打架!” “还没我们乡下普通女生能打!” “我爸还说城里教育水平高,我看还不如乡下呢,至少在我们乡下学校可没这么欺负人的。” 晏槿偶尔看她一眼,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到了单元楼下,晏槿骤然停下脚步。 常小渝跟着她视线望过去,是早上见过的那个喝醉的男人。这次他倒没醉,而是搂着一个浓妆女人的腰,时不时还凑过去亲人家。 女人一头波浪卷发,穿着豹纹短裙,上身是无袖衬衫,领子都快开到肚脐了。她脖子和手腕上都戴着金项链,十分艳俗。 男人注意到两人,搂着女人走来。 常小渝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晏槿面前。 男人上下打量了眼常小渝,嗤笑了声:“哪来的小丫头片子,长得还挺带劲。” 这语气显然忘了早上两人还打过照面,不过他当时醉醺醺的,能记得才怪。 女人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看向男人。 “爸。” 饶是猜到这男人就是晏父,听晏槿真叫出这一声称呼,常小渝仍旧感到不适。 晏成科有什么资格当晏槿的父亲,若非星际法庭的惩罚,这种蝼蚁根本不配出现在晏槿面前。 “嗯。”晏成科阴着脸哼了声,又说:“今晚你外面吃去,家里有客人。” 女人一听娇笑起来,还故意扭了把晏成科的腰。 晏成科立刻堆起笑,在女人臀部上狠狠一拍,毫不掩饰的下流。 晏槿神色未变,点了点头。 晏成科搂着女人扬长而去,完全不管晏槿去哪儿吃,有没有钱。 “抱歉,外套得过两天再还你。” 今晚应该回不去了,明天回去洗外套最快后天才能干。晏槿在心里计划着,又想了想一会儿去哪儿学习。 “客气什么,外套又不脏,你直接还我都行。” 晏槿摇了摇头:“洗好还你。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等等,你打算去哪儿?” 晏槿皱着眉,没看常小渝:“不关你的事。” 常小渝迈开步子小跑跟上晏槿:“这会儿正是饭点,要不你去我家吃。我爸在加班呢,家里就我一个人。” 晏槿摇了摇头,脚步没停往小区外走。 被拒绝后常小渝也不说话了,就跟在晏槿身边。 “你跟着我干什么。” 都快走出小区了,这人还跟在自己身后,晏槿有些恼了:“别跟来。” 她独来独往惯了,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等她把外套洗好还给谢栀舟,她们之间不会再有别的交集。 “我突然想在外面吃,要不我们一起?” “不用了。”晏槿侧开身:“你先走。” 常小渝停下脚步,索性直说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 在原剧情里,晏槿总是独自一人,这才给了混混们可乘之机。正是晏槿无依无靠,才让他们觉得能随便欺负她。 晏槿心底直泛冷笑,又是一个同情她的人。 看她越来越冷的脸色,浑身散发着对自己的抗拒。常小渝放柔声音:“晏槿,要不你去我家吧。我爸今晚加班,要很晚才……” “好呀。” 常小渝没想到她会答应,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晏槿面无表情地跟她上楼,期间碰见邻居,对方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姿态。晏槿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地跟着常小渝进了家门。 “我去热饭菜,你先坐着休息下。” 常小渝招呼她随便坐后,一溜烟跑进厨房。早上谢大勇特意多做了些饭菜,就是留给她晚上回来吃的。 一荤一素还有一碗番茄蛋花汤,都是最普通的家常菜。 晏槿看着常小渝忙前忙后,心里有丝异样的情愫蔓延开来。她强硬地压下这并不陌生的感觉,名为“感动”的情绪。 她并非没遇见过对她好的人,那些人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同情和怜惜,一开始她感动于他们对自己的帮助,可渐渐地,那些人要么暴露出自己的目的,要么开始躲着自己。 原因无他,有晏成科这样的人做爸爸,谁都不敢再靠近她。 小区里的邻居甚至还告诫自家孩子离她远点,甚至当着她的面就要划清界限。晏成科酗酒成性,稍有不满就会打她。 起初还有邻居出面制止,后来再没人出面制止过。无论晏成科打得多狠,整个小区就像没听到般若无其事。 那时晏槿恨过,如果同情和帮助只是一时的,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她希望。后来她想通了,别人没义务帮她、救她,要怪只能怪自己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希望。 “晏槿、晏槿!”常小渝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你吃饭都没反应。” 晏槿收回思绪,刻意不去看常小渝含笑的眼睛。那里面有她得不到的温暖,既然得不到,一开始就该切断念想。 3. 1.3 “豪哥。”周小伟把书包放塑料凳上一扔,一个跨步坐在旁边的塑料凳上,抓起一罐啤酒就往嘴里灌。 刘志豪随意点了点头,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拿了串牛肉在手里:“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提起这事儿就他妈来气。”周小伟“啪”一声把啤酒灌放桌上。 “咋了?” 周小伟便高声将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都怪那个谢栀舟,我回教室的时候她已经把晏槿带走了。” 刘志豪一听来了兴致:“女的?” “是啊,长得挺不错,就是穿得太土了,乡下来的土包子。”周小伟不屑地撇了撇嘴。 刘志豪吸了口烟,痞笑道:“这样,明儿放学我带人去你们学校。你负责把人带过来,这次你小子再掉链子,老子就收拾你。” 周小伟忙点头,还不忘给刘志豪倒上酒:“放心吧豪哥,保证完成任务。” 刘志豪是附近汽修学校的学生,说是学生其实就是个小混混。他没考上高中,家里花钱送进汽修学校,他不好好念整天花天酒地,毕不了业就留级了,比身边的学生大了两岁。加上有点小钱,出手又狠,在一众不谙世事的学生里成了大哥。 他身边集结了同样一群无所事事的学生,都为他马首是瞻。周小伟是其中之一,凭着这层关系他平时在三中里横着走,根本没人敢惹他。 都知道周小伟有个大哥,看谁不顺眼就抓来打一顿。 有次刘志豪去三中找周小伟,一眼就看上晏槿,就想让她当自己女朋友。他没想到晏槿敢拒绝,就让周小伟去帮他看着晏槿,谁敢靠近晏槿轻则被威胁重则被毒打一顿。 刘志豪耐心有限,被晏槿拒绝过几次后就火了,让周小伟带头欺负她,什么时候答应当他女朋友什么时候停止欺负她。 不过最近刘志豪不想等了,就让周小伟把人直接带来,没成想让一个转学生给搅和了。他倒要看看那转学生几斤几两,敢坏他的事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片学校多,连带着夜市也发达,到处都是小吃摊。刘志豪和周小伟以及一众小弟坐在烧烤摊上高谈阔论,摊主瞥了他们一眼,这群人看着年纪不大却不学好,出来学人当大哥,真是电视剧看多了。他暗自摇头,继续翻烤手里的肉串。 …… 谢大勇收到女儿的短信,立刻结束手上的工作往回赶。 这要怪他没事先和女儿说清楚小区的人际关系,晏槿她爸晏成科臭名著昭,小区里的人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邻居们都心照不宣的不让自家孩子和晏槿走太近,就是因为晏成科不但酗酒还暴力成性,更让人不满的是他经常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教坏小孩子可怎么办。 谢大勇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回家。 他把自行车锁好三两步飞奔上楼,打开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大喊女儿的名字:“舟舟!” “爸,怎么着急干嘛。”常小渝正和晏槿一起写作业,谢大勇回来动静又大,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谢大勇走进客厅看见晏槿还在,有些尴尬:“没事……这么晚还在写作业呢?” 常小渝点头:“是呀,我好多题不会,晏槿正给我讲题呢。还好有她,不然我明天肯定交不上作业。” 一听她这么说,谢大勇满肚子的话倒不好说了。 晏槿礼貌地站起来,小声道:“叔叔好。” “诶、诶。”谢大勇结巴着应下了:“那什么……你们继续,我、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 “不用了爸,我都切好了。” 谢大勇这才看到还有盘切好的橙子放在一边,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晏槿自然明白谢大勇在想什么,她神色不变地将书本和练习册合上:“谢同学,既然作业已经写得差不多,我就先回去了。” 常小渝刚要开口,谢大勇先一步说:“是挺晚了,早点睡觉明天才能有精神上课。舟舟,你去送你同学。” “可是……” 不等常小渝把话说完,晏槿已经背上包往外走了。 常小渝犹豫了下,她很想开口让晏槿住下来。但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对晏槿来说,她们才刚认识。顶多算同学和邻居,连朋友都不是。 晏槿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常小渝,转身就下了楼。 常小渝这才回神,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追了出去。她不放心晏槿一个人回家,她要亲眼看着她回房间才行。 谢大勇生怕女儿和晏成科碰上,忙出声:“舟舟!” 常小渝却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回应他的只有骤然亮起的声控灯。 晏槿掏出钥匙:“你回去吧。” “我看着你回房再走。” 晏槿握紧钥匙,见常小渝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把门打开了。 刚打开一条缝,暧昧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伴随着晏成科越来越过分的荤话,晏槿似笑非笑地看着常小渝:“还不走吗?” 开门的声音没惊动正在兴头上的两人,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在楼道里都出现回响。 门里的两人听到回响突然停下动作,晏成科满脸怒气地走过来,劈头盖脸怒骂:“死丫头回来做啥,老子不是让你今晚滚出去吗!” 晏槿下意识缩了下肩膀,晏成科正在气头上,一巴掌就朝晏槿打过来。 常小渝眼疾手快地拉过晏槿,晏成科打了个空,火冒三丈地看了眼常小渝,对晏槿呵斥道:“滚进来!” “快点!” 常小渝一把拉住晏槿的手腕,眼神冰冷:“晏槿今晚不回去了,我带她回家。” 晏成科懒得废话,伸手就要去抓晏槿。 “喂!干什么呢!” 谢大勇不放心女儿,追下楼正好看见这一幕:“离我女儿远点!” 晏成科立刻怼回去:“你女儿才该从我家滚回去。” 谢大勇对上凶神恶煞的晏成科,气势瞬间下去一半。晏成科见他这怂样更有恃无恐了,谢大勇比他矮了半个头,长得又瘦,他一拳下去能把人打吐血。 楼道的声控灯全亮了,可见动静有多大,然而却没一家开门出来。 谢大勇在晏成科的压迫下移开视线,低声催促:“舟舟,回去了。” 晏槿拧着眉,这人抓自己也太紧了,完全无法挣脱。 常小渝就是不松手,她不可能让晏槿就这样回家。 “舟舟!” 晏成科抱着双臂,眯着眼看着晏槿。 这是他暴怒边缘特有的表情,晏槿不敢再惹他:“谢栀舟,你放开我。” 常小渝沉着脸,忽然松开晏槿的手腕,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将晏成科推进房里,她一个箭步冲进去“砰”一声把门甩上,将晏槿和谢大勇都关在门外。 “舟舟!”谢大勇彻底急了,手足无措地去扭插在门上的钥匙:“舟舟!快开门!开门啊!” 门从里面反锁了,根本转不动钥匙。 晏槿愣愣地看着房门,眼里满是茫然和震惊。 “啊!” 就在谢大勇恨不得踹门时,门里传出女人的尖叫和重物掉落的巨响。谢大勇心急如焚:“不行!我、我要报警!” 他慌忙地摸着口袋,抖着手去摸手机。 “吱呀——” 门忽然开了,常小渝从里面走出来。 “舟舟!你怎么样!没事吧!”谢大勇急得声音都在抖:“有没有受伤!” 常小渝隔着不远的距离和晏槿对视,晏槿动了动唇,眼神复杂。 确认常小渝毫发无损后,谢大勇才彻底放下心。他朝屋里一看,顿时怔愣在原地,冷汗不断往外冒。 晏成科背朝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碎了一地的玻璃渣,衣衫不整的女人缩在墙角眼神惊恐,显然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晏槿看着不省人事的晏成科,有种无法言明的怪异感。在她的印象里,晏成科是一头怪兽。 他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打人。哪怕他没喝酒,只要有不顺心就会拿自己出气。对晏成科的害怕已经深入骨髓,他只是大声说话就能让自己恐惧到战栗。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晏成科被打后的样子,她惊愕、震惊,又有些不敢相信。 谢栀舟只是和她一样年纪的女孩儿,居然能放到一个成年男性? 晏槿一眨不眨地盯着晏成科,试图看清楚他是不是真的这么不经打。 谢大勇将晏成科翻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晏成科被揍得鼻青脸肿,鼻血糊了满脸。脖子上也都是残留的血迹,丝毫不见方才的戾气。 他软趴趴地仰趟在地板上,吸进去的空气还没呼出去的多。 谢大勇抖着唇:“你们先进卧室,我、我来处理。” “放心吧爸,我下手有分寸,他就是晕过去了,没大碍。”常小渝无所谓地坐在沙发上休息,甩了甩酸软的拳头:“还以为多厉害,太不经打了。” “你!”责备的话谢大勇说不出口:“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暴力!” 常小渝嫌恶地看了眼晏成科:“难道让他打我吗?” 她抬眼看向角落的女人,女人如梦初醒裹紧身上的衣服:“我、我先回去了,今天的事我什么都没看到……不,我今天没来过这儿。” 说完就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地跑了。 常小渝完全不担心她会乱说,毕竟她和晏成科的关系见不得光,说出去对她也没好处。 “晏槿,他要再敢凶你,我还打他。”常小渝扬起下巴冲晏槿笑,煞有介事地挥舞拳头:“以后我保护你。” 4. 1.4 晏槿微微低下头,眼里就几分触动,几分惊讶,还有几分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谢大勇把晏成科抬到沙发上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转头就对常小渝轻斥道:“你还得意,就这么冲进去,受伤了怎么办?!你竟然还打架,都是去哪儿学的!” 常小渝撇过头,不理谢大勇的话。 “你过来,跟我回去再好好说你!”谢大勇脸色不好,最终还是掏出手机给医院打电话。 晏槿见状说:“叔叔,不用了。我爸他应该没事。” “真的不用送医院?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会看着他的。” 谢大勇叹了口气,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开,毕竟是自己女儿把人打成那样,不管是医生还是警察来了都少不了麻烦事。 “那好吧,叔叔先带舟舟回去了,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晏槿点点头,把两人送出去。 临走前,常小渝忽然回头:“晏槿,明天一起上学啊,我等你。” 谢大勇瞪了眼常小渝,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 晏槿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即便心里有犹豫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好。” 两人走了以后,家里又安静下来。 晏槿转身把客厅打扫了下,收拾好后晏成科还躺在沙发上没动静。她站在沙发边,俯视昏迷中的晏成科,看着这张让她惧怕到不敢直视的脸。 印象中这张脸总是狰狞的、凶狠的,此刻鼻青脸肿的,完全不见半分狠戾。 晏槿面无表情地用毛巾擦掉他脸上的血,扯了张薄被盖在他身上后回卧室了。 反锁门后,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只有在这间封闭的房间里,她才是安全的。晏槿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都是谢栀舟。 以前那些同情她的人,只要接触到她爸就唯恐避之不及,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了她和晏成科正面对抗过。 晏成科被打这件事对她来说太过震撼,原来晏成科也不是打不倒的。 迷迷糊糊间她睡了过去,或许是因为晏成科还昏迷着,这一觉她睡得格外安稳。 翌日,常小渝早早等在晏槿门外,手里还拎了两分早餐。 晏槿开门出来时,对面的邻居也正好开门,看到两人愣了愣,也没打招呼径直下楼了。 “还没吃吧?这是我爸早上做的,给。” 袋子里是一份鸡蛋饼,还有一盒牛奶。 看晏槿没有伸手来接,常小渝直接塞她手里:“接着呀,不用客气。我爸这人就喜欢做饭,一做就是一堆,他又不在家里吃,我一个人得吃到猴年马月才能吃完。” 晏槿小声道:“谢谢。” 两人并排往学校走,晏槿捧着手里的鸡蛋饼小口地吃着,努力忽略身旁炙热的视线。 两人结伴进教室时,不少人投来异样和戏谑的眼光。 这新来的敢和晏槿走在一起,这就是公开打周小伟的脸啊,他们已经在等着看好戏了。 周小伟踩着早自习铃声进来,他拎着书包大摇大摆地往座位走,附近的学生自动躲开生怕挡了他的道。 “老大。”程武第一时间凑过来:“昨天的事可不能算了,今天老子非得出口气不可!” 昨天被打的除了程武还有另一个男生,那男生请假没来,程武憋不下这口气,忍着腿上的剧痛也要来学校。 “今天豪哥会来。” 周小伟一句话就让程武放心了,刘志豪来了那俩女的绝对跑不了。他舒心地靠在椅子上,脸上挂着笑。 一整天常小渝都黏在晏槿身边,去食堂跟着,去卫生间也跟着,期间晏槿还抱着作业去过教师办公室,常小渝也跟着,让想找晏槿麻烦的人都没得手。 放学铃声一响,晏槿才回过神来。 这一天竟然就这么平淡地度过了?她甚至想不起来上一次平安无事地度过一整天是在什么时候。 “愣着干嘛,回去啦。”常小渝笑着说:“我有几个问题不懂,回去你给我讲讲?” 晏槿看着她:“嗯。” 看着两人走出教室,周小伟连忙带着程武跟上。 校门口人太多了,不好把她俩拦住,等她俩先走一段路再去堵人。 刘志豪一早等在三中街对面的小吃摊下,他眼尖,在晏槿出现的瞬间就看到她。 他舔了舔唇,晏槿是真比他学校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好看。哪怕穿着宽大的校服,也挡不住他对隐藏其中的曲线想入非非。 “豪哥,豪哥。” 刘志豪被打断旖旎的想象,面色漆黑地回瞪:“瞎喊什么!” 那人被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嫂子走了,咱要跟过去吗?” 自从刘志豪表明了对晏槿的志在必得,身边的小弟便懂事地称呼她为“大嫂”,听得刘志豪非常满意。 “走!” 常小渝靠近晏槿,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晏槿暗暗皱眉,这距离太近了。她不习惯和人靠这么近,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站。 “小心!” 她还没站稳,瞬间被拉近常小渝怀里。一辆摩托车飞速掠过,险些撞到晏槿。 “没事吧?”常小渝抱着人仔细查看她有没有受伤,满脑子都是对晏槿的担忧。 晏槿从没被人这么抱过,僵着身体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沉默以对。 “哟,这才两天你们关系突飞猛进啊。” 常小渝闻声回头,周小伟和几个男生站在后面,不怀好意地看着两人。 晏槿在看见其中一道身影后,整个人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抱着她的常小渝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样,收紧搂在她腰间的手给她安慰。 “又是你。”常小渝皱眉,她看到程武也在,昨天刚被她打了一顿今天又来了,真是不长记性。 有人撑腰,程武上前两步:“昨天的事,你不会以为就那么算了吧?识相的自己乖乖跟我们走,别让我们动手。” 