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伪装文豪》 1. 第 1 章 // 《[综]伪装文豪》by一弋孤行 // // 2023.01.19 // // 晋.江.文.学.城.独.发.首.发. // 第一章 「…… “救救我。” ——男孩没有说话,就连嘴唇都未曾翕动。 然而,渡边一郎仍旧透过那双清澈的碧蓝眼眸,读出了他的焦灼,痛苦和悲伤。 “救救我,渡边老师。” 他在嘶哑地、无声地呐喊着。 若是外乡人——那些没有见过小镇真面目的人,那些渴望前来参拜的人,那些被幻想愚弄的人,那些盲目信从的人——定然不懂那孩子为什么悲伤,又为什么痛苦。 他们无不认为这里是黄金之地,奇迹之乡,是比上帝口中的天堂还要快乐的存在,不会理解藤田的感受的。 渡边一郎不同。 他清楚这种深入骨髓、如影随形的恐惧焦虑,它如沼泽里的淤泥死死缠住镇上的每一个人,越是挣扎越难挣脱。 要么沉沦化为淤泥一员,要么死亡变作白骨一具。 这是藤田的命运。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任由求救声似魔咒般萦绕耳边,渡边依然沉默无言,既不伸手搭救,也不推开。 他的姓氏里有“渡”字,可他谁也渡不了,哪怕是他自己。 即便大众信仰<神明>,为他们奉上<贡品>,但是这片土地从来没有<佛教徒>。 渡边一郎亲眼看着那把匕首狠狠刺入他的腹部。 拔出时鲜血飞溅在脸上,伤口处也热乎乎地涌出血液。 迷幻,晕眩,疼痛,萎靡。 荒唐,错乱,虚假,背叛。 一切幻想都如精致的镜子被外力砸开,解构得四分五裂,再无拼凑完整的可能。 渡边终于通过镜子,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他是羊。 <任人宰割>的羔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错了,大错特错。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错了。 渡边一郎如梦初醒——古老的杀人犯血脉又一次<传承>下来,完成了宿命回响。 而他,将在缄默中死去。 ——《遗传魔咒》完。」 时隔不过半月,东京出版社的编辑部,再次收到了署名为守安的稿件。 一个月前,霓虹文坛的松尾文学赏上,“守安”这个笔名横空出世,以处女作《访客》强势拿下松尾赏的一等奖。 《访客》中“爱与欲的界限被模糊,生与死的距离被拉近”,大概讲述了一对男女因欲结识,后陷入热恋,只是男主永不言爱,对待女主也多数表现出“欲望”而非“爱意”。 因爱生怖的女主直接刀了男主,将他制成标本久久陪伴身边,日夜对话,追忆两人恋爱往事,又愈发难以分清“爱”和“欲”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直到一名神秘访客——魔鬼的到来,女主和其交流中逐渐认清自我。 此书一发行,便掀起轩然大波。 有人觉得太过小家子气,局限情情爱爱,女主的爱令人恶心;有人反驳前者,认真思考魔鬼和女主的对话,其映射了整个社会男欢女爱的本质,凸显人性和对自我的探索。 更有人模仿女主中期疯癫异常的言语,在网上形成了病爱风潮流。 不管怎样,新人守安无疑打响了名声。 半个月前,延续松尾赏的热度,守安再次推出佳作《多梦之夜》。 《多梦之夜》是一篇推理小说,叙述了一起多重反转的凶杀案,主要角色除了智商超群、毒舌冷酷的侦探外,还有假死意图洗脱嫌疑,所作所为恶劣、没有底线的少年嫌疑人,被一颗不算昂贵的糖引/诱,毫不知情地踏入黑暗,成为替死鬼的流浪儿…… 作者守安更是将矛头指向如今愈演愈烈的未成年人犯罪,以及一群被忽视的群体,没有人在意、关注过其生死的拾荒流浪者。 引用《多梦之夜》,根据其内容抒发感想发表在论坛、报刊上的文章喷涌而出,知名的法治周刊甚至有一期为此做了专题探讨。 随着社会舆论的发酵,霓虹政府无法坐视不理,高层中的有为之士趁热打铁,拿出不知尘封多少年的预案,与想要处理舆论危机、以免下台的平日所谓中立党派一拍即合,火速推动流浪人群安置方法实施,修改未成年人相关法案。 一颗石子被扔进平静的湖中,激起千层浪。 守安成了目前文坛上的热门人物。 和那群要编辑上门疯狂催稿,时常发出鸽子叫愣是一个蛋都没下的作家一对比,守安老师真是太勤奋了。 作为其对接编辑的森久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守安和其他用惯传真或邮件的作家不同,更偏爱手写文稿,再寄到出版社。 这文笔,这构思,犀利直白又发人深思,不愧是文坛最强新人的守安老师!! 森久在内心疯狂尖叫,为守安打call哐哐锤墙。 ……就是又要开始胆战心惊,出版社会不会被袭击了。 先前《访客》一书拿到松尾赏一等奖后,就有不少质疑守安在挑起国内男女对立的读者,不服松尾赏的最终结果,直冲出版社搞anti行为。 何况这次,守安挥剑直指固化的社会阶级呢? 编辑森久一口气看完了《遗传魔咒》的全部内容,不敢设想之后的盛况。 他坐在椅子上缓了老半天,才把稿件拿去主编办公室,和主编一起头秃接下来的出版方案。 完全不知道编辑的苦恼,北枝义清第一时间感知到的,是连接点传来的,编辑看完文后的情绪。 金发少年微微张口,将这股情绪吸入。 霎时,青柠的芬芳和抹茶的微涩在舌尖绽放,类似薄牛肉片质感,入口即化,北枝义清嚼巴嚼巴之后,还能品到几分甘甜。 虽然不知道这次味道是什么食物,但也太好吃了吧。 感恩森久编辑,森门! 北枝义清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情绪是什么? 对于人类而言,情绪是“喜、怒、哀、乐、爱、恶、欲”。 是内心涌动着,大脑充斥着的情感,与生俱来的心理反应。 但对于北枝义清来说,情绪是他的食物。 是清甜不腻的香草奶油蛋糕,刺激味蕾却又让人无法停下的麻辣小龙虾,茶汤微绿、入口苦涩的生茶…… 每种情绪味道都不相同,每个人产生的情绪味道也全然不同。 而这些滋味他都能品尝到。 北枝义清是一只精怪。 一只靠着吃掉人类情绪生存的精怪。 他不知是何时诞生的,亦不知何时变幻出了能够行走在人世间的身躯,并且拥有自主意识。 反正,这大概也是经历了漫长时间的事情。 人类的食物对他毫无用处,连味道也尝不出来,更不能饱腹,只有情绪才能让他不再饥饿。 吃不到情绪,北枝义清就会饿死。 他和人类终究是不一样的。 北枝义清必须隐藏好自己的身份,才能活下去。 漫长的“孵化期”使得他生而知之,本性警惕冷淡,但外在又表现出一副纯良无辜的模样,减弱他人的防备心。 在北枝义清意识到自己身处人类世界后,仗着自己人形的欺骗性,以及天生的绝佳演技,成功碰瓷到了一个人类监护人。 虽然这个监护人怎么说呢…… 看起来不怎么靠谱就是了。 北枝义清一想起某个白毛、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监护人就头疼。 而且对方还是个未成年人。 好在那家伙除了性格糟糕情商低,脸T拉仇恨殃及无辜;总爱给他制造不必要的麻烦,美名其曰为“锻炼独立自主性”;逛街时来了任务直接把他丢大街上,差点被人送去走失儿童等候中心外,对他要钱给钱,要自由有自由,也没什么其他缺点了。 北枝义清の免责声明:以上是事实阐述并非抱怨。本人没有怨念。 大街上随机碰瓷一个倒霉蛋当监护人也好,参加文学比赛出道成为作家也罢,都是北枝义清建立连接点,品尝人类情绪的途径。 只有真正与他建立起联系的人类,因他所产生的情绪,才能被北枝义清吃到。 什么思想深度,文学价值,和他没有关系,北枝义清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文学大师,他就是想要割韭菜,开心也好难过也罢,只要情绪波动越大,他的文章就往那个角度写。 不入流的狗血小说而已,吃饱饭嘛,不寒碜。 这次新文也是他市场调研了诸多热门小说,才写出来的。 狂叠流行的狗血元素,什么家庭暴力校园暴力美强惨,什么父亲被“诬陷”是杀人犯,什么师生误会,学生捅了老师的肾。 北枝义清知道捅肾文学受众多,网上书评区也热闹,但没想到这次开局便收获了森久编辑的情绪。 狗血文热度诚不欺我,我爱狗血文! 北枝义清内心疯狂赞美狗血文学,突然,门被打开了,发出“砰”的声响。 “哟,清酱,我回来了~” 恶魔在说话。 满满少女心的波浪号令北枝义清一阵恶寒。 他没有理会,甚至想装作自己聋了。 然而下一秒金发少年被五条悟高高举起,顺势转了几圈:“就算假装看不到,不理我也没用哦,像我这么帅的人,清酱一定很想我吧w” “让你失望了,完全没有呢。”北枝义清面无表情地道。 五条悟直接一个原地放手,好在北枝义清早有准备,调整重心稳稳当当落地。 罪魁祸首的白毛鸡掰猫见他没事,面上流露几分失望之色,撇撇嘴道:“切,果然是养不熟的臭小鬼,明明我辛辛苦苦为清酱找到了爸爸来着。” 说着,五条悟把身后的七海建人推出来:“七海海,快看,清酱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啊!” “这金色的头发,混血儿特征的脸蛋,以及完全不可爱、非常老古板的性格,跟你简直一模一样。”五条悟夸张地比划着,还夹带私货进行人身攻击。 七海建人觉得昨天通宵祓除咒灵,本就缺眠微痛的头更痛了,太阳穴处的青筋肆意跳动,挑逗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他强忍着一拳打飞垃圾五条悟的欲望,深吸一口气,维持住冷静稳重的形象:“国外随意找一个金发混血儿童,十有八九都能匹配上这个描述。” “和学长一样还留着童贞真是不好意思呢,我也不认为像我这个年龄的男高中生,能生出这么大的孩子。” 这番锐评伤敌一千自损一千*,北枝义清都看呆了。 “所以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丝毫不觉得被说是童贞处/男有多窘迫:“唉,七海海一点都不好玩。” 难不成我还要说句,性格古板不好玩真是对不住你吗?! 七海建人内心抓狂。 2. 第 2 章 // 2023.01.20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二章 五条悟的双眸被墨镜半遮半掩,瞧不出具体神情,但话语总算回归正事:“接下来这段时间,就麻烦七海海在学校里多照顾清酱了。” “因为我的体质吗?”北枝义清出声问道。 “不错,你知道的吧,普通人是没办法进入咒术高专的,哪怕更特殊些的零咒力,天与咒缚体质,也会被拒之门外。” 五条悟轻描淡写地述说道,这看似平淡的语句背后,表现出来的是咒术界高高在上的傲慢。 他可不是随便被碰瓷就收养小孩子的。 五条悟有着颠覆世界的天赋,至今为止,入得了他眼的,只有身为同级生的家入硝子和夏油杰。 正处于并将长期处于中二期的五条悟从不正视弱者,不相信所谓强者保护弱者的正论。 收留北枝义清不过是出于兴趣和好奇。 他身上太干净了,既没有负面感情的咒力,也没有正面感情的咒力*,即便有咒灵路过,也没法在他周身留下残秽。 北枝义清的身上仿佛有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把这些咒力统统吸进去,站在茫茫人群之中,像千瓦大灯泡一样显眼。 七海建人一个照面便发现了这个秘密,更别提其他咒术界人士。 这样的体质,一旦被咒术界发现,无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都会做出不择手段的事情。 尽管五条家没怎么让神子五条悟接触这方面内容,他多少也听闻各大家族暗地里进行的人体试验,咒术师听着光鲜,一些人的下限堪称猪狗不如。 若说之前只是基于好奇收留了小孩,可在一个月的相处之下,五条悟早就把他划为自己所属,旁人触碰不得。 由此,他对待北枝义清的方式开始转变了。 “孤儿出身,来路不明,非咒术师,但又经常与我联系,我们之间的关系迟早会被发现,你的秘密紧跟着暴露。” 五条悟直白流露出对那帮想起就晦气的虫子们的厌恶,不管是老橘子还是臭虫子,都恶心死了,叫人恨不得一脚踩扁。 “与其被人偷袭打个措手不及,不如把你放到明面上,在咒术高专,起码还能及时保护你。” 虽说是商量的语气,但明显五条悟只给了决定,没有提供选择余地。 旁观的七海建人听得眉头直皱,而北枝义清并不在意,他点点头:“咒术高专那边没意见的话,我无所谓。” “放心,他们不会有意见的。”五条悟举了举拳头,嬉皮笑脸道。 七海建人:“……” 这分明是重拳威胁之下的敢怒不敢言吧。 *** 前去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车,只接送了七海建人和北枝义清两人。 五条悟又接到任务了。 未成年又如何,还是学生又如何,特级咒术师背负的责任一直沉重,忙碌奔赴在祓除咒灵路上已是家常便饭。 辅助监督驾驶车辆,车后座的两人默默无言。 七海建人不算是自来熟派,这种尴尬的气氛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无声打量着身旁的少年。 丰收时节小麦的灿烂金辉,融入了他的发丝,透亮的绿意点缀双眼,眼型偏圆,又稍稍向上挑。 少年的长相优越,气质也比同龄人稳重,若不知其身份,七海建人可能会误以为是哪个家族里培养的骄子。 五条悟说两人长得很像,其实一点都不一样。 北枝义清宛如油画里的小王子,稳重中带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反观七海建人,自从加入咒术界后,看惯生死,看惯丑陋,天真被现实消磨,以及咒术界对平民咒术师的打压……只余几分力不从心。 尚未成年就走上社畜打工加班之路,谁试谁知道(无慈悲)。 七海建人还在纠结如何开展对话,料想不到的是,北枝义清率先打破沉默。 “很无聊吗?”金发少年问道,“要不要看下小说?” 他有些不好意思,左手食指无意识地点了点腮:“我没带其他书过来,这篇是我的备份文稿……” “文稿?你是作家吗?” 七海建人有些惊奇,来到咒术高专前,他接受的教育和普通人一样,过往常识告诉他,如北枝义清一般年纪的人在进行文学创作,确实是很厉害的事情。 北枝义清从背包里拿出一沓纸张,递了过去:“只是刚出道的新人,称不上什么作家啦,顶多就是写点东西的……” “已经很了不起了。”七海建人鼓励道。 “写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体谅。” 表面害羞不自信,实际上疯狂安利自己,祈祷能多收割点情绪韭菜的北枝义清,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精怪哪有什么羞耻心,他不过是想多吃点美食罢了! “言重了。” 七海建人觉得自己拿的不是一沓文稿,而是北枝义清沉甸甸的期望。 写得再怎么糟糕,他也绝对说不出什么重话,不能打击少年的自信心。 看完后多少说点鼓励赞赏的话语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七海建人阅览起了文稿。 篇目名字放在了最上边:《遗传魔咒》。 「在这个国家的某座山上,有一个神奇的小镇。 小镇没有具体名字,可能是别称太过响亮,盖过了它的原名,也可能是别的缘故。总之,大家都叫它“奇迹之乡”,因为这里从古至今,走出了许多大人物。 政治家,军事家,教育家,绘画大师,钢琴大师,顶尖医师……只要是这个世界上你能想到的、寻常人仰望的职业,这里都能找到相应的精英人物。 他们身上有着令人瞠目结舌、辉煌耀眼的履历。 但凡从中单拎一条出来,安在任一普通人身上,都能使对方身价暴涨,站在行业金字塔端俯瞰众人,成为被追捧的香饽饽,可见其含金量。 这些经历无论怎样精简概括,单凭几页A4纸也放不完。 而且这些大人物,他们的子孙后代也继承了这些天赋,代代相传。 政治家的儿子依旧是出色的政治家,医生家的孩子仍然是顶级医师…… 世人因此惊叹不已,他们坚信:“这一定是<血脉>的力量!” 膜拜着,唱诵着。 渡边一郎听说过某个夸张的说法,常住人口不过三四百人的小镇,掌控着这个国家三分之二的权势和金钱。 当然,这仅仅是<传闻>。」 少年的文笔和行文思路,比七海建人想象中要好得多。 不,或者该说是,比如今凋谢落寞的霓虹文坛上的其他人还要出色。 七海建人看到开头的设定时,更是为之一惊——他很久没有买书,也许久没体会过这种文字的力量了。 小说开头渲染得极度夸张,然而又紧密地和现实关联上:哪里是什么群英荟萃,分明是资源已经被这些人所操控。 普通人的世界也好,咒术界也罢,都是这样的存在,被霓虹的门阀世袭制笼罩着。 收敛住情绪,七海建人耐心地继续看下去。 「…… 外边的人们都向往着到这个小镇看看,企图让自己,或是自己的孩子沾染几分名人气息,好让家族跨越阶级腾飞起来。 普通群众似乎都有这种<迷信>,渡边一郎也不例外。 可惜小镇封闭了道路,未经许可,外乡人一律不得入内。 不过,渡边一郎是个幸运的人。 他成功通过面试,成为这里一户人家的家庭教师。 这户人家是常见的三口之家。 父亲据说是党派里响当当的热门人物,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渡边觉得和他沟通起来很轻松。 母亲也是计算机行业里的天才教授,妆容精致,打扮得体,落落大方地请他进门,谈些亲切话。 唯独那个十岁男孩,鲜少开口,沉默地站在一侧——全程是他父亲在侃侃而谈,男孩继承了母亲的绝佳天赋,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正在着手研究一个大项目等等。 介绍的大概是这些,渡边一郎没怎么认真听,他的目光全然被男孩吸引,心思飘到了别处,至多时不时“嗯嗯”几下敷衍应和而已。 他为什么不说话? 渡边一郎好奇地想。 他脑海中跳出来的第一反应,竟是<被驯服的边牧>。 一个属于聪明的,身怀反骨的,不甘的象征。 哎呀,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什么训犬,黑野先生是这样的人吗,他那么和善,才能做出与冲田女士建立重组家庭,抚养资助藤田的决定啊。 渡边一郎暗暗嗤笑。 他确实不知该怎么形容藤田那孩子,只是感觉…… 藤田拥有捉摸不透的忧郁。 虚无缥缈的东西霸道地挤占了他的眉眼,死死地缠绕着他的躯体。 那些不能诉说的,不能抛舍的,不能摆脱的。 所谓,深沉的<噩梦>。」 3. 第 3 章 // 2023.01.31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三章 行驶的车内在短暂的对话之后,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静,只是氛围不再是尴尬。 辅助监督的车技不错,汽车估计为了防咒灵偷袭,也加了些什么稳固作用的术式,总之车开得很平稳。 加上七海建人沉浸在文字的世界中,除了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的,带着海洋咸咸气息的情绪味道外,只能听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受到这种安逸环境的影响,北枝义清不由打了个哈欠,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几下头后,懒得抵抗困意,索性闭上眼睛睡觉。 反正情绪就摆在那里,又不会过期,自己什么时候都能吃。 北枝义清吧唧嘴巴,浅浅吸一口。 唔,果然是海盐味的。 有点涩,有点咸。 小说的篇幅不长,控制在了五万字内,但因为其中输出的庞大信息量,七海建人看得很慢。 等到他从复杂难辨的思绪里缓过神来,车子已经快开到咒术高专了,而身边那个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堪称奇迹的孩子,也睡得香甜。 七海建人整理好文稿,放回北枝义清的背包里,随后低头,细细打量着他。 天使一样纯洁的睡颜,白嫩可爱的面容,给人的第一印象标签便是“无害的”。 偏偏里边仿佛住着,一个看透世间事物,深谙人性的灵魂。 有些时候,精神上的强大要比生理上的强大更可怕。 所以是怪物过家家吗。 联想到五条悟也是个可怕角色——虽然平日生活的跳脱不靠谱、热衷搞事拆家,确实很容易对其强大滤镜破碎就是了——七海建人无端冒出了这个感想。 七海建人阻止了想开口说些什么的辅助监督,小心翼翼地将小孩抱起。 孩子柔软娇小的身体落在他怀中。 北枝义清十分自然地调整了睡姿,靠在少年的胸膛上。 温热的,弱小的。 这是生命,尚还在成长的生命。 七海建人忽然觉得疲惫感消除了许多。 即便他不似夏油杰那样,将对正论的认知刻在了行为举止里,不过,他也有着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 咒术师正是为了守护这些生命而存在的。 只要想到这点,七海建人便不认为自己成为咒术师是无意义、无价值的事情。 五条悟并没有把北枝义清体质特殊的情况暴露出来,只是早早疏通好了关系,强势地表明了小孩是被他罩着的,警告那些渣滓们收起不该有的小心思。 所以当七海建人回到咒术高专后,一切手续极为顺利,北枝义清拥有了随意进出高专结界的权限,谁都不想为了一个普通人,平白无故地招惹本质疯子的五条悟。 七海建人刚想回宿舍安顿好小孩,就收到了来自上层的通知,他需要与灰原雄一起出去祓除一只三级、即将转为二级的咒灵。 很难说不是故意的,对于咒术界高层,七海建人不介意多些恶意揣测。 正当他苦恼时,恰好碰见了从医务室实验完成归来,准备回学生宿舍的家入硝子。 “哟,七海学弟,你回来了啊。”家入硝子伸出手,虚虚打着哈欠,看样子八成又是一个通宵。 “家入前辈,”七海建人眼前一亮,“打扰了,我需要和灰原出一趟任务,能麻烦你照顾下这孩子吗?” “……哈?” 家入硝子早就发现了小孩,听七海建人这么一说,目光移到他怀中,神情从惊异,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七海,你……” “是的,没错,他是五条学长收养的孩子。” 