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弱太子后成了团宠[穿书]》 1、第1章 林西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眼前依旧是绣着蟒纹的床帐,身下依旧是硬邦邦的床榻,鼻间亦是淡淡的檀香。 “唉!” 也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他实在搞不明白,不就是睡了个懒觉嘛,怎么就一睁眼来了这么个地方? 林西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如果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他今年高三,还有一个月就要面临高考。接连熬了两周,周末回到家,他就想踏踏实实睡个懒觉,结果一睁眼他穿书了。 听到林西的叹气声,守在殿内的小太监连忙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您醒了。” 没错,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是一国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按理来说他离全天下男人的终极梦想,就只差临门一脚,应该欣喜若狂才对,但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咳咳……” 喉咙痒得厉害,林西忍不住咳了起来,这一咳就停不了了,直到小太监着急忙慌地拿药给他服下,这才算喘匀了气,再晚一会儿,他就得憋死,而这就是他想回去的理由之一。 虽然高三是苦了点,但还有一个月他就熬过去了,等上了大学,潇洒日子有的是,谈谈恋爱读读书,小日子甭提多滋润。 哪像现在,虽然贵为太子,却是个病秧子,三步一咳,五步一喘,一年有多半年瘫在床上,稍微有点头疼脑热,就下病危通知书的那种。别说好吃好喝了,就算是正常饭菜都没有,每天喝得是苦的要命的药汤子,吃的是各种草的混合物,就算食材再名贵,做的再精致,那入口的味道也是一言难尽。 这样的日子哪个正常人能过,别说太子,就算现在就让他当皇帝,他也不干。所以他这两天除了吃,就是睡,想着能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可事实证明就算他睡死在床上,也回不去了。 “殿下,您好点吗?是否传召太医?” 林西抬眼看了看他,这小太监叫春喜,是原身的贴身侍从,从小跟着他,对他绝对忠心耿耿,也随了他的性子,在宫内十分霸道,许多宫女和太监都被他欺负过。自原身被害后,春喜也跟着自/杀殉主,死时也不过十九岁。 没错,原身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害死的,就在他登基为帝当晚,被老皇帝认命的摄政王和他的姘/头下毒害死的,原身也成了有史以来登基时间最短的皇帝。这就像是打游戏,好不容易打到了对方水晶,还差一丝血就要爆了,结果家被人偷了,那滋味是一样一样的,这是林西不想在这儿待的第二个原因。 不等林西说话,门外便传来通秉声,“殿下,贵妃娘娘来了。” “不……” 话还没出口,林西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嘀咕了一句,“老巫婆到底还是登场了。” “西儿。” 人未到声先至,声音婉转动听,又饱含感情,任谁听了都会以为来人和原身一定关系匪浅。 林西病恹恹地看向门口,演戏谁不会,况且他现在这副模样根本就不用演。 “母妃,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刘娇,位居贵妃之位,并非原身的生母。她虽只是贵妃,却有掌理后宫之权,可以说是无皇后之名,行皇后之权,是除太后之外,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至于为何是这样一副局面,可以说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刘娇三两步走到林西床前,身边的宫女连忙搬来软凳,想要服侍她坐下。刘娇却挥挥手,坐到了林西床边,关切地上下打量,道:“西儿,听闻你落了水,这是何故?为何无人向母妃禀告?” 春喜听闻连忙跪倒在地,道:“奴才失职,请娘娘降罪!” 刘娇怒目而视,厉声说道:“狗奴才,若西儿有个好歹,看本宫不砍了你的脑袋!” 春喜被吓得匍匐在地,连声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母妃,此事与春喜无关,是春福撺掇,说在湖中看到一条五彩锦鲤,孩儿这才想去看看,母妃要责罚,便责罚他吧。” 原身这次落水是招人算计,目的就是想害死他,若是害人不成,就将他身边的亲信换掉,这样他的生死便掌握在对方手中,而这个幕后黑手,就是面前这个假惺惺的刘贵妃。 林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春福是刘娇埋在他身边的钉子,既然离不开,那他就只能想办法活下去,索性来个将计就计。 刘娇微微一怔,随即看向旁边的侍女,冷声说:“春福何在?把他给本宫带进来!” “是,娘娘。”侍女海棠应声,转身离开了内殿。 刘娇转身看向林西,神色变得温柔,哪还有半分严厉,这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变脸。 “西儿,你感觉如何,可曾叫太医过来看诊?” “未曾。”林西眉头皱紧,佯装任性地说:“若是太医来了,父皇也就知晓此事,又要让人给儿臣灌药汤子,我才不要喝。” 刘娇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握住林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西儿,母妃知晓你心里的苦,但皇上对你可是疼到骨子里!你母后去得早,你身子骨又不好,皇上那是怜惜你,才让人四处寻访名医,搜罗名贵草药,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可不能因此对皇上心存怨怼。” 原身的生母是乔兰心,被前皇后章亭玉所害,怀孕七月便早产,以至乔兰心大出血而亡,原身也是先天不足,自幼体弱多病。 林扈,也就是林国现任的皇帝,得知此事后大怒,废了章亭玉的皇后之位,追封乔兰心为皇后,并当殿宣布乔兰心之后,再无皇后。原身自小被林扈养在刘娇膝下,刘娇待他极好极好,甚至超过她的亲生儿子,只要他高兴,要什么给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在别人看来,刘娇是个好继母,林扈也因此对刘娇很好,还晋升她为贵妃,给她掌理后宫之权。 林西清楚,刘娇这是想用溺爱的方式毁了原身。若不是他知晓整部书的剧情走向,任谁说他也不会相信,面前这个温柔慈爱的女人是最想让他死的人,让他不禁赞叹她高超的演技。 “母妃,父皇是对我好,但父皇对五皇弟太过严苛,我替母妃和皇弟委屈。” 清楚是清楚,但刘娇和林玖的段位都很高,他这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小鲜肉,还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则说不准哪天就和书里写的一样,重归冤种炮灰的命运,所以还是先装傻充愣的好。 提到林玖,刘娇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温和,那才是一个母亲看自己孩子的眼神,只是她伪装得太好,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皇上对玖儿严厉,那也是为他好。” 说到这儿,刘娇似乎意识到了不妥,连忙说道:“皇上英明,对各皇子的态度皆不同,不过是因材施教罢了。” 两人正说话,殿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刚刚出去的海棠走了进来,来到殿前行礼道:“启禀娘娘,太子殿下,春福自知有罪,已投河自尽。” “投河自尽?”刘娇眉头皱紧,冷哼一声说:“倒是便宜他了!吩咐下去,让东宫所有人都出去看看,以儆效尤!” 林西听着两人对话,脑海中不自觉地脑补人被淹死的死状,心中不禁一阵阵发寒,若不是他想借机拔除身边的钉子,春福就不会死,他才不信春福是投河自尽,定是刘娇唯恐有人查问,才让人杀人灭口。 林西看着面前的刘娇,心里止不住害怕,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这不是电视上演的宫斗剧,也不只是他脑海中的小说,而是他切切实实生活的环境,行差踏错一步,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况且这具身体的身份极为特殊,他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牵扯许多人的性命,而就在他不知不觉间,双手竟已染上了鲜血。 “西儿,西儿……” 耳边是刘娇的叫唤,眼前是她的脸,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而他的手被染成了血红,林西的胃开始翻腾,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西儿,你怎么了?” 刘娇关切地起身,一边替他轻抚着后背,一边焦急地喊道:“狗奴才,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春喜慌忙回神,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林西惨白着脸,抬头看了一眼刘娇,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西儿,西儿!” 刘娇心里一慌,若是她来之前,别说林西只是昏死过去,就算真死了,也跟她没关系。可如今她就在床边,林西若是出了事,林扈定不会善罢甘休,倒是说不准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快,快拿药来!” 海棠见她如此也有些慌神,不过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找来林西的另外两名侍从,拿到了林西惯常服用的药,帮着喂了下去。 见刘娇定了神,海棠忍不住提醒道:“娘娘,外面的尸首……” 刘娇的眼神闪了闪,现在惊动了太医院,那林西得病的事就瞒不住了,以林扈对他的宠爱定会过问,那春福的尸首便是麻烦。 “安排人处理干净。” “是,娘娘。” 2、第2章 正如刘娇所想,在春喜进太医院后,林扈便得知了林西发病的消息,顾不得御书房的一众大臣,乘坐辇车急匆匆地赶向太子东宫—春和殿。 “皇上驾到!” 殿外传来太监高亢的声音,刘娇连同床边的太医,心里顿时一紧,连忙整理衣冠,急匆匆地走到殿门口准备接驾。 见林扈走来,众人纷纷行礼道:“臣妾(微臣)参见皇上。” 林扈脚步不停,径直走向内殿,问道:“太子的病怎么样了?” 太医院院使汪桥连忙答道:“回皇上,太子寒邪入体,且心神不宁,怕是不太好。” 林扈脚步一顿,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扫了一眼众人,道:“寒邪入体,心神不宁?前几日,你不是说太子的身子见好,如今又是为何?” 汪桥连忙跪倒在地,辩解道:“皇上,前几日殿下的身子确实转好,微臣也不知为何突然急转直下,定是发生了何事,不然不会如此。” “速去看诊抓药,务必保证太子安然无恙!” “是,皇上,微臣遵命。” 汪桥悄悄松了口气,躬身来到林西床前,为他继续诊脉。 林扈脚步一转,来到软塌前坐下,看向跟过来的刘娇,道:“说说,发生了何事?” 刘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边的海棠见状下意识地去扶,却被她拂开了手。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照看不周,还请皇上降罪!” 海棠闻言也跟着跪了下来,急忙替刘娇辩解道:“皇上,此事不怪娘娘,都是春福吃里扒外……” “海棠!”刘娇打断海棠的话,请罪道:“海棠也是护主心切,望皇上不要怪罪。” 林扈眉头皱紧,道:“到底发生何事,如实说来。” “回皇上,两日前……” 不等刘娇说话,就听林西虚弱地叫道:“父皇……” 刘娇和林扈皆是一怔,相继转头看了过去。 林扈见林西挣扎着要起身,连忙走了过去,坐到床边,按回了他的身子,轻声说道:“西儿身子虚,好好躺着,无须多礼。” 林西握住林扈的手,眼眶通红,眼底盛满惊恐,道:“父皇,春福死了,死得好惨,儿臣怕……” 见林西受了惊吓,林扈连忙安抚道:“一个奴才而已,死就死了,西儿莫怕,父皇在呢。” 林西这副模样,也算是半真半假,对于他来说,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他而死,说不惶恐那不可能。只是他也明白,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尤其身处权利中心,这种事在所难免,只是他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而在他适应之前,必须把刘娇隔离出生活之外。 好似安慰起了作用,林西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不过他依旧紧紧握着林扈的手,困惑地问:“父皇,春福为何要投湖自尽?儿臣不懂。” 林扈转头看了一眼余庆,余庆会意,躬身走出寝殿。 刘娇心里一紧,转头看向海棠。海棠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示意她安心。刘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床上的林西,随即垂下视线,眼神晦暗不明。 林扈不答反问:“西儿告诉父皇,到底发生何事。” 林西先瞄了一眼刘娇,这才说道:“两日前,儿臣觉得身子爽利了些,便去御花园散心,走到湖边时,春福突然说看见一条五彩锦鲤,儿臣从未见过,好奇之下便探头去看……” 林西穿过来的时间点比较寸,正是原身即将掉进水里的时候,慌乱之下他本能地去抓,正巧扯住了春福的腰带。春福挣扎了一下,身子往前栽,‘噗通’一声掉进河里,而林西却在春福挣扎的瞬间借了力,险而又险地稳住了身子,一屁股坐在了水边,身上的水都是春福给溅湿的。 春喜被吓得不轻,也顾不得春福,背起林西就往东宫跑,又是换衣服,又是喝姜汤,折腾了半天,他该发烧的,还是发烧了。 “今儿母妃得了信儿,过来看儿臣,儿臣就将这事如实禀告了母妃,谁知春福竟然投湖自尽了!母妃气春福怂恿儿臣,以致儿臣生病,便让春和殿的人去看他的尸首,儿臣……” 林西的话虽没说完,可眼底的恐惧却让林扈明白了原委,他安抚地摸了摸林西的头发,温声说道:“西儿不怕,有父皇在,任他何种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西儿的身。” “父皇……” 看着林扈的眼睛,林西不禁有些动容,林扈是真的疼爱原身,在原身面前,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只是慈爱的父亲,即便是每天操劳忙碌,他还是会尽全力去保护、去宠爱他,甚至比现实中很多父亲都称职。 “西儿,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到时便满十二了,很多贫民百姓家的孩子,很小便已下地干活,甚至出门做工,补贴家用,你也需长大了。” “儿臣也想替父皇分忧,只是儿臣的身子不中用,让父皇失望了。”林西移开目光,一脸落寞。 林扈心疼地轻抚林西的脸颊,道:“西儿莫要担心,父皇定会找到神医,为西儿治病,到时西儿便可与常人一样。” “多谢父皇!”林西瞄了刘娇一眼,撒娇地说道:“父皇,儿臣好累,您能看着儿臣睡着再走吗?” 将林西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林扈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睡吧,父皇就在身边,没人能伤你。” 林西这倒不是装的,他现在这具身体太差,确实是扛不住了,他微微笑了笑,便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待林西睡熟,林扈这才起身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汪桥,又看了一眼刘娇,轻声说道:“出去说。” “是,皇上。” 众人跟着林扈来到前殿,林扈转身看向汪桥,道:“开药、抓药、熬药,你亲自盯着,有半点差错,小心你的脑袋!” “是,皇上,微臣定亲力亲为,不敢假旁人之手。” 汪桥没有耽搁,转身离了前殿,走进偏殿开了方子,便急匆匆地朝药局走去。 林扈看了一眼刘娇,来到桌前坐下。 广信见状连忙招呼人上茶,随后便站到了林扈身后。 刘娇站在一旁,心中难免忐忑,又有些疑惑,为何林西今日有些反常?往日里他肆意妄为,又骄横跋扈,许多奴才都被他惩罚过,不说皮开肉绽,被打死的也不止一个,为何今日却被吓成这样? 刘娇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只带着浓浓的担忧和愧疚。 林扈抿了口茶,随即便闭上眼睛假寐,刚刚林西两次在说话前偷瞧刘娇,眼底的不安和畏惧,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些年他还从没在林西眼底看到这种情绪,或许他面前的刘娇,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林西故意这么做,就是想引起林扈的怀疑,让林扈对刘娇心生提防,这样他的安全才能得到更好的保障。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余庆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后径直来到林扈身旁,俯身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扈的眉头皱紧,睁开眼睛看向刘娇,道:“春福是因何而死?” 虽然没提名姓,刘娇却知道林扈定是在问她,连忙答道:“回皇上,据说他是畏罪自杀,跳进了望月湖,被淹死了。” “那他的尸身呢?” “回皇上,臣妾原本是想借机警示东宫奴才,让他们尽心尽责侍候太子,哪知竟惊到了太子,遂命人将尸身抬走。” 尽管心中忐忑,刘娇还是强打精神,应付林扈问询,毕竟这么多年的伪装,她已经得心应手。 “春福当真是被淹死的?”林扈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 “回皇上,臣妾也未曾见到春福的尸身,不能确定其死因。”刘娇从容以对。 “谁去带的人?” 见刘娇面露为难之色,海棠连忙答道:“回皇上,是奴婢。” “朕可曾问你?” 海棠闻言连忙跪在了地上,道:“奴婢知错,还请皇上恕罪!” “拖出去,杖责二十。” “是。”余庆应声,招呼殿内的小太监,架着海棠就往外走。 刘娇见状想要求请,道:“皇上,海棠……” 林扈打断刘娇的话,淡淡地看着她,道:“贵妃可是质疑朕?” 林扈的话就像一盆冷水迎面浇下,让刘娇彻底清醒了过来,道:“臣妾不敢,是臣妾管教不力,还请皇上降罪。” “身边的奴才都管教不好,又如何掌理后宫?从今日起,你便在蕙兰宫禁足,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宫门一步。” 刘娇心中一惊,本能地抬头看向林扈,道:“皇上……” “怎么,又想质疑朕?”林扈完全不给刘娇说话的机会。 刘娇连忙垂下头,眼底闪过懊悔和恼恨,道:“臣妾不敢。” “广信,送贵妃回宫。” “是,皇上。” 广信躬身领命,来到刘娇身边,道:“贵妃娘娘请。” “臣妾告退。” 刘娇虽有不甘,却没再多言,她知道现在说多错多,未免彻底激怒林扈,只能暂且偃旗息鼓,转身离开了春和殿。 没多大会儿,余庆回转殿内,行礼道:“皇上,已行刑完毕。” “暗查春福一事,还有太子身边的人,务必做到干干净净!” “是,奴才遵命。” 3、第3章 林西再次醒来已是傍晚时分,林扈已然离开,留下余庆守在床边。 “殿下醒了。” 余庆见他醒来,走上前扶他靠坐在床上,随即看了看春喜。春喜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连忙出了寝殿。 “父皇何时走的?” 虽然来了好几天了,但林西还是不习惯古代人的说话方式,已经尽量在改了。 “皇上刚走,守了殿下整整半日。” 余庆和广信自小便是林扈的贴身侍从,现在一个是司礼监掌印,一个是内官监掌印,对林扈绝对忠心,也绝对了解林扈的喜好,清楚林西在林扈心中的地位,待林西也是忠心不二。 “那母妃呢?” 提起刘娇,林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当然这是他故意为之。 “刘贵妃管事不利,被皇上禁足,没皇上的命令不许出宫。” 余庆在林扈身边半辈子,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自然看出林西对刘娇的戒备,心中虽有疑问,却没有多说。 “禁足?” 林西怔了怔,没想到林扈仅仅因为他的两次偷瞄,就让在后宫一手遮天十几年的刘娇下了台,看来他严重低估了林西在林扈心中的地位。 林西佯装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既让余庆看得出来,又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故意的。 “庆公公,我不懂春福为何要畏罪自尽?就算是他怂恿我去湖边,最多受些惩罚,不会严重到要了他的命,可他却投了湖。” 余庆对林西的敏锐感到欣慰,道:“这事确实有些蹊跷,皇上已命人去查,不过此事需暗查,殿下莫要对人提及。” 林西点点头,心道:“看来我的目的达成了。” 脚步声响起,春喜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提着食盒,不用看,一闻味道他就知道,那里面肯定是药汤子和药膳。一想到这儿,林西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余庆看得一阵心疼,道:“殿下,奴才知道这药很苦,但为了您的身子,就算再苦,您也得喝。” 林西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让春喜将药汤子端了过来,先拿好蜜饯,再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将蜜饯塞进嘴里,胃里才算没折腾。 刚喝完药,余庆又端来了药膳。 林西看了看,苦着脸说道:“庆公公,你跟父皇说说,这药膳实在难以下咽,日日吃,吃的我看见就想吐,不若每日吃一次,或者搭配正常饭菜,这样我还能有点食欲。否则我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 余庆闻言思量了思量,道:“好,待奴才回去,便将殿下的意思回禀皇上。” 林西看看面前精致的药膳,道:“我实在吃不下,撤走吧。” 余庆见状看向春喜,道:“你让小厨房给殿下做碗面,就普通的清汤面便可。” 春喜连忙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林西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道:“嘿嘿,还是庆公公最是善解人意!” 余庆见他展颜,也跟着扬起嘴角,道:“殿下自幼体弱,皇上这般吩咐,也是为了殿下着想。” “在这世上唯有父皇对我真心真意,这点我心里清楚。我只是觉得日日吃这些难以下咽的食物,让我身心俱疲,我的病也会因心情郁结,而不得好转。庆公公你说,这是不是得不偿失。” 余庆点点头,道:“殿下的话,奴才会如实向皇上禀告。” “多谢庆公公!” 既然回不去,那就让自己好过一点,天天吃那种东西,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一盏茶的功夫,热腾腾的清汤面就端了上来,面香味扑鼻而来,让林西忍不住吞咽口水,来了三天了,他吃的饭加起来还不如平时吃的一顿多,实在是饿得够呛。 “你把面给我就成。”春喜想服侍林西吃饭,被林西拦了下来,吃热汤面就得抱着碗吃才香。 春喜没有动弹,而是看了一眼余庆。 余庆眉头皱紧,道:“殿下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春喜闻言身子一僵,随即跪在了地上,请罪道:“是,奴才知错,请殿下恕罪。” 林西淡淡地看着他,心里也有几分不悦,道:“下不为例!” “是,谢殿下。” 春喜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托盘走到了床边。余庆搬来一个小桌,放在床上,方便林西用膳。春喜将面碗放在小桌上,随后退到一旁。 林西拿起筷子搅了搅,扑鼻的面香扑面而来,让他不禁食指大动,也顾不得其他,夹起面条就往嘴里送,一大碗面转眼的功夫便没了。 “香!”林西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不由笑眯了眼。 林西如此模样,不禁让余庆眼眶一酸,这普普通通的清汤面,在这京中就算乞丐也能吃上一碗,哪曾想堂堂太子竟…… 见余庆脸色不对,林西奇怪地问道:“庆公公可是有事?” “殿下,春福死了,您身边缺了个使唤的人,明儿奴才带人来,您挑一个。” “这都是小事,庆公公帮我做主便好。” 若依林西的意思,身边留一个人就成,人越多,麻烦越多。只是他清楚,他的身份特殊,身边侍候的人都有定数,该补充的还是要补充,否则会惹人猜忌。 “好。那殿下早点歇着,奴才告退。” “有劳庆公公了。” “奴才侍候殿下是应该的,殿下无需如此。” 虽是这么说,但林西的态度还是让余庆心里十分舒坦。 “春喜,替我送送庆公公。” “是,殿下。”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三天已过,余庆没让林西失望,他的饮食渐渐恢复正常,不过饭菜中还是会有两道药膳是必吃的。林西知道这药膳是为了调理他的身体,虽然难以下咽,却还是配合着吃了些。 这日一早,林西刚刚醒来,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声,他好奇地下了床,饭能吃饱,身上自然有了力气,不再似之前那样奄奄一息,下床转转还是可以的。现在想来,刘娇让人一日三餐全给林西做药膳,名为关心,实则是想害他。 “门外何事如此聒噪?” 春喜一听,连忙答道:“回主子,是五皇子殿下在外求见。” “五皇子?” 林西的脑袋自动搜索剧情,‘主角’两个大字赫然出现。来了七八天了,男主角终于登场了,似乎有点晚啊。 听不到林西的回应,春喜不敢放林玖进去。 林玖见状颇有些不耐烦,推开春喜就要进去。 春喜手疾眼快,再次挡在林玖面前,道:“五殿下,主子还未起身,不方便见客,您不能进去。” “放肆!”林玖左手背在身后,冷冷地看着春喜,道:“你个狗奴才,竟敢拦本皇子?” “奴才不敢。但皇上吩咐过,若无准许,任何人不得打扰主子休息。”春喜虽然只是个小太监,但他主子身份高贵,打狗还要看主人,就算面对林玖,春喜的腰杆也是直的。 “放肆!” 林玖扬手就要打,殿门突然被拉开,林西出现在殿门口。 “五皇弟,你这是作甚?在东宫打我的人?” 林玖悻悻地放下手,道:“皇兄,你这奴才好不懂事,居然敢拦我,这不是明摆着挑拨我们兄弟关系么。我也是一时气愤,才忍不住想出手教训他。” “这奴才确实不懂事,不过好在还算忠心,留在身边放心些。他拦皇弟不过是关心我,想让我多睡会儿,毕竟我这身子骨可不如皇弟。” 林西是拐着弯的骂林玖扰人清梦,还不如一个奴才关心他。 林玖可是男主,人物设定就是智商高、情商高的大帅哥,哪能听不明白林西的话,只是有些奇怪林西对他的态度。 因为刘娇的伪装,林西一直把他们当成最亲近的人,甚至比林扈还要亲近几分。但凡林玖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林西定会让人给他寻来。若听到有人出言诋毁,林西也定是第一个站出来袒护他的人,所以他总觉得今日林西有些反常。 “皇兄,听闻你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我特来看望,还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酥。” 林玖的话音落下,身旁的内侍便将手中的食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桂花酥。 “皇弟的心意我领了,但这桂花酥,你还是拿回去吧,汪院使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不要吃甜食,否则会有性命之忧。”林西看着林玖笑了笑,道:“好在我清楚皇弟的秉性,定不会做出谋害我的事,但凡换个人,我都会让人拿下,送去御书房,让父皇处置。” 林玖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道:“皇兄恕罪,是我考虑不周。” “皇弟言重了。”林西摇摇头,不想再跟他演戏,直截了当地问道:“皇弟一大早过来找我,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皇兄身子不好,未免染上风寒,咱们还是进殿再说吧。” 林西打量着林玖,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就像是精雕细琢的瓷娃娃,再加上这一身雍容华贵的打扮,如果放到现代,定会受到颜粉的疯狂追捧,不过到底是稚嫩了些。 “我这刚起,蓬头垢面的,还没来得及收拾。若皇弟不急,便到前厅等候,容我简单洗漱一番,咱们再坐下叙话。” 林玖犹豫了一瞬,应声道:“好,那我便在正殿等皇兄。” 看着林玖的背影,林西招来春喜,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春喜听得连连点头,随即转身离开了春和殿。 4、第4章 洗脸、刷牙、更衣、束发,林西慢慢悠悠,磨磨蹭蹭,衣服换了两套,头发束了三次,待他整理好衣冠,已是半个多时辰后,似乎忘了林玖还在正殿等着。 春财和春禄对视一眼,用眼神询问对方,是否要提醒一下林西,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林西刚换好衣服,春喜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余庆。 余庆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庆公公不必多礼。” “谢殿下。”余庆直起身,道:“殿下召奴才过来,不知有个吩咐?” “庆公公,父皇可曾解了母妃的禁足?” “并未,殿下为何这般问?” “若不是想要什么新鲜玩意儿,五皇弟根本不会来东宫,更何况还是一大清早。我以为他应是为母妃的事而来,而且心中颇有怨怼,不然怎么会……” 林西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闭了嘴。 “不然如何?” “没什么。庆公公,父皇今日可忙?” 林西越是躲闪,余庆越觉得这里面有事,道:“再过几日便是殿下的生辰,皇上想照旧在宫中设宴,此时正与光禄寺卿孙大人商议此事。” 自动搜索剧情的功能开启,再过十八天就是原身十二岁的生日,林扈确实得忙上一阵。 其实林西和林玖是同年出生,仅相差几个月而已。当初林扈醉酒,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蕙兰宫,也不知怎么就和刘娇发生了关系,而且是一发命中,刘娇因此怀上了林玖。 “生辰而已,实在没必要大张旗鼓,更何况若不是因为我,母后也不会……”现实中林西的妈妈也去世了,和原身一样难产而死,所以难免产生共情。 见林西表情落寞,余庆连忙安慰道:“皇后拼了命才诞下殿下,自然想殿下一辈子喜乐平顺,皇上为殿下过生辰,也是以此怀念皇后,殿下无需多想。” 林西回了神,不禁感叹道:“母妃已经去了十几年,父皇依旧念着她,可见父皇对母妃用情至深。” “是啊,皇后是皇上唯一挚爱之人!” 在古代,君王虽然高高在上,却有许多世代传承的规矩需要遵守,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最能体现这一点的便是婚姻。 乔兰心和林扈青梅竹马,少年时便对彼此心生爱慕,并约定将来结为夫妻。林扈未大婚便登基为帝,想册封乔兰心为皇后,却被太后章辛阻拦,逼他娶了章亭玉为后,只封乔兰心为贵妃。 大婚后,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林扈几乎夜夜留宿宁心宫,接连数月不曾碰章亭玉,惹得章辛大怒,事事针对乔兰心,甚至命令身边女官给乔兰心强行灌避子汤,言之在皇后未能诞下皇子前,任何宫妃不得有孕。 虽然林扈极力袒护,却也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乔兰心因此没少受罪。为了乔兰心,他不得不妥协,才有了大皇子林肆和长公主林悦的出世。 只是越是这样,林扈对章亭玉越是反感,之后更是从未留宿宁安宫,也因此导致章亭玉对乔兰心恨之入骨,想尽办法陷害她,只是林扈对她保护的极好,章亭玉找不到机会下手,直到林扈出外狩猎,乔兰心因身怀有孕无法同往,这才给了章亭玉机会。 不过章亭玉虽然得了手,却很快事迹败露,被大怒的林扈下令幽禁冷宫,没过几日便被秘密处死。 “五殿下留步,主子正在会客,不方便见您。” “何人比本皇子还重要,本皇子可是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了。” 殿外的说话声打断了林西的思绪,他转头看向殿门的方向,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苦笑,道:“春喜,请皇弟进来。” “是,主子。五殿下请。” 林玖语气中的不耐烦,和林西嘴角的苦笑,让余庆微微皱眉,心中不由多想,看来刘娇待林西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好,更甚者还受过不少委屈。 脚步声传来,林玖进了内殿,见林西身边站着余庆,微微有些怔忪,想想方才说的话,不由有些懊悔,走到近前,抱怨道:“皇兄,我可是早膳都未用,便过来看望皇兄,这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难受得紧,让庆公公见笑了。” 林玖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话,轻易化解刚刚门口的不耐烦,若是换做旁人定会以为是兄弟间的笑闹,只可惜旁边站着的是余庆,在林扈身边那么多年,经历过太多事,哪能看不出真假。 余庆微微躬身,道:“奴才见过五殿下。” “庆公公无须多礼。我说皇兄怎舍得让我等这般久,原来是父皇有吩咐,早知我便过会儿再来了。” 林玖这话说的很有分寸,既不会让人觉得他掉了身份,也让余庆听着舒服。 “无妨,确是我让皇弟等久了,也是我考虑不周,不知皇弟未曾用膳。不过皇弟不是带了桂花酥吗?若是饿了,可以吃点垫垫肚子。” 林西怎么可能让他成功在余庆面前卖乖,直接把他拿桂花酥来看他的事说了出来,是否真心实意,余庆一听就能明白。 林玖脸色一僵,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愧疚地说道:“此事确实是我的不是,我来之前该问问太医皇兄是否有忌口。只是……” 林玖转头看了余庆一眼,接着说道:“母妃被禁足,宫里的人又好捧高踩低,我如今的日子大不如前,还请皇兄莫要怪罪。” 林西闻言心里不由赞叹:“不愧是男主,这话说的漂亮,既让余庆觉得我心胸狭窄,怨怪他带了桂花酥,又卖惨说了此行的目的,一箭双雕,不得不让人佩服!” “母妃的事,我也听说了,虽然不明就里,但父皇的决定定不会有错,我们只需听着就好,千万莫要因此心存怨怼。至于谁敢对皇弟不敬,皇弟只管说出来,皇兄为你做主。” ‘你说我心胸狭窄,我说你质疑皇上的命令,还顺便把你让我出面求情的路堵了,嘿嘿,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林西现在十分庆幸有个喜欢看宫斗剧,而且还强逼着他一起看的姐姐,否则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还真不好应对。 “皇兄言重了,我怎敢质疑父皇。我知道今日带了桂花酥,惹恼了皇兄,我在这里向皇兄赔罪,皇兄大人大量,就饶我一次。” 听闻林西的话,林玖心生警惕,并暗暗观察,思量着为何向来被他拿捏的人突然变了副模样。与此同时,他还不忘在林西心胸狭窄上做文章,决心要让林西坐实这个罪名,这样他才能完美脱身。 听着林玖的话,林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自吐槽这家伙真是难缠。 “皇弟这么说话,实在让为兄伤心。”林西微微皱眉,伸手捂住了胸口,道:“这么多年我待皇弟如何,皇弟应该心知肚明,但凡皇弟想要的东西,便是我的心爱之物,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送与皇弟,皇弟宫中有多少物件是我送的,皇弟数得清吗?” 林西表面是一副伤心的模样,心里却止不住的乐,如果他这副‘西子捧心’的模样被他同学看到,一定会笑掉他们的大牙,只是这具身体太过孱弱,他这副状态一点也不违和。 见林西一副难受的模样,余庆连忙关切地问道:“殿下,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心口有些疼。”林西抬头看向林玖,白着脸说道:“皇弟,我身体不适,就不留皇弟了,皇弟请回。春喜,送五皇子出宫。” “皇兄……” 林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春喜拦了下来,说道:“五殿下,主子身子不适,不便会客,请回。” 余庆转头看向林玖,道:“五殿下请回吧,太子殿下身子骨弱,需要多休息,不易过多打扰。” 余庆这话说的是相当不客气,但他是林扈的亲信,有这般说话的底气,林玖就算再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 “那皇兄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来探望。” 看着林玖离开,林西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他清楚炮灰得罪男主的下场,不过他们的身份注定是敌人,与其委曲求全,还不如放手一搏,扭转自己炮灰的命运。 余庆见他如此,眼底闪过笑意,道:“殿下不喜欢五殿下?” 林西一怔,抬头看向余庆,苦笑着说道:“若有一人专夺庆公公心爱之物,庆公公会喜欢么?” 回想方才林西的言语,余庆心中有了数,道:“为何殿下不禀告皇上?” “父皇日理万机,而我却不能为父皇分忧,心中已深感愧对,又怎能再因这点小事让父皇操劳。更何况母后已去,除了父皇,谁能待我以真心,便是换了人,也是一样。” 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庆公公,今日之事莫要对父皇提及,我不想让父皇再为我操劳。” 看着林西,余庆微微有些愣神,这才发现很多人、很多事并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好,殿下若无其他吩咐,奴才便先行告退。” 林西应声,余庆躬身退出内殿,离开了东宫。 御书房内,林扈正在批阅奏章,余庆从殿外走了进来。 “奴才参见皇上。” 林扈看了他一眼,道:“太子那边发生何事?” “回皇上,殿下召唤奴才,是为刘贵妃被禁足一事……” 余庆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林扈听得眉头直皱,既为林西懂事感到高兴,又懊恼不知这些年林西受的委屈,道:“派人去景恩宫看看。” “是,皇上。” 5、第5章 林西第一次和男主交手,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不免心中得意,对摆脱炮灰命运多了几分把握,甚至还有些期待之后两人的再次交手。 时间荏苒,转眼已是半月,林西正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他抬头看去,只见春喜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大约有二三十人的模样,人人手上捧着东西。 让那些人在一旁候着,春喜来到林西近前,躬身说道:“主子,三日后便是您的生辰,皇上特命人给您置办了新衣,还送了些配饰,请您过目。” 林西再次看了过去,随即点头说道:“让他们过来吧。” 春喜朝众人招招手,他们这才躬身走了过来。 “你们依次过来,将手里的东西打开,让主子过目。” “是。”众人应声,按照春喜的吩咐,依次让林西过目。 衣服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包括鞋袜,一共加起来三十套,都是搭配好的,穿的时候成套穿,一点不会错。 各种款式的玉佩、玉环、玉坠、玉冠、玉钗,林林种种,至少有几十,甚至上百件。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金银饰品、玉器摆件、古董字画,出自名家之手的瓷器,以及茶具、玩具,单单一件拿出去都是价值不菲,可林扈一送就是三十箱子。 “林西,淡定,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林西的嘴角压了又压,忍不住在心里告诫自己。 “主子……”见林西在发呆,春喜忍不住出声叫道。 林西回神,挥手说道:“入库吧。记住,这都是御赐之物,定要好好保管,若是有半点闪失,你们这脑袋就别要了。” “主子放心,奴才绝对小心谨慎,绝不给主子添麻烦。” “去吧。” “是,主子。”春喜说完,便招呼人去了库房。 林西看向春财和春禄,道:“近几日宫里有何趣事发生,说来听听。” 两人对视一眼,春财率先开口道:“回主子,宫里所有人都在为主子的生辰宴忙碌,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 “我是问趣事,没问谁惹是生非。” 春财闻言连忙请罪,道:“是,奴才愚钝,还请主子恕罪。” 见他们无话可说,林西索性直接问道:“刘贵妃被禁足以后,这后宫由谁暂理?” 春禄答道:“回主子,皇上将后宫事务交给了淑妃娘娘。” “淑妃?” 林西的大脑自动整理剧情,只是原剧情中刘娇一直顺风顺水,甚至在林玖驾崩后,垂帘听政二十年。 想到这儿,林西愣了愣,突然觉得这不是男频小说,这是纯粹的大女主文啊,合着林氏皇族折腾那么久,最后便宜了刘娇? “没错,就是淑妃。前几日,娘娘还派人送了糕点过来,只是主子不能吃,又在休息,奴才便自作主张地回绝了。” 