一群男生围着两个女生,程武丝毫不把她们放在眼里,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一会儿要怎么报复常小渝。 刘志豪咳了声,程武立马退了回去。 “晏槿,都这么久了,还没改变主意呢?”刘志豪又说:“这样,今儿你跟我们去吃顿饭,咱好好聊聊。” 晏槿低着头,满脸苍白。 她知道周小伟是听了刘志豪的话才针对她,刘志豪和周小伟不一样,他是真的无法无天。 在学校里有老师,周小伟不敢乱来,可出了学校,刘志豪要做什么根本没人管得了。 她和晏成科说过,晏成科只是一脸不耐烦地让她滚。她想过报警,但什么事都没发生警察也管不了。 晏槿曾经和老师说过,可老师也不可能24小时保护她。 她整颗心不断下沉,刘志豪显然对她没耐心了,该怎么办才好。 衣角被死死揪住,常小渝拧眉,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她视线一一掠过围在她们身边的人,最终停在刘志豪身上。 刘志豪剃了寸头,鬓角还特意剃了一个五角星的形状。他穿着黑色短袖和破洞牛仔裤,裤子上还挂了条手指粗的银色链子。看着就吊儿郎当,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在原剧情里,刘志豪是晏槿跳楼自杀的直接原因。 刘志豪后脊发凉,微眯着眼睛。这女的眼神还真够唬人的,他吐了口唾沫,眼神不善地瞪回去。 “我们要回去了。”常小渝把晏槿往怀里护得更紧,看着刘志豪说:“让开。” 刘志豪先是干笑两声,继而哈哈大笑:“你就是小伟说的转学生?知道我是谁吗?” 周小伟也跟着笑,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笑她不自量力。 “我管你是谁,我再说一次,让开。” 刘志豪阴着脸骂道:“给脸不要脸,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打你。” 常小渝更不会放过他,在真正收拾他之前,先打他一顿出出气。她低声对晏槿说:“别怕。” 晏槿抬头,声音微颤:“不要去,他……他真的会伤你。” 她曾看到过刘志豪是怎么打架的,和杀人没什么分别。 “没事,我很能打的。”常小渝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帮我拿下书包。” 晏槿揪着她的衣角不放,常小渝柔声说:“我要是受伤了还怎么保护你,相信我。” 晏槿被她的气定神闲影响,忐忑地心奇异地平静下来。犹豫了片刻,慢慢松开紧抓着的衣角。 常小渝笑着抱了抱她,转头对手刘志豪的眼神变得冷冽,刺得刘志豪短暂出神。 等他回神,一道人影已经冲到眼神,下一秒眼前一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后仰。 周小伟等人惊诧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刘志豪被一拳打倒在地。 刘志豪发了狠从地上蹦起来,还没等他起身胸口迎来重击。 “噗——” “我靠!”程武惊呼出声:“打吐血了!” “他妈的!”周小伟把书包一扔:“一起上!” 晏槿心脏猛得揪紧,赶紧打开常小渝的书包往里一通翻找。抖着手拿出手机,还没等拨出去号码就被狠狠推了一把。 刘志豪的黄毛小弟趁乱想带走晏槿,正好看到她想打电话,二话不说上去把手机给抢了。 常小渝上去就是一脚,黄毛没防备顿时跌到在地。常小渝狠狠踩在他手腕上,黄毛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众人被常小渝下死手的打发震慑,一时不敢上前。 所有人都没料到,一个高中女生打起来人竟然这么狠,皆心底发怵不敢轻举妄动。 5. 1.5 谢大勇正在把快递箱往货车上搬,忙得满头大汗,胸前的汗衫湿了一大片也顾不上。今天太忙了,又得加班了。还好他事先做好了饭菜,女儿回家热一下就能吃。 正当他忙活手上的工作时,店铺里传来喊声:“老谢!你手机响好几道了!别是有什么急事,你先过来接电话!” 谢大勇一愣,先把快递箱归置好,从货车上跳了下来接过手机:“行,我看看。” 一个陌生电话打来的,已经打了七个电话过来,这能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谢大勇回拨了过去,说了几句以后脸色越来越差。 店里的人一看他这样:“真出事儿了?” 谢大勇急得边往店里走边说:“我女儿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 “行,你去吧。我找别人替你。” 谢大勇顾不上感谢,快步走到店后门自行车棚,骑上自行车就往警局赶。 刘志豪不是第一次进警局了,他和周小伟几人抱头蹲在墙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常小渝和晏槿坐在椅子上,身边有女警陪着。 当时他们在街边打架,有路人看到一群男人欺负两个女学生当即报了警。附近派出所立刻来了人,但还是跑掉了几个。 不过刘志豪和周小伟还在,常小渝故意打得这俩跑不动。 “谁敢欺负我儿子!” 一道尖利的声音炸开,接着烫了一头大波浪卷发的女人踩着红色高跟鞋骂骂咧咧走进来:“小伟?小伟!” “妈!我在这儿呢!”周小伟一看他妈来了,顿时抓住主心骨一样:“你赶紧把我救出去!” 女人低头一看,又尖叫起来:“哎哟!你们疯啦!我家小伟才刚满18岁,怎么能上手铐!警察也不能这样啊!” “女士,请安静!”有警员立刻上前:“你是周小伟的监护人?过来这边。” 周母不乐意了:“先等会儿,欺负我儿子的人在哪儿?!” “是你儿子欺负别人!过来!” 周母气势顿时弱了下去,但依然不服气地嘟囔道:“不可能。” 路过常小渝和晏槿时,画着厚重眼线的眼睛一瞥,冷哼道:“现在的女学生都不知检点,和男生牵扯不清。传出去都说是男生欺负女生,我们啊真是有苦难言。” “阿姨你说话要讲证据,是你儿子缠着我们不让走,在学校里还经常欺负人,你去三中问问谁不知道周小伟就是个小混混啊!” 常小渝当即怼回去,她可不怕周母。 “小丫头片子,老娘撕烂你的嘴!”周母泼辣惯了,向来只有她骂人没有别人骂她的道理。 “你来啊,这里是派出所,我不信你敢!” 周母被常小渝激得满眼怒火,若不是挨着场合恐怕早扇巴掌了。 “你!安静点!否则一起铐上!”有警员上前拦住周母,对上态度强硬的警员周母就怂了,瞪了眼常小渝去做笔录了。 晏槿扯了扯常小渝的衣角,冲她摇头。 常小渝这才坐回去,不甘示弱地回瞪周母。 刘志豪家里没来人,周母把周小伟领走后,只剩他和几个小弟蹲着。 谢大勇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周母带周小伟回去,他没多在意径直往派出所走。 周小伟却眯了眼睛,他知道晏槿他爸长什么样,这个男人看着陌生,应该是谢栀舟她爸。这笔账他记下了,早晚得还回去。 谢大勇胆战心惊地听完警员的话,得知女儿没出什么事后长吁一口气。 刘志豪蹲着也不安分,眼神阴恻恻的。谢大勇还想教训他,对上他阴鸷的眼睛话都咽了回去。他是安分的普通人,和这种混混扯上关系吃亏的是他和女儿。 处理完手续,谢大勇带着常小渝和晏槿离开。 “刘志豪,我们可盯上你了。再敢欺负人以后有你好看!” 刘志豪不以为意地努努嘴:“知道了警察叔叔。” 谢大勇一路上都沉着脸,脚步越来越快,推着自行车走到前面去了。 常小渝和晏槿走在后面,晏槿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对不起。” 常小渝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又不是你的错干嘛道歉,这件事和你无关。” 晏槿看着她,眼底的水光一闪而过。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说到做到。”常小渝笑着说:“更何况我很能打,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嘶!” 她笑容太灿烂,牵扯到嘴角的伤口。刚才混乱中被打了一拳,嘴角还有些淤青。 常小渝下意识伸手去摸嘴角,微凉的手指比她先一步附上去。 “很痛吗?” 常小渝愣愣地看着她,陡然停下脚步。 晏槿也愣住了,倏地收回手:“我有创可贴,你要吗?” “不用,一点小伤,明天就好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紧张地握紧,晏槿避开常小渝的眼神:“嗯。” 她不善言辞,性格胆小压抑,还有很重的防备心。被这双澄澈的眸子看着,她除了心慌还多了分奇异的感觉。 像是有人轻轻捂住她的心脏,将她彻底保护起来。 谢大勇走了一段,发现后面没人了。一回头就看见两个女孩儿站在原地不知在干什么,朝常小渝喊了声:“舟舟!” 常小渝应了声:“来了!” 两人这才赶紧跟上去。 到了小区,不少人正坐在大树下乘凉。见谢大勇推着自行车回来,身后跟着常小渝和晏槿,都窃窃私语起来。 “老谢怎么和晏家那个女孩儿一起回来?” “这你不知道了吧……”一老太太神秘兮兮道:“老谢从乡下接回来的女儿,喏,就是那个……和晏槿能玩到一起。” “什么!老谢没和他女儿说晏成科是什么德行啊?还敢让孩子跟晏槿一起玩?!” “嘘!小点声!” “哎,晏槿这孩子倒是个好的。学习好,长得又好。可惜就是命不好,摊上那么个爹。以后对象都不好谈……” 老头老太太们闲着的时候多,聊起八卦来自以为很小声,殊不知全被听了去。 流言蜚语晏槿早就习惯,只要不去听不去看就好了。她埋着头加快脚步,想快点回家。 今天晏成科一大早就不见了,往常这种情况他晚上也不会回来,晏槿难得能在家松口气。 攥紧书包带的手忽然被握住,晏槿诧异地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常小渝什么也没说,牵着她的手往楼道里走。 不少人看见这一幕,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 晏槿鼻头一酸,忍住眼眶泛起的酸涩。她没有挣开常小渝的手,仍由她拉着自己。 “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见。” 谢大勇已经回去了,常小渝把晏槿送到家门口:“有什么事都能找我。” 看着常小渝上楼的背影,晏槿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但她害怕,怕听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怕常小渝只是同情自己,而她要的根本不是同情。 她只是,想要一个真正的朋友。 回到家,谢大勇沉着脸坐在沙发上。 常小渝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把书包放到沙发上:“爸。” “别叫我。” 谢大勇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平复了情绪后才说:“刚才在外面,有晏槿在,我不好说你。” “你过来,坐那儿去。” 常小渝听话地坐下,一脸无辜地看着谢大勇。 “舟舟,你转来才几天,就闹出那么多事。”谢大勇顿了顿:“也怪我,没有和你说清楚……晏槿这个朋友,你不能交。他们家的情况太复杂了,你得离她远一点。” “为什么。” 谢大勇一巴掌拍到沙发上:“什么为什么!我是你爸还能害你?!你们班上那么多人,你就非得和晏槿做朋友?!” “你要再这样,我找地方搬家!” 常小渝皱眉:“爸,这也太没道理了!晏槿又不是坏人……” “可她爸是!”谢大勇拔高音量:“晏成科酗酒,还会打人。还经常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谁知道染病没有。你知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谢大勇戛然而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知道什么?爸,话都说到这里了,你就都说了吧。” 谢大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以前小区里也有孩子和晏槿做朋友,还去过他们家。但……晏成科这个畜生,借着酒劲去强抱人家,那孩子比晏槿还小一岁!从那以后没人敢让自家孩子和晏槿走得近。” 常小渝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原剧情里没提到晏成科还干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大家都猜测,晏成科是利用晏槿物色小女儿……背地里干的都是拉皮条的勾当!” “爸!这种没根据的话你也信?!晏成科是坏人,晏槿是最大受害者!” 谢大勇摆摆手:“我不管传闻真假,我只想你离晏槿远点!你看看你这段时间闹出的哪件事不是因为晏槿?” “那是因为晏槿吗?又不是她的错,是那些人欺负她!” 常小渝不认同谢大勇的说法,也更不会因此远离晏槿。 老房子隔音效果本就不好,两人吵起来也没控制音量。晏槿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她低下头,收回了敲门的手。 她悄然转身,沉默着走下楼。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泛白,手里的笔记本被攥得发皱。 6. 1.6 常小渝到教室时没看见晏槿的身影,她的课桌空荡荡的,显然还没有来学校。 但她早上敲了晏槿家很久的门都没人来开,里面也没有半点动静,她以为晏槿先来学校了。 “今天早自习做英语听力练习,大家准备一下。” 赵老师从前门探出头:“吃早餐的快点!说了多少次不让带早饭进来都不听!” “赵老师,晏槿今天请假了吗?她还没到学校。” “对,他爸打电话来请假的。”赵老师看着她:“你有事?” “什么?什么时候请的?” 赵老师瞪着她:“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马上要做英语听力了,快点回座位坐好!” 说完他就走了,紧接着英语老师走进来开始安排同学发试卷。常小渝拧着眉,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转身就往教室外走,英语老师叫住她:“谢栀舟,你去哪儿?” “肚子不舒服,去校医务室!” 从学校一路飞奔回小区,常小渝只用了不到半个钟头,比平时缩短了二十来分钟。她顾不上喘气,又一口气爬上三楼。 “有人吗?” 晏槿家是老旧的蓝色铁门,一拍就晃荡个不停,哗啦一声巨响,附近两层楼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 她敲了几下,依然没人来开门。 难道晏成科把晏槿带出去了?她心急如焚,晏槿没有手机,她根本找不到人。 “诶!你干嘛呢!” 对面的门忽然打开,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皱着眉,语气厌烦:“好不容易睡个懒觉,有你这么闹的吗!” “阿姨,你知道晏槿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女人怒火中烧:“别敲了!不然我非找你家长说道说道!” “赶紧走!” 常小渝只好暂时离开,她到了楼下,不放心地往三楼看。晏槿家窗户紧闭,连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忽然,窗帘明显动了动,显然是有人在家的。 是晏槿吗? 常小渝犹豫了,她敲了那么久的门晏槿都没有开,说明她并不想见自己。可让她就这么离开,她也做不到。 最终担心占据了上风,她再次来到晏槿家门口,这次换成轻轻敲门。 “晏槿,我知道你在家,开开门好吗?” 常小渝对着紧闭的大门说:“我很担心你。” “我就看你一眼,你没事我就走。” “晏槿?” 反复敲了好一阵门,门里终于传来动静。尽管很小声,常小渝仍第一时间捕捉到。 门终于开了,一条缝的距离里面漆黑一片,像是无尽的深渊。 “你……回去吧,我没事。” 晏槿的声音很轻,还有些干涩。常小渝一把拉住门,一个闪身就挤进屋里。 屋里太黑,常小渝一时间竟没适应这份黑暗。闷热程度亦直线上升,比小区里温度还要高。 她一进来,额头上就已经覆满汗珠。 晏槿没料到她动作这么快,眼看人已经进来了,她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往客厅走。 常小渝适应黑暗后,模糊间看清了客厅里满地的狼藉。茶几裂开了,玻璃碎了一地。 还有成堆的啤酒罐,空气里满是难闻的酒味。 常小渝心脏发紧,豁然拉住晏槿的手腕。 “嘶——” 晏槿痛呼出声,常小渝猛地松开。 她什么也没说,慢慢靠近晏槿。 借着透过窗帘的微弱阳光,她看见晏槿瘦弱的身躯,宽大的长袖和长裤罩在她身上,领口太大露出了半边肩膀。 肩膀上布满青紫的痕迹,甚至还有烫伤。 常小渝呼吸快停住了,心脏绞痛得厉害。她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黏得异常紧,发不出半点声音。 晏槿赤着脚,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站在玻璃渣里正低头查看自己的手腕。 她全身都痛,更多的是一种麻木。 常小渝伸出手臂圈住她,将人缓缓带进怀里。晏槿下意识地推开她:“你干什么?” 她后退两步,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嘎吱的声音,空气里立刻多了股铁锈味。 常小渝倒吸一口气,顾不得晏槿的抗拒,强行将人抱起来就放到沙发上。 “你……” 对上常小渝的眼神,晏槿把话都咽了回去。 她在哭。 哭什么呢?受伤的是自己,她都还没哭啊。 眼泪滴到手背上,竟比晏成科烫在她皮肤上的烟头还要滚烫。 常小渝边哭边帮晏槿处理脚上的伤口,哽咽着说:“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 “不要再拒绝我。”常小渝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句话。 晏槿微怔,随即露出讽刺的笑容:“呵,你同情我?”她拂开常小渝的手:“所以我才不想开门啊。你回去吧,我自己会处理。” “我不走,我必须带你去医院,还要验伤、报警……” “够了!”晏槿冷声打断她:“然后呢,让警察把我爸抓走?抓得走吗?他是我的法定监护人,永远都和我绑定在一起!” “收起你的同情,这改变不了任何事,你以后也别再找我。”晏槿缩回脚,和常小渝拉开距离:“之前的事我谢谢你,以后就当我们不认识。” 常小渝握紧拳头,又无力的放开。 此刻的晏槿就是一只刺猬,竖起满身的刺扎得她遍体鳞伤。 “晏槿,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走。我对你……不是同情。” “我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 晏槿灵魂仿佛脱离身体,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常小渝,脑中轰然空白,甚至忘记了疼痛。 常小渝目光灼热,里面满是晏槿看不透的情绪。 “那又怎么样,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晏槿低声说:“这辈子我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 有晏成科在,她永远得不到幸福。 钥匙插进孔里转动的声音响起,晏成科的声音先一步进来:“死丫头,你老子回来了还不帮忙拿拖鞋?养你有什么用,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你他妈的就是一赔钱货。” 晏成科一把打开客厅的灯,刚发泄出的怒火在看到客厅里的人时凝在半道上,骤然变了脸色。 他想起之前是怎么被打的,屈辱的怒火烧得他头皮快炸了。 “你怎么在这儿!”他指着晏槿,高声道:“你放她进来的?!老子打死你!” 常小渝伸手就捡了掉在沙发边的杯子往晏成科脑袋一砸,杯子是陶瓷的,砸下去的力道不小,晏成科头一下破了,杯子碎片掉了一地。 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糊住了晏成科半只眼睛和半张脸。 常小渝胸口正憋着火,晏成科回来的正好。 她起身上前,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晏成科身上。 晏成科还想还手,刚抬手,手腕直接被扭断:“啊——!” 常小渝下手比上次重了许多,打得晏成科爬不起来。 直到晏成科又昏了过去,常小渝还没停止,狠狠踹了晏成科好几下。 晏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见常小渝打得越来越重,赶紧上前拉住她:“够了!你要打死他吗!” “这种人打死也是为社会除害!” 常小渝还在气头上,怕牵扯到晏槿的伤口才停下动作。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才彻底平复好情绪。 “晏槿,一定要报警。就算不能让警察抓走晏成科,也要让他们重视起来。这是家庭暴力,我们不能再容忍他了。” “我们”两个字深深触动了晏槿,原来有人和她站在一起的感觉那么好。好到她又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期待,对脱离这种地狱般生活的期待。 “走。” 常小渝不由分说拉着晏槿就走,怕她脚疼直接将人背了起来。 “我自己能走!” “不行,你脚背受伤了!