如果可以,七海建人绝对不想看懂她表情里写满了什么,如同魔法吟唱般快速打断道。 “这样啊。” 学弟被逗弄多次,都长心眼了,唉,都不太好玩了:-D 家入硝子摆摆手:“行吧,这孩子就交给我了。” 男女有别,哪怕还小,北枝义清也不可能就这样进到家入硝子房间里睡觉的。 好在咒术高专的学生宿舍够多,经常派人打扫卫生,只要有新生,就能时刻拎包入住,不用为了收拾房间而发愁,七海建人打开他宿舍旁边的另一间房间,动作轻柔地将小孩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之后匆忙地赶去跟灰原雄汇合。 家入硝子得以拥有机会,好好观察还在酣睡的小孩。 她和夏油杰作为五条悟的同窗,清楚银发少年这段时间以来的异常。 换作是以往,没有任务的日子,五条悟的活动范围基本与夏油杰重合,臭屁幼稚鬼和模范优等生互扯头花,一起闯祸,给咒术高专里历史悠久的建筑物再添重创等等。 他们基本瘫在宿舍里当阿宅,心血来潮时可能会出去逛街。 男生们的情谊好得莫名其妙,稳如泰山,谁也分不清谁是谁的跟屁虫粘人精,家入硝子每次见到都忍不住想,为什么同期生没有再来一个女孩子陪她一起坐牢。(划掉) 直到这段时间,五条悟开始变了,频繁跑出咒术高专,每次出去都会拿回一些明显是手工制作,技艺略微稚嫩粗糙的可爱小物件,这些东西都被他摆在了一个手办收藏专用的玻璃柜子里,时不时显摆几下“这可是私人专属,独家拥有哦ww”什么的。 根据五条悟时不时漏嘴一句“不知道清酱在家里干什么”、“下次一定要这样那样逗逗清酱”,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判断,他在外头金屋藏娇! 两人为当事女生清酱(?)感到痛心。 结果弄了半天,原来是收留了一个小孩啊。 说实话,看到七海建人抱着和他发色相近的小孩同自己搭话时。家入硝子差点就以为他会来句“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了。 在来高专之前,北枝义清戴上了五条悟特意给他的、具有伪造微量咒力功能的鸡肋咒具,家入硝子自然没有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一个普通的孩子。 可惜一旦与五条悟扯上关系,便不普通了。 北枝义清一觉睡醒,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场景,就是家入硝子侧坐在一旁窗台上抽烟。 被食指与中指夹着的香烟闪着红色的火星,短发女孩神情冷丧,抬手吸一口,吐出烟雾。 察觉到有视线注视着她,家入硝子转头看去。 “你看起来很累。” 这是北枝义清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家入硝子不太记得两人谈天都聊了些什么,一整个过程非常流畅,没有陌生人之间的隔阂与避而不谈,她犹如被操控着思想,对着这个孩子吐露些压在心底、不曾和别人说过的话语。 反转术式注定了她一生的命运。 自从了解自己体质开始,她的世界同普通人划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谷天堑,特殊才能者有自己的道路要走,成为咒术师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咒术师的数量不多,这点从学生时代便是如此,她这一届加上她自己才三个学生。 三个人的术式都优异于一般咒术师,夏油杰和五条悟更是能够打爆百分之九十九咒术师的强者。 作为反转术式的拥有者,家入硝子的强项不是祓除咒灵,不是剿灭诅咒师,而是后勤奶妈,咒术高专的安定剂。 说白了,她的工作就是等待。 只有受伤者才能被愈合伤口,家入硝子的任务伴随着伤亡。 幸运的是,那些被白布盖着、裹尸袋装着的死者里,暂时没有出现过她的同伴。 然而那些都是生命,是本该像钻石一样珍贵的存在。 这种幸运,也是凌驾于他人痛苦之上的。 家入硝子没有时间去伤感,也没有时间去深思些什么。 她只能日复一日锻炼自己的术式,到医务室配合咒具做实验。 她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以另一种方式。 咒术师本该守护民众,家入硝子做不到。 在进入咒术高专前,她原以为自己能利用反转术式拯救更多的生命。 事实证明她太过天真,对咒术界缺乏认知。 咒术高专如同一个大大的鸟笼,将家入硝子困在里边,基本上不能外出,外出做任务也只是躲在两个同窗身后。 远离暴风眼的旁观者。 被忽视的局外人。 被禁锢自由的笼中鸟。 她跟夏油杰、五条悟,似乎变成了两条只有一个交点的线。 稀少的反转术式拥有者被多重措施保护起来,为了合理利用术式,提高效率,也考虑到她的工作强度,避免损耗身体健康,家入硝子的治疗对象里没有平民,只有咒术师。 平民咒术师都很少见,更多的是来自世家贵族的咒术师。 “你清楚的,这些都是借口。” 家入硝子坐在床侧,稚嫩冷淡的童音在她耳畔响起。 北枝义清站了起来,俯视着她:“比起保护没有战斗力的反转术式拥有者,更多的是满足他们的欲望——不想死的私欲,而你是保险丝,是必须牢牢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们把你当作可以利用、交换的资源,而非人类,而非个体。” “真是,傲慢胆小,腐朽无能。” 北枝义清嗤笑道。 “硝子眼睛下边的黑眼圈,已经很浓了啊。” 他伸出手抚摸着少女的脸庞,触碰着她的眼睑。 被蛊惑的少女,宛如信徒向神明敞开了所有一般。 家入硝子下意识闭上眼睛,皮肤同皮肤的贴近传来了微微暖意。 闭上眼后的世界很黑,只有当太阳光照到眼睛后,才能感知到“微红”的光线。 他说——“硝子就是硝子,如此伟大、如此奇迹般的才能,不会是笼中鸟。错误的是他们,该死的也是他们,腐烂的灵魂活在世上也只是浪费资源。” 他说——“没有什么是注定的,即便是命运。” 他说——“没关系,虽然改变很难,过程漫长,但我会让你看到你所期望的,一切如你所愿。” 言之凿凿,字字铿锵。 有着莫名令人投以信任的力量。 “睡吧,硝子,你需要休息,”北枝义清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安心地睡吧。” 睡吧…… 紧绷的那根弦霎时松开。 家入硝子睡着了。 4. 第 4 章 // 2023.02.10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四章 家入硝子在床边睡着了。 北枝义清为她盖上薄毯,预防着凉感冒。 他也没有继续赖在床上,而是尽量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物品安放好——虽然他依靠自己的能力催眠了家入硝子,给其下了精神暗示,但不代表大动静不会惊醒对方。 衣服悉数挂好在衣柜里后,北枝义清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启动。 他打开默认浏览器并输入一串自己早已背熟的英文,跳转进一个私人网址,熟练地获取并确认了管理员权限,显示屏猛地一黑。 北枝义清没有慌张,而是默数了五秒。 五,四,三,二,一. 黑色的屏幕上,飞快地闪过一段段电子数据,呈现精美巧妙的数据瀑布流,白色的二进制字符不断跳动,最终定格。 屏幕的黑色逐渐褪去,映出的是一间像素房间,里边待着一位像素小人。 笔记本电脑边框上的摄像头霎时亮起红点。 黑发小人察觉到了北枝义清的目光,眼睛立马眯成了两道像素弧线,脑袋上冒出一个气泡框,开心地跟他打招呼。 [晚上好,清君。] 北枝义清也冲着屏幕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和在其他人面前完全不同的笑容,是充斥着神性的、全然不像是孩童的笑容。 夕阳的余晖随着飘动的窗帘,漫步进了宿舍内,又倚靠在他脸庞上。 北枝义清如同一座神像。 既温柔亲近,又悲天悯人。 这多少有些道理,万物有灵,而不知为何诞生的精怪,身具灵性和神性,何尝不是八百万神明之中的一位呢? 北枝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晚上好,弘树,今天的状况还好吗?] 倘若关注科学界最新动态的人在这里,根据像素小人长相和“弘树”这个名字,定然可以推断出网络对面那个人的身份。 泽田弘树。 以不过10岁年龄,研发出DNA追踪系统(可以通过皮肤和血液资料追踪人类的祖先)*而震惊全世界的高智商天才。 他们之间不能直接对话——由于泽田弘树是名懂得独立研究突破性技术,负责着重大项目的神童,他受到了极为严密的警戒保护。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辞,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监视。 谁能料想到那个外表热心大方、慈善宽容的名人富豪托马斯·辛多拉,会对他所资助的孩童施以如此高压呢? 弘树假借着研究的名义,摆弄电脑,研究的相关内容对于监视者而言是机密,自然要有一定避嫌。而他向来都表现出一副乖巧听话、甘心被人操控的模样,于是监视者没有过多的防备心思。 一直以来,两人用这种方式陆续联系着。 所以不能有任何声响引起监视者的注意,尽管打字交流于两人而言,不是特别便利。 [还是和以往一样,请放心,一切都好,我会注意“诺亚方舟”的研究速度的。] 像素小人双眼弯弯,笑得温和。 [毕竟,我可没有说过,由我诉说的研究速度和真正的进度完全一致。] 泽田弘树的心情也随着键盘的敲打而变得雀跃轻快许多,难得增添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鲜活稚嫩。 自从遇见北枝义清后,弘树有了可以倾诉心声的同伴,最为关键的是,这个同伴知他懂他,给予他莫大的力量。 哪怕早在这个时候,妈妈已经去了天国,爸爸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无法提供帮助,而他深陷漩涡之中难以挣脱,泽田弘树也拥有了继续前行、继续生活的勇气。 先前的悲伤抑郁一点点驱散,他放下了那个可怕的念头。 那就是,自杀后,将数据上传到他亲手开发的人工智能里,把自己变成“诺亚方舟”的一部分,姑且算作数字幽灵。 尽管“复制”的生命不会再生,届时他既不是“泽田弘树”,更不是“诺亚方舟”。 [狐狸打call.gif] [做得好!] [我发过去的新作稿件,看完觉得如何,是不是很厉害?] 泽田弘树瞧见该条信息时哑然失笑。 有点炫耀撒娇的口吻,清君,真的好可爱。 [是的,清果然是个大文豪呢。] [那么,结果和“诺亚方舟”的预测相比,有什么区别吗?] 泽田弘树回想起“诺亚方舟”运算出来的结果,叹气之余,愈发佩服自己的同伴:[全中。清君的读心术一如既往地厉害。] [=W=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对他来说,确实是这样,那是属于精怪的能力之一。 [对了,]北枝义清记起昨日寄出的稿件,[新书稿件已经寄到出版社,森久编辑联系我说会走特定渠道,尽量快速印刷成册,短期内加快营销出售各国。] [他察觉到了?] [我挑人的眼光没那么肤浅,他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小编辑的话,我是不会选择他的。普通的编辑也没这个本事。] [那个出版社也是,别忘了,这可是东京。] 即便是精怪,也懂得大树底下好乘凉嘛,既然融入了人类社会,他就是善良守法好公民,什么搏斗比拼,跟他这个普通民众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要找好下属(划掉)好心人庇护啦。 倘若托马斯·辛多拉依然完美无瑕,不曾出现差错还好,一旦这层完美表象出现了一丝裂缝,且是颠覆形象引起众议的,霓虹官方明面上做不了什么,毕竟还得对阿美莉卡认怂。 但私底下呢? 切莫忘记,泽田弘树从血脉上来说,可是正儿八经的霓虹人。 [我相信,森久编辑能够看懂我在小说里隐藏的暗语的。] [很快,你就能回霓虹啦,到时候我们再去游乐园,一起吃冰淇淋呀O3O我好想你啊!] 孩童容貌的精怪张开双手,翠色眼瞳里闪着足以晒伤角落阴暗生物的亮光,对着屏幕做口型:‘弘树弘树,来抱抱~’ [……我也是,很想念你。] [想要……想要和清酱真正抱抱。] 黑发小人沉默了一阵,表情变成泪眼汪汪荷包蛋,明明只是像素□□人形象,然而北枝义清幻视出了弘树难掩羞涩的面容。 对于这个天才儿童来说,最大的难题不在于科学研究,不是那些复杂的代码和运算公式。 而是如何交到朋友,怎样和同伴相处。 寂寞久了的小孩失去了这项本能,只能笨拙地模仿精怪,屏幕上的小人尽力表现出贴贴抱抱的模样。 电子数据的拥抱越冰冷,就越惦念人体的温度。 隔了天南海北的情绪还是及时地传送过来。 北枝义清舔舐了下微微冒头的虎牙牙尖,仿佛吸果冻般将情绪吸食进去。 莓果的酸香,比棉花糖还要绵软细腻的口感,入口冰凉,舌尖猝不及防被冻了下。 是了,是他和泽田弘树初识那天,一起在游乐园偷偷买来吃的冰淇淋味道。 五条悟罕见有了出国任务,带上了北枝义清,还把他从任务路上中途丢下车,递了张卡说去游乐园好好玩,全然不怕他在异国他乡走丢。 百无聊赖的北枝义清在游乐园瞎晃悠,碰见了假装迷路,甩开保镖的泽田弘树。 就这么一次相遇,弘树空荡的内心,寂寥的童年猛地闯入一片色彩。 海面上的灯塔,在黑夜的衬托下才会显得明亮高大。 被精怪的甜言蜜语哄骗着,涉世未深的泽田弘树心甘情愿地掉进“友情”陷阱。 还不够,还要更多。 北枝义清贪婪地享用着那些情绪,身上每一处细胞似乎都张开了,疯狂吞噬着,然而身体的饱腹感越强,精神上的饥饿感也越发明显。 想要更多人注视我,喜欢我,为我献上更多情绪,由我操控他们的情绪。 不只是这顿能吃饱,还有下一顿,下下顿…… 虽然北枝义清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定义是平平无奇的情绪美食家。 只是想吃好点,吃饱点,所以为此做点什么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几乎所有人都预料不到,这本几日后登上多国书店的名家新作,会卷起一场怎样的风暴。 *** 几日后。 夜。 窗外繁荣的商业街道、马路早已亮起路灯,矗立在经济圈内的大厦高楼里,灯光透过了玻璃窗,在黑夜中如同点点繁星。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扭动门把手,打开了公寓门。 身着白大褂的女孩走了进去。 女孩年龄看起来不大,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周身独特的气质却足以令人忽视她的样貌,视其为一名出色的科学家。 宫野志保换下白大褂,穿上毛绒拖鞋,给自己泡了杯热咖啡,坐在了电脑前。 她戴上耳机,点开电子邮件里的音频,宫野明美温柔清亮的声音传来。 实验室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年龄成为了她最大的障碍,即使她才识能力乃至头衔都比那些老人要高,可是项目组长一职太过拉仇恨,平庸之辈不甘心如此年轻的人——还是个女性,爬在他们头上。 多少还是针对她做了些事情。 而组织那边,只要不拖累项目进度,他们也懒得理会琐碎小事。 这片不熟悉的土地,身边没有熟悉的人,有的只是监视和冷漠,姐姐的声音,姐姐的问候和关爱便是宫野志保最大的力量源泉。 录音那边的宫野明美分享着自己生活中的点滴快乐,她听得有些着迷。 “……守安老师的新作又出来了,听说这次新作还出版到了国外,我看完了整本书,非常了不起的杰作啊,不知道志保那边可以买到不,如果不能,那姐姐下次就和你分享下这本书的内容。” “……温泉旅行结束了,忍不住给志保买了新的浴衣,我想如果你穿上的话,一定很漂亮,志保现在也长大了呢。” “下个春天,能够回来的话,我们一起去赏樱吧。” 宫野志保噙着淡淡笑意,咖啡冒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部轮廓,线条柔和了许多。 灰色的日子里,快乐才会被突显,人们才懂得它的珍贵。 女孩的笑容转瞬即逝,她起身走出房间,敲了敲对面邻居的门。 “购买一本守安的新书。”宫野志保冷淡地吩咐道。 监视者应许后,这本著作不到一小时便出现在了她的书桌上。 和姐姐更贴近些。 阅读同一本书籍,种植同一种花草,欣赏同一轮月亮。 隔靴搔痒,也能短暂消除和家人分开的悲伤。 宫野志保翻动书页,渐渐地被故事内容吸引进去。 很明显,《遗传魔咒》的核心并非渡边一郎,而是那个沉默的高智商天才藤田。 坦白来说,渡边只是一台摄像机,记录下了小镇的一切、藤田的人生。 宫野志保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 一个十岁就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孩子,还需要他人做家庭教师补习吗? 这补习的内容,不可能是学识。 文章的下个文段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 “抱歉,黑野先生,请容许我向您提问一个问题。” 进入小镇的兴奋并没有使得渡边一郎忽略自己的困惑。 他有些窘迫,要知道让大人承认自己不如小孩,是一件何等尴尬的事情:“以我的资质,真的需要我教导那孩子吗?” “当然,你怎么会这么问,”黑野先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奇怪的是,有那么一瞬间,渡边一郎感觉到了诡异。 黑野的笑容像是生硬拉扯出来的,脸上肌肉极为机械,牙关打开,十颗牙齿齐刷刷亮出,他的眼神也很奇怪,仿佛定点移动一般,又像极昆虫复眼,凸起的水晶体冷漠地注视着他。 渡边不觉放缓呼吸,心头一凛。 但是他眨下眼睛后,异常又消失了。 面前的黑野好端端的,十分正常。」 异人感。 说明对方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了。 只是这是生理上的变异,还是精神上的比喻呢? 宫野志保思索着,继续翻阅。 下边的情节,则是渡边一郎对小镇生活的观察并融入其中。 「…… 正如外头所说,小镇是黄金乡,奇迹之都。 每家每户都有名声响彻各行各业的大人物,他们也用同样的标准教导着自己的孩子。 子承父业,是这里的标志,也是传统。 渡边一郎发现,这里的孩子基本上就是他们父母亲的“复制体”,无论是职业还是形象来看,很是相近。 住在黑野家隔壁的,是著名厨神犬冢汉格尔。 渡边一郎路过他家门口的时候,犬冢平易近人地与他打招呼。 因此他有幸观摩到了对方给他孩子上的厨艺传授课。 铁板被烧得发烫,放进去的膏块状黄油快速融化,牛排煎得滋滋作响,溅出点点油花。 很快,铁板上的食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然而渡边一郎却闻着有些恶心。 犬冢汉格尔外表可以用一个圆概括,气球似的,笑起来时肚子上的肥肉跟着一起颤抖,如同千层饼几层几层地叠加,涂抹的奶油溢出表层,大块大块流下,齁得令人作呕。 小犬冢则是瘦得可怕,像根空心竹子,颤颤巍巍地晃动,稍不注意就会折断一般。 做好的牛排被小犬冢大口撕咬着,吞咽下去,嘴角尽是油腻的黄油。 明明是熟食,硬生生看出茹毛饮血的野兽感。 “很好!”犬冢汉格尔满意地鼓几下掌,“厨艺方面没问题了,现在就差增肥到和我一样身形。” 小犬冢要变身成大犬冢。 从一个瘦子变成大胖子。 子承父业,竟是这种子承父业吗? 渡边有些难以相信。 政治家的孩子未来还是政治家,厨师的孩子未来还是厨师,无论过程多不可思议。 不论方式,不择手段地成为“父亲”。 青年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这么可怕的事情,在小镇人眼中,却无比正常。 渡边一郎心头逐渐弥漫上几丝恐惧。 更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那么—— 杀人魔呢?」 第 5 章 // 2023.02.15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五章 ……杀人魔? 宫野志保在看完这一段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翻回前文,仔细地寻找信息点。 没错,登场的人物里,有几个是有原型的,只是先前宫野没有往这方面想。 十岁便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超级天才,相近的姓氏和名字,站在金字塔顶端、持有话语权的养父等等,一系列设定就差小说作者指名道姓,敞亮说话了。 ——泽田弘树,以及一手创办了IT帝国的托马斯·辛多拉。 同时,他们也是组织曾经积极接触过的对象。 原因就在于泽田弘树作为超现象级别的研究员,他研发的AI或许也能成为组织一直所追求的“永生不老”的另一条赛道。 研发挖掘人体细胞潜能、异变而达到永生的药物,是一条通道,而研发人工智能,寄希望于类同“数字生命”、“缸中之脑”的意识永生,也是一条道路。 不过这个项目,由于太具有前瞻性和未知性——对于意识,亦或者是大脑神经元的拷贝,需要巨大容量和极强兼容的服务器,而且极大可能只能复制那一瞬间神经元的反应,而不是一个人完整的一生,外加耗资巨大,是远比药物研究还要长的一串数字,因此被否决了。 虽说如此,黑衣组织依旧关注着他们。 由于组织内部核心科学家的身份,宫野志保在权限范围内无意浏览过那份调查报告,自然记下了对方的名字和相关信息。 按理来说,写作最忌讳的点在于塑造的角色存在原型,正面形象还好,换作是负面形象,作家容易卷入名誉权纷争之中。 为博取热度特意捏造谣言,扭曲事实来创作,对于事业蒸蒸日上、基本可以预料往后二三十年没有对手的文坛新星守安来说,得不偿失。 