春禄的话打断了林西的思绪,也终于让他找到了有关淑妃的信息,淑妃名叫吴淑珍,是辽东布政使司布政使吴广的女儿,膝下有一子一女,分别是七皇子林路和三公主林清。 原书中,唯一一个没被刘娇折磨过的女人,他的儿子和女儿成年后,便离开了京都,远赴封地,直至晚年病逝。 只是现在的林西换了芯子,剧情走向发生改变,一切都变成了未知,包括所有人的结局。这与林西来说有好有坏,如果剧情偏离太多,那他掌握剧情的优势就会变得越来越小,十有八九会有很多人粉墨登场,是敌是友还真不好分辨。 “淑妃掌事后,刘贵妃那边有动静吗?” “刘贵妃虽被禁足,但积威尤在,淑妃娘娘不敢为难,宫里的一应用度都照常。” 林西点点头,刘娇毕竟执掌后宫十几年,重要的职位都安插了亲信,就算她失了势,只要那些人还在,就没人敢怠慢她。 吴淑珍能在刘娇的眼皮子底下生活的不错,又能安安稳稳地过完一辈子,足以证明她也是个聪明人,所以即便刘娇失了势,她也不会做得太绝,更何况刘娇现在只是禁足而已。 “五皇弟那边呢?” “听说五皇子从东宫离开后不久,就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考教课业,您猜后来怎么着?”为了逗林西开心,春禄卖起了关子。 林西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后来如何?” “据说皇上大怒,对五皇子的表现非常不满,甚至还连累了孙大学士。现今五皇子的课业更加繁重,根本没有闲暇,许久不曾踏出宫门。” 林西听得一乐,笑着说道:“五皇弟身受皇上器重,真是令人羡慕,哪像我每日无所事事,除了闲暇,还是闲暇。” 林西的凡尔赛但凡被林玖听到,定被气得七窍生烟,只可惜他现在忙着课业,连如厕的功夫都没有,短时间内抽不出精力对付林西。 “主子,奴才听说,五皇子除了忙课业外,还为了在三日后的宴会上大放异彩,缓解皇上对他的不满,做了十足的准备。” “哦?你可知他都准备了什么?” 林西边问边搜索剧情,原剧中在原身的生辰宴上,林玖确实出尽了风头,不仅在棋艺方面接连打败许多王公大臣的子女,和孙大学士打了个平手,还以书画赢了满堂彩。自此,五皇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名,便流传了出去。 不仅如此,这场生辰宴还让林玖和焦战勾搭上了,焦战就是林扈给林西千挑万选的摄政王。不过此时的他还只是广宁卫的指挥使,前不久进京述职,林扈特意让焦国公焦廉带着他进宫参加宴会。 想到这儿,林西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看来这场宴会对林玖很重要,不给他捣捣乱,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主子,您打算如何做?” 林西一怔,这才意识到刚才好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五皇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我……” 林西自我反思了一下,好像除了小学生水平的象棋以外,就只有钢琴能拿得出手,只是这个时代也没钢琴这乐器啊。 见林西眉头紧皱,春禄连忙宽解道:“主子,其实您根本不用和别人比,您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没人比得上,就仅是这一点,便是他们再有才华也没用。” 春禄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无论别人怎么折腾,只要有林扈在,但凡林西不是脑子犯抽去造反,他的地位便不可撼动。 “父皇待我好,这我清楚。” 说到这儿,林西停了下来,不禁开始认真思考以后的生活。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回去,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万一真的回不去了,又万一林扈死了,自己又能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活多久。 “我可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能被别人比下去。”林西起身,道:“走,随我去御书房拜见父皇。” 春禄和春财也不知林西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主子去哪儿,他们跟着准没错。 “主子,东宫离御书房较远,还是让奴才们给您准备软轿吧。” “不用。今日天色不错,出去走走挺好。” “是,主子。” 虽是这么说,但春禄还是吩咐人准备软轿在后面跟着,以防林西的身体撑不住。 三人一起出了春和殿,朝着林扈的御书房走去。 从东宫到御书房直线距离不过五百米,宫里弯弯绕绕,普通人也要走一盏茶的时间,林西这具身体至少要二十分钟。中间需要穿过奉天门,是群臣上朝的必经之路。而他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散朝,一众大臣从远处走来。 林西看着走过来的人潮,顿时有些后悔,虽然他脑子里有剧本,却也只是知道人名,根本没见过真人,这要怎么对号入座?万一因此露了馅儿,让林扈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春禄见林西停了下来,连忙问道:“主子,您是累了吗?要不还是做轿子吧。” “轿子?”林西转身看向身后,一顶软轿映入眼底,让他眼睛一亮,道:“确实有些累,还是坐轿子吧。” 春禄闻言连忙招手,让抬轿子的小太监过来。林西也没耽搁,在春禄的搀扶下上了轿子,轿帘一落,遮住了他的身影,也挡住了远处众人的视线。 “起轿!” 四个小太监稳稳当当的将轿子抬起,横穿过奉奉天门前的广场。因为林西的催促,四个小太监双腿就像上了马达,长长的宫道转眼间的功夫便穿了过去,根本没给那些大臣上前行礼的机会。 来到御书房门前,林西连忙招呼人下轿。轿子落下,林西急忙从里面跑了出来,扶住一旁的墙壁就干呕了起来,原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 春禄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林西摆摆手,打死想不到,他居然晕轿子,比坐汽车还难受。 殿门前的守卫一看是林西,连忙上前行礼,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起吧。” “多谢殿下。” “西儿,你怎么来了?” 听到林扈的声音,林西转头看了过去,只见林扈端坐在御驾上,身边除了太监内侍外,还站着两个人,看他们身上穿的朝服应该是武将。 林西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西儿不必多礼。”林扈下了车辇,来到近前见他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怎的脸色这么差?可是哪里不适?” 林西扬起笑脸,道:“父皇莫担心,儿臣无事。” 见林西看过来,林扈身后的人连忙行礼道:“臣焦廉(焦战)参见太子殿下。” 林西闻言一怔,没想到他和焦战竟先见了面。 6、第6章 林西打量着面前的焦战,五官硬朗,脸部轮廓棱角分明,身高五尺四寸(约180公分),身姿挺拔,身材匀称,并不似他想象中武将魁梧的模样,倒是和作者的描述相称。 “怪不得能被林玖看上,长得确实不赖。” 原剧情中,林玖和焦战关系暧昧,几次差点擦枪走火,如果不是对他真有那么点意思,林玖不会做到这一步。当然这也只是林西的猜测,也不排除林玖为了皇位和焦战搞暧昧,如果真是这样,那林西只能竖大拇指,给他点个赞。 “两位大人免礼。” “谢殿下。” “外面风大,有事随朕进去再说。” 林扈拉着林西的手,一起进了御书房。 焦廉和焦战对视一眼,紧跟着走了进去。 “西儿,这边坐。”林扈指了指自己下首的位置。 “谢父皇。” 待林西坐好,林扈问道:“西儿的身子这几日调养的如何?为何脸色瞧着有些不好?” “多谢父皇关心,许是刚才走得急,所以脸色差了点。” 晕轿子实在太丢人,林西没好意思说出口。 “从春和殿来此至少要一盏茶的功夫,西儿为何不乘轿?” “这一月来,儿臣不是躺着就是坐着,难得出来走走,便任性了一回,父皇莫要怪罪。”林西撒娇似的看着林扈。 林扈见他如此,无奈地笑了笑,问道:“朕派人送去的物件,西儿可喜欢?” “喜欢,父皇给儿臣的,定是全天下最好的,儿臣自然喜欢。”林西瞥了一眼侯在旁边的两人,道:“儿臣这次来拜见父皇,除了想您以外,还有件事要禀告父皇。”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听了儿女说这番话,都会备感高兴,林扈自然也不例外,笑着说道:“西儿直说便可。” “儿臣自觉身子大好,想重新入学上书房,还望父皇恩准。” 林扈一愣,随即说道:“西儿为何突然想去上书房?” 林西之前不去上书房,除了身子不好外,还嫌上书房人多吵闹,事后林扈便下旨让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师甄礼去春和殿给他开小灶,只是最近他身子一直在病着,所以甄礼才未去授课。 “以前儿臣顽劣不懂事,以后儿臣想努力上进,不愧对父皇的疼爱和栽培。” 见林扈看自己的眼神有那么一丝不对,林西心里一紧,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小声说道:“父皇,儿臣有话想单独和您说。” 林扈转头看向焦廉和焦战,道:“两位爱卿先去偏殿喝茶,朕与太子有事商议。” 焦廉和焦战躬身领命,在广信的带领下去了偏殿等候。 “西儿现在可以说了,为何要去上书房?” 林西犹豫了一瞬,略有不安地说道:“儿臣怕父皇厌弃儿臣。” 林扈眉头微皱,道:“这话从何说起?可是有人在西儿面前搬弄是非?” “听闻五皇弟为讨父皇欢心,准备在儿臣生辰宴上大展拳脚,五皇弟聪慧,读书又刻苦,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可儿臣好似一无是处……”林西小心翼翼地揪住林扈的衣袖,道:“父皇,儿臣怕您哪天厌弃了儿臣,所以也想像五皇弟那样刻苦读书,给父皇长长脸。” 林西的这番解释,打消了林扈的疑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西儿不必妄自菲薄,你天资不差,只要肯用功,将来的成就定不输任何人。” “真的?”林西的眼睛亮了亮,道:“父皇放心,儿臣今后定刻苦读书,不负父皇之期望!” 林扈欣慰地叹了口气,道:“西儿能这般想,父皇很欣慰!” “那儿臣明日便去上书房上课。”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父皇,听说习武能强身健体,父皇能否给儿臣找个师父,教儿臣武术?” 林扈的眉头皱起,道:“习武很累,西儿的身子能受得住吗?” “儿臣并非真要习武,只想锻炼身体,不想整日病病恹恹。” “好,那便让锦衣卫指挥使杨潇教你。”林扈沉吟了一瞬,道:“索性让他做你的护卫统领,领军士五百护你周全,这样朕也能放心些。” 虽然皇城内外警卫林立、门禁森严,但太子卫队一直是个空壳子,没想到林扈竟打算给他真正设立太子卫队。 “多谢父皇。”林西想了想,道:“父皇,听闻焦指挥使熟读兵法,又武功了得,能否让他教儿臣习武?” “焦战?”林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他确实不错,不过在外几年,便屡立战功,凭真本事从大头兵坐到了指挥使的位置。只是广宁府还需他来镇守,恐怕……” “父皇莫要为难,是儿臣所虑不周,那便依父皇的意思,让杨潇来教儿臣。” 林扈见他这般懂事,不由心中大慰,道:“那此事便先这般定下,待广宁有了能替代焦战的人选,朕便将调回京都。” “儿臣谢父皇恩典。” 目的达到,林西也不想多留,起身道:“儿臣不打扰父皇处理政务了,儿臣告退。” 林扈转头看向余庆,道:“送太子回宫。” “是,皇上。” 林西走出御书房,看向侧殿的方向,发现焦战正站在窗前,两人四目相对,林西微微一笑,焦战怔了怔,随即弓下了身子。 余庆也跟着看向焦战的方向,似是在思索为何林西对焦战是这般态度。 林西熟知剧情,这部小说的男主很明显就是林玖,可女主嘛……除了刘娇,好像就没别人了。如果硬要从林玖的感情线找个女主,好似就只有焦战,可他是个男的…… 如果真要找个人联盟,那林西貌似只能找焦战,一方面是焦战确实有能力,不仅用兵如神,还武力值爆表。 但凡没有焦战,林玖绝不可能从林西手里抢走皇位,毕竟林扈为了林西能顺利登基,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却不曾想他安排的关键性人物叛变了。如果林扈泉下有知,定气的从地府爬出来掐死焦战。 另一方面焦战也是林玖争权夺势的牺牲品,让林西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如果他能成功拉拢焦战,那刘娇和林玖就不再是威胁。 待脚步声远去,焦战这才直起了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去的林西。 同样看着林西的,还有焦廉,他是焦战的祖父,被封护国公。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为林国的将来担忧,林西虽是嫡子,却体弱多病,又被宠得任性妄为,别说比不上林玖,就连年纪最小的林路也不如,可林扈偏偏立他为太子。 若他品性不改,又当真登基为帝,那林国的国运堪忧,焦廉作为三朝元老怎能不担忧。 焦战转头看向焦廉,他清楚焦廉为何叹气,可他们现在正在宫中,隔墙有耳,实在不宜多说。 “祖父喝茶。” 焦廉看向殿门口的内侍,再次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广信从殿外走了进来,道:“国公爷,指挥使,皇上有请。” 爷孙俩对视一眼,跟在广信身后进了御书房。 和林扈表明态度以后,林西第二天一早就去了上书院,不管如何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说不准哪天就用得上呢。 当他走进教室,喧闹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众人惊讶地看着他,眼神里还带着些厌恶,甚至是憎恨。林西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原身被刘娇教的娇纵跋扈,除了林玖,其他人都被他欺负过,难怪人家对他是这种态度。 未免引起怀疑,他现在还不能改变太多,需要循序渐进,所以高冷的态度是必须的。林西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众人,刚准备找个空位坐下,就听春喜扬声说道:“太子驾到,你们还不起身行礼!” 林西刚抬起的脚又放下了,差点忘了,他现在是太子的身份,这些皇子公主见了他是要行礼的。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起身,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林西并未说话,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维持他的高冷范。 春喜连忙来到第一排正中的座位前,用衣袖擦了擦桌椅,道:“主子,您坐。” 第一排正中…… 老师打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一般都是安置调皮捣蛋的学生,如果让林西选,绝对不会坐这个位置。只是他的身份在这儿放着,谁也不敢坐在他前面,只能无奈地坐了过去。 林西刚坐下不久,负责讲课的老师就来了,看到他时并未感到惊讶,想来是林扈派人跟他通了气。 林西自认为自己经过了十几年学生生涯的锻炼,早已经水火不侵,没什么能难得倒他,可刚刚上课五分钟,就被狠狠打脸了。 通篇的‘之乎者也’,就像《大话西游》里唐僧在念经,直念得林西昏昏欲睡,两只眼睛都成了蚊香圈,只能通过掐大腿的方式,让自己撑到下课。 下课的铃声被敲响,讲台上的老师布置完课业,便转身离开了教室。林西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暗地里揉了揉被掐的大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白话文不香吗?” 7、第7章 上午的课程结束,林西起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随后便听到一阵稚嫩地叫唤:“太子皇兄。” 林西转身看去,一个五岁左右的奶娃娃,被春喜拦了下来。根据剧中人物介绍,林西推测他应该是七皇子林路。 “有事?” 林西高冷的态度,让林路有些紧张,他不自觉地捏着衣角,小声说道:“皇兄的病可好了?” “嗯。”林西淡淡地应声,将高冷进行到底,道:“还有事?” 林路连忙摇了摇小脑袋,道:“没……没了。” 林西扫了一眼众人,将他们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随后转身离开了教室。搜索剧情中林西和林路的关系,林路年纪小,今年刚入学,并未被林西欺负过,可能这是他敢上前搭话的原因。当然也有可能是吴淑珍的叮嘱,毕竟在这个皇宫中,无人不知林扈对林西的宠爱,但凡不是被欺负狠了,没人敢和他作对。 接连三天,林西既没有迟到、早退,也没和其他人起冲突,学习劲头十足,态度十分认真。不止一众皇子、公主惊讶,就连负责授课的甄礼也倍感欣慰。 很快,林扈便得到了消息,还专门请甄礼到殿前说话,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后,不禁老怀大慰,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也不觉顺眼了许多。林扈大手一挥,大批的赏赐被送进春和殿,看得林西眼花缭乱。 这日刚放学,林西便被多日不见的男主拦住了去路。 “多日不见,皇兄的气色好了许多,真是可喜可贺!” “笑得太假!”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这还多亏了父皇派人四处为我寻药,身体才见好了些。” 都是同一个爸,我是被捧在手心的宝贝,你是路边的野草,就问你气不气! 林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道:“听闻父皇赐给皇兄一支护卫队,还让指挥使杨潇做统领,可当真?” “确有其事。”林西微微蹙眉,凡尔赛地说道:“我当时本想拒绝,又不想违背父皇的意思,让父皇伤心,便应了下来。” 林西说话时的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就差把‘勉为其难’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林玖见状脸上的笑意差点挂不住,道:“父皇对皇兄的宠爱,当真让人羡慕!哪像我,母……” 林西打断他的话,道:“要说羡慕,也是我羡慕皇弟才是。父皇对皇弟严苛,那是对皇弟寄予厚望,皇弟莫要误解父皇的一片苦心啊。” 林玖听林西这般说话,额角的青筋‘砰砰’直跳,宫中谁人不知林扈独爱林西,而他们只不过是林扈为了完成自己繁衍后代的职责,不得已才生下的孩子,可有可无的存在。 “是,皇兄教训的是。父皇的良苦用心,我铭记在心,定不负父皇之期望。” 被人教训了,还要陪着笑脸说教训的对,林玖心里甭提多憋屈,只是现实比人强,他现在必须韬光养晦,积蓄力量,将来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听皇弟这般说,为兄就放心了。”林西欣慰地笑了笑,道:“为兄上了一日的课,身子有些撑不住,便不和皇弟闲聊了。” “皇兄稍等。”见林西要走,林玖连忙出声阻拦。 “嗯?皇弟还有何事?” 林西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想让他跟林扈求情,放刘娇出来。这禁足转眼就过了一个月,林扈却丝毫没有解禁的打算,宫中议论纷纷,对蕙兰宫的态度也在悄然转变,别说林玖沉不住气,就是刘娇也该心焦了吧。 “明日便是皇兄的生辰宴,母妃却依旧被禁足在蕙兰宫……这些年皇兄养在母妃膝下,母妃将皇兄视如己出,对皇兄的好,连我都比不上,如今却连为皇兄庆祝生辰都做不到,她该多难过。皇兄能否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到父皇面前为母妃求求情,解了母妃的禁足?” 说到动情处,林玖竟红了眼眶,任谁看了都会被他感动。当然,林西除外。 “皇弟怕是误会皇兄了。这些年母妃待我的好,我铭记在心,如今她做错事,被父皇禁足,我怎会无动于衷。前几日我自觉身子见好,便亲自去了御书房拜见父皇,为母妃求情,可父皇非但没同意,还教训了我一顿,说我不求上进,勒令我来上书房读书。” 林西上前拍了拍林玖的肩膀,无奈地说道:“皇弟啊,为兄没用,帮不了母妃,实在无颜见你。” 林西说完扭头就走,脚步飞快,就好似身后有怪兽在追他。 笑话,好不容易让老巫婆消停下来,他怎么可能去求情。 林玖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眼神晦暗不明,思考着林西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 转眼三日已过,今日便是林西的生辰,林扈在奉天殿设宴,特许五品以上官员参加,家中有子女者,可带两人参宴。 但凡这种宴会,朝中大臣都十分重视,期待自己的儿女能大放异彩,被林扈看中,儿子委以重任,女儿嫁入皇家,为家族的壮大做出贡献。所以每当有这种宴会时,京都都会热闹起来,尤其定制服侍和首饰的商铺,这几日的收益能赶上平时的几倍多。 申时初,宫门外已经停满了马车,有交情的官员、要好的公子小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人分辨,哪家和哪家关系好,谁又打算和谁交好。 突然,宫门被打开,发出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闲聊,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 广信出现在众人眼前,道:“皇上口谕,宫门大开,迎诸位大人进宫。”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行礼,道:“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有序的进宫,官职高的优先,毕竟谁也不想得罪顶头上司,除非不想干了。 而就在众人为了参宴奔波时,正主此时刚睡完午觉。 “什么时辰了?”林西懒洋洋地坐起了身。 春喜连忙答道:“回殿下,现在刚刚申时。” 林西微微皱眉,道:“已经申时了,怎么不叫我?” 往日申时便开始下午的课业,不过今日是林西的生辰宴,林扈专门准了众人的假。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些时间,主子便是现在起身也来得及,奴才想让您多睡会儿。” 倒也是,真正的好戏在宴会开始后,这会儿是那些大臣的交际时间,他是太子,又是今日的主角,这会儿过去是自掉身价。 “帮我更衣吧。” 春喜应声,和春寿一起帮林西更衣。春寿是春福死后,余庆从司礼监精挑细选的内侍,以补春福的缺儿。 “主子,奴才让厨房给您做了些饭菜,您先吃点垫垫肚子。” 虽然林西没参加过宴会,却也知道这种所谓的宴会并不是给人吃饭的,而是掌权者给他们表现自己的机会。有谁会在这种场合敞开了肚皮吃,顶多是吃几口冷饭,喝一肚子酒。 以林西的身份可以不顾及这些,但他也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吃大喝,所以提前吃点垫垫肚子,是绝对明智的选择。 待林西吃了个半饱后,春喜来报,余庆在殿外候着,来请他去御书房,和林扈汇合,一起去奉天殿。 林西整理好衣冠,便坐上了余庆准备好的辇车,前往御书房。 到达御书房外,殿门口除了之前见过的侍卫外,还多了几名侍女,林西有些奇怪,心中猜测殿中来人是谁,待他走进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林扈身旁。 看她的打扮,再结合剧中人物介绍,只有两人符合条件,一个是太后章辛,一个是太妃孔琳。不过看老太太看过来的眼神,林西断定这就是太后章辛,宫中明着看他不顺眼的女人。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太后。” “免礼。来人,赐座。” 余庆忙搬来软凳,放在林西身边。 “谢父皇。”林西一掀衣摆坐了下来。 林扈笑着问道:“西儿重去上书房,感觉如何?” 林西赧然地笑了笑,道:“回父皇,儿臣最近一直病着,落下不少功课,老师讲得有些听不懂,不过课后儿臣有单独请教,老师教的十分用心,相信用不了多久,儿臣便能跟上进度。” “不错,西儿能这般用功,朕十分欣慰。” 章辛瞥了一眼林扈,淡淡地说道:“但愿不是一时兴起。” 林西闻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针对连掩饰都不掩饰,怪不得这些年一直被刘娇压制。她能活到现在,还能坐上皇后宝座,只能说她运气好,有个好家世,否则早死八百年了。 “以前是西儿顽劣,不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如今西儿幡然醒悟,定不再辜负父皇之期望,争取早日为父皇分忧。” “呵。” 章辛冷笑一声,刚想说话,却被林扈打断。 “母后,时辰不早了,您也该回去歇着了。” 林西没想到林扈的逐客令竟如此直白,看来这两母子的关系,还真是剑拔弩张。 8、第8章 “皇帝,你怎能如此和哀家说话!” 章辛一辈子强势,就连先皇也要看她几分脸色,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章家权势滔天,先皇受其钳制,所以对她多加容忍。林扈虽然是章辛的儿子,却与先皇更加亲近,对章辛的强势多有不满,但他十分孝顺,即便有不满,也从未表达过。 直到章辛逼迫他封章亭玉为皇后,才导致了他和章辛的第一次争执。不过他虽未皇帝,却不得不受制于人,只能顺从章辛,封章亭玉为皇后。而他对章辛的不满,也因她对乔兰心的刁难日益强烈,直至乔兰心难产而死,他要处置章亭玉,章辛出手阻拦,两母子的矛盾彻底爆发。 林扈在章辛面前不再是孝顺的儿子,而是一国帝王,不顾章辛和章家的压力,不仅废了章亭玉的后位,还将其秘密处死。与此同时,朝堂上督察院一众大臣,齐齐上书弹劾章家。一夕间,林扈不仅发落了章家多人,还收回了兵权,只留一个国公的虚衔。 自那以后,章辛的母子关系降到冰点。而最近几年,林扈因上了年岁,性情温和了不少,与章辛的关系稍稍有些缓和,彼此间又恢复了些许往来。 “余庆,送母后回宫。” 当年他没能保护好乔兰心,让她惨死在章亭玉手中,如今他无论如何也要护住林西,不管是谁,敢打林西的主意,都别怪他不留情面。 “皇帝!” 章辛被气得脸色铁青,若只有他们母子,章辛不会这般恼怒,但今日林西在,尤其他长得和乔兰心有七八分相似,就好似乔兰心正嘲讽地看着她,章辛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气急道:“你莫忘了哀家是你母后!” “母后也莫要忘了,朕是一国之君!”林扈丝毫不让。 “没有哀家,哪来你今日?如今你这般忤逆不孝,可对得起哀家?”章辛被气得双唇发颤,唇色都变成了青色。 林扈视而不见,“若朕当真忤逆不孝,章家便不会还有今日!” “你!”章辛听明白了,林扈是在拿章家威胁她。 今时不同往日,现今的章家已是风雨飘摇,若不是她的时常接济,哪有什么体面可言。她今日过来,便是想让林扈做主,册封章家女儿章明兰为太子妃。虽然她看不上林西,却也知道林扈对林西的宠爱,只要林西还活着,太子之位就只能是他的。章辛若想章家重新振作,太子妃之位便要势在必得,只是被林扈以林西还小为由拒绝了。 “朕再说一遍,送太后回宫!” 余庆见状连忙上前,躬身说道:“太后请。” 章辛气极,扬手便打了余庆一个耳光,迁怒道:“狗奴才,哀家也是你能请的!” 余庆被打得脑袋歪向一边,脸被章辛长长的护甲刮伤,当即见了血。余庆面不改色,依旧躬身站在章辛身旁,道:“太后请!” “放肆!”章辛扬手又是一巴掌,响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来人拟旨。”林扈的脸色也阴沉似水。 余庆转身面向林扈,躬身道:“是。” “近日天灾不断,太后忧国忧民,自愿前往皇恩寺为民祈福,钦此!” “是,奴才遵命。” 章辛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向林扈,道:“皇帝这是要赶哀家出宫?” “为表诚意,太后此行一切从简,吃穿用度,与寺中众人同,若谁敢有违背,朕砍了他的脑袋!” “皇帝!”章辛一辈子锦衣玉食,哪受过什么苦,若当真如林扈所说,那她岂不是要过贫民百姓的清苦生活。 “若母后还想留几分体面,便自行离开,否则章家便不复存在!” 林扈的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刀,直插章辛的心口,她两眼含泪,道:“你便这般恨毒了我,恨毒了章家?” “母后,有些事朕不说,并不是朕不知,而是念在你我几十年的母子情分上,朕才装聋作哑,别逼朕把事做绝!” “十几年前,你为了一个女人毁了章家,今日你又为了她儿子,对自己的生身之母赶尽杀绝?” “若不是母后纵容章亭玉,兰心又怎会死,西儿又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当初朕没能护住兰心,如今谁敢动西儿,朕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林扈满脸肃杀之气,道:“来人,宣锦衣卫指挥使杨潇。” 章辛一怔,随即问道:“林扈,你想作甚?” “朕如何做,全看母后。” 章辛怔怔地看着林扈,高涨的气焰一点一点熄灭,她踉跄了两步,靠在一旁的桌子上,道:“好,哀家去广恩寺,哀家遵旨。” 章辛说完理了理头发,挺直腰背走出了御书房。 一场大戏就此落幕,林西一开始还是看戏的姿态,后来却被林扈深沉的父爱所感动。他走上前,伸手抱住林扈,轻声叫道:“父皇……” 林扈一怔,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被人这样拥抱,不禁湿了眼眶,伸手环住林西瘦弱的身子,道:“西儿不怕,父皇在。” 林西闻言心里一颤,也跟着红了眼眶,学着林扈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父皇不怕,西儿在。” 林扈鼻头一酸,眼泪流了出来,身为帝王,他必须铁血无情,让自己无比强大,可谁又知他也想偶尔软弱,有个可以停靠的港湾,只是他不能,他必须永远强悍,所以林西的话才会轻易让他破防。 两父子相互依偎,广信在一旁看得心里发酸,却也为林扈感到欣慰,这么多年的付出,总算得到了些许回报。 林扈擦擦眼角,道:“时辰不早了,西儿陪朕去赴宴。” 林西撒娇地说道:“嗯,儿臣想吃长寿面。” “好,朕这就吩咐他们给你做。” 除了林西,其他皇子公主都会参加宴会,不过嫔妃中就只有淑妃作陪,往年都是刘娇,今年刘娇被禁足,才换成了吴淑珍。 酉时初,吴淑珍便带着一众皇子公主进了奉天殿,当然林玖除外,刘娇被禁足,吴淑珍成了最大赢家,这难免让他心中猜疑,怀疑刘娇禁足一事,是吴淑珍的阴谋,故而对吴淑珍的示好视而不见。 林玖走进大殿,看着被人群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心的吴淑珍,眼神闪烁不定,这个女人不自量力地试图取代他母妃的地位,简直不可饶恕! “五殿下,您来了。” 门口的大臣发现了林玖,连忙上前行礼,无论刘娇现在如何,林玖都是皇子,这是不可撼动的事实,他们不敢得罪。不过很多人也只是打了个招呼,便相继散去,不似刘娇掌权时的热情,这便是人情冷暖,在这儿朝堂之上对比尤为明显。 就在此时,一对兄妹朝着林玖走了过来,来到近前行礼道:“李振清(李柔)参见五殿下。” 林玖看向两人,脸上难得露出笑容,道:“振清,柔儿,你们何时来的?” 李振清和李柔是永平侯李昊南的嫡子嫡女,李昊南是城防兵马司指挥使,掌皇城兵防,是林扈亲信的臣子。不过他的子女却与林玖交好,尤其是李柔,少女情窦初开,对林玖日久生情,在不久的将来做了林玖的皇子妃。 不过也因此招来林扈的不满,找了个错处,便将李昊南贬去了辽东,虽说是升了官,却没了实权,这明显是明升暗降。 “我们申时进的宫,来了有一个时辰了。” “父皇许是有要事处理,故而来的晚了些。” 李振清点点头,转移话题道:“听闻殿下为这次宴会做足了准备,看来要借此一鸣惊人,我们可要拭目以待。” 林玖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道:“振清是在何时、何地、听谁所说此事?” 李振清见林玖神情严肃,心中顿时有些忐忑,道:“这有何不妥?” “此事我从未对外提及,也告诫底下侍从,不许对外宣扬,可如今传到你们耳里。” 李振清神情一怔,随即说道:“殿下的意思是您身边有人故意泄露了消息?” 林玖的脸色变得难看,若李振清兄妹都知道了此事,那便说明此事已经人尽皆知,即便他今日表现得再好,也没了惊喜,说不准还会被人说成卖弄,那他准备这么久,岂不前功尽弃? “振清,此事你到底听谁说起?” 李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催促李振清,但:“哥,此事你是听谁提及,倒是快说啊!” 李振清犹豫了犹豫,道:“我是偶然间听父亲提及,才得知此事。” “父亲?”李柔一怔,随即说道:“父亲负责城防,只要此事在宫中传开,那他得知此事便不足为奇。” “柔儿说的没错,此事定是传遍了宫中,才被父亲听了去。” “你们放心,永平侯的为人,我信得过。”林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心虚,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振清和李柔对视一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林玖,场面一下安静下来,显得有几分尴尬。 不过这份尴尬没持续多久,就听到外面内侍唱道:“皇上驾到,太子驾到!” 9、第9章 “皇上驾到!太子驾到!” 内侍略有些尖利的声音传到殿内,众人急忙在殿门两侧站好,喧闹的大殿也随之安静下来。 脚步声响起,内侍率先进入大殿,随即躬身站在殿门两旁,林扈来到门口,顿住了脚步,林西便跟在他身后。 殿中众人齐齐跪倒在地,扬声说道:“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扈转头看向林西,两父子相视一笑,随即迈进大殿,走在红色的地毯上,穿过大殿来到御阶前。 林西顿住脚步,林扈则登上御阶,走到龙椅前转身,俯视殿中众人,淡淡地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相继起身。 待林扈落座,余庆扬声说道:“皇上有旨,赐坐!” “谢皇上隆恩!” 众人在谢恩后,依照官阶从大到小的次序依次落座,其家眷与他们同坐一桌。 林西的位置在御阶之下的首位,他对面坐着吴淑珍,她虽是林扈的妃子,地位却在林西之下,所以这样的安排并无不妥。 皇子除林西之外,都按年纪大小来排序,林玖坐在林西斜对面,中间隔着四皇子林昭。 林西一落座,便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没办法今天他是绝对的男主,就连林扈都得靠边站。如果谁想和他争风头,那便相当于在林扈的小本本上挂了号,总有机会好好收拾。 待众人全部落座,余庆再次喊道:“皇上有旨,赐宴!” 余庆的话音落下,便有宫女、内侍拎着食盒走进来,由上座开始依次上菜,随后又陆续离开大殿。 林西看着自己面前的饭菜,再看看邻桌的饭菜,不禁在心中苦笑,小蝶不算,五个大菜三道药膳,他还真是与众不同。 准备工作完成,林扈扫了一眼殿中众人,道:“今日是太子十二岁生辰,朕特此设宴于奉天殿,意在君臣同乐,故诸位爱卿不必拘束。” 众人齐声说道:“谢皇上恩赐!” 林扈举起酒杯,笑着说道:“诸位爱卿与朕一起,恭祝太子生辰快乐,福寿安康。” 殿中众人纷纷起身,端起酒杯齐声说道:“恭祝太子生辰快乐,福寿安康!” 林西也同样举起酒杯,道:“谢父皇,谢诸位盛情!” 众人在林扈的带领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便各自落座。 林西杯子里是茶水,极品碧螺春,光是闻茶味,便知道这茶价值不菲,入口更是清香无比,比喝酒可强多了。 “歌舞起。” 话音落下,殿外进来一队舞姬,脚步轻盈,身段婀娜,一举手一投足,让女子之妖娆尽显,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林西一边欣赏舞蹈,一边吃着面前的饭菜,五个菜只有鱼头豆腐汤和红烧狮子头是正常饭菜,所以他也只吃这两样。 林西的一举一动皆看在林扈眼底,见他如此不禁有些无奈,抬头看了一眼广信。 广信会意,连忙躬下身子,在林扈轻声说了几句后,随后便步下御阶,来到林西近前,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林西随即苦笑地看向林扈,心不甘情不愿地夹起药膳放进嘴里,仅是粗略地嚼了嚼,便咽了下去。林西一口药膳一口茶,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壶茶就喝光了。春喜连忙又重新泡了一壶,林西看得一阵苦笑,这宴会才刚刚开始,他已经灌了个水饱。 两父子的互动被大多数人看在眼底,心中不禁感叹林扈对林西真是宠到了骨子里。也让众人意识到只要林扈还在,林西的太子之位便无人可撼动。 林玖握紧酒杯,仰头便一饮而尽。虽然林西养在刘娇膝下,每每林扈去看林西,他也在场,可只要林西在,他永远只是陪衬,林西想要的,林扈尽全力寻来,林西不要的,才会施舍给他,让他如何不嫉恨! 焦战坐在中间的位置,眼睛在林玖和林西间徘徊,似是在沉吟着什么,端起酒杯不自觉地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让他微微皱眉,平日他很少喝酒,一是不喜酒的味道,二是喝酒容易误事,唯有在执行特殊任务时,为抵御严寒,他才会喝上一口。 见林西吃了不少药膳,林扈满意地笑了笑,而这时一曲歌舞也已结束,舞姬们躬身退到一旁。 林扈心情愉悦,道:“跳的不错,赏!” “皇上口谕,赏!” “谢皇上恩典。”舞姬们谢恩后,相继退出大殿。 林扈看向林西,笑着说道:“西儿,今日是你生辰,朕要送你一件礼物。” 林西眼睛一亮,道:“父皇送儿臣什么礼物?” 余庆端着托盘走下御阶,来到了林西面前,道:“殿下请。” 林西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红色绒布,一把银灰色匕首出现在眼前,刀柄和刀鞘上缠绕着一条银龙,那龙张牙舞爪,巨口大张似要吞噬红宝石制成的龙珠,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仅一眼林西就喜欢上了这把匕首,忍不住拿了起来,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儿臣能□□瞧瞧吗?” 除了禁卫军外,任何人不得携带兵刃进殿,否则便以谋反论,所以林西才会这般问。 “自然。”见林西喜欢,林扈也扬起嘴角。 林西轻轻抽出匕首,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点寒光。 “小心些,这匕首削铁如泥,锋利得很。”林扈忍不住叮嘱。 “嘿嘿,谢谢父皇,儿臣很喜欢!” “这是朕赐予你的,若有人敢图谋不轨,无论是谁,你可先斩后奏。” 林扈的一句话,让殿中众人一阵发怔,没想到林扈竟授予林西这般权利,这匕首就相当于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若林西滥用,那朝中人岂不人人自危? 内阁大学士孙章顶着压力,出声说道:“皇上,这是否有些不妥?” 甄礼也随声应和道:“是啊,还请皇上三思。” 甄礼是太子太师,负责教授林西为君之道,在外臣中,他算是最了解林西的人,清楚他什么秉性,若有了这般权利,难保他更加肆意妄为。 见林扈寒了脸色,林西连忙打圆场,道:“父皇,儿臣知晓您宠儿臣,唯恐儿臣受了委屈,故而给儿臣寻了这把绝世兵刃,让儿臣保护自己。但儿臣有父皇这座大山在上面撑着,根本无需这些,求父皇再容儿臣两年,儿臣还不想长大,两年不成,那就一年。父皇最疼儿臣,定会应下儿臣,对吗?” 众人不曾想林西竟主动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权利,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林扈扫了一眼众人,又看向林西,哪能不明白他这是在为他们解围,不禁心中大慰,道:“你啊,这都十二了,还这么一副小孩心性。” “嘿嘿,这都是父皇宠的。”林西将匕首放下,端起桌上的茶杯,道:“儿臣谢父皇成全。” 林扈端起酒杯,道:“朕只容你一年,可不能再多。” “嗯嗯,儿臣保证,定刻苦读书,尽快成长,不负父皇所望!” 见两人放下酒杯,吴淑珍出声说道:“本宫也有礼物送与太子,不知太子是否喜欢。” 吴淑珍话音落下,身旁的侍女便走了过来,手中同样端着托盘,比余庆端的尺寸大上许多,同样被红色的绒布蒙着。 林西掀开绒布,下面是一套黑色的衣物,上绣着金黄色龙纹,针脚细密、均匀、整齐,就好像用机器做的一样,一看就知这做衣服的人绣功了得。 “这是娘娘亲手缝制,从剪裁到刺绣,未假他人之手。” 林西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养尊处优的娘娘,竟然有这般了得的绣功,道:“多谢淑妃娘娘,这礼物我很喜欢。” 吴淑珍虽然暂理后宫事务,却也只是妃位,林西只需称呼他娘娘便可。 “太子喜欢便好。” 吴淑珍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对林西并未表现得太亲近,对于并不熟悉的人来说,这种分寸感让人很舒服,反而让林西对她有了好感。 吴淑珍之后,皇子公主们纷纷拿出自己的礼物,有书画、有配饰、有摆件,五花八门,虽然不如林扈送的东西贵重,却也不差。林西清楚,他们是在给林扈演兄友弟恭的戏码,如果林扈不在,别说送礼物,他们连搭理都不会搭理,只会躲得远远的。 见其他人都送完了礼,林玖刚起身,便看到七皇子林路走了过去,不得不重新坐了回去。 林路来到林西桌前,怯生生地说道:“皇兄,路儿也有礼物,想送给皇兄。” “哦,什么礼物?” 在上书房,林路几次和他搭讪,虽然两人只是短短几句交流,但林西能感觉得出,他是真心想和自己亲近,不过他有些奇怪林路这么做的原因。 林路握紧的小手摊开,一只小小的木马出现在眼前,称不上精致,甚至有些丑陋,与之前收的那些礼物没法比,却让林西有了几分兴趣。 “这是你做的?” 林路有些忐忑地点点头,道:“母妃说礼物好坏不在贵不贵重,在是否出自真心。路儿还小,宫中的东西都不是路儿的,是父皇的。所以路儿就请教师傅,做了这个木马……” 林西听得一阵惊讶,没想到这皇宫中还有如此纯净之人,如果放在他生活的年代,那吴淑珍教育得很好,但在弱肉强食的古代,尤其还是在权利中心的皇宫,这般纯净之人往往活不太久。 “路儿很棒,皇兄很喜欢,以后路儿若还做了什么,定要拿来给皇兄瞧瞧。” 林路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道:“路儿定给皇兄最好的!” “谢谢路儿。” 10、第10章 林路的这套说词,引起了林扈的注意,他看向吴淑珍,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并未多说什么,刘娇掌权时也是如此,做事面面俱到,让人挑不出毛病,可事实却是表里不一,瞒了他那么多年。吃一堑长一智,林扈变得更加小心多疑,尤其是他的身边人。 不过对林路,他倒是多了几分好感,这孩子心思纯净,与林西而言不会构成威胁。 林路兴奋地回到座位,眼睛却还会时不时偷瞧林西,引来林西一阵好奇,想着改日问问,林路到底为什么这么想亲近他。 就在这时,林玖站了起来,笑着说道:“皇兄今日生辰,怎么能少得了我的贺礼,来人。” 话音落下,他的贴身内侍便端着托盘上前一步,林玖掀开托盘上的绒布,露出了下面裱好的画作,紧接着快步来到林西面前,道:“皇兄宫中有父皇赏赐的珍宝无数,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便献丑画了幅画送给皇兄,还望皇兄喜欢。” 林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自吐槽道:“你这哪是献丑,你这是炫技,而且还是在我的生日宴上,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皇弟这话太见外了。”林西出其不意,伸手将画夺了过来,道:“路儿有句话说的很对,礼物不分贵贱,只在真心,这画是你亲手所作,无论画的如何,都是你一份心意,皇兄怎会不领情。” 林西说完将手里的画递给春喜,叮嘱道:“这是皇弟送我的,务必小心收藏,若万一有何损毁,我为你是问。” 春喜小心地将画接过来,道:“是,主子,奴才定小心保管。” 林玖一怔,他本意是和林西寒暄两句后,便打开画卷,在众人面前展现,没想到林西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把画夺了过去,而且完全没有打开看的意思。 “皇兄,你……” 林西连忙打断林玖的话,道:“多亏皇弟提醒,我差点忘了,我也有礼物要送给父皇。春喜,拿来。” 林扈听林西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趣,道:“哦?西儿还为朕准备了礼物?” “也是一幅画,不过这画只能父皇一个人看。” 林扈朝林西招招手,道:“来,给朕看看西儿都画了些什么?” 林西将画拿在手中,步上御阶,走到林扈身边,转头看看站在旁边的余庆和广信,道:“你们稍微走远点。” 广信和余庆对视一眼,有默契地走下了御阶。 殿中的大臣好奇地看了过去,想知道林西都画了什么,只是连广信和余庆都不让看,他们更没戏。 林西解开画卷的绳子,道:“父皇看了,可不能取笑儿臣。” 林西越是这么说,林扈越是好奇,道:“好,快打开吧。” 林西慢慢打开画卷,一个身穿冕服的小人儿出现在林扈眼前,随后又看到一个小人儿,比之前那个小人儿矮上许多,大人儿轻轻摸着小人儿的发顶,两人旁边分别画了一个圈,写着‘父皇’、‘西儿’。 林西没学过国画,却对漫画很感兴趣,空闲的时候也会画一画,而林玖在宴会上出风头,一是凭棋,二是凭画,便决定画几幅漫画送给林扈,还特意提出只让林扈看,这样既能保住他画漫画的秘密,还能压住林玖的风头。 林西指着两个小人,小声说道:“这个是父皇,这个是儿臣。” 林扈看得很是新奇,随着画卷的慢慢展开继续往下看。 下面的画中出现了一个身穿宫装的女子,林西站在女子的身前,含泪地看着她,而他们旁边的文字分别是是‘西儿过得可好’、‘母后放心,父皇把西儿照顾得很好很好’。 看着画卷上的女子,林扈不禁红了眼眶,虽然画的一点也不像,但此时此刻他就是觉得这画中的人就是乔兰心。 林西轻声说道:“儿臣没见过母后,也不知母后的模样,所以……父皇千万不要生气。” “不……”林扈的声音有些颤抖,轻抚画中的乔兰心,道:“她就是你母后,画的很像!” 林西见状也忍不住鼻头一酸,道:“父皇,儿臣给您准备礼物是想让您高兴,您怎么还哭了?” “高兴,朕高兴!”林扈用衣袖擦擦眼角。 “嗯,高兴,咱们就继续看。” 第三幅画中林西长大了,林扈变老了,林西搀扶着林扈,两人旁边写着‘西儿长大了,父皇老了’、‘所以换西儿保护父皇’。 “父皇,儿臣的礼物,您可喜欢?” 林扈看得又湿了眼眶,道:“喜欢,喜欢!” 虽然只有简单的线条勾勒,但人物的情绪很饱满,再加上文字,很是让人动容,这是林扈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林西有些赧然地笑了笑,道:“儿臣这画实在拿不出手,只是有些话,儿臣说不出口,索性就画了出来,父皇您自己看就好,可不能给别人看,这是咱们父子的秘密可好?” “好,西儿的心意朕收到了,在朕看来,无人的画技能比得上西儿!” “父皇,您可不能这么说,万一这要传出去,哪位大师不服气,要来和儿臣讨教,那儿臣不是给父皇丢人嘛。”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父皇给儿臣点时间,待儿臣的画技到了一定水平,咱再往外说,到时儿臣也能给父皇挣点脸面。” 林扈听得直乐,驱散了刚刚的伤怀,笑着说道:“好,好,都听西儿的。” 众人仰头看着御阶上的父子,他们小声地说着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让众人心里像猫爪一样痒得厉害,十分好奇那画中到底画了什么,能让林扈又哭又笑。他们期待地看着两人,希望林扈能把画展开,也让他们鉴赏鉴赏,只可惜事与愿违,林扈直接将画卷了起来,完全没有给众人看的打算。 林玖一动不动地站在殿中,仰头看着御阶上的两人,心中怒火中烧,众人投来的目光看在他身上,仿佛炙热的火焰,把他烧得体无完肤,难堪得恨不能现在便跑出大殿。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蠢货,让他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切,全部化为乌有,他恨,他怎能不恨! 林西一直在留意林玖的表情,见他脸色难堪到藏都藏不住,不禁心中直乐,暗道:“想在我的生日宴上出风头,问过我意见了吗?活该!” “父皇,您答应儿臣的长寿面呢?” 林扈看向余庆,道:“让人去御膳房问问。” “是,皇上。” “父皇,方才的歌舞不错,儿臣还想再看几曲。”但凡他在,林玖的小算盘就别想得逞。 “好。”林扈看向广信。 广信领命,扬声说道:“歌舞起!” “谢父皇,那儿臣便下去了。” “不必,让他们把桌子搬过来,西儿留下陪朕说说话。” 林西扫了一眼殿中众人,小声道:“父皇,这不合规矩吧。” “没什么不合规矩的,广信。” “是,皇上。” 广信吩咐内侍,将林西的桌子搬上了御阶,放在了御案旁。 众人见状心思百转,更加好奇刚刚那幅画到底画了些什么。 “那成,今日儿臣是小寿星,和小寿星坐一起,父皇也能沾沾福气,定能长命百岁。” “好,好。”林扈长出一口气,直感叹林西终于长大了。 林西一掀衣摆坐了下来,看向殿中众人,林玖不知何时回了位置,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正和身边的内侍说着什么。 今晚的目标已经达成一个,是个不错的开始,只要再搅了林玖和焦战的好事,那便是大功告成。想到这儿,林西看向今晚的另一位主角,发现他的位置空了。回想了一下剧情,林西不禁微微皱眉,剧情中并未说焦战在宴会期间出去过,难道是因为他的到来,以致今日的剧情也发生了改变? 林西思索间,见林玖的内侍走了出去,连忙招来春喜,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春喜应声,悄悄退出了大殿。 没过多大会儿,那名内侍悄悄回到了林玖身边,而春喜也紧跟着回到了林西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主子,刚刚小秋子去了殿外,鬼鬼祟祟地似乎在找什么,后来在看到凉亭中有人后,又回来了。” “凉亭中可是广宁指挥使焦大人?” “是。”春喜的眼底闪过惊讶,连忙点了点头。 林西刚要说话,就听林扈说道:“西儿,可是发生了何事?” 林西转头看向林扈,犹豫了一瞬,小声说道:“父皇,儿臣发觉有名宫女的神色不对,似乎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林扈的眉头皱起,道:“哪个宫女,她都做了何事?” “刚刚她就在殿中侍候着,现在不见了。” 林西的话音刚落,便见焦战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宫女做了何事,引西儿怀疑?” “她故意打翻了焦大人桌上的酒,给焦大人换了一个杯子。” “焦大人?”林扈扫了一眼殿中众人,也看到了进来的焦战,道:“西儿可是说广宁指挥室焦战?” 见焦战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林西顾不得多说,连忙招来春喜,指了指桌上的茶壶,道:“你去把焦大人面前的酒杯撤掉,就说我请焦大人喝茶,记得杯中酒不要洒了。” “是,主子。” 11、第11章 林扈招来广信,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广信随即领命而去。 焦战刚刚端起酒杯,就被人出声阻止,“指挥使且慢!” 焦战一怔,随即转身看去,只见春喜正端着个托盘站在身后,道:“春喜公公叫本官何事?” “喝酒伤身,太子殿下请指挥使喝茶。” 春喜将托盘放在了桌上,给焦战倒了杯茶,随即放到他手边,又将那杯酒小心地端到托盘上,道:“这杯酒不干净,指挥使就不要喝了。” 焦战闻言眉头微皱,问道:“公公这是何意?” “这茶可是皇上赏给太子殿下的极品碧螺春,指挥使好好尝尝,奴才还有事,先行告退。”春喜并未回答焦战的问题,他已经提醒的那么明显,焦战不可能听不懂。 林西仔细观察林玖的表情,果然见他变了神色,招来内侍耳语了几句,内侍便悄悄离开了大殿。 与此同时,还有一人变了脸色,那便是坐在下首的长公主林茵,她神色慌张地抬头看向身旁的侍女,侍女见状上前,挡在林茵身前,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随后便急匆匆地出了大殿。 这一切不知林西看在眼里,林扈也看在眼里,好似明白了什么,眉头越皱越紧,招来余庆说了几句,余庆也领命而去。 春喜回到林西身边,小声说道:“主子,酒杯拿来了,一滴未洒。” “好生看管,别让人毁尸灭迹。” “是,主子。” 林西见焦战看过来,笑着端起了茶杯,示意敬他一杯。 焦战见状也端起茶杯,无声说道:“多谢殿下。” 林西微微笑了笑,喝了一口茶,便放下了杯子。 一曲歌舞毕,余庆也回来了,躬身说道:“皇上,奴才方才问了,侍候焦大人的宫女叫珍珠,方才突然内急出去如厕,并未碰倒焦大人的酒杯。” “这般说来是有人鱼目混珠,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林扈看向林西,道:“西儿可还记得那宫女的模样?” “记得,只要再见到,儿臣一定认得出。” “余庆,你让杨潇去问问,安宁公主府今日来了多少人,再去将慈安宫的宫女全部看管起来。”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 御膳房的人将做好的长寿面送了过来,春喜接到通传,便退出大殿,将长寿面接了过来,随后又送到了林西桌上。 林西正要吃,却被林扈拦了下来,道:“西儿,这面别吃了,朕待会儿在让人做一碗。” 林西一怔,随即明白了林扈的意思,道:“好,听父皇的。” 林扈扫了一眼殿中众人,道:“太子身子不适,朕放心不下,需送太子回宫,恐不能作陪,这里便交给淑妃,诸位爱卿不必拘束,尽情畅饮便可。” 众人面面相觑,辛苦准备了数月,他们是来喝酒的吗?明显不是!可这宴会开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还没来得及表现,正主就要走,那这些时日的辛苦准备,岂不是要白费? 只是林扈的决定,众人也不敢质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扈和林西步下御阶,而自己还得跪下恭送他们离开。 “恭送皇上,恭送太子殿下。” 林扈在焦战面前顿住脚步,道:“焦指挥使,朕有事要你去办,随朕走一趟。” 焦战领命道:“是,臣遵旨。” 林扈和林西一前一后走出大殿,焦战起身紧随其后,林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父皇,我们去哪儿?” “你脸色不好,就回春和殿吧。” “儿臣脸色不好吗?”林西摸了摸脸,笑着说道:“儿臣今日高兴,倒并未觉得疲累,父皇莫要担心。” “走吧,回去好生歇着,别又病倒了。” 两人上了车辇,焦战跟在车旁,与春喜、广信等人一起,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来到春和殿前,两父子下了辇车,相继进了正殿。林扈看向广信,道:“你去给太子做碗长寿面。” “是,奴才遵命。” 广信刚刚出门,就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有人通传,“皇上,臣杨潇觐见。” “进来吧。” 殿门打开,杨潇大步走了进来,来到殿前行礼道:“臣杨潇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起身吧。” “谢皇上。” “人都带来了吗?” “回皇上,除太后带走的侍女外,慈安宫所有侍女均在殿外,等待皇上传唤。” “太医呢?” “太医院院使汪大人也候在殿外。” “传汪桥进来。” “是,皇上。” 余庆扬声喊道:“宣太医院院使汪桥觐见。” 殿门再次打开,汪桥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来到殿前,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起身吧。”林扈指了指春喜端着的酒杯,道:“去查验一下那杯酒。” “是,皇上。” 汪桥起身走向春喜,端起酒杯闻了闻,又掏出银针试了试,见银针并未变色,用小拇指沾了点酒水尝尝,随即吐出。 “回禀皇上,这酒里被人放了两种药,一种是迷药,一种是□□。” 林扈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道:“你确定?” “微臣确定。” “杨潇,把殿外的人通通带进来。” “是。” 杨潇刚要出去,却被林西拦了下来。 “杨指挥使稍待。”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外面侯着的有多少人?” “一共五十八人。” 林西转身看向林扈,道:“父皇,人数过多,若是都进来,殿中太过拥挤,万一人心怀不轨,与我们不利。还是让他们每五人为一组,一组一组地进来,这样更安全些。” 林扈点点头,道:“按西儿说的做。” “是。” 焦战侯在一旁,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林西,眉头微微皱着,似有些不解。 为了方便进出,殿门并未关闭,很快杨潇便带人走了进来。 众人跪倒在地,齐声说道:“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林西走上前,道:“所有人抬起头来。” 众人相继抬头,却不敢直视林西,眼睛朝下看着。 林西仔细看了看,道:“下一组。” 杨潇领命,带人走出大殿,随后又带了一组进来。 林西一一看过,却依旧没有那名宫女,直到十组过后,杨潇带着剩余的宫女走进大殿,林西一眼便认出了那名宫女。 林西走到宫女身前,出声问道:“你叫什么?” 宫女的身子一僵,随即说道:“回太子殿下,奴婢叫百合。” “百合……”林西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为何在焦指挥使酒里下药,是受谁指使?” 宫女的身子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强装镇定道:“奴婢没有,奴婢不明白殿下这是何意?” “不知何意?” 林西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八人,道:“今日是本太子的生辰,父皇垂怜赐宴群臣,居然有人敢在此时动手脚,简直罪不容诛!杨潇何在?” 杨潇应声道:“臣在。” “本太子不管你用何种手段,一个时辰内给本太子一个交代,若一个时辰过后,依旧无人招供,全部格杀!” 杨潇一怔,见林扈并未出声阻拦,随即领命道:“是,臣遵命!” “拖出去!” “是。” 杨潇应声,招呼殿外的锦衣卫走了进来,拖起地上的宫女就往外走。 “皇上饶命,太子饶命,奴婢们是无辜的……” 被拖起来的宫女像是突然回了神,纷纷出声求饶。 林西瞥了一眼百合,意有所指地说道:“不是本太子不饶你,是有人嘴硬不开口,本太子也很为难。” “太子殿下,是百合,一定是百合做的!” “对对对,太子殿下,就是百合做的!” “是她是她,跟奴婢们没关系,求皇上明察秋毫,饶奴婢们一命!” …… 林西犹豫了一瞬,道:“你们先等等,让本太子听听她们想说什么。” “是,殿下。”锦衣卫松开众人,退出了大殿。 “你们说是百合下得药,可有证据?” “回殿下,今晚百合本要值夜,却突然说身体不适,要和奴婢换班,奴婢不疑有他,也就答应了。可后来奴婢有事回房,却发现百合不在屋里,想来定是出宫做了这等事。” 林西为难地说道:“仅凭这一点,本太子不好定她的罪啊。” 另一名宫女接话道:“殿下,奴婢亲眼看见百合鬼鬼祟祟地出了慈安宫。” “哦?在何时?她出宫时穿的什么衣服,手里又拿了什么物件?” “大约申时末,酉时初。她身上穿着一条绿色的衣裙,并未着宫装,手里拿着一个蓝底白花的包袱。” 林西走到百合身边,问道:“她说的可对?” “奴婢并未出宫,她这般说纯属杜撰,只因平日里管事嬷嬷对奴婢多由关照,她嫉恨奴婢,才故意诬陷奴婢,求殿下明查!” 妙兰闻言立时变了颜色,但:“殿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您不信可以问问守门的小六子,她可以为我作证。” 林西转头看向杨潇,杨潇会意,躬身退出殿外。 “你们有谁看到她是何时回宫的?” 12、第12章 “你们有谁看到她是何时回宫的?” 众人相互看了看,无人开口回答。 林西见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们还真让人为难,来人!” 妙兰一听林西叫人,连忙说道:“殿下,清荷……清荷和百合住在一处,她们两人向来亲密,您审一审她,便会知道百合何时回来的。” “哦?”林西转身看向春喜,道:“去把清荷带来,顺便告知那些人,他们只有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内无人招供,慈安宫上下全部处死,或将累及家人。” “是,主子。”春喜领命,转身离开大殿。 林扈听得眉头微微一皱,却并未出声阻拦。 听到将会牵累家人,除百合外的所有人都神情激动。 “百合,你就招了吧!”妙兰转头看向百合,道:“你莫要忘了,宫外还有弟妹,难道你想连累他们?” “你!”百合愤恨地看向妙兰。 “你不必这般看我,你每月都会托人给宫外的弟妹送钱,这个我一清二楚。你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却要连累我们所有人,慈安宫上下近百人,还有我们的亲人,都要陪你去死,你就这么心安理得,这么铁石心肠,死后不怕下地狱吗?” “百合,我们平日里关系不错,为何你要这般害我们?” “你就算不想我们,也想想你的弟妹,若他们也受你牵累,你就算死了,又怎么对得起你爹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让百合的神情松动了些许。 林西出声说道:“你说她外面还有弟妹?可知在何处?” 妙兰摇摇头,道:“回殿下,奴婢不知,但每月安宁公主进宫时,百合都会托公主的侍女灵粹,给她弟妹捎东西。” “灵粹?”林西重复了一句,说道:“来人。” 一名锦衣卫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锦衣卫千户肖虎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林西直截了当地吩咐道:“去寻一下安宁公主的侍女灵粹,将百合的弟妹请去锦衣卫喝茶。” 百合闻言心里一紧,连忙说道:“太子殿下,此事与奴婢无关,更与奴婢的弟妹无关,您怎能不辨黑白,冤枉好人!” 林西的脸色冷了下来,道:“你是慈安宫的宫女,却出现在奉天殿的宴会上,还故意打翻焦指挥使的酒杯,趁机将其调换,这一切都是本太子亲眼目睹。本太子之所以在这里跟你废话,是想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没想到你冥顽不灵,宁愿所有人跟你陪葬,光是欺瞒皇上这一条,便可以诛你九族!” 百合不自觉地抬头,怔怔地看向林西。 “本太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肯招供,我便给你个痛快,保证不累及你的家人,否则……” 百合两眼含泪,看着林西说道:“殿下可说话算数?” 林西点点头,道:“本太子一言九鼎!” 百合僵硬的身子软了下来,道:“好,奴婢说。殿下没看错,那酒杯便是奴婢调换,酒中的药也是奴婢下的。” “你为何要这么做,同谋还有何人?” “奴婢自见过焦指挥使后,便心生爱慕,自知身份卑微,指挥使万不可能看上奴婢,便一时糊涂,做出此等事。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跟旁人无关,还请殿下明见。” “呵。”林西冷笑一声,道:“肖虎,照我方才吩咐的做。” “是,殿下,属下遵命。” “殿下,您答应过奴婢,只要奴婢招供,便不累及奴婢的家人,您怎能说话不算数!” “本太子给你机会,你却当本太子是傻子,你一个小小的奴婢,若无帮手,怎能完成这些事。既然你想逞英雄,那本太子便成全你。”林西脸色阴沉地看向肖虎,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殿下息怒,属下这就去。” 肖虎不敢怠慢,躬身退出大殿。 百合见状连忙说道:“太子殿下,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奴婢愿意认罪伏法,求殿下莫要累及奴婢家人!皇上,奴婢认罪,求皇上开恩!” 林西转身看向林扈,道:“父皇,儿臣可曾做错?” “西儿做的很好。”林扈见他脸色又白了几分,心疼地说道:“你脸色不好,快坐下歇着,之后的事交给父皇。” 林西懊恼地说道:“儿臣这破烂身子,真是让人恼,想替父皇分忧都不成。” 见林西红了眼眶,林扈越发心疼,上前拉着林西坐了下来,道:“若不是你,焦战此时已然中了招,朕也会因此被打乱计划,西儿今日做得很好。” “可儿臣还是未将此事办好。” “无碍,既然下药之人已然找到,那之后的事情便容易了。”林扈看向余庆,道:“去看看面可是做好了?” 林扈的话音刚落,广信便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热气腾腾地长寿面。 林西眼睛一亮,道:“嘿嘿,正好饿了,广信公公来得太及时了。” 将面放至林西手边,广信笑着说道:“殿下趁热吃,尝尝奴才的手艺如何。” “香!”林西拿起一只小碗,夹了些面条进去,又舀了些汤,随后将大碗推到林扈身边,道:“父皇也吃。” 林扈见状扬起嘴角,道:“朕不饿,西儿吃吧。” “宴会上父皇只喝了两杯酒,饭菜一口没吃,怎能不饿?这可是长寿面,父皇吃了能长命百岁,儿臣身子骨弱,还得父皇护着,父皇可不能偷懒。” 林扈被林西这么一说,烦躁的心情顿时舒缓了许多,道:“好,朕便沾沾西儿的光,也尝尝广信的手艺。” “这才对嘛。”林西忙将筷子递了过去。 两父子正低头吃面,杨潇从殿外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躬身说道:“启禀皇上,小六子带到。” “带进来。” “是,皇上。” “等等。”林西拦住杨潇,方才在杨潇提及小六子时,百合的神情有些不对,道:“把百合带到殿后,堵上嘴巴。” “是,殿下。” 杨潇领命,按照林西的吩咐,招呼人不顾百合的挣扎,将其捆绑后,堵住嘴巴,押至后殿。 13、第13章 将百合押至后殿,并安排人看管,杨潇这才将小六子带了进来。 小六子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众人,微微有些错愕,随即跪倒在地,道:“奴才小六子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林西看看林扈,出声说道:“昨日申时末,百合可曾出过慈安宫?” “回太子殿下,昨日百合未曾出过慈安宫。” “妙兰告诉他,百合都做了什么。” 妙兰一怔,随即应声道:“昨日申时末,百合抱着一个包袱,从西角门走了出去,当时守门的就是你。” “殿下,妙兰是诬陷,百合昨日并未出宫。”小六子矢口否认。 “小六子是吧。”林西将碗里的最后一口面吃掉,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道:“你可知欺瞒皇上是重罪?” 小六子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道:“殿下,奴才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假话。” “百合已经招了,就在你来之前。” 林西的一句话,让小六子不自觉地抬头,怔在了当场。 “按照你们的计划,你找理由支开另一名值守,方便百合于申时末,从西角门出慈安宫。百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换了宫装,混入奉天殿侍候的宫女中。因事前给侍候焦指挥使的侍女下了药,趁她如厕时,故意碰倒焦指挥使的酒杯,并悄悄调换,而被调换的酒杯里被下了迷药和□□。随后,在匆匆赶回慈安宫,因为有你的接应,她回来得很顺利。我说的可对?” 小六子的脸色随着林西的讲述变了又变。 “小六子,我给你个机会,接下来的事由你来说,若你如实招来,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不累及你的家人,否则……欺瞒皇上,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小六子看着林西,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林西等了一会儿,出声说道:“妙兰,你可知小六子家中还有何人?是否也时常托安宁公主的侍女,往宫外送东西?” 小六子闻言瞳孔骤然扩大,转头看向妙兰。 妙兰连忙答道:“小六子和百合是同乡,家中父母兄弟都在。” “这样啊。”林西看向杨潇,道:“杨潇,你派人去将小六子的家人统统带来,让他们在你们锦衣狱好好逛逛。” “是,殿下。” “等等!”小六子见状连忙出声阻拦,道:“奴才说,奴才说,只求太子殿下能放过奴才的家人。” “这就要看你是否像百合一样识时务。” “殿下放心,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林西扫了一眼殿中众人,道:“带他们下去。” 接下来就是还原真相的时刻,越少人知道,死的人越少。 杨潇领命,将慈安宫的宫女全部带了下去。 待他们全部离开,林西接着问道:“构陷焦指挥使的元凶是谁,目的为何,还有谁参与其中,只要你回答这三个问题,我便求父皇免你死罪。” 小六子沉吟了一会儿,道:“此事是太后吩咐,奴才们也是照做,知晓此事的还有太后身边的张嬷嬷和李嬷嬷,安宁公主身边的孙女官,以及经常和我们来往的灵粹。” 听到这儿,林西不打算在掺和,道:“父皇,儿臣有些头疼。” 见林西眉头皱紧,林扈关切地问道:“可用传太医诊治?” “不用,许是累了,儿臣想先去休息。况且此事事关太后和皇姐,她们一是儿臣之长辈,一是儿臣之手足,儿臣实在不便多说,父皇就容儿臣偷个懒吧。” 林扈点点头,道:“西儿去休息便可,接下来的事交给朕。” “多谢父皇。”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儿臣还想求父皇一件事,今日是儿臣的生辰,实在不易见血,还请父皇开恩,饶他们性命,就当为儿臣积福。” 林扈微微皱眉,随后无奈地点点头,道:“好,快去歇着吧。” “多谢父皇!那儿臣便退下了,父皇也早点休息。”林西展颜一笑,苍白的脸色似乎多了些色彩。 “若是身体不适,莫要忍着,及时传太医诊治。” 林西连连应声,转身走向内殿,突然想起一旁的焦战,似乎从他被叫来,就一直在当背景板。林西转头看了过去,正巧与他四目相对,他连忙弓下了身子。 林西犹豫了犹豫,脚步一转又走了回来,道:“父皇,还有一件事,儿臣对边疆征战很感兴趣,大学士虽然也时常提起,却从未亲身经历。” 说到这儿,林西放低声音,接着说道:“难免有纸上谈兵之嫌。儿臣想让焦指挥使明日来东宫,指教儿臣一二,求父皇恩准。” 林扈被他逗得一乐,道:“明日西儿不去上书房了?” “去,自然要去,儿臣不会耽误课业。若是父皇恩准,那就要麻烦焦指挥使稍晚些再过来。” “好,朕准了。” “谢父皇!”林西转头看向焦战,道:“焦指挥使明日申时后进宫便可。” 焦战行礼道:“是,臣遵命。” “那儿臣便退下了。” “去吧。” 林西没再多言,直接进了内殿,脑海中填补着原剧中模糊的剧情。 章亭玉虽然被秘密处决,但她留下了一儿一女,分别是大皇子林肆和长公主林茵。林肆和林茵是龙凤胎,半年前林肆刚满十六,便被林扈赶去了封地,只留林茵在京中公主府中生活。 林国和齐国向来有联姻的惯例,林扈便想将林茵送去齐国,嫁与齐国皇帝为妃。林茵自是不肯,便央求太后章辛去帮她求情。章辛清楚林扈因章亭玉之故,不待见林肆和林茵,她便是去求情,也是白跑一趟,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只是人选一直未定,直到焦战回京,章辛派人暗中打听,得知焦战的人品和作为后,便欣然决定将林茵嫁给他。 林西不得不说章辛的眼光不错,只是被人截了胡。这个截胡的就是五皇子林玖,他无意中得知了林茵的计划,在焦战迷迷糊糊出了殿门后,打晕了林茵的人,将焦战带去了一处闲置的偏殿,用凉水消解身上的药劲儿,直至他清醒过来。 就这样,林玖轻易取得了他的好感,几年后焦战被调回京都,两人便开始眉来眼去,瞒过了所有人。而林茵却因计划失败,不久后被林扈嫁去了齐国。 14、第14章 林西今日不仅稳稳压制了林玖,还搅了他的收编计划,简直是一箭双雕,别提多高兴,心情好了,脚步也轻快了,简单的洗漱过后,便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觉。 林西无事一身轻了,可林扈还得收拾烂摊子,他本就不待见林茵,这下又闹了这种事出来,好在小六子开口前,林西将无关人等全部带了下,只要把当事人处理掉,那这件事就无人知晓。 正殿中,林扈看向余庆,吩咐道:“去把安宁带来。” “是,皇上。” 余庆转身离开大殿,直奔奉天殿。 林扈看向焦战,道:“今日之事,朕不想从你口中传出半个字,可明白?” 焦战连忙躬身道:“皇上放心,今日之事臣一无所知。” “退下吧。” “是,皇上,臣告退。”焦战没有逗留,直接出了宫。 一炷香后,林茵来到春和殿,朝着林扈款款下拜,道:“安宁拜见父皇。” 林扈拿起桌上的酒杯,直接朝林茵砸了过去,怒声骂道:“混账东西!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林茵身边的刘茹见状连忙上前查看,道:“殿下可曾伤到?” 余庆上前一脚踹在刘茹身上,道:“放肆!皇上面前岂容你大呼小叫!” 林茵被吓了一跳,顾不得身上的酒水,慌忙跪倒在地,道:“父皇,您……您这是何意?可是安宁哪里做错了?” “把人带进来!” 林扈一声令下,杨潇将小六子、百合、灵粹,都带上了大殿。 “这些奴才都招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堂堂公主竟能干出这等龌龊事,真是不知廉耻!” 林茵慌张地红了眼眶,道:“父皇,安宁知错,求父皇不要让安宁去和亲,安宁宁愿嫁给平民百姓,一辈子粗茶淡饭,也不想背井离乡,远赴他国。” “你是林国公主,从小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自然要为林国效忠,这是你的本分!” “父皇有三个公主,皇室又有许多女儿,为何偏偏是安宁?” “朕让你去,你就必须去!” “安宁便是死,也不去和亲!” “好。”林扈冷冷地看着林茵,道:“若是你死,朕会让公主府所有人与你陪葬。” “父皇……”林茵两眼含泪,怔怔地看着林扈,道:“您为何对安宁如此狠心?” 林扈没有回答,冷声说道:“余庆送公主回府。从今日起禁足府中,任何人不得探望,直至和亲之日。若公主有个闪失,公主府上下全部格杀。” “是,奴才遵命。” “父皇!”林茵大声哭喊道:“母后犯的错,与安宁有何关系,为何父皇要迁怒安宁?安宁也是您的骨肉,和太子一样,您为何不能给安宁半点宠爱?” “母后?”林扈愤怒地扬起手,‘啪’的一声打在林茵脸上,道:“那个贱人早已被废,你竟还敢称其母后,真是混账至极!” 林茵被打地摔在地上,嫩白的脸上顿时浮起五个清晰的指印,嘴角也见了血。 刘茹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林茵的身子,道:“皇上,这都是奴婢的主意,公主也是受了奴婢的蛊惑,皇上要罚便罚奴婢吧,求皇上开恩,饶了公主。” “你闪开!”林茵用力推开刘茹,不管不顾地喊道:“打吧,你打吧,打死我吧!父皇,您可知从小到大我和阿肆受了多少委屈,若不是太后撑着,我们活不到现在。如今好不容易长大了,以为苦日子到头了,阿肆却被赶去了云南,而我也要被送去齐国。我们就这么碍您的眼吗?” 林扈脸上不见丝毫波动,道:“送公主回府。” “是,皇上。” 林茵不顾一国公主的体面,来到林扈身边,扯着他的衣襟哀求道:“我宁愿不做这劳什子公主,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拉下去!” 杨潇连忙上前,将林茵拉到一边,道:“公主,属下送您回府。” 林茵怔怔地看着林扈,他甚至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顿时心如死灰。她挣开杨潇的拉扯,从地上爬了起来,道:“本宫会走,不牢杨大人。” 杨潇退后一步,道:“公主请。” 刘茹上前,替林茵整了整衣冠,道:“公主殿下,奴婢扶您。” 林茵转头看向刘茹,轻声说道:“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刘茹摇摇头,红着眼眶说道:“能跟着公主,是奴婢的福分。” 林茵闻言再次湿了眼眶,挺直腰背走出了大殿。 脚步声远去,林扈转身看向余庆,道:“今日太子生辰,不易见血,将他们关起来。” “是,皇上。” “还有安宁身边的女官。” 余庆犹豫了犹豫,道:“皇上,安宁公主马上要去和亲,身边若没几个体己的人,是否不妥?” “你在质疑朕的决定?” 余庆连忙弓下了身子,道:“皇上息怒,奴才不敢。” 林扈看了余庆好一会儿,道:“那女官主意太大,留不得。” “是,皇上,奴才遵命。”余庆带着百合等人退出大殿。 广信来到近前,小声说道:“皇上,天色已然不早,您也该回宫歇息了。” 林扈点点头,道:“西儿脸色不好,让汪桥在偏殿候着。” “是,皇上。” 而此时奉天殿中的宴会也散了,虽然没有林扈在,但在吴淑珍的主持下,才艺展示虽迟但到。准备许久的林玖还是在宴会上大放异彩,不止朝中众臣刮目相看,还赢得了许多闺秀的芳心。 尽管如此,但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林西献给林扈的画作,能让一国帝王又哭又笑,寄情书画,只能说那画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除了林玖以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甄礼甄大学士的孙女甄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能与林玖不相上下,不由让人赞叹,同样赢得了许多世家公子的瞩目,包括二皇子林章和四皇子林硕。 第二天当林西得到消息时,不由撇撇嘴,心中不禁腹诽:“男主果然是男主,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15、第15章 可能是心情好的原因,林西这一觉睡得很香,尽管第二日起早,也没有精神不济的现象,这对于他这具病歪歪的身体来说,那是真不容易。 用完早膳,林西便准备去上书房,看看殿外准备好的车辇,道:“今日天气不错,时间也还早,便走着过去吧。” 春喜连忙应声,道:“那就让他们跟着,若是主子累了,还可再坐一坐。” “也好,那便走吧。” 林西知道春喜是担心他的身体,倒也没拒绝。 其实上书房距离林西住的春和殿最近,虽然路线有些弯弯绕绕,却也只需十分钟就能到。此时正值初秋,秋高气爽,看看蓝天白云,再看看花丛簇簇,当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只可惜好心情总是短暂的,阴魂不散的男主竟出现在不远处,而且正脚步飞快地走过来。林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招来春喜小声说道:“五皇子不是许久不去上书房了么?” “主子有所不知,昨日五皇子可是大出风头,整个皇宫都在传他如何如何厉害,听得奴才耳朵都起茧子了。” 春喜一直都看不惯林玖,总觉得他在欺负他们家主子,可主子对林玖很信任,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林西对刘娇母子的态度发生转变,春喜再高兴不过,对林玖更加不待见。 林西闻言眉头微皱,道:“哦?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昨日皇上和主子离开奉天殿,淑妃娘娘便提议那些世家公子、闺秀展示才艺,永平侯之女李柔提出要和五皇子比棋艺,五皇子欣然应允,很快李家小姐就败下阵来,之后又有几位世家公子要挑战五皇子,都被五皇子打败。孙大学士来了兴致,便也和五皇子对弈,最后竟已平局收场,可是让五皇子出尽了风头。” 林西看着春喜,好笑地说道:“五皇子出尽风头,你为何这般不高兴?” “那是主子的生辰宴,要出风头也是主子出风头,五皇子这叫……喧宾夺主!”春喜一脸愤愤之色。 “呦,可以啊春喜,喧宾夺主都会用了。” 春喜赧然地挠了挠头,笑着说道:“嘿嘿,奴才可是太子殿下的侍从,多少还是要读点书的。” 林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话说的没错,我的身边人怎么能目不识丁,好好学,我支持你。” “主子放心,奴才定不会让您失望。” 主仆二人一边说,一边走,都不想搭理林玖,只可惜事与愿违,你不搭理,不代表人家不上赶着。 林玖快步走上前,笑着打招呼道:“皇兄早。” “早,没想到这么巧,皇弟这是要去哪儿?”林西明知故问。 “去上书房,有些时日没去了,功课都落下了,总要补一补。” 林玖脸上带笑,语气热络,丝毫不见计划被打乱得气急败坏,不得不说这男主不愧是男主,确实能忍,林西都怀疑他是不是属忍者神龟的。 “听闻昨晚皇弟出尽了风头,如今这宫里可都在传皇弟如何如何惊才绝艳,父皇和我都未曾亲眼所见,真真是毕生之憾事啊!”林西说的时候摇头晃脑,一副非常遗憾的表情。 可林西这话却是在戳林玖的心窝子,他准备那么久,主要目的是给林扈看的,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再对比林西的一无是处,他总该明白谁才是林国最好的继承人。只可惜这一切都被林西给搅了,把他的心血毁得七七八八,他已经装作不在意了,林西还在悄悄往他伤口上撒盐,真是其心可诛! 林玖脸色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道:“皇兄这是在取笑我?我那点才华,哪里比得上皇兄,皇兄的画才是惊世之作,可是连父皇都赞赏有加。” “我有几斤几两,皇弟还不清楚?我那画根本不值一提!父皇那么说,就是怕我受打击。” 林西这都不是凡尔赛了,是赤/裸/裸的炫耀,翻译出来就是:‘唉,我就是受宠,就算我画的像坨屎,父皇也当成宝,你能咋滴。’ “皇兄过谦了。”林玖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转移话题道:“皇兄,听闻昨日出了事,皇姐出宫时形容十分狼狈,像是被打了,皇兄可知为何?” 林西装傻地摇摇头,道:“出事了吗?昨晚我身体不适,回到东宫后,父皇让汪院使为我看了诊,然后我就喝了药,躺下歇息了。皇弟这是在何处听来的,为何我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皇兄不知?”林玖仔细观察林西的表情,却并未看出有何不妥。 “不知。皇姐为何被打,被谁打的,为何不禀告父皇?”林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林玖原本是想找林西打探消息,结果他一问三不知不说,还转过来问了他一大堆。 “皇姐可是长公主,这宫中除了太后和父皇,谁敢打他。太后昨日启程去广恩寺,并不在宫中,所以……”林玖故意引诱他,让他质疑林扈。 “所以?”林西哪能不知道林玖在想什么,故意皱紧了眉头,道:“皇弟有话就直说,说一半留一半,实在让人恼。” 林玖看着林西有些无语,本以为他变聪明了,至少懂得讨林扈的欢心,没想到他跟以前一样蠢,自己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他居然还不懂。 “皇姐十有八九是被父皇打的。” “父皇为何要打皇姐?皇弟,无凭无据,你可不能乱说,若是被父皇知道你在背地里嚼舌根,定不会饶了你。” 林西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教训着林玖。 ‘嚼舌根’,林玖闻言心里就像吃了老鼠屎一样,难受得紧。 “皇兄,我没别意思,就是想知道皇姐为何被打,若以后也遇到同样的事,也能知晓该如何做。” 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皇姐为何被打,皇弟搞清楚了吗?” ‘妈的,我是来打听消息的,不是来送消息的!’ 上面的话是林玖当时的心理写照,但凡不是他还有那么一丢丢理智在,那就不是动口能解决的了。 16、第16章 介于林西装傻装得太成功,让林玖一度在想要动手的边缘,不得不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调整脸上表情,勾起一抹苦笑,装起了忧郁的文艺青年。 “现如今母妃被禁足,后宫由淑妃把持,我的处境真是步履维艰,又怎会知道这么多事?” 昨日所见,更加让林玖确定,要想解了刘娇的禁足,林西是关键,只要他肯求情,林扈那边不是问题。 “皇弟不必如此伤怀,皇姐被打的事我是一无所知,还不如你消息灵通。再者母妃操劳这么多年,正好趁机歇息几日,待父皇那边消了气,定会解了母妃的禁足。” 林西哪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张嘴就把他要出口的话堵了回去。