玻璃渣都没清理干净,自己走感染了怎么办!听话,别动。” 晏槿拗不过她,只得乖乖趴在她后背。 明明和她一样瘦弱的背脊,却给了她意想不到的安全感。她看着汗水顺着少女脸颊滑落,尽管很热,她也稳稳地托住自己。 晏槿收紧抱住她脖颈的手臂,蓦地想起她刚才的告白。 原来她这种人也会有人喜欢,她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晏槿想不明白,第一次认真思考起常小渝这个人来。 到了医院,常小渝挂了门诊后带晏槿去看医生,医生一看晏槿的年纪和满身的伤顿时重视起来。 做了详细检查后,好消息是晏槿受的大部分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坏消息是她严重营养不良,有胃炎和贫血。 常小渝猜想毕竟晏槿还要出门上学,晏成科不敢下重手。 她冷着脸,得想办法将晏成科从晏槿身边除掉才行。光是打他也不是解决办法,她一定要让晏成科彻底消失。 医院联系了警方过来,还叫来了居委会。 居委会来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看着挺亲切,但说出话尽是和稀泥:“孩子呀,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你爸爸虽然打了你,但也一定痛在他心上。这样,阿姨跟你回去,替你好好和你爸爸沟通。或许他只是用错了爱你的方法,相信经过阿姨的调解,他会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的地方。” 这人甚至都没了解详细情况便张口就来,显然只是在走流程。 晏槿倒是没意外,以前不止居委会,社区和妇女联合会的人都来过,调解的时候晏成科全都答应下来,一旦他们走了,就是变本加厉的暴力。 她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常小渝打掉女人去拉晏槿的手:“你真的有要调解的打算吗?如果你只是机械地完成工作,那麻烦换个人来。” 7. 1.7 “你这孩子,有没有点礼貌!” 真当她想来啊?要不是今天居委会开会,就她闲着没事,这活儿也不会派到她头上来。平时她就是坐办公室的,又不干外出调解的活儿。 “行了,这孩子有伤在身。你们居委会真的要好好去和她家长沟通,才十几岁胃就出了问题,这可不是小事。” 医生看不惯这位大姐的做派,要都像她这么工作,简直是在变相助长家暴风气。 “我们居委会有自己的办事方法啊。”居委会大姐看向晏槿:“走吧,现在就去你家,你家长在吗?” “我爸他……”晏成科还躺家里昏迷,现在不适合让人过去。 常小渝先一步说:“在,走吧。” 晏槿低声说:“现在怎么能让人去?” “放心吧,我下手有分寸,他肯定已经醒了。” 一行三人回到晏槿家时,房门虚掩着没关。 晏槿开门进去,晏成科正靠着沙发喘气,一看到她满脸怒火,但没力气再骂了。 居委会大姐一进来就惊声道:“天啊,这是入室抢劫吗?” 屋里一片狼藉,晏成科又满身血地坐在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歹徒入室行凶了。 “需要叫救护车吗?” 晏成科摇头,他要被人知道是被个女高中生打成这样,他还有脸在外面混吗? 居委会大姐踢开脚边的玻璃碎片,嫌弃地撇了撇嘴:“对了,我是居委会的。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家暴你女儿了?就算是父女,在现在这个社会也是不能随便打人的。” “我没打她,就是孩子不听话,有时候太着急了会不小心碰到。” 晏成科睁着眼说瞎话,眼神阴沉地看着晏槿和常小渝。高中生就是天真,就算她们报警,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谁让他是晏槿的亲生父亲,法定监护人呢? 家暴就更好笑了,教育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叫家暴呢? “不是你打的,那孩子身上的伤哪儿来的?” “我怎么知道,她老是和别的男生不清不楚,我说过几次了不听,说不定是别人打的。” 常小渝怒道:“你胡说什么,明明就是你打的。” “谁看见了?”晏成科扯出一个笑容:“我还要找你家长,老是带我女儿逃课。” 居委会大姐忽然反应过来:“对呀,今天你们该在学校才对!” 常小渝冷笑着看晏成科表演:“阿姨,我们是三中的学生,你去问就知道,今天是他给晏槿请假了。他就是满嘴谎话,你可别信他。” 晏成科没说话,比起一个孩子,大人说得话更可信,他笃定居委会的人会相信他。 “行了,我今天来就问一个事,你到底家暴你女儿没有?我得先确认这个事实吧。” “没有。” “他有!” 常小渝和晏成科异口同声,居委会大姐心里其实倾向于晏成科真家暴了,但这事处理起来又麻烦,人家父女关系也不好鉴定,真调解起来没个尽头。 她可看过其他同事为了调解一桩案子消耗大半年时间,有些还被寻仇了,她可没这个闲心和胆子。 她转身看着常小渝和晏槿,语重心长道:“不是阿姨不信你们,这有时候吧,家长话说重了,不小心下手磕着碰着你们,那也是为你们好。俗话说关心则乱嘛,你们也要理解家长。” 晏槿没说话,这种说辞她听过很多次了。她本就没想过靠居委会让晏成科收手,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她余光看向常小渝,倏地一愣。 常小渝沉着脸,眼里晕染开薄怒,似是气极了脸色微红。 从来没有一个人为她的事如此上心,也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了她挡在前面。 “他真的家暴了,你们居委会当真不管?” “怎么不管,我这不是来了吗?”居委会大姐见她满脸不服气,语气也不好了:“现在的孩子真是说不听,一点不如意都受不了,抗压能力太弱了!” 晏成科撑着手臂坐到沙发上,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您说得对,但也不能全怪孩子,可能我的确对她太严厉了些,以后我肯定改。” “诶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今天就先这样,有任何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打居委会电话。” 晏成科:“辛苦您跑这趟了,我这样怕是没法送您。晏槿,去送送阿姨。” “不用了,你们忙,我自己下去。” 居委会大姐笑呵呵地离开了,她抬手腕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多,这个点回单位也没什么事,径直回家去了。 常小渝不想和晏成科多待一秒:“晏槿,你跟我回去。” 晏成科警惕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这是我家,你赶紧滚。” 常小渝没理她,牵起晏槿的手就走。 手腕上的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比起留在这里,晏槿其实更愿意跟常小渝走。 晏成科咬牙,这丫头打起人来够狠,单打独斗他占不了便宜。但这口气,他怎么也要讨回来。 …… 回到家,常小渝拿了干净衣服出来递给晏槿:“这些都是我的衣服,你先将就着穿吧。” “谢谢。” 晏槿拿着衣服去了浴室,拧开花洒,热水浇在身上时才让混乱的大脑暂时清晰了些。 听着浴室的水声,晏槿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来。常小渝摸出手机,录音功能还在进行中。原剧情里晏槿走向自杀的结局,是多方因素造成的结果。 如果居委会能重视起来,对晏成科有所约束,他绝对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家暴。 既然居委会要和稀泥,常小渝就把事情闹大,把居委会拖下水,到时候不信他们还敢敷衍了事。 害过晏槿的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常小渝翻出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打过去。 晏槿打开浴室的门出来,常小渝正好换了件黑色连帽衫走出卧室。 她愣了愣:“你要出门?” “是,我爸让我给他送个东西过去。”常小渝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冰箱里有做好的饭菜,你热一下就能吃。” “你什么时候回来?” 晏槿抓着自己的衣角,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在听到谢栀舟要出门留她独自在家时,她第一反应是害怕和抗拒。 她竟然不想一个人待着。 晏槿压下这种奇怪的依赖:“我是说……这毕竟是你家,你出去了,我也不方便继续待。” “没什么不方便的,在我这儿你可以随心所欲。”常小渝笑道:“我很快回来,顶多两个小时。” “我爸加班,要很晚才回来,你放心待着。记住,不要一个人回去,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晏槿点点头,目送常小渝换好鞋出门。 等常小渝走了以后,晏槿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她从没单独在别人家待过,新奇和忐忑交织在一起,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犹豫了会儿才走进常小渝的房间,从书架上拿了本书打开看。 常小渝走出小区后戴上口罩和帽子,根据短信里的地址找了过去。 杨柳街是条巷子很多、四通八达的街道。街上倒是很正规,都是普通店家,拐进小巷子里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巷子里排列着各式各样的按摩店和成人用品店,是这片默认的红灯区。 常小渝路过一家又一家透着荧光色的店铺,从透明玻璃能看见店里大堂沙发上坐着不少女孩儿百无聊赖地看电视,都穿得很清凉。 静修按摩在巷子最里面,店门口挂了紫色的等待,在昏暗的街尾透出糜烂的气息。 常小渝撩开门帘,和躺椅上的女人视线撞个正着。 后者愣了愣,小声道:“谢……谢同学?” 常小渝拉下口罩:“是我。” 女人缩着脖子:“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严静修和晏成科只有床上关系,他付钱她伺候,除此之外没别的了。那天晏成科把她带回家,事没办成就被搅和了,晏成科还被这个女生给打了。 那场面她都不忍回想第二遍,所以后面也没找晏成科拿钱。倒是他主动找来了,给了她两千,在她这又睡了一晚。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我当然有办法。”常小渝语气平静,冷淡地扫了眼店面。整间店面不大,一楼有两间房,还有一个楼梯,楼上想必和一楼布局差不多。 严静修出来混也有十年了,什么人没见过,危机感早就练得炉火纯青。这个女学生,看似白白净净文弱得很,但严静修知道她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晏成科一般什么时候来?” 严静修瞬间明白,她这是来找晏成科的麻烦:“没有固定时间,他来之前会给我打电话。” 常小渝点头,递了张卡片给她:“想办法让晏成科登上这个网站。” “这是什么?” “照做就行,事成我给你一百万。” 严静修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百万?她哪来这么多钱? “你这间店,还卖违禁品吧?”常小渝语出惊人,严静修满头的冷汗。 她家店里的确会卖一些壮阳药品,很多都是走私来的。光靠陪人睡觉来钱太慢,违禁药品才是她收入来源的大头。 但她做得很隐蔽,敢来她店里消费的人也不会往外说,否则肯定会被抓,这个女学生是怎么知道的? 常小渝笑了笑:“你没得选。” 严静修只得答应下来。 在回去的路上,常小渝顺道去了网吧。将录音剪辑整理了一番,直接发到市举报邮箱。 她实名举报居委会不作为,纵容家庭暴力。并在信中强调,如果这件事得不到妥善处理,就把录音公布到网上。 8. 1.8 常小渝回去时在楼下碰到谢大勇,她事先和谢大勇说过把晏槿带回家的事,所以他等在楼下,家里只有晏槿一个女孩儿,他回去也不太方便。 得知女儿逃了一天课,他一开始气昏了头,好不容易才把她从乡下带到城里,为了转学进三中他又花钱又求人,结果女儿学会了逃课。 在楼下站了许久,等气过了他才思考起来。女儿对晏槿好得不正常,普通同学根本做不到这样,他要知道原因。 “先别回去,我有话要问你。” 常小渝跟谢大勇去了附近一家饭馆,谢大勇开门见山:“你为什么对晏槿那么好?你们也没认识多久啊。” 常小渝掩下眼底涌动的情绪:“我和她是朋友。就算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我也不能对她遭受的一切视而不见。” 谢大勇叹了口气:“舟舟,你还小,有些事……不是你能解决的。你现在首要任务是学习,把你自己顾好就行了。” “我知道。” 谢大勇看她油盐不进的态度,有些生气:“你到底听不听爸爸的话!” “我听啊。”常小渝说:“我不会影响学习的,正好下周有场考试,到时候我会证明给你看。” 谢大勇一听觉得是个让她远离晏槿的机会,灵机一动说:“这样吧,如果你能考进前五名,我就同意你和晏槿做朋友。” 三中虽然不是顶尖的学校,但在全市也能排个中上,教学水平也比乡下高很多。女儿刚转来,成绩跟不上很正常,在谢大勇看来,要在下周的考试考进前五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一言为定。” 常小渝穿越那么多世界,古地球的知识早就烂熟于心了,考试对她来说小菜一碟。这个世界科技不落后但也并不发达,甚至还比不上她曾去过的小世界,更别提星际联盟了。只要她愿意,随便拿出几项技术就能破格进入国家机构。 谢大勇只当她在说大话,并没有当真。 回家以后谢大勇先进房了,常小渝推开卧室的门,晏槿正背对她趴在书桌上,面前是一本摊开的书。 常小渝轻轻拂过她耳边的碎发,眼里的温柔能溢出水来。 晏槿迷糊地睁开眼睛,感受到上方传来的专注视线,瞬间清醒过来。 “回来了?” “嗯,怎么不去床上睡?” 晏槿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避开常小渝的视线,忽然想起一个难为情的事实。今晚难道她要和谢栀舟一起睡?若是两个女生一起睡也没什么,同学朋友之间也不是不可以。 但问题是她向自己告白了,晏槿没法做到单纯和她睡到一起。 常小渝对晏槿每一个表情都很熟悉,当即明白她在想什么。 “放心,在高中毕业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常小渝笑道:“我是喜欢你,不是要把你吃了。” 晏槿脸颊发烫,更不敢说话了。 她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埋着头做鸵鸟状。 难得看到晏槿青涩又害羞的模样,常小渝心里的爱意快装不下了。 从上方传来的视线越来越滚烫,晏槿不敢抬头,僵在椅子上不敢乱动。 “我先去洗漱,早点上床睡觉,明天还得上课呢。” 等常小渝离开后,晏槿才如蒙大赦。她缩到床里躺好,侧身面对墙壁强迫自己快点睡着。 结果越是想睡就越清醒,直到身后床铺凹陷,多了抹热源后,晏槿还没半点睡意。 常小渝知道她没睡着,轻声问:“怎么了?不习惯在外面睡吗?” 晏槿肩膀微颤:“不、不是。” “太热了?我去开风扇。” 风扇嗡嗡的声音缓解了晏槿的部分尴尬,她始终背对常小渝。 “晚安。” 晏槿应了声:“晚安。” 早上起床,谢大勇已经出门了,想来是刻意提早走,怕晏槿不自在。桌上放了两份早餐,油条和豆浆,都还冒着热气。 吃过早餐,常小渝陪晏槿回去收拾书包。晏成科还在呼呼大睡,鼾声响得整栋房子都能听见。 两人都没提晏成科的事,一起去了学校。 周小伟和程武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正在吃早餐,程武含糊道:“老大,豪哥那边怎么样了?” “好像是有私事要处理,让我们先等几天。” “啧。”程武把剩下的包子一口塞嘴里:“上次闹进警局,我回去被家里狠狠收拾了顿,要不……咱还是算了?” “算个屁!”周小伟一巴掌拍到程武后脑勺上:“你就是个怂包!豪哥说了,等过几天他会再来,到时候你小子可别掉链子,否则老子饶不了你!” 程武面露难色:“小伟哥,下周就考试了。要是没考好,家里不拿零花钱给我。” “你脑子被门挤了?!零花钱能有多少,跟豪哥混还能差你那点?” 周小伟丝毫不在意考试的事,只有书呆子才学习。再说学那么多有什么用,他妈也没念大学,照样开了公司当老板,员工还有很多大学生呢。 这年头,有钱的就有本事。没钱,学历再高也是个屁。 程武苦着脸:“我又没拿到一分钱……” 周小伟家里做生意的当然不在意学习,他家条件又不好,家里人就盼着他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只可惜他不是学习的料,只想早早去打工赚钱。 “瞧你那儿穷酸样,拿着。”周小伟塞了三张红票子到程武口袋里:“别再说什么算了,既然跟了豪哥,就得有点决心。” 程武一看,三百块!他一周伙食费才五十! “当然!谢谢小伟哥。” 周小伟得意得挑了挑眉:“喏,人来了。” 程武探头一看,常小渝和晏槿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周小伟:“走,进教室了。” 两人一天都在观察常小渝和晏槿,没找到她俩落单的时候。 下课的时候她俩基本不出去,就留在桌位上讨论学习。周小伟路过听得头痛,心里愈发烦躁了。 时间很快到了考试周,这是三中每个月会进行的月考,还会在全校进行排名。 到了高二,除了月考还有各种小考。 “好好考试,别想那么多。” 常小渝安慰晏槿,这些天常小渝尽可能陪着晏槿,让她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自然没别的思心思想别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转。 严静修成功让晏成科登上了常小渝给的网站,那是一个网络赌博游戏,晏成科很快就上瘾了,这段日子沉迷赌博,连家都很少回。 考试持续了两天,三天后成绩和排名会全部公布。 晏槿这段日子过得像做梦一样,晏成科仿佛消失了,她的生活平静到不像真的。每天只需要学习,什么烦恼都离她而去了。 她侧头瞟了眼正低头在练习册上写写画画的常小渝,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到来。 常小渝忽然抬头,晏槿猝不及防地慌忙移开眼神,从脸颊到眼尾瞬间布满一层薄粉色。她本就长得漂亮,没有晏成科的打压后这段日子自信了许多,整个人气质开始改变。 像是一朵被杂草掩藏的花终于探出了头,露出灿烂的色彩。哪怕是坐在角落的位置,也慢慢变得耀眼让人无法忽视。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晏槿的变化,他们已经只觉得她老是低着头要么不说话要么声音比蚊子还小。被欺负了也从来不还手,逆来顺受的样子看了就来气。 然而如今的晏槿头发都扎了起来,露出一张清秀精致的脸,大家才发现她长得可不比评选出来的班花差,甚至还更好看。 “豪哥眼光真是好。”周小伟语气里带着股酸味,看着晏槿脸红低头的样子心里也痒痒,但一想到这是刘志豪看上的人,他就惋惜得很。 程武问:“小伟哥,豪哥的事情处理好没啊?咱啥时候动手?” 他听说刘志豪要干一票大的,心里有些期待。自从周小伟三不五时都能给他钱后,他胃口也大了起来。 他想在刘志豪面前露脸,要是能直接帮刘志豪做事,他拿到的绝不止周小伟给的小钱。 “明天。” 周小伟扔下两个字就出去了,他烟瘾犯了。学校禁止学生吸烟,但管不住私底下抽,他准备去老地方抽上一口。 程武也跟过去,有了点小钱后他就爱上了抽电子烟,觉得吞云吐雾的样子特帅。想抽的时候就从周小伟那儿买,一有时间就躲到一块儿抽。 正抽得烟雾弥漫,忽然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接着门被砰一声推开。 教导主任叉着腰:“好呀!可算被我逮到了!跟我去办公室!” 周小伟撇了撇嘴,懒洋洋地应了声。程武有些怵,他不会被给处分吧? “走,怕什么,顶多教训我们两句。” 周小伟不以为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抓到吸烟。往常都是写检讨,他想这次也差不多。 “周小伟和程武又被请喝茶啦?” 三人路过教室时,同学们窃窃私语。 “哈哈,瞧周小伟那熊样儿,这次又咋了?” “估计又得写检查……” 常小渝一进教室就听他们在聊周小伟,看来教导主任动作倒是很快,不枉她特意去告知周小伟和程武的抽烟地点。 这次周小伟和程武恐怕没那么容易被学校放过了。 9. 1.9 “开除处分?!” 程武险些晕倒,他抽烟以来是第一次被抓到,怎么就要开除了?周小伟抽烟被抓好几次,不都没事吗? 为什么这次会这么严重?! 周小伟悠哉的神色瞬间绷不住了:“凭什么?我们只是抽烟,又没干什么!” 办公室里不仅有教导主任,班主任赵老师,连校长都来了,还有两个穿休闲装的男人。周小伟不知道他们是干嘛的,满脑子都想的要怎么让校长收回决定。 赵老师一脸痛心:“你们这烟是哪来儿的?” 周小伟:“买的啊,到处都可以买。” “哪儿买的?” 说到这个,周小伟明显心虚。刘志豪曾告诫过他,绝对不能说电子烟是从他那里拿的。 “说话!” “从一个朋友那儿买的。” 