何况对方是两位名人。 那么,这篇文章,绝不可能是寻常通俗文学,不会是谣言。 ——是揭露,更是制造舆论。 守安定然掌握了什么信息。 他的目标,是托马斯·辛多拉。 甚至是,这个制度。 宫野志保意识到这点。 她有些震撼于守安的决心,这几乎是拼上前途和命运的做法,这次倘若掰不倒辛多拉,那么他将迎接的便是身败名裂的未来。 为什么呢……就为了所谓作者的坚守吗? 一个真相而已。 即便是追求利益的出版社,也毅然认同了作者的意向,冒险地快速推出小说。 为了追求真相,宁愿付出惨痛代价,这个观念对于习惯用得失来作为衡量标准的宫野志保来说,具有极大冲击力。 茶发女孩在那一瞬间,有些明白为何姐姐自从无意买到对方处女作后,会如此喜欢守安,每每出新作都积极购买了。 就算生长在阳光底下的向日葵,也依然会向往憧憬、认可的那份勇敢炽热。 她踢了踢脚下的棉毛拖鞋,呼出一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文段上。 下文的剧情爆发点和信息量也确实如此,把矛头对准了“父亲”和“奇迹之乡”。 小说里讲述了渡边一郎获得小镇的临时居住权,如犬冢家那样的事情,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瞧见了许多次。 金融巨头和他的女儿宛如机器人般操控着股市,下一刻电视机便传来了股市动荡,某只股票浮动剧烈,股民集体跳楼的新闻;军事家和他的儿子在日常训练,训练所用到的靶子居然是人/体靶子——来自监狱里的死刑犯,等等。 教导课堂次数多到他近乎麻木,可是心头的荒诞感受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 「…… 不知从何时开始,渡边一郎眼中的奇迹之乡沾染上了怪异的色彩。 不再是<纯粹的>、<满怀希望的>。 先前目之所及的草木枝蔓,山光水色,无声无息间皆变成了诡谲狰狞的怪物,等待圈中羔羊彻底松懈的那刻发出致命一击。 小镇居民的“非人感”愈发强烈,如同一种无机质的生命体,渡边每每强忍着和他们沟通交流后,背部的衣服布料早已湿透。 日常观察越多,渡边一郎便越发能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他认为奇怪的地方,其他人认为是正常的。 群居动物中,当出现多数人习以为常,而你却适应不了的事情时,作为个体的自我,到底是清醒的,还是迷失的? 自认清醒是一种高傲,随波逐流何尝不是一种麻痹。 而挣扎其中的人无法辨别虚实,日益痛苦。 几天下来,渡边的脑子杂乱如麻。 他了解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都是存在的吗? 亦或者说,这仅仅是农场主愿意让羊得知的<真实>? 透过缝隙窥见的,究竟是<真相>,还是<表象>? 渡边一郎没有办法辨别。 而恐惧逐渐爬上他的躯体,缠住他的脖颈,试图扼住他的呼吸。」 之后文段的风格与前边大相径庭,黑暗压抑,冰冷无情,还掺杂着大面积的心理描写、渡边一郎看似矫揉造作的反复□□。 饶是宫野志保,也被那几段神经兮兮的呓语,激起了鸡皮疙瘩,手臂发凉。 她干脆双手捧着热腾腾的咖啡,试图汲取热度。 文风急剧转变,后边自然不会变回来。 略懂文学的人,多少能猜到渡边的精神出现问题,而这是他内心生病的一种表现。 此前并无过多描写的男孩藤田,也随着渡边一郎精神状态的逐渐衰弱,开始彰显存在感。 「…… 只有在教导藤田的时候,渡边的心灵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很神奇,所有的不安、惊恐,与藤田贴近时,消失得一干二尽,仿佛那孩子有着什么魔力一般。 那双碧蓝色的眼瞳,有着雨水冲刷后的透亮澄澈,他的身边便是一片净土。 而渡边一郎,这个明明比他大上许多岁数的成年人,竟也被包容着。 完全调转的关系——老师依赖着学生。」 奇怪吗,其实也不奇怪。 宫野志保早就看穿了明线主人公渡边精神的脆弱。 原本崇敬镇上名人,却不曾想过名人们和他们所敬拜的那个形象有着天壤之别,现实跟过去自己的认知截然不同,加上一连串的事件,渡边一郎处在崩溃边缘。 为了排遣心灵的抑郁无助,某日黄昏时分,结束教学任务的渡边一郎去镇上超市买了几罐啤酒,缓步走向一处河岸。 他在那里遇见了镇上的几名孩子,以及被他们包围着,遭受霸凌的藤田。 对此感到难以置信的渡边赶走了那帮孩子。 「…… “藤田,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吗?”渡边一郎擦拭着小孩身上的污脏,轻声询问。 黑发男孩点了点头,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起波澜。 “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不告诉老师和父母呢?”青年叹了口气,抓住了藤田的手,打算带小孩先回家去。 出人意料的是,平日甚是少话的藤田开口了:“就算告诉了,又怎么样呢?” “全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才都来自<奇迹之乡>,这里聚集着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 男孩抬起头,望着河岸边飞翔的鸟儿。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渡边老师?” 藤田指着天幕,黄昏斜照,然而落日好似被天地这方格子束缚,囚困于牢笼之中。 “他们的孩子也聚集在这里,延续着家族的头衔和荣誉,成为下一个金融巨鳄、政治家、法官,他们孩子的孩子同样如此。” “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希望里,都有刚刚的那群孩子。” “思想被控制的工蚁们以为他们遇上了神明,殊不知他们的神明也是蚂蚁,甚至是蠢钝如猪的蚂蚁,只是固化的阶级神化了他们。” “可怜的工蚁不断地输送资源给<神明>,浑然不觉他们的绝望就是<神明>一手制造出来的。” 藤田转过头来,深深凝视着已经呆愣在原地的渡边一郎。 “这样的制度,如果没有被摧毁,没有被改变,那么只会是一次又一次错误的历史轮回而已——老师。” “由恶诞生、不断蔓延生长的根基,结出的果实,也只能是恶之果。”」 宫野志保顿住。 她的手指压在这行字其中,久久没有松开。 *** 从精怪的角度来看人类,北枝义清觉得“人类”这个群体挺有意思的。 有人木讷寡言,有人意识过剩。 有人自认清醒,有人随波逐流。 整个社会就是由这样复杂的群体构成,所谓矛盾纷争,大抵是人的思想对立,演变成了肢体冲突。 北枝义清不清楚精怪是否有前世今生——不会吧,不会有人要求一只纸片精怪完全相信科学和唯物主义吧,不会有人真的找纸片精怪麻烦吧? 他的脑海中,的确存在着一些疑似前世的细碎记忆片段。 说来魔幻了些,这些记忆片段不多,却使得他有着相当坚定不移的信仰。 这股信念恰好与隔壁国家的核心主题不谋而合。 以至于后期写青春伤痛狗血文学,写得上头了,结尾差点下意识升华主题,拔高一百八十度,来他个“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建设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国家”。 当然,较真是万万不得的,毕竟唯物主义在北枝义清自己身为精怪,这个高魔世界又有异能力又有咒灵的情况下,也不好说存在不存在。 这也并不重要。 写的文章会出怎样的风头,什么登上一流二流报纸的版块进行社会性讨论,又或者掀起什么风波,北枝义清既清楚又不清楚。 他所写下的文章,不过是精怪的能力之一在发挥作用。 北枝义清能“看见”。 凡是同他建立起联系的人,他都能看见对方的未来。 《多梦之夜》里的侦探,《遗传魔咒》里的藤田,皆是精怪蛊惑到的人类。 他只是用自己三流小说的文笔功力,加上狗血文学套路,粗糙讲述着他们未来的故事,尽力引起情绪波动,割一波情绪韭菜,仅此而已。 现在,北枝义清顾不上那些虚的,因为五条悟回来了。 长相奇特、看起来像多了几对翅膀的巨型青蛙咒灵,盘旋在半空中,前肢被套上了一个秋千。 而某戴墨镜,活像隔壁国家天桥底下拉二胡谋生艺人的白发少年,则站在秋千上,用力一蹬,高高荡起,向他高兴地挥手—— “哟呼~本大爷又回来了!” 北枝义清:“……” 又是不想认领监护人的一天。 能退货吗? 第 6 章 // 2023.02.19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六章 看起来还小小一只的金毛团子,两颊自带DuangDuang婴儿肥,稚嫩的脸蛋上,流露出与这个年龄不符的神情,倒有几分小孩装大人的可爱相。 北枝义清从床上跳了下来,穿上皮卡丘样式的拖鞋,鞋子踩在地上,“啪嗒啪嗒”地响,快速走到窗边。 正当五条悟沉迷在“我捡到的崽子真可爱”时,以为人家小孩过来是想迎接老父亲,和自己贴贴抱抱,准备好跳进宿舍里,张开双臂抱住幼崽。 结果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北枝义清抬眼瞅了他一眼,便当着他的面,一脸冷漠地关上了窗。 被关上的窗户发出“啪”的声音,仿佛在嘲笑五条悟的自作多情一般。 坐在咒灵背上的夏油杰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呵。” 五条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五条悟火速闪现窗前。 五条悟破窗而入! 他感觉到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打击,碎成一片一片的,五条悟甚至都顾不上和背后嘲笑自己的同期干一架。 北枝义清还没转身呢,就被麒麟臂大白猫一把抓住腋下,整个人高高举起。 “好过分!” 银发少年脸上写满控诉,如同自信猫猫遭到了来自小伙伴的一脚猛踹,瞬间炸毛似的,总之表情的浮夸程度让北枝义清觉得,自己监护人真的很有歌舞剧表演的天赋。 起码普通人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话,嘴上吵吵嚷嚷的话语,也不能这么自然地以波澜起伏类同咏叹调的声调说出吧。 左边一声“清酱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右边一句“呜呜呜你不爱我了爸爸我的心好痛啊”,魔音贯耳,北枝义清到底还是分不清谁才是年龄大的那个,谁才是谁的监护人了。 “悟,好幼稚。” 北枝义清抬手,毫不客气地揪了下五条悟的碎发。 精怪对人类社会约定成俗的事情,认同感并不高,所以他经过沉思,毫无恶意(重音)、十分顺畅地说出了逻辑令人大为震撼的话来——“算了,还是让我来当监护人吧。” 这个阶段,北枝已经成功立足于人类社会,哪怕没有监护人,并不成问题。 “我比悟成熟稳重,会照顾小孩,不抽烟不喝酒不爱赌马,也不会跟人打架导致生命或财产损失,”北枝义清掰着手指,细细数着自己的优点,“现在写文也赚到了好多好多钱,能够养家糊口,起码养你和我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既不理智成熟,也不会照顾小孩,经常跟咒灵、诅咒师打架而达成“建筑物推土机”成就的五条悟,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没等他开口反驳,小团子冷不丁地放大招。 “所以,悟叫我爸爸吧,虽然悟很不懂事听话,但如果悟是我儿子的话,我也会好好对待宝宝的。” 语调不急不缓,字字清晰,神色认真。 北枝义清还摸摸少年那柔软的银发,用“慈爱”的目光低头看着对方。 他已经做好当爸爸的准备啦=W= 宝、宝宝?! 五条悟被这天雷滚滚的称呼雷得凝固住了。 直到听见后边看热闹的夏油杰的狂笑声,他才回过神来。 “不行,我才是清酱的爸爸啦!” 五条悟跳起来,吱哇吱哇的,尽管他不怎么愿意喜当爹,对北枝义清养父这个身份没有太深执念,只是养崽多了份情感而已,可他更不愿意喜当儿啊! 先不论他亲爹还在不在这个世上,能不能认多一个监护人,哪里有大人给小屁孩当儿子的道理的(尖叫)对方还很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说出去会被人笑死的。 “绝对不行!” 五条悟放下北枝义清,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个大大的叉。 “清酱平时叫我‘悟’,没喊我爸爸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谋权篡位,绝对不行的啦!” 没懂五条悟为什么突然激动大喊,北枝义清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耳朵,撇撇嘴道:“谋权篡位不是这么用的……不愿意就不愿意嘛,这么大声干什么。” “悟真是小气鬼。” 五条悟一时哽住:“不是,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噗嗤,悟,这孩子说的话,听起来也没什么错误嘛。” 丸子头少年手撑着窗台,跳了进来,忍俊不禁地道。 “胡说,最强就算成为爸爸,也是全世界最强最好的爸爸,我明明对清酱超级好的。”五条悟这个自恋狂丝毫没有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额前的刘海随着夏油杰的动作而动,他撇过头,用“我早已看穿了一切”的眼神盯着五条悟。 “哦?全世界最好的爸爸?”非常了解五条悟这猫嫌狗厌的臭德行的丸子头少年,眉眼弯弯嘴角含笑,瞧着良善温和,说出来的话语却句句会心一击。 “嗯,那么最强最好的爸爸每天陪伴孩子多久呢?” “不要求悟晚上讲睡前故事,那亲自给小孩买衣服呢?” “出任务回来,带好吃的给人家了吗?” “放假的时候,有没有亲子旅游,亲子互动?” 五条悟:“……” 银发少年偷偷瞄了眼北枝义清身上的衣服,确实不太合身,还处于生长期的小崽子,时隔一段时间,个头就会往上窜一窜,裤腿部分已经露脚踝了。 尽管五条悟不至于短了小孩的吃穿住行,他有的是钱,可对小孩没那么上心也是事实——毕竟弱者要最强时刻惦记关注情况,也挺难的。 如果不是从兴趣使然到有点情谊,开始有了护崽之心,五条悟可能都不会管北枝义清死活。 寻常人家的养父子关系,无法套用在他身上。 五条悟难得有些心虚,虚张声势道:“那又怎样啦,这些都有辅助监督去做的,我只要给钱就行了嘛。” 夏油杰颔首抚掌,以为妙绝:“悟,我知道你人渣,但没想到你这么渣,清君可是每次见面都给你送自己做的手工艺品的,你不是都拿出来炫耀过吗。” “这说明了什么?”黑发少年夸大其词,“说明了清君他每天每夜都在思念着爸爸回家,渴望得到父亲的陪伴,这些都是他对你的挽留啊!” “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清君他是不是被噩梦惊醒,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失眠到天明。”情到深处,夏油杰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压根就不存在的泪水。 “啊,渴望父爱却被抛弃,只能独单一人舔舐伤口的感觉,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懂。” 凑热闹专门来到男生宿舍这边,从门口探出头来,恰好听到这番话的家入硝子:“。” 北枝义清:“……”这人,为什么感觉比他还会写狗血小说啊。 五条悟呐喊出了他们的心声:“……杰你好恶心啊啊啊啊啊!” 两个男生刚到室内,就又跑出去操场上打架了。 北枝义清只听到“轰!”“嘭!”“哐!”接连不断的声响,好奇地往操场上望了一眼,发现那里已经寸草不生,尘土飞扬,只余几个大坑。 “你们!两个!又给我拆学校!” 而正值壮年却硬生生被气得跟更年期中年人似的,自从当了三人组班主任后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拳拳爱护学生之心变成了苦逼社畜怨鬼之气的夜蛾正道怒吼着追在两个DK后边。 小孩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最后没有当上五条悟的爸爸,不然以对方这种败家子程度,他写的书收益再高,也得赔个精光。 悟,他真的好麻烦哦。 一通操作过后,三人组决定带北枝义清出门度过一个美好的周末。 即使夏油杰的激将法着实辣眼睛,演技略显笨拙,五条悟这个好面子的还是被激将到了,当下便想拉着小孩逛街买衣服,聚餐进行温馨幸福的亲子互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选择与他们同行。 宿舍话疗并非无用功,精怪崽崽除了获得家入硝子的情绪和好感值外,顺带打开了她的部分心结。 家入硝子释放自我,哪怕她先前作风算不得低调,能和五条悟、夏油杰玩在一块的,基本上性情这块注定是个刺头,吸烟喝酒这类不良行为,她都学了个遍,只是在招惹麻烦方面没有那么夸张罢了。 如今,她愈发嚣张。原本像这样的周末,家入硝子都乖乖留在学校,为了以防万一高层那边有身份重要的咒术师伤患得不到及时治疗,同时避免自己外出遭到绑票,咒术界就这么几个反转术式拥有者,宝贝得很。 可她凭什么就为了那么点可能性,牺牲自己的青春? 救回来的伤患,还是被腐朽制度荼毒大脑,满眼瞧不起普通人,对她没有半点感激之心,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的烂人。 她可是奶妈啊,不爽了直接不救人,看谁愿意冒着死一死的风险得罪她。 总之,在这样那样的一轮威胁之下,加上两个还在成长的未来特级咒术师同期担保,家入硝子得以短暂逃脱牢笼,得到片刻喘息。 在踏出高专门口时,棕色短发的女孩仰头,苍穹浮云,和寻常没有任何区别,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牵着北枝义清的手大步往外走,心情雀跃。 而这,仅仅是开始。 第 7 章 // 2023.02.21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七章 今天没有任务,然而咒术高专的车仍旧被拿来私用了,包括辅助监督。 毕竟这些费用都是五条家出的,资本家就是这样啦,物尽其用,五条悟使唤起来也心安理得。 于是那辆载着北枝义清进入咒术高专的小车,又载着四人到了商业街。 首发站是潮牌衣服店面。 这是一个联动主题店面,主要获得了宝○梦和三丽○的授权,因此吸引来了不少喜欢可爱事物的顾客。 五条悟不过是人群中多看了这个店铺一眼,就兴致勃勃地拉着北枝义清溜进去。 由于不靠谱监护人冲得有些快,小短腿和大长腿没得比,北枝义清全程基本上是被拽着飞起来的,脚完全没有落地的机会,擦边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 险些摔个屁股墩,损失形象的北枝义清:“……” 小朋友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柔弱无辜精怪幼崽诶,至多下次给五条悟做小甜点时,偷偷加点料好了(纯洁无瑕百合花背景)。 银发少年先是相中了一套黄色电耗子的连帽卫衣,从衣架上扒拉下来让他试穿。 事实证明,有张可爱的脸蛋,乖巧懂事的性格,搭配充满童趣的衣服,令人冲动想要养崽的数值就会疯狂飙升。 柔软的头发贴合脸庞,发色如粘稠的蜂蜜一样灿烂,似乎空气中都散发着香软气味,兜帽上的两只长耳朵随着北枝义清的动作时不时甩动,宽大的卫衣后背位置,还缀着闪电尾巴。 小电耗子恐怖如斯,一下子就捕获了夏五硝三人的心。 五条悟心情愉悦地扯了扯北枝义清的“长耳朵”,惹得小孩瞪了他一眼。 “这个给我包起来!” “这个也是,那个也是!” 地主家的傻大款五条悟开始了他的搜刮承包之旅,大手一挥,店员就两眼放光地跟在几人身后打包新衣,围观群众已然看呆,然而当事几人内心毫无波澜。 虽然北枝义清并没有上幼稚园,五条悟也还是帮他挑了一套精致的幼稚园制服,动漫主题店的制服在寻常款式的基础上,胸口加了哆○A梦的可爱图案,小黄帽上还多了只竹蜻蜓。 北枝义清感觉自己就是来当童衣展示架子的,因为他享受不到半点穿新衣逛商店的乐趣,反而是为了满足五条悟的炫儿心愿,被疯狂折腾。 ——一开始五条悟还能稍微克制下自己的。 银发少年将墨镜推到头顶去,露出那双与冰山相比更为纯净,与海水相比更为湛蓝的瑰丽眼眸,突然大放送的俊美容貌引来了不少有意无意窥视旁观的人的低声惊呼。 “天呐,这位小哥的颜值也太高了吧。” “可惜英年早婚呢,都有孩子了。” “这种级别的长相,说实话,你说是未出道的偶像我也相信啊。” 受五条悟外表蒙骗的人并非少数,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安静地听,内心暗暗吐槽,但凡有人和五条悟相处那么十几二十分钟,都会选择远离这家伙,他可是分分钟治好低血压患者的妙手神医,只是患者状况会往另一个极端方向发展罢了。 五条家神子大人还挺得意,他就知道没有人能抵抗最强的魅力。 对于众人时不时跟随的目光,五条悟习以为常。 避免五条悟太过膨胀,同时也是威胁对方尽量低调,不要再做些引人瞩目的事情,夏油杰笑里藏刀地开口道:“悟,这边有成人套装。” “既然都给这孩子买新衣服了,我觉得你可以自己挑几件回去,总不能两手空空,你说呢?” 五条悟撅撅嘴:“可爱是挺可爱的啦,不过这些衣服也就适合幼稚园小朋友,像我这样成熟的大人才不会喜欢呢。” 夏油杰雷打不动,宛如笑容定格在他脸上一般,叫人见了瘆得慌。 五条悟有些心虚,眼神移到自家便宜儿子身上,半弯腰整理了下小孩头上戴得有些歪了的小黄帽。 “咦,”他眼前一亮,“原来帽子上的竹蜻蜓是会动的诶。” ——后边五条悟就完全克制不住了。 北枝义清就这样静静地、十分无语地瞧着前一秒还在标榜自己是成熟大人,不会喜欢幼稚可爱的东西的五条悟,下一秒直接转动起了小黄帽上的竹蜻蜓。 发现新大陆的五条悟,全然遗忘他先前的“丑恶嫌弃嘴脸”,一头扎入成人区,扫荡起里边新奇玩意来。 比起买衣服,他更像是来买玩具的。 北枝义清两眼放空,悄咪咪压低了小黄帽,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 哪怕他自封三流狗血文学写手,多少也清楚外人对自己的超高评价,他贬低自己那是他有自知之明,不代表听到那些赞美之词不会心花怒放、嘚瑟得意。 幸好大众不知道北枝义清这么小的孩子就是文坛新星守安,不清楚他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幼稚鬼监护人。 五条悟是个好人不错,但不代表与他同行不丢人。 以往觉得自己淡泊名利,心态堪比咸鱼的北枝义清,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要面子的。 等五条悟从成人区里出来,他头上多了顶玉桂狗帽子,只要一捏耳边垂下来的毛球球,玉桂狗的两只耳朵便会扇动。 就这么一个根本不新鲜的设计,五条悟玩了近十分钟。 而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最后竟然狼狈为奸。 都说了这三个人能玩到一块去,脑回路其实大差不差,最多有人表面上观察起来更像正常人。 结果就是一排人整整齐齐地购入了可玩性大于设计感的联名套装。 夏油杰选择了库洛米休闲装,捆绑销售的眼罩很诡异,只要按下开关,会类似奥特曼放大招,库洛米的眼睛位置发射光线,照亮黑夜照亮你的美。 家入硝子难得没选颜色素净的衣服,倒是买了鲜艳活泼的布丁狗三件套,反正她不打架只是个奶妈,还有两个同期当保镖,穿短裙不是什么大问题。 当然这不是重点,关键在于,布丁狗女生套装美名其曰防咸猪手,同样捆绑销售了一枚布丁狗戒指,戴上去转动几下,能放电能弹出小小的指甲刀,外表凹凸不平,擅长近战的话还能表演个鸡飞蛋打。 北枝义清在听完他们惊叹这些设计后,觉得这几人没救了。 有些存在,比非人种族还显得不像是人。 逛街是极为消耗体力的活动,夏五硝属于特别闹腾类型的人,遇上逛街时刻,更费体力和精神。 甚至连一条街都没走完,五条悟便嚷嚷着想吃东西了。 恰好到了饭点,隔壁又是条唐人街,据说里边开了挺多家中式特色美食店,高专饭堂里早就吃腻了日式料理,几人当下立即拍板,打算试一试中式美食。 穿过牌坊往里走,最显眼的是一家四川火锅店。 尽管店名说是“四川”,然而装饰风格上来说,更像大东北。 闪亮的、滚动的红色霓虹灯,绿叶红牡丹桌纸修饰了整个柜台,木桌子长板凳,黄澄澄的稻谷墙纸。 门口墙面特意挂了某位名人画像,两旁贴对联,底下放一碗米饭,插着三根正烧着的香。 要素过多,导致北枝义清脑子里自动放起了记不起名字但非常洗脑的BGM。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明显,被三人组注意到,他们也望向那家火锅店。 “嗯,川味火锅的话,我记得会用到辣椒吧,”夏油杰摸摸下巴,沉思道,“悟,你们吃得了辣吗?” 五条悟双手插兜,毫不在意地道:“没关系啦,唐人街的中华美食不怎么正宗,基本上都融合当地口味的,之前点过一道麻婆豆腐,完全就是甜口的嘛。” “那是因为悟你点的是草莓麻婆豆腐吧,这纯粹就是霓虹原创的怪异料理,哪里算得上是中华美食了。” 内芯可能是中华魂的北枝义清眼神死。 金毛小团子蹙着眉,故作凶狠地道:“那是异端!” “哼哼哼,反正川菜肯定不辣的,最多就是闻起来有辣椒的味道。”五条悟自信满满。 家入硝子瞥了他们一眼,心里有几分不祥的预感。 刚走进店里,那股浓郁的辣椒味,使得研习医学,为了了解人体几乎什么科目的知识都翻阅了一番,其中就包括肛肠科案例的家入硝子当机立断:“麻烦请给我来个单独的清汤火锅。” 在店员的一通操作后,麻辣火锅是最先弄好的,食材绕着火锅,整齐地摆放着。 但是没人敢率先动筷。 没有别的原因——整个火锅里感觉三分之一都是辣椒啊! 那些红彤彤的辣椒,随着沸腾的气泡上下翻涌,形成了辣椒“海浪”。 他们的运气好得过分。 按理来说,唐人街的美食和隔壁国家的比较起来,确实不算正宗,具体在于口味会偏向当地人,更清淡养胃些。 不过,这家四川火锅店则不同,它是地地道道的四川风味,堪称留学生们的故乡风情天堂,打卡圣地。 不知情的几人,甚至选的是传统辣度。 五条悟傻眼了。 夏油杰暗暗吸气。 北枝义清跃跃欲试。 ——“悟,要不你先吃吧,看起来很美味呢。” ——“那杰怎么不先吃,好狡猾!” ——“……谁让这是你选的啊,不是很自信吗!” 好吵。 北枝义清懒得理会耳边的叽叽喳喳,DK们吵架互扯头花的水平仿佛菜鸡互啄。 他公筷夹起一片肥牛卷,往火锅里探去,内心数了几秒钟,又飞速捞回来,直接开吃。 精怪体质无法从正常饭菜里汲取力量,可也能品尝味道。 一口咬下肥牛卷,麻辣汤汁瞬间溅开,整个口腔弥漫着汁水的鲜和爽,热气又烫又香,舌尖上的味蕾尽数在跳跃。 “太好吃了!”北枝义清幸福地眯起眼睛。 五条悟见状消除了警惕,好奇地夹了片肉进火锅,然而当肉片放到嘴里时,他整个人凝固住了。 随后,像被谁踩到脚一样,跳了起来,哇哇大叫,火箭似的冲往饮料区:“水!!!”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面面相觑。 丸子头少年干脆召唤出一只咒灵,小心翼翼地将煮熟的肉片丢进咒灵的嘴巴里。 “轰——” 那只可怜的三级咒灵被辣得喷出了火,为了不引起火灾,夏油杰提着它就往洗手间跑。 最终结果就是,高专三人组重新点了白锅,北枝义清一个人享受着麻辣火锅。 除此之外,五条悟还发现了好吃的中式糕点,打包了几份甜食。 走出店门,夏五硝对视了一眼,将四川火锅店拉入了黑名单。 绝对不要再来。 这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这是心理阴影太大的问题。 所以——五条悟收养的这孩子究竟是什么能人啊! 夏油杰有被笑眯眯狂炫麻辣火锅的北枝义清震撼到。 走出唐人街,几人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直到路过了一家书店,才惊异地停下步伐。 中午这个时间段,阳光猛烈又毒辣,正常情况下,人们合该找些遮蔽物,挡挡太阳。 可是此时书店竟排起了长队,队伍从里边一直排到了外边。 夏油杰从未碰到这样的景象。 难道现在的人们很爱阅读吗,还是有什么了不起的著作问世了? 几人凑过去,不得不说,身高好眼力强的人此刻显露了他的优势、 即便夏油杰外表看来眼睛小,眼睛比不得六眼强悍,但他的双眼视力是5.0!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些堆成金字塔状的书,以及书籍旁边的易拉宝上的字—— 「守安老师新作大揭秘:IT帝国建造人竟是杀人犯后裔?!」 第 8 章 // 2023.02.22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八章 守安? 夏油杰可以肯定,自己和普通人一样上学读书时期,并没有出现这么一位作家。 所以是近期才出现的新人作家吗,人气好高。 他的作品还揭开了辛多拉的秘密?杀人犯后裔又是什么意思? 守安难道是社会派作者吗? 丸子头少年不免有些好奇。 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有阅读调养身心了,既然都来到书店了,干脆买几本书回去看看。 “我想进书店买几本书,可能需要排队一段时间,你们先去别的地方逛逛吧,到时候我出来再通知你们。”夏油杰事先打好招呼,转身便接在了队伍的最后边。 这部作品似乎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不然书店的宣传易拉宝不至于那么简陋,看样子还是店员亲手涂画之作。 排在队伍后面,才能体会到这条队伍的人数究竟有多少。 而每个人脸上的神色基本一致,是近乎信徒敬仰神明的狂热,夏油杰瞧着有些心里发毛,他能够理解读者对喜欢的作者的崇拜之心,但不难看出排队的书迷对于这个作者的喜爱,不仅仅是粉丝这么简单了,更像是进了某种不科学教会一般。 队伍很长,可并不拥挤,行进的速度也很快,每个人也都安安静静的,除了脸上神色略显诡异。 等了差不多10分钟,夏油杰也轮到了队伍前面。 “小哥,购入守安老师新作的话,建议你也把《时鸣日刊》一起买下。”在夏油杰即将结账的时候,店员小姐诚恳地对他说道。 这种操作并不常见,他还从未见过书籍和报刊捆绑在一起销售的,夏油杰不免有些惊讶:“抱歉,能问下为什么吗?” “将报道和作品结合在一起,才能展现出这部作品的完美之处哦。”店员神秘兮兮地道,没有明确说出来。 “那便麻烦你一起包装吧。”一份报刊的价格不贵,夏油杰想了想,接纳了店员的建议。 等黑发少年从书店里出来时,五条悟他们手里已经拿着一杯水果芭菲,在快乐开吃了。 五条悟凑过来,瞅了眼夏油杰买的书,他也没有遮掩,坦坦荡荡地叫五条悟看了全貌。 在看清楚书名之后,五条悟失望地“切”了一声,他还以为杰是去买Jump漫画新作,或者是什么劲爆美女泳装写真集呢。 “什么嘛,就这本啊,家里都不知道有多少本了。” “嗯?”夏油杰有些不解,“悟,我记得你向来不太喜欢读这类文学作品吧,怎么会买那么多本?” “才不是买的,那些都是人家送到家里来的啦。” 五条悟摆摆手,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北枝义清扯住袖子,示意不让继续说下去了。 “悟,你还记得这里是哪儿吗,如果你有能让我们不暴露奇怪能力(重音)、快速从这么多人中逃脱的办法,再开口说话哦。” 北枝义清语气相当平静,却让五条悟意会到了他的意思,不再细说下去。 “好嘛,不说就不说呗,清酱,那下次我想要一只皮卡丘粘土,唔,高达粘土人也可以!”五条悟趁机撒娇。 两人奇怪的表现被一旁的夏油杰尽收眼底。 对于北枝义清,他总觉得这孩子行为举止成熟得有些过分,在一些事情上,比起五条悟和他名义上的养父子关系,两人角色更接近平辈。 日子还长,他有的是时间好好观察。 回到宿舍后,夏油杰拆开了书籍。 印刷本厚度偏薄,内容估摸着十几万字,应该不会太花时间。 只是阅读开头的寥寥数语,夏油杰原本算不得正经的坐姿,悄然变化成正襟危坐。 他的大脑被那些情节击中,几乎容不下其他东西。 或许是文章中透露出来的一些观念,与他潜意识里的看法太过贴切,又或许他第一次在一部作品中,深刻体会到了他平日视作弱者的普通人身上的恶。 故事从这个小镇出发,自然也是在小镇终结。 「…… 渡边一郎呆愣地站在河边,潺潺河流无法冲刷他的杂乱思绪,打不开他心里的结。 那孩子,无视他仿佛鸵鸟头埋沙子,充耳不闻的丑态,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撕下了小镇的伪装,揭露了他一直想要逃避的事实。 渡边一郎难道没有注意到吗? 不,他的脑子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要让一个人,正视自己被蒙骗的真相,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何况这还牵扯到了他的信仰呢—— 他曾经的梦想,便是尽心尽力为这些大人物付出,得到他们的赏识和认可啊! 然而现今,渡边的<幻梦>破碎了。 藤田亲口告诉他,原来他也能像那些人一样,立于天上的。 只是这些披着神明外衣的贪婪人类,剥夺了他的资格,又傲慢地给予了他<奉献>自己的权利。」 理想破碎啊……夏油杰皱起眉头,捏着书页的指骨微微泛白。 守安的文字不知为何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翻看到一些词句时,总觉得和他有着莫名的联系,无形牵动着他的情绪。 倘若统统视为文字的力量,那未免也太神奇了。 渡边一郎被藤田戳破了向来的幻想,小镇假象如同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甚至更为恐怖,空中花园好歹是历史中存在的真实奇迹,而奇迹之乡自始至终不过一场盛大的谎言。 未等两人离开河岸边,他们就意外碰见了政坛热门大人物的黑野——对方正要布置抛尸现场。 「…… 黑暗逐渐爬上天幕,四周也开始听不见嘈杂的人声。 这是属于夜晚的死寂时刻。 渡边一郎无法动弹。 他直愣愣地望向前方,身上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一样。 他感觉自己像座雕像,四肢沉重,头脑空白,喉咙想要发出声音,上下唇碰撞,不断张合,看起来一定很搞笑——仿佛缺氧的鱼在垂死挣扎,然而声带并未振动。 夜色里,只能凭借不算明亮的星星和月光辨别前方的人影。 不,他看起来不是人。 是兽,人皮外貌的野兽。 那是白天还在同他热切地打着招呼,平易近人的政治家黑野。 藤田名义上的“父亲”。 而对方手里,捧着一大片黝黑的乌泥。 淤泥之中,还藏着东西。 那是只死物。 它的躯体是苍白的,腹部微微鼓胀,类似青蛙或者是某些蠕动的虫子,手和脚蜷曲收缩着,头部巨大,没有愈合完全的头骨裂缝中,不明的黄色液体缓缓流出。 眼睛被一层白翳覆盖,只能看见中间两点犹如墨笔点出的黑点。 它不像任何生物,整体却如一块活生生切下的内脏。* 而腹部中间,有着一条长长的脐带。 确实,它从生物学上算不得生物。 因为那是人在母亲腹中未诞生前的模样。 ——胚胎。 毫无疑问,黑野杀人了。 他残忍地杀害了某位母亲,又剖开了她的小腹,取出里边的幼儿雏形。」 这段描写太过详尽,生动形象的级别程度达到了光看文字,就有画面在脑子里播放。 明明平日收拾的咒灵比这还要恐怖得多,可夏油杰依然有些毛骨悚然。 有点反胃。 「…… 渡边一郎的脑子从未像今日这般灵光。 熟悉的手法,熟悉的场景,令他联想到了多年前震撼全国的变/态杀人魔。 黑野和杀人魔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能行动自如了,这句话脱口而出,得到了黑野的回应。 “哈哈哈,什么联系?” 文质彬彬、精英模样的男人甩开手里的胚胎。 黑野张开双臂,眼露疯狂之色:“因为他是我的祖先啊!” 渡边无法克制地在发抖。 “我的身上流淌着JTR的血脉,堂堂政治家竟有如此肮脏的血缘关系,”黑野自嘲地道,“所以,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人发现。” “不听话的小羊,可是要被宰的。” “这也不是你剥夺他人性命的理由!”渡边一郎奋力喊出,脖颈上青筋分明。 他强装镇定,说出的话难免苍白无力:“你的祖父是杀人魔,但你有这么高的地位身份,本来可以选择光明道路的。” “选择?”就跟听到一则好笑的笑话般,黑野笑出了眼泪,“不,没有选择。” “你了解什么是<众口铄金>吗?” “你不了解!” “当你站在金字塔塔尖,便不能有任何污点,哪怕是你的祖先,都能成为任何人践踏你、侮辱你的借口。” 夜幕之下,黑野的人形渐渐褪去,人皮外囊犹如纸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恶兽无机质的眼珠散发冰冷的光:“操控众智,掌握舆论的人,死在舆论场上就是最大的笑话。” “说我是杀人魔的后裔,杀人犯的继承人?” “呵,证据呢?” “拿不出证据,你便是在诬陷我,外边的民众会相信你吗?” 恶兽嘲弄着精神脆弱的人类。 “乖孩子,”长着狞牙的恶兽,合不上的大嘴滴落着涎液,蛊/惑着他的养子,“杀了他吧。” ——“和你的祖先,你的父亲一样。” ——“拿起刀,杀了他。” ——“这就是这座小镇里,所有人的<命运>啊!”」 奇迹之乡。 小镇的奇迹所在,就是继承。 哪怕继承的是杀人魔的血脉。 夏油杰在最后一刻,总算弄清楚了前边车轱辘似重复的话语究竟是何意味。 养子藤田最终还是没有逃离他的宿命,即便他声声求救传入了渡边一郎的耳朵里,即便他不是黑野的亲生儿子。 最伟大的、最不可思议的奇迹诞生了。 杀人魔的基因突破血脉局限,融入了另一人的身体中。 不管对方有多么不情愿。 真是……可怕的小说啊。 夏油杰摇了摇头,努力清除心中翻涌的情绪。 那么现实里又发生了什么,需要结合这部作品一起观看的呢? 《时鸣日刊》没有令他失望。 一篇由知名调查记者竹下空海写的《揭秘守安新作:IT帝王辛多拉与霓虹世袭制的背后真相》,印刷在了正刊最为显眼的页面上。 报道详细分析了守安新作发表速度之快,时间之短既不符合出版社想要赚大钱的需求,也不遵循这位作者先前出版书册的风格习惯。 而恰好在图书销售海外后,阿美莉卡的联邦调查局(FBI)调查逮捕托马斯·辛多拉,并公开发布最初调查报告结果,认为托马斯·辛多拉与伦敦连续凶杀案犯人开膛手杰克,有着亲缘关系,其为了掩盖事实真相,要挟天才儿童泽田弘树为其所用,故意杀害泽田弘树生母等人。 另,经调查,泽田弘树没有参与其犯罪行为,而是一直顶着压力默默反抗,险些因为辛多拉的监视压迫而自杀。 《遗传魔咒》出版的种种不合理表现,同这条新闻结合起来,真相便浮出水面了。 守安想要制造舆论,利用舆论,无疑这是文坛史无前例的开创之举。 为了捍卫真相,为了保护泽田弘树,避免发生如同小说结尾的悲剧,守安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与此同时,我们也不能忽视守安老师在里边提到的,霓虹世袭制存在的问题。] [有人生来便是国王,是大臣,是高高在上的精英。] [有人低贱如草芥,如牲畜,是战战兢兢的蝼蚁。] [阶级无法流动,人有三六九等。] [正是因为我们沉迷在政府编织的美梦之中,才会让一些人遇到大事,不寻求解决,不征求民众意见,只会打哈哈鞠躬致歉。] 其中还提到了贫民窟的问题。 夏油杰被这位敢写敢骂的记者惊得倒吸了口凉气。 不错,竹下空海举的贫民窟例子,正是外界视为混乱之地的横滨镭钵街。 他描写了贫民们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没有人救他们,他们也无法自救。 明明镭钵街的对面,是广阔无垠的湛蓝大海,人来人往的码头。 而他们只能束缚在小小的肮脏之地间。 [鼠辈躺在民众的税金之上酣睡,然而没有人应该被抛弃!] [也许,当这篇文章使得无数声音聚集起来后,我们也到了该自救的时候了。] 普通人的世界变化这么大的吗。 夏油杰感觉自己进咒术高专还没几个月呢,外边的事物变得有些捉摸不透了。 文采斐然的作家有着一颗搞大事业的心。 他的目标显然不只是眼前的文字,更有广大民众的未来。 而对方作品里衍生出来的命题,绝对会形成讨论的热点。 丸子头少年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么一个人。 守安的作品和影响力隐隐约约间,为他打开了一扇未知的门。 正如夏油杰所想的那样,守安文里埋下的豪门八卦以及社会深度,一时间成为了霓虹国民热议的话题。 掀开“挑选精英,引领民众走向更美好的未来”这层遮羞布,霓虹的世袭制真面目是何等丑陋。 民众的抗议日益剧增,日共抓住时机,悄悄地笼络人心。 至于日后会发展成怎样的局面,没有人清楚。 这些风波注定影响不到还是幼崽的“守安”本人。 但凡刊登了与守安作品内容相关报道的杂志或报刊,编辑森久都会兴高采烈地一股脑寄到北枝义清这里,两个人的情绪波动一对比,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会以为是森久写出了如此出名的作品。 飞速读完《时鸣日刊》的北枝义清只想找个好地方,把它给销毁了。 上面洋洋洒洒的、大片大片的夸奖守安的话语,绝对不能让五条悟看到。 不然这个傻爸爸会疯狂对外炫耀,而实际丢脸的人是他! 第 9 章 // 2023.02.24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九章 森久编辑每次寄过来的东西都又大又重,这次也不例外,除了相关报刊和留给作者的珍藏版书册外,还有一些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或许现在的范围更广,应该说成全球各地才是。 身为北枝义清的专人编辑,森久已经在不触犯个人隐私权的条件下,筛选出安全可信的读者来信。 热门作者的人身安全定然要多多注意,先前出现过某个anti粉丝往信件里夹带刀片,位置刻意挑了封口处,结果导致作家的手腕被刀片划伤的流血事件。 北枝义清掂量了下重量,确认自己勉强能提着放到储物柜里,也便没有喊隔壁的两位DK帮忙。 他不打算现在就拆信阅读并回复读者,还是等彻底空闲下来再说。 当务之急是联系弘树那孩子。 自从那日过后,北枝义清与他的联系被迫中断。 好在联邦调查局发布的初版调查报告中,泽田弘树的个人口供得以完整放出,且《时鸣日刊》得到了这部分内容的转载。 人类总对乖巧懂事的幼崽怀有怜爱之心,尤其当幼崽有着令人扼腕的身世遭遇,以及卓然超群的天赋时。 泽田弘树凭借完美受害者的身份,成功逃离辛多拉的禁锢,人们将一部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再正常不过。 北枝义清收到了泽田弘树在访谈中传达出来的暗号。 今天就是他们约定好的日子,根据暗号提示,北枝义清取出放在书架上的《浮士德》,对照页码摘抄文字,最后获取了一串数字,看起来像是某人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人接起,仿佛有人专门蹲守着这通来电一般。 好友彼此间默契地跳过礼貌谦让的嘘寒问暖。 虽然背景音嘈杂了些,隐隐约约有其他人在交流,泽田弘树温和清亮的声音仍然清晰地自话筒里传来:“清,我到霓虹了,爸爸现在就陪在我身边。” 父母离婚后,适应不了霓虹学校生活的泽田弘树随着母亲到了阿美莉卡,再也没见过生父一面。 由于托马斯·辛多拉的阴谋败露,坚村忠彬接到FBI的通知,连忙赶上当晚的飞机,在这样危急时刻,他要守护好自己的孩子。 