他巴不得刘娇被一辈子禁足呢,哪能帮她求情,想也不要想。 “可母妃已被禁足月余,父皇却丝毫没有解禁的打算,我担心……” 不等林玖说完,春喜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主子,时辰不早了,咱们再不走,恐要迟到了。” 见林玖眉头皱紧,林西装模作样地寒下了脸,道:“放肆!大胆奴才,我和皇弟说话岂容你插嘴!” 春喜连忙认罪道:“主子息怒,奴才知罪。” “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饶你一次,下不为例,可听清了?” “是,奴才谢主子开恩。” 林西转头看向林玖,笑着说道:“皇弟,虽然这奴才有些不懂礼数,但所言也不错,现下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去上课,有话待课后再说。” 有求于人,林玖只能忍气吞声,道:“皇兄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皇弟果然大人大量。走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林西说完抬脚就走,林玖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正深呼吸调整神色时,林西突然回头,他晚了一秒变换表情,一时间整张脸变得扭曲,好好的一个俊俏少年,被林西一个动作给毁了。 林西强忍着笑意,道:“皇弟,你怎么还不走,要迟到了。” “走,这就来。”林玖这才调整好表情,抬脚朝林西走去。 两人没再多话,走进了课堂,来上课的人基本到齐,见两人进来,喧闹的教室静了静,随即起身对林西行礼。他们虽然对林西毕恭毕敬,却透着疏远,而林玖的待遇则不同,他们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将他围在了座位中间,聊着昨晚的宴会。 就在众人围绕林玖时,林路来到了林西的桌前,道:“太子皇兄早。” 林西摸摸他的发顶,微笑着说道:“路儿早。” 与之前的高冷不同,今日的林西对林路异常温和,让他眼睛一亮,心里想着定是林西非常喜欢昨日的礼物,才会有所改变。有了这样的鼓励,林路对做手工的兴趣越发高涨,以至于后来在林西的引导下,从制作玩具到制造农具,再到制造兵刃,凭一己之力带动了林国的制造业,成了一代传奇人物,当然这都是后话。 林路朝着林清招招手,道:“皇姐快来。” 林清挣扎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道:“太子皇兄早。” 林西看向林清,相较于林路的热情,她就冷淡了许多。他也淡淡地回应道:“清儿早。” 一上午的时间又在老师‘之乎者也’中结束,相较于刚开始来上课的困倦,林西现在已经适应得很好,面对老师的提问,也能答上个一二,不是他不懂,好歹他也上了十几年学,只是原身以前就是个顽劣的性子,哪里规规矩矩读过书,若是他表现得太过优异,很容易引来旁人的怀疑。 林西看向布置完课业准备离开的老师,起身说道:“太师稍待,今日所学我有些地方不太懂,想问一问太师。” 今日值课的老师是太子太师甄礼,听林西这般说,倒是有几分欣慰,道:“太子哪里不懂,说来听听。” “现已放学,不便占用他人时间,太师若有空,能否随我去东宫一趟?” 虽然甄礼是林西的老师,但在身份上,林西是君,他是臣,林西说的话,他不敢违背,道:“好,那臣便随太子走一趟。” “多谢太师。”林西说完,走向甄礼。 林玖看着林西离开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直觉告诉他,林西是在故意躲着他,若真是这样,林西躲他的缘由,无外乎不想帮他向林扈求情,也就是不想让刘娇出来,那这就是大问题…… 当初刘娇被禁足,虽然他进不了宁安宫,刘娇却派人给他送了信儿,将那天发生的事详尽地告知了他。他们母子都认为,因为春福的死引起了林扈的怀疑,只是并未在尸体上找到疑点,又恼怒林西受了惊吓,所以才将刘娇禁足。 只是现在想来,似乎有些不对,林西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母子再清楚不过,宫里多少人被他霸凌过,别说只是听说春福死了,就是被他打死的,一双手也数不过来,他怎么会因此受到惊吓? “难道他是故意为之?”一个念头在林玖脑海中冒出,随即又有疑问出现,“但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察觉了什么,还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若是这件事是他故意为之,那可就难办了,以他受宠的程度,但凡他一句话,林扈就没有不答应的,万一他在林扈面前胡说八道,那他们母子可就不止如今这样的处境了。所以他现在最该做的事,不是让林西求情放刘娇解禁,而是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找到症结所在,一旦他们回到从前,不用他说,林西也会主动找林扈求情,刘娇被禁足的事便迎刃而解。 想明白这些,林玖连忙起身,追着林西走了出去。 林玖猜的没错,林西之所以叫住甄礼,目的就是躲他,生活如此美好,他可不想林玖在面前晃荡,实在碍眼得很。 避免林玖这个狗皮膏药追上,林西索性让甄礼一起上了辇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东宫。 林西看向巡视的杨潇,道:“我要请教太师课业,除了父皇召见,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殿下。” 林西又吩咐春喜准备午膳,这才招呼甄礼一起进了内殿。 林玖追了半晌,终于到了门口,刚要进去,就被守在门外的锦衣卫拦了下来。 17、第17章 “放肆!你们连本皇子也敢拦?” “太子有令,午时要与太师请教课业,任何人不得打扰,五皇子请回。” 林玖更加肯定林西是在躲他,心中不禁升腾起怒火,只是他很快便冷静下来,看了一眼门口的锦衣卫,转身离开了东宫。 门口的锦衣卫见状,通过门房将林玖到访的事,禀告了杨潇。杨潇有些奇怪,林西刚回宫,便下了这样的命令,紧接着林玖登门,怎么瞧着都像林西在躲着林玖。想想被禁足的刘娇,杨潇便释然了。 可他心中又升起疑问,林西是在刘娇膝下长大,平日里与刘娇母子最为亲近,为何刘娇出了事,林西却躲着,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我知道了,你们做得很好,太子的命令只管执行便可。” “是,属下告退。” 在回来的路上,林西仔细琢磨了一下,还真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藩王问题。作者所架构的小说背景,十分像现实世界的明朝初期,但又不是十分严谨,林西猜测作者和他一样,应该是明朝的发烧友,基本知识掌握一些,并没有深入研究过。 咳咳,有点跑题,咱们言归正传,明朝初期,朱元璋为了稳固边防,将自己信任的子侄封王,分别镇守在边疆地区,他们凌驾于地方政府系统,自成一个小国,而这些藩王便是小国的皇帝,当然这只是比喻,他们不可能称帝,否则以朱元璋那暴脾气,早拎着马鞭追过去抽了。这种制度初时颇有成效,后来就发生了朱棣篡位的事,这实在是一大隐患。 就这个问题,林西和甄礼进行了一场辩论,不知不觉说的有点多,以至于让甄礼对他刮目相看,一时间竟有些恍惚,面前这个病恹恹又不学无术的太子,何时变了副模样。 见甄礼看着他发呆,林西不禁心里一紧,回想刚才的话,才警觉自己说的多了。 “让太师见笑了,方才那也是我的一番无知拙见,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太师莫要见怪。” 甄礼回神,扶着胡须微微一笑,道:“太子谦虚了。太子方才所说虽有些许地方不妥,却极有远见,臣犹如醍醐灌顶,恍然间想通了许多事。” 甄礼越是这般说,林西心里越没底,道:“太师不觉得我不友爱兄弟?” 甄礼摇摇头,道:“在国家大事面前,家事可先放在一边。” 正当林西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时,春喜从门外走了进来,道:“主子,午膳已经备好。” “那就传膳吧。”林西悄悄松了口气,客气道:“太师若无事,便留下与我一起用膳吧。” “也好,臣谢殿下恩赐。” 林西本是跟他客气客气,以之前他对原身的态度,定不会留下,谁曾想方才说的有点多,引起了他的关注,直接应下了邀请,这是林西没想到的。 “太师不必客气。太师稍待,我出去一下,待会儿便回。” “殿下请便。” 林西起身出了殿门,回头看了看,心中暗自懊恼,盘算着该如何将此事圆回来。 见林西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眉头皱得死紧,春喜忍不住小声问道:“主子,您可有什么烦心事?” 林西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无事,我去如厕,你不必跟着。” “是,主子。”春喜看着林西的背影挠挠头,心中暗自琢磨:“如厕就如厕,主子为何一副十分烦恼的模样,难道患了隐疾?” 因为想着心事,林西在厕所蹲了许久,等他收拾完一起身,眼前突然一黑,强烈的晕眩差点让他栽在地上,扶着墙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了神。 待他出去,春喜一看他的脸色,连忙走上前,问道:“主子,您可是身体不适,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等等。”林西连忙拦住他,本想说没事,可想到殿内的甄礼,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我只是有点累,回房休息一下便可。你去知会太师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便不陪他用膳了。” “那奴才先扶您回房。”春喜不疑有他,扶着林西回了寝殿。 甄礼得知消息后,叹了口气,也没留下用膳,起身离开了。 人人都知做皇帝享尽荣华富贵,很少人能想到做皇帝所担负的责任,每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是996,是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待命。御案上永远是满满当当的奏折,不是这里闹天灾,就是那里出人祸,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在等着,简直不是人干的差事。当然那些只知道享乐的皇帝除外。 总结一句话,想做个有作为的皇帝,就必须有副好身体,否则只有早死的命。甄礼叹气就是为这个,即便林西再聪慧,就他那副病恹恹的身体,若是做皇帝,猝死是早晚的事。 林西听甄礼走了,连忙招呼春喜,道:“去拿饭菜,我用点再睡。” 春喜应声,转身去拿饭菜,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碗药汤子。 林西看着面前黑乎乎的药汤,十分怀念现实世界的小药片,不过顿顿喝,他现在也习惯了,端起药碗灌了进去,随后连嚼了两颗蜜饯,又在春喜的侍候下漱了口,这才开始吃饭。 “主子,刚刚杨指挥使来报,说之前五皇子来过,不过被门口的锦衣卫拦了下来。” 林西不出所料地笑了笑,道:“皇弟可曾发怒?” “没有,在锦衣卫说明缘由后,便转身离开了。” 林西有些惊讶,之前春喜拦他,他可是差点打了春喜,可今日锦衣卫拦他,他竟然这么轻易就走了,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他还真不信。 林西在脑海里搜索宴会后的剧情,结果作者直接一句‘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四载’,便跳过了这四年…… 作者能跳,他不能跳,日子还得一天天的过,也就是这四年一切都是未知。想到这儿,林西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主子,主子?”见林西发呆,春喜忍不住出声叫道。 林西回神,道:“什么?” 春喜犹豫了一瞬,道:“主子,您是否患了什么隐疾?” 18、第18章 “主子,您是否患了什么隐疾?” 林西被他说的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道:“你说什么?” “主子,虽然奴才读书少,但‘讳疾忌医’这个成语,奴才还是听说过的,您可不能像成语里那人一样,咱有病就宣太医,谁也不敢说什么。” 听着春喜一副说教的口吻,林西顿感哭笑不得,道:“你等会儿,好嘛,这都逼着你说成语了,还‘讳疾忌医’。不是,我何时有病不治了?你从哪儿看出我患了隐疾的?” “主子,您方才如厕,用了近一炷香的功夫,出来脸色煞白,然后就说身体不适,这还不是得了病?” 林西听得一阵语塞,一炷香的功夫那就是差不多小时,他在厕所蹲这么久吗?怪不得起来会头晕,双腿发麻,别说他如今这身子,就是正常人也受不住。 “‘废寝忘食’听过吗?” 春喜点点头,道:“听过。” “我之前请教太师,有一点始终没想通,想得太入神,竟忘了时间。等我回过神来时,起身起得太猛,脑袋有些发晕,所以才会脸色发白。” 春喜懵懂地看着林西,道:“主子,奴才愚钝,这和‘废寝忘食’有何关系?” 林西刚想解释,猛然想起他是在厕所想事情,脸色变得古怪,恼羞成怒地说道:“这都不懂,罚你抄写‘废寝忘食’一百遍!” “一百遍?”春喜顿时垮下了脸。 林西看得一乐,道:“怎么,嫌少?那就两百遍。” 春喜忙不迭地摇头,道:“不少,不少,一百遍就一百遍,奴才保证一遍不少。” 吃完饭,林西又午休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去上书房,刚出宫门,就被守在门口的林玖堵了个正着。 “咳咳。”坐在辇车上的林西探出头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道:“皇弟,咳咳,皇兄不知怎的,染上了风寒,未免过给皇弟,便不请皇弟上车了。” 有了之前的猜测,林玖便认定林西是在找理由躲他,关切地问道:“皇兄染了风寒,可曾请过太医?” “没,久病成医,便是不让太医看诊,我也清楚怎么回事,咳咳,多谢皇弟关心。” 春喜看看林西,又看看林玖,终于机灵了一回,道:“主子,您染了风寒,可受不得风。” 林西心里给春喜点赞,眉头却皱了起来,道:“我和皇弟说话,哪有你这个奴才插嘴的份儿。” 春喜连忙请罪,道:“主子息怒,奴才也是为您的身子着想。” “皇兄息怒,是我的不是,您还是放下帘子吧,若是因为我,加重了皇兄的病情,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林西瞪了春喜一眼,随即看向林玖,道:“让皇弟见笑了,时辰已然不早,我们出赶紧去上书房吧。” 春喜放下车帘,车子缓缓驶了出去,林玖带着内侍跟在一旁,一开始还能跟上,可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林玖累得气喘吁吁,到底还是放弃了。 洗笔看着远去的车辇,不满地说道:“主子,太子这么做太过了,您没必要受这等委屈。” 林玖平稳了呼吸,道:“你在质疑本皇子?” 洗笔心里一紧,连忙请罪道:“主子恕罪,奴才知错,奴才只是心疼主子。” “以后长点脑子,如今的太子已不同往日,小心祸从口出。” 洗笔一怔,随即说道:“是,奴才谨记。” 林玖面上看着平静,心中却是怒火重生,不过他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并坚信自己才是未来的王者。 “古有越王卧薪尝胆,韩信忍□□之辱,而今我受的这些,与他们相比,不过尔尔,没什么不能忍的。”林玖不停安慰自己。 林西掀开车帘往后看了看,不禁心情愉悦,他终于明白为何书中炮灰都与男主作对,原来看着男主吃瘪,是这么的身心愉悦。 不过他转念一想,但凡挑战男主的炮灰下场都会很惨,脸上的笑意便挂不住了,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以林玖高傲的性子,被我耍成这样,居然还和狗皮膏药一样,这明显不对劲,十有八九又在酝酿什么阴谋,我得小心点才行。” 两个时辰的课程,转眼便过去了,放学后林西依旧称病,甩开林玖,直接乘坐车辇回了东宫。 没想到他刚回到东宫,就发现太医院院使汪桥正在侧殿候着,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杨潇将他身体不适的事告知了林扈,汪桥便是林扈派来给林西诊病的。 林西无奈地伸出手,让汪桥给他号脉,难免有些心虚。 等了半晌,汪桥收回手,神情有些凝重,道:“殿下可有心事?” 林西愣了愣,看着汪桥的表情,心里更加发虚了,道:“汪院使何出此言?” “太子心脉郁结,若太子有心事,不妨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长此以往恐于身体无益。” 林西微微皱眉,道:“汪院使没诊错?” “微臣虽称不上神医,却也不会连这个也诊不出。” 林西闻言不禁开始反思,这些时日他看似过得平顺,却不免有许多隐忧。原身的结局悲惨,看过剧情的他一清二楚,谁也不能保证,他一个从现代穿过来的高中生,就一定能扭转局势,如果不能,那便只有死路一条。死了是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生命就此结束,这谁也说不清,所以说不惶恐那是假的,而他表现的轻松,也是故作轻松。不过就算知道症结所在,他也不能对任何人倾述,一个弄不好,不必等到以后,他当即就得死。 思索良久的林西,抬头看向汪桥,道:“汪院使,可能是最近课业有些繁重所致,我会多加注意,此事先不要告知父皇。” 汪桥面露为难之色,道:“微臣此行便是皇上指派,若不说实情,那便是欺瞒皇上,这可是重罪,微臣担当不起。” 林西一想也对,叹了口气,道:“好,我不为难你,你如实禀告便可。” 汪桥一怔,若是以往,林西不可能这般说话,他才不管别人为不为难,一项一意孤行。 “多谢殿下。” “这病是心病,应该不用喝药吧。” 一想到苦得要命的药汤子,林西嘴里就一阵泛酸水。 “最好还是喝点药,调理一下。” 林西一听顿时垮下了脸,道:“汪院使,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吧,‘是药三分毒’,我这每日三顿,顿顿不落,这身体里的毒素怕是不少吧,能少喝点,还是少喝点吧。” 汪桥明白林西为何这般抗拒,这些年他几乎药不离口,任谁也受不了。汪桥犹豫了一会儿,道:“那好吧,暂时先不用喝药,不过微臣会定时过来为殿下诊脉,若殿下的病情有加重,那便必须喝药。” 林西连忙点点头,道:“汪院使,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能否将我惯常喝的药做成药丸,每次用水送服几粒都成,总比喝药汤子强。” “微臣也曾想过,只是殿下服用的药所需药材极为珍贵,若做成药丸的话,难免有所损耗,所以……” 林西微微皱眉,想了一会儿,道:“汪院使可以拿常见的药材练练手,熟练的掌握以后,再炼制珍贵药材,若当真有损耗,父皇怪罪,我会替汪院使担着,可好?” 听林西这般说,汪桥便放了心,道:“成,那微臣便试试。” 林西闻言激动地握住汪桥的手,道:“我相信汪院使定能做到!” 汪桥见状备受震动,不禁咬牙说道:“微臣保证,定不负殿下所望!” 春喜从殿外进来,就见到他们两眼含泪地看着对方,不禁有些担忧,道:“主子,您没事吧?” “无事。”林西松开手,伸手擦擦眼角,道:“那就拜托汪院使了。” “殿下放心,微臣先行告退。” “春喜,替我送送汪院使。” “哦。”春喜本能地应声,刚转身便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道:“主子,焦指挥使到了,现在正厅喝茶。” 林西一怔,随即想起昨晚他约了焦战,道:“你让焦指挥使到内殿一叙。” “是,主子。” 春喜送汪桥出了内殿,随后便去了正殿,来到焦战身前,行礼道:“焦指挥使,我家主子身体不适,烦请指挥使到内殿一叙。” “若太子殿下身体不适,焦战可改日再来。” “主子说请焦指挥使到内殿一叙。”春喜又重复了一遍。 焦战闻言点了点头,道:“劳烦公公头前带路。” 春喜带着焦战进了内殿,林西正靠坐在床上看书,他可不是装模作样,自他去上书房读书,便下决心要学好治政之道,既然林扈想他继承皇位,那他便努力做个好皇帝,这可是所有男人的终极梦想,他能轻易得到,当然要好好珍惜,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回不去的前提下。 焦战看向林西,他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从书中移开目光,朝他看了过来,随即扬起唇角勾起微笑,让他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暖色,就好似春日里的杨柳依依,看似脆弱,却异常坚韧。 19、第19章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林西将书放到一边,笑着说道:“焦指挥使免礼。春喜,给指挥使搬个凳子。” “是,主子。” 春喜搬了个凳子,放在了焦战身边,道:“指挥使请。” “谢太子殿下。”焦战一掀衣摆坐了下来。 “春喜,去泡壶茶,要上好的大红袍,再吩咐厨房准备晚膳,今儿个我想吃鱼,指挥使可爱吃鱼?” 焦战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道:“微臣不敢麻烦太子殿下。” “我是君,你是臣,我问什么,你只管答。”林西收起脸上的笑意,道:“指挥使可爱吃鱼?” 焦战神色平静,不见一丝波澜,道:“回殿下,臣没有忌口,吃什么皆可。” “指挥使可爱吃鱼?” 听林西重复了一遍,焦战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许表情,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林西捕捉到。 沉默了一会儿,焦战重新答道:“爱。” “酸甜口还是麻辣口?” “麻辣。” 林西重新扬起笑脸,道:“这才对嘛。指挥使是武将,说话做事应是讲究干脆利落,况且这种小事实在无需隐瞒。” “是,微臣受教。”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听到了?”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办。”春喜转身走了出去。 “听闻指挥使十四便去了广宁从军,可是真?” “是。” “还真是个高冷男神。”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嘴上却问道:“指挥使为何要去广宁?可是有何特殊缘由?” 自从他在广宁一战成名后,很多人得知了他的身份,都曾好奇地问过他很多问题,还从未有人问过他为何要去广宁。 广宁与他而言确实有特殊意义,他母亲孙玉莲的家乡在广宁,一次外敌入侵,让她家破人亡,只剩下她一个人流落在外。 后来,她漂泊到京都,自卖自身进了国公府,侍候体弱多病的焦齐,两人日久生情,初尝禁果后,孙玉莲怀了孕,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焦齐明白瞒不住了,便向老国公坦白了此事。 老国公听后大怒,便想将孙玉莲赶出国公府,两父子也因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而焦齐因情绪过于激动,不慎病发而亡。 老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后悔晚矣,便将孙玉莲留了下来,让她以未亡人的身份,送葬了焦齐。 孙玉莲虽然悲痛欲绝,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坚强起来。怀胎九月后,她顺利生下焦战,却在焦战满月酒后,留书自尽。 “广宁是边陲重镇,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微臣去那儿,一是保家卫国,二是为磨炼自己。” 林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清楚剧情,自然也了解焦战去广宁的原因,只是他不想说罢了。 两人说话间,春喜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泡好的茶分别送到林西和焦战手边。 “你下去吧,除非父皇传召,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主子。” 林西端起茶杯闻了闻,小小地抿了一口,道:“茶香浓郁,入口顺滑,还有回甘,味道不错,指挥使也尝尝。” 焦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头说道:“确实好茶,谢殿下恩赐。” “这也是父皇赏我的,我只是借花献佛。”林西伸手将茶杯放在桌上,问道:“指挥使可还记得是第一次上战场是何时?” “朝晖六年秋日。” 林西点点头,道:“秋收时节,看来那些蛮人是来抢粮食的。指挥使第一次杀人是何种感觉?” 随着林西的提问,焦战的思绪被拉远,重新回到那年的战场。秋收时节,田里的粮食该收了,那不止有百姓的口粮,还有军队的军粮,是严寒冬日他们熬下去的保障,所以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们提前收到蛮人将在夜间突袭的消息,便在他们来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紧张到手心全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蛮人过来的方向。由于太过紧张,他有一瞬间的失聪,未听到上官的命令,见身边的人都冲了出去,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冲了出去。 他拿着兵刃挥砍,都是本能的动作,完全忘记了所谓的招式,身边不停地有人倒下,有他们的人,也有对方的人,有的是被一刀捅死,有的是被砍掉了脑袋,还有的被拦腰斩断……残肢断体在身边飞过,鲜血染红了软甲,他麻木地挥舞着手里的兵刃。 “砰!” 焦战被一脚踹在地上,他愣愣地看着骑在马上的蛮人,竟害怕的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他举起长刀,狠狠地劈了下来。 “我要死了吗?” 在这个念头升起时,他的身子猛地被人抱住,朝着一边滚了过去。他呆呆地看着身上的人,那是他们百户所的百户杨超,平日里对下属十分严厉,他们从未见他笑过。 “不想死就动起来,把这些人当成靶子,他们不是人……” 焦战第一次觉得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如此清晰,一只长箭贯穿了杨超的身体,他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他身上。 焦战被压在地上,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鲜血,温热的、带着腥味,让他的胃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杨超用尽全力打在他的脸上,虚弱地说道:“要……活着!” 杨超的话重重砸在焦战的心上,让他想起京中的祖父,若是他死了,祖父怎么承受得起。 焦战将杨超的身子小心地推向一边,重新拿起兵刃,与冲过来的蛮人厮杀,心中拼命地告诉自己,他们不是人,他们只是木桩,会动的木桩而已。 深陷在回忆中,一时无法自拔,让他心里止不住发寒,突然他的手被人握住,温热的感觉终于唤回他的神智。他怔怔地看过去,一只苍白的手正紧紧握着他的手,明明那般柔弱无力,却轻易给了他温暖和力量。 “指挥使可还好?” 少年清亮的声音传至耳边,让焦战彻底回了神,脸上难得有了表情,道:“让太子殿下见笑了,微臣惭愧。” 20、第20章 “臣惭愧!” 林西安抚地拍了拍焦战的手背,端起桌上的茶盏给他,道:“指挥使喝口茶定定神。” 被一个少年安抚,焦战不禁觉得脸上有些发烧,道:“多谢殿下。” 见焦战有些不自在,林西笑了笑,道:“指挥使当年上战场不过少年,平日便是再英勇无敌,也是未曾上过战场,故而面对鲜血飞溅、残肢断体横飞的场面,会惊惧、会害怕,甚至会胆怯,这都是人之常情,指挥使不必放在心上。若是见到尸体就兴奋,那才是真正有问题。” 林西能说出这番话,让焦战有些不可思议,也让他稍稍卸下防备,压在心底许久的话,竟不自觉地说出了口,道:“当初年少轻狂,不知战场凶险,一意孤行,离开京都,不仅自己差点死了,还连累了同袍,实在令人惭愧。” “身为武将,为国家为百姓马革裹尸是荣耀,更何况他还救了同袍,为林国保下一员大将,若那军士泉下有知,定欣慰不已。再者,以指挥使之为人,定会保他家人平安顺遂,他也算死而无憾了。” 林西的话说到了焦战心坎里,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觉得面前的人,与他认识的相距甚远,或许他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指挥使在边疆八载,可有哪场战役最让指挥使难忘?” 林西主动转移话题,避免了焦战的尴尬,让他心生好感,道:“最让臣记忆犹新的不是哪场战役,而是广宁的冬日,寒风刺骨,滴水成冰,每年都有冻死、饿死的军士及百姓。” “饿死?军中粮食不足?” “嗯,广宁山穷水恶,粮食产量偏低,再加上天灾人祸,每年的收成都不足支撑大军消耗,朝廷虽有军粮补充,可运到广宁,已所剩无几。” “指挥使是说有人胆大包天克扣军饷?” 听林西这么问,焦战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回殿下,克扣军饷一事已成惯例。” 林西闻言眉头皱紧,道:“广宁本就是苦寒之地,将士们不辞劳苦镇守边疆,本该犒赏、嘉奖,却如指挥使所言,甚至连温饱都不能保障,简直岂有此理!指挥使可曾向父皇提及此事?” 林西清楚焦战跟他提及此事,是想利用他将此事告知林扈,不过林西并不在意,他自小就敬佩军人,还想大学报考军校,听到边疆军士因贪官污吏,竟然连温饱问题都不能保障,心中动了真怒。 “提过,曾在广宁时上过折子,只是一送入京都,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这次臣回京述职,还曾当面向皇上奏请,只是皇上说此事牵涉甚广,还不是出手的时机。” 林西点点头,道:“既然父皇这般说,那就是已派人暗查,只是还不到收网的时候,指挥使莫要心急,此等关乎边关安危的大事,父皇定不会坐视不管。” 焦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西。 林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出声问道:“我脸上可有不妥?” “殿下,您似乎与传言有些不同。” 林西心里‘咯噔’一声,心中暗骂自己不知不觉又说多了。他强装镇定道:“传言?有句话不知指挥使可曾听过,‘造谣无责,传谣无阻;中谣无助,辟谣无路;驳谣无效,破谣无趣;老谣方去,新谣无数’。” 这句话是当代作家余秋雨在《吾家小史》中所写,焦战不可能听过,林西这属于明知故问。 焦战沉吟了一会儿,摇头说道:“臣才疏学浅,未曾听过,还请殿下勿怪。” 林西莞尔一笑,道:“这话是我今日刚说的,指挥使自然没听过,我只是想说传言不可尽信。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住在宫中,甚至极少踏出东宫,可我做的每件事,都会很快在京中流传,指挥使不觉得奇怪么?” 焦战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 林西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父皇虽然疼我、宠我,却是政务缠身,能陪在身边的时间甚少。我虽贵为一国太子,却没了母后照应,也难免寄人篱下。我承认有些事确是我所为,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我不想父皇在繁重的国政之后,还要为我操心。” 焦战的眼神闪了闪,道:“殿下为何与臣说起这些?” 林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欣赏指挥使之才干,将来定是林国的肱股之臣,也想让指挥使了解真正的我。父皇现今年富力壮,我可以安然无忧地活在他羽翼之下,但父皇终归会老去,无论是身为人子,还是一国储君,我都要为将来做打算。” 林西的话明着在说‘你小子很有才干,我想拉拢你,跟着我干绝对前途无量。’ 焦战看着林西沉吟良久,忽而勾唇一笑,道:“朝中那么多大臣,殿下为何偏偏选上我?” “若刚才指挥使未提及朝臣克扣军饷一事,我会再考察一二,但指挥使提及此事,便已说明指挥使并未被官场的污秽所染,有颗为国为民的真心,我所需的便是指挥使这种人。” 林西的话有奉承的嫌疑,却听得焦战心里一阵舒坦,他长出一口气,道:“今日与殿下一番畅谈,臣受益匪浅,殿下放心,臣是林国人,臣忠心林国君主,誓与林国共存亡。” 林西闻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果然是官场老油条,我拍了这么多彩虹屁,直接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林西正要说话,殿外传来春喜的通秉声,道:“主子,晚膳已备好。” “正厅备膳。” “是,殿下。” 林西起身下床,焦战也起身退到一旁。 林西瞥了他一眼,道:“劳烦指挥使为我更衣。” 焦战一怔,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为别人更衣。 林西见状眼底闪过笑意,道:“衣服在屏风上挂着。” 焦战回了神,心情复杂地走向屏风,拿下了上面的外衣,回到林西身前,见他抬起双臂,焦战抖了抖衣服,替他穿在身上。 林西看向焦战,见他拿着腰带一动不动,道:“指挥使?” 21、第21章 “指挥使?” 焦战挣扎了片刻,道:“恕臣冒犯。” 焦战来到林西的正面,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将腰带绕过林西的身子,轻轻打了一个结,可接下来的动作却停了下来。虽然他也曾在边关独自生活,可当大头兵的哪这么讲究,腰带就是随手一系便完事。林西是何身份,那可是一国太子,着装都有讲究,岂能随手一系。回想下人给自己系腰带的画面,焦战捣鼓了半天,也没见系好,倒是急得出了一头汗。 “呵呵。” 耳边传来轻笑,焦战抬头看去,只见林西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原来指挥使连腰带都不会系,看来我的眼光也不怎么好。” 林西就是故意为难焦战,谁让他说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却被人家模棱两可地打发了。 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焦战突然有些恼,随手将腰带系上,道:“让殿下失望了,是臣的不是。” “既知让本宫失望,那指挥使以后要多加努力,争取让本宫刮目相看。这腰带,还是本宫自己系吧。” 林西解开腰带,重新打结系好,他可是跟春喜仔细学过,什么花样都会,毕竟他是现代来的,注重保护自己的隐私,穿衣吃饭都自己来,刚刚也不过是气不过,才故意那么做。 看着林西系好腰带,焦战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暗暗决定,回去定要学会,下次…… 想到这儿,焦战愣了愣,不禁问自己,为何还有下次? 林西见焦战又在出神,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道:“指挥使?” 焦战回神,道:“殿下恕罪。” “走吧,去用膳,也让指挥使看看我每日都吃些什么。” 林西转身走向殿门,焦战见状快走两步,越过林西,伸手拉开了殿门,随后候在一旁。 林西满意地扬起嘴角,道:“多谢指挥使。” “殿下言重,这是臣该做的。”焦战眼中不自觉地浮现笑意。 两人相携来到正殿,各自落了座。 待林西坐定,春喜端着药走了进来,刺鼻的药味瞬间遮去了桌上的饭菜香。 林西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光,吃了两颗蜜饯,又漱了口,道:“你下去吧,我有事要与指挥使商议。” 春喜应声道:“是,奴才告退。” 林西拿起筷子夹了些药膳放进焦战的碟子里,道:“指挥使尝尝。” “谢殿下。”焦战夹起碟子里的药膳吃进嘴里,看上去十分精致的饭菜,入口的味道却十分古怪,吃得他眉头直皱。 “这是药膳,父皇命人寻来的珍贵药材所做,之前的十二年,我顿顿吃得就是这个。指挥使觉得味道如何?” “一言难尽。”焦战想了半晌,才想出这么一个词,这样的饭菜不如普通百姓家的杂粮饼子和咸菜。 “吃了十几年,我都不知正常饭菜是何种滋味,可我的身体还一如既往。前几日我实在受不住,便向父皇请求,一顿饭至少给我准备几道正常饭菜,才有了今日的这条鱼,这碗鸡汤。” 林西将桌上的鱼推到焦战手边,道:“不瞒指挥使,我也爱吃鱼,却不喜挑刺,所以只能麻烦指挥使了。” 焦战看看面前的鱼,道:“殿下能吃辣?” 林西看了看门口的位置,俯下身小声说道:“这里没有旁人,吃一些尝尝味道,不妨事。” 焦战微微蹙眉,道:“殿下,您身子弱,又正在病中,还是不要尝试为好。” “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尝过辣味,今日若不是宴请指挥使,他们不可能给我做这道菜。指挥使便通融通融,我不想到死也不知辣是何种滋味。” 林西是个无辣不欢的人,最爱吃麻辣鱼、麻辣烫、麻辣小龙虾、新疆爆辣炒米粉。一觉穿来这个世界,别说辣了,正常饭菜还是他努力争取来的,所以他来了多久,就有多久没吃过辣。之所以要留焦战吃饭,多半原因是他馋了,原剧中有详细地描写焦战的喜好,他和自己的口味一样,也是无辣不欢,所以再和焦战对话之前,先问了他要吃什么,还故意说想吃鱼。麻辣鱼如愿以偿地上了桌,他当然不能放过,为了吃这一口,顾不得其他,卖萌装可怜,无所不用其极。 听他说得可怜,焦战的心一软,夹起一块鱼肉尝了尝,辣味很淡,当然这是对于他来说,随后便又夹起一小块,小心地挑好鱼刺,夹到林西的碟子里,道:“殿下只许吃这一块。” “那怎么行,这才指甲盖大小!” 焦战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道:“既如此,那殿下还是莫要吃了。” 林西小声威胁道:“我可是太子,你得听我的!” “太子恕罪,便是此事闹到皇上那儿……” “好好好,我听你的,就吃这些,你赶紧放下,鱼凉了可就腥了。”林西连忙认怂,这事要是被林扈知道,那他以后能不能吃上正常饭菜都难说了。 焦战眼底闪过笑意,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林西面前的碟子里,和他呆的这半个时辰,一直都是林西占据上风,现在终于让他赢了一局。 林西迫不及待地夹起鱼肉就往嘴里送,结果吃得太急,呛到了嗓子,忍不住咳了起来。 焦战见状连忙上前,倒了杯茶给他。林西接过水杯,三两口喝完,可嗓子依旧火辣辣的,咳嗦也并未停止。 “殿下,可用请太医?”焦战轻轻拍打林西后背,试图帮他止咳。 “不、咳咳、不用,此事、咳咳、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咳咳……” 殿外的春喜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走了进来,见林西咳得脸色通红,焦急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这是?” 林西摆摆手,道:“无碍,方才、咳咳、吃饭呛着了,咳咳,去拿药。” “奴才这就去。” 春喜以最快的速度拿来了药,服侍林西服下,剧烈的咳嗦才慢慢停了下来。林西咳得脑袋嗡嗡作响,四肢发软,靠在焦战怀里许久才缓过来。 22、第22章 看着怀里纤瘦的身子,焦战突然感觉一阵心疼,若是易地而处,他真的不确定自己能像林西一样,活到现在还没有疯掉。 林西回神,发现正靠在焦战身上,连忙坐直了身子,苦笑着说道:“本想宴请指挥使,不曾想竟出了这档子事,让指挥使扫兴了。” 怀抱突然一空,焦战微微蹙眉,随即向后退了一步,道:“殿下言重,能得殿下赏赐,是微臣之荣幸。” “现下饭菜还未凉,指挥使将就着吃点。” 林西不舍地看了一眼麻辣鱼,忍不住在心里一阵哀嚎,就算没有春喜在,焦战也不可能再让他吃一口。 “谢殿下。”焦战退回原来的位置。 两人安静地吃完饭,因为之前的咳嗦,林西的神色看上去更加不好,焦战没有多留,便离开了。 焦战刚走,林扈就来了,见林西神色不对,蹙眉问道:“西儿,今日可吃药了?” “父皇放心,儿臣每日都有按时服药。” “那为何脸色这般难看?”即便林西这么说,林扈依旧放心不下。 “吃饭时,不小心呛了,咳了一会儿,没什么大碍。”见林扈面色不善地看向春喜,林西连忙转移话题道:“父皇,您的气色看上去也不好,可是哪里不适?” “无碍。”林扈直视林西,温声说道:“西儿,告诉朕,为何最近变了许多,可是发生了何事?” 林西听林扈这么问,便明白定是汪桥将他的病症如实上报,再结合这月余他的改变,林扈不多想才怪。不过他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所以丝毫不慌。他看向殿内的春喜和余庆,道:“你们都下去,没有父皇和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两人没有任何犹豫,躬身退出内殿。 “父皇,您政务繁忙,每日就歇息那几个时辰,我本不想让您为我操心,但您如今这般问,若我再不说,那便是给您添乱。” 林扈握紧林西的手,道:“西儿,朕忙于国事,一是为了林国百姓,二是为你铺路,若你有个万一,朕忙活这些,又有何用?” “父皇……”林扈的这番话,让林西再一次感受到那超越一切的父爱,即便他是个冒牌货,也难免为之感动。 “西儿心中有何委屈不要憋着,统统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林西眼眶微红,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那儿臣便把心里的秘密通通告诉父皇。”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开始编故事,道:“在儿臣七岁那年,无意间听到母妃和五皇弟的争吵,五皇弟质问母妃,为何对儿臣比对他好,母妃则说她对我的好只是表面,对皇弟的严苛才是真的疼爱,只因谁也不会喜欢一无是处又霸道任性的皇子,总有一日就算父皇也会厌弃我。” 林扈听得变了脸色,不解地问道:“西儿既然知道她的险恶用心,为何不告诉朕,还与他们母子那般亲近?” “父皇,这皇宫中除了您和母后,谁能真心对儿臣?就算换掉了她,难保其他人比她更恶毒。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换,这样既不给父皇添麻烦,儿臣还能暗中观察他们,岂不一举两得?” 