之后无论怎么问,周小伟就是不说是谁,程武就更不敢随便乱说话了。 赵老师气极,指着周小伟:“你糊涂!你说说你,因为抽烟这事写过几分检讨了?不知悔改,现在还玩上电子烟了!你知道这烟里都是什么成分吗?你就敢往嘴里送?!” 周小伟满脸茫然,电子烟还能有什么成分,不都是烟吗?味道还比普通香烟好闻多了。 校长起身朝另外两个男人礼貌道:“警察同志,这烟你们可以带回去。至于他们俩还是孩子……” 一位警察表示理解:“我们明白,最近这种电子烟泛滥,在青少年里特别流行。他们不是我们问话的第一个孩子,我们知道怎么处理。” “警、警察?” 程武快站不住了,他就是抽个烟而已,怎么警察都来了?! 很快两人被警察带去了另一个房间问话,校长让赵老师通知两人的家长赶紧过来。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三中,周小伟和程武被开除了,两人还被警察带走问话,家长来闹也没讨到好,最后不知道和校长谈了什么,灰溜溜地回去了。 “最新消息!”有同学一溜烟跑进教室:“绝对震撼你们!” “我小舅在警局工作,他说最近收缴的电子烟里有□□素!那可是比□□还恐怖的东西!听说周小伟他们抽的就是那个……” “啊!”众人惊呼:“那不是在吸那个吗?他们胆子这么大?” “怪不得周小伟那么暴力……” 常小渝一直觉得奇怪,在原剧情里周小伟对刘志豪的言听计从到离谱的程度。刘志豪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最后甚至为了刘志豪绑架杀人。 她稍微调查了下便得知刘志豪有渠道贩卖电子烟,周小伟为了拿到电子烟,刘志豪说东他绝不往西。 涉及到违禁品,就远不止是抽烟那么简单了。 周小伟和程武明显已经上瘾,才会在学校里都忍不住想抽。 晏槿得知这个消息后怕不已,周小伟和程武居然敢碰违禁品。她不敢想要是自己真被他们带走,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周小伟和程武被抓后,最着急的就是刘志豪。他躲在夜总会的包厢里一杯接一杯的灌,周小伟不会把自己供出来吧? “豪哥,周小伟和程武出来了。要把人带过来吗?” 刘志豪拿着手机,满眼阴沉:“嗯,别引起注意。” 周小伟和程武一前一后地走进包厢,还没站稳两人肚子上就挨了重重一击。 “唔……”两人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哀嚎,刘志豪不为所动,操起高尔夫球棍就往周小伟身上打。 “废物!” “你要敢毁了老子的生意,老子废了你!” 发泄够了后,周小伟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满脸的血,喘着粗气艰难地在地毯上爬。他抓住刘志豪的裤管:“豪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有人害我……” 刘志豪扯了扯领口,俯身瞪着他:“你有没有跟警察乱说话?” “没、没有。” “你呢。” 被盯住的程武一个激灵,哆嗦着唇猛摇头。他被残暴的一幕吓傻了,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刘志豪朝程武淬了口唾沫,不屑地骂了句:“废物。” 周小伟忍着剧痛:“豪哥,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是那个谢栀舟,她向教导主任告密的!” 教导主任是接到常小渝的实名举报,在办公室向校长和警方说明这件事时并没有隐藏,被周小伟和程武听个正着。 “又是她,真是活腻了。”刘志豪拿起洋酒瓶直接喝了一大口:“老许,叫上兄弟们,老子今天非得干票大的。” “是!” 刘志豪站起来:“你俩滚吧。” 周小伟急了,又不敢再惹刘志豪生气:“豪哥,我们都被学校开除了,您不能不要我们啊……” 刘志豪冷笑,一脚踩在周小伟手背上:“留你们能干嘛?两个废物,赶紧滚!” “我们这就走!”程武扶起痛得龇牙咧嘴的周小伟,跌跌撞撞地往包厢外走。 刘志豪撩了把头发,来回踱步数次后转身往走廊最末尾的房间去。 夜总会是他认的干哥哥开的,鉴于他还在职业学校上学,学生这条线就交给他做了。平时有电子烟的货就会给他,由他负责在学生间散货。 刘志豪在集结人手准备抓常小渝,常小渝又实名向警方举报刘志豪非法售卖违禁品,还怀疑他参与非法组织,参与□□性质活动。 一开始警方对举报人竟然是个女高中生感到非常诧异,原本还不太信她的检举,在得知就是她举报了周小伟和程武后才重视起来。 常小渝非常配合警方调查,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全都交给了警方。包括刘志豪认的干哥哥,经常去的夜总会。 国内对违禁品的管控和处罚都非常严格,警方原本就在查横空出世的电子烟,拿到常小渝给的线索后顺藤摸瓜,很快就有极大收获。 “小妹妹,你厉害啊!”有警员对她竖起大拇指:“有没有兴趣以后当警察啊?你这刑侦天赋不用可惜了!” 常小渝笑道:“好呀,我会继续努力的。” “对了,你还向市长写过举报信?举报家暴?” 常小渝点头:“是,您怎么知道呀?” 对方指了指电脑屏幕:“咱这系统都是通用的,后台能看到。” “这样吧,我看这举报信还没回复,我去帮你问问。” “那太好了,谢谢您。” 从警局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谢大勇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口,想说什么最终都咽了回去:“回家吧。” 他对这个女儿算是没辙了,女儿比他想象的要有主见,也更厉害。尤其是过往警员知道他是谢栀舟的爸爸后,都说他有个聪明的女儿,装了一肚子的指责就更说不出口了。 “爸,你先上去吧,我想去趟便利店。” 谢大勇皱眉:“你想买什么跟爸说,爸爸去。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怎么行。” “就买个东西能有什么事,这灯火通明的。你回去吧。” 谢大勇看了看,附近便利店都亮着灯。这个点也说不上晚,还有上班族坐在店里吃饭。 “行吧,快去快回啊。” 得了允许,常小渝转身往便利店走。然而她却没有进店里,而是往便利店旁边的小巷子走。 小巷子口有监控,但附近的都人知道监控是坏的,谢大勇还叮嘱过她别靠近这条巷子。 便利店的光偶尔投进来,但也只照到巷子口,越往里走越黑。 当身后出现另外两道脚步声时,常小渝停下脚步转身。 昏暗的光朦胧地照在前方,周小伟和程武的身影出现在巷子里。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周小伟恶狠狠道:“要找你我们有的是办法。” 程武手上拿了根棒球棍,他就不信他和周小伟两个人还打不过一个女生。 两人手上都拿了武器,眼神不善地瞪着常小渝,这趟他们就是来报复的。 “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常小渝把书包往地上一扔,从容地看着他们。送上门来给她收拾,还省了她去找两人的时间。 “上。” 周小伟一声令下,程武率先挥起棒球棍朝她脑袋砸来。 常小渝瞳孔微动,一抬手就握住了程武的手腕。 程武只觉得手腕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擒住,根本无法动弹。他使出全身力气往下压,依然不能再近半分。 “啧。”常小渝不屑地哼了声,轻而易举地就把棒球棍夺了过来,狠狠敲在他的肚子上。 周小伟见状,掏出刀子大叫着朝她冲来。 常小渝忽然弯起嘴角,一把扯过程武的衣领挡在身前。 “噗嗤”刀扎进肉里的声音清晰可见,接着是程武撕心裂肺地惨叫。 周小伟杀红了眼,见捅错人了猛地抽出刀,又朝常小渝脖子扎来。 常小渝反手就把程武推向周小伟,两人撞到一起时她一拳打到周小伟的鼻梁。 周小伟瞬间眼冒金星,和程武一同摔到地上。 常小渝俯身掐住周小伟的脖子,面无表情地收紧五指。 周小伟挣扎着,眼球都快挤出眼眶了。在濒死时他无法忘记这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仿佛杀人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这个认知让周小伟恐惧到反胃,他无比后悔今天冲动找来的决定。 随着窒息感越来越强,他视线逐渐模糊,很快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10. 1.10 刘志豪的人找到周小伟和程武时两人都奄奄一息,程武更是呼吸微弱地趟在血泊里。他腹部还有鲜血在往外冒,铁锈味混合着附近垃圾桶的味道异常刺鼻。 一行人将两人带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考试成绩出来后,谢大勇惊喜大过震惊。他没想到女儿能取得全年级第一的好成绩,捧着成绩单看个不停。 “爸,这下你不反对我和晏槿来往了吧?在学习上她还帮了我很多呢。” 谢大勇知道两人经常在一起讨论学习,看到她有这个成绩也无话可说了。 晏槿拿到了年纪第二的成绩,和常小渝分差仅有五分。比起高兴,她面色古怪居多。 谢栀舟经常拿不会做的题问她,她原本以为是自己帮助对方提高,没想到是她帮自己开阔思维。 她真的不懂那些问题吗? 晏槿心里其实有答案。 两人占据年级前两名,得到了整个年级任何老师的重视。常小渝作为转学生,第一次参与大考就成了年级第一固然让人震惊,但晏槿从中等偏下的成绩一跃成为年级第二,不仅让老师们刮目相看,其他同学都五味杂陈。 一个被霸凌、孤立的学生,在成绩上碾压了他们所有人。曾经嘲笑过晏槿的人只觉得面上无光火辣辣的疼,成绩落后人家十万八千里,还有脸去嘲笑人家,不少人都羞愧地低着头。 大部分学生其实并不坏,只是在孤立晏槿的大环境下不敢发声,要么沉默要么配合。领头欺负人的周小伟被学校开除后,班级氛围都好了许多。 一些同学甚至开始主动和晏槿说话,对她表示友好。但晏槿的态度礼貌疏离,要她和孤立过她的人当朋友,晏槿办不到。 对她来说,这些人不值得交往。他们的善意、笑容,在晏槿看来十分刺眼。 所以即便班上没人再孤立霸凌她,晏槿依旧游离在人群外,除了她身边整日跟着的常小渝,她很少和别人交流。 这段日子是她18年来最轻松的,周小伟和程武被开除,晏成科不知在忙什么很久没回家了,连刘志豪都消失不见。 她的生活仿佛真的平静安稳下来,和普通学生别无二致。 然而这份平静在晏成科出现的瞬间被打破,让晏槿瞬间清醒过来,只要有晏成科在,平静安稳的生活不过是镜花水月。 晏成科头发凌乱胡子拉渣,眼底都是乌青,像是几天没有睡觉。他瘦了很多,整个人如同被人皮包裹的竹竿,一副被榨干的模样。 常小渝暗自挑眉,晏成科比她想象的还要更沉迷赌博。 “晏槿!”晏成科双眼直发亮,在看到晏槿的那刻跟饿狼扑食般快速走过来:“你回来了!” 他回头朝一辆面包车激动地喊:“我女儿在这儿!你们看,漂亮吧?我真的没骗你们!” 晏成科自从陷进网络赌博后,不仅花光了积蓄还欠了八十万的高利贷。他把钱都投了进去,期盼着一把翻盘,这样不仅能还赌债还能实现财富自由。 哪怕输得一无所有,他也坚信自己一定能翻盘。 直到放贷的人找上门让他还钱,他拿不出钱,就想着拿女儿去抵债。 他女儿虽然是那个跟人私奔的贱女人生的,但模样精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他给催债的人看了晏槿照片,对方承诺能抵一百万。 八十万债务还清后,他还能剩二十万。晏成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立刻带着人回小区。 面包车里下来了两个赤膊大汉,两人都剃着光头,其中一个纹身从手臂一路蔓延到头顶。 纹身大汉眼睛一亮,他确实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小女生。起初他还以为晏成科说大话,这一见还真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怎么样,我女儿还行吧?”晏成科讨好地朝纹身大汉笑:“她没交过男朋友,绝对干净!要不是我急着用钱,能一百万就算了?” 晏槿越听这对话越心惊,刺骨的寒意扎的她大脑发晕。 她万万想不到,她的亲生父亲为了钱居然要卖掉她! 晏槿气得浑身发抖,死死盯着晏成科,却没在他那张贪婪到扭曲的脸上看到一点为人父的样子,哪怕是半点人性都没有。 常小渝握住她的手,三十几的温度她感觉自己握住了一块冰。 晏成科三言两语就要把晏槿交给纹身大汉,像是一场单纯的商品交易,只不过货物是一个人,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晏成科这种人永远不会悔改,只能让自己自己万劫不复。 “贩卖人口是犯法的。” 两个彪型大汉一听,都乐了起来,露出一口泛黄的烂牙。 晏成科被金钱冲昏了头脑:“老子的女儿老子做主,谁也管不了。” 他可不怕常小渝,有两个打手在,他还不信一个小女娃能翻天。 小区的人见状纷纷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惹祸上身。 “两位大哥,我女儿就交给你们了,您看什么时候……”晏成科比了个要钱的手势,丝毫不在意女儿的死活。 “急个屁,等我们把人带走钱自然少不了你。”纹身大汉不屑地看了眼晏成科:“滚吧。” 晏成科点头哈腰地往楼道里走,直到身影彻底消失都没回头看晏槿一眼。 “两位小妞儿,是乖乖跟我们走呢,还是被我们带走?”纹身大汉笑嘻嘻地看着两人,这小区老旧又偏僻,摄像头也少。他们就算当众抢人也没人敢拦,等他们把人带走,那就是天南海北的事,警方也抓不到他们。 这些人没少干这种事,显然背后有一整条的产业链。 两个大汉嚣张得很,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怎么样?上车呗,免得动手伤了你们这细皮嫩肉。” 晏槿知道常小渝能打,可对上这真正的亡命之徒十分危险。此刻她对晏成科的恨意达到顶峰,不仅是因为她要卖掉自己,还因为连累了常小渝。 她对自己那么好,晏槿舍不得让她落入危险的境地。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从没有哪一刻这样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常小渝放在口袋里的手早早报了警,她现在要做的是拖延时间。 “光天化日就敢抢人?你们不怕警察找上门?这里全都是目击证人!” 纹身大汉侧头环顾了一周,所有人都埋着头,生怕被他盯住。有的人加快脚步,“砰”一声关上了家门。 “呵。”他不屑地哼了声:“哪儿有什么目击证人,我可一个都没看见。” “行了,我也不和你们浪费时间。”大汉晃了晃粗壮的臂膀,大步朝两人走来。 晏槿心脏提到嗓子眼,她甚至做好推开常小渝的准备。 常小渝冷眼瞧着他,这男人长得人高马大,下盘还异常稳,应该是有点真材实料的打手。 就在常小渝要动手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数量警车径直撞开小区铁门开了进来。 “不许动!” 警察来了后行动快速展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为首那辆警车下来了一个穿警服的警察,看到常小渝点点头:“没事吧?” “没有,多亏你们来得及时。” 面包车还想拼一把,哪知刚开出去就被团团围住。 “我们部署花了点时间,没来晚就好。”张队看着被铐起来的两人,神色冷峻:“带走!” “凭什么抓我们!”两人还在挣扎,警方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狡辩道:“警察乱抓人!” 张队一巴掌狠狠打在正叫嚷的人头上:“闭嘴,没点证据我们能抓人吗?” 晏成科还在做拿到一百万的美梦,被警方带走时还处于极度懵圈的状态。在上警车途中,他看到晏槿正和穿着警服的人说着什么。 晏成科忙喊:“晏槿!你跟警察说,我是冤枉的!” 晏槿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变转过头不再搭理。这下可点燃了晏成科的怒火,他大声叫骂:“死丫头!老子是你亲爹你见死不救!你跟你妈那个贱女人一样恶毒!” 晏成科的叫骂再也无法牵动晏槿一丝的情绪,她冷静地讲述晏成科是如何虐待她,并且要将她卖掉的事实。 常小渝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知何时,晏槿也回握住她的,直到警方离开都没有松开。 回到晏槿家,关上门的那一刻晏槿腿一软就往下滑,常小渝眼疾手快将她抱住。 晏槿埋首在常小渝肩窝里,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常小渝轻轻拂过她的后背,肩颈处一片濡湿。晏槿无声流泪,哭得浑身颤抖。她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眼泪不停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常小渝抱得更紧了,圈在腰间的手臂勒得晏槿有些疼。但正是这样的疼提醒着她,她是被爱着的。 “我终于……解脱了。” 良久,晏槿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肩上的重压随着晏成科被警方带走乍然消失,这种轻松的感觉太不真实了。 “晏槿,以后的日子我会陪着你。我保证,从今天开始你遇见的只会是好事。” 人生怎么可能只有好事,晏槿不相信幸福会降临到她头上。但只要有谢栀舟在,哪怕是坏事晏槿也不再害怕,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11. 1.11 晏成科被抓走后,居委会的人吓了一跳。 晏家他们派人去调解过,但最后都没下文。随着晏成科入狱,他们内部又开了次会。大会点名了懒惰敷衍的问题,将经手这个案子的所有人都点名批评,该处分的处分,该辞退的辞退。 刘大姐是被辞退的那个,她是居委会外聘人员,当时就是她去晏家和稀泥。被辞退以后她闹过,然而无济于事。 居委会需要有人来承担后果,她这个外聘人员就遭了殃。不过给了她三倍工资算做补偿,虽然没多少钱,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反正家里也有关系,再找份外聘工作就行了。 谁成想,她递出去的简历全都没下文,连第一关的审核都过不了。 刘大姐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还是有人好心跟她说,各大政府相关部门全都收到邮件,邮件内容就是她在居委会不认真工作,成天偷懒,仗着家里有关系就坐办公室浪费资源。 这邮件都发到市长私人邮箱里了,这次连带刘大姐家里人都收到了牵连。还被查出了受贿一事,家里倒台后,刘大姐也没法再作威作福,一家人都丢了铁饭碗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家试图找到是谁要害他们,最后也没找到线索,整日疑神疑鬼,全家都过得不安宁。 刘志豪这段时间也忙得很,警方还是查上门了,还好他处理得很干净,推出了手下小弟去顶锅,他勉强全身而退,回学校安分了几天。 夜总会那边他不能去了,他惹了这么大一场祸,夜总会那边勒令他最近半年都不要再惹事。 闲着也无聊,他每晚带着小弟们去酒吧、夜店花天酒地,看到入眼的女生就想方设法灌醉带走,敢反抗就是一顿暴打。靠着暴力手段,他在后校门附近那条酒吧街作威作福,去哪儿消费的大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根本不敢反抗他。 有女生倒是报了警,但刘志豪一口咬定是双方自愿的,手下的小弟还出来作证。查监控还能看到女生跟他们一起喝酒的画面,有嘴也说不清。 最终往往因为证据不足,就那么结案了,有些甚至连都不能立案。 刘志豪更嚣张了,这一潇洒就到了暑假时间。 常小渝和晏槿在三中的期末考试又名列前茅,谢大勇高兴地带他们出去吃饭。 三人去了家火锅店,店里空调开得足,坐在包厢里还有些凉。晏槿不自觉地摸着手臂,忽然身上被披上一件薄外套。她转头一看,常小渝正往回坐。 “我想着外面空调开挺大,就多带了两件外套,冷了可以穿嘛。”她又从包里拿了另外一件穿在身上,是件浅蓝色的薄针织衫。 晏槿眼神微闪,她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这件。同款针织衫,只不过是粉色的。 很难说这不是故意的。 谢大勇回到包厢,看着穿同款衣服的两人笑道:“还备上姐妹装了,不错。” 常小渝笑而不语,晏槿低着头,可惜扎着的马尾暴露了她粉色的耳尖。 晏成科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他进去后整个小区都安全了许多。谢大勇也不再干涉常小渝和晏槿来往,有时甚至会惋惜,晏槿这么好的孩子,险些被个渣爹给毁了。 “来,多吃点。” 谢大勇招呼晏槿夹菜:“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叔叔帮忙,你和舟舟是朋友,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晏槿很感激谢大勇为自己做的一切,有时候需要监护人出面,都是谢大勇帮忙的。 “我会的,如果不是舟舟和叔叔,我恐怕还……” “都过去了。”常小渝夹了块肉丸放进她碗里:“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别想不开心的事。下学期就高三了,我们要考到一个地方去的。” 晏槿点头,眼里染上笑意:“好。” 