泽田弘树听起来很高兴,不同于北枝义清,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少儿,如何智商过人,又如何表现沉稳,终究还是依恋亲人的。 尽管得到久违的、日思夜想的父爱,弘树也没忘记自己的朋友。 “这还是我们有史以来,第一次语音通话呢。” 泽田弘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语气轻快,犹如丢弃肩上沉重的包袱一样:“游乐园初见后,一直都是网络聊天,有些时候会觉得好不真实啊。” “偶尔难免胡思乱想,比如说,清会不会是我因为太过寂寞想象出来的呢?毕竟身边没有朋友同我聊天玩耍,正常人都会憋出心理疾病的吧。” “是真实存在的哦,”北枝义清禁不住露出笑容,和他那可爱敏感的朋友一样,“怎么之前不说呢——不过没关系,无论弘树真实性格怎样,都是好孩子,是我承认的朋友哦。” 泽田弘树被一波直球击中,他无法直接回应北枝的话语。 什么嘛,清说话好肉麻。 从他的视角来看,北枝义清简直就是传闻中的小王子。 柔软的,无瑕的,耀眼的。 他的发色如丰收时节的小麦,入目金灿,他的眼眸比绿宝石还漂亮珍贵。 而泽田弘树是那只躺在小麦下,聆听风声的狐狸,每每望见麦田,便会想起驯服了他的小王子。 即使两人天各一方,心也相连。 这是泽田弘树最最喜欢的朋友。 哪怕往后,他拥有了更多的伙伴,北枝义清依旧会是他生命中独特的存在。 因为啊,是小王子主动向他伸出了手,把他从寸步难行的沼泽中拉了上来。 “真好啊,能听见清的声音。”许久许久,泽田弘树也只能憋出这样的话来,随后生硬地转移话题。 看来,弘树在阿美莉卡生活那么久,也没学会稍微直率坦然些表达想法呢。 日后要不要多多训练呢? 金发男孩没有直接戳穿对方,只是暗地里起了点恶趣味的小心思。 北枝义清静静地听着他分享这几日的生活片段,那些情绪泡泡在这一瞬间,似乎不仅仅是美食,无形的力量往他心房涌去。 不出他的预料,托马斯·辛多拉算是彻底栽了,往日辉煌一时的辛多拉集团即将随着创始人的入狱而快速坍塌,被其他虎视眈眈的集团势力尽数瓜分。 如同北枝义清作品中说的“众口铄金”,他确实在玩转舆论不错,然而阿美莉卡那边的网民也如小说里黑野所说的愚众的表现一样。 [这个疯子,居然为了掩盖身世而杀人,果然是杀人魔的后代呢,恶心。] [好可怕,那些吃白饭的警察们就不能公布辛多拉的整个家族名单吗,让大众清楚里边有多少人,那些又是谁啊,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杀人犯!] [同意,各个公众场合就该发布杀人魔后代的黑名单,拒绝他们入内,罪犯的基因可是会遗传的!] 泽田弘树冷漠地复述着他在网上看到的种种言论,总结起来不外乎是唾骂、恐惧杀人犯后代,相信基因遗传杀人天赋论。 “设想一下,托马斯的身世曝光时他没有犯任何罪行的话,舆论也会疯狂攻击他吧,辛多拉集团肯定受影响的。” “然而没有如果,”北枝义清淡淡地道,“他不杀人,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舆论再如何攻击,辛多拉集团也不至于倾覆。” “追踪杀人犯的过往经历,推导模拟社会信息,并不是要人理解、体谅犯罪行为,而是警醒世人,我们能做什么,能阻止怎样的悲剧。” “呵,很遗憾,到现在有些人也依旧不懂。” 北枝义清伸了个懒腰,语调拉长:“人类啊——” “清看得很透彻呢,可是你也是人类哦,还是人类幼崽。”泽田弘树赞同他的说法,又觉得他可爱得很,打趣道。 北枝义清:“。” 是幼崽,但对不起呢弘树,他还真不是人。 “话说回来,弘树去了横滨对吧。” 电话那头的泽田弘树,下意识地点点头,后知后觉对方看不到,补充说道:“嗯,果然逃不开清君的读心术嘛。” “上次在聊天室里遇到的那个电脑高手,就是武装侦探社的前成员,田山花袋哦。他的异能力很有意思,能够和‘诺亚’比拼得不相上下呢。” “你们在请求武装侦探社庇护,”提取到关键词,北枝义清坐直起来,“是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一个国际犯罪组织,试图将我和爸爸拉拢成为其中成员,倘若我们不同意,按照他们的风格,恐怕会做出什么大动作。”泽田弘树回答道。 “从米国护送我到霓虹的那位FBI调查官,曾经卧底在那个组织里,可惜最后还是暴露身份了。” “连FBI、CIA、霓虹公安都一时间无法找到机会剿灭的犯罪组织,其在各个领域怕是扎根已深,我很担心爸爸的安全,唯一能让我们脱离危险的,就是来到横滨。” 众多异能者聚集的横滨,实际上是混乱又平静的地方。 港口Mafia、武装侦探社以及异能特务科三足鼎立,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外来的组织想在横滨惹是生非,也得掂量掂量惹怒三个组织,到底有没有能力躲过他们的集火。 “不用担心哦,现在我和爸爸加入了武装侦探社,成为行政人员,侦探社的大家会保护我们的,他们是很强大的异能者呢。” 泽田弘树呼出一口气:“我的任务就是,争取尽快为侦探社建立好信息化程序,以后处理文件更方便快捷。” 这时,好像有人路过了弘树身边,他嘴里还嚼着东西,声音含糊:“呀,让我看看小弘树在和谁聊天。” “乱步先生,我在和清君,也就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们在叙旧啦。” “好厉害,这个人真有意思!”江户川乱步戴着眼镜,难掩眼眸中的光亮,张牙舞爪的炸毛发型,映衬得他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活泼天真。 “莫西莫西,清君吗,下一次来横滨找小弘树,一定要记得找我玩。” “对了,签名书能不能也带几本,社长他很喜欢你的作品哦!” 虽说是第一次接触,甚至都还没见过面,对方却理直气壮地指使起北枝义清来。 他是自来熟吗。 北枝义清露出了死鱼眼。 好像又是个麻烦人物,怎么瞧都怎么像是那种,如果第一步就退让了,答应了他的要求,后边会更加得寸进尺的类型啊。 当然,江户川乱步在喊出“社长”两字后,召唤出了银狼剑士,对方直接逮住惹事猫咪,对北枝义清说句“实在抱歉”后,拎人回办公室谈天了。 ——“社长你好过分,明明我是为了你才提出要签名书的!” ——“我知道了,你是在害羞,不敢和你崇拜喜爱的作家说话吧。” 当事人不服气的声音变得遥远缥缈了。 被江户川乱步这么打扰,泽田弘树也没好意思继续同小伙伴聊下去。 尽管这里头没有他半点错误,但归根到底,乱步先生被社长训一顿,起因于这通来电。 北枝义清鼓励完弘树好好工作,两人就这么挂了电话。 今天是工作日,咒术高专的学生们自然全部出任务去了。 五条悟担心小孩出事,除了日常佩戴的伪装系咒具外,还增加了能通报危机,定位追踪,必要时刻能释放里边存储的咒力,削弱敌人致命一击的咒具。 确定自己装备齐全后,北枝义清打电话给专门留下来照顾他的辅助监督,没有办法,谁让咒术高专远离市区,靠他这对小短腿根本走不出山脚呢。 辅助监督开车送他到了市中心。 北枝义清来到这里最大的书屋,做好新作开写前的市场调研。 这个时间点,正是附近高中下午放学的人流高峰期,才开学几天,高一新生们还没有加入社团,下课后的时间极为充裕。 金发孩童在书屋这边也碰见了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高中生们。 只是其中一个黑长直女孩略微显眼。 这块区域大概是时尚报刊摆放的地方,就在入门不远处。 女孩生得漂亮,她一个人走着,认真地在这片位置挑选杂志。 精怪的观察力和推理分析能力非同一般。 [头发柔顺乌黑,但修剪痕迹明显,以前是绑起来的,所以发梢微卷,最近刻意去美容院更换了发型,有着迫切变漂亮的心态。] [身上的衣服,不是高中制服,刚入学,制服还没发放下来,折痕较少,基本崭新,面料优良,做工精致,应该是母亲给的费用,花了大价格买的新衣服。] [碰上他人目光会无意识躲闪,涉世未深,缺乏自信心,渴求他人的认可,容易上当受骗。] 北枝义清眉头微蹙——不太健康的心态,很麻烦脆弱的人。 显而易见,女孩的伪装不到位,久经社会的奇怪人士一眼看穿了其小白兔内里。 落单的女孩被男人搭讪了。 旁观的北枝义清同样推断出对方的品行性格。 这家伙的下一步计划是…… 北枝义清的眼神悄然凛冽。 吉田咲还沉浸在被社会人士搭讪,夸赞“可爱”的愉悦中。 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如此赞美,心跳跳得很快,也告诉了她,变身成为漂亮女孩的做法是正确的。 这样的话,就不会像初中时候那么孤单了吧…… 迷迷糊糊的,她被男子拉住手,往书屋外头走去。 然而此时,一个稚嫩的童声叫住了他们。 “住手。” 那只白皙的小手以不合理的力道,拍掉了男子抓住她手腕的手掌。 理智回归,吉田咲惊讶抬眼。 “你干什么!”隼人气急败坏地喊道。 这边的动静使得附近人们纷纷扭头围观。 金发男孩仿佛背诵文章般,揭露男子的真面目。 碧绿眼眸审判着来人,明明幼童才是身量矮小的那方,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男人莫名感到了可怖。 就好像,他的一切,都被看穿了一样。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打扮潮流,但衣服质量不高,啧,只是地摊货级别,网上购物淘来的、看起来时尚的垃圾货色罢了,经济能力只能维持表面鲜亮,甜言蜜语哄骗了不少女孩子,故意挑选漂亮无知的高中生下手,意图毁掉她们的人生。” “指甲泛黄,眼带血丝,脚步虚浮,水一喝多就能去三次洗手间,你的朋友谁不知道你肾虚精/子质量差劲。” “哦,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你嗑了药,你是瘾君子。” 包括想要带吉田咲去卡拉OK的计划之下的险恶用心,也被一五一十道出来。 “哄骗这孩子和你去歌房,实际上是想趁机下药,让她和你一样沾上瘾。” “别告诉我说你对她一见钟情,喜欢这个女孩,”北枝义清用湿纸巾擦着手指,光是触碰那么一下都能恶心到精怪,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真正喜欢一个人的人,不会第一天就想拉对方做.爱。” ——“更不会想拍下私密照作为威胁证据。” ——“而你手机里,那样大尺度的私密照对象,不止一个女孩。” 吉田咲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似乎察觉到她情绪上的不安,金发男孩握住她的手,这无声的安慰起到了作用,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令她没那么紧张害怕了。 “人渣。” 最后两字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的。 围观者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神情也如出一辙地表达出了对男子的痛恨厌恶,奇怪的是,没有人质疑区区孩童做出的推论。 “要不我们还是把他抓起来吧。” “对啊对啊,他手机里还有很多无辜女孩子的照片呢!” “报警吧,送这恶心的小子进警察局。” 受到紧张环境的刺激,那名叫“隼人”的男子彻底发疯,他喉咙挤出一声怒吼,手里亮出了一把小刀,直直往北枝义清两人方向冲去。 “臭婊.子,死小鬼,你们都给我去死啊!” 吉田咲不知所措,她甚至没有逃跑的意识,脑子里一片空白。 危机时刻,身侧窜过去一阵风,一道黑色身影掠过,而下一秒,那名社会混混狠狠摔倒在地,捂住自己的手腕不断惨叫。 ——“不好意思,现在是警官时间~” 黑色中长发的男子走到她身边,左眼wink了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道:“那么,就请我们漂亮的小姐姐和好心聪明的小朋友暂时先离场吧。” “小阵平,你还有六分钟时间可以让这位犯人先生开口哦。” “记得稍微文明些。” 戴着墨镜的警察“啧”了一声:“这么快?平时出警怎么就没这个速度呢……我尽量。” 他咧咧嘴,比起代表着正直无私的警官,卷毛男子的形象更贴近极道老大。 “喂,臭小子,现在知道谁会先死了吗。” 松田阵平挽起了袖子,目露凶狠之色。 第 10 章 // 2023.02.25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十章 书屋中,群众们接收到了两位警察先生的清场暗示,不约而同地向外走去。 就连书屋老板都默默关闭了监控电源。 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啊,你说什么?警官们在施以私刑? 明明是犯人有意逃跑,发现无法逃离就故意袭警,两位警察先生不得已才揍了他一顿的。 萩原研二负责望风和安顿人群,松田阵平呢,则是趁着这块辖区的管辖警察还没到来前,先出口气。 北枝义清悄咪咪偷看了一眼,确定那位卷发警官使用的招式是警用逮捕术。 虽然看起来年轻青涩,但从力道上看,出乎意料的娴熟,像是阅尽千帆后总结了一套“揍人很痛然而不会留下明显痕迹”的心得。 这样一来,就算救护车来到,也查不出什么异常,只会把哇哇大叫的犯罪嫌疑人当成脑子有问题、或者是故意以此逃避处罚的人。 真奇怪,警察学校还教人辨别人体穴位吗? 这套手法异样的眼熟…… 北枝义清的尾指微微颤动,忍不住跟着小小地比划了下。 他能够完美地跟下卷发警官的动作,如果不是确认记忆没有出错,除去前世模模糊糊的记忆不算,他还只是诞生不久的小精怪,北枝义清都以为自己曾经学过这些东西了。 见吉田咲还呆愣在原地,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北枝义清索性牵住她的手,拉着人往外边走。 “不要害怕,警官先生们会解决的。” 金发孩童轻声道,怕吓到这只不谙世事的雏鸟。 “嗯……”女孩迷迷糊糊地回应。 旁边商店的老板,显然目睹了整个过程,好心地为处于事件中心的一大一小两人送来热可可和保暖毯。 吉田咲捧着热可可,温暖的触感让她稍微回过神来。 她转过头,眼神迷茫地望向北枝义清,仿佛寻求着什么答案。 从小到大封闭、极少和他人交流的环境,家庭方面也向来缺乏鼓励与肯定,使得吉田咲即使变身成为了容貌出众,未来明显会受到很多人追捧喜爱的女孩子,她依然不清楚对方为何对她有如此之深的恶意。 原来夸奖她长得可爱,衣品时尚,处处温柔体贴,不惜花高价购买她手里那最后一本杂志,令她心跳飞快的男人,目的竟是如此肮脏不堪吗? 吉田咲先前还把对方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举措,以为是碰上意中人的情不自禁。 爸爸妈妈并没有给予她这方面的教育知识,而从小到大,她因为打扮老土,性格内向,与同龄人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自然不懂真正的爱是彼此尊重,更不懂这个年岁沉迷男欢女爱会有怎样的影响。 对做.爱的概念不大明晰,以为这样的事情无所谓。 对催.情药物、甚至是毒.品,吉田咲也不太清楚。 只是听到北枝义清分析里说那个男人搭讪后下手祸害的女孩子不止一个,手机里存放着许多私密照,才恍然觉得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也只是建立在吉田咲对于爱情的大概认知是专一而非多情之上。 吉田咲并不清楚自己如果遭遇到这些,她的人生会有如何的结局。 但北枝义清看到了——在他呵止住那个混蛋,吉田咲对他产生惊讶情绪后,黑长直女孩的未来以片段闪回的方式呈现在了他面前。 *** “诶……这个难道,是酒吗?”腼腆害羞的女孩问道。 “没关系啦,这就像果汁一样的,真的哦,”气质轻浮的男人紧挨着女孩的肩膀坐着,随着对话,他的动作逐步升级,揽住了吉田咲的肩膀,“喝一口试试吧?超好喝的,你绝对会喜欢的哦!” 就这样,吉田咲喝下了下有白色药片的“果汁”。 脸上的温度在升高,好像整个人发烧了一样,滚烫得要融化掉了,对方的舌头伸进来了……后续的发展也似乎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第一次见面就能做这样的事情吗…… 残余的理智呼唤着她。 但是啊,和别人交往什么的,竟然是一件如此开心的事情呢。 …… 在学校里,很努力地和周围人交往,然而有些交谈的话题,怎么也跟不上女孩子们的节奏。 完全没有自信呐。 上一秒还在赞誉同伴新买的包包、胸针、吊坠很好看的少女,忽然把话题转移到了还在暗自苦恼的吉田咲身上。 “吉田同学没有打工吗?”刘海被发卡夹起的短发女孩凑了过来,热心地道,“说来也是,毕竟吉田你看起来就是出身富裕的大小姐呢。” “啊,不是……”没有感受到这句话底下隐藏的嫉妒心,吉田咲还在为同学对自己的看法而不安。 “那我来给你介绍工作吧?赚钱超快的工作哦~”短发女孩拿出手机。 她身侧的同伴吐槽了句:“那不就是援.交……” 吉田咲内心也附和认可。 “只是陪大叔一起吃饭啦,超级轻松的~” ——最终的结局,却是被玩弄了。 第二次变身,她变身成了交际花。 而后就是同班男生用暴露照威胁她。 毫不意外,在学校也做了。 一次次地退让,屈服,一次次地沦陷沉迷。 班级里那张属于她的课桌上写满了侮辱性的词语。 吉田咲跪趴在地上,唯有沉默。 最后的最后,就连爸爸也变了。 被公司开除的父亲,跑到了她房间,和她做了那样的事情。 妈妈很生气,拉扯着她的头发,扇了好几个耳光,嘴里骂着“小三”“偷腥猫”,让她滚出这个家。 黑发女孩的嘴角在流血,恰如她的心在滴血一样。 ——“骗人的,妈妈你欺骗我……” ——“不是说过,无论什么事都会信任我的吗。” 未来的吉田咲,逃离了这个她生活多年的家庭。 以头也不回的决绝姿态。 她去找了她的“男朋友”,那个从一开始就害她陷入深渊的男人,可是彼时的吉田咲没有认清这一点,而是以为对方真心爱她,将隼人视为精神支柱。 注.射那种东西会快乐。 她染上了瘾。 又一次换了新的发型。 吉田咲变身成明艳不可方物的金发女郎,为了帮男人还钱,继续沉沦于爱欲之中。 明明……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抓住这段关系了,她失去了好几个孩子,但最后还是被人渣抛弃。 虚弱地躺在地上,眼睛向上抬起,似乎看见了什么,又什么也没看见。 而流浪汉在她身上动作着。 她不是没有想过改变,在得知再次怀孕后,吉田咲决定成为一个母亲。 这是她的第四次变身。 可惜命运不曾眷顾吉田咲。 本就不幸的人,失去了她仅有的希望。 省吃俭用的钱,哪怕怀孕仍不惜接客的钱,全部被不良少年抢走了。 小腹疼得厉害,自大腿根不断淌下血水,吉田咲明白她失去了她的小孩。 那个在美丽的幻想中,喊着她“妈妈”的孩子。 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想着变漂亮,想着交到很多朋友——她根本不合适。 人生的最后时光,吉田咲对着镜子,编起麻花辫,戴上了老土的黑框眼镜。 这是第五次变身。 吉田咲选择了做回最初的自己。 没有然后了,她死于毒.品注.射过度。 *** 这是“曾经的未来”。 这个既定命运,已被北枝义清他们打破了第一关。 精怪幼崽缩在橙色的保暖毯里,吸了口热可可,胃便暖洋洋了许多。 迎上吉田咲的目光,他难得流露出无奈的神色。 唔,他该如何解释呢? 北枝义清从未遇见过如此难搞的人类,她太过懵懂无知,太过脆弱。 如果只是吉田咲一个人的问题也罢,然而女孩的家庭教育也存在着问题,危机和裂缝一开始就隐藏起来了,等待着爆发出来的那天。 何况吉田咲容易吸引到对她充满恶意的人,那些人无一不想毁了她。 不理不睬吗? 不,北枝义清无法劝自己视而不见。 不管是精怪所厌恶的“宿命论”也好,或者是渴望情绪,想要捕获更多信徒的贪欲也好,这些都在叫嚣着,让北枝义清做出些什么,彻底改变吉田咲的结局。 小孩伸出手,掖了掖吉田咲身上披着的毯子。 “咲酱,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 为了安抚女孩绷得紧紧的神经,精怪幼崽使用了比以前与信徒们的任何一次谈心都要多的精神力,令吉田咲放松警惕,全身心交由给他。 没错,北枝义清就是用这种作弊的方式获取别人的信任的。 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只不过比普通人更懂精神操控,悄无声息地使用精神力化解对方警惕之心,不断对话中,一步步引.诱来人掉入他设下的甜蜜陷阱里。 泽田弘树、家入硝子皆是这般,才会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情绪。 金发孩童神情温柔,像母亲一样拍着吉田咲的背,尽管这看起来略微怪异了些,可女孩确实不那么惶恐忧虑了。 “这些疑惑,我暂时没办法给你一个完整的答复,”北枝义清停顿一下,继续道,“但‘守安’可以。” “等待吧,先暂时地等待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像以前的自己一样。” 北枝义清歪歪头,浅浅一笑:“咲酱,不是最擅长安静吗,在我眼里,这不是缺点。” “相反,这是咲酱最可爱不过的地方了,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呢。” 又被夸奖了。 这一次的感觉,和先前完全不一样。 真挚的话语击中吉田咲的心。 即便是那个木讷寡言、一点也不好看的自己,也会有人喜欢吗。 她忽视了其中最为怪异的地方。 北枝义清是如何得知她的信息的这点,也可能是先前小孩做出正确推理的形象过于深刻。 等待……么。 吉田咲慢慢地呼出那口憋在胸膛已久的气,恢复往日的神采。 守安,就是最近名声大噪的那位作家先生吧。 她会弄明白的。 “咳咳。” 两人的交流还没结束,就被突然的咳嗽声打断了。 