听这林西的话,林扈深感欣慰,没想到他的西儿竟这般聪慧。 “那为何西儿又开始疏远他们?” “只因他们终于忍不住要对儿臣下手了,那春福就是他们埋在儿臣身边的钉子。”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春福提前在石头上抹了油,故意引诱儿臣到湖边,儿臣踩在石头上脚底一滑,便朝湖里栽去,幸好儿臣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他的腰带,这才免于坠湖。儿臣将计就计,说是春福诱儿臣到湖边,想趁机将这根钉子拔掉,不曾想他们竟杀人灭口。” “哼,他们是怕事发,朕查到他们的头上,故而杀人灭口。” 其实在林扈得知这事以后,就已派人暗查此事,虽然在尸体上并未找到线索,但也并不是一无所获,现在听林西一说,真相便呼之欲出。 林扈越想越生气,猛地拍在桌子上,道:“这个贱人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还一瞒就是这么多年,简直可恨至极!” 林西被吓了一跳,连忙安抚道:“父皇息怒,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心疼的可是儿臣。” 林扈看向林西,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西儿,这么多年委屈你了,都是父皇的错。” “父皇,偌大的林国,千万百姓都指望您管着,您精力有限,终归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儿臣虽然受了些委屈,到底锦衣玉食长这么大,比那些穷苦百姓的孩子强上太多,这都是父皇给儿臣的,儿臣都记在心里。” “朕的西儿长大了!若是你母后在,定为有你这样的儿子,倍感骄傲。”林扈说着红了眼眶。 林西见状连忙说道:“父皇,您可别这么说,这么多年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儿臣的课业可是落下不少,莫说皇兄,便是那些皇弟,儿臣也不如。” “以西儿的聪慧,只要肯用功,甩下他们不过是早晚的事。” “父皇放心,西儿定不负父皇之期望。” 林扈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一扫之前的疲惫,道:“今日甄礼来找了朕,对西儿好一顿夸赞,朕听后倍感欣慰,也认真地思量了藩王存在的弊端,确实有些棘手。” “父皇,藩王一事可急不得,他们在藩地扎根多年,不是说动就能动的,就算成功了,咱们林国也会元气大伤,所以还需从长计议。” 明成祖朱棣不就是因为削藩被逼急了,直接扯大旗造反嘛,林西对这段历史了解的极为详细,所以才会这般说。 林扈赞同地点点头,道:“西儿说的极是,朕也有这番顾虑。” “父皇,藩王一事,事关重大,儿臣事后十分后悔,万一此事传到了那些藩王耳里,说不准会引发动荡,您可有嘱咐太师切勿外传。” 林扈赞赏地看着林西,道:“西儿放心,甄礼对朕忠心耿耿,是朕所倚重之人,否则也不会让他来教授西儿课业。” 林西长出一口气,道:“听父皇这般说,儿臣就放心了。” 23、第23章 “听闻今日你留焦战用了晚膳?” “嗯,父皇来之前,焦指挥使刚刚离开。” “西儿似乎十分欣赏他。” 林西点点头,道:“是男儿都想驰骋沙场,为国开疆扩土,只是儿臣身体所限,只能困在这皇宫之中。儿臣只是想听听焦指挥使讲讲边关的事,将他想象成儿臣,也算圆儿臣一个梦。” “焦战确实不错,是个将才,只是还不够稳重,还需再磨砺几年。待时机成熟,朕会将他调回京都,让他辅佐与你。” “父皇,您如今正是年富力壮的时候,说这些作甚,儿臣还想再轻松几年。至于焦战,他年轻有为,战功赫赫,确实不错,只是性子太过高傲,确实需要磨砺。” “西儿倒是把他看得透彻。” “儿臣哪有父皇眼光好,他再好,还不是父皇给他机会。” 林扈被林西的彩虹屁拍得很舒服,笑呵呵地说道:“西儿说的是。” “父皇,儿臣看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朝中出了事?” 林扈脸上的笑意收起了几分,叹了口气道:“京中接连发生命案,闹得人心惶惶,刑部那些人都是废物,都这么久了,半点线索没有查出。” “命案?”林西的眼睛亮了亮,道:“父皇能否和儿臣详细说说?” 林西是个悬疑推理的发烧友,在现实世界最爱的就是侦探剧、推理小说,如今听到京都发生连环命案,不禁勾起了他的兴趣。 “既然西儿想听,那朕便和你说说。” 林扈思索了一会儿,道:“半月前,光禄寺少卿常伟志死于家中,刑部侍郎江淮迅速接手此案,带人到常伟志家中查探。常伟志死在书房,尸体胸口被剖开,心被挖了出来,除此之外,身上到处都是野兽的抓伤。” 林西眉头微皱,道:“尸体胸口的伤口是什么形状的?” “尸体的胸口被撕裂,整块皮肉都不见了,就像是野兽的利爪硬生生穿过胸口,将他的心挖出来一般。” “现场可有发现动物毛发?” 林扈点点头,道:“在他的伤口上发现了白色的毛发,据说是狼毛。” “狼?那现场可有打斗的痕迹?” “有,桌倒椅翻。” “若真是这样,那死者应该经过激烈的挣扎,府中的下人就没听到什么?” “守夜的下人只听到一声惨叫,随后推门而入,可房门上了闩,他们进不去,情急之下便撞开了房门,而那时房间里除了尸体,没有任何人或动物。” “那窗子呢?从外面是否打得开?” “事后检查过,门窗都从里面闩住,除非使用武力,否则无法打开。” “那这么说凶案现场是个密室!”林西的眼睛更加明亮。 “密室?”林扈愣了愣,随即点点头,道:“确实是间密室。” 林西接着问道:“父皇之前说接连几起命案,那死者还有谁?” “死者还有督察院的一名经历,名叫胡辉民,以及城中一家酒楼的老板,叫高淳,他们两人的死状和常伟志一模一样。” “三人的死法一致,很可能他们之间有某种隐秘的关联,刑部那边什么都没查到吗?” 林扈叹了口气,道:“距离常伟志之死,已有半月之久,不止没查到任何线索,人还接二连三被杀,简直是一群废物!” “父皇,京中是否流言四起,说是妖怪作祟?” 林扈点点头,道:“三人死得太过蹊跷,又是被挖心而死,闹得百姓人心惶惶,皆说是朝中出了奸佞之徒,才引来狼妖这等邪物出没,以人心为食。若此案不能及时侦破,恐生祸端。” “行凶之人故意用这般残忍又诡异的手段,致人于死地,本就是想引人注目,恐怕这京中的传言也是他们散布,他们这般做的原因,无外乎是引起骚乱,以达到他们什么目的。”林西一边分析,一边思索,呢喃道:“奸佞之徒,杀人挖心,狼妖……” 林扈赞赏地看着思索的林西,安静地等在一边。 “父皇,儿臣想出宫,参与这起案件的侦破。” 林西突如其来的请求,让林扈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不行,外面太危险,况且你的身子哪受得住来回奔波。” “父皇,虽然儿臣现在还不明就里,但儿臣总觉得他们是冲着儿臣来的,一个不好,京都真会大乱,故而儿臣想主动出击。” “若当真是针对你而来,那朕更不能让你出宫冒险。”林扈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父皇,儿臣久居宫中,甚少露面,除了经常进出宫中的大臣,基本无人认识儿臣,就算儿臣走在大街上,能认出的也没几个,况且我还可以乔装改扮,再带上杨潇……和焦战,以他们两人的功夫,还有谁能对儿臣不利?” 杨潇是锦衣卫指挥使,焦战是广宁卫指挥使,两人都是文武全才,有他们帮他,简直如虎添翼! “此事不准,以后也莫要再提。”林扈面对林西时,极少用这么严肃的表情,可见他的态度有多坚决。 林西摇晃着林扈的手臂,道:“父皇,儿臣求您,儿臣保证不仅安然无恙的回宫,还把这个案子给您破了,可好?” 为了能出去查案,林西也顾不得男人的脸面了,跟林扈撒起娇来,等说完,林扈怎么样他不知道,但他成功被自己恶心到了。 面对林西的撒娇,林扈没有丝毫抵抗力,只是这事事关林西的安危,他不能由着林西的性子来,态度坚决地说道:“时辰不早了,西儿好生歇息,朕先回宫了。” 见林扈起身要走,林西顿时急了,连忙说道:“父皇,您不让儿臣出宫也行,儿臣听您的,那您可否让人把此案的案卷拿给儿臣看?” 如果撒娇都没用的话,那林扈就是铁了心的不让他去,他再说也没用,只能退而求其次。 林扈转头看了他一眼,道:“准了,明日朕让人给你送来。” “谢父皇,儿臣恭送父皇。” 见林西展颜,林扈也扬起嘴角,没再多说,径直出了东宫。 24、第24章 林西在春喜的侍候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随后便回了寝殿。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这起案件,折腾到后半夜,他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还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一直被狼妖追,直到他睡醒才结束。 早上起来时,林西脑袋有些迷糊,四肢还有些发软,心里暗叫糟糕,不会是昨晚洗澡受了风寒吧。 “春喜,进来。” 听到房里的动静,春喜连忙进来时候,见林西脸颊泛红,不禁大惊失色,道:“主子恕罪,奴才冒犯了。” 春喜伸手摸了摸林西的额头,焦急地说道:“主子,您发热了,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看着他急匆匆走出去的背影,林西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就是睡觉没擦干头发嘛,怎么就能发烧的,这破烂身子他真是够够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林西便听到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春喜拉着汪桥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看着一脸狼狈,又气喘吁吁的汪桥,林西抱歉地说道:“汪院使,这奴才被我惯坏了,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汪桥平稳了呼吸,道:“殿下言重,他也是担忧殿下的身体。殿下,容臣给您把把脉。” “帮汪院使搬个凳子。”林西吩咐完春喜,配合的将手伸了出来。 林西的改变显而易见,汪桥心中难免有些疑惑,但林扈都不曾觉得有何不妥,他自然也不会深究,更何况现在的林西比之以前可不止强上一星半点,他当然希望林西能一直这样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汪桥才收回手,道:“殿下,您寒邪入体,受了风寒,这下不吃药都不行了。” 林西顿时垮下了脸,在现实世界感冒发烧至少也要三天才能好,在这个时代没有十天半个月,药绝对停不了,更何况他这身子,想想林西都觉得生无可恋。 汪桥见他这副模样,倒是也有几分心疼,道:“治疗伤寒期间,殿下调养身体的药可暂缓,以免药性相冲。” 林西闻言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多谢汪院使体谅。” 虽然避免不了每天都要喝药的残酷事实,但能少喝点,还是少喝点,谁还想多受罪。 看着林西明亮的眼睛,汪桥也跟着扬起嘴角,道:“殿下,烧退之前,您还需卧床修养,微臣去给殿下熬药,若有任何不妥,便让人来叫微臣。” “好,汪院使自便。” 汪桥离开后,林西吃了点东西,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会儿,直到春喜端着药碗进殿。 “殿下,药熬好了,您喝了药再睡。” 林西被烧得有些迷糊,在春喜的服侍下坐起了身子,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连蜜饯都没吃,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听闻林西感染风寒的消息,林扈放下奏折,急匆匆地赶到春和殿,做到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紧了眉头,道:“太子昨晚还好好的,为何突然病了?” 春喜连忙跪倒在地,道:“回皇上,昨日主子洗了澡,事后并未将头发完全擦干,都是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你在西儿面前侍候时日最长,怎能做出此等蠢事?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春喜听了心生惶恐,却并未求饶,道:“奴才有错,奴才认罚,谢皇上开恩。” 林西虽然脑袋昏沉,但这么大的动静,他还是能听得清的,听春喜要被杖责,连忙阻止,道:“父皇,此事不怪春喜,是儿臣任性了,他若是伤了,谁来照顾儿臣。” “身为奴才,不能规劝主子,这本就是错。西儿身边那么多奴才,总有比他顶用的。若是没有,朕让广信过来侍候你。” “父皇,儿臣错了,保证下不为例,您就开开恩,别罚他了。若他因儿臣的任性受罚,儿臣会心存愧疚,那儿臣的病何时才能好。” “西儿,身为储君,不能太过仁慈,容易因此酿成大祸。” “父皇,春喜自幼陪在儿臣身边,他对儿臣如何,儿臣心知肚明,若是换成其他人,儿臣便不会求情。” 林西忍不住咳了两声,谁知竟停不下来,春喜顾不得其他,说了句‘皇上恕罪’,便起身去拿药,随后便服侍林西吃了下去,他的咳嗦才慢慢停了下来。 “父皇,儿臣虽年幼,看人还是很准的,您就相信儿臣吧。” 见他如此,林扈很是心疼,连忙说道:“好好好,别说了,朕不罚他了,你快歇着!” “多谢父皇。”林西重新躺了下来,看着林扈问道:“父皇,您昨日答应儿臣的案卷,可曾让人送来?” “你现在病着,其他事不用操心,只需安心养病便可。” “父皇,儿臣病着,不能去上书房,有了这些案卷,儿臣还能打发时间,您金口玉言,答应儿臣的可不能不作数。” “好,待会儿朕便让他们誊抄一份,给你送过来。” “儿臣要实时的、详尽的,去哪儿查的,都问了什么,对方如何回答,一丁点小事,都不能遗漏。”林西抓住林扈的手,道:“父皇,儿臣想亲手解决他们,杀鸡儆猴!” 林扈一怔,随即担忧道:“可你的身子……” 林西央求道:“儿臣保证乖乖躺在床上,按时服药,多多休息,父皇就答应儿臣吧。” 林扈沉吟了一会儿,道:“好,朕准了。” 他虽然不太相信林西能将如此棘手的案子解决,却又不想打击林西的自信,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应了下来。 林西见他答应,顿时笑弯了眉眼,道:“多谢父皇!” 林扈微笑着拍拍他的手背,道:“睡吧,再睡会儿烧就退了。” “嗯,听父皇的。”林西闭上眼睛,没多大会儿,便昏睡了过去。 林扈转身看向余庆,道:“传刑部侍郎江淮到御书房候着。” “是,皇上。”余庆躬身退出殿外。 而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春寿的通传,道:“启禀皇上,五皇子殿下在外求见。” 林扈微微皱眉,想到昨日林西所说,心中怒火顿起,道:“让他去正殿候着。” “是,皇上。” 25、第25章 林玖去上书房上课,发现林西并没有来,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林西受了风寒。上午一放学,他便殷勤地去东宫探病,来到宫门口,看到了林扈的车辇,有林扈在,林西便不能再躲着他,他见到人的几率又大了些。 春财通秉过后,急匆匆地来到宫门口,道:“五殿下,皇上让您到正殿等候。” 林玖愣了愣,随即跟着春财走向正殿,心里直琢磨,探病不去内殿,反叫他去正殿,难道他来的不是时候,惹怒了林扈? 不得不说林玖很聪明,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他再聪明,也不会想到林西体内换了个芯子,还将他们母子的勾当向林扈和盘托出。 春财带林玖进了正殿,还给他奉了茶,随即便退出了大殿,守在门口侍候。 林玖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安,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定了定神,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该如何回话。 脚步声响起,门外传来广信的声音,“皇上驾到。” 林玖心里一紧,连忙来到门口迎接,见林扈迈步走进大殿,躬身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林扈没有理会林玖,径直越过他来到桌案前,坐在了上首的位置,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并没有让他起身的打算。 林玖现在更加确定他来的不是时候,心中难免有些不安。即便他再聪明,林扈与他而言,都有来自血脉的压制,以及威慑力,这也是他为何会在林扈死后才敢篡位。 时间一长,弓着的腰就开始受不了,一阵阵发酸,再久一点,连双腿开始打颤,额角也冒了汗。林玖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样的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然受不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楼去,腰实在动不了了,这一跪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好在他的手及时撑了一把,才避免了脸着地,不过那模样已然十分狼狈。 强烈的羞耻感让林玖红了脸,好在他匍匐在地,没人看得见,道:“父皇,儿臣知错,望父皇恕罪。” 林扈冷漠地看着,没有丝毫怜悯之心,道:“你何错之有?” “儿臣……”林玖思量着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道:“儿臣荒废学业,故而有罪。” 除了这个,他真想不出该怎么说。 “现在人人皆知,五殿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棋艺精湛的孙大学士,都能打个平手,又怎能说荒废学业。”林扈一句话将林玖的托词怼了回去。 林扈越是这么说,林玖心底越不安,刚下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道:“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教诲。” “愚钝?”林扈冷哼了一声,道:“这京都大街小巷,哪个不知五殿下是一众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你怎会愚钝。” 听到这儿,林玖总算明白哪里惹到林扈了,道:“父皇恕罪,儿臣知错。” “哦?你何错之有?”林扈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儿臣骄傲自大,一时忘形,实在有负父皇教诲。” “林玖,朕不管你心里打了什么算盘,太子才是林国储君,若让朕发现你有半点不轨之心,不论你是谁的儿子,朕决不轻饶!” 林扈现在并没有真凭实据,碍于刘家在林国的势力,他要从长计议,就像当初他打掉章家这颗毒瘤一样。 听着林扈的话,紧张、不甘、难过、羞耻种种负面情绪一涌而来,林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父皇放心,儿臣与皇兄一起长大,感情非同寻常,绝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心。” “今日过来,朕发现赏给太子的护心暖玉不见了踪影,听闻是被你要了去,可有此事?” 林玖的身子一僵,连忙说道:“父皇,那护心暖玉确实在儿臣这儿,只是并非儿臣所要,而是皇兄赠与儿臣。” “赠与?你不知御赐之物不能丢失、损坏、售卖、转赠,否则便以欺君论处?” 林玖心生惶恐,连忙辩解道:“皇兄盛情,儿臣不敢推辞,只能收下,还望父皇看我们年幼的份上,饶我们一次。” 林玖很聪明,直接将责任推到林西身上,他清楚林扈宠爱林西,这样他就能轻易摆脱困局,只是他这次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林扈沉默地看着匍匐在地的林玖,久久不曾言语。 林玖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时间过去越久,他越是恐惧,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再次惹怒林扈。 “来人。”许久之后,林扈终于开了口。 广信应声道:“奴才在。” “刘贵妃教子无方,贬为刘妃,太后独自在广恩寺礼佛,朕实在放心不下,就由刘妃前去照应。” “是,皇上。” 林玖闻言心里一惊,现在他还年幼,全靠刘娇撑着,若刘娇的身份不保,那对他们来说,将是沉重的打击。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了蠢,焦急地说道:“父皇,都是儿臣的错,跟母妃毫无干系,要罚就罚儿臣,求父皇不要牵累母妃。” 林扈不理林玖的求情,自顾自地说道:“太后身边的嬷嬷年事已高,恐不能照顾太后,便由刘妃代替。既是礼佛,便要诚心,一切事务便由刘妃自理,可明白?” 林扈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刘娇代替章辛身边的嬷嬷,照顾章辛和自己的起居,不能让其他人帮忙,林国曾经高高在上的两个女人,一下子沦为了贫民百姓,不仅吃穿用度大大缩减,还要什么都由自己动手,真是一个‘惨’字了得。 “奴才明白。” “父皇……”林玖怔怔地看着林扈,眼底已经泛上了泪光。 “派一队锦衣卫护送刘妃上路,到达广恩寺后,不必返回,保护太后和刘妃的安全,每半月回禀一次她们的近况。” 这哪是保护,分明是监视,林扈是唯恐章辛和刘娇过得太舒坦,让锦衣卫过去看着。 “是,皇上。” “去吧。”林扈虽然一直在吩咐广信,眼睛却始终看着林玖。 “奴才遵旨。”广信领命,躬身退出大殿。 “父皇,儿臣知错,求父皇……” 林扈冷漠地打断林玖的话,“你求一次情,朕便贬她一次。” 林玖身子一僵,不敢再说一个字,他未曾想自己的一鸣惊人,却成了他们母子走向衰落的开始。 古代帝王最忌讳地是什么,那就是功高盖主,林西是林扈心尖尖上的人,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甚至不顾众臣的反对,执意让他坐上了太子之位,他怎能容忍有人骑在林西头上,这明显是找死。 原剧情中林玖为什么没事,不是林扈不想发落他,是原身给他求了情,甚至因此和林扈大吵了一架,否则林扈早对他动手了,所以说原身最后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场,有一半是他自己作的。 “明日朕会派人清点太子的库房,还拿了什么东西,在明日之前还回来,若少一件,朕不罚你,但刘妃那边……” 林扈没把话说完,却让林玖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父皇。” 林扈没再多说,起身走向殿门,头也不回地说道:“滚吧。” 林玖听着脚步声远去,绷紧的身子蓦然一松,只觉得膝盖火辣辣地疼。他屈辱地红了眼眶,却并未让眼泪流下来,踉跄地想要站起身,却差点摔在地上,幸好洗笔及时进来,扶了他一把。 林玖迁怒地一巴掌打在洗笔脸上,道:“滚!没用的狗奴才!” 洗笔连忙跪倒在地,道:“主子息怒,奴才知罪。” 林玖踉跄地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弯腰揉着膝盖,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要登上皇位,将今日所受之屈辱,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洗笔看着脸色阴郁的林玖,面露惊恐之色,犹豫了一瞬,爬到林玖身前,替他揉着膝盖。 林玖冷冷地看着他,就好似看着一个死人,看得洗笔胆战心惊,以为自己活不过今日。 “扶我回去。” 过了许久头顶才传来林玖的声音,洗笔连忙应声,“是,主子。” 春财送林玖主仆出了门,看着他们蹒跚着走远,不禁撇了撇嘴,小声说道:“真是活该!也不看我家主子是谁,呸!” 等林西醒来已是午后,林扈已经离开,身旁守着的是春喜和汪桥。 春喜连忙问道:“主子,您醒了,感觉如何,可轻快了些?” 林西挣扎着起身,却感觉浑身无力。春喜急忙去扶,扶着他靠坐在床上。 “我……”嗓子突然有些发痒,林西止不住地咳了两声,好在并未继续咳。 “主子,奴才给您去拿药。” “不用。”林西出声拦住春喜,道:“汪院使,我的烧退了么?” “回殿下,已经退了。” “那为何我感觉浑身无力,四肢酸软?” “这是发烧所致,殿下不必担忧。殿下可还有其他不适?” “还有些头疼。”林西边说,边捏了捏眉心。 “这也是风寒所致,待风寒好了,身体的不适也就消失了。” 林西点点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父皇何时走的?” “回主子,现在已经未时末,皇上走了约莫一个时辰。” “父皇可曾让人将案卷送来?” 春喜和汪桥对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道:“皇上并未让人送来案卷。不过您昏睡期间,五皇子曾来过。” 林西挑了挑眉,道:“他来时父皇可在?” “在,皇上不知为何大发雷霆,不仅将刘贵妃贬为刘妃,还让锦衣卫送去了广恩寺,说是让她去侍候太后。” 林西眨了眨眼,心道:“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26、第26章 “后来呢?父皇可曾为难皇弟?” 林西感兴趣地看着春喜,明亮的眼睛就好似在说,‘快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春财说,皇上倒没怎么为难五皇子,只是让他跪了一会儿,走的时候一瘸一拐,那模样颇为狼狈。” “只是跪了一会儿?” 林西微微蹙眉,随即想到林玖怎么说也是林扈的儿子,‘虎毒不食子’,就算再不待见他,也不至于因为杀人未遂,真把他弄死。 春喜见状接着说道:“听春财说,皇上明日要派人清点东宫库房,奴才没想明白,皇上为何这般做。” 春财当时在殿外,虽能听到殿内的说话声,却听不真切,所以不明就里。 “清点库房?”林西的眼睛亮了亮,顿时明白了林扈的打算,看来当日他和林玖的对话,余庆一字不落地禀告了林扈,林扈得知林玖从他这儿淘走了那么多东西,便借机发难。 见林西这副表情,春喜好奇地问道:“主子知晓其中缘由?” “皇弟这么多年可没少从东宫拿东西,拿的还都是御赐之物,你猜父皇为何替我清点库房?” 春喜看着林西挠了挠脑袋。 汪桥则在怔忪了一瞬后,明白了过来。 林西笑着说道:“看来汪院使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春喜看看汪桥,脑袋突然灵光一闪,道:“主子,奴才也想明白了!” “哦,说来听听。” “御赐之物不能丢失、损毁、变卖、转赠,皇上突然说要清点东宫库房,是为了让五皇子将拿走的东西统统吐出来。” “脑袋还算灵光。”林西点点头,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么多年,五皇弟可是没少从我这儿拿东西,也不知还在不在,万一有那么一两件丢了、毁了,甚至变卖了,那皇弟可不好向父皇交代。” 汪桥犹豫了一瞬,道:“宫中人人皆知,殿下与五皇子的关系甚好,如今这又是为何……” 若是放在从前,汪桥是绝对不会问的,由此可见林西的转变,对身边人的影响有多大。 “汪院使在宫中当差已有十数载了吧?这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左右着整个林国的命运,就好似那汪洋大海,表面看似平静,内里却波涛汹涌,多少人的性命埋葬于此。 我身为太子,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拥有多少人向往的财富和权势。也正因此,被无数人窥视,表面对我关怀备至,暗地里却在盘算如何害死我,将象征权势和财富的身份抢过去。” 林西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下去,他知道他们都听懂了。 汪桥看了看林西,眼底难掩惊讶之色,没想到表面看去任性跋扈、一无是处的少年,竟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这不得不让汪桥重新审视他,这个曾经极度厌恶的太子殿下。 林西看着他,郑重地说道:“汪院使,之前所为若有不妥,请务必海涵!” 以林西如今的身份,即便是道歉也不能表现得太过谦卑,这涉及到皇室尊严,非同小可。 汪桥闻言一阵怔忪,随即躬身说道:“殿下言重,微臣承受不起!” “今日之后,我与汪院使恩怨两消,可好?” 汪桥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微臣遵命。” 林西笑了笑,随后看向春喜,道:“我饿了,让小厨房给我做碗面。” “是,奴才这就去。” 见春喜转身离开,汪桥出声说道:“殿下,臣也该去给您熬药了。” 林西顿时垮下了脸,苦笑着说道:“汪院使尽职尽责,本宫真是三生有幸!” 汪桥见他这副模样,眼底闪过笑意,道:“多谢殿下夸赞,臣告退。” “汪院使的药可以稍微晚点再端过来。” “好,臣记下了。” 汪桥没再多说,躬身离开寝殿。 两人一走,寝殿中只剩下林西一人,不禁有些无聊,便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殿外传来春财的声音,道:“主子,刑部侍郎江淮求见。” 林西闻言眼睛一亮,连忙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主子。” 殿门被人推开,春财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长相很端正,身材也不错,是个颇有魅力的中年大叔。 生辰宴上,林西见了不少官员,大多数人的样貌都是中上等,尤其是文官。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林扈殿试时,也将相貌列入了挑选进士的众多标准之中。这大概就是现代人常说的‘长得好的都上交给国家了’。 江淮来到近前,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赐座。” 春财闻言连忙搬了个凳子放置在床边,道:“江侍郎请。” “多谢太子殿下。”江淮走到软凳前坐下。 林西看向江淮手里拿的东西,道:“江侍郎手里拿的可是我要的案卷?” 江淮闻言连忙将手里的案卷递了过去,道:“回殿下,这些是昨日前调查的所有案卷。” 林西点点头,低头翻了翻案卷,却未曾找到仵作的验尸记录。他微微皱眉,出声问道:“江侍郎,为何案卷中没有验尸记录?” “殿下恕罪,差点忘了,验尸记录在此。”江淮从袖筒里掏出一张纸,起身递给了林西。 林西抬眼看向他,并未伸手去接。 林西的眼神很平静,却让江淮感受到无形的压力,来之前的轻视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冷汗不知不觉间冒了出来。 江淮的腰又弯了几分,道:“殿下息怒,是臣的疏忽,还请殿下恕罪。” “江侍郎,本宫虽年幼,却并非一无所知的孩童,今日之事本宫可当做未曾发生,可若有下次,本宫便没这么好说话了。” 江淮心里一紧,没想到林西竟如此敏锐,道:“谢殿下不罪之恩。” 林西将江淮手里的纸卷接了过来,道:“江侍郎平身吧。” “谢殿下。”江淮松了口气。 林西打开纸卷,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禁皱紧了眉头,这验尸记录上只写了两行字,‘死因为被人挖心而死,身上多处撕裂伤,伤口处有动物毛发,疑似狼毛’。 “这就是仵作的验尸记录?” 江淮连忙说道:“臣不敢有所隐瞒,这确是仵作的验尸记录。” “荒唐!如此粗陋的记录如何断案,仵作是干什么吃的,你是干什么吃的!”自林西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发怒,这样的验尸报告让办案的人怎么查案,这简直岂有此理! “殿下息怒。”江淮连忙起身,有些不解地问道:“殿下,这验尸记录可有不妥?” “可有不妥?”林西被气得不轻,脸色都有些发青,道:“死者死亡时间、详细死因,以及身上伤口的形状、深度,死者死前是否清醒等等,一概没有,只记了这两行字,有何用处?” 江淮脸上一派迷茫之色,似乎听不懂林西说的话。 林西见状不由一怔,随即想起这不是在现实世界,再回想原剧中的剧情,京都根本没发生过类似的案件,作者也没写过有关这方面的内容,很有可能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清楚验尸的重要性。 想到这儿,林西恍然大悟,怪不得案子都过去这么久了,愣是什么线索都没查出来,他们恐怕连死者死因都没搞清楚。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你去把最近的那名死者的尸体给本宫送过来,还有验尸的那名仵作也给本宫叫过来。” 江淮闻言面露为难之色,道:“太子殿下,那尸体颇为不祥,若送进宫中,惊吓到哪位贵人,皇上怪罪下来,臣实在担待不起。” 林西淡淡地看着他,道:“你在质疑本宫的命令?” “臣不敢!”江淮的身子又弯下了几分。 “春财,去给杨指挥使传个话,江侍郎架子太大,本宫指使不动,只能劳烦他跑一趟。” “是,主子。”春财瞧了一眼江淮,转身就要走。 江淮见状连忙阻止道:“且慢!殿下息怒,臣知罪,臣马上去。” “不敢劳烦江侍郎。”江淮连番的骚操作,彻底惹怒了林西,不顾春财的阻拦,起身下了床,道:“备车,本宫要去见父皇。” 江淮终于开始害怕,道:“太子殿下恕罪!求殿下再给臣一次机会!” “本宫给过江侍郎机会,只是江侍郎心里瞧不上本宫这个太子。” 林西在春财的侍候下穿上外衣,抬脚朝着殿外走去。 江淮见状急忙起身追了上去,道:“殿下,殿下,再给臣一次机会!” 春喜端着做好的面刚来到寝殿门口,便看到了走出来的林西,焦急地说道:“殿下,您怎么下床了?您这才刚退了烧!” “去叫杨潇,随本宫去见父皇。” 春喜这才发现林西的脸色不对,看向身后跟出来的江淮,皱紧了眉头,却也没有多问,应声道:“是,主子。” 春喜随手将面递给一旁的内侍,转身去找杨潇。 “殿下,求殿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 不等江淮说完,林西冷声说道:“把他轰出去!” 27、第27章 “把他轰出去!” 见林西发了怒,春财连忙招呼锦衣卫,架起江淮扔了出去。 江淮之所以敢如此做,只因林西一无是处的名声,他料定林西只是一时兴起,过来只是走个过场,以为林西不会有所察觉,所以他面上恭恭敬敬,心中却充满轻视,若不是林扈指派,不来就是抗旨不遵,他才不会过来。 打死他也没想到,此时的林西已经换了芯子,不止识破了他的小伎俩,还看穿了他的心思。 杨潇大步走来,来到近前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随本宫去见父皇。” “是,殿下。” 春寿已经吩咐人备好车辇,林西径直上了车,很快便来到御书房外。 殿外的守卫见是林西,连忙上前见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去禀告父皇,就说本宫有事觐见。” “是,殿下。” 林西站在殿外没等多大会儿,余庆便从御书房走了出来,脚步匆匆,脸上难掩担忧之色,道:“奴才参见殿下。” “庆公公不必多礼。” “殿下正病着,怎的不卧床休息,快随奴才进去。” “好。” 林西招呼杨潇,和余庆一起进了御书房。 见江淮跪在殿中,林西不禁蹙起眉头,来到殿前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林扈从御案后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林西的额头,随即拉着他来到桌案前坐下,皱眉问道:“西儿不再宫中养病,过来所谓何事?” 林西看了看地上的江淮,直截了当地问道:“父皇,儿臣来之前,江侍郎可曾说了什么?” 林扈也跟着瞥了江淮一眼,道:“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西儿便来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父皇,儿臣没用,生来就是这副破烂的身子,不止拖累父皇,还让父皇蒙羞,您干脆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贬为庶民,任儿臣自生自灭吧。” 见林西红了眼眶,林扈不由一阵心疼,忙道:“西儿何出此言,到底发生了何事,快快告诉朕,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西儿生气。”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父皇,可是您吩咐江侍郎去东宫送案卷的?” “是,朕吩咐他将案卷交给西儿,配合西儿整理案情,可是他办事不力?” “太子息怒,微臣并无冒犯之意,实在是最近一段时日因为案件忙得焦头烂额,一时忘了将仵作的验尸记录交与太子,臣并非有意,还请太子恕罪。” 感受到林扈投射到身上的眼神,江淮抢先在林西之前,将事情避重就轻地提起,暗示林西无事生非、心胸狭窄,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罪责,甚至逃脱罪责。 “呵。”林西冷笑一声,道:“既然江侍郎这么能说,那江侍郎继续说,本宫闭嘴。” 林西大多数情况下都自称‘我’,不爱用身份去压人,可见江淮真正惹怒了他。 林西的脸色本就苍白,再加上染上了风寒,这又被气得不轻,煞白之中竟带着青色。他突然感觉喉咙有些痒,不自觉地咳了起来,这一咳便一发不可收拾。 “西儿!”林扈连忙起身,焦急地叫道:“药,快去拿药!” 余庆顾不得其他连忙跑到殿外,将春喜叫了进来,可这次似乎有些严重,即便是吃了药,林西也未曾止住咳,直到他大脑一阵空白,彻底失去意识。 “太医,快传太医!” 林扈连忙将林西抱了起来,抱至御书房后面的小房间,这里是林扈临时休息的地方。 “西儿,西儿……”林扈不停地叫着林西的名字,只是林西毫无反应,就连呼吸都轻得都感觉不到。 林扈的心一阵抽痛,一股怒火升腾而起,他起身走出房间,来到江淮的身边,一脚踹在他的肩上,愤怒地说道:“混账东西!来人,把他打入死牢,若西儿有事,让他九族陪葬!” “是,皇上。” 杨潇领命,叫来两名锦衣卫,架起江淮就往外走。 江淮惊恐地求饶道:“皇上,微臣知罪,微臣错了,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 杨潇一个手刀下去,砍在了他的后脑上,江淮脑袋一歪,便昏了过去,随即被锦衣卫拖出大殿。 林西吩咐要来御书房时,春喜便派人通知了汪桥,刚才一直在殿外候着,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走了进去。不待他行礼,林扈率先开了口,道:“免礼,去给太子诊治,朕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太子救回来,否则朕要了你的脑袋!” 汪桥连忙应声,心中不禁一阵苦笑,不过他现在的心境和之前完全不同,他是真心想救林西。 “林西,林西……” 陌生的声音传来,林西挣扎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周围白茫茫一片,除了白色的雾气什么都看不见。他奇怪地坐起身,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小声嘀咕道:“我不是在御书房吗?怎么来这儿了?” “林西,林西……”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林西连忙看了过去,只见白雾中出现一个人影,个头不高,很是清瘦,待他走进,林西不禁愣住,这个人影和他长的一模一样,只是比他瘦了一些。 “你是谁?” 少年笑了笑,道:“我是林国太子林西。” 林西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激动地说:“你回来了,那我是不是能回去了,那个……我该怎么做才能回去?” 少年没有回答林西,自顾自地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以后这具身体就是你的了。” 林西听傻了,说:“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咱们这么做是不对的,你赶紧把身体拿回去。我告诉你,我还得参加高考,高考你知道吧,关乎我一辈子的事,我为之努力了十几年,如果高考搞砸了,我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你努力这么久,不就是想出人头地吗?留在这里,你就是太子,将来林国的皇帝,在你的世界就算高考考得再好,能做皇帝吗?” 林西被说得一阵语塞,现实世界早已经脱离封建社会,就算他将来从政,也做不成皇帝,除非恢复君主立宪制,不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你是太子没错,但就你这副半死不活的身子,能撑几年?而且你那些兄弟,哪个不对你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一个弄不好,别说当皇帝了,小命都保不住。书里的你不就被人害死了吗?” “你很聪明,也很会讨人欢心,只是短短月余,便将身边的人收服,还打击了狼子野心的刘娇母子,你比我更适合当太子,将来也定是个好皇帝。” 虽然是人都喜欢听恭维的话,但林西并没有因此被冲昏头脑,说:“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想留在这儿,再说了,这是你的人生,为什么你自己不走完,好端端地把我弄到这儿,算怎么回事,你问过我意见了吗?” “在这里发生的事不会影响你的人生,若是你死了,就能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你将会忘掉这里,就像做了一场梦。你留在这里,能体会不一样的人生,何乐而不为?” 听他这么说,林西的心不禁有些松动,说:“还是算了,你的人生还是你自己去完成吧。” “你能见到我,是因为我死了,若你也坚持回去,那这个世界将不会再有林西的存在,林国的未来也将成为未知,或许林玖会因此上位,剧情再次按照原来的方向走。而父皇……他多半会因为我的死一蹶不振,甚至会影响寿数,你忍心吗?” 虽然只和林扈相处了月余,但林扈对林西深沉的父爱,让他感动,而且不自觉地带入了感情,若林扈因为他的死出什么意外,那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之前你没死,为什么我能主导你的身体?” “因为我懦弱,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更不敢面对父皇,若不是我偏信刘娇母子,又怎会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辜负了父皇为我安排的一切。” 