谢大勇有些奇怪,这俩关系这么好,竟然不考同一所大学:“你们大学不一起?” “爸,我们志向又不同,干嘛硬要读同一所大学呀。只要我们在一个地方,能继续在一起就行了。”常小渝朝晏槿笑得眉飞色舞:“阿槿,你说是吧?” 晏槿心理一暖,点了点头。 “我要考警校,晏槿要考财经大学,都在首都呢。” 谢大勇笑呵呵道:“有志向,那我祝你们成功!” 吃过饭,谢大勇回公司,常小渝和晏槿继续逛街。不是周末,商场里人不算多。两人找了家奶茶店坐着休息。 “阿槿,等毕业了,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我了?” 常小渝咬着吸管玩,眼神没离开过晏槿。 “唔——”晏槿险些被呛到,有一秒的措手不及。 她很快冷静下来,想了想:“好。” 对于谢栀舟,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有时候她甚至强迫自己不去想,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眼前的事上。 她告诉自己和谢栀舟是朋友,但她心里清楚,她们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至少谢栀舟目的很明确,她也从不掩饰。 晏槿不抗拒谢栀舟的靠近,却也没有接受她明确的表白。她总觉得若是这时候接受对方,更像是一种感谢和回报,而不是纯粹的爱情。 常小渝不会勉强她立刻就接受自己,在她心里她们的关系早就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哪怕现在的晏槿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们依旧是彼此的爱人。 “豪哥,你看那边。” 奶茶店斜对面的珠宝店里,刘志豪搂着一个女人正在选手势。跟在他身边的小弟眼尖地看到坐在奶茶店里的晏槿,第一时间叫住刘志豪。 刘志豪不耐地视线扫过去,眼底立刻乌云笼罩。 他很想直接过去抓人,但想到最近刚太平下来,在商场抓人太惹眼,还是重新找个机会。他低调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周小伟和程武算是废了,程武伤了肺部多走两步都喘不上气,周小伟更惨,手臂粉碎性骨折,声带还被毁了,成了个哑巴。 这两人似乎被吓得不轻,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刘志豪懒得再在这两人身上费心思,他小弟多的是,周小伟被学校辞退也没了利用价值。 他收回阴沉的视线:“先让她们再舒服几天。” 常小渝和晏槿刚回到小区,居委会的人立刻迎了上来。自从居委会被上头整改后,三天两头就让人带着东西往晏槿这儿跑。 今天送米和水果,明天又带购物卡过来。颇有种晏成科进去了,居委会就要承包晏槿生活费的架势。 一开始晏槿并不想接受,这种关心对她没什么意义。家里的卡还有钱,足够支撑她念到大学。只是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需要想办法,好在她的成绩足以考取顶尖的公立学校,钱的压力并不算太大。 常小渝觉得可以收下,没必要拒绝免费的好意。她们和居委会又不是水火不容的敌人,经常和居委会来往也能警示想对晏槿下手的人,比刘志豪。 他可还置身事外,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要刘志豪没被抓,他的存在就是潜在危险。 听完常小渝的解释,晏槿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接受了居委会的关心。 “晏同学,这次拿了些热带水果过来,你可以和朋友分着吃。”刘大姐被开除后,居委会派来的人就变成了年轻的正式员工。 晏槿接到手里:“谢谢。”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就打我电话,打办公室电话也行。” “小晏啊,你这次可因祸得福咯,好日子在后面。”有邻居出门,正好看见居委会又拿东西过来,忍不住酸了两句:“居委会这工作做的是越来越好了,你吃喝都不用花一分钱了吧?” 晏槿皱了皱眉,不予理会。 常小渝瞥了他一眼:“叔叔,要不你让阿姨拿把刀把你砍伤,或者打你一顿,这居委会不就上门送东西了吗?” 邻居脸色一变,当即不高兴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没教养。” “对没教养的人就得说没教养的话。” “好啊,等老谢回来了,我非找他好好说一下。女孩子家家讲话这么没分寸,看以后谁敢娶你。” 常小渝浑不在意:“那您等着呗,我爸今天晚班,得12点才回来了。” “她不会嫁不出去。” 面对邻居向来沉默寡言的晏槿突然开口,她看着邻居大叔:“您要想要这水果,我给您。” 邻居大叔面子挂不住了,这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小气到惦记小孩女儿的水果,忙摆手:“算了算了,你一个人也不容易,留着吃吧。” 这大度的姿态活像水果是他给的一样。 常小渝才不惯着这种人:“出门左边就是家水果店,您想吃去那儿买。不过您身上满身酸味,买点甜的中和一下吧。” 常小渝声音不小,坐在大树下乘凉的邻居刚好听到,纷纷露出笑意。 邻居大叔烧红着脸,瞪了两人一眼匆匆离开了。 “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回家常小渝笑嘻嘻堵住晏槿:“什么叫我不会嫁不出去?” 晏槿绕过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常小渝跟在她身后:“难道你未卜先知,还能知道我以后嫁给谁?” 晏槿把水果往桌上一放,说:“你外型好,成绩也好,不缺喜欢你的人。” 就晏槿所知,班上已经有三个人写情书给她了。 “咦,怎么家里也有酸味?厨房里的醋被打翻了吗?” 晏槿不想理她,又把水果往冰箱里放。 常小渝凑到冰箱旁,看着晏槿的眼睛:“我是不缺喜欢我的人,我缺你的喜欢。” 晏槿手一抖,冰箱门自动关上,隔绝冷气后她忽然觉得周遭的温度直线上升。 12. 1.12 “热带水果不适合放冰箱。” 话音一落,常小渝看见晏槿的耳垂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 晏槿拉开冰箱:“那切开吃了吧。” 她拎着水果往厨房走,脚步略匆忙,像是落荒而逃。 常小渝跟进去:“我帮你。” “不用,你去外面坐吧。”厨房的空间不大,两人都进来难免挨得近了些。晏槿有意避开,没想到她退一步,身边的人就近一步。 直到她退无可退,她才忍不住说:“我去拿刀。” 常小渝忽然凑近,伸手似乎要圈住她。晏槿心跳陡然加速,抗拒和期待两种情绪糅杂在一起。 还没等她厘清这复杂的情绪,面前的人从她身后抽出了一把小刀。 “刀就放你背后呢。” 距离被拉开后,晏槿暗暗松了口气,可心底又莫名涌出一股失落,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这个拥抱还是不想要。 常小渝已经开始切水果了,背对晏槿嘴角挂着得逞的笑意。 两人边吃水果边看电视,等指针指向七点时,常小渝起身回家了。 自从晏成科进去后,晏槿开始一个人住。以前让她窒息的空间变得空旷了起来,后来常小渝经常来玩,家里不知不觉多了很多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书架上多出来的小玩偶,还有她送的仙人球,两人一起做过的试卷,还有很多数不清的小物件,似乎除了自己,就数她存在感最高。 连晏成科的痕迹都被逐渐覆盖抹除。 晏槿躺在床上,不仅房间里,连带她脑海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另一道身影。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的记忆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满是她们共同的经历。 不断回想这些记忆,她慢慢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暑假还剩一周的时间,刘志豪的人迟迟没找到下手机会。 晏槿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不会独自一人。况且居委会的人几乎每隔一周就会来一次,他们不敢贸然上去抓人。 刘志豪想了想,既然他们没法去抓人,不如让晏槿自己落入他们的圈套。 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高三的生活节奏很快,几乎每天都被各种学习和复习塞满。 常小渝有时都怕晏槿太过废寝忘食,把自己累到了。 晏槿拼命学习,是想要争取奖学金。如果争取不到,再去想办法赚学费。 “谢栀舟,老赵让你去趟办公室。” 常小渝应了声,起身往办公室走。和班主任聊完大学志愿的事后,她踏着上课铃走回教室。 刚走到教室门口,她看到一个女生背对自己和晏槿聊着什么。 晏槿表情淡淡的,眼里有些困惑。 “上课了。”常小渝走到座位边,敲了敲桌子:“这是我的座位。” 这女生叫孙恬,因为长相甜美性格大方,班里班外朋友都很多。这两天她老是缠着晏槿,热情得很突然。 孙恬回眸局促一笑,吐了吐舌头:“啊抱歉,我忘记时间了。要不这节课你去我座位坐吧,自习课不碍事的。我还有问题想问晏槿呢。” 她笑容真诚,不等常小渝回话就定了换座位的事:“回头我请你喝奶茶。” “我不换,你赶紧回自己座位。” 常小渝一句话让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尴尬地站起来:“好、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常小渝:“你别生气,不想换就不换。” 只是不愿意换座位,好像谁欺负了她一样。 常小渝皱眉,二话不说地坐下。 “不就换个座位,你至于这么凶吗!”坐在晏槿前排的同学看不下去了,十分大度地站了起来:“孙恬,我跟你换。” 孙恬感激一笑:“谢谢你呀,那一会儿我请你喝奶茶。” “不用,又不是啥大事。”说完还得意的瞟了眼常小渝,拿起书走到孙恬的位置坐下了。 孙恬如愿以偿地坐在晏槿附近,前后桌也方便她找晏槿说话。 “她又找你干什么?” 常小渝低声问,晏槿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止孙恬,班上大部分人和她交集都不多。孙恬突然热情对她,晏槿直觉没什么好事。 自习课刚开始没多久,一张小纸条就扔到晏槿面前。她展开纸条,上面写了两行字:“晏槿,其实我想请你帮我提高一下数学成绩啦~你放心,绝对是有偿的。” 接着又有张纸条丢来:“拜托啦,没有你帮忙下次考试我肯定完了!” 结尾还画了只双手祈祷的Q版小人,看起来滑稽可爱。 晏槿眉头紧锁,她正在思考一道题的解法,孙恬连续扔纸条过来已经打断了她的思路。 “给我吧,我来处理。” 晏槿忙着解题,便把纸条一股脑地推给常小渝。 孙恬一直没等到回复,趁老师不注意时回头,正好对上常小渝盛满厌烦的眼睛。 “纸条拿回去,别再丢来了。自习课就好好自习,你不学习也不要影响别人。” 常小渝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足够让附近的人听见。 孙恬压下窘迫说:“纸条我是给晏槿的,怎么到你那儿了。” “你影响到她了,你再这样我全交给老师。” “你!” 孙恬看了眼晏槿,对方正埋头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她暗自咬牙,晏槿有什么好骄傲的,在班上又没朋友,自己主动接近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纸条还我。” 常小渝径直把纸条扔回她桌上,也埋头翻书不再搭理她。 孙恬自讨没趣,剩下的时间安分了许多。 她试图在课间和晏槿套近乎,对方不是在做题就是休息,对她态度冷淡。 下午放学后,孙恬还不死心的凑上来:“晏槿,我们一起去吃炒饭吧。学校外那家特别好吃,咱班上很多人都去那儿吃呢。” “不了,我不想吃。”晏槿想也不想就拒绝,她只想顺利过完高中最后一年。况且她独立惯了,除了和常小渝在一起,她不想和别人再扯上关系。 人际交往于现阶段的她,和浪费时间没什么区别。有那个出去吃饭再回来的时间,她都能多背好几个单词了。 “去嘛,我请你。”孙恬使出浑身解数,就是没能拉动晏槿。 “孙恬,你到底要干嘛。”常小渝问她:“这一天你都不消停,找晏槿到底什么事?” “你想多了,我就是想和晏槿交朋友。”孙恬露出无辜的表情:“你不能总是霸占她,难道她除了你,不能交别的朋友吗?” 孙恬的小姐妹在旁附和,俨然成了常小渝不让晏槿交朋友。 “和舟舟无关,我只是不想和你一起。” 晏槿直白地说出理由,在直觉孙恬不安好心后,愈发觉得她有问题,还是离她远点比较好。 孙恬被公开拒绝,脸上险些挂不住。她交朋友从来无往不利,没想到在晏槿身上翻了车。 据她所知,像晏槿这样孤僻的女生,应该是最渴望友情的啊,怎么会对她抗拒?一定是谢栀舟在从中作梗,阻止别人靠近晏槿。 “算了吧恬恬,人家又不想和我们一起。” “就是,学霸这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学渣呢。” 常小渝点点头:“知道自己是学渣也挺好,有正确的自我认知。不过离高考还有快一年的时间,认真学习你们也能考上大学。” 几人要怒不怒,根本听不出这话是在损她们还是鼓励她们。 孙恬待不下去了,她当然听出常小渝话里地意思。这一天的热脸贴冷屁股早就让她受不了,既然她们一再拒绝,她也懒得再劝。 “行了,我们走吧。”孙恬临走前看了眼晏槿,带着同情和怜悯,还有一丝隐隐的幸灾乐祸,把晏槿都看糊涂了。 但她没有深究,孙恬对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人,今天这事过去就过去了。 “我们也去吃饭吧。”常小渝合上书,准备在食堂解决晚饭。 高三以后自习时间增多,尤其是晚上,为了节约时间,她们都是在学校食堂吃饭。 “走吧。” 孙恬点了份炒饭,边吃边低头给刘志豪发信息。 “豪哥,我实在没办法。晏槿对我爱搭不理的,根本叫不出来。” 很快对面回了条信息过来:“你不会想办法吗?今晚是最后期限,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孙恬打了个寒颤,从头到脚都凉了个透。 “恬恬,怎么了?” “没、没事。”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回到教室时晏槿已经在座位上看书了。她想了想,把手里刚买的牛奶放到她面前。 晏槿翻书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到是孙恬:“谢谢,我不喝。” “拿着吧。”孙恬赶紧转身走了,直到放学拎着书包起身,回头看向晏槿时,发现她送的牛奶还原封不动的放在桌上,她眼神微暗。 孙恬背着书包赶紧追上去:“晏槿,一起走吧,我正好有个问题问你。” 常小渝蹙眉:“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孙恬委屈道:“我就问一个数学题,你这么凶做什么。” 晏槿只想打发她快点走,问:“什么问题?” 孙恬面上一喜,边走边和晏槿说。她有意带着晏槿往人潮稀少的方向走。越走街道越冷清,只有零星几盏街灯散发着不算明亮的微光。 常小渝冷眼以对,她倒要看看这个孙恬想做什么,免得她继续跟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晏槿。 13. 1.13 孙恬忽然停下脚步,仓皇地四处看了看。她偷偷给刘志豪通风报信了,但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又皮笑肉不笑地问了晏槿好几个问题,晏槿一一回答。 “很晚了,我们要回去了。”她们这条街昏暗又冷清,在她们说话期间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经过。 “那什么,我还有一个问题……”孙恬急得就差去拽晏槿的衣角。 常小渝打掉她的手:“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她话音还没落地,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寂静的大街上格外响亮。 “都别急着走。” 刘志豪带着四个男生从阴影处走出来,他双手插兜,露骨的眼神径直往晏槿身上转。 这么久没见,真是越来越有味道了。刘志豪眼里都是志在必得,仿佛晏槿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孙恬邀功似的跑到刘志豪身边,,甜甜地唤了声:“豪哥。” 刘志豪“嗯”了声:“行了,这里没你的事,回去吧。” “是,我这就走。”孙恬松了一口气,拔腿就跑,生怕刘志豪反悔让她也留下。 四个男生一窝蜂上前将常小渝和晏槿围住,刘志新笑嘻嘻道:“这次看你们怎么办。” 他冷笑着盯着常小渝,脑海里过了无数遍折磨她的方法。 晏槿紧紧扣住常小渝的手,她没想到刘志豪还没死心又找上门来,她都快数不清这是谢栀舟第几次因为自己陷入险境。 常小渝反扣住晏槿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低声说:“没事,我护着你。” 晏槿心脏突如其来的酸痛,她总是护住自己,谁来保护她呢? 刘志豪不耐烦地骂了声:“齐南那个废物,开辆车过来要他妈这么久!” “豪哥,他马上到了。” 刘志豪准备把两人带回去慢慢玩,这次不玩个尽兴他就不姓刘。 “先把人抓住。” 刘志豪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伸手过来抓两人。常小渝侧身躲过,一脚踹在对方胸口。 “噗——” 常小渝动起真格来,普通地球人根本不堪一击。 那人摔到地上一声不吭,宛如一具尸体。 空气几近凝滞,一阵凉风袭来却没吹散蔓延开的铁锈味。 握住常小渝的手瞬间收紧,晏槿下意识地贴近她。心里紧张、忐忑、震惊几种情绪搅和到一起让她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被某种安全感包围。 刘志豪发了狠,让剩下的人一起扑上去。 常小渝下手不再收着,每一击都造成了实质性伤害。很快刘志豪带来的人躺了一片,个个关节扭曲昏迷不醒,而常小渝和晏槿毫发未损。 常小渝活动了下手腕,松开晏槿的手朝刘志豪走去。 刘志豪慌不择路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抖着手指着常小渝:“别、别过来!” 他不知道倒下的那些人是死是活,常小渝下手太狠了,刘志豪被吓得不轻。 常小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是很厉害吗?这就怕了?” 刘志豪冷汗直冒,在同龄人或者学生里他是很厉害,小孩子心思浅胆子也小,遇到态度恶劣的人都不敢反抗,更别提刘志豪这样作威作福惯了的人。 在一众青少年面前,他爱逞能也极为享受当大哥的感觉。 实际上脱离学校,他就是最底层的混混。 他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实际上最怕比他狠、比他厉害的人,常小渝展露出来的狠劲恰恰是他最怕的。 刘志豪转身要跑,被常小渝一把扯住后衣领狠狠一拽。 常小渝一脚踩在他胸口,刘志豪气血反应,嘴里呕出一大口鲜血。 加了些力后,刘志豪痛苦得无以复加,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常小渝又补了几脚,关节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刘志豪嘴里的鲜血不停地冒,呛得他直咳嗽。 每咳嗽一次,他都感觉自己的内脏快散架了,连呼吸都痛。 “舟舟!” 晏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够了。” 常小渝抬眸,猩红的眼眶以及要摧毁一切的气势震得晏槿后退半步。 面前的人忽然陌生起来,比起人,更像是头发狂的野兽。晏槿压下心头的恐惧,强忍惧意再次握住她的手。 从手腕处传来的微凉骤然熄灭了她胸中爆发的怒火,常小渝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忍住将心里对星际联盟的怨恨,以及对这狗屁惩罚的愤怒发泄到了刘志豪身上。若非晏槿拉住她,恐怕刘志豪已经咽气了。 虽然他现在也只剩一口气掉着。 阿齐开车过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兄弟们生死未卜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而刘志豪呼吸微弱,出气比进气还多,吓得阿齐赶紧叫救护车。 常小渝垂着头,不发一语地坐在沙发上。晏槿半蹲在她面前,拧干手帕轻轻擦她手上的血迹。 两人一路无话地回到家,沉默到了现在。 晏槿换了三次水,才擦干净常小渝脸上、手上的血迹。 还好她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小区里的人都睡下,没人发现异常的两人。 “先睡吧,很晚了。” 晏槿准备去倒水,刚起身衣角就被拉住。 腰部被紧紧环住,她只好先放下水盆,手掌轻轻抚上常小渝的头顶。 