吉田咲和北枝义清坐在长椅上,而松田阵平忽地从两人身后探出头来:“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他以一种熟稔的神态,半月眼死死盯着北枝义清。 ——“你这家伙,不会又在传教吧。” 都是小孩了,怎么还这么能搞事情啊! 第 11 章 // 2023.02.25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十一章 ……又? 他们认识吗,为什么这位警察看起来对他很了解? 北枝义清感到困惑,欲开口询问,另一位警官先生也走了过来。 金发男孩下意识地瞄了眼两人胸前的编号牌,上边除了番号,还刻有名字。 分别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抱歉抱歉,小阵平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一双下垂眼泛着俏皮的笑意,萩原研二摁住了卷发青年的头,使劲揉了揉。 随后,他开口替搭档解释道:“小朋友,你和我们的朋友实在是太像了,刚刚见面的时候我也被吓了一跳呢。” “因为那个朋友和我们失去联系许久了,大家很担心他,小阵平只是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把你当作是对方,才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的。” “你说对吧,小阵平?”萩原研二扭头对着幼驯染说道,手上的力道偷偷加重。 被摁住头的松田阵平没有挣扎,闷声应和:“对对对,是这样没错。” ……个鬼啊,有本事你别威胁我啊,萩! 北枝义清点点头,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萩原研二他们也不清楚他是否相信了这套说法。 他敛眉不语,手里的热可可的热度正在慢慢消散,食指轻轻敲着杯壁。 精怪幼崽自是不会信的,他们的演技虽说还算自然,但转移话题的能力也太生硬了。 其中主要责任还得赖在上来一句话便暴露底细的松田阵平警官身上。 根据他的观察力,北枝义清断定,他们绝对是认识的。 导致这种“你认识我可我不认识你”情况发生的原因无非是这几个。 一是自己丧失了与他们相处的记忆,二是警察先生们认识的那个他,同此刻的他不处于同一时间线上,有可能是未来的他穿越到了某个时空,与他们相识相知;三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人,是身份可能是人类的平行世界的自己。 至于是哪个猜想可能性大些……北枝义清更倾向于第一种。 因为,仿佛一张白纸被反复抓.揉,出现无法消除的折痕,酸涩难耐的情绪自血管源源不断地通往心脏的感受,做不得假。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便认识了,再次相遇时,灵魂粒子发出同一频率,产生共振。 记忆告诉我,你是全然陌生的路人,灵魂告知我,你是我曾经真切日夜相处,喜爱过的存在。 当然,北枝义清有的不仅是这类情绪,更多的是规避躲闪。 北枝义清不认为自己的性格如此胆怯,会和他讨厌的胆小鬼一样。 未知的记忆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吗? 他不确定。 而且,从他们明显知道自己是谁,哪怕用生硬的借口也刻意不相认的做法来看,背后似乎有什么隐情。 不得不说,两名警察的样貌格外俊朗,抛却身上的气质不谈,他们的职业从外表上看,比起给予国民安全感、愿意为公众利益而牺牲的警察,更像是模特明星。 如果他们真进到娱乐圈里打拼,定然很吃香。 就是这样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发现民众受到人身安全威胁时,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这类灵魂闪闪发光、令人敬佩的人类,的确符合北枝义清纳入“喜爱的人”范畴的标准。 也许是出于报复心态——毕竟按照他们的认知,自家失联多年尚未联系的朋友,难得出现一回,又不能当场认回来,心里一定憋得慌——所以,萩原研二笑眯眯地索要了目前还是幼崽的北枝义清,名义上的监护人的电话。 当着北枝义清的面,打电话告家长了。 其中不少用词还极度夸张,背后意思就是说,再不管好你家小孩,小孩下次再不自量力跳出来英雄救美,又没大人在场,你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啦什么的。 一向表现得稳重成熟,好像没有什么能够使得他表情突变的金发团子听着听着,难得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漂亮清澈的碧色眼眸瞪得圆圆的,带着奶膘的脸蛋五官微皱,宛如小猫被人类哄骗着捉住了尾巴,从尾端逆向一下子撸.到了根部似的。 电话那头的五条悟一边“哈哈哈哈”狂笑,一边附和警官说“没错,不听话的孩子要被打屁股的!” 先前还帅气救美女,自信传教传播爱的北枝义清失去了光亮。 他就知道打电话给五条悟会有这样的下场。 松田阵平看热闹看得挺高兴,憋笑憋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抬眼碰上小孩如刀子般射来的表情,轻咳几声,假装自己是个正经人。 “出于你的安全考虑,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闲得下来的孩子,”哼,即使变成了幼崽,也绝对不消停的麻烦精,松田阵平心里暗暗吐槽,面上却没有丝毫异色,“记得加我联系方式。” “电话,LINE,全都要。”卷发青年不由分说地拿出了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 北枝义清死鱼眼:“你这人,也太霸道行事了吧,倒是搞清楚你是警官还是极道老大啊。” “啰嗦,对你就是极道老大,小弟乖乖听话。”松田阵平半弯下腰,学着前边萩原研二的手法,大力揉乱了金发幼崽的头发。 确定北枝义清添加完他的联系方式和好友后,卷发警官松开了手。 手感不错,还挺软的。 松田阵平心情舒坦了些。 不,我怎么总和这些完全尊敬不起来的家伙结交啊。 北枝义清裹紧了小毯子,放空大脑,等着监护人来接自己回高专。 他等来的并非自家白毛监护人五条悟,而是他的同期,和自己接触不算特别多的夏油杰。 “小清,久等了。” 丸子头少年冲他挥挥手,尽管穿着宽大灯笼裤,也遮掩不住的大长腿迈步向北枝义清走来。 当他扫视到幼崽身旁安静呆坐着的吉田咲时,目光不自觉停顿了下。 然后,平日优等生做派——至少在外头是这样,显得特别正派的夏油杰,索要了黑发女孩的联系方式。 天生在这方面缺根弦,又见北枝义清他们没有拦住自己,吉田咲竟然还真的把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说给了丸子头少年。 北枝义清无力扶额。 吉田咲心灵纯洁天真不错,真要被他这么一两句话就改变了性格,那他还得怀疑对方有没有换了芯子。 可是这么对一个陌生人付出信任,也令人非常头疼。 不过,夏油杰这么做,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的。 与其他几人道别,两人在回高专的路上,北枝义清开口问道:“杰君,咲酱身上是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嗯,她身上的咒力浓度要比普通人强得多,但还没有达到咒术师的水平,”夏油杰扭扭手腕,他刚做完任务回来,校服袖口的扣子在祓除咒灵的过程中不小心掉了,让他有些不适应,“看起来像是术式觉醒过程,过段时间,她的咒力便能稳定了。” “但是按理来说,一个人觉醒术式的时间一般是七岁左右,她都十五六岁了吧,这个年龄觉醒术式的,太过罕见。” “所以我打算留下联系方式,到时候让夜蛾老师他们过去观察好了。”夏油杰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说来。 北枝义清眼睛一亮。 如果吉田咲被确认拥有咒术师潜质的话,那么脱离原生家庭的束缚,就不是一件难事了。 “清酱好像总是很容易遇到奇怪的人和危险的事情呢,之前也听悟提到过,”任由咒灵载着他们往高专方向飞,夏油杰转过头来。 丸子头少年分明年龄也没多大,语重心长地教育着精怪幼崽:“有正义之心是件好事,但小清,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留给强者来做就好了。” 北枝义清眨眨眼睛,莞尔一笑。 “那么,杰呢?”他悄悄地改了更为亲昵的称呼。 “杰认可的正论,是强者应当保护弱者吧,结合你的长相来看,杰真的很像是寺庙里的佛祖呢。” 在霓虹,佛学谈不上盛大,也有着相应的信徒和道论。 “杰的做法,更像是慈悲为怀的菩萨,眷顾众生。” 北枝义清娓娓道来:“但是,杰知道吗,在佛家里,不仅仅有菩萨低眉,慈悲六道。” ——“更有金刚怒目,降伏四魔。”* “如果只是强者保护弱者,完全不够。” 第 12 章 // 2023.02.28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十二章 夏油杰没有回应。 正如北枝义清观看到吉田咲的未来人生一样,他与夏油杰第一次见面那天,也瞧见了一些属于未来的闪回片段。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漫天飘雪里,伴随着圣诞的钟声,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 带着他的不甘,疲惫,以及最后的释然。 曾经将“保护弱者”视为理所应当之事的夏油杰,在理想坍塌时刻,葬送了那个善良正义的自己。 恶僧踏入无间地狱,清醒着堕落,明知此路不通,却仍坚持着自己所认可的正确的道路,头也不回地孤独前行,最终消失在业火之中。 北枝义清不会同情未来的夏油杰,因为他已然无可救药,思想太过偏激且无法扭转。 倘若真到最后一步,夏油杰死在好友手上便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没有被五条悟所杀,他也觉得夏油杰坚持不了多久。 狐狸眼青年思想的矛盾性会把自己逼上绝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他理想的乌托邦,他自己更无法创造一个新世界。 但现在的夏油杰还没经历那些事情,他还是初入咒术高专的少年。 一切还来得及。 既然看得见,北枝义清不会不管,信徒和泛信徒之间差别很大,能嘴遁收获一个算一个,何况夏油杰还有自家监护人挚友这层关系。 北枝义清不会自大地认为,一次劝说能有什么效果,人的成长总要伴随阵痛,才能领悟到真道理。 丸子头少年性格固执坚定,温柔却又傲慢,善于忍耐,这种性格特质恰是导致他走向极端道路的主要因素之一。 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很难,比起“救济”,北枝义清更愿意把自己的做法称作,给他看到更多的可能性——并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现今最让北枝义清头疼的,并非夏油杰,而是某位加了他LINE后,当天只不过稍没留意手机讯息,打开屏幕立马跳出99+信息小窗的卷发警官。 很稀奇——两位警视厅警备部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官,与他见面时明明产生了哪怕不擅长微表情也能看出一二的情绪波动,情绪美食也飘到他跟前了,然而北枝义清却无法通过连接点,窥见两人的未来。 在他眼中,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未来片段是一团厚厚的白雾,偶尔似雪花屏般闪烁。 又是未知。 北枝义清揉揉额角,好奇心像猫咪伸爪一样,挠着他的心。 至于两人生产出来的情绪美食,一个比一个的味道奇怪。 萩原研二的情绪美食是怪味糖,又酸又涩又咸又甜。 松田阵平的则是芥末风味的跳跳糖,辣得精怪幼崽当场哗哗落泪,眼眶红了一圈。 LINE上,卷发警官的头像是极具个人特征的简笔画,白底背景,墨镜加香烟。 这个号平时加的联系人大概率都是警视厅里的警官们,所以他网名倒没有怎么花里胡哨,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字。 北枝义清思考了会儿,拼打出“卷毛墨镜烦人精”几个字,更改成备注。 即便现在夜深了,松田阵平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发信息。 [#卷毛墨镜烦人精:今天加班,只能吃附近便利店的炸鱼排便当。(掀开了盖子的便当.jpg)21:04] [#卷毛墨镜烦人精:又遇上爆.炸物事件了,……真想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好好管制危险品啊!怎么到处都是爆.炸物、氰.化物,水深火热的东京市民,熬夜加班的警官先生,也不知道谁能长寿活到最后。22:36] [#卷毛墨镜烦人精:明天前需要完成并上交的卷宗报告。(桌面上看不清封面、大约半尺厚的资料.jpg)23:17] 北枝义清反手回了“。”,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么晚,真是太辛苦了,注意头发密度”,试图传达自己的安慰之情。 太惨了,他早知道东京,尤其是米花町这一地带各类案件层出不穷,哪怕是咒灵也比其他地区多许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多。 难为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人天天出警,卷生卷死完成任务还能保持池面颜值,头发依旧浓密了。 北枝义清发过去的信息被火速已读,松田阵平只回了“……”。 呵,一个两个都是金发混蛋,不要以为别人看不出你信息里满满的幸灾乐祸啊,都快跳出屏幕直接舞到他面前了。 卷发青年恶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 打着哈欠,眼睛里尽是困倦的萩原研二走过来:“小阵平,难得看见你这表情啊,又怎么了?” 下垂眼警官将头凑过去,瞧清楚讯息时憋不住笑了下。 “都叫你注意进度,别一上来就把人弄烦了,”他拍拍幼驯染的肩膀道,“现在阿清还没任何与我们相关的记忆呢。” “按照他的性格,直接交代我们是故友,在失忆的情况下,绝对会跑得远远的,警惕心极强,何况还有……在影响他,现在我们彼此心里有数,互不戳穿,他又很难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总想来试探点什么情报。” 松田阵平取出一根香烟,没有点燃,只是虚虚用唇衔住,轻阖眼眸:“啊,跟那时候一样,难抓的猫。” “重复一遍当初操作而已,”萩原研二眨眨眼,“一回生二回熟嘛。” “……还是好不爽。” 卷毛青年“啧”了一声:“决定了,之后要更烦他。” 北枝义清不清楚那天这对幼驯染到底交流了什么。 只知道原本仅有松田阵平一个人烦自己,后边加上了个萩原研二。 中短发青年要比松田阵平活泼可爱得多,熟练运用互联网表情包,卖萌撒娇不在话下。 照理来说,根据霓虹人的交流习惯,发表情包象征着话题的终结,不想再聊下去了,不必回复任何信息,只有隔壁国家的人才习惯用表情包来斗图。 这点不同于普通人的特征,自然也被北枝义清记录下来。 精怪幼崽给萩原研二的备注是“下垂眼撒娇耶耶”。 对方的笑容真的很像棉花糖小狗萨摩耶。 唔,说得对,警官先生怎么就不能是一种警犬了。 萩原研二自带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棉被的气息,深谙沟通技巧,心细如发,总能找到各个话题和他沟通,什么墙角发现的一朵漂亮小花,公园里孩子们投喂的高冷流浪大橘,警视厅破破烂烂总爱罢工的空调等等。 虽然不至于说是什么温暖小太阳角色,但也足够吓得阴暗生物避而远之。 金发幼崽不觉得自己如何阴暗,可碰见萩原研二这样的社交恐.怖分子,仍有一种好好宅在家种蘑菇,硬生生被拉出来到太阳底下暴晒的错觉。 [#卷毛墨镜烦人精:警视厅人员调动,集中侦破一起案子,和萩、班长分在一个小组,忽然有几分回到警校时期大家团结协作的日子的感觉,可惜只有三个人。20:36] [#下垂眼撒娇耶耶:熟人局!小组组长是警校同期的班长诶,他都有后辈了,可恶,我也想找一个乖乖后辈,而且为什么久违重逢竟是在警视厅加班时刻啊(大哭)希望能快点搞定任务,聚个餐叙旧。20:37] 爆处组双子星这对幼驯染,每当一个人发信息来,另一个人也紧跟其后。 完全没有要收敛点的意思,北枝义清每天都能收到两人的打卡和日志报告。 [#卷毛墨镜烦人精:休假日,和萩去了人鱼岛,意外破了个案子。08:12] [#下垂眼撒娇耶耶:呜呜,出来度假,听说人鱼岛上有长寿婆,每年都会举办大型祭典的,结果长寿婆是一位年轻小姐姐假扮的,意外调查出原本的长寿婆是她妈妈,被人害死了,岛袋小姐好可怜……08:12] [#下垂眼撒娇耶耶:不过好在正义的警官们非常聪明,推理出了真正的凶手,将他们绳之以法了!(修勾开心转圈圈.gif)QUQ人家想要阿清抱抱夸夸嘛,研二酱和小阵平就算在假期也很努力工作,超——辛苦—— 08:13] 北枝义清没有办法,顶不住萩原研二的撒娇,只能挨个发了“抚摸,松田警官/萩原警官太辛苦啦,一定要记得好好犒劳自己,吃顿好的”过去。 [#卷毛墨镜烦人精:出差去了趟长野,和一位相当优秀的警察见面了。好巧,他是同期同学的哥哥,受警察先生小学同学小桥桑的邀请,去到了一座很恢宏的别馆参观,对方突发意外心肌梗塞,幸好及时发现送医了。16:43] [#下垂眼撒娇耶耶:锵锵锵~急速拯救大成功,在长野的山路上飙车真是太有挑战性了,可是马自达酱被刮花了TUT好心疼(伤痕累累的黑色马自达车.jpg)16:43] 北枝义清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默默地、眼睁睁地目送两人路线一而再再而三扩张,不局限于东京,跑满霓虹各地,即使是偏僻的小岛也不放过,击败了各个小岛上的传说。 他们还记得自己是隶属东京警视厅的警察吗,怎么做到越跑越远的? [#卷毛墨镜烦人精:和萩到月影岛度假了。09:20] 北枝义清一看又是个陌生的小岛名字,百度搜索显示去往月影岛的船只仅有那么几艘,且月影岛附近海域常年被迷雾笼罩,一旦和外界断开联系,又是妥妥的暴风雪山庄模式事件。 加上两个警官常年幸运E,出个差旅个游都能碰上案件,北枝义清对这次旅行也不抱希望,感觉又是社畜打白工的日子。 可怜见的,他们没有考虑考虑旅游费用警视厅那边报销吗,外出游玩放松的时间都浪费在破案上了啊,这跟花钱干活有什么区别。 金发团子难得一次阅览今日首条信息就马上回复。 [#不想码字:我有不好的预感。09:21] 还没半小时,松田阵平便发来了事件解决的信息。 [……你的预感很准,被迫卷入陈年旧案里了(扶额)确实,实施一些私密性犯罪行为,像走私毒.品,选择这类偏僻小岛不容易被人发现。还好破案了,阻止了一个纯洁灵魂的堕落。] 松田阵平的讯息尽管简略了些,没说特别详细,好在还算能看出大概的事故原委。 而他的幼驯染萩原研二,关注重点就有些歪了…… [太震撼了,完全看不出麻生医生是个男孩子!!!化妆术好厉害!] 唔,也可能是故意语调轻松些,照顾到他的心理,不想让他听到这样的事件而感到难过。 倒是松田阵平后边老老实实发来了整个事件过程。 [今天的这个案子,简单来说是岛上几位身份地位比较高的住民,威胁音乐家和他们一起干违法犯罪的行当,对方不从便企图杀了麻生全家,麻生医生逃了出来,想调查事情真相。如果今天我和萩没有侦破这个案子,他也许会做出令人后悔的事情吧。] 北枝义清戳戳屏幕。 [是个好结局呢。罪人交由法律来惩罚,再怎么正义的理由,其实都是在处以私刑,逼自己走上绝路。那些至亲们,一定也不想看到重视的孩子手上沾染鲜血吧。辛苦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了(笑)] [这是警官的职责,何况我也有想保护、想惩罚的人,感同身受而已。] 北枝义清每一次发送过去的信息,基本上都是秒已读秒回,弄得他之前还怀疑过松田阵平是不是成天没事干光捧着手机。 [很早之前就想问了,松田警官你们把这些事情告诉我真的好吗,这些记录到案件卷宗上的东西,好像一般人不能了解的吧。] 潜台词是,不要跟工作打卡一样,天天骚.扰他发信息啊! 奈何,他的希望落空了。 [嗯,一般来说是这样……然而现在那些八卦记者没什么新闻可发了,只能到处薅犯罪事件报道,和你说的这些,其实跟记者那边的报道差不多,不会很详细。] 窝在家,干脆只穿了小恐龙睡衣的幼崽眼神死。 狡猾的人类,一定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了吧。 [松田警官,你信息发得好快。] [拆弹专家的手,自然又快又稳。] [说来也是,话说松田警官平时出警、被暂时调用、出差或者度假,好像都和萩原警官一起,形影不离的样子,这难道有什么松田警官你们不能拆开的规定?] 信息一样是秒读,然而这次回复的时间,格外漫长。 许久之后,松田阵平才发来: [没有规定。只是我确实离不开萩,和他分开,我是不行的。] 黑发青年叹了口气,手指不由地轻轻搓动,大脑开始怀念尼古丁的刺激。 无法痊愈的后遗症,仅此而已。 两人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蝴蝶效应伴随着日常生活,不经意地改变了一些人的既定命运。 探听完咒术高专那边,已经确认了吉田咲觉醒了术式,开始接触女孩的家庭后,休息多日的北枝义清,总算动笔了。 他答应过对方,要给她一个答案的。 