见他眼底浮现悲伤,林西连忙安慰道:“这也不能怪你,只能说刘娇母子伪装得太好,他们甚至骗过了皇上,你没有察觉也是情有可原。” “林西,我恳求你留下吧,你应该清楚我对父皇意味着什么,若我真的死了,他该多伤心啊。” 林西看他两眼含泪,难免有些触动,问:“我死了,就真的能回去吗?” 见林西松了口气,少年的眼睛亮了亮,忙不迭地点头,道:“能,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代我在父皇面前尽孝。他离世后,你可以随时离开。” 林西纠结了一会儿,道:“那好吧,我答应你。” “谢谢!”少年扬起笑脸,道:“时间不短了,你必须回去了,保重。” 林西来不及跟他道别,突然感觉一阵吸力传来,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一阵眩晕后,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守在床边的汪桥见状欣喜若狂,大声喊道:“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春喜连忙上前,跪在床边,哭着说道:“主子,您终于醒了,可吓死奴才了!” 第28章 第28章 “我……” 林西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干涩,声音嘶哑,说不出的难受。 汪桥连忙说道:“殿下,您已昏睡七日,您的喉咙一时无法适应,待喝点水,缓一缓,就会好了。” 昏睡了七日?他不过是和林西聊了会儿天,怎么会这么久? 脚步声响起,林扈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春喜连忙让开床前的位置,和汪桥一起行礼。 林扈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坐到床上,仔仔细细地看着林西。 “父皇……”林西见他红了眼眶,握住他的手,道:“父皇,儿臣让您担忧了。” 林扈紧紧抓住林西的手,哽咽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说了,好好歇着,等你好了,想说什么,父皇都听着。” “父皇,儿臣饿了,想吃清汤面。” 林扈擦擦眼角,道:“西儿已七日不曾好好吃饭,还不能吃面食,待西儿病好了,你想吃什么,父皇就让他们做什么。” “父皇一言九鼎,可不能耍赖。” 听着林西嘶哑的声音,林扈心疼地点点头,道:“父皇何时骗过西儿?” “谢谢父皇。”林西笑弯了眼角。 林扈转身看向余庆,道:“去给太子端碗粥来。” 余庆连忙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汪桥端了杯水过来,道:“皇上,微臣给殿下喂点水喝。” 林扈伸手接了过来,道:“朕来吧。” 春喜见状连忙上前,把林西扶了起来,靠坐在床上。 林扈拿着小勺,一勺一勺地给林西喂水,直到他将杯子里的水喝光。 温水滋润了喉咙,林西感觉舒服了许多,道:“谢谢父皇。” “西儿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何事,定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那些狗奴才若是不听话,西儿直接让人抓起来,交给父皇便可。” 林西点点头,道:“儿臣记下了,保证下不为例!” “答应父皇的,西儿也要做到。” “嗯,儿臣保证!” 林扈又亲手喂了林西一碗粥,扶着他重新躺好,守在他身边,直到他沉沉睡去。 林西在床上躺了三天,总算恢复了些许,这才乘坐御辇,返回东宫春和殿。 林西昏睡了多久,江淮便在死牢里呆了多久,包括他的一家老小。 江淮是贫民出身,靠着科举走入官场,因他才华出众,被孙章看中,举荐给林扈,经过一段时间考察,林扈认可了他的工作能力,便将他调入刑部,这些年他干得不错,从员外郎做成了侍郎,深受林扈重用,成了京城的新贵。 江淮也因此被权欲迷了眼,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竟敢轻视被林扈疼在心尖尖上的林西,简直就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不仅自己被罢了官,还连累家人被抓进死牢,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他们,突然变成阶下囚,短短几日的功夫,便犹如老去了十年。 平日里与他交好,奉承、恭维他的朋友,全部消失不见,没有一个肯替他求情,唯恐引火烧身,这就是官场的人情冷暖。 虽然林西度过了危险期,但林扈余怒未消,依旧没有把他们放出来的打算,他要杀鸡儆猴,让那些不老实的都看着,林西是他钦定的太子人选,无论他身体如何,才华如何,都不是他们能置喙的,否则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林西昏迷期间,京都再次发生命案,这次的死者是西城药材铺的掌柜,名叫吴德明。也是死在家中,死状和之前的三人相同。 江淮脑子犯抽,被林扈关进了死牢,刑部尚书郭江不得不亲自接手了案子,只是并未查出什么重要线索。 与此同时,一则流言在京都悄悄流传,说那狼妖是被人召唤而来,目的便是剖取死者的心脏,用来做药引,还说能召唤狼妖的只有皇室中人,而皇室中唯有当朝太子体弱多病…… 传言传播速度很快,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唯恐下一个被挖心的就是自己。 城中遍布的锦衣卫很快便得到了消息,不敢耽搁连忙禀告林扈。 林扈听后勃然大怒,命令锦衣卫尽快捉拿造谣者,制止就要的传播。林扈平静下来后,突然想起之前林西说过的话,不禁十分惊讶,没想到林西仅仅听自己简略地说了案情,便能想到对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这份敏锐不得不让人赞叹。 谣言越是打压,越是反弹,在锦衣卫抓了几百人之后,京中百姓,甚至官员,都开始胆战心惊,暗自猜测是不是林扈召唤的狼妖,杀人取心,只想为林西治好身上的病症,毕竟这些年来林扈遍寻名医,也未曾治好林西的病,难免会铤而走险…… 林扈本不想将此事告知林西,奈何宫中人多口杂,林西敏锐地发觉众人看向他的眼神不对,便询问怎么回事,被问话的小太监没经过事,一吓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春喜听后眉头皱紧,怒道:“这是哪个混账王八蛋传的谣言,这明显是蛊惑人心,蒙蔽那些一无所知的百姓。” 春喜等人一直在轮班侍候昏睡的他,不曾听到这些传闻。 就连春喜都明白他们的目的,林西自然也不例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春寿,你去请一下庆公公,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是,主子。” 春寿转身就走,又被林西叫住,道:“顺便让人把杨潇叫来。” “是,奴才这就去。” 大约一盏茶后,杨潇率先进了林西的寝殿。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杨指挥使免礼。” “谢殿下。” “杨指挥使,听闻京中传言是我召唤狼妖,只为取心入药,可真有此事?”见杨潇眉头微皱,并未即可回答他,林西接着说道:“杨指挥使,我只想听实话。” 杨潇沉吟了一会儿,道:“回殿下,确实有此传闻,不过殿下放心,皇上已让锦衣卫调查造谣一事,殿下不必担忧。” “如何调查?” “追其源头,严禁传谣,否则以冒犯皇家治罪。” “这是本末倒置,治标不治本。”林西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谣言越是压制,人们越认为是真,时间一久,恐会生乱!谁负责此事?” “锦衣卫副指挥使郭明。” “想要了结这件事很简单,破了这起连环杀人案便可。至于追溯谣言之源头,不用查也知,定是想要我这太子之位的人。” 林西已经猜到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 杨潇虽跟随林西时日不久,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完全打破了他对林西的认知,而如今的这番话更是让他刮目相看。 “殿下想怎么做,尽管吩咐便可。” “我想出宫介入案件的侦办,可父皇那边肯定不允,故而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过在行事之前,还需得父皇恩准,你先等等吧。” 林西说话有条理,行事懂分寸,越发让杨潇信服。 “是,殿下。” 又等了一会儿,春喜便带着余庆走了进来。 余庆来到殿前,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庆公公不必多礼。” “谢殿下。”余庆起身,直言道:“殿下唤奴才来所为何事?” “京中谣言我已听闻,召公公前来,是有事详询。” 余庆瞥了一眼旁边的杨潇,道:“殿下莫要担心,此事皇上已然派人去处理,相信用不了多久,此事便能平息。” “方才我问杨指挥使,言之负责此事之人为郭副指挥使,其处事之法便是压制,我自觉此法不妥,治标不治本。只因谣言越是压制,酝酿越久,反弹越大,长此以往,恐会生乱。” 余庆点点头,道:“那以太子之言,该如何行事?” 见余庆认同,林西微微一怔,道:“庆公公,可是前朝已有人上奏此事?” 余庆一愣,随即佩服林西的敏锐,如实说道:“殿下机敏!前朝确实有人参奏,皇上还因此大发雷霆,发落了督察院左副都御史曹营。” “曹营啊……”林西搜索剧情,找到了曹营这个名字,道:“曹营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儿听过……可是刘妃的远亲?” 余庆闻言微微蹙眉,道:“殿下是从何处听说?” “我偶然听刘妃提起过,不知真假。”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刘家可有动静,有人附和吗?” “不止没有,永昌侯还出言维护殿下,怒斥曹营。” 林西微微一笑,道:“若我之前没听错,那他们岂不是在父皇和众臣面前唱戏,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余庆心思活络,经林西这么一说,便将整件事都串联了起来,道:“奴才定回禀皇上,详查此事。” “庆公公,我大病之前,听春喜说父皇曾想派人清点东宫库房,后因我生病便拖了下来,现下我病好了,不知何时开始?” 余庆抬头看了林西一眼,不禁在心中赞叹,他这是想借由此事,让林玖及他身后的刘家自乱阵脚,这样他们查办起来的阻力便会小上很多,可见他足智多谋,心思缜密。 “殿下放心,奴才这就回去禀告皇上,不日便可开始。” 听余庆这般说,林西清楚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道:“还有一件事要请庆公公代为禀告父皇,我想参与狼妖案的侦办,不过我并不出宫,在宫中整理案情,让杨指挥使全权代表我参与其中,按照我的命令侦办此案。” “是,奴才定一字不落将殿下的意思禀告皇上。” “若父皇恩准,便劳烦庆公公即时知会一声,我好调阅案卷,尽快进入侦办当中。” “是。殿下若无其他吩咐,奴才便先行告退。” 林西思量了思量,道:“杨指挥使,你随庆公公过去吧,省得再劳庆公公跑一趟。” “是,殿下。” 余庆和杨潇躬身退出大殿,快步出了东宫。 余庆转头看向杨潇,问道:“可是杨指挥使将谣言一事禀告殿下?” 杨潇摇摇头,道:“在问杨潇之前,殿下已获知此事。” 余庆点点头,不再做声,两人很快便来到御书房。杨潇在殿外等候,余庆则直接进了大殿,将林西的话如实地禀告林扈。 “曹营竟和刘家有勾连。”林扈听后脸色变得难看,若此事当真,那狼妖案的幕后主使便呼之欲出,道:“派人暗中核实此事,还有广恩寺那边,问问那个贱人最近可有异动。” “是,皇上。”余庆顿了顿,问道:“皇上,殿下想参与案件侦办一事,您是如何打算?” 林扈叹了口气,道:“朕担忧他的身子能否撑得住。” “皇上,殿下比奴才想象的还要聪慧、机敏,此案若是交给殿下,相信不日便会侦破,到时京中谣言便不攻自破,于殿下、于皇上都是大好事。至于殿下的身子,皇上若实在担忧,那便让奴才去侍候殿下一段时日,奴才保证不让殿下过多劳累。” 林扈看向余庆,笑着说道:“你对太子倒是比以往更上心了。” 余庆闻言连忙弓下了身子,道:“奴才惶恐。” “行了,朕没有问罪你的意思。说实话,在不知西儿的真实性情之前,朕也难免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些失望。在得知真相后,朕颇为懊悔,才发现朕对西儿真的一无所知。如今朕很是欣慰,西儿不愧是兰心的孩子,没让朕失望。”林扈说完吐出一口浊气。 “皇上不必自责,您国事繁重,难免有所疏忽,现今一切向好,您该高兴才是。” “高兴,朕怎能不高兴。”林扈笑着说道:“去传朕口谕,宣郭江觐见。告诉杨潇,西儿的请求,朕准了。” “是,皇上。”余庆躬身走出大殿。 杨潇见状连忙上前,问道:“庆公公,皇上可准了?” 余庆长出一口气,笑着说道:“皇上准了,回去禀告殿下吧,咱家还有事通传。” 杨潇一喜,连忙拱手说道:“有劳庆公公。” 杨潇没有逗留,大步走向东宫,将林扈的意思禀告给林西。 听到这个消息,林西不禁面露喜色,道:“杨指挥使,你拿着我的令牌,去刑部把案卷给我调来,再将最近的死者的尸身带来,记得要小心,莫要损坏尸体。” “是,殿下。” “春喜,你去太医院请汪院使,让他半个时辰后过来便可。” “是,主子。” 安排好一切,林西便兴奋地在春和殿等着。 一炷香后,春财来报,说是林清和林路兄妹过来探病。 林西犹豫了犹豫,便让人进来了。 林清手里拎着个食盒,林路手里攥着个什么东西,两人来到床前,行礼道:“清儿(路儿)参见太子皇兄。” “免礼。”林西随口问道:“你们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不用去上书房么?” “回皇兄,今日上书房休学,母妃听闻皇兄的病有所好转,特意让我们过来探望,这是母妃亲手给皇兄熬制的燕窝粥,母后问过太医,这燕窝粥对皇兄的身体有益。” 看着林清,林西感觉她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转变。 “替我多谢淑妃娘娘。春寿,还不把食盒接过来。” “是,主子。”春寿从林清手中接过了食盒,躬身站在一边。 林西看向林路的手,笑着说道:“路儿是否有礼物要送我?” 林路听他这么问,忙不迭地点头,将小手摊开,是一个小木牌,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两个字‘平安’,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花纹做点缀,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比之前的小马进步了许多。 “皇兄,这是路儿给皇兄做的平安符,希望皇兄的病早日康复,一生平安。” 林西伸手接了过来,随即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谢谢路儿,这平安符我很喜欢。” 林路闻言笑眯了眼,道:“皇兄喜欢就好,嘿嘿。” “算上这个平安符,路儿已经送了我两份礼,我总要回点什么,路儿可有什么想要的?” 林路连忙摇摇头,道:“路儿衣食不缺,没什么想要的。” “这样吧,路儿回去想想,若哪天想到了想要的东西,再来告诉我,可好?” 林路犹豫了一瞬,道:“好,听皇兄的。” “路儿,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想让你给我解惑。” 林路微微一愣,随即赧然地说道:“皇兄,路儿今年刚刚入学,所学甚少,恐怕不能为皇兄解惑。” “不是,我问的与学识无关。”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是想问其他兄弟姐妹皆对我避之不及,为何路儿这般亲近我?” “因为皇兄救过小狸,小狸是路儿养的猫儿,路儿知道皇兄并不像他们说的,皇兄是个很善良的人。” “我救过你养的猫儿?”林西努力回想剧情,终于找到了林路所说的剧情,道:“所以那只狸花猫,是路儿养的?” “嗯嗯,小狸是路儿在御花园捡到的,那时它还很小,路儿见它可怜,便抱回了家,养在了身边。那天小狸突然不见了,路儿便急着去找,却发现宫中的内侍和宫女正拿着棍子驱赶,是皇兄喝止了他们,小狸才幸免于难。” 确实有这么回事,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原身在御花园散步,偶然间听到一阵吵闹声,便出声喝止,根本就没有救狸花猫的意思,甚至还想抓到猫儿好好折磨一番,哪知只是转眼的功夫,那猫儿便跑了个没影儿,他派人到处找也没找到,没想到竟然被林路误会。 “原来如此,没想到我和路儿还有这段缘分。”林西这么说丝毫不觉得心虚,反正当时又不是他干的。 “其实之前路儿便想过来向皇兄道谢,只是路儿怕打扰皇兄养病,所以迟迟未来。” “那只猫儿现在可还好?” “好着呢,比之上次皇兄见它,又圆了不少,像个球儿一样。” “那下次路儿过来,也把它带来,我也很喜欢猫儿。” “好。” 弄清楚心中疑惑,林西又和林路聊了会儿天,大约呆了一炷香的功夫,两姐弟便离开了东宫,期间一直是林西和林路说话,林清几乎没有言语,就安静在一边听着。 正午时分,外出的杨潇终于回来了,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负责案件侦查的刑部员外郎胡高,以及负责验尸的仵作季秋。 “尸体在何处?” “回殿下,尸体已经腐烂发臭,现正在院外放着。” 林西点点头,让春喜帮他更衣,招呼众人来到了院子里。 刚刚来到院子,林西便闻到一股恶臭,胃部本能地翻腾起来,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棉花,塞进鼻孔里,这才走了过去。 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林西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死者的头部完好,颈项也没有勒痕,伤处主要集中在躯干部分。尤其是左胸,胸口被掏了个大洞,伤口极为不规则,就像是利爪穿透身体以后,在他体内转了一百八十度,才将他的心脏硬生生拽了出来。 林西转头看向汪桥,道:“汪院使过来看看,这是死后伤,还是死前伤。” 虽然他喜欢看侦探类的影视剧和小说,但并未涉及过法医学这种专业类的知识,所以只能求助于汪桥。 汪桥来到尸体前,学着林西一样蹲了下来,仔细查看着伤口,过了好半晌才说:“殿下,这应该是死前伤。” 林西点点头,转头看向仵作,问道:“狼毛是在何处发现?” 季秋神情有些惶恐,连忙答道:“回殿下,是在死者伤口处。” “我说的是具体位置。” 季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饶道:“殿下饶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全靠小人养活,求殿下饶命、饶命啊!” 林西看着他,眼神一点点变冷,强忍着晕眩,慢慢地站起来,道:“谁派你来的?” 季秋的身子一僵,再次大声喊道:“殿下饶命,小人不能死,殿下饶……” 杨潇看出不对,扬起刀背砸在他的后脑上,阻止他再说话。 季秋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杨潇单膝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降罪。” “你确实有错,不过现在本宫正值用人之际,此事便记下,待这起案子尘埃落定,再行发落。你派人出宫门,四下看看,可有可疑之人在附近徘徊。” “是,属下遵命。” “起吧。”林西转头看向员外郎胡高,淡淡地问道:“员外郎,他可是刑部的仵作?” 胡高似是刚刚回神,连忙答道:“殿下明鉴,他确是负责这起案子的仵作,但他为何如此做,目的为何,微臣一概不知啊。” “目的为何?”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京中流言员外郎不曾听说?” 胡高脸上的表情一僵,道:“殿下,那都是心怀叵测之人的构陷,微臣怎会相信,还请殿下明鉴。” 林西淡淡地看着他,道:“看来员外郎是听过了,既然听过,又怎会不知他目的为何?” 胡高跪倒在地,道:“殿下,微臣当真一无所知,但确有不查之罪,微臣甘愿领罪。” “员外郎是个聪明人,应该清楚和皇上作对是什么下场,刑部侍郎江淮和督察院左副都御史曹营,都是看得见的例子,想来员外郎不想成为下一个他们吧。”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胡高低垂着头,林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肢体语言可以看出,他听进了心里。 “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古人云‘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想来这些话,员外郎都听过,也应该知晓该怎么做。别以为本宫生来体弱,便会早死,说不准那些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人,会先死在本宫前面呢,毕竟‘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说是吧。” 底下的官员为什么对林西被封太子不满,究其原因,一是他任性妄为、不学无术,二是他体弱多病、难堪重任。 前一条还好说,在于后天培养,毕竟再顽劣的人也有学好的可能。但第二条却不行,因为那是天生如此,若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怎会一拖就是十几年。 古人常说‘天命不可违’,这是林西做太子最大的阻碍。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林西,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看得如此透彻,真是不容小觑,难道这就是古人所说的慧极必伤? “是是,殿下说的是。”胡高连忙应声,却又警觉不对,道:“不是,不是,殿下明鉴,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请殿下明察。” “本宫给员外郎思量的时间,员外郎不必急着回答。” 林西说完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汪桥,道:“汪院使可能查出他体内是否被下了蒙汗药之类的迷药?” 汪桥面露为难之色,道:“回殿下,这恐怕有些难。” 迷药不是毒药,以古代的检验技术很难查出,汪桥并不是推脱。 “其实查不查得出也无所谓,我心中已然有数。汪院使帮我检查一下,死者体内可有狼毛。” 汪桥为难地说道:“殿下,这要如何检查?” 林西淡淡地说道:“开膛破肚。”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他们还从未听闻查案要将尸首开膛破肚的。 “诸位莫不是以为本宫这般做是对死者不敬?” 众人对视一眼,虽然未曾说话,但表情已经告诉林西答案。 “恰恰相反,我这般做目的是为死者伸冤,还死者一个公道,这……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敬!” 林西的话铿锵有力,就像一击重锤敲击众人心上,让他们久久无法回神。 过了好一会儿,林西方才再次出声,道:“汪院使可愿意执刀,为他讨一个公道?” 汪桥沉吟了一会儿,点头说道:“臣遵命。” 这个时代并没有专业的手术刀,但汪桥还是有一套工具,虽然没有手术刀美观,但用起来相差不多。 经汪桥检查,死者胸腔内确有毛发,不过只集中在一个地方。 确定自己的想法后,林西让汪桥又缝合好刀口,吩咐人将尸体送出宫,找个地方单独保管,林西便带着众人一起进了正殿。 “诸位坐吧。”吩咐春喜给众人上茶,林西看向胡高,道:“劳烦员外郎将所有死者的资料拿给我。” 胡高连忙应声,将手上的案卷递给林西,道:“殿下,这是此案的案卷,截止到昨天侦办的记录都在这儿。” 林西点点头,将案卷拿了过来,仔细翻看着。 林西看得出神,直到所有案卷全部看完,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看案卷,员外郎带人走访了死者身边所有人,却未曾找到四人的关联,是吗?” 胡高有些神思不属,林西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连忙说道:“殿下,微臣无能,还请殿下恕罪。” “不说旁人,单说光禄寺少卿常伟志和督察院经历胡辉民,他们两人是同年参加春闱,而且都是榜上有名,不同的是常伟志是二甲进士,而胡辉民是三甲同进士。” 胡高一怔,随即请罪道:“殿下恕罪,微臣疏忽,并未察觉。” 林西并未说话,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胡高被看得一阵紧张,冷汗不知不觉间冒了出来,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跪下时,林西移开了视线。 “四人老家相距甚远,若有关联,也定是在入京之后。杨指挥使,待会儿你去吏部查一查案卷,看看另外两人是否也在同年参加春闱。” 杨潇领命道:“是,殿下。” 林西再次看向胡高,问道:“案卷中写到,案发现场杂乱不堪,桌倒椅翻,东西散落,可是真?” 胡高如坐针毡,听林西问话,忙答道:“回殿下,确实如此。” “不对。”林西直接否定了胡高的话,道:“那只是假象。” 紧张的胡高只听到了‘不对’两个字,焦急地解释道:“殿下,现场确是如此,微臣并未撒谎,跟随微臣去查办此案的差役,都能为微臣作证。” “员外郎不必紧张,我并未说你撒谎,不过现场确实有人撒了谎,这个人就是凶手。他故意将现场弄得杂乱不堪,就是制造两人打斗的假象,而事实并没有。” 见林西如此笃定,汪桥好奇地问道:“殿下为何会有此判断?” 林西笑了笑,不答反问道:“汪院使是除我之外,观察尸体最仔细之人,可有发现有何异常?” “这……”汪桥皱眉回想了一下,无奈地笑着说道:“还请殿下明示。” 林西看向杨潇,问道:“杨指挥使,若两人纠缠、打斗,身上何处的伤最多?” “手臂,打斗之人会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防御。” “没错。可尸体手臂上只有一处利爪的抓伤,还是在左臂上,我刚刚查看过他的双手,右手上的茧多而厚,说明他并非左撇子,若是要防御,也应该是抬起右手才对,这是一处疑点。” “也有可能凶手在他左侧。”杨潇提出猜测。 “确有可能。”林西点点头,认同了杨潇的猜测,道:“所以我们来说说第二个疑点。若确如员外郎所说,案发现场桌倒椅翻,那边说明两人缠斗时间不短,可他身上除了几处擦伤外,却并没有碰撞导致的淤伤,这是否有些不妥?” 杨潇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道:“不妥,大大的不妥!” 而此时汪桥也反应了过来,不禁赞叹道:“殿下洞察秋毫,臣等佩服!” “之前我曾询问过汪院使,死者身上的伤是死前伤,还是死后伤,汪院使说是死前伤,所以我可以由此推定,死者是在失去意识后,被凶手杀害,诸位应该没有异议吧?” 在场众人摇摇头,表示赞同林西的话。 “既如此,我来说说这第四个疑点。就死者胸口的伤口来看,若是凶手真的是狼妖,那应该是他伸出利爪刺进死者的胸口,然后以这个方向在他胸腔内搅了一圈,若是真要留下毛发,那应该是分散的。” 林西边说,边比划着,随后接着说:“而之前我让汪院使打开了死者的胸腔,确实找到了一些毛发,却只集中在一处,显然这是矛盾的。” 杨潇听完林西的话,皱着眉头说道:“殿下的意思是,那些狼毛是有人事后放进死者体内?” 林西点点头,道:“刚刚我也看了其他伤口,并未发现狼毛,想来是被仵作清理了出来,好在胸腔内的狼毛没被清理,否则还真下不了结论。” 汪桥接话道:“所以狼妖是假,这一切幕后黑手设下的阴谋。” “显而易见。凶手定制了一副特殊的凶器,形如利爪,锋利无比,能轻易刺穿人的身体。他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给死者下药,且没有防备地喝下去,很有可能凶手是他们认识且熟悉的人,所以找到他们几人的联系,是侦破这起案子的关键所在。” 杨潇闻言起身说道:“属下这就去吏部。” “莫要心急,我还没说完。”林西好笑地看着杨潇,道:“你让人去案发现场看一看,看看门窗上是否有新鲜的刮痕,在什么位置,附近草丛可有很细的绳子。切记,定要仔细观察。” “是,属下谨记。” “嗯,暂时就这些,你先去办吧,我再研究一下案卷。” “是,属下告退!” 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抬眼看向胡高,道:“员外郎多日奔波,实在是辛苦,索性就在东宫住下吧,也好与本宫好好讲讲案子。” 胡高心里更加惶恐,道:“殿下言重,为朝廷办事,是微臣分内的事,实在谈不上辛苦。况且微臣身份卑微,怎能留宿宫中,这不合规矩。” “本宫未曾大婚,这东宫中也没有宫女,员外郎留下又有何不可?” 不给胡高拒绝的机会,林西看向春喜,道:“收拾间客房,让员外郎住下。” “是,殿下。” 春喜从头看到尾,虽然还有些许地方摸不着头脑,却也大致明白了。这胡高和季秋一样,进东宫的目的不纯,很有可能是心怀不轨,听到林西的吩咐后,很快便了解了他的意思。 春喜来到胡高近前,道:“员外郎请。” 胡高虽然万般不情愿,可在这东宫之中,他根本没有话语权,就好似他的顶头上司江淮一样,最后还不是被送进了死牢。相较于牢房,住在东宫应该要舒服许多。 胡高起身行礼道:“谢殿下隆恩。” 被人软禁了,还要感恩戴德,这就是权势。 “员外郎为林国鞠躬尽瘁,本宫自然不会亏待员外郎。”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员外郎莫要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好好思量思量,我等你的答复。” 胡高自然明白林西话中的意思,道:“是,殿下,微臣告退!” 胡高刚刚离开,殿外便走进来一名锦衣卫,行礼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何事?” “方才属下奉命在外巡视,发现数名内侍和宫女在外鬼鬼祟祟,属下便将其带了回来。” “仔细查问,看看他们都是哪个宫的奴才,让他们主子过来领人。” “是,殿下。” 待锦衣卫出门,汪桥方才出声说道:“殿下为何会怀疑那仵作?” “汪院使,你看我这面相,可是凶神恶煞?” 汪桥摇摇头,道:“殿下的相貌是诸多皇子中最拔尖的。” “我方才问话的语气重了?” 汪桥再次摇摇头,道:“殿下语气温和。” 林西淡淡地笑了起来,道:“我既不是凶神恶煞,语气又不重,他若不心虚,何至于此?” “殿下说的是。”汪桥顿了顿,接着问道:“那殿下为何怀疑员外郎?” “我只让杨潇去拿案卷,和抬尸体回来,并未吩咐带办案的官员和差役,他们跟来要么是父皇指派,要么是自我举荐,我更倾向后者。那仵作虽然上了年岁,却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模样,干不了大事,所以身边得跟着一个给他吃定心丸的人,这个人除了员外郎,不做他想。” 汪桥由衷赞叹道:“殿下英明!臣佩服!” “这次还多亏了汪院使,不然我说的话很难让人信服。” “辅佐殿下,是臣分内之事,以后殿下有何事,尽管吩咐便可。” “别人不好说,但我是真离不开汪院使,故而以后麻烦汪院使的地方多着呢。” “是,臣定当竭尽全力!” 两人说话间,殿外传来通禀,道:“主子,庆公公求见。” “进。” 话音刚落,余庆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多谢殿下。” “庆公公来此,可是父皇有事吩咐?” 第29章 第29章 “庆公公来此,可是父皇有何吩咐?” “皇上吩咐,在殿下查案期间,由奴才侍候左右。” 林西闻言愣了愣,随即苦笑着说道:“父皇这是派庆公公过来监督我呢。” 余庆唯恐林西误会,连忙解释道:“皇上这么做是担心殿下的身子,并无他意。” “庆公公,父皇待我如何,我心知肚明,你根本无需解释。我只是怕父皇身边少了庆公公会不习惯。” 听林西这么说,余庆松了口气,道:“只要殿下安然无恙,皇上就能安心处理国事,定事半功倍。” “那这段日子就劳烦庆公公了,也让春喜跟你好好学学。” 听懂林西的意思,余庆看了看春喜,笑着点点头,道:“殿下放心,奴才定好好教他。” 春喜闻言连忙行礼,道:“春喜谢过庆公公。” 余庆受了他的礼,道:“只要你好好侍候殿下,对殿下忠心,与我来说,便是最好的谢礼。” “庆公公放心,奴才誓死追随殿下!” 余庆点了点头,道:“殿下听闻案件有了线索,可否说于奴才听听。” “正巧有件事要麻烦庆公公。我想提审死者的家眷,极其相关人员,还得劳烦庆公公跑一趟,将这些人带入东宫。” 余庆微微蹙眉,担忧道:“殿下,狼妖案本就是冲着您来的,若是那些人中混入刺客,岂不是给了他们机会?若皇上知晓,定不会应允。” “庆公公的担忧不无道理。未免那些人铤而走险,我还需要一个帮手,这人首先要确保不是幕后凶手的同党;其次要武功高强,能确保我的安全;再次要思维敏捷,能明白我的意思。”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庆公公,焦指挥使可回了广宁?” 余庆怔了怔,随即明白了林西的意思,道:“回殿下,焦指挥使向皇上告假,要休沐半月,陪伴老国公,算算日子,应还未回广宁。” “那就劳烦庆公公跑一趟,将我的意思禀告父皇。” “是,殿下。” “劳烦汪院使陪庆公公走一趟,将案情进展如实告知。” “是,殿下。” 汪桥和余庆一起退出大殿,在去御书房的路上,汪桥将之前他们的发现详细地说给余庆听。 余庆听后,不禁一阵讶然,道:“这些都是殿下发现的?” 汪桥点点头,忍不住赞叹道:“殿下洞察秋毫,思维缜密,实在天赋异禀!想来这起案子在殿下手中,不日便可侦破!” 余庆嘴角含笑,道:“殿下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啊!” “是啊,殿下韬光养晦多年,如今终于崭露头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若是殿下能有副好身体,定能成为千古一帝。”余庆转身看向汪桥,深深地弯下腰去,道:“殿下就拜托汪院使了!” 汪桥见状鼻头一酸,也朝着余庆拜了下去,道:“我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两人相继起身,又相视而笑,没再多说,径直走向御书房。 林西正仔细查看案卷,殿外传来春财的声音,道:“殿下,奴才有事禀告。” “进。” 春财躬身走进大殿,道:“殿下,皇上派人来清点库房了。” 林西抬头看向春财,道:“人呢?” “就在殿外。” “让他进来。” 春财来到殿门前,将人请了进来,来人有些面生,长得十分俊俏,属于男生女相,看打扮应该也是太监,只是林西没见过,不能对号入座。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谢殿下。” “你叫什么,为何看着有些面生?” 林西来了也有一个半月了,去御书房也不是一次两次,却从未见过这个人,想来应该不是常伴林扈身边的人,他这么问也并无不妥。 “回殿下,奴才叫关胜,是内官监掌印太监,这是奴才的令牌。”关胜从怀中拿出令牌双手奉上。 春喜连忙接了过来,呈到林西面前。 “关胜,你的名字我记下了。”林西转头看向春喜,吩咐道:“春喜,你去帮着关公公清点,务必做到核对清楚,一件不能遗漏,可明白?” 春喜哪能不明白林西的意思,道:“主子放下,奴才保证将库房所有东西都清点得明明白白。” “去吧。” 春喜将令牌递还关胜,道:“关公公请。” 关胜偷瞧了林西一眼,跟着春喜退出大殿。 关胜的举动让林西有些奇怪,却并未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搜索剧情发现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模样和作者描述一致,应该不会错,只是他和原身并无交集,也不是林玖那边的人,只忠心于林扈,也就是保皇党。 林西并未在关胜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再次拿起案卷看了起来。 下午时分,林西吃过午饭后,在余庆的监督下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待他睡醒,听春财禀告,焦战已然进宫,正在正殿等候。 林西整理好衣冠,拿着案卷来到正殿,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其间的焦战。 听到脚步声,焦战看向殿门,见林西走了过来,连忙起身道:“臣焦战参见太子殿下。” “焦指挥使免礼,请坐。” 两人相继入了座,余庆则站在林西身后侍候。 “听闻指挥使正休沐,在家陪伴老国公,打算何时回广宁?” 焦战抬眼看了看余庆,道:“回殿下,臣本打算明日回广宁,只是皇上下旨让臣暂留京都,协助殿下查案,保护殿下安全,故而回广宁一事暂缓。” “既如此,那今后的一段时日便劳烦指挥使了。” “殿下客气,这是臣分内之事。” “指挥使应该对狼妖案有所耳闻吧。” “确有耳闻。不过一月已有四人被杀,且是被挖心而死,手段残忍至极。” “指挥使以为这案子是否真如坊间传说为狼妖所为?” 见林西嘴角含笑,焦战心中有几分讶异,狼妖案闹得京都人心惶惶,不止百姓多加揣测,就连朝中大臣也开始动摇,于林西来说,这或许会是灭顶之灾,可他如今却能如此淡定,不得不让人另眼相待。 “这世间哪有什么邪祟,不过是人在耍弄手段罢了。” 听焦战这么说,林西满意地点点头,道:“指挥使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没让我失望。” 焦战闻言心中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道:“多谢殿下抬爱。” 林西刚要说话,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看到杨潇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杨指挥使可是查到了什么?” “回殿下,属下去吏部调取案卷,发现常伟志、胡辉民、高淳、吴德明,皆是朝晖元年参加春闱,其中常伟志考中二甲进士,胡辉民考中三甲同进士,其他二人皆落榜。” 林西点点头,道:“看来我的猜测没错,他们确实是在那时开始有交集。杨指挥使可知外地赶考的学子通常会住在何处?” “据属下所知,有条件的学子大多会住状元楼,那里距离贡院最近,每年春闱只入住参考学子。无条件的,便会在西城住宿,那里的客栈房价较低。” “西城啊。”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我没记错,死者高淳的客栈就开在西城,还有吴明德的药材铺也在西城,再加上他们家境一般……看来杨指挥使要再跑一趟了。” 杨潇瞬间领会,躬身领命道:“是,属下这就去。” “等等。杨指挥使在查问时,问一下当年可有学子无故失踪,或者死亡。” 杨潇一怔,随即说道:“殿下是怀疑当年有人因他们而死,如今他们被杀,是有人在复仇?” “不无可能。” “可此案分明是有人冲着殿下而来,又怎会是有人复仇?” “这矛盾吗?杨指挥使没听过栽赃嫁祸,祸水东引?” 杨潇被问得一愣,不禁陷入沉思,随后躬身说道:“属下受教,属下告退。” “辛苦杨指挥使。” 见杨潇离开,焦战忍不住出声问道:“听方才殿下所言,似乎案情有重大进展?” “确实有些许进展,当不得‘重大’二字。” 林西将之前的发现讲给焦战听,既然让他帮忙,就没必要隐瞒,毕竟他搅了焦战和林玖的好事,以致他们俩并没有搭上线,所以林西才放心将焦战带在身边,一是培养革命战友情,二是避免他们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勾搭上。 见焦战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让林西有些奇怪,出声叫道:“指挥使,指挥使……” 焦战回神,连忙躬身说道:“殿下恕罪,臣不是有意冒犯。” “无妨。如今查到四人的关联,再顺着这条线继续查,想来案件很快便能突破。” “殿下洞察秋毫,臣十分佩服!殿下若有事,直接吩咐便可。” “待会儿我会对死者的家眷进行问询,避免有人心怀不轨,期间的安全问题便交由指挥使。” “殿下是怕凶手混入其中,对殿下不利?” “凶手费尽心机制造狼妖案,又在京都散播谣言,不过是他幕后的主子窥视我这太子之位,而杀掉我,便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他们不会没有准备。” “殿下的意思是他们笃定了殿下会接手此案?” “非也,是他们得知了我要接手此案的消息。在十日之前,我曾提出接手此案,还让刑部侍郎江淮带着案卷来东宫,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不可能没收到消息。既然我再次接手此案,问询死者家眷十分必要,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故而要麻烦指挥使。” 余庆闻言眉头皱紧,道:“殿下早就预料到他们会动 第30章 第30章 “殿下早就预料到他们会动手?” 见余庆的眉头紧锁,林西连忙安抚道:“庆公公不用紧张,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更何况审问时我可以不露面,由指挥使代为问话,这样便可确保万无一失。” 听林西这么说,余庆总算松了口气,道:“殿下,案子可以慢慢查,奴才必须确保您的安全,否则奴才没法和皇上交代。” “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有了林西的保证,余庆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 “主子,锦衣卫千户肖虎求见。”门外传来春禄的禀告声。 “让他进来。” 脚步声响起,肖虎从殿外走了进来,来到殿前行礼道:“锦衣卫千户肖虎参见太子殿下。” “肖千户不必多礼,此行可有发现?” “回禀殿下,属下将四处案发现场全部盘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殿下所说的痕迹。” “未发现?”林西微微皱眉,自顾自地说道:“这般说来,当他们发现尸体时,那凶手应该还在房内,只是藏在暗处,进来的人并未发现,或者……” “密室!”林西和焦战不约而同地说道。 林西看向焦战,笑着说道:“英雄所见略同!恐怕肖千户还得去案发现场一趟,派人仔细搜索,任何一处都不可放过,我觉得这条密道里有着重要线索。”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林西转头看向余庆,道:“庆公公,你跟着一起去吧,务必仔细些。” 