常小渝紧挨着晏槿的腹部,感受着怀里传来的温度她才踏实了很多。 “没事了。”晏槿声音放得极轻:“以后都没事了。” 常小渝收紧手臂:“对不起,吓到你了。” 覆在她头顶的手微顿,晏槿柔声道:“是有点,但你是为了保护我才那样,所以也没有很害怕” 她不愿回想当时的场景,她也不敢想要是刘志豪真的死了,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 “我保证,以后一定会控制情绪,再也不会失控。” 常小渝也有些后怕,她怕的不是刘志豪死在她手上,她怕的是因为她的冲动和失控,影响到晏槿未来的生活。 她应该要考上大学,找一份喜欢的工作,幸福平安的过一辈子。而不是被牵涉进一桩杀人案件,从此人生履历被染上污点。 毕竟这个世界是法制和文明社会,不能说杀人就杀人。 她不能全凭自己任性,否则小世界坍塌,晏槿的灵魂会被一起埋葬,永远回不了星际联盟。 “我相信你。” 晏槿覆在她头顶的手顺着鬓角滑到耳际,轻轻蹭了蹭常小渝的脸颊:“很晚了,去睡吧。” 常小渝埋在她腹部深吸了一口气,仰着头看她:“我想要一个晚安吻,可以吗?” 晏槿微怔,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犹豫片刻后终是没忍心拒绝。 她弯腰俯下身子,在常小渝额间印上一个轻吻。 常小渝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回吻的冲动,她睫毛颤抖不止,半晌后才睁开眼。 “我、我去倒水,明天见。” 常小渝不想就这么放她离开,起身飞速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这是回礼,我回去了。” 直到关门声响起,晏槿才从恍惚中回神。她伸手摸了摸唇瓣,碰到自己滚烫的脸颊。 …… 孙恬走进教室看见端坐在座位上的晏槿和常小渝,顿时僵在原地。 她们不是被刘志豪带走了吗?怎么还能安然无恙的上学? 孙恬低着头不敢看她们,快步走到自己座位坐好。 常小渝注意到孙恬畏畏缩缩的背影,轻嗤了声就不再关注她。 一整天孙恬都惴惴不安,她心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忐忑。她们没出事固然是好的,但刘志豪没达到目的,会不会又找上自己? 孙恬没心思听课,下午放学后还魂不守舍的,别人跟她说话也答非所问。 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眼看晏槿和常小渝也要离开,孙恬鼓起勇气走过去。 “你们没事吧?” “对不起,我是被刘志豪威胁的。” “他说我要是不按他说的做就会弄死我。”孙恬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常小渝冷冽的目光刺得孙恬不敢抬头。 “迫不得已就故意把我们带到刘志豪那儿去?要是你真害怕,可以告诉家长、老师,而不是害怕自己被伤害就去伤害别人。” 孙恬想反驳,但又不知说什么好。 她不敢和常小渝说话,转头可怜又委屈地看着晏槿:“晏槿,你会原谅我吗?” “就算不原谅也没关系……”孙恬苦笑了下:“至少……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安全回去的吗?我真的不想再被刘志豪威胁了。”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孙恬和刘志豪之间的事常小渝不感兴趣,想必经过昨晚,刘志豪应该不敢再来招惹她们。 但会不会找孙恬麻烦,那就不知道了。 “大家都是同学,你们不能那么狠心……” “既然是同学,你不也毫无负担的帮刘志豪对付我们?”常小渝笑了笑:“我们要去吃饭了,就不跟你聊了。” 晏槿自始至终没和孙恬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不想给她。 两人离开后,孙恬颓然地回到座位,什么心思都没了。 高三的生活充实而快速,眨眼间上学期就已过半。就在她们都快忘了刘志豪这号人物时,一则新闻爆炸式的在全国各大媒体、论坛炸开。 职校学生强迫侮辱多名女生还拍摄违法视频的新闻刷屏各大版面,刘志豪的信息被扒出来,连带他就读的学校也成了众矢之的。 在此之前刘志豪曾试图报复孙恬,孙恬忍无可忍,将事情始末悉数跟家长和老师都说了,家孙父孙母气愤不已,和刘志豪争执途中,孙父被捅了数刀。 报警后警方根据孙恬和孙家的线索开始调查刘志豪,一查就挖出了他过往嚣张的黑历史,几乎没怎么费功夫就掌握了证据对刘志豪进行抓捕。 警察破门而入时,刘志豪正伙同几人销毁电脑和光碟。电脑和光碟里都是刘志豪团伙拍摄的女生视频,数量庞大到触目惊心。 刘志豪被抓进监狱后,网上舆论继续发酵。有气愤的网友直接跑去刘志豪的学校抗议,学校大门口三天两头被丢垃圾、泼脏水,很快比阴沟里的脏水还要恶臭。 学校开除刘志豪也挽救不了臭掉的名声,毕竟刘志豪作威作福也不是一两天,学校只是警告过他几次就没下文了。 刘志豪进监狱后,不顾一切地想要脱罪,还想拉常小渝下水,声称被她差点打死。 然而常小渝和晏槿去警局录过笔录后,警方根本不相信刘志豪的说辞,他多次骚扰两人的记录还在,任谁看了都觉得常小渝和晏槿才是受害者。 常小渝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原则,故意放出刘志豪为了争取减刑,要指认他背后势力的消息。 想必消息传开后,刘志豪能彻底闭嘴了。 14. 1.14 随着晏成科和刘志豪相继进入监狱,晏槿的生活彻底恢复平静走上正轨。 有时候午夜梦回,她会怀疑这样的生活是否在做梦。她不止一次半夜从卧室出来,点亮家里所有的灯,在确认只有她自己后才确信她的生活是真实的。 “这套题是我花了不少钱才买到的,据说对高考题的预测非常准。” 常小渝从包里掏出厚厚一叠资料放到晏槿桌上,晏槿无奈:“你怎么还相信这个。” 市面上不少机构都打着“预测高考题”的幌子兜售练习题,有的干脆编纂题库,声称刷过一遍就能拿高分。 晏槿向来是不信的,有那个时间做所谓的预测题,不如把学校里教的知识好好巩固。 “哎呀,反正都是题,多做点又没坏处。” 晏槿摇了摇头,尽管心里不信,但在常小渝的盛情邀请下还是跟着她做完了整套题。 而其中有些题竟然真的出现在了高考题目当中,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解题思路是一样的,晏槿在震惊之余还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运气和概率,这也能被猜中? 考完最后一科,晏槿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走出考场。好几道大题和她做过的练习很像,她不认为这是巧合。 她心里惴惴不安,这算泄题吗? 晏槿在考场外见到了等她的常小渝,她罕见地露出严肃而凝重的表情:“你跟我说实话,你那套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 碍于周围人来人往,晏槿欲言又止,但她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常小渝知道晏槿一定会来问自己,只好解释道:“那些题……其实不是我买来的,是我自己做的预测……我怕预测的不准,就说是买来的……” 晏槿听她这么说,惊讶之余松了一口气:“真的?我还以为……泄题了。” “怎么可能!”常小渝有一万种办法知道高考题,但她不屑那么做。 星际联盟的人在大脑构造和智慧程度方面远超地球人,更何况这只是地球学生的考试,对常小渝来说并非难事。 “我预测得这么准,看来以后可以考虑开家教育机构。”常小渝开玩笑道:“这算找到财富密码了吗?” 晏槿无语地看向她:“还是算了吧,你这准确度太惊悚了。小心被抓进去。” 常小渝笑了笑:“说着玩儿的,我可是要去念警校的人。” 心头大石落地后,晏槿终于卸下重担,笑容都多了起来。 此时刚考试完,人潮和车流都挤在一起。两人艰难地往外走,常小渝趁机牵住晏槿的手,直到走出人群也没放开。 晏槿余光瞟了眼握在一起的手,没有抽出来任由她牵着自己。 “阿槿,考试结束了,我们的事是不是该说清楚了。”常小渝一刻都不想再等:“你什么时候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 晏槿眉头微挑,这话说得她像个负心汉。 “其实我也不是想要你立刻给我一个答复,只要能待在你身边,什么身份我都可以适应。” 晏槿被她以退为进的说法逗笑,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偏偏还要说大度的话。 常小渝跟着她微笑,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怎么样?我很懂事吧?” “什么身份都行,你确定?” “当然。” “那就当最好的姐妹吧。” 常小渝当场石化:“姐、姐妹?” 晏槿难得想逗逗她,认真点了点头。 常小渝可不想当什么姐妹,她们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姐妹、朋友的关系。 晏槿笑着掐了下常小渝鼓起的脸颊:“逗你的。” “当女朋友怎么样?” 常小渝眼睛一亮,勾住她的脖子就凑上去亲了一下。 这下轮到晏槿石化,她没想到常小渝这么大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做这么亲密的举动,红着脸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常小渝轻笑,晏槿想要逗她还得再修炼,至少现在的晏槿比起她还青涩太多。 “舟舟……你们在干什么!” 谢大勇皱着眉难掩怒容,愉快的心情在看到方才那一幕时荡然无存。他指着常小渝,又看向晏槿,手指都在颤抖。 “你们在干什么!” 晏槿有一瞬间的慌乱,感受到身旁人的淡定后,她也渐渐平稳下来。 谢大勇脚步如飞地走到两人面前:“说话!” 常小渝举起牵着晏槿的手:“如您所见,我们在一起了。” 谢大勇是一个好爸爸,对女儿的事尽心尽力,努力工作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谢栀舟。常小渝占用了谢栀舟的身份,哪怕做不到女儿对父亲的爱,也会做到应有的尊重,并保证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不能过多干涉自己的前提下,否则她只能做到赡养义务。常小渝丝毫不认为对待除晏槿以外的人冷漠有丝毫问题,在这个小世界里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只有晏槿。 “你们都是女生!” 谢大勇劳碌朴素了大半辈子,生活也单一封闭,哪怕在大城市生活这么久,知道两个男生或是两个女生也能在一起,他都认为那是别人的事,只是一种新潮又小众的癖好,最后总归要结婚生子,否则还怎么延续后代? 他很保守,但也是他这个年龄段最为普遍的想法。 谢大勇从没想过自家女儿会和女生在一起,在他的想象中,女儿考上大学,毕业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再和一个男人结婚生子,这就是最幸福的生活。 等到了那时候,他作为父亲的任务才算完成。 “爸,我本来想找个机会跟你说的,既然你都知道了……” 谢大勇怒火涨得胸口痛:“舟舟,两个女生怎么在一起?这是不正常的!你们还小,千万别走错了路!” “叔叔,我们……” “你闭嘴!”谢大勇一声怒喝,他现在不想看到晏槿。 “你跟我回去!” “爸,我已经成年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大勇气急,高高扬起手作势要打。对上常小渝倔强的眼神,高扬的手迟迟没有挥下去。 “如果你硬要和她在一起,就别认我这个爸爸。” 这是谢大勇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让女儿二选一。 晏槿不想让常小渝为难,她们以后有很多机会在一起,现阶段可以适当妥协,没必要硬碰硬伤了谢大勇的心。 她始终记得谢大勇对自己的帮助,不想他们两父女因为自己反目成仇。 “好,我一会儿回去收拾东西搬家。”常小渝几乎没有犹豫:“虽然你要和我断绝关系,但你始终是我爸爸。以后我会赡养你……” 谢大勇愣住了,他没想到女儿能那么果断。一瞬间百感交集心如死灰,他赤红着眼:“你、你……” 相较于谢大勇激动的情绪,常小渝显得异常冷静。 “我先回去了,你过两个小时再回去吧,那时候我应该走了。”常小渝牵着晏槿就要走,临走时她忽然回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考得还不错。等录取通知书到了,我会给你发消息。” 常小渝毅然决然地从家里搬了出来,说是搬家其实就是把自己的东西搬到晏槿家,左右不过几层楼的距离。 “真的没事吗?”晏槿忍不住问:“有任何事都别憋在心里,可以告诉我。” 常小渝太冷静了,丝毫没有刚和家里决裂的伤心难过。 “没事。”常小渝拉着她坐下:“我爸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相信给他一点时间,他会理解的。” “再说我也没搬到很远的地方,楼上楼下的,到时候我多去我爸面前晃一晃,他肯定会心软。” 见她满脸轻松,晏槿稍微放心了些:“但愿吧。” 常小渝东西不多,加上她一直在有计划和目的地往晏槿家放东西以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她只需要从家里拿些换洗衣服过来就行。 晏槿看着她高兴的背影,边整理衣柜边哼歌,不禁想难道她是故意住到家里的? 高考结束的当天,她不仅多了一个女朋友,还被对方家长撞破,甚至莫名其妙开始同居了。晏槿扶额叹息,这进展未免太快了些。 同居一个月后,两人陆续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常小渝送算能彻底放松下来,这段日子她忙着体测、面试,都没时间休息。 如今尘埃落定,她总算可以享受剩下的假期了。 常小渝如愿考进中央警校,晏槿则是考取了财经大学,两人的学校都在首都,但相隔一个小时的车程。 常小渝这天特意等在楼下,远远就看到谢大勇骑自行车回来。 “爸,我和晏槿都考上了。” 谢大勇“哼”了声,哪怕心里高兴得不行,面上还要努力维持冷漠。 “这是录取通知书,您不看吗?” 谢大勇脚步一顿,黑着脸:“拿来。” 常小渝忍着笑,把录取通知书给他。 谢大勇小心翼翼地接过,看到学校名字和警徽时,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心里的自豪感一点都不少。 他们家历来都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厉害的人,没想到他的女儿还真出人头地了。 “晏槿更厉害,考上的是财经大学呢。” 谢大勇一听到晏槿的名字脸又黑了,把录取通知书塞回常小渝怀里,撇过头去锁自行车。 “那我回去了。” 常小渝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谢大勇的声音:“今晚回家吃,叫晏槿也来。” 常小渝豁然转身,忍不住露出笑容:“好。” 谢大勇看她一脸得逞的样子就烦躁,越过常小渝上楼去了。 15. 1.15 常小渝带晏槿回家时大门是虚掩着的,谢大勇还在厨房里忙活,时不时传出炒菜的声音。 桌上已经放了不少菜,还都是大菜,这架势比过年还丰盛。 谢大勇端着糖醋鱼出来:“愣着干啥,过来帮忙,真以为自己是客人?” 常小渝赶紧帮忙拿碗筷,晏槿也伸手去接。谢大勇自己把红烧鱼放好:“你就不用了,坐下吧,马上吃饭了。” 晏槿收回手,默默站在原地。谢大勇的态度不冷不热,她摸不准是什么意思。 常小渝摆好碗筷,拉着晏槿坐下:“爸,就我们三个吃饭,做这么多菜?” “嗯。”谢大勇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还特意准备了啤酒:“慢慢吃就行了。” 他开了一罐啤酒:“首先恭喜你们考进心仪的大学。” “再然后……”谢大勇看了眼晏槿:“你们要在一起,我也阻止不了。” 这段日子他算是看清了,自家女儿是铁了心要和晏槿在一起。更让他又心酸又欣慰的是,就算没他这个爸爸在身边,女儿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一种孩子已经长大独立的滋味让他没办法再把女儿当成孩子来看,加上女儿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去首都念书,他若是再僵着,以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他还想送女儿去念大学呢。 “我只希望你是深思熟虑过的。”谢大勇看向常小渝:“你们这关系……我也没什么经验……咱这地方小,可能接受不了。以后你们就留在首都,别回来了。” 晏槿握住杯子的手收紧,既开心又有种负罪感。谢大勇能同意她们的关系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好像因为她,让谢栀舟有家也不能回了。 常小渝本就没想过再回来,顶多偶尔回来看看谢大勇,如果谢大勇愿意,她甚至可以将他接到首都一起生活。 “爸,我是准备毕业后就留在首都的,到时候你也来吧。” 谢大勇摆摆手:“我就不去了,老骨头一把,还是留在这里好。” “我也不指望你成龙成凤,偶尔回来看看我就成。”谢大勇又喝了一口啤酒,满桌子的菜他还没动筷子,光顾着喝酒。 “我明白的,到时候我常带晏槿回来。” 谢大勇点点头:“晏槿,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到了首都,你们互相照应着。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钱你收着。” 谢大勇拿出一张信封递给晏槿:“这钱你俩一人一半,以后舟舟有要花钱的地方,让她自己找你拿。” 晏槿茫然地看向常小渝,又看向谢大勇,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拿着吧。”谢大勇干脆把信封放到她面前:“也不是多少钱……” “接着吧。”常小渝侧头低声在晏槿耳边说:“你管钱我爸比较放心。” 信封意味着什么晏槿很清楚,这是谢大勇对她们关系的肯定。她缓缓伸手拿起信封,仿佛有一阵暖流由信封蔓延到她全身。 “谢谢叔叔。” “客气什么。”谢大勇终于拿起筷子:“都动筷子,到了首都可吃不到这些家常菜了。” 晚饭后常小渝帮着收拾了厨房,两人下楼丢垃圾。夏日晚风吹散了周遭的闷热,院子里不少大人和小孩儿在乘凉,到处都是嬉闹声。 “走一会儿再回去?” 晏槿点点头,两人沿着小区朝外走,不知不觉都走上了去往学校的路。 夕阳橘红色的光撒在远处的教学楼,将斑驳的墙面镀上了层暗粉色。晏槿看着熟悉的教学楼,回想起她刚踏入高中时的无助,如今不过两三年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看什么?” 暑假的学校大门关上了,两人就在校门口没进去。门口的保安亭倒是开着的,里面却空无一人。 “在看教室。”晏槿收回视线:“我以为毕业了我就不会想回来,原来……我还是想念这里的。” 这里有太多回忆,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她和谢栀舟的回忆。 她们一起经历了足以改变她人生的事情,而她的人生,的确因为谢栀舟的出现被改变了。 “以后想回来我就陪你回来。”常小渝揽住她的肩头:“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陪你。” 晏槿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只要和她在一起,她心里总是暖的。 常小渝看着晏槿被夕阳染红的脸,鼓噪的心跳让她自动屏蔽周遭所有人和物。她的眼里只能看见晏槿,以及那双越来越放大的眸子。 直到唇上传来柔软又炙热的触感,晏槿才恍然惊醒。她猛地后退捂住嘴:“这么多人呢!” 平日里的冷静自持消失得荡然无存,晏槿惊慌失措地看向别处。 常小渝笑着勾住她的脖子:“那又怎么了。” 晏槿被问住了,愣愣地看着她。 “不用在意别人,我们自己开心就行了。”常小渝又在她侧脸落下一吻:“再说除了我,你还在意谁?” 晏槿眼神柔和下来,缓缓回抱住她:“你说得对。” 临近大学报道,常小渝背对晏槿正在收拾行李。晏槿看着她单薄又忙碌的背影,一颗心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们要一起去首都念大学了,虽然没在同一所学校,但未来的生活已经有迹可循。不是那么轰轰烈烈,但一定是细水长流般的平稳。 …… 常小渝先和谢大勇一起送晏槿报到,帮她收拾好寝室后才去警校报到。 不同于财经大学一派热闹的景象,警校更为庄重和严肃。 开学后她很快适应了校园训练生活,除了不能经常去找晏槿,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晏槿进入大学后每年都拿奖学金,追她的人各个专业都有。在得知她有个警校女友后,追她的人才终于消停。 一晃大学四年过去,常小渝考取心理学专业研究生继续念书,晏槿则是成功进入一家跨国企业从事金融分析。 常小渝空闲时间变多,晏槿却开始忙起来。 这天她加班到晚上十点,收拾好东西准备关灯下班时,经理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 “张经理?” 