这篇小说,应当和泽田弘树那篇不一样的——《遗传魔咒》好歹独立创设了世界观,故事比起社会现实向,添加了许多奇幻悬疑元素,比喻居多,没有完全照着弘树的人生经历写作。 命名为《调查中》的小说,既然是要让吉田咲看清楚她的世界,那么,理应全然照搬“未来”。 不为了社会,不为了读者,只为吉田咲一人而写。 ——她会害怕,会难过吗? 北枝义清不清楚,然而,越是残酷越能促进新生,破茧成蝶的道理不外如是。 精怪沉思片刻,决定多视角转换叙述,这样才能有效点出吉田咲人生里的恶徒。 「昨日,有群众于一公园厕所内,发现一具女尸,死因毒.品注.射过量,暂时不明自愿注.射亦或是被人逼迫。据警方透露,死者曾怀有四个月身孕,生前因外力撞击原因流产。 【被搜查一课警官盘问的流浪汉的叙述】 警察先生,是我发现了那个女人的不错,可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呀!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可没有杀她! 这,我为什么要进女厕所,那是因为早上就这里是空着的,我想处理下个人问题,啊哈哈哈……对不起,其实我是想闯进去看那些女人,她们也只会尖叫不会打我骂我,如同一群鹌鹑,动也不敢动。所以,我就打算看那么一下,一下而已,这点我撒谎了,我承认我做了不好的事情,但其他我说的都是真的呀。 警官,像她这样的女人,死了很正常吧?她就是一个出来卖的婊.子,平时打扮妖里妖气,只会勾引男人,是这一带有名的,呵呵,你懂的。 金发听说还是染的,哦对,她身上还纹了像淫.纹一样的纹身。说起来,当时发现她的时候,和平时不一样呢,头发编成麻花辫了,还戴上了老土的黑框眼镜,别是和顾客扮演什么清纯女学生Play吧,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您说得对,我不该胡乱推测。 她死相是真的恐怖呀,一走进厕所就看到她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了。昨晚睡得晚,眼神不太好,以为她和我们流浪汉一样,躺地上睡觉呢,结果凑近一瞧,好家伙,一地都是凝固的黑血啊,上边还趴了不少苍蝇,又臭又腥,恶心死了。 她眼睛瞪得老大了,特别浑浊,还带血丝,那张平时还能看的脸,明显就被人打了,青青紫紫的。 所以,一定是别人害死她的,与我无关。」 第 13 章 // 2023.03.02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十三章 流浪汉的叙述部分,北枝义清在语言描写上,原本想用些俚语俗语的,最终还是没有过多修饰,反而特意加重了他的身份色彩。 钢笔里的墨水快消耗完了,纸张上的字迹也逐渐减淡,他重新灌了墨水,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下去。 「…… 【被搜查一课警官盘问的班主任的叙述】 您是说那名死去的女子吗?是的,先前藤丸警官拿照片给我辨认过了,尽管换了发色,面容浮肿,但她确实是我们班的孩子……我表示很遗憾。 她叫天海雪,Yu ki,很好听的名字对吧?年龄才十六岁呢。(沉默) 明明还是像花骨朵一样的岁数啊,还没迎来人生的绽放,便刹那凋谢零落成泥了,譬如朝露,如梦如幻,实在是太突然了。 这种事情,无论谁来看都会觉得很可惜吧。 对那孩子的印象吗?感觉是和名字一样的人。记得刚入学的时候,她的头发还是黑色的,仿佛上好的绸缎,鸦发顺滑光亮。 最让人难忘的,是那对眼眸,灵动温柔,清澈如蓝水晶,说实话,稍微有点阅历的人,都能明晰天海同学寡言冷淡外表下,隐藏的羞怯紧张呢,像山林里的小兽物。 和同龄孩子比较起来,打扮会更精致成熟吧,轻薄的妆造为她美丽的面容增添几分红润,唔,就像是超市里新鲜的水果,似乎能闻见淡淡的芳香,这种美丽令人渴望。 刚入学没几个月,就辍学了,之后我再也没碰见过那孩子。诶,退学的原因吗?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天她跑出学校后,听说离家出走了。 啊,教室后边那张桌子吗,确实是天海同学的,至于上边写满的字是怎么回事?(长时间的沉默) 也许,也许是同学之间的恶作剧吧。(眼神躲闪) 警察先生,非常抱歉,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现在该去给学生们上课了,还望谅解。」 流浪汉的羞辱是一种恶,像班主任这类分明看得清清楚楚,最明白“天海雪”的本质,却选择了袖手旁观的冷漠过客,何尝不在助纣为虐。 说是道德绑架也好,站在制高点上评判也罢——北枝义清就是这样一个本性傲慢的精怪。 可能生活中并非每个人都是英雄,并非都是愿意伸出手去拉人起身的人,并非每个人都有能力制止悲剧,然而路过“天海雪”短暂人生历程的那些过客,本可以通知那些有能力的人来解决问题的。 只需要一个电话而已。 能不能拥有好的结局、完美落幕的后续是另一回事,但求心安而顺手帮助、量力而行是一回事。 何况,人类在遭遇不好的事情的时候,那些不幸的人们,难道不曾祈求过有人能像小说、电影里的英雄一样,拯救他们吗? 为何换成自己是伸手的那个人,便不愿意了呢? 精怪无法理解矛盾的人性,人也未必了解自己。 当然——这么写也有个好处,观点偏向偏激,有些人自会围绕这个历来便没有所谓正确答案而言的问题,开始争吵不休。 尽管北枝义清的见解只是一家之言,那些持不同意见的人,其中但凡有人较真起来,八成会狂写800字小论文来辩驳,试图说服对方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那个。 有争议有撕扯干架有热度,就能产生情绪波动,方便北枝义清狂割韭菜。 这个做法也是学习了他前世记忆里某个叫围脖的软件。 自认为毫无道德可言的精怪幼崽想:怎么看都是一件不亏的事情嘛:D 「…… 【被搜查一课警官盘问的情人的叙述】 警官,确实是我把那女人赶走的,但我不知道她怎么死在公园那里,也不知道她是自杀还是他杀。 之前我俩在谈恋爱,我才好心收留无家可归的她,但后面分手了,让她离开我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嘛。 分手的原因?这么说吧,这个女人可不像她外表那样,长得清纯高冷,她的本性浪荡不堪,哪怕和我在一起,为了金钱,还是出去陪那些中年男的,接爸爸活,我忍耐太久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既然她出轨,我为什么不能分手呢? 这,她收益的汇款都到我账户上,那是她自愿的,死皮赖脸缠着我不放,我没有主动要过她一分钱,都是她倒贴的,她自愿帮我还债啊,能有什么办法,谁会那么傻拒绝别人送钱啊,反正我不像警官你们这种正义感十足、清高有道德的人哦。(耸肩) 拜托,警察先生,我分手后立刻交往了新女友,这样就能推断是我劈腿吗?而且这是私人隐私,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你吧,这可和案件没有关系。 总之,我有段时间没见过这个女人了,又不清楚她在哪条大街流浪,怎么可能杀了她,我才不是凶手。」 情人自然是照着社会混混隼人刻画的。 当“天海雪”有价值的时候,她的情人甜言蜜语耐心哄骗,当她失去利用价值,便会抛之不顾,面对前来调查访问的警官,甚至颠倒黑白——毕竟死者已经不会开口说话了。 北枝义清有意设计着这些文段,甚至在某些方面,他们的叙述是彼此矛盾的,又彼此补充着什么,就比如“天海雪”的性格和形象。 《调查中》这篇小说里的任何人的阐述,都是为自己的罪行进行美化。 哪怕是“天海雪”的妈妈,也是如此。 「…… 【被搜查一课警官盘问的母亲的叙述】 我是天海雪的妈妈,阿雪已经离家出走大半年了吧,您问我有没有报警吗?(沉默) 抱歉,我总以为是那孩子叛逆期到了,不愿意再见到我们,才离开的家,等她思想成熟会回来的,所以一直没有报警。 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她还没成年呢,我应该去找她的。 以前的阿雪,是个土里土气的孩子,不会打扮,沉默寡言,坐在教室的角落,整个初中都没交到一个好朋友。 她很害怕寂寞,不想让自己的高中生活也变成这样,所以后来她请求我,教她如何化妆,如何搭配衣服。 我也没想到她会因此堕落,变得贪婪自私、不可理喻,还和社会上的那些混混成了朋友,她就像换了个人!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已定下了结局吧,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变化,她最后才出事的,如果当初乖乖听我的话,安分点不越界,何至于此。(嘲讽的语气) 离家前的争吵打骂吗?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实在是太生气了,忍不住动了手,那孩子堕落了,关键她还说谎,光靠劝说,全然没用。 走之前,她大喊“妈妈,相信我”,然而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学校里还出了那档事,弄得邻里全都听到了风声,我又怎么信任她呢? 是自杀吧,也可能是玩嗨了,没控制住自己,电视上不是经常播放这样的案例么,我不觉得有谁会是凶手。 抱歉,我还有事情要做,先离开了。」 从路人的恶,逐渐深入,一个又一个人诉说着他们“看到的一切”,塑造着他们认为的“天海雪”。 真相与谎言交融,谎话说到最后,就连自己都会信服。 北枝义清揉了揉手腕,一口气写下上万字,即便是短篇,对于幼崽身体来说,也是负担。 外边天色开始暗沉。 他回望了眼窗外,暗沉沉的天幕,晃动的树影,白天那些飘在空中的云朵,不知被风吹到了哪里,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灵光一闪,北枝义清领悟到了这篇小说还缺了什么。 「…… 【结语】 公园厕所门口拉上的“禁止入内”黄色警戒线撤走了,地板上涂画的白粉笔人形痕迹,也被清洁工连同黑红色的血迹一起清理掉。 尽管那是女孩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印记,依旧被无情地擦拭掉了。* 这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又什么都发生了。 天海雪的死亡,因为“尸体被发现时地点在公园厕所”,意外地有了热度。 人们纷纷议论着报纸上的报道。 那些被采访的人,都认识天海雪,都是她的熟人。 ——所以,他们所说的是真的吧,这就是真相。 容貌昳丽的女孩,堕落成浪荡.女子,期间发生了不少风流事。 还是未成年呢,就懂攀比买包包配饰了,还和社会混混交往,染金发纹纹身,不知礼义廉耻,不懂检点,平时穿得和狐狸精似的。 因为药物死掉,很正常吧,私生活都这副模样了…… 八卦着的人们,讨论得如同亲眼目睹一般,连天海雪从哪名男子床上下来都一清二楚。 “离不开男人的贱.货”,这是打在女孩身上的标签。 人一旦失去生命,媒体聚焦到她身上,便会成为民众的谈资。 无论善恶,无论美丑,无论生前衣衫褴褛亦或是光鲜亮丽,放大了无数倍的放大镜,乐此不疲地试图寻找着皮囊的裂缝。 最后大声断言:她的死是理所当然的。 谁又清楚什么是真相呢。 渐渐的,时光越走越远了。 天海雪的死亡被人遗忘,所有关于她的一切,停留在了16岁那年。 ——雪,真冷啊。 融化了,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呢。 真干净。 ——《调查中》完。」 第 14 章 // 2023.03.03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十四章 将稿件从头到尾重新阅览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北枝义清把它叠好,放入了信封中。 他拿出手机,打开LINE,精准找到顶着金毛小狗头像的森久编辑,发了条信息过去。 [#不想码字:新作已完成(笑),明天寄到出版社。19:23] 讯息刚发过去,立马显示已读,且被对方秒回了。 [#是森久不是小狗:好的!!守安老师辛苦了!!!19:23] 好多感叹号啊,看起来很激动嘛。 北枝义清差点被逗笑了,他的笑点向来属于莫名其妙那款。 精怪往后一躺,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懒人沙发上,放松下来的结果就是瘫成软体动物。 [提前说明一下,这次字数并不多,大概一万字。] [没问题!守安老师,那这次新作计划放在《新茶换盏》周刊上,您觉得如何?] 《新茶换盏》被视作霓虹文学短篇三大巨头之一,推崇为人生而创作,认为文字具有鼓舞人的力量,给予精神支撑,不能仅仅是辞藻华丽,空有其表,文字应当是一面镜子,让人类看清自己,透过文章审视这个现实社会。 森久编辑甚至都没有拿到原作细读,便盲目地相信“守安”新作能发挥正常水平,立刻安排好了刊登排位。 北枝义清有些时候真的很佩服自家编辑的行动力。 [先等等,刊登《新茶换盏》上这个提议,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把新作发表在网上,有没有好的网站推荐呢?] 基本没有人会这么操作,网络小说可以走网上连载—实体出版的流程,当然,仅限于有热度的小说。 但传统文学根本不会这样,传统文学与出版纸媒通常是捆绑在一起的,很有可能出版多年之后,才会有正版电子书。 尤其是在纸媒衰落时期,文稿在网上先行放出,倘若反响平平,反而会拖累了印刷本的销售量。 北枝义清的这个要求可谓是任性至极。 然而森久编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就按照老师您的意愿去做,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网站吗,恰好出版社在网络连载方面略有建树,新作就发表在京都闻春文库上吧,您看怎样?] [这些我不是很懂,就拜托森久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的,毕竟森久是那么优秀的编辑,一直以来辛苦了。] 北枝义清抱起旁边的无尾熊抱枕,捏捏它的爪子,随后回复道。 呜哇,被守安老师夸奖了!! 森久你镇定冷静点,不要太激动,让守安老师觉得你是个毛躁的人。 冷静,冷静。 [得到老师的夸赞,我实在是受宠若惊,更有动力尽我所能为守安老师扫清一切烦恼!] [那么,就差等待您的新作稿件到来了。] 鹰钩鼻男子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眼底满是兴奋激动之色。 北枝义清美滋滋地享用着从远方传送过来的情绪零嘴,惊喜地发现这次是烧烤串串,又香又辣,他咀嚼着无形的情绪,脸上的奶膘也随之一动一动的。 等新作发表,一定能大丰收,吃到更多口味的美食。 *** 京都闻春文库,是霓虹国内每日热度较高的一个网站,以网络小说连载为主,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在茶余饭后登录该网站阅读小说,得到心灵的片刻放松和休憩。 这个时代走得太快,天空也总是雾霭沉沉,不甚明朗。当泡沫幻影被戳破,霓虹人民只能不断奔跑向前,去摘取前方树梢的、数量少得可怜的杨梅,试图短暂缓解口渴难耐、饥肠辘辘的躯体。 一旦落后,就会被无形无影的绳索勒住脖颈,不得喘息。 平日工作生活,对于年轻人来说,仿佛赤脚踩在鹅卵石上,越是疼痛越是跳起,再次脚板着地时,痛感翻倍。 霓虹的社会有太多太多的规则,小小的岛国聚集了太多人,狭小和阴暗成了住所的关键词,忧郁多思成了民众的特质。 下班也好,放学也罢,回到象征避风港的家中,喝着饮料,吃些零食,再阅读一篇轻松愉悦的小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松石真明也不例外。 “呲——” 手指插.进易拉罐的拉环,用力一扯,橘子味汽水的气泡迫不及待地冒出来,又匆匆消隐。 他熟练地点开书签页,戳中京都闻春文库的网址,手机屏幕一划拉,最先跃入眼帘的,是首页醒目的封面横屏推荐,这里通常放的是热门小说,吸引更多的读者去订阅。 但是这次的横封推荐,格外与众不同,它只有一个貌似穿着西式校服的长发女子的剪影,以及一行大字。 松石真明不自觉地念出声来:“……守安老师新作《调查中》发布?” “诶?”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等等,这个守安是他知道的那个守安吗? 那个目前文坛冉冉升起超新星,被人称为“圣手心医”的作家守安吗? 松石真明下意识地点击横封,跳转进了小说页面。 刷新出来的文案和推荐语,俨然没有想要隐瞒欺骗读者的意思,这篇小说正是由守安所写,东京出版社受守安所托,给了京都闻春文库电子书授权。 居然真的是大作家守安的新作,可是放在原创网络文学网站上,不会水土不服吗? 愿意去书店购买传统文学著作,认真品读是一回事,并不代表他们都会在习惯订阅网文,满足日常娱乐需求的网站上阅读较为严肃的小说。 他们只是一群灰扑扑的、艰难在钢铁城市里生活的鸟儿,没有华丽漂亮的翅膀,至多在树枝间上下蹦跳。 日常生活已经够累啦,谁会想去看一些“苦大仇深”的名作呢? 何况推荐里也声明了,在一周之后,各大书店会开启线下实体销售。 线上电子书订阅不一定能得到多少收益,而订阅了作品的人,如果没有什么必要,也不会线下购买纸质书。 这样的运营决策是认真的吗? 松石真明不理解,这是得多大的底气才能支撑他们这么行动。 罢了,就当是支持守安老师这位伟大的作家吧。 而且这篇短篇小说的电子书价格并不贵。 抱着这样的想法,松石真明用充值后得到的网站钱币,全订了这篇作品。 起初,他不以为意,有点小惊讶,他原本以为守安的文风会是相当严肃那种,这也是他首次阅读对方作品。 而以松石真明看过的片段来说,比起严肃文学,守安写得更像通俗文学,只是里边对现实的映照多了些。 慢慢地,慢慢地,他在不知觉中沉迷于那些文段,被守安的文字控制住了心神。 还要假装看不见吗? 还要假装听不到吗? 还要继续麻木迟钝,像个木偶一样表演下去吗? 距离愈近,为何呼喊求救声愈发弱小,乃至完全听不到? 思绪宛如钢丝网,极细的钢线,把心脏团团缠绕、网住,越是挣扎越是能留下伤痕,眼眶应激地出现了酸胀感,透明的泪珠自眼角滑落,隐入衣领中。 他竟然……哭了? 松石真明的手指有些发颤,点击屏幕进了评论区。 [太震撼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本想说些什么,可我呆滞地盯了天花板许久,还是说不出话来,好难受,为什么要这么对雪酱呢? 全部都是坏人!他们都在撒谎!骗子!] [是啊,为什么要对还那么小,可以拥有明媚春光,沐浴樱花树下的女孩呢? 她就像你我身边那些普通女孩一样,好残忍,‘那朵花儿还未开放,便提早死在了凛冬,那是天海雪熬过不去的寒冷时刻’…… 她是雪啊,怎么就死在了恶意构成的冬天呢?] [班主任的叙述中,天海雪是那么美丽、纯净,可在其他人口中,女孩是不堪的、浪荡的,死去时尸体眼睛瞪大突出,昔日眼眸却如珍贵水晶。 美与丑,清与浑的对比,变成了刺中心口的匕首,我好难过啊,明明她本不该如此。] [班主任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掉几滴鳄鱼眼泪表示愧疚忏悔,自认清醒地讲述天海雪原本的模样,不觉得虚伪吗?倘若他不对那些侮辱性文字视而不见,倘若他不对雪酱在学校遭遇到的那些事情装聋作哑,何至于此?] [这种校园欺凌,很常见吧……可能老师也没什么办法。] [我不赞同,难道能由于校园欺凌很常见,就不去拯救那些深陷痛苦之中的孩子吗,他是老师,更有保护学生的责任。] [受够了这样那样的所谓校园潜.规则的存在,不遵循那些规则就会被排斥,被欺凌,青春期的小孩以可笑的理由找另一个人麻烦,谩骂殴打,可是集体熟视无睹。] [最窒息的是天海雪的原生家庭吧,其他的多少能用通过外人帮助解决,她的家是逃不开的阴影,这样的爸爸妈妈配当父母吗?他们还在雪酱最绝望的时候,把她赶出去了!雪酱真的是他们的孩子吗?] [显而易见,成为父母不需要经过考试,合不合格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她的求救没人能听见,她的死亡如过眼云烟,转头便被遗忘了。小说结尾里说‘雪真冷啊’,寒冷的不是冰雪,而是人心。 雪花融化后什么也不剩下,如同天海雪的死亡一样。] [努力拼凑文章里几个人的叙述,我大概还原了整个故事的内容。 想要变漂亮,想要受欢迎,所以去学习了化妆和穿搭,这样很正常吧。 想要交到好朋友,为融入集体而努力,这也很正常吧。 渴望得到他人的爱恋,勇敢地追求爱情,再正常不过。 难道这些想法是错误的吗?我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愿望,然而这些欲念,放在雪酱身上酿成了苦果。 因为她碰到的都是坏人,因为她太过轻信别人,每一次抉择,都使得她离深渊更进一步,最后被彻底吞噬。 小说中把所有的恶意积压在这个瘦削身躯上,我试图把这些阴暗恶心的情节视为小说所需要的跌宕的戏剧冲突——可是完全不行啊。 守安老师,你好狠的心,好毒的用意,这次故意放网上,肯定是迫不及待地想狠狠地剐读者的心吧,看,我的得意之作那样的。 开玩笑的,我知道守安老师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我真的破防了,反复阅读提炼文字,天海雪怎么瞧都是个长得漂亮的普通女生而已,结果那些电视上看到过的案例,全堆在她身上了——她甚至没有家,一个能容纳她度过寒冬的家。 就没有一个人真正爱她吗?] [文中没有一个人爱着天海雪。 一直认为,人言可畏,语言和文字的力量不容他人轻视。 