余庆犹豫了一瞬,还是应了下来,随即看向焦战,道:“那殿下的安危便交给焦指挥使了。” “公公放心,有我在,定保殿下平安。” 余庆和肖虎对视一眼,转身离开了大殿。 待两人走远,林西不禁长出一口气,道:“庆公公在,就好似父皇也在,多少有些不自在,现在就舒服多了。” 瞧他这副模样,不似方才的老成,有些俏皮狡黠,这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该有的模样。 “确实有些压力。” 焦战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话,虽然他是正三品武官,而余庆只是正四品宦官,但余庆自小便跟着林扈,其情分不是别人能比的,莫说是他,便是官至一品的大臣,见了余庆也得客客气气。 “殿下打算何时审问死者家眷?” “指挥使稍待,来人。” 听到林西的召唤,春禄连忙从殿外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死者的家眷都到齐了吗?” “回主子,一炷香之前便已到齐,现正在偏殿候着。” “你派人去将寝殿的屏风搬过来,就摆在焦指挥使身后。” “是,主子。” 屏风很快搬了过来,按照林西的意思,摆在了焦战身后,林西起身走了过去,这屏风的上方是镂空的,正好能看到焦战前方的空地。 指挥着内侍将屏风摆好,林西来到焦战身边,看看两人的身高差,道:“指挥使稍稍弯一下腰。” 焦战顺从地弯下了腰,林西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叮嘱他要问什么,该如何问,一边说一边想,一边补充,说得非常详细。 “指挥使可听明白了?” 焦战点点头,随即站直身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无意间看到焦战的耳朵通红,林西不禁愣了愣,随后问道:“焦指挥使怕痒?” 焦战闻言脸色一僵,心中有些微恼,道:“殿下,正事要紧。” 林西轻笑出声,道:“没想到咱们神勇的焦指挥使,竟然……” “殿下!”焦战羞恼地打断林西的话。 林西见状连忙收敛笑容,干咳了两声,道:“指挥使放心,这里没有旁人,我定替指挥使保密。” “殿下!” 见焦战有恼羞成怒的迹象,林西连忙转移话题,道:“开始,咱们现在就开始!” 林西招呼春禄,把人又过一遍,男的由锦衣卫搜身,女的由宫女搜身,所有人身上除了衣物,不许佩戴任何饰品,确保就算人群中有刺客,也没有武器可用。 待搜身完毕,让他们以家为单位,一家一家的进。 首先进来的是第一个被害者光禄寺少卿常伟志的家眷,三男三女,年龄不一,看打扮有主人,也有仆人。 为首的是一名妇人,大约三十五岁左右,温婉端庄,看做派应该是常伟志的夫人。 众人刚想行礼,焦战便出声制止,道:“本官并非太子,乃是广宁指挥使焦战,特奉太子之命过来问话,你们无需行礼了。” 众人相互看了看,为首的妇人应声道:“是,大人。” “与本官说一说,你们都是什么人,与常大人是何关系?” 率先开口的依旧是妇人,道:“民妇是老爷的正妻许氏。” 妇人身后的少女偷瞧了焦战一眼,怯生生地说道:“我……我是爹的女儿,叫常莺莺。” “奴家花海棠,是老爷的妾室。” 这花海棠说话时,眼睛竟直视焦战,甚至带着几分魅惑的意味,看得屏风后的林西打了个哆嗦,心中暗道:“对谁献媚不好,偏偏对这个不能人事的家伙……” “小人是府上的管家,名叫张富贵。” “小人是府上的家丁,名叫张小财。” “小人是府上的小厮,名叫李旺。” 张富贵年纪大些,四十岁左右,张小财和李旺二十岁左右。 “常大人被害当晚,是谁第一个进入的房间?” 张小财本能地看了看张富贵,答道:“回大人,是小人。” “详细说来。” “是,大人。” 张小财沉吟了一会儿,道:“老爷出事当晚,小人正当值,大约亥时中,小人突然听到大叫,还有砸门声,从老爷书房的方向传来,小人便带着人跑了过去,见李旺正在砸门,便上前询问情况,李旺说听到大人的惨叫声,叫门也没人应。我们担心大人出事,便决定撞门进去。撞了几下,门就开了,小人因为用力过猛,止不住身子便摔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了大人的尸体。” “这般说来,是李旺先发现的异常。” 张小财点点头,道:“没错,当晚是李旺侍奉大人。” “李旺,你除了听到常大人的惨叫外,还听到什么声响?” 李旺摇摇头,道:“回大人,小人就只听到老爷的惨叫,其他什么都没听到。” “常大人是何时进入书房,中间可有人进去过?” “回大人,老爷是晚饭后便进了书房,大约酉时中,期间夫人、小姐、花姨娘都去找过老爷。” “你们找常大人所为何事?” 许云答道:“我和莺莺过去,是和老爷商议莺莺的婚事。” “婚事?”焦战看向常莺莺,道:“常小姐可曾及笄?” “尚未。老爷在莺莺尚在襁褓时,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只是时过境迁,那家人没了音信,眼看着莺莺马上就要及笄,我怕因此耽误了莺莺,便想和老爷商量退了这门亲事。” “既然对方杳无音讯,又怎么退婚?” 许云抬头看了焦战一眼,脸上似有为难之色,道:“大人,这与案件有关吗?” “本官既然问,那自然是与案件有关。” 许云叹了口气,道:“过去八年两家没有来往,老爷派人去找,也没能找到人,本以为他们死了,这门亲事也就算了。 可今年年初,与莺莺定亲的孩子却突然出现,他孤身一人来到府上,拿着当时老爷写下的婚书,言之他的父母已经相继病逝,现在无依无靠,只能来投奔我们。 我和老爷膝下只有一女,想着让他当上门女婿,也是件好事,也就让他在府上住下。一开始还好些,他谦逊有礼,又有些才学,我和老爷很是满意。哪知时间一长便暴露了本性,竟和府中的丫鬟私通,一气之下,老爷便撕了婚书,将人赶了出去。” “既然婚书已经撕了,为何还要商议退婚?” “大人有所不知,那人就是个无赖,非说我们是因他父母双亡,才要悔婚,不仅四处散布谣言,还多次上门闹事,府上被他闹得鸡犬不宁。我去找老爷,就是问问老爷有何打算。哪曾想老爷竟……竟惨死家中,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可如何是好?” 说到伤心处,许云忍不住流下泪来。 常莺莺见状也红了眼眶,连忙劝慰道:“母亲别哭,您还有莺莺,莺莺定好好孝敬母亲。” 林西小声说道:“指挥使问清和常小姐定亲的是谁。” “与常小姐定亲的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他叫刘崇,被我们赶出府后,住在城西的吉祥客栈。” “吉祥客栈?”林西忍不住小声重复道。 焦战没有看过案卷,案情也是听林西说的,不过对吉祥客栈还有有些印象的,因为死者高淳就在城西开了家客栈,巧合的是也叫吉祥客栈。 “这个刘崇除了那一纸婚书外,还有什么能证明其身份?” 许云愣了愣,随即答道:“他在老爷的询问下对答如流,又有那份婚书,身份应该没有问题。您这么问,是怀疑他的身份?” “婚书是死物,可以抢夺、偷盗。人是活的,可以交友、访亲。若有人真要假扮,也不无可能。” 许云似是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看向焦战,道:“大人怀疑他是杀害我家老爷的凶手?” “若他身份有假,却来攀亲,摆明是图谋不轨。原本伪装得很好,只是本性难移,不仅让你们抓住了错处,还被赶出了府。眼看着计划泡汤,他怀恨在心,杀害常大人,也不无可能。” “造孽啊!真是造孽!这个畜生,我要杀了这个畜生!”许云忍不住哭了起来。 听到这儿,林西小声嘀咕道:“这个刘崇确实可疑,但……” 第31章 第31章 “这刘崇确实有嫌疑,但……” 林西的话说半截留半截,让焦战心里痒痒的,很想知道那半截话到底是什么,只可惜林西那边却没了动静。 焦战微微皱眉,眼底不自觉地浮现出不满的神色。 一直在留意焦战的花海棠见状,拉了拉许云的衣服,小声说道:“夫人别哭了,大人都不耐烦了。” 许云一怔,抬眼看向焦战,见他眉头皱起,不禁擦了擦眼泪,道:“大人见谅,民妇也是悲从中来,没想到会引狼入室。” 焦战见他们误会,却也没有解释的打算,看向花海棠,道:“花姨娘为何去常大人书房?” 花海棠往前走了两步,这两步走得扭腰摆臀,矫揉造作,看得林西直辣眼睛。 “大人有半月未曾去海棠房里,海棠心生惶恐,便去书房问问,可是海棠哪里做错了。” 许云见状脸上顿觉无光,恼怒道:“花姨娘,老爷虽走了,但你还是常家人,若是毁了常家声誉,我便是把你打死,也没人会说半个不是。” 花海棠瞥了一眼许云,道:“常夫人,我既不是奴身,也没卖到你们常家,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许云被气得脸色通红,道:“花海棠,老爷生前待你不薄,你怎能这般厚颜无耻!” “待我不薄?呵。”花海棠冷笑一声,道:“我原以为遇到了个真心人,哪曾想他和别的男人并无区别,玩腻了就再找新的。而且在所谓的官家,不是要守这规矩,就是那规矩,哪有我以前过的日子逍遥快活。想我花海棠,想去哪儿,去不得,偏偏被这个臭男人迷了心智。现在他死了,我也自由了,老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听花海棠说话,林西总觉得有几分怪异,猜想着她以前到底是何种身份,仔细搜索了一下剧情,却没有找到这个人。林西不禁在心里泛起了嘀咕,如果这是一本书的话,那他的到来注定会偏离剧情,那么现在又是谁在动笔,自己又起到了什么作用? “你在做常大人妾室之前,是做什么的?老家在何处?” 花海棠听焦战同她说话,顿时扬起笑脸,道:“大人,奴家之前是开客栈的,自家客栈,想几时开张,就几时开张,想收几个客人,便收几个客人,那日子逍遥自在得很,比大人可强多了。大人若是有意,可虽奴家去大漠,奴家保证让您乐不思蜀。” “放肆!”春禄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喝止,道:“这里是东宫,不是秦楼楚馆,若再有出言不逊,以冒犯皇家论处!” 花海棠不服气地瞥了一眼春禄,道:“不说便不说,何必这般大呼小叫。” “你!” 焦战看了春禄一眼,道:“你们之中谁最后见的常大人?” 李旺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焦战,道:“回大人,是小人。” “你是何时见的他,都做了什么?” “花姨娘走后,老爷便说茶凉了,让小人换一杯,小人便重新泡了茶送进去,当时老爷正坐在桌案边写着奏折,小人放下茶杯就走了出去。” “你出去后,可是一直在房外候着?” “小人送完茶,突然有些内急,便离开了一小会儿,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你离开了多久?”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人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时还在窗上看到了大人的影子,那时候大人还好好的。” “你只看到了窗上的影子,又怎能确定那就是你家老爷?” 李旺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小人跟随老爷多年,那影子是不是他,小人怎能认不出?” “房间内发生过激烈打斗,而你除了常大人的惨叫外,却没听到任何动静,这岂不是前后矛盾?”焦战提出质疑。 “这……大人,小人没有撒谎,小人确实只听到老爷的惨叫,并未听到其他响动,您要相信小人。” “桌倒椅翻,这么大的动静隐藏不了,而你却没有听到。出现这一情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常大人是在你去如厕的时候,被人控制住,而窗上的影子确实是你家大人,不过他那时已经失去了意识。” 林西躲在后面听着,不禁小声为他点赞,道:“指挥使英明!” 听到他的肯定,焦战垂下了眼帘,眼底闪过笑意。 李旺听得一阵发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那……那声惨叫呢,小人明明听到了老爷的叫声。” “说话声都可以模仿,更何况是惨叫,当时那发出声音的,正是躲藏在房间里的凶手。” “大人的意思是小人撞开门进房间时,凶手就在房间内?”张小财忍不住出了声,道:“这不可能,当时小人只看到了老爷的尸体,并未看到其他人啊。” “当时你撞开门时,即刻发现了常大人的尸体,那时你做了什么?是否立即检查了房间?” 张小财神情一滞,随即说道:“当时小人被吓得不轻,瘫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并未立即检查房间。可门口站了那么多人,窗子又是在里面闩上的,若是凶手想趁机逃出去,我们不可能看不到。” “门口人多,正是他想要的,他提前换好了家丁的衣服,正好可以混入你们之中,这样就可以鱼目混珠,趁机悄悄离开,这也是他为何在得手后,还发出惨叫,引来你们关注的原因。” 林西听着焦战的叙述,忍不住扬起嘴角,他方才只简略地说了一遍,焦战便能将他说的串联起来,还如此清晰地说出来,只能说明焦战确实很聪明。 “指挥使口才不错。” 焦战闻言挑了挑眉,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众人听得一愣,相继陷入沉思,若真像焦战说的,那狼妖一说便不攻自破,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目的就是嫁祸太子,引起恐慌,他们家大人不过是太子之争的牺牲品。 众人不敢深想,纷纷垂下了头。 花海棠扫了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放在焦战身上,道:“大人英明,老爷确实是被人害死的。” 花海棠的一句话,引来所有人的瞩目,包括屏风后的林西。 焦战连忙问道:“你如何得知?” “老爷被害,常府上下都被惊动,奴家自然也不例外,便也过去看看,进书房时,奴家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味,那是一种迷香,叫美人醉,吸入一定量,便会人事不省,就算你在他身上动刀子,他也不会有半点反应。” 焦战紧接着追问道:“你如何得知有这种迷香?” “奴家三岁跟着师父学调香,七岁便已出徒,什么样的迷香没见过。这美人醉之所以稀有,不过是无人知晓配方罢了。” 许云愣了愣,随即质问道:“你之前为何不说?” “之前那个员外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说了实话,说不准就会惹火上身,我又不傻,自然不会多说。” 虽然花海棠看似不像什么良家妇女,但不得不说她很聪明,看人很准。 林西小声说道:“问问她是否能调制美人醉。” “听花姨娘的口气,手上应该有美人醉的配方吧。” 花海棠神色一怔,没想到焦战会这么问,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随即风情万种地笑了笑,道:“大人真是聪明!没错,奴家确实有方子,若大人想要,给奴家一日的功夫,一日之后送至大人手中。” 焦战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道:“既然花姨娘知道配方,那可知除你以外,谁还能调制美人醉?”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花海棠也没了隐瞒的必要,实话说道:“这美人醉是我师父闲暇时偶然配制而出的,除了奴家,如今无人能制。凶手手里的美人醉,十有八九是从我这儿卖出去的。” 许云气愤道:“你居然背着我们卖这种腌臜的东西,还因此害死了老爷,花海棠,你就是杀人凶手!” “呵,许云,别一副大家闺秀温婉端庄的模样,你那点腌臜事,我可是一清二楚。我花海棠虽然举止轻浮了些,却从来不背人,也不偷人。”花海棠意味深长地看着许云。 许云的瞳孔蓦然放大,不过仅仅一瞬便恢复了正常,道:“你这话是何意,莫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花海棠嘲讽地笑了起来,道:“我除了会调香,还会看病,尤其是男人的病。常伟志有病,不能生养孩子,我再三给他确认过,你说你的女儿是哪来的?” “你胡说!花海棠,你血口喷人,我跟你拼了!” 许云恼羞成怒,冲上前就要拉扯花海棠,不过被花海棠动作敏捷地躲了过去。 “恼羞成怒,呵呵呵!其实你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嫁给常伟志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怕常伟志休了你,便背着他找了别的男人,让他做了十几年的绿头乌龟,呵呵!” 常莺莺不敢相信地看着许云,眼泪在眼眶里积蓄,道:“母亲,她说的可是真的?” 许云矢口否认,道:“不是!莺莺,她是何种人,你还不清楚,她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母亲没做对不起老爷的事,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莺莺啊,你没发觉你与老爷长得不像吗?” “你闭嘴!”许云歇斯底里,道:“莺莺,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想离间我们母女关系,你千万不要上当。” “是否胡说八道,夫人清楚,莺莺的父亲也清楚。” “不是的,你撒谎,你这是污蔑!”常莺莺的心明显已经产生动摇,嘴上却极力否认。 “唉,真是无趣!人人为了点蝇头小利,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还是趁早离开吧。” 第32章 第32章 让林西没想到的是,原本是要查常伟志是被谁害死的,没想到案件刚刚有了点头绪,就引出一场伦理大戏,简直是人在屏风后边坐,瓜从天上来啊。 林西仔细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发现管家张富贵眉头紧锁,看向花海棠的眼神有些不对,似乎带着些压抑的仇恨。 “指挥使,你是否发觉这个常小姐与管家有几分相似?” 焦战闻言仔细打量两人,发现正如林西所言,他们确实有几分相像,而且不止他们,家丁张小财和张富贵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够了!”焦战出声喝止。 众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闭了嘴,许云将常莺莺揽进怀里,愤恨地看着花海棠。 “花姨娘,不知那美人醉的香味可以持续多久不散?” 林西闻言小声说道:“这是个好问题,指挥使英明。” 焦战垂下眼帘,遮住眼底闪过的笑意,只是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没能藏住,让花海棠误以为焦战是对他微笑,不由心中荡漾了几分。 她娇媚一笑,道:“回大人,这美人醉的香味在房中至多存留一个时辰,但在人体内却能存留许久,至少能有个七八日吧。” “七八日?若有尸臭的掩盖,花姨娘还能否闻得出?” “自然!奴家没别的本事,就属这鼻子灵得很,您身上佩戴的香囊,便是用的是上好的松香所制,调香人的手艺还算不错,不算辱没了这么好的香料。您身后藏着的那个大人物,身上有股浓浓的药味,想来是经年累月喝药所致,这药味太重,连龙涎香也遮盖不住。” 焦战微微蹙眉,看向花海棠的眼神冷了下来。 躲藏之地被人识破,林西却没有半分紧张,反而对花海棠多了几分兴趣。 花海棠见状笑了笑,道:“大人不必紧张,奴家对争权夺势不敢兴趣,奴家现今只对您感兴趣。” 如此直白的话,让在场众人皱紧了眉,看向花海棠的眼神都带上了鄙夷和厌恶,只有林西例外,这花海棠的性情直率,相较于那些心机深沉的人,倒多了几分可爱,只是她表白错了人。 “这女子倒有几分眼光,指挥使人中龙凤,确实招人喜欢。” 听到林西的话,焦战冷下来的神情缓和了些许,道:“花姨娘,若你再敢对本官出言不逊,休怪本官狠辣无情。” “大人可是嫌弃奴家不是清白之身?” 焦战缓下来的眼神又冷了下去,道:“来人。” 旁边站着的锦衣卫连忙上前一步,道:“属下在。” 花海棠彻底触怒了焦战,道:“把她拉下去杖责二十。” “是,大人。” 两名锦衣卫正要上前,花海棠突然笑了起来,道:“大人还真是不解风情。处子有何好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奴家可不同,保证让大人□□,欲罢不能!” “还不拖出去!”花海棠直接戳中焦战的痛处,焦战的脸黑如锅底。 “是,大人。” 两人连忙上前,却突然感觉一阵晕眩,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其他人也是如此,一阵头晕目眩后,踉跄地倒在地上。 察觉身体异状,焦战心里一惊,警惕地看向花海棠,道:“你下毒!” “大人不必担忧,只是些许迷药和软筋散而已。” 花海棠走向焦战,慢慢探下身子,伸手在他脸上划过,焦战想要反抗,却浑身无力,只能看着她的手慢慢下移,来到腰间,解下他腰间的令牌。 花海棠扬了扬手上的令牌,巧笑若兮地说道:“奴家只想平平安安地走出皇宫,离开京都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并无他想。” “花姨娘稍待。”林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花海棠惊讶地看向林西,道:“你竟无事,怎么可能?” “主子!”倒在地上的春禄大惊失色,若林西有个万一,他们这里的人都得陪葬。 林西安抚地朝他笑了笑,随即看向花海棠,道:“大概是我每日泡在药罐子里,身体多了几分抗药性,所以你的药对我并无太大妨碍。” “确有可能。”花海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仔细打量着林西,道:“太子殿下刚刚闯过鬼门关,应好生歇息才对,这些劳心劳神的事,还是交给那些吃俸禄的官员来办,否则朝廷养着他们作甚?” “花姨娘说得有理。只是本宫这太子之位窥视之人太多,便是本宫体弱多病,注定没几年活头,他们也没耐心再等下去,为了活命,本宫不得不带病上阵,他们不想本宫好过,本宫也不能让他们快活,花姨娘觉得本宫说的可对?” “对,没错!”花海棠感兴趣地看着林西,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能否让奴家给你把把脉?” 焦战连忙阻止,道:“殿下,小心为上!” “指挥使不必担心,花姨娘对本宫并无恶意。”林西扬声说道:“来人。” 花海棠面不改色,静静地站在一旁。 殿外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进殿,却发现殿内人皆歪倒在地,不禁大惊失色,不过见林西安然无恙,又松了口气,躬身说道:“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把他们带下去,好生看管。” “是,殿下。”锦衣卫将众人架了下去。 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道:“花姨娘请。” “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单是这份胆识和胸襟,这里的人都无法与您相比。”花海棠挑衅地朝焦战眨眨眼,跟着林西坐到了一边。 林西伸出手,任由花海棠为自己把脉,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她松开了手,直言道:“殿□□弱,并非天生如此,而是中了毒。” “中毒?”林西搜索剧情,书中没有写原身其实是中毒的事。 “是,这种毒十分罕见,本身毒性并不强,却能让人体弱易病,其实不服药的话,这种毒在体内停留数日,也就慢慢消散。一旦服了药,它就会强化药中的毒素,让殿下的身子越来越弱,直到药石无医。” 林西听得变了脸色,苦笑着说道:“虽然这法子很是阴毒,但不得不说这下毒之人的确聪明!” 生病了谁会不吃药,尤其是他还是皇子,有林扈的宠爱,各种珍稀药材,甚至是药膳,不要钱似的往嘴里灌。而这正是下毒的人想要看到的,他吃的药越多,体内的毒素越多,他所承受的痛苦越多,死得越快。 “殿下说的没错。这方法的确阴损得很,下毒之人明显不想殿下死得太痛快,他想让殿下活得生不如死,可见他对殿下恨之入骨。” “那就劳烦花姨娘帮我解毒。” 花海棠一愣,随即说道:“殿下怎知我能解?” “花姨娘提起这毒时,语气轻描淡写,眼底还带着几分不屑,可见解毒对花姨娘来说轻而易举,我说的可对?” “没想到殿下小小年纪,竟这般会察言观色,佩服佩服!” “没办法,谁让母后去得早,本宫从小便寄人篱下,自然要学会察言观色才能活到现在。” 林西基本可以确定,这下毒之人并非刘娇母子,而是另有旁人,只是到底是谁,他心里没底。 “据说皇上很是宠爱殿下,又怎会有寄人篱下一说?” “父皇日理万机,虽宠爱本宫,却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身为人子,不能为父分忧,已是过错,又怎能时时麻烦父皇,只能委曲求全。” 花海棠看着林西,可以看出他说的是实话,道:“殿下与传言有些不同。” “花姨娘不是最该清楚,传言不可信吗?” 花海棠一怔,看着林西明亮的眼睛,突然有种被看透的感觉,道:“殿下人虽小,却有大智慧。” “承蒙夸奖。” “毒,奴家确实可以解,只是奴家为殿下解毒,有何好处?” “花姨娘有话不妨直说,能应的,本宫不会推辞。” “能应的?难道还有什么比殿下的命更重要?” “当然。比如父皇,比如林国社稷,比如本宫在乎之人,他们都比本宫的性命重要。” “那太子之位呢?” “太子之位亦不可。一,父皇对本宫寄予厚望,本宫不可辜负。二,本宫因受父皇宠爱,树敌太多,若本宫让出太子之位,不止本宫,就连本宫身边的人也会受到株连。,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想本宫好过,本宫也不能让他们快活。” 林西说话直视花海棠的眼睛,会让花海棠有种受重视的感觉,再加上他说的这些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让花海棠很受触动。 “殿下真是有趣得紧,比那榆木疙瘩可强多了。”花海棠边说,边朝焦战看了一眼,道:“奴家可以为殿下解毒,但殿下必须答应奴家一个条件,奴家想在京都开家调香馆,店铺要在东城最好的地段,店内装潢、原材料购买还得殿下破费,当然殿下只需替奴家买第一次的原材料,余下的奴家可自给自足。” “调香馆。”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店铺、装潢、购买原材料、雇佣人手,这些本宫都包了。若店里赔了钱算本宫的;若赚了钱,我们四六分红如何?” “殿下这是想与奴家合伙做生意?” “也可以这么说。毕竟以花姨娘的手艺,调制出的香定会大卖,再加上本宫的支持,可谓如虎添翼,有钱怎能不赚。” “呵呵,奴家就喜欢殿下的爽直!成,就这么定了。”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看看林西伸出的手,花海棠有些诧异,不过她向来不拘小节,伸出手与林西交握,道:“合作愉快。” 焦战看着两人在旁边达成协议,心情极端复杂,本要防备刺客,没想到竟无意招来一个救星,这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殿下,这毒奴家虽能解,但您的身体想要如常人一般,还需数年,甚至十数年的调理,这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所以殿下要做好心理准备。” “为了以后的几十年不用每日喝药汤子,本宫定全力配合。”林西顿了顿,转移话题道:“不过解毒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现下有件事要麻烦花姨娘跑一趟。” “可是有关美人醉的事?” “花姨娘果然聪慧。五日前城西药材铺掌柜吴德明被杀,和常大人死状一致,本宫想让花姨娘去看看尸体,看他是否也中了美人醉。” “好,此事简单。” “还有一件事,劳烦花姨娘回忆一下,都在何处卖过美人醉,最好能说出买家是谁。” “殿下可知京都的鬼市?” “鬼市?”林西摇摇头,苦笑着说道:“本宫常年困于宫中,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故并未听说。” “鬼市在西城,每日夜里开张,那里买的东西,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故而叫鬼市,奴家的美人醉也是在那里卖的。” 林西微微蹙眉,转头看向焦战,道:“指挥使可知鬼市?” “嗯,鬼市是朝廷默许的。”焦战清楚林西在想什么。 “为何?既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要么是来路不干净,要么是使用者目的不纯,为何朝廷还要默许?” 焦战犹豫了一瞬,答道:“鬼市已存世百年,已成定例。” 林西眉头越皱越紧,随后叹了口气,道:“本宫尚且年幼,对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或许待以后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可惜本宫无法出宫,只能劳烦指挥使随花姨娘走一趟。” 花海棠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说道:“那我们何时出发?” 林西无奈地说道:“花姨娘总要为指挥使解了迷药吧。” “忘了,忘了。” 花海棠伸出手,在焦战的鼻下晃了晃,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入鼻腔,真正的提神醒脑,让焦战瞬间精神了。 “去鬼市的事稍候再说,还有位死者的家眷未曾问询。” “也成,反正现在时辰还早,那奴家便等上一等。” 林西看向焦战,道:“指挥使感觉如何?可能继续?” 焦战沉着脸,闷闷地应了一声,他征战多年,所向披靡,没想到竟栽在一个女子手里,而他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心里憋闷得很,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花姨娘可去偏殿等候,这边事了,本宫会派人通知你。” “不用,奴家便和太子一起,躲在屏风后听听。” “不妥。”林西刚想说话,就听焦战提出了反对意见,道:“她的身份很可疑,不能和殿下单独在一处。” 花海棠一听,顿时有些不乐意,道:“大人,若奴家要对太子不利,方才便可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方才是众目睽睽,便是你能杀得了殿下,也绝对逃不出皇宫。现下殿下对你放下戒心,你若趁机给他下毒,然后以去鬼市调查为由离开皇宫,到时殿下毒发,我们便是想抓你,也无处可抓。”方才的戏弄让焦战动了真怒,如今是怎么看花海棠,怎么不顺眼。 “你……你还真是能说会道!”这下花海棠也恼了。 林西见状连忙打圆场,道:“花姨娘,指挥使身负皇命,必须确保本宫安全无虞,紧张些也是情有可原。花姨娘便委屈些,去偏殿歇息会儿,喝喝茶,吃吃糕点,岂不快哉。” 听林西这般说,花海棠倒也没揪着不放,道:“还是殿下会处事,哪像某些人,长得人模人样,偏偏那么爱记仇。” 林西见焦战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连忙招呼道:“来人,带花姨娘去偏殿歇息,好吃好喝侍候着。” “多谢殿下款待。”花海棠得意洋洋地跟着内侍出了正殿。 “殿下为何这般信她?” 林西明知故问:“指挥使为何对她这般反感?” 焦战眉头皱紧,道:“她来路不明,隐藏身份在光禄寺当小妾,明显是另有图谋,她今日定是故意接近殿下,若真如她所说,殿下是因为中毒才会如此,为何太医院的太医完全没有察觉?” “没想到指挥使竟如此关心我的安危,我心甚慰!” 焦战一愣,随即说道:“臣奉命保护殿下,自然关心。” “只为君命?”林西眼底浮现失望之色,道:“倒也是,我与指挥使不过两面之缘,除了君命,应无其他。指挥使,时辰不早了,我们继续吧,花姨娘的事稍后再议。” 焦战看着林西,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来人,带督察院经历胡辉民家眷。” “是,殿下。” 林西重新躲回屏风后,焦战低垂的眼睛闪了闪,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脚步声响起,从殿外陆续走进来几个人,两女男,名男子看打扮,应是府中的下人,低垂着头,紧跟在两名女子身后。 头前走着的两名女子有些扎眼,虽然穿着一身素白,却施了粉黛,而且妆面很浓,就跟刮了好几遍的腻子一样,白得渗人。随着两人进殿,一股刺鼻的香味随之而来,熏得林西直想打喷嚏。 “本官并非太子,只是代太子问询,你们无须多礼。”焦战心情不好,也不想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依次说说你们和胡大人的关系。” 当听到焦战说他不是太子时,那两名女子眼中是藏不住的失望,其中年纪大些的女子开口说道:“请问您是哪位大人?” “本官乃广宁指挥使焦战。” 女子一听喜笑颜开,道:“原来是指挥使大人,失敬失敬!” “回答本官问题。” “民妇张氏,是我家老爷的正妻。”张水莲拉了拉身边的女子,道:“这是我家女儿,名叫胡秀秀,秀外慧中的秀,今年刚十五,还未婚嫁,不知大人成亲了没?”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这家人还真有意思,丈夫惨死,不伤心不难过,不关心案件查的怎么样,就想着推销自己女儿,真是让人无语。不过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焦战确实很受欢迎。 “本官问什么,你便答什么,若再有半句废话,直接拖出去打!”焦战心里原本就有气,这个张水莲又将主意打在他身上,那就是气上加气,若不是有正事要办,恐怕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张水莲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闭了嘴。 “其他人都是什么身份。” “回大人,草民胡忠书,是父亲的长子。” 在张水莲推销胡秀秀的时候,胡忠书一脸羞愧之色,却没有出声阻止,这让林西多了几分兴趣。 “小人胡秋,是经历府的管家。” “小人招财,是经历府的小厮。” “你们之中率先发现胡大人被害的是谁?” 胡忠书开口答道:“回大人,是草民。” “详细说说那晚发生了何事。” 胡忠书沉吟了一会儿,道:“晚饭时,父亲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晚饭也是草草吃了两口,便起身离开了。草民担心父亲身体,便让厨房准备了点心,提着去了父亲的院子。谁知刚走到院门前,就听到一声惨叫,草民一听是父亲的叫声,便急匆匆地进了院子。见招财正拍打房门,只是里面并没有回应,草民担心父亲出事,便提出将房门撞开,进门之后就发现了父亲已经惨死。” “你是说在案发当晚,胡大人有些心神不宁,那他可有说过什么?” “草民当时也有追问,父亲却只是看着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胡大人出现这种异常是何时开始?” “现在想来应是在得知常大人被害后。” 胡忠书这么说,应该是因为胡辉民和常伟志的死状相同,让他联想到了什么。 “据你所知,常大人和胡大人之间可有交往?” “父亲和常大人并无什么来往,不过同样在京为官,应该有过接触,却没什么交情。” “最近你们府上可有来过陌生人?” 胡忠书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前段时间,母亲家的远房侄儿曾过府小住。” 张水莲一听,顿时横眉怒目,道:“胡忠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侄儿过来小住,跟老爷被害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在大人面前多嘴多舌?” “大人发问,我便回答,且说的都是实话,有何不妥?” “胡忠书,你别以为老爷死了,这胡家就是你的了,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只要我和秀秀在,这胡家的财产,你别想拿走一分!” “父亲尸骨未寒,母亲便想着分家产,是否太过了?” 胡忠书脸色涨红,又羞又怒,却始终保持良好的涵养,和张水莲形成鲜明对比,让林西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他们应该不是亲生母子吧。” “肃静!” 焦战用力拍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也包括屏风后的林西。 胡忠书连忙躬身道:“草民失礼,大人恕罪!” “胡公子,张氏可是你亲生母亲?” “回大人,草民母亲早亡,她是草民的继母。” 林西忍不住吐槽道:“怪不得,这打眼一看就不像一家人。” 张水莲口中所谓的秀外慧中的胡秀秀,从见到焦战开始,就直勾勾地盯着他,哪有半点女子的矜持。 见焦战一直询问胡忠书,张水莲心里突然有了危机感,道:“大人,我家老爷定是胡忠书所害!” “张氏,你休要血口喷人!”一直在忍的胡忠书终于爆发了。 “就是你杀的!你嫉恨老爷宠爱我和秀秀,便对老爷起了杀心,那招财就是被你买通的,是你们俩联手害了老爷!” 胡忠书是胡家的长子,也是独子,胡辉民一死,胡忠书便成了这个家的男主人,应该是张水莲想独吞胡家的财产,所以才信口胡诌。 “张氏,你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顾脸面,将你们母女干过的丑事全部说出来,也让大人评评理。” 第33章 第33章 听到胡忠书的话,林西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难道这又是一场伦理大戏?这官场的后院也太乱了吧。” “胡忠书,你不仅杀了老爷,现在还想对我们娘俩动手?大人,我们娘俩没法活了,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呀。” 张水莲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明显是一哭一闹三上吊惯常把戏。 胡忠书被气得脸色铁青,‘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大人,小民要状告张氏私通,求大人为小民做主!” 胡忠书的一句话肯定了林西的猜测,让他一阵无语,这被害人已经死得够惨了,结果凶手还没查清,先给他们每人送了顶绿帽子,他们要是泉下有知,估计能给再气死一回。 “胡忠书,你胡说八道!”张水莲明显变了脸色,随即又嚎了起来,道:“大人,自民妇嫁进胡家,胡忠书便百般刁难,好在有老爷宠爱,才在胡家艰难立足。老爷曾说胡忠书不孝顺,不想将家产留给他,所以他就起了杀心,狠心害死了老爷。如今胡家只剩下我们母女,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她的对手,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满口胡言!”胡忠书被气得嘴唇都哆嗦了,却还是骂不出一句脏话,“大人,不仅张氏与人私通,她女儿也早就没了处子之身,就在前不久,父亲还曾撞见她与男人厮混而大发雷霆。” “妈呀,这是惊天巨瓜啊!”林西只觉得今天的瓜巨多,一个比一个大,这娘俩真是牛啊,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胡说!” 一直在犯花痴的胡秀秀终于回了神,激动地说道:“大哥,我们可是亲兄妹,你怎能这般污蔑我,你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呜呜,母亲,若是我名声毁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闭嘴!”焦战将茶杯扫到了地上,眼神冰冷扫视众人,道:“来人!” 一旁站着的锦衣卫连忙上前,道:“属下在。” “把她们母女拖出去!若她们再敢撒泼,说一个字,打一板子,说一百个字,打一百板子,少打一下,唯你们是问!” “是,大人。” 锦衣卫领命上前,架起两母女就往外拖,张水莲想留下,可碍于焦战的命令,又不敢多说,唯恐因此挨了板子。 可胡秀秀非要作死,挑衅焦战的命令,挣扎着说道:“我不走,你松开,快松开我!” 焦战冷冷地问道:“几个字?” “十个!” “拖出去,打!” “是,大人。” 张水莲见状慌了神,连忙说道:“大人,秀秀还小,不懂事,还请大人饶她一次!” “几个字?” “十七。” “拖出去,打!” “是,大人!” 张水莲一听要挨打,瞬间门傻了眼,大声嚷嚷道:“大人,民妇的夫君可是官身,你怎能说打就打,民妇不服,民妇要告御状!” “几个字?” “一十八。” “加上。她再说,便再加,加到她闭嘴为止,若是打死,本官一力承担!” “是,大人。” 看着焦战冰冷的眼神,张水莲被吓得闭了嘴,任由锦衣卫将她拖了出去。 张水莲消停了,胡秀秀又开始作死,道:“大人,您别听胡忠书胡说,秀秀清清白白,身子是干净的,是他在污蔑秀秀,大人,你要相信秀秀!” 听着胡秀秀的话,在场众人不自觉地数着,包括屏风后的林西。 “三十八。”林西小声嘟囔道。 听到林西的说话声,焦战的眼睛闪了闪,道:“加上。” “是,大人。” “啊!” 殿外的惨叫声,吓住了胡秀秀。趁她愣神的时候,锦衣卫连忙拖着他出了门,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有一日竟然还要考算数,若她再说下去,他们可真就算不清了。 “啊!”又一声惨叫传来,这次是胡秀秀。 听着外面的一重奏,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惹谁不好,偏偏惹这个煞星。” 焦战看向胡忠书,道:“张氏的选房表侄叫什么,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回大人,他叫刘海,前段时间门他和胡秀秀厮混,被父亲赶了出去,现今在何处,小民并不清楚。” 林西小声说道:“刘海?也姓刘?这是巧合吗?” “这个刘海是何时去的,又是何时被赶出去的?” “大约两个月前来小民家中,住了一月有余,父亲遇害前两日被赶出府的。” “胡公子可能将此人画下来?” 胡忠书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小民不才,还是能画的。” “来人,笔墨伺候。” “是,大人。”胡忠书走到在一旁桌子前,拿起笔开始画像。 焦战看向招财,道:“案发当晚,房门被你们撞开后,除了你和胡公子,还有谁在?” “回大人,当时房门在里面上了闩,小人和少爷撞了好一会儿才撞开,那时候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管家也在,还有家丁。” “你们进去房间门后,房间门内是否有打斗的痕迹?” “有,房里的很多东西都翻倒在地,就连老爷最喜欢的茶具也给摔了。” “既如此,在你们老爷发出惨叫前,你为何没有听到响动?” “小人也很奇怪,但小人确实没听到动静。” “在胡大人进书房后,到他遇害这期间门,你可曾离开过?” “小人去过一次茅房,不过时间门不长,也就半盏茶的功夫。” 