晏槿还以为整个部门就剩她,看到突然出现的张经理吓了一跳。 张经理三十来岁,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笔挺的西装,是印象中的精英模样。晏槿知道他学术背景很厉害,曾在海外做出过不错的成绩,在业内大佬云集的情况下有一定名气。 “我也刚加完班准备走。”张经理似乎也没料到还有人在,笑着说:“你加班到现在,公司得给你加工资了。” 晏槿笑了笑,对于新人来说加班是常态。更何况她刚进入行业,很多东西都不懂,自然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学习。 “加班到现在肚子都饿了。”张经理揉了揉肚子:“你知道哪里的夜宵好吃吗?我刚回国,还不太熟悉这边哪里有好吃的。” 晏槿想了想,推荐了一家曾去过的餐厅。 “那为了感谢你的推荐,我请你吃夜宵怎么样?” 晏槿不明所以地看着张经理,见他态度坦然表情诚恳,俨然是体贴员工的好上司。 “不用客气,我约了人。” “这么晚?男朋友?”张经理笑容不变:“没关系,叫上你男友也可以。我得感谢他有个这么为公司拼命的好女友。” “是女朋友。” 张经理笑容凝固,似乎没听见:“什、什么?” “我有女朋友。”晏槿又重复了一遍,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性取向和感情状态。 张经理的目的已经很明显,所以她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到了公司楼下,晏槿率先走出电梯,她已经看见等在大楼外的常小渝。 常小渝骑了一辆电动车,抱着头盔冲她招手。 这晚过后,关于晏槿有女朋友的消息在部门瞬间传开。张经理还故意打趣晏槿:“那晚有幸见过晏同学的女朋友,和她一样漂亮。哎呀,这漂亮女人都在一起了,我们这些单身男士可怎么办啊。” 晏槿淡定微笑:“张经理开玩笑呢,您孩子都上小学了,怎么会是单身呢?” 那晚晏槿把张经理的事跟常小渝说了后,常小渝就留了个心眼。这种人自视甚高,得不到的东西就会毁灭,所以她事先调查了张经理,让晏槿以备不时之需。 公开晏槿的性取向后,部门同事的反应不如张经理的预期,所以他才故意跑去晏槿面前挑衅。 张经理脸色一僵:“胡说什么呢?” 张经理在国外念大学时搞大过一任女友的肚子,他不愿意结婚,女方为了报复他悄悄把孩子生了下来丢给他就消失了。 碍于国外的法律,他只得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当单亲爸爸。工作以后孩子一直放在国外养,他则回国以单身人士自居,在公司里经常明里暗里撩妹。 但他装正派精英太久,以至于公司的女生以为他只是礼貌问候,有些涉世未深的还真被他迷惑住了。 “这不是您的孩子吗?”晏槿把电脑屏幕点亮,里面是国外一款社交软件的页面,上面赫然是张经理和一个男生的合照,两人有八九分相似,谁看了都得认为是父子。 这消息可比晏槿交女朋友劲爆多了,他们公司本就是跨国企业,里面交往同性的不在少数根本不是稀罕事。 反观张经理就不同了,平时装的正义凛然,原来人品堪忧。 没多久张经理被举报性骚扰下属,被总公司调走了。听说安排去了一个不重要的职位,很快他就辞职了,去向不明。 交女友的事公开后,晏槿便大方摆了她和常小渝的合照在工位上,偶尔路过的同事还会打趣她两句,她都欣然接受。 常小渝在念完研究生后,如愿成为一名警察。谢大勇拗不过常小渝,还是来了首都生活。他没做快递工作,而是租了铺子开起了小吃店。 晏槿工作走上正轨后,加班少了出差却多了,常小渝工作也忙,但两人总会挤时间过二人世界。 日子忙碌又充实地过着,直到晏槿在外地出差时接到一通电话,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晏成科被砍成重伤,不治身亡了。 晏槿没想到再次听见晏成科的消息时,是听到他的死讯。 晏成科去年出狱,当时还打电话来要钱。晏槿没给,后来晏成科没再联系过她。 常小渝得知晏成科死了并不意外,他人是坐牢了,但欠的钱还没还清。她只是不断把晏成科的藏身地点暗中透露给追债的人,晏成科躲都来不及哪还有精力去骚扰晏槿? 这些人估计被逼得狠了,把晏成科给砍死了。 案件交由当地警方去处理了,和远在首都的她们没什么关系。 葬礼是晏槿请人办的,晏成科下葬后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将晏成科安葬,算是她为人女最后的报答了。 随着晏成科下葬,她不愿回想的过去也被一同埋葬。从今以后,她可以毫无负担地迎接新生活了。 16. 2.1 溪宁虽然是个岛国,但笼罩在上空的雾气经年不散。自从开启全面工业化时代,这雾气一日比一日还要呛人。 走在街上迷雾朦胧,三米开外便是模糊一片。 时常能听到机器轰鸣的声音,高楼在迷雾里如同豁然拔高的巨怪,以强势冷硬的姿态张牙舞爪地占据城市每一个角落。 树林都被砍了,有那个土地种树,还不如多建几所厂房和高楼。铁路终年不眠,呜咽咆哮着穿过蛛网般密集的铁路网,将货物送往一个又一个城市。 商船从来不在码头多做停留,卸货再装货,循环往复将溪宁国的商品卖到全世界。 砚金术的发明更不得了,人们利用砚金术建造了蒸汽发动机,靠这样的机器可以建造一切。过去低矮的瓦房,一推就倒的木屋全被钢筋水泥所取代。 蜡烛早被淘汰,就连缩在旧城街最贫穷的人家都能用上一盏垃圾场里捡回来的蒸汽台灯。 祁砚就出生在旧城街,她出生的那一年“砚金术”发展到顶峰,无数人的生计都寄托在这上面。 所以她单名一个“砚”字。 只可惜她运气太差,非但没能靠着“砚金术”闯个名头出来,父母在她五岁那年双双染病去世,留她一个小女孩儿连下顿吃什么都不知道。 她得活下去,于是壮着胆子走出旧城街。 上阳是溪宁的首都,一条淮阳河由西向东将上阳划了南北。北边是“砚金术”运用最广泛的地区,南边则多是厂房,工人们也大都聚集于南边。 要过河,要么搭乘蒸汽船,要么就得从桥上走。 祁砚混在人堆里往桥对面走,走了大半天才抵达对面。 工厂和雾气混合着大海的湿气,让她又冷又热,没走多久就昏倒了。再醒来她躺在干净的房间,枕头和被褥还散发着花香。窗户是纯玻璃,房间中央的桌上还立了一盏造型精美的蒸汽灯。 对面墙角有一排暖气管,屋里特别暖和,祁砚都不想起床了。 直到傍晚有人推门而入,那人很高,穿着拖地金色长裙。袖口是荷叶边的,还绣了一圈金线。 脚上是一双同色系的高跟鞋,比雪还要白的脚踝上有一朵淌血的玫瑰。 从这晚开始,祁砚进入留仙阁,成了里面的一名花婢。 在成为花魁之前,留仙阁的姑娘们要学习各种技艺,琴棋书画是最基本的,等她们到了十四岁,便有留仙阁的掌教嬷嬷来进行考察,只有通过考察的姑娘才能成为花魁。 有了花魁身份,便能开始接客。花魁通常情况下卖艺不卖身,因为花魁们的身体都是留给大人物的。 留仙阁有严格规定,未经允许与客人私通,轻则毁掉容貌,重则绑上石块,直接丢进海里。 常小渝穿来时,祁砚已经十八岁,做了四年花魁。 上一世她一直和晏槿相伴到老,在晏槿离世的那刻,她立刻离开小世界,跟着晏槿的坐标马不停蹄地进入这个世界。 没想到意外出现了。 不知是否是星际联盟那边搞的鬼,常小渝竟然被挡在小世界之外。 她当即调出光屏,果然发现病毒已经将她建立的防御网捅了好几个窟窿。但这病毒的威力不同以往,哪怕她修复了漏洞也没办法直接穿进小世界。 她试图用自己的身份进入,但对任何小世界来说,一旦出现外来者整个世界便会坍塌,晏槿也会有危险。 常小渝不敢冒这个险。 紧急搜寻对策后,终于被常小渝找到了办法。 她只要答应一个人的愿望,在对方自动交出灵魂后,她便可以继续用对方的身份在小世界活下去,这样一来,小世界得以平衡,即便是星际联盟也查不到自己的踪迹。 祁砚是常小渝挑中的第一个对象,她和晏槿有交集,又死得极为不甘心。 她的愿望是活下去,并且要报复所有欺负过她的人。 常小渝答应了她临死前最后的愿望,成功以祁砚的身份进入小世界。 在原剧情里,祁砚是被晏槿杀死的,但死的本不该是她。 她临死前回忆起那晚,极致的快乐过后,是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她没想到,容貌精致的女人,张开獠牙时依旧那么性感。 以至于她直到咽气都沉醉于那惑人的美貌,连一丝疼痛都没察觉到。 那晚去晏槿公寓楼里的本该是叶琳娜,是她和猎人设计躲过,将祁砚推了出去。 就在晏槿吸干祁砚的血时,猎人悄然推门而入,趁她不备用银剑刺入她的胸膛。白昼到来时,猎人将晏槿的尸体悬挂在公寓外,浓雾下稀薄的阳光穿透她青白地皮肤,烧出一个又一个黑洞。 众人欢呼着,猎人再次背上行囊,寻找下一个留在人间的血族。 若说人们最怕的是什么,那便是嗜血又凶残的血族。他们与常人无异,只有在露出尖尖的獠牙时,才会暴露出血族疯狂杀戮的一面。 但血族也有弱点,他们惧怕阳光,害怕银器,所以他们只在夜间出没。 上阳便昼夜不停地开着蒸汽灯,避免整座城市陷入彻底的黑暗。 留仙阁就开在淮阳河边上,沿路蜿蜒了一排比阳光还要锃亮的蒸汽灯。留仙阁外的石板路一层不染,反射着暖黄色的暧昧光晕。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留仙阁外的马车、汽车络绎不绝,空气里都是混杂的香水味。从留仙阁外路过,都得染上一身的香味。 常小渝穿上花魁的衣服,今晚是黑色之夜,所有花魁和客人都被要求穿上黑色系的衣服。 她坐在镜子前,任由身后的婢女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衣柜前有两位婢女仔细挑选衣服,她们纤细的手腕上搭了得有十几件。 身后婢女们忙碌但有序,从帽子到脚链,都得经过精心挑选。 常小渝穿上收腰黑色丝绸长裙,完美展现了身体曲线。她皮肤白,黑白的反差让她整个人如同一颗发光的珍珠般耀眼。 长裙下只穿了内衣裤,连打底的都没有。 裙边开叉到大腿中间的位置,能将暧昧的手恰到好处的阻止。 戴上黑色宽边帽,黑纱遮住半边脸,最后一点口红涂好后,常小渝的妆容才算全部完成。 她捡了件黑色针织短衫正要套上,身旁的婢女出言提醒:“小姐,外套就不必了。” “我暂时穿着,有点冷。” 她这长裙上半部分和吊带没什么区别,手臂到胸口大片都露着,已经冻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晚会开始后,您记得将外套脱掉交给侍从。” “嗯。” 黑色之夜是留仙阁举办的主题晚会,是颜色系列的其中一个。 常小渝乘电梯下到大厅时,宴会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客人大多穿西装,有些穿着正式的宫廷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参加名流宴会。 “祁姐姐,你可算来了!” “祁姐姐,要喝葡萄酒吗?这可是昨天才从国外运回来的。” “祁姐姐,吃蛋糕吧,先垫垫肚子。” 常小渝一出现,身边立刻围上来不少女生。看年纪都很青涩,婢女们根据她们的长相和身材替她们搭配了适合的妆容和服装。 美得各式各样。 但在常小渝看来,她们都只是小孩子。哪怕妆容和服装再适合,都处处透露着小孩装大人的违和感。 或许有些客人就喜欢这份违和感,已经有不少视线朝她们这边看。 留仙阁的花魁分为了两个阵营,一个以叶琳娜为首,一个则是以祁砚为首。 围在叶琳娜身边的,多是成熟花魁,她们就见不得像祁砚这样的后起之秀。 相较于叶琳娜走的高冷成熟风,祁砚乖巧可爱,时而又会泄露稍纵即逝的性感和妩媚。很快她的客人量就赶上了叶琳娜,成为了留仙阁排名第二的花魁。 比她资历久的花魁自然看不顺眼,纷纷和叶琳娜抱团排挤祁砚。 而年轻花魁们视祁砚为榜样,对年长花魁的冷嘲热讽不以为然。 在留仙阁,资历固然重要,但谁能留住最多的客人,谁能让客人花更多的钱,谁就最有本事。 “祁小姐,不知小生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喝一杯?” 年轻花魁们纷纷噤声,交换暧昧的眼神。 常小渝点头:“好。” 年轻男人姓安,大家都称呼他为安公子,真实姓名从没透露过。不过他出手大方,一晚能开好几瓶顶级红酒,便没人再纠结他的名字。 安公子原本是叶琳娜的常客,某次她有事耽搁下来晚了,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祁砚就成功抢到了这位客人。 从那以后,安公子到留仙阁只找祁砚作陪。平日里还会送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和珠宝首饰,导致留仙阁里都在传安公子是真的爱上了祁砚。 二楼的露台边正好有张空座子,常小渝跟着安公子坐下。 “祁小姐今晚很美。”安公子一身黑西装,唯一的颜色是胸口的口袋里装了一支红玫瑰。 “谢谢。” 安公子招来侍从,开了瓶香槟。 “这次出海我去了法国,他们的建筑真是精美……还有梅尔公寓……”安公子喜欢说他出海的经历,祁砚也喜欢听,她通过安公子了解到不少新鲜咨询。 面对安公子卖关子的刻意停顿,常小渝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安公子这才满意一笑,低声道:“说起梅尔公寓,那里曾发生过一起轰动全法国的惨案。” 17. 2.2 “有一位来自英国商人,他租下了梅尔公寓第三层的位置,经常请人去公寓聚会。有次到了约定时间,大家都到了公寓门口,却不见那商人出来迎接,敲门也没人来应。他们意兴阑珊的回去,想着等商人再出现时一定好好问他。” “结果一连四天,商人都没出现。人们这才觉得不对劲,叫上了警察再次去了梅尔公寓。” 安公子微微屈身,压低脑袋抬眸看常小渝。 一阵带着湿意的风吹来,常小渝裹紧了身上的薄衫。 从二楼房间里透出的光晕被夜色稀释,与淮阳河上船舫泄出来的暧昧光线交织,昏暗地打在安公子的侧脸,让他的表情模糊到诡异。 “他们刚到楼下,看到聚集了一批人,空气里还有难以忍受的臭味。人们纷纷指责那英国商人,不知他在房间里鼓捣什么,又臭又腥,其他住户不得不下楼。” “警察带着人上去,臭味越来越浓。他们合力破门而入,看到了让他们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 安公子继续说道:“那英国商人□□地仰趟在沙发上,身上都是触目惊心的咬痕。据说伤口特别大,透过外翻的肉沫还能看见骨头。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他脖子上那道伤口,咬得他整颗头都快断了!还有半边肩膀……”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安公子的肩膀,他下意识回头:“是你呀,叶小姐。真是有段日子没见了。” 叶琳娜有一头黑色长直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她将刘海挽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安公子,小心吓到妹妹。” 叶琳娜穿了一件黑色斗篷裙,高雅又不失神秘感,手腕上还拎了一盏镀金小灯。 安公子坐正身子,靠在椅背上:“祁小姐若是害怕了,小生可以一直陪着你。” 常小渝敷衍地笑了笑,没有搭理他。 “这里恰好还有两个座位,介意拼桌吗?” “怎么会?能和美丽的小姐同桌喝酒,是小生的荣幸。”安公子做足了绅士做派,还特意起身亲自拉开椅子。 叶琳娜微欠身表示感谢:“稍等,我这就去领客人过来。” 安公子愣了愣,他以为只有叶琳娜自己,没想到她还要带客人。一时间五味杂陈,表情有些复杂。 这一幕常小渝看在眼里,这安公子表面一副君子做派,实则心眼小又爱表现。他可以找别的花魁,却不容许自己曾经看中的花魁服侍别的客人。 很快叶琳娜领着她的客人一前一后的来了。 高跟鞋的声音踩在木地板上,周围的低声交谈、女子柔媚的嬉笑、男人的轻声调戏仿佛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只有那一下又一下的“哒哒”声,破开潮湿的雾气直击耳膜抵达心脏。 常小渝眯起眼,借着不太明亮的霓虹看向叶琳娜身后的人。 女人背对着光而来,长发挽起,修长的脖颈高出竖起的领口半截,线条利落的下颚线将她身后的光线切开。 随着女人的走近,一股奇异的香味驱散了周围混杂的香水味,有雨后初生植物的清爽,又有割开蜜腺骤然爆发的香甜,旖旎却危险,亦勾得人好奇不已,想要一探这香味的究竟。 黑色旗袍在她身上异常服帖,纤细的腰肢宛如一支夜风中摇曳晃动的玫瑰花,娇弱的模样像是在等待采撷。 “这位女士姓晏,是我的客人。” 安公子早已看呆,从溪宁国到欧洲,他见过的女人不在少数。眼前这女人的长相和气质他甚至无法形容,他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美丽到极致是一种危险,安公子心脏剧烈跳动,呼吸声逐渐加重。 叶琳娜仿佛没看见安公子的异状,抬手叫来侍从:“晏女士,您要喝什么酒?我们这里……” “沙龙贝尔桃红香槟怎么样?”常小渝撑着下巴看向晏槿:“虽然是刚进入市场的香槟,但味道很好,尤其是……这款香槟来源于一个爱情故事。” 晏槿幽深的眼神落在常小渝身上,漆黑的瞳孔仿佛能吞噬一切。 半晌,她含笑点头:“就这个。” 略低沉清冷的声音被一丝笑意中和,绵软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旖旎。像是刻意在制造暧昧,仔细捕捉时,这暧昧又化作振翅的蝴蝶,扑扇着翅膀慢悠悠地飞向高空,徒留抓不住的余味还在萦绕。 简单三个字,就已经让常小渝腿软。她感觉自己脸颊迅速升温,还没喝酒就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叶琳娜低头把玩手腕上的镯子,这是晏槿送给她的。 留仙阁的客人有男有女,女士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但出手阔绰的女士,仅此一位。 她带晏槿过来的确是存了竞争和炫耀的心理,她要让祁砚看清楚,哪怕没了安公子,她照样能找到一位优质客人,还不用忍受动手动脚的揩油。 但目前局势不太妙,晏槿好像对祁砚有了兴趣。 叶琳娜心中警铃大振,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沙龙贝尔香槟不过是刚进入市场的便宜酒,怎么能配得上晏女士?” 她勾唇浅笑:“不如开一瓶路易王妃?” 安公子暗自咋舌,英国皇室的御用酒说开就开,这个姓晏的女人到底是谁? 无数个猜想在他脑海中闪现,他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到。溪宁的权贵没有姓晏的,那么是哪家的新夫人?他想了一圈,觉得不太可能。 哪家的夫人会来留仙阁玩乐? 越是身份不明,越要谨慎起来。这是他出海多年形成的习惯,这女人美得不似真人,除非她是刚来溪宁国不久,否则他不会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晏槿瞥了叶琳娜一眼:“可以。” 还不等叶琳娜露出笑容,就听见晏槿不紧不慢地朝侍从说:“两瓶一起开。” 侍从面不改色地点头:“您稍等。” 叶琳娜来不及绽放的笑容凝固在半路上,她生得冷艳,不笑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颇像一株立在雪山上的雪莲。 晏槿不禁多看了两眼。 常小渝忍住酸意,让自己不要泄出多余的情绪。 这时候晏槿恐怕已经盯上叶琳娜了,正处于开始接近的阶段,她还有机会。 平复好情绪后,她忍不住偷偷打量晏槿。 晏槿低头从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一盒香烟,细长的香烟夹在手中:“介意吗?” 安公子忙道:“您请。” 女士香烟时下很流行,留仙阁里的花魁们收到的礼物里就有高级香烟。 但晏槿抽的烟明显不是时下市场上流通的香烟,无论是包装还是香烟本身,都精美太多。 安公子好奇地问:“冒昧问一句,晏女士抽的是那个牌子的香烟?恕小生见识短浅,好像没见过。” “不是什么名贵的烟。”晏槿开口间有白色的烟雾从她唇瓣溢出,缭缭升起的烟雾让她更加迷人:“自家做的,不值一提。” 安公子还想问什么,突然心脏发紧,莫名的心悸让他没再开口。 这时侍从拿来开好的酒,为在座四人都放上酒杯。 随着酒液倒入玻璃杯,酒香霎时溢开。 夜色愈发粘稠,让晏槿那双漆黑的瞳孔更加神秘起来。 常小渝酒量不好,只是浅浅挨了下唇瓣就放下酒杯。 叶琳娜不经意地扫她一眼,心里轻斥她没见过世面。 安公子潇洒地举起酒杯:“今天沾了晏女士和叶小姐的光,小生有幸喝到路易王妃,敬二位。” 喝了酒后,安公子胆子大了起来:“晏女士应该不是溪宁人吧?” “何出此言?我与在座诸位在外貌上并无二致。” 溪宁国充斥着各个国家和不同种族的人,相比于金发碧眼的洋人,晏槿的确看不出是外国人。 安公子笑道:“小生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外,凭直觉就能分辨不同国家的人。” 晏槿勾着酒杯底座把玩:“我的确不是溪宁人,我来自……法国。” 严格说起来,她不是任何国家的人。只不过上一个待的地方是法国,所以声称来自法国也不算谎话。 安公子来了兴致:“真是巧了,小生方才还在和祁小姐讨论梅尔公寓的事,还有那个脖子快断了的英国商人。” “听说是被血族咬死的。”安公子凑到晏槿面前小心翼翼地问:“这是真的假的?他运气也太差了。” 叶琳娜皱起眉:“安公子慎言。” 哪怕只是听到“血族”两个字,叶琳娜内心就充满恐惧。传说血族凶残嗜血,将人类的血当做食物,比最恐怖的野兽还要恐怖万分。 夹在指尖的香烟还冒着白烟,晏槿弹掉烟灰:“是真的。” 叶琳娜倒吸一口凉气,抖着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五脏六腑传来烧灼感后,她才感觉没那么冷。 安公子脸色白了两度,他只是从报纸上看到这条新闻。