谈起某个人的时候,只需要添加几个词汇,‘浪荡’、‘不知检点’、‘伤风败俗’便能让不谙世事的女孩,化身成人尽可.夫、万人唾弃的风流女子,结合无端猜想,更能杜撰出子虚乌有的事情。 他们塑造出了自己臆想中的“天海雪”,真正的天海雪不仅死于那个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黑夜,还死于虚假建立的谎言之中。 每个人都没有杀她,但每个人都杀死了她。 这是一场由整个社会构成的谋杀。 试问,有谁还爱着她?] [文里没有,但文外有! 我喜欢天海雪,不管是那个笨拙怯懦、打扮老土的天海雪,还是那个昳丽腼腆的天海雪,或者是饱受折磨、满身伤痕的天海雪,她都值得被爱。 已经很努力地活下去了,灵魂足够坚韧了,如果那最后的希望没有破灭,她本可以重获新生! 雪酱太累了,太冷了,我多么想抱抱她。 拜托了,今夜,让雪降临——落入我的怀里吧。] 松石真明盯着评论的最后那句话,原本被现实斩去的棱角,被消磨的少年意气,心中以为早已熄灭的满腔的火,重新燃烧。 剧烈地、前所未有盛大地燃烧。 火啊,是能够驱散寒冰的火啊! 那个不眠的夜晚,那个许许多多人落泪的夜晚。 推文社交网站上,一条趋势词条不断攀爬,直至顶峰。 [# NO.1:今夜,让雪降临] 第 15 章 // 2023.03.04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十五章 精怪对人类矛盾内心的把握,有些时候精准得可怕。 将《调查中》这篇短文放在网络上,是北枝义清的有意之举。 互联网这个载体,相较于传统媒体而言,它的传播速度更迅捷,它的受众比例中年轻人占比最大,接受讯息的群体范围更广阔,能够忽视时空距离,寻找到许多相同见解爱好的同伴。 同时,在虚拟的网络空间里,人们的行为摒弃了一定的性格顾虑及规则束缚,网上的行为举止更加大胆自由。 综合以上特征,简单点来说,便是更容易煽动人心,凝聚力量。 这就是网络。 它既能是乌烟瘴气、阴暗老鼠泛滥成灾的洞穴,也能是点点萤光汇聚,照亮不夜天的桃源乡。 小说冰冷无情的基调和暗沉抑郁的结局,读完确实会给人一种溺水窒息感。 但如果只是停留在这一步,那不是北枝义清想要的。 这也不会是吉田咲需要的那个答案。 悲剧之外,人们需要的是愤怒,是思考。 而不是被黑暗击倒,长醉不醒,说些什么“这个世界已经没救啦,什么人啊事啊,何必去管它,生活不就是绝望进行时”之类的话语。 那是麻木,这样的人,年龄无论多年轻,他俨然是一具活着的尸体罢了。 纵然时代的步履匆匆,青年们以为自己的锐气因年龄增长带来的躯体疲惫而逐渐消逝,以为自己的热血早被得过且过、日复一日的生活浇灭,只余一地冰冷的灰烬,以为自己的反骨由社会评价标准和人情世故所摧折。 可那些都是年轻人猜测出来的“以为”。 人类最擅长的一件事情,便是隐忍。 而北枝义清偏要他们不再忍耐,尽情释放。 捅破笼罩城市的黑暗,汲取裂缝中渗透进来的一缕天光。 化为勇气,名为希望。 金发精怪做的,就是制造出那根点燃愤怒的导火索,操控着火炬靠近。 然后——引爆炸.弹。 当网络放大了痛苦呼救的声音,将一个破碎的悲剧结局——哪怕是故事虚构出来的,递到麻木生活的人们眼前,迎面就是一拳痛击。 于是,他们压抑蓄积的愤怒被彻底牵引激发,火山爆发那一瞬间地动山摇。 互联网会放大各种各样的情绪,不仅仅是痛苦,同样的,也会放大人们为表达希望和爱意而呐喊的声音。 在几万年前的冰原上,冰川崩塌,积雪滚滚而下,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人尚能抱住身边的人——无论他们是否认识、相爱,人类下意识地拥抱,试图获取力量,不愿孤独一人面对黑暗。 死后多年被人发现时,依旧保持着紧紧相拥的姿势。 现今,庞大的钢铁丛林里,受到“守安”创作出来的小说影响,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人们不再是一座座孤独的岛屿,心与心相通连,传递温暖与爱。 没错,爱。 是吉田咲一直渴求的、虚无缥缈的存在,是庞大的生命命题下,最为突出的事物。 天海雪就是吉田咲,当人们接力在#今夜,让雪降临#词条下表达对天海雪的喜爱时,黑发女孩便已被那些珍视、那些爱意包围。 跟北枝义清告别之后,吉田咲密切关注着“守安”的信息,在知名的作品点评网站上蹲守,又或是跑到书店询问是否发行了新作。 所以,得知《调查中》发表在京都闻春文库上的第一时间,吉田咲用手机登录了网站,阅读完整篇作品。 她不禁有些恍惚,虽说以往常识告诉她,没有人能窥见如此长段时间的未来,即使是异能力者也做不到,可她莫名笃定这就是“未来吉田咲的一生”。 出人意料的是,她心里竟然并无多少惴惴不安。 日趋第一的词条里,吉田咲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回答,那是北枝义清,是很多很多素未谋面的人告诉她的答案。 ——无论哪个她,都值得被爱。 而且,吉田咲得到了第一步救赎。 那段畸形爱恋,还没开始,就被那位小先生掐断。 社会上一夜间炸开的关于校园欺凌、未婚先孕、父母养育问题等等的热议,使得一些下水道里的污秽生物暴露在太阳底下。 一浪高过一浪。 没有人想让小说里的剧情成真。 他们也无法接受还有第二个“天海雪”的死去。 吉田咲隐隐感受得到,这些改变,背后都是那道幼小身影在操控着。 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一想到是北枝义清,黑长直女孩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北枝义清能做到,且只有他才能做到。 咒术高专派来的人,打算周末再和父母见面,尽力周旋让她转学过去。 在此之前,吉田咲仍然需要到高中上课。 经历过书屋那次意外事件,吉田咲打消了“入学努力交多点朋友”的念头,说她胆小怕事也好,说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罢,她无法分清表面上对待自己的友善是否真实,只好学着初中那会儿的行为,默默龟缩起来。 一周多下来,那些原本觉得她漂亮,冲着颜值来交好的人,一个个渐渐退下场,有些背着她吐槽说“无趣的书呆子”,总之,吉田咲容貌的“受欢迎”,在她的刻意避开距离,至多点头打招呼问好的情况下,恢复成正常交流。 吉田咲心神由于昨晚那个词条而震动,整天都有些不在状态,强打着精神听完了课程。 学校放学后,她也没有急着走,而是收拾好制服包,呆坐在原位,思考着什么。 ——“喂,你们看到昨晚那条日趋词条吗?” 女生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吉田咲微微转过头,瞄了眼对方,是开学时刻意凑近她的一名短发女生。 女孩拿着小镜子,正补着妆,同身旁的几个伙伴聊天:“很莫名其妙对吧。” “是啊,那么文艺青年的词条,我还以为登录错软件了呢,”双马尾女生打了个哈欠,不屑地说道,“结果就为了一部作品里的主人公,一个虚拟人物诶!” 收拾书包的男生也笑嘻嘻地应和了句:“据说是那个谁,‘守安’写的作品,里边主人公去世了,读者接受不了,所以才刷的词条,他们可真无聊啊。” 吉田咲不知不觉间眉头皱起,抿着唇。 她没想到接下来的话语会愈发过分。 “不感兴趣,不看这种只有矫情的人才会买的名作啦,有点好笑诶,这年头谁都能当主角了吗。” 短发女生一边往头上加骷髅头发饰,一边念着网页的评论:“‘尽管身处黑暗,她还是那朵纯净无瑕的雪花’,太好笑了,他们评论都说那个主人公堕胎、接客还滥用药物了,怎么纯净?” “即使我染发,堕胎,接客,流浪街头不忘吸.毒,但我还是好女孩?”她摇晃着脑袋,摊开双手,故作无辜地眨眨眼睛。 同伴们因为她的话大声笑了。 笑声刺痛着吉田咲的耳朵。 “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个荡.女不行吗,还‘明明是漂亮天真的孩子’,切,又立又当。”短发女生话音刚落,另一个略显低哑的女声传入在场学生们的耳里。 “够了。” 大家齐刷刷地望向来人,意外地发现那人竟是平日沉默寡言,默默做事从不搭理坏学生们的班长。 “没看过守安老师作品的人,无知嚣张地点评着,孰不知道你的丑陋嘴脸,和文中谋杀阿雪的那些人,简直一模一样。” 班长厌恶的表情完全没有掩盖,一改往常的少言,她爆发着输出大段话语:“说过千遍万遍的谎言,也不会是真相,因为它现在袒.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阿雪越是坚韧越是美好,你们便越是丑陋越是恶心,说着文中凶手们一样的话语,只能说明你也是个谋杀犯。” “我劝你们别在外边这么说,我不会动手,不代表那些喜欢阿雪的人不会动手。” “另外,好心提醒你们,学校知道你们私底下的秘密了,先祝你们明天退学愉快,也千万祈祷,你们只是犯下了校规里的错误。” 不理会那群人的惊慌失措,班长拉起愣在原地的吉田咲的手,头也不回地向教室外走去。 吉田咲不记得班长说了些什么话,似乎是些安慰的话语吧,让她不要害怕之类的。 “班长,你和他们辩驳这些,是因为很喜欢守安老师的作品吗?”她禁不住问道。 走在她身侧的女孩答复:“嘛,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我很喜欢天海雪这个角色。” 吉田咲的唇有些干涩,连带着说话都变得艰难:“你……为什么喜欢天海雪呢?” “怎么说好呢,唔……一棵竹子,在狂风中就此折断,人们只会感叹一句‘可惜可惜’。” “但是,当一棵竹子,凌霜暴雪压弯它的腰,它却怎么也不肯低头,枝头上的最后一片积雪落下,即便到最后,它再也抵抗不住断裂了,人们也会喜爱着它。” 班长的那对眼眸亮亮的:“污泥意图染黑云端的雪,拉着它坠落,尽管最后雪花融化消失,那个坚韧善良的灵魂也在闪闪发光啊。” “谁会不喜欢她,不怜惜她呢?” 胸口心脏在剧烈跳动,真实的“喜爱”摆在面前时,对比之前的心动状态,吉田咲才知道那时的感受多么虚假。 她也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鲜活地活着。 多么雀跃的心跳。 在十字路口,吉田咲挥手告别班长,往家的方向走去。 用钥匙打开门,虽然在玄关口,吉田咲还是听见了厨房的动静。 “咚咚咚咚。” 吉田咲的妈妈在处理着食材。 换好鞋子的吉田咲缓步走到妈妈旁边。 她没有控制自己的脚步声,她知道妈妈听得到。 两人就这么站着,狭小的空间里没有人开口说话,安静得只能听见锅里咕噜咕噜的汤水沸腾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切菜声。 揭开锅盖,白雾升腾,模糊了妈妈的面容,温柔了她的眉眼。 味增汤的香味扩散分子飘到她的鼻端。 “……妈妈,你会相信我吗?” 鬼使神差地,吉田咲用小说里出现的那句话提问道。 “是说那家宗教学校派来的教导主任,说你是极具天赋的学生,特意来招生,想让你转学过去的事情吗?”吉田夫人沉默了下,说道。 “嗯,他们说我具有天赋,这是真的,我看得见世界上有类似‘鬼怪’一样的存在……妈妈,你相信我吗?” 刀落在菜板上的“咚咚”声消失了。 良久,吉田夫人缓缓启唇:“信任的哦。”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咲酱。” 温驯的家庭主妇似乎得知了什么,这是她留给女儿最后的温柔。 “打电话通知了那边的人,他们在门口那棵树下等着你呢。行李……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在小的拉网格里有一张存折,那是我之前偷偷节省存起来的,他不知道这件事。” “走吧,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妈妈……” 吉田咲抬头,围裙裹着的瘦弱身体没有回应她的呼唤。 她意识到了她的决绝。 于是,长发女孩来到客厅,拉起扶手,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扭动门把手将其打开,霎时,外边的光线照进昏暗的屋子里。 正值黄昏,这道光并不算刺眼明亮。 可也柔和温暖。 吉田咲取出手机,拨打出一个电话:“喂,是清君吗?” “是我哦。”听筒那头稚嫩的童音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吉田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语气轻快:“我决定就读咒术高专了,晚上就能和大家见面啦。” “是个好消息,”北枝义清坐在屋外的秋千上,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打着旋飘落的绿叶,“我这边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咲酱。” “松田警官他们告诉我,那位书屋里企图拐骗你的人渣,背后与极道组织有勾连,涉嫌违禁毒.品贩卖运输,警方根据他的口供,顺着日常活动范围和社会关系链,抓获了不少人。” 北枝义清闭上眼睛沐浴在黄昏中:“那些‘谋杀犯’,都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哦。” 少女握住手机的手指微微泛白。 两天内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仿佛她身处美好的幻梦之中。 倘若这一切是梦境,请让她别再醒来。 “咲酱,听悟他们说,你觉醒了术式。”宛如用读心术感受到了她这时想法一样,金发幼崽的话语令她回过神。 精怪好奇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的术式是什么吗?” “我的术式是……” 催动着体内的咒力,吉田咲发动了术式。 一层淡淡的金光浮现在她身后,逐渐凝成了人形。 ——“「双生」。” 扎着麻花辫,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站在吉田咲身后,搂住了她。 同生共死,彼此守护。 她悦纳肯定自己之后,诞生了“守护灵”。 第 16 章 // 2023.03.05 // //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第十六章 烛火幽幽,冷风朔朔。 脚踩在陈旧的木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让人觉着有些牙酸的声响,夜晚时分的风略微冷冽,穿过破损得只剩下框架的窗户,卷起屋内尘埃,搅得空气都变得浑浊起来。 烛光随着风剧烈晃动,一行人的身影投在了墙面上,变形伸长的影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怪异。 浅草爱芽开始后悔答应信一他们这次的试胆邀约了。 这个时候,她本该在温暖的家里,和亲人们依偎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点心的。 而不是跑到冷得要命、阴森恐怖的地方玩什么探险游戏。 “信一,我想回去了,”她抱住双肩,牙关微微打颤,既是因为她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袖衬衫,而这里冷风阵阵,也有心理上惶恐不安的缘故,“就在这里停下吧,不要再走了,我们赶紧离开。” “爱芽,再坚持一下下,我们已经到三楼了,只要去左边楼梯口转角处那个女卫生间,打开最里边那道门就行。”男生安慰她,并细心地脱下外套,盖在浅草爱芽身上。 外套抵御了些许寒冷,加上信一的话语,浅草爱芽虽说心底有点不大情愿,但还是跟着几名同伴继续前行。 废弃的女生宿舍里,有着一个被学生们口口相传的怪谈。 传说,在三楼左边楼梯口的女卫生间最后一个隔间,曾经有名才国中二年级的女孩,由于长期以来被同宿舍女生欺负,不堪重负,某天晚上独自夜出,吊死在了那里。 午夜时分,当你来到葵子死亡时的隔间,轻声喊三声“葵子”,便能看见女孩如时钟指针一般,在半空中晃动的鬼影。 这是俗称厕所里的葵子的怪谈。 学校方面是一直在否认有学生在宿舍洗手间里自杀这个说法啦,在探险前,他们可以查到的资料中并没有找到类似的事件,可这打消不了信一一行人的兴致。 毕竟,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对于一些怪谈传说,什么精怪神鬼,有着极大好奇心和探知欲,如果真有超自然现象,那不是很刺激么。 为了追求感官上的刺激效果,他们甚至没有拿手电筒,而是选择点燃一支蜡烛,借着烛光探路。 废弃宿舍长时间没有修缮,女洗手间恰好又是潮湿的地方,木门已经腐烂,散发着奇怪的气味。 几人缓步走到最后隔间的门前,彼此对视了一眼。 信一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举着蜡烛,随后猛地一下推开了门。 ——隔间内什么都没有。 男生有些失望:“什么嘛,原来还是假的。” “说明这个世界还是科学的,没碰见鬼不是挺好的吗。”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话是这么说啦……” 尽管提前打好招呼,但太晚到家,父母难免会唠叨几句。 一行人即将转身离开,身后却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 墙壁上忽地出现一堆黑发。 它们如血管般搏动着,似蜘蛛网一样,火速扩散到天花板上。 黑发里冒出了什么东西,它像是虫子,嘴巴巨大,锯齿般的牙齿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整个嘴巴。 融化的皮肤不断地掉落夹带肉块的皮屑,滴落黑色液体,而那些黑色黏液,落到地上便变成了蠕动着的蛆。 因学生们对校园怪谈的恐惧而诞生的咒灵,正不怀好意地注视着这群猎物。 对于死亡的恐惧,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来得如此猛烈。 “怪、怪物啊!” 不知是谁喊了声,他们连滚带爬地逃离此地。 燃着的蜡烛从手里滑落,也顾不上回头捡。 ——一只手稳稳地接住那支蜡烛,速度之快,动作之轻微,烛火都只是抖动几下,不曾熄灭。 本想追上去的咒灵,同时被飞来的一柄刀拦住了。 “喂,别着急走,”嘴角带疤的黑发男子端着蜡烛,一步一步地从角落里走出,“我的订单赏金还得靠你呢。” 那一对湖绿色眼眸,犹如黑夜里凶狠发光的狼瞳。 毫无悬念的战斗。 若不是赏金的数字高达五位数,伏黑甚尔甚至提不起一丝兴趣。 他拿出手机,发送了条短信过去。 [任务完成,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在他身后,被锁链五花大绑的咒灵早已失去意识,身躯躺在地上时而抽搐。 *** 和往常一样的日子,不过天气稍微闷了些。 无聊得要命。 北枝义清躺在树荫底下,试图汲取几分凉意。 精怪对冷热的感知还算正常,然而偏偏受不了低气压的气候。 不通畅的空气使得他的心情十分烦躁,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干劲。 “你就不能老实点吗?”和他视频通话的松田阵平无语地瞧着对方从这个地方,滚到那个角落,手机镜头跟着动来动去。 北枝义清撇撇嘴,难得有几分幼崽无理取闹的脾气:“好无聊,好烦啊。” “想变成鱼,不用思考不需要大脑,在水下嘟嘟嘟吐泡泡。” “变成菠萝田里的一颗菠萝也行,让我晒太阳吹风,完成使命被人吃掉。”金发团子揪住草,把不满撒在了小草上。 松田阵平扶额,半月眼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哎对对对,我们一起变成海边沙滩的椰子树,和风一起跳草裙舞。” “不带你,我自己变。”北枝义清得寸进尺,哼哼唧唧的,松田阵平觉得年幼版的好友特别幼稚,一点不像他长大后那副假正经的模样。 “我要看你跳草裙舞。” “连视频通话你也戴墨镜,下次能把墨镜换成会发出炫酷七彩光那种的吗,我爱看。” ……恶劣的本性倒是没变。 “不,你不想,”松田阵平打死也不松口,“警视厅来任务了,再见。” 卷发警官直接挂断了通话。 北枝义清给他记小本本上了。 就这态度还挚友呢,以前的自己是不是眼瞎了,什么铲屎官(划掉)朋友不好找,找松田阵平,真的不会聊着聊着打起来吗。 同松田阵平这么一打岔,精怪幼崽的心情意外好了点,望了眼操场的方向,继续自己的打滚事业。 衣服上沾了草屑草籽也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他洗衣服。 突然,眼前多了一块阴影,明明才十几岁,就蹿得老高,肌肉也硬邦邦的丸子头少年蹲下身,冰凉的饮料罐贴住北枝义清的额头,减弱几分躁动。 “给。” “谢谢杰!” 北枝义清怔了下,笑着接过了饮料。 青柠水的糖分不高,倒是酸酸涩涩,丝丝凉意滑入胃里,应该是高专新买的饮料机中的新款饮品。 唔,习惯性的体贴啊…… 夏油杰坐在他身边,拿着一本小册子,专注地翻阅着。 精怪觉得自己先前对他相貌的评价并未出错。 夏油杰的长相极具佛性。 眼睛小而狭长,脸上神色以温柔居多,骨子里由于自己的强大和对正论的坚信,有意无意地透露着傲慢,高高在上地怜悯着弱者。 耳垂较寻常人而言,偏宽偏长,距离近了,能瞧见那抹微红,耳轮形状精致,仿佛藏着极其小巧的佛像的神龛。* 几缕偶然躲过树枝叶片阻拦的光线照在他肩上,宛若整个人是发光体一样。 兴许咒术高专对外宣称是宗教学校,倒没什么错。 他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丸子头少年没有怎么遮挡书封,北枝义清成功看见了那几个字。 哦,原来是《金刚经》啊。 ……等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