他以为是博人眼球的标题党,只是拿出来吓姑娘玩,没想到是真的。 他表情僵硬,尴尬地笑了笑:“我……我还以为……” “以为是吸引眼球的说辞?”晏槿熄灭香烟,将它丢进烟灰缸里:“血族可不是传闻中的怪物。” “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 常小渝关掉水龙头,随手在身上擦干残留的水珠。 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往裙子上擦手,可不是淑女行为。” 常小渝抬头从镜子里看到晏槿抱着双臂站在自己身后,带着侵略性的眼神非但不惹人讨厌,反而让人欣喜于被她仔细打量。 常小渝不仅没有停止擦手的行为,还将手里的未干的水份在衣服上擦干:“我本来就不是淑女。” 晏槿似是想起她的身份,面带愧意靠近:“抱歉,是我忘记了。” “你不像花魁。”晏槿倾身往她肩颈处嗅了嗅。 “那像什么?” 晏槿没有回答,而是靠得更近了。 柔软的腹部相触的瞬间,常小渝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晏槿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又有些沉醉在这阵香气里,哑着嗓子问:“这是我第三次来留仙阁,为何前两次没见过你?” 要是一早就遇到这样迷人的小姑娘,她就不会在叶琳娜身上花心思。 毕竟这个小姑娘身上的味道好闻多了,鲜血的味道想必也更加可口。 她被鲜嫩的香味吸引,埋首在常小渝肩窝处不断深呼吸。常小渝退无可退,身后是洗手台,她半边身子都被晏槿禁锢着。 “别动。” 晏槿一手圈紧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将怀里的人箍得更紧。 脖颈处传来湿热的气息,常小渝缩着身体不敢动,也不想挣扎。 舌尖若有似无地沿着血管的位置一路攀爬,从下巴缓缓移动到嘴唇。晏槿半眯着眼,不等常小渝闭上眼睛,张嘴便含住她的唇瓣。 这个吻和晏槿一样,带着入侵者席卷一切的气势。 刺痛感麻痹了常小渝的神经,她扬起脖子迎合晏槿越来越强势的吻。 在她氧气快耗尽的前一刻,晏槿才依依不舍地退出。 晏槿的唇色异常红艳,还带着不算浓烈的铁锈味。她伸出舌尖,当着常小渝的面将自己唇上的血迹舔得一干二净。 她视线定格在常小渝的唇角,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残留在常小渝嘴角的血迹一同扫进自己嘴里。 喉头滚动后,是一声暧昧的轻叹,躁动不安的灵魂终于得到慰藉。 临退出时,晏槿还不忘轻轻允吸常小渝唇上的伤口。 直到再也没有血珠溢出,晏槿才彻底结束这个吻。 18. 2.3 那晚过后,来找常小渝的常客从安公子变成了晏槿。安公子出现的次数倒是减少,听说又要准备出海了。 “你和安公子关系很好?” 晏槿躺在常小渝大腿上,闭着眼睛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假寐。 “不过是花魁和恩客的关系。” “嗯。” 晏槿似是睡了过去,房间内很安静。蒸汽灯都关着,只有壁炉里的火焰不停燃烧着,发出“噼啪”声响。 晏槿只在晚上过来,她出手大方,特意在留仙阁订了间房。只要她过来,常小渝那晚的时间都会留给她。 “你今天很好闻。” 晏槿睁开眼,从她腿上坐了起来。 常小渝揽住她的腰:“今天换了一种新的香水,是从古瓷国进口回来的。” 晏槿一只手从她的腰际划过裙摆的边缘,从她胸口的皮肤一路划到嘴唇。指甲刮过的地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常小渝屏住呼吸,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晏槿指腹轻轻掠过唇瓣,常小渝瞄准了她的指尖,红唇轻启挡住了她下一步动作。 常小渝抬眸看她,发出无声的邀请。 壁炉的火光继续摇曳,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几乎融为一体,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唇瓣相触时,晏槿呼吸陡然加重。她将身体的力道都放在常小渝身上,不断加深这个吻。 熟悉的铁锈味蔓延开来,晏槿如同久旱逢甘露拼命地允吸。 常小渝放在她后背的手猛地揪紧,死死拽着她后背的衣服。 “晏小姐,您的酒到了。”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激烈的拥吻,晏槿狠狠吸干她嘴里的血液后才起身。 常小渝躺在沙发上终于能大口呼吸了,她双眼迷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晏槿含了一口酒,再度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挤进常小渝唇舌间。 很快,以这样的方式晏槿喂了半瓶酒给常小渝。 常小渝脑袋晕乎乎的,看着晏槿的视线已经无法聚焦。 她脸上满是潮红,滚烫地温度让晏槿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 冰冷的脸颊从鬓角一路蹭到脖颈处,晏槿眼神晦暗,漆黑的瞳孔不再平静。 她仔细盯着这肖想已久的地方,纤细白嫩,仿佛一只手都能握住的脆弱之地。 常小渝醉得不轻,迷糊地看着将自己越抱越紧的人。 晏槿张开唇,亮开尖利的獠牙。她黑色的瞳孔不断夸大,直到侵蚀掉最后一丝眼白。 当牙齿穿过皮肤扎进血管,晏槿感觉死去的心脏好像重新跳动了起来。鲜血源源不断地进到自己肚中,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沉溺于这前所未有的美味当中。 “唔——” 一声痛呼如当头棒喝,猛地敲醒了晏槿。 常小渝脸上不再布满绯红,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歪着头盯着晏槿,时不时冲她笑一下。 一种奇怪的感觉像丝线般缠住晏槿的大脑,她竟然舍不得就这么吸光她的鲜血。 一定是她的血太好喝了,一口气喝光不划算,留着她想喝的时候随时能喝到。 晏槿指尖轻扫过常小渝脖子上的两个血洞,伤口立刻愈合,皮肤光洁如初丝毫没有被咬过的痕迹。 “你喝醉了,睡吧。” 看在她贡献了新鲜又美味的血给自己,晏槿难得体贴地将人抱到床上,替她掖好被角。 晏槿拉过常小渝的手刚要塞进被窝,瞧见那血管分明的手腕,忍不住又吸了几口。 今晚她饱了七分,但这七分已经比她过往喝过的所有血都要优质。 她俯身奖赏地在常小渝额间落下一个吻:“多谢款待。” …… 常小渝醒来时全身没有半点力气,软趴趴地陷在被窝里,连翻个身都没法办到。 她大脑疼得厉害,太阳穴突突地跳。 常小渝气得想骂人,她昨晚是醉了,但不代表完全没有意识。难道她不出声,晏槿还真要把她吸成人干? 等下次见面,她一定要讨回来。 恢复力气后,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常小渝起身打开衣柜,随手拿了一件外套裹在身上。 推开门时夕阳的余晖朦胧地铺在淮阳河上,今日雾气不算太重,勉强能看到一丝金橘色。 “您醒了?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花婢见常小渝眉间都是倦色,一张脸白得吓人:“要叫医生过来吗?” “不必了。”常小渝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得可怕,喉咙里像是有砂砾滚过刺痛得厉害。 花婢吓了一跳:“您快进屋休息,免得遭了寒气。” 常小渝点点头,进屋前忍着嗓子不适说:“给我拿点粥来。” “是。” 喝过热粥,常小渝才舒服了很多。 “小砚啊,昨晚辛苦你了。今天放你休息,不用接客。”一道柔媚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浓烈的香水味比她先一步进入房间。 “跟妈妈说,昨晚你有没有……” “当然没有,我就是喝醉了,难受得很。” 秦玉娇这才放心:“这就对了,花魁的第一次很宝贵,可别轻易送出去。要先挑个好对象,再商量个好价钱。否则我这留仙阁还开不开了?” 她捂嘴娇笑,脚腕上的金链子晃动着 “妈妈说得是。” 常小渝应和着,这明显是来敲打她的。看她最近和晏槿走得近,又不好明说。谁让她是这留仙阁排名第二的摇钱树,连老鸨都对她礼让三分。 秦玉娇坐了会儿就走了,留仙阁昼夜不停的接待客人,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人聊天。 常小渝刚想出去活动活动,就听得走廊上传来嬉笑声。 “安公子这算阅尽千帆,还是觉得琳娜好吗?” “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怎么和琳娜比呀?” “我要是男人,当然喜欢成熟妩媚的。” 接着对话越来越粗俗,几个女人娇笑不已。 “祁砚以为能从琳娜手上抢客人,也不照照镜子。一个小屁孩,还想当咱留仙阁第一花魁,真是自不量力。” “可不是,她呀,就适合伺候女人,男人嘛,还是留给我们姐妹几个……” 常小渝“啪”一声推开门,走廊上肆无忌惮嬉笑的几个女人纷纷朝她看过来,皆露出的不屑地神色。 她们就是故意来说给她听的。 “祁砚,一个女人就把你累得睡了一天,你这身体哟……”其中一个花魁视线别有深意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以后可怎么伺候别的客人,可别坏了留仙阁的招牌。” “伺候女人怎么了?总比你们向肥头大耳的油腻肥猪卖笑好吧?自己不觉得恶心吗?”常小渝瞪回去:“还是你们心理素质好,晚辈自愧不如。” 来留仙阁的客人什么人都有,其中男人居多,那些出手阔绰的男人很多都是暴发户,长相和身材都一言难尽。 但花魁们为了生意,只能强忍着卖笑。但像祁砚和叶琳娜这样排名靠前的花魁,是谁出钱多,谁就能买她们的时间。 一般的暴发户敌不过正统权贵,相比于前者,至少后者在外貌上就优越多了。 “更何况,留仙阁来者是客。难道女人就不配来留仙阁消费了?你们这样在背后议论客人,不怕妈妈惩罚?” “少拿这些话来唬我们。”领头的花魁丝毫不惧,眼里是挡不住的恶意和嫉恨:“你抢客人的时候怎么不怕妈妈惩罚?” 她话音刚落,立刻引来一片附和声。 “你们真好笑,我抢你们客人了吗?就算我和叶姐姐有竞争,那也是我们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在这里提她抱不平,她赚的钱可有漏一点给你们?” 常小渝实在不懂她们抱团的意义,留仙阁的排名机制就注定了赚的钱都是个人分,就算她们和叶琳娜关系再好,也不能一起分钱。 哪怕是祁砚偶尔都会送些吃的或是小玩意儿给追随她的年轻花魁们,据她所知,叶琳娜可从没有给过什么好处出去。 常小渝的话无疑戳中了这些花魁的心,她们围在叶琳娜身边不就是寻找更优质的客人么?可到头来她们的客人质量还愈发下降了。 “你!” “你等着吧,琳娜可不会放过你!” 几人面上挂不住,撂下几句狠话匆匆离开了。 叶琳娜的确不会放过她,在原剧情里得知晏槿的血族身份后,甚至设计把祁砚送过去,丝毫不掩饰杀心。 常小渝站在露台边,看着楼下大厅和安公子相谈甚欢的叶琳娜,暗自发誓既然她拿到了祁砚的身份,就一定会完成她的愿望,让欺负过她的人都不好过。 似是察觉到常小渝的视线,叶琳娜忽然抬头,瞧见站在楼上的常小渝举起酒杯虚敬了一下。 常小渝回以客套的笑容,转身回房去了。 她以为晏槿会在第二天晚上来,结果却没等到她的身影。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晏槿都没有出现。 而在这一个月中,上阳接连不断地出现年轻男女夜间失踪事件,一时间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在夜间出门,留仙阁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 巡逻警察多了起来,尤其是晚上能看到他们打着手电四处查看。 “出事了!”一花婢拿着当天的报纸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报纸上说枭龙号沉没了!” 叶琳娜手里的茶杯没拿稳,掉到地方碎成了几片:“你说什么?!” 2.4 留仙阁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除了常小渝和追随她的几个年轻小花魁,连秦玉娇都有些吃不下咽。 每年出海的船只数不胜数,但枭龙号不是一般商船。 那是溪宁最大的商会枭龙会斥重金建造的蒸汽船,每年都要往全世界转一圈。面积和体积都是全国乃至世界最大的,船里配备的蒸汽木仓、大炮也是数量最多的。 据说连皇室成员都有投资。 每年跟枭龙号出海经商的也不是一般人,非富即贵不说,还得经过一番极其严格的挑选。每一位都是上流社会的天之骄子。 安公子连续几年落选,今年好不容易选上,没想到出了这事。 秦玉娇愁的是前脚谈好留仙阁扩建的生意,后脚人老板就出事了,这生意一时半会儿恐怕进行不下去,还不知道得拖到猴年马月去了。 叶琳娜将报纸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嘴里不停念叨着:“他一定没事……” 报纸上只说枭龙号在古瓷国附近海域沉了,具体的遇难名单没有列出来,但大家心里隐隐都有不好的预感。 船只沉没,船上的人能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秦玉娇很快收拾好心情,招呼姑娘们打起精神,天塌下来留仙阁也得继续开。 留仙阁又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香水和胭脂水粉的味道蔓延开来,混合着淮阳河的水汽与桥对面飘来的蒸汽一同渗进铅灰色的云层里,将整片天空包裹得密密匝匝。 最近日子不太平,到了傍晚留仙阁稍显冷清。但也有胆大的不在乎夜晚降临,依旧掐着时间踏进留仙阁。 花魁们陪客人聊天喝酒,常小渝坐在吧台百无聊赖地把玩手上的玉镯子。 晏槿一直没来,礼物倒是没落下,玉器珠宝跟不要钱一样成堆往她这儿送。 这段日子常小渝不想接待客人,秦玉娇也由着她。常小渝猜应该是晏槿私下和秦玉娇达成了什么协议,她好像是晏槿预定好的物品,除了晏槿谁也不能碰。 “小砚,去准备一下。”秦玉娇嘴角笑得都快裂到耳根了:“今晚你得出去一趟。” 常小渝自从穿来后,还从来没出去过。花魁们很少外出陪客人,只有身份尊贵的客人才能带花魁出去。 “晏女士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秦玉娇笑得合不拢嘴,这晏槿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出手竟比溪宁国的贵族还要大方。 为了今晚将祁砚带出去,她竟然直接送了块地!看来留仙阁的扩建工作可以照常进行了。 “我去看看。”常小渝太久没见到晏槿,一听到她的名字径直往外走。 秦玉娇由着她去,也没出声制止。 这一幕落在众花魁眼中皆五味杂陈,见秦玉娇对祁砚的态度就知道祁砚成为留仙阁的头牌只是时间问题。 有些看热闹的还不忘偷瞄叶琳娜的反应,只见她神色无异,姿态从容地正和身旁的客人聊着天,似乎对秦玉娇和祁砚的相处并不关心。 留仙阁外宽阔的大街略显空寂,平日里能停满汽车和马车,此时只有寥寥几辆汽车孤零零地靠在一起。 在这些汽车不远处,一辆马车尤为显眼。 在机械马流行的当下,真正的活马并不多见。在它身后是雕刻着繁密花纹的黑色车厢,红色窗帘将马车内的景象遮档得密不通风。 “祁小姐,在下是晏女士的管家。鄙人姓花,奉命前来接您。” 常小渝这才看见马车旁站了一个人,这人从头到脚都被黑色的斗篷包裹着,露出苍白的下半张脸,和骤然出现的鬼魅没什么两样。 没看到晏槿的身影,常小渝有些失望,匆匆回去换了身衣服后才坐上马车。 “还敢晚上出去,不嫌命大。” “真希望她遇上血族。” 叶琳娜对镜重新涂口红,抿了抿唇:“行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 叶琳娜确认妆容没问题后,冷淡道:“祁砚能得到青睐是她的本事,大家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先出去了。” 叶琳娜走后,盥洗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我这还不是替她打抱不平,等祁砚排名压过她,看她还怎么端着那副清高的姿态。” 察觉到叶琳娜态度变化的花魁打圆场:“算了,我们还是少说两句,传到妈妈耳朵里就不好了。” 另一人跺了跺脚,满脸的不甘心。 …… 马车穿梭在雾气弥漫的林间,常小渝撩开窗帘,看着夜色中一晃而过的树影。 周遭的景色越来越黑,他们似乎正在从城市往森林中前进。 冷空气在车窗上结了一层薄雾,窗外的树影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马车停在一处庄园门口,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消散,隐藏在云雾中的月亮露出半边身体,悬挂在别墅屋檐一角。 相比于庞大的庄园,月光显得那么脆弱和无力。 传过庭院时,常小渝注意到院中种了大片的玫瑰。每一片花瓣都猩红异常,像是被鲜血浸泡过一样。 “请进。” 高耸的大门被推开,在常小渝进去后缓缓关闭。宽大的大厅里只有常小渝一人,安静到呼吸都不敢太放肆。 室内看不到一盏蒸汽灯,到处都是蜡烛暖黄色的光晕。古朴的墙面上每隔一米就是一个烛台,烛台旁挂着壁画,有些是风景画,有些是人物画像。 常小渝被壁画吸引,忍不住凑近了些。 一个女人站在码头,她背对着作画人,面朝漆黑的大海,只有月光撒下了一缕光铺在海面上。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而平静的海面下是波涛暗涌,随时都能掀起惊涛巨浪将一切淹灭。 “她叫晏瑕,是我的妹妹。” 常小渝闻声抬头,晏槿正依在二楼栏杆处俯视她。 她头发还湿漉漉的,宽松的浴袍松垮地套在身上。她弯腰双手靠着栏杆,浴袍的领子往下垂,丝毫不在意露出的大片风景。 常小渝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以免显得自己太过急色。视线是移开了,但香艳的景色已经深深嵌进脑海里,油画再也看不进去了。 “她……死于一场海难。”晏槿赤着脚踩着地毯走下来,站在常小渝上一级台阶:“古瓷国,真是个不祥之地。” 随着晏槿的靠近,鼻息间的香味越来越浓,常小渝顿时被美色迷惑,脑袋晕乎乎的,根本没注意听她在讲什么。 晏槿指尖摸到油画上的人:“最后一次见面,就是这里。” “她……长什么样?” “忘了。”晏槿收回手,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剪头发了。”晏槿勾着常小渝的发丝把玩,常小渝将长发剪成了中短发,刚好到脖子中间。 还特意烫卷,染成了金棕色。 “为什么?” “想换个造型。”不只是否是错觉,常小渝总感觉晏槿指甲都快嵌进她脖子上的皮肤了:“你不喜欢?” 晏槿对气味敏感,新鲜血液的气味掺杂了一丝化学制品的味道,让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但对上她期待的眼神,晏槿头一次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也是感情第一次战胜了理智:“染发剂对身体不好。” “那我以后不染了。” 对于她的回答自己该满意才是,但晏槿却并被取悦的感觉,相反更多的是不快:“你应该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而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常小渝无辜地看着她,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别扭起来的晏槿更可爱了。 “我知道了。” “算了。”晏槿也不喜欢她这小心翼翼的态度:“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常小渝主动牵起她的手:“我明白的。” 晏槿看着她,没有化太浓的妆,在烛光下更显得她五官稚嫩小巧。 她调查过祁砚,才满18岁,对她来说的确还是个小孩儿。 “先去洗漱吧,衣服已经备好了。” “好。” 水汽将皮肤都蒸发成了粉色,常小渝擦干身体后,还不忘仔细涂抹了润肤液。这味道和晏槿身上的一样,她忍不住多嗅了嗅。 她拿起晏槿准备好的衣服,一件白色吊带。 常小渝眉头微挑,这吊带和一块布好像没什么差别,穿在身上比不穿还要惹人遐想。 她笑了笑,就当满足晏槿的小趣味了。 常小渝出来时,晏槿已经换上黑色睡袍,正侧躺在床上看书。 听见动静她没有抬头,而是继续翻了一页看得很认真。 “在看什么?”常小渝从另一侧爬上床,挪到晏槿身边。这种文字像扭曲的影子,她从没见过,一时有些好奇。 “没什么,不重要的书而已。”晏槿合上书放到床头柜,回身就要去吻常小渝。 “等等。” 常小渝伸手挡在嘴唇边,她还没忘记上次晏槿差点喝光她血的事:“你今天带我出来,要做什么?” 晏槿探出舌尖暗示性地抵在她的掌心,含糊地说:“明知故问。” 常小渝手心的痒意一路窜到大脑,全身的血液都兴奋得沸腾起来。 “鉴于你上次让我昏睡了一天,然后又消失了这么久,我决定给你一点惩罚。” 讶异从晏槿眼底一闪而过,她微微翘起唇角:“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