焦战点点头,并没有再问。 大约一炷香后,胡忠书停了笔,将镇纸拿开,把画好的人像拿了起来,仔细打量一番后,来到了焦战面前,道:“大人,小民画好了。” 焦战把画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道:“来人。” 门外的锦衣卫走了进来,道:“属下在。” “拿着画去给常家人看看,问他们认不认得。” “是,大人。” 待锦衣卫离开,林西小声质问道:“指挥使,本宫还没看过。” 焦战没回应,就当自己没听见,他现在心里还憋闷得慌,总得出口气。 门外的惨叫声停下,焦战再次吩咐道:“把他们带出去。” “是,大人。” 焦战又问询了吉祥客栈掌柜高淳的家人,说词都和常胡两家差不多,只是他们并没上演伦理大剧,让林西暗暗可惜,没能吃到瓜。 还剩最后一家,也是林西唯一验尸的一个,城西药材铺掌柜吴德明的家眷。 进来的只有三个人,一女两男,分别是吴德明的一对儿女,女的今年十七,名叫吴妙儿。男的今年十五,名叫吴方。还有药材铺的伙计,名叫孙六。 焦战驾轻就熟,将之前的几个问题又问了一遍,这次稍稍有些不同,第一个发现尸体的竟是吴德明的女儿吴妙儿。 “那日小弟去了朋友家,只有我和爹爹在家,爹爹晚饭时喝了许多酒,我也怎么拦,也拦不住。后来,爹爹喝醉了,我便扶着他回房休息。安顿好之后,我也回了自己的卧房。后来我被噩梦惊醒,随后又听到了前院传来很大的声响,随后是爹爹的惨叫。我连忙穿好衣服跑了过去,只是房门上了闩,我根本进不去,于是就爬窗进了房间门。” “你的意思是房门上了闩,窗子却是开着的?” “是,民女的力气小,撞不开房门,就去看看窗子是否开着,于是便爬了进去,可未曾想爹爹他……他竟然惨死家中。”说到这儿,吴妙儿红了眼眶。 “从你听到动静,到你赶到现场,用了多大的功夫?” “回大人,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吴德明醉酒前可曾说过什么?” “接连几日,爹爹都心神不宁,似是在担心些什么,不仅将小弟送去朋友家,还为民女张罗婚事。民女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爹爹早就预料到了。” “他可曾向你说过到底发生了何事吗?” 吴妙儿摇摇头,道:“每次我问爹爹怎么了,他总是摇摇头,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随后便叮嘱我以后要多做善事。” “这段日子,可有陌生人去过你家中?” 吴妙儿点点头,道:“吉祥客栈的高老板,曾去找过爹爹。” “吉祥客栈的老板高淳?” “民女不知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高。那日晚上,我身体有些不适,本打算去找爹爹给我看看,却发现爹爹急匆匆地走向院门,我就跟了过去,打开门一看,正是吉祥客栈的高老板。爹爹朝外看了看,神情看上去很紧张,两人说了句什么话,我离得远没有听清,然后爹爹把高老板让进了院子,两人小声说着话,没一会儿高老板又急匆匆地走了。” “他们两个之前是否有过交集?” “吉祥客栈和我们铺子离得不远,父亲时常去那儿打酒喝,若是太忙,也会让我们过去打酒。高老板偶尔也会来药铺抓药,算是相处融洽的邻里关系。” “光禄寺少卿常伟志、督察院经历胡辉民,你爹可曾提起过?” “没有。那是东城的大人物,我们是西城的贫民百姓,怎么可能有来往。”说到这儿,吴妙儿顿了顿,犹豫了一瞬,说道:“或许他们之间门有过来往,但民女并不清楚。” 林西小声说道:“指挥使问问他爹是否有固定时间门去做过某件事。” 焦战重复道:“你爹是否在固定哪个时间门,去做过某件事?” “固定时间门?” 吴妙儿和吴方对视一眼,道:“爹爹每个月的十五都会去城外的普济寺上香。” 皇城外有座山,叫藏龙山,将整座皇城包裹,只留南面为出口。这座大山又分为东西两山,东山是龙头的位置,上有皇家寺庙广恩寺,西山是龙尾的位置,其上也有座寺庙叫普济寺。皇室成员、达官贵人都去广恩寺烧香拜服,而西城的贫民百姓则去普济寺祈福还愿。 听到这儿,林西刚想开口,就听焦战说道:“来人。” “属下在。” “去问问那三家,是否也有每月十五去普济寺上香的习惯。” “是,大人。” 林西愣了愣,随即说道:“指挥使与我真是心有灵犀啊。” 仅是一句话,便让焦战之前积攒的怒气莫名消散,紧紧抿着的嘴角也放松了下来。 没一会儿,出去的锦衣卫便回来了,包括那个拿着画像的,两人依次回禀道: “回禀大人,许夫人说常大人确有上香的习惯,并非十五,而是初一,去的也并非普济寺,而是广恩寺。胡大人也是,每月初一都会去广恩寺上香。” “回禀大人,许夫人说这画像中的人正是刘崇。” 林西小声分析道:“不是十五,而是初一,看来城东的两个每月初一见一次,城西的两个每月十五见一次,他们始终保持着联络。” 焦战点点头,道:“把画像拿过来。” “是,大人。” “把他们送出宫。” “等等。”林西连忙阻止焦战,道:“指挥使让人去知会花姨娘,让她在众人之间门走一遭,看看是否能闻到美人醉的味道。” 焦战闻言连忙叫住正往外走的锦衣卫,招手让他来到近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锦衣卫领命,带着众人退出正殿。 见林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焦战出声说道:“殿下是想用这种方式,将刺客找出来?” 林西笑了笑,道:“看来我和指挥使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指挥使不是一直都怀疑花海棠吗,若是她能将刺客找出来,是否就能消除对她的怀疑,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那若她并未找出刺客,殿下依旧相信她?” “若不是庆公公极力阻拦,要引出刺客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我为诱饵。现今我们将他们过了一轮,却并未发现不妥,只有两种可能,一刺客并未出现,一刺客隐藏极深。我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既然隐藏极深,那便说明他是一步极为重要的暗棋,若无完全把握,他不会暴露自己,所以我们只能另辟蹊径找到他。” “殿下言之有理,却为何答非所问?” 林西闻言不禁苦笑出声,道:“若我说凭直觉,指挥使是否会嗤之以鼻?” 焦战沉默地看着林西,并未做出回应。 林西见状挑了挑眉,道:“指挥使这是默认?” “臣只是觉得殿下并不在乎自身之安危。” 林西看着焦战微微一愣,脑海里重复着他的话,没错,他确实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毕竟他死了也没关系,还能重新回到现实世界,只是林扈呢,他的承诺呢,难道就因为原身死了,便不用再信守承诺了么? 深刻地反省后,林西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道:“或许是因为与我来说,死亡是种解脱吧。” 焦战的眉头皱紧,道:“殿下怎会如此想?” “不说这个,指挥使还是出去看看吧,万一真有刺客,单凭那些锦衣卫,必然会有伤亡,还得靠指挥使出手。” 焦战清楚林西在转移话题,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深深地看了一眼林西,焦战转身离开了大殿。 看他走远,林西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小声吐槽道:“我滴个乖乖,不愧是做过摄政王的男人,这眼神的威慑力简直太吓人了!不对啊,我现在是太子,父皇还活得好好的,我怕他作甚?” 想到这儿,林西挺了挺腰杆,扬声说道:“来人,上茶。” 焦战走出大殿,脑袋里回响着林西的话,平静的心突然有些烦躁,在外征战多年,见过最多的就是死人,他们躺在血泊中,瞪大双眼,死不瞑目,他们哪个不想好好活下去,只是命运不给他们机会,而他凭什么不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 众人被集中在院子里,正发还之前没收的物品,花海棠就在其中,她若无其事地在人群中穿梭,仔细地嗅着他们身上的香气,并未闻到美人醉的味道。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锦衣卫架过来两个人,正是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张水莲和胡秀秀,她们虚弱地哼哼着,脸上涂得脂粉被汗水打湿,花成了一块一块的,看起来狼狈又好笑。 花海棠走进两人,刺鼻的香粉味、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臭汗味,差点把她熏晕过去。 向来对香料极度挑剔的花海棠一下子就炸毛了,她蹲下身看向张水莲,道:“这位夫人,请问你是在哪里买的香粉?” 张水莲虚弱地瞥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猛然想起焦战的命令,连忙闭了嘴。 “夫人,麻烦下次换种香粉吧,不要再荼毒别人的鼻子了。” 张水莲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瞪她,试图将骂人的话,用这种方式传达给花海棠。 花海棠最会察言观色,自然读懂了张水莲的意思,道:“还是算了,像你这种人也就只配这种廉价又低级的香粉。” 花海棠刚要起身,突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她果断回头,又靠近了几分,仔细嗅着张水莲身上的味道。 焦战将这一幕看在眼底,来到一名锦衣卫身前,将他的佩刀拿了过来。 张水莲看着花海棠翻了个白眼,暗暗将她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她擦什么香粉,关她什么事,简直是有病! 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后,花海棠利落地起身,四下看了看,见焦战就在不远处,连忙走了过去,看着张水莲道:“她身上有美人醉的味道。” “你确定?” “确定,她企图用香粉刺鼻的味道掩盖,再加上血腥味,以及臭汗味,就连我都差点忽略过去。” 张水莲见焦战和花海棠看着她在低声说着什么,神情顿时警惕起来,佯装无事地移开目光。 得到花海棠肯定地答复后,焦战命令道:“把她们带过来。” 焦战的话音未落,刚刚还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突然暴起,将架着她的锦衣卫拽开,终身一跃,来到许云身边,扼住了她的喉咙。 “都别动,否则我杀了她!” “母亲!”常莺莺脸色一变,道:“你是谁,快放了我母亲!” 焦战抽出手中兵刃,冷声说道:“既现了原形,你以为还能逃得出去?” “她不止是光禄寺少卿的夫人,还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她夫君死了,还有父亲,若今日她死在这里,就算是太子也不好交代。” 张水莲自然知道身份暴露的后果,只是她还不想死,要努力为自己搏一把,而许云便是她的生机所在。 “胡夫人,我们向来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们是无冤无仇,不过为了保命,我也只能这么做,许夫人见谅。” “只要你俯首认罪,供出幕后主使,本官可以向皇上求情,饶你不死。” 张水莲嘲讽地笑了笑,脸上已经没了之前无知泼妇的模样,道:“既然你们能找到我,便已经猜到我进宫的目的,刺杀太子乃是重罪,皇上岂会轻易放过我,你们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就算你能逃出皇宫,那你的女儿呢?” “女儿?”张水莲看向胡秀秀。 胡秀秀像是终于回了神,虚弱地叫道:“母亲,不要扔下我!” 张水莲脸色变了变,狠心说道:“她不是我女儿,你们要杀要剐,与我无关。” “你以为本官会信?” “若当真是我女儿,又怎会把她教养成这副模样,还让她和男人厮混,她不过是我掩藏身份的工具罢了,信不信由你。” “母亲!”胡秀秀蒙了,不敢置信地说道:“母亲,我是秀秀啊,您的亲生女儿,您怎能为了自己逃生,狠心抛弃我?” “你只是我偷来的孩子,并非我亲生。” “不是,你骗我!” “事到如今,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那你说我亲生父母是谁?” “你是城郊农户的女儿,你父母已经被我杀了。” “你……”信息量太大,胡秀秀的脑袋成功宕机了。 张水莲不再搭理她,转头看向焦战,道:“放我走,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焦战沉默地看着张水莲,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既然你已经暴露,不妨让我多问一个问题,若你实话实说,我便做主放你离开。” 张水莲看看四周虎视眈眈的锦衣卫,道:“你问。” “光禄寺少卿常伟志、督察院经历胡辉民、吉祥客栈掌柜高淳、药材铺掌柜吴德明,是否为你所杀?” “没错,正是为我所杀。我已回答你的问题,现在该你信守承诺。” “好。所有人放下兵刃,放她离开。” 锦衣卫相互看了看,随即慢慢放下手里的兵刃。 而就在张水莲的注意力被吸引时,胡忠书悄悄靠近,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大声说道:“许夫人快跑!” 许云见状狠狠朝后仰头,直接撞在了张水莲的鼻子上。张水莲鼻子一酸,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松了手,许云趁机连忙跑开。 锦衣卫一拥而上,将本就受了伤的张水莲压制住,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被他们五花大绑,像只待宰的猪一样,动都动不了。 焦战将佩刀还给锦衣卫,看向花海棠,道:“你去看看她把美人醉藏在了何处。” 花海棠虽然不满他命令的口吻,却也明白事情的轻重,转身朝着张水莲走了过去,蹲下身在她身上一顿摸索,找到了盘在头发里的美人醉。 焦战看着面前的红色头绳,道:“美人醉便藏在这里面?” “错不了。” 花海棠和锦衣卫要了把匕首,将头绳轻轻割开,里面顿时流出白色粉末,随着粉末地流出,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传来,很淡很淡。 第34章 第34章 当焦战叫人将张水莲架到林西面前时,难得的在他脸上看到了惊讶,这让焦战有种莫名的成就感,不自觉地抿唇微笑,心中暗想:“原来他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焦战完全没意识到,经过短短时间的相处,他对林西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而他的情绪也会随林西的喜怒发生变化。 “竟是她?”林西确实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最扎眼、最让人瞧不上的泼妇,竟然会是隐藏在暗处的杀手,只能说她的演技是真的好,甚至被毒打了一顿,也没有暴露身份,成功将他们所有人都蒙蔽了过去。 焦战点点头,将方才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花海棠大大咧咧地进了殿门,瞥了一眼焦战,道:“殿下,幸不辱命,是否该有些奖赏?” “确实该赏,花姨娘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花海棠四下打量了打量,道:“我现在还没想好,待想好了再禀告殿下。” 自从被扔进大殿,张水莲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林西,眼底的愤恨不见丝毫遮掩。 在她的注视下,林西悠然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两位坐吧,辛苦了一日,也该歇歇了。” 焦战和花海棠各自落了座,春寿分别给他们上了茶,随后便退至一旁。 “花姨娘可曾检查她嘴里有无毒药?” 花海棠一怔,随即起身说道:“殿下要不说,我还真忘了。” 花海棠来到张水莲身前,蹲下身卸掉了她的下巴,手法干净利落,看得出来她会武功,且身手不错。随后她将张水莲嘴里堵着的布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从她缺了半颗地后槽牙里,找到了被做成蜡丸封住的毒药。 花海棠一系列的动作,引起了焦战的关注,更加怀疑其身份。 花海棠将毒药取出,看向旁边的春寿,道:“去取杯热水来。” 春寿看向林西,见他点头,倒了杯热水给她。 花海棠提醒道:“以防万一,你们还是用帕子遮住口鼻为好。” 有了方才的经验,众人哪敢怠慢,连忙掏出帕子遮住了口鼻。 花海棠扫了众人一眼,屏住呼吸将毒药扔进水杯中,很快在高温的作用下慢慢融化,毒药开始融入水中,杯中的水也随之发生变化,竟由透明色变成蓝色,随之而来的便是刺鼻的味道。 “蓝色妖姬?” 见花海棠神色古怪,林西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毒药可有不妥?” “这毒药只要沾上一点,当即便会丧命,用来自杀或者毒杀,并无不妥。”花海棠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不妥的是这毒药是我无意间配置而出,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出现。” 不说花海棠,林西也不禁怔了怔,脸色也变得古怪,问道:“这毒也是花姨娘在鬼市卖的?” “没错。我虽做了常伟志的小妾,每月的银钱却都是有定额的,根本不够花,于是便时常配制些药,或者调制些香,拿去鬼市卖。真没想到这么巧,美人醉和蓝色妖姬竟然是同一人所买。” “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言之尚早。”焦战淡淡地开口。 “大人这话是何意,怀疑我?”花海棠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道:“若我和她是一伙儿的,又怎会将她揪出来,还说出蓝色妖姬是我配制的毒药,大人觉得我傻?” “牺牲一个小喽啰,换取殿下的信任,很值得,不是吗?” “你!”花海棠被气得不轻,道:“大人应该还未娶妻吧,倒也难怪,就大人这榆木脑袋,倔驴一样的脾气,没人愿意嫁给你!” “我平生最厌恶那些水性杨花的女人。”焦战毫不相让。 “你说谁呢……”花海棠被气得脸色涨红,往上挽了挽袖子一副一言不合要开打的模样。 林西见状顿觉哭笑不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不对付? “够了!”林西板起脸,道:“你们可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两人见林西变了脸色,在瞪了对方一眼后,识趣地闭了嘴。 林西心道:“果然有些人就是不能给他好颜色,不然他能开起大染坊。” “去把她的下巴归位,本宫有话要问。” 花海棠重新回到张水莲身前,一拉一推,将她的下巴归了位。 下巴一归位,张水莲便想咬舌自尽,却听到林西说道:“你就不想知道,本宫是怎么找出你的?” “是她找到我,跟你有何关系?你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若不是皇上昏庸,又怎能让你做太子?”张水莲一脸不屑。 春寿闻言疾言厉色道:“放肆!竟敢辱骂太子,罪该万死!” 林西摆摆手,示意春寿退下,淡淡地笑了笑,道:“一无是处的病秧子,描述的倒是挺贴切。既如此,为何你会栽在本宫手里,那岂不是在说,你连本宫这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都比不上?” 张水莲变了脸色,随即说道:“你能抓到我全靠他们,却在这里沾沾自喜,真是恬不知耻!” “那又如何?这只能说明本宫知人善任,否则为何刑部查了月余的案子,到本宫手里就能轻易突破,还抓到了你这颗埋的这么深的钉子。成王败寇,说到底还是本宫赢了。” “是,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你杀了我吧。”张水莲说话时,眼底带着浓浓地嘲讽。 “既然你招都招了,不妨跟本宫说说,为何要杀他们,为何偏偏是他们?只要你答了,本宫便给你个痛快。” “若真让你这个病秧子当了皇帝,那林国的将来只能是亡国的下场,我这么做就是要赶你下台,让真正有能力的人做太子,护佑林国百姓。就算今日我死了,但在他们心里,我是为国为民的英雄,我将会名留青史,而你注定遗臭万年。” “为国为民的英雄?”林西嗤笑一声,道:“若你真是为国为民,又怎会滥杀无辜?难道你杀的那些不是林国人?” “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他们到底犯了何罪,竟成了你口中的该死之人?” 既然她已经认了罪,就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把隐藏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十五年前,他们合谋杀了吉祥客栈的掌柜和他的发妻,以及年仅五岁的女儿,所以他们该死,统统该死!” “他们是指?” “光禄寺少卿常伟志、督察院经历胡辉民、吉祥客栈掌柜高淳,还有药材铺掌柜吴德明,就是他们在十七年前,合谋杀害了吉祥掌柜张有才,和他的发妻高氏、女儿张玉儿……” 十五年前,也就是朝晖元年,常伟志、胡辉民、高淳、吴德明先后来到城西的吉祥客栈,他们都是进京赶考的举人,因为在客栈呆的时日不短,不久便熟识了起来,也因家境相同,有了惺惺相惜之感,还曾发誓若有人能高中进士,定要帮扶其他人。 临近大考,却出了考题被盗一事,皇上下旨大考推迟一月,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几人有些不知所措。手中的银两东拼西凑,也就只够半月的房钱,若是交了房钱,那他们的吃喝就成了问题。不得已之下,他们便想和客栈掌柜商量商量,希望他能通融通融,待大考以后,再想办法将房钱补上。 张有才不是不想通融,只是店中这么多举人,他通融谁,不通融谁,这都是问题,更何况他们一家老小还靠着客栈的营收活命,日子也不好过,所以就委婉地拒绝了四人。 张有才的高氏长得很漂亮,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平日里很少出家门,这日张玉儿突发急症,又是在夜里,高氏急得不行,便抱着女儿来了客栈,被刚好出门的常伟志碰上。 常伟志一见高氏便怦然心动,打听之下竟是张有才的妻子,虽觉得有些扫兴,却贼心不死,一路尾随高氏回了家。待确定家门后,便又回转客栈,只待合适的时机,一尝美人滋味。 这日夜间,客栈内有人打架斗殴,差役将人带走,张有才也跟着去了衙门。常伟志自觉时机来了,径直去了张有才家,欲对高氏不轨。不料张有才很快便回了家,正巧撞上他欲行不轨,便拿起挡门的木棍,一下子将其打晕。 张有才安顿好高氏后,便想将晕死过去的常伟志送至官府,谁知被胡辉民拦了下来。 常伟志半夜起床,惊动了住在隔壁的胡辉民,胡辉民见他鬼鬼祟祟,便一路尾随,来到了一处院落中。 常伟志翻墙而入,胡辉民本想跟随,奈何他个子不高,又力气不够,只能在外面等着。后来他又发现张有才进了院子,便明白了这是张有才的家,等了没一会儿,张有才家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他推着一个板车走了出来,车上竟是先前进了院子的常伟志。 胡辉民以为常伟志因付不起房钱而盗窃,结果被回家的张有才撞上,两人争执下,张有才失手杀了常伟志。他自觉想通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便动起了心思,连忙上前拦住了张有才,想要借此事勒索钱财。张有才听他说完,便知胡辉民也不是好东西,很有可能是同伙,揪住他的衣领就要去报官,争执间张有才被推到,脑袋嗑在了石头上,鲜血随之流出,很快便没了气息。 胡辉民慌了神,拔腿就想跑,突然听到常伟志发出一声呻/吟,他这才明白常伟志并未死,方才只是晕了过去。 胡辉民上前,将常伟志叫醒,便谎称张有才想谋害他,自己这才失手杀了人。常伟志见张有才已死,再看四周没人,便和胡辉民一起将张有才的尸体装进了麻袋,拉到乱葬岗埋了起来。 两人回到客栈一合计,光是他们俩人摊上事怎么行,师兄弟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随后便把这事告知了高淳和吴德明,试图将两人也拉下水。 高淳和吴德明本不愿掺和,常伟志便说客栈里定有不少钱财,还说高氏如何如何美丽。经受不住蛊惑的两人,和他们一起拿了客栈的钱财,还到张有才家中轮/奸了高氏,后又把高氏和张玉儿掐死,同样埋在了乱葬岗。 听完张水莲的述说,林西不禁有些唏嘘,不得不说这四个人渣确实该死,枉他们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竟干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 “你怎会知道这些?你与张有才有何关系?” “我是张有才的妹妹张水莲。我们自小父母双亡,是兄长一手将我拉扯大,那日他们来时,我正好去如厕,才侥幸躲了过去。那些人渣、畜生,他们连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他们该死!” 林西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道:“他们确实该死,不过他们的罪该有林国律法惩治,而不是你动用私刑。你为何不报官?” “报官?若是被他们发现张有才的妹妹是我,定不择手段地谋害,我怎能自投罗网。更何况官府有何用,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制造了多少冤假错案,我要亲手为兄嫂报仇!” “刘崇是谁?” 激愤的张水莲瞳孔蓦然放大,不自觉地转开了视线,道:“他是谁,我怎么知道,问我作甚?” “刘崇只是他的化名。”林西掏出胡忠书画的画像,交给身边的春寿,道:“他在你们胡府所用的名字叫刘海。” 春寿来到张水莲身前,将画像摊开,确保她能看见。 “我不认识。”刘水莲只看了画像一眼,道:“人是我杀的,我认,不要牵连其他人。刘海只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那他为何会出现在光禄寺少卿常伟志的府上,还冒充常莺莺的未婚夫?”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世上长相相似之人不知凡几,仅凭一张画像,你便断定他们是同一人,简直太草率!” “若本宫不知来龙去脉,或许不会联想到这一点,但如今事实脉络已然明了,这些旁枝末节便很容易串联。” 见自己说了这么多,林西依旧不动摇,张水莲心中急躁了起来,道:“不是,他叫刘海,不是你所谓的刘崇,你找这些借口,无非是痛恨我算计你,想要株连与我沾连之人,你就是个昏聩无能、心胸狭窄的小人,我真恨没能杀了你!” “放肆!” 听他这般诋毁林西,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春寿。 林西拦住春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你这般反应,不过是想激怒本宫,让本宫杀了你了事,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他,只可惜本宫虽然体弱多病,却还有点脑子,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张水莲见心思被看透,恼恨地说道:“你真该被千刀万剐!” 张水莲的诅咒,林西一点不在意,就好似她说的是旁人,道:“你说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那胡秀秀的亲生父母呢?他们只是平民百姓,与你有何冤仇,以至于你不仅夺了他们的女儿,还要杀人灭口。” 张水莲不禁一阵语塞,强词夺理道:“想要国家强盛,牺牲在所难免。” “张水莲,听听你说的话,那是两条人命,在你口中说来,却如此的轻描淡写,就好似他们不是人,是随手可杀的牲口。这只是我们已知的,而我们不知的,还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你手中。你满嘴为国为民,却为达目的随意滥杀,还妄想把自己标榜成英雄,真真是可笑至极!你只不过是想为自己的不择手段找个借口,让自己的暴行变得高尚,你才是切切实实的刽子手,不可饶恕!” 张水莲看着神色越来越冷的林西,渐渐变了脸色。 “你可知一国太子的更替会死多少人?几百、上千,甚至动摇国本,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 张水莲不自觉地移开视线,不甘与林西对视,脸色变得涨红。 “本宫不问你幕后主使之人是谁,像他这种只知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本宫瞧不上,他不配成为本宫的对手。” 林西不再理会张水莲,抬头看向春寿,道:“把人带下去吧。” 春寿应声,招呼门口的锦衣卫,将张水莲带了下去。 “啪啪啪。”身旁突然传来掌声,林西转头看了过去,道:“花姨娘,这是为何?” “不为何,就是觉得殿下说得好!”花海棠看向林西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林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花姨娘捧场。” 焦战见林西被花海棠吸引了注意,不自觉地皱紧了眉,道:“殿下不问她幕后主使是谁?” 林西转头看向焦战,笑着说道:“指挥使觉得她会说吗?她被人洗了脑,并非我一番言语便能说动的,既然已经料到了这种结果,为何还要白费口舌?” “看她神情似乎有些许松动,殿下若再多说一些,或许她就被说动了。”焦战直言心中所想。 “她之所以会有所松动,是因为戳到了她的痛处,但以我对她的了解,也就只会说到这儿。若再多说,非但不能继续让她痛,还会让她有了抵抗力,这样只能事倍功半。”林西作出解释。 焦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林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接下来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你们想吃什么?” 花海棠连忙说道:“燕窝,上好的燕窝,最好是血燕。那许氏小气得很,每月就给那点银钱,我连燕窝都吃不起。” 林西点点头,转头看向焦战,道:“指挥使想吃什么?” 提起吃,焦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西咳得停不下来的画面,道:“吃些清淡的就好。” 林西脸上难掩失望,道:“何时指挥使也学会养生了?” 见他这副表情,焦战哪能不明白他心中所想,有些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只是为了他的身体,不能再纵容,道:“近几日身体有些不适,大夫说臣肝火旺盛,故所用饭菜要清淡些。” “你肝火旺盛?”花海棠仔细看着他的脸色,道:“确实有些,不过……” 不给花海棠继续说的机会,焦战打断她的话,道:“本官的事与你无关,不要自作多情!” “我自作多情?”花海棠指着自己的鼻子,气愤地说道:“好好,是我自作多情,不过我保证,以后定会离大人远远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林西自然清楚焦战为何不让花海棠给他看病,唯恐他恼羞成怒,连忙打圆场道:“吃点清淡的挺好,清肠胃,有益身体健康。” 林西随即看向春寿,接着说道:“春寿,你去厨房一趟,按指挥使和花姨娘的要求准备饭菜。” “是,主子。” 春寿走后,林西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轻咳了几声。 焦战见状紧张道:“殿下的药放在何处,臣去拿?” 林西摆摆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滋润了喉咙,顿时觉得好了许多,道:“无碍。我现在能不吃药的,就不吃药。” “殿下,还是命人请汪院使过来吧,以备无患。”焦战依旧不放心,上次的经历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这里有我,无需旁人,我保证定能保殿下安然无恙。” “那就多谢花姨娘了。” “殿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臣劝您慎重!”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林西连忙说道:“若你们不能和平共处,那我会重新考虑去鬼市的人选。” 焦战一听,连忙提议道:“杨指挥使应该快回来了,殿下可以让他去。” “不去就不去,谁稀罕你!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臭男人!” 三人正说话间,殿外传来通传,“启禀殿下,庆公公在殿外求见。” 林西并未应声,而是看向焦战,道:“指挥使,花姨娘用迷药一事,不要向任何人提及,尤其是父皇的人,可明白?” 焦战看了一眼花海棠,沉吟了一会儿,道:“殿下放心,臣不会主动提及,但若皇上问起,那臣只能直言。” 林西听得一阵无奈,清楚焦战还在怀疑花海棠,能做到这一点已是让步,况且林扈问询,他若撒谎,就是欺君,那可是死罪,他这般做也是情有可原。 “请庆公公进来。” 话音落下,余庆进殿,躬身说道:“奴才参见殿下。” “免礼。庆公公可有发现?” 余庆点点头,道:“不出殿下所料,奴才确实发现了密道。” 林西的眼睛一亮,道:“密道通往何处?” “密道通往一处宅院,正巧在东西两城正中的位置。” “那其他三家呢,是否也有此密道?” “回殿下,只有督察院经历胡辉民的书房,以及吉祥客栈的后院中发现密道,其他两家并未发现。” 林西点点头,道:“难怪在有密道的情况下,他们还会在每月的初一、十五相聚一次,原来是密道并非家家有。” “初一、十五相聚一次?殿下可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常伟志和胡辉民每月初一都会到广恩寺上香,而高淳和吴德明每月十五则去普济寺上香,目的大概是秘密接头吧。” “原来如此。” “那所宅院内可有什么发现?” “回殿下,奴才带人仔细搜索过,并未发现任何人,不过确有人居住的痕迹,奴才已让人在那儿蹲守,一旦有人进入,定能将其捉拿。” “庆公公有所不知,案件已经基本查清,刺客也已被捉拿。” 余庆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殿下所言可当真?” 第35章 第35章 “殿下此言可当真?” 余庆身为林扈身边最得用的人,竟犯了质疑主子这样的错,足见他的惊讶。 林西笑着点点头,道:“指挥使,劳烦你跟庆公公说一说,好让他去向父皇禀告。” 焦战应声,将今日发生的事如实相告,隐去了花海棠迷倒众人的事。 余庆仔细听着,脸上表情变换不定,这才一日的功夫,刑部查了一月的案子,就这么轻易被林西破了?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听完后,余庆深深躬下身子,不由赞叹道:“殿下洞察秋毫,奴才深感佩服!” “人是指挥使审的,刺客是花姨娘揪出来的,密道是庆公公及一众锦衣卫找到的,还有在外奔波的杨指挥使,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不过现在说结案还为时尚早,毕竟还有至少一名共犯未能抓到。” 林西的这番话很容易收获好感,至少在场众人此时便是这样的心情,不仅对林西深感佩服,还好感倍升。 余庆抬眼看向花海棠,道:“这位就是殿下口中的花姨娘?” “没错。”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道:“花姨娘,这位是父皇身边的庆公公。” 花海棠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道:“奴家见过庆公公。” “花姨娘不必多礼。”余庆不动声色地审视着花海棠,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竟是解开整件案子的关键,她出现的太过巧合,和富有戏剧性,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林西和余庆相处了一段日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忙解围道:“庆公公,还有一件喜事要劳烦你禀告父皇。” 余庆淡淡地转开目光,道:“殿下请说。” “花姨娘不止是调香高手,还是一名神医,她之前为我诊过脉,找到了我的病症所在,言之能彻底治好我的病。” 余庆闻言一阵怔忪,随即激动地问道:“殿下此话可当真?” 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示意她将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花海棠会意,道:“奴家之前确实给殿下诊过脉,也发现了不妥之处,奴家可以治好殿下的病,不过此事并非一日之功,需几年或许更久的时日去调养,才能和常人一般。” “好好好!”余庆激动地连连点头,眼中竟有泪花闪烁,道:“殿下,奴才要马上将这个好消息禀告皇上,奴才先行告退。” 林西见他这样,心中十分感动,道:“庆公公慢走。” 余庆脚步匆匆地离开,完全没有奔波一日的疲累,近一个月的相处,余庆对林西更加在意,不只是因为林扈的原因,而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听到这样的消息,他怎能不激动。 一炷香后,林扈急匆匆地来了春和殿,不仅额角有汗,还有几分气喘。林西看得心里有些发酸,明白他是听到余庆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来这里,他对原身的爱,真是毫无保留! “儿臣参见父皇。” “西儿免礼。听余庆说,西儿找到一位神医,现在何处?” 林扈虽然这般问,眼睛却看向了殿中的花海棠。 “父皇,这位花姨娘便是儿臣所说的神医。” 花海棠上前行礼道:“花海棠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林扈上下打量花海棠,见她是名年轻妇人,难免有所质疑,道:“你真能治好太子的病?” 不待花海棠说话,林西率先开口,道:“春寿,春禄,你们去外面守着,和值守的锦衣卫说,任何人不得靠近正殿,否则以谋反论,直接格杀!” “是,殿下。” 两人躬身出了正殿,并关上殿门,将林西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林扈以为林西这般做,是为了不让人知晓他的病能治好,未免有些人心生警惕,再搞小动作,眼底尽是满意的笑意。 布置好一切,林西看向林扈,道:“父皇,有话咱们坐下慢慢说。” 林扈点点头,来到上座坐了下来,林西就坐在他的下首,而焦战和花海棠没有林扈的命令,根本没有坐的资格,和余庆一样站着回话。 两父子刚坐好,殿外便传来春寿的通秉声,“启禀殿下,汪院使奉皇命,特来觐见。” 林西看向林扈,见他点头,道:“请汪院使进来。” 殿门被推开,汪桥从殿外走了进来,来到殿前行礼道:“臣汪桥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 “谢皇上恩典。” 林扈没空搭理他,转头看向林西,道:“西儿快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花姨娘奉命过来问询,说在常伟志的书房内闻到了美人醉的香味,美人醉是一种迷药,药效极为猛烈,只要服下,甚至闻到燃烧过后的烟,便是有人在其身上动刀,也不会醒来。再加上案发现场所呈现的状况,以及值守小厮并未听到声响,这极为矛盾的现象,儿臣便有了如下判断。 凶手趁小厮去如厕时,换上小厮的衣服,趁机进入书房,用美人醉将其迷倒,随后将其杀害,伪造现场,最后惨叫一声,引来门外小厮的注意,在他们撞开房门后,趁机从暗处走出,混入人群中,趁众人正处于慌乱之中无人注意,悄悄离开命案现场。” 林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原来凶手是这般离开现场。” “至于胡辉民之死,便不必这般费事,只因他的书房中正好有一条密道,凶手完全可以通过密道进入直接书房,趁其不备杀了他,再通过密道消失。不过为了造成确有狼妖的假象,他还是将作案手法弄得复杂了些。首先下药引开小厮,趁机用美人醉迷倒胡辉民,然后以同样的方式杀了他,再惨叫一声后,通过密道消失地无影无踪。” “密道?”林扈皱起眉头。 “是,胡辉民的书房中,以及高淳的吉祥客栈中,皆有一条密道,所以杀死高淳和杀死胡辉民的作案手法如出一辙,也是事后通过密道逃出。不过杀死吴德明时略有不同,只因吴德明家中没有下人,也没有密道。再加上常伟志等人接连出事,让吴德明意识到了自己也会被杀,日日心神不宁,不仅将儿子送走,还为女儿张罗婚事,家中只剩他和女儿两人,凶手不能再按原计划进行。只是被害当晚他醉了酒,倒是帮了凶手的忙,轻易潜入他的房间门,然后将其杀死,从窗口逃出。吴明德虽然醉酒,却在剧痛之下恢复些许神智,所以吴妙儿才能听到他的惨叫声。” 林扈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连密道都挖了,他们这是想作甚?” “一切皆因他们做贼心虚,唯恐哪天事发,他们无处可逃。” 林西将吉祥客栈一家口被杀的命案,详细地说给林扈听。 林扈听后勃然大怒,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道:“可恨!可恨至极!没想到朝中竟有这般害群之马!” 林西离得最近,‘砰’的一声巨响,被吓了一激灵,连忙说道:“父皇息怒。他们如今也算是得了报应,可以告慰那一家口的亡魂了。” 林扈闻言缓了神色,道:“听闻西儿还抓到了刺客?” “是,这还多亏了花姨娘。儿臣断定刺客今日定会出现,便躲在屏风之后听审,许是没见到儿臣露面,刺客也并未行动。儿臣想到那刺客既然时常使用美人醉,说不准身上也会残留美人醉的味道,便让花姨娘在那些家眷中走了一圈,果然发现了刺客。” 林西这次是走了运,花海棠之所以会闻到美人醉的味道,是因为张水莲为了避免搜身时被搜出来,将美人醉的粉末缠进了头绳里,而不是因为她时常使用沾染上的味道。 林扈抬眼看了看花海棠,道:“那刺客是谁?现在何处?” “那刺客是胡辉民的夫人,名叫张水莲,是十五年前吉祥客栈掌柜张有才的妹妹,当年便是她亲眼目睹了惨案的发生。” “当年发生之事既是她亲眼所见,为何不报官?就算报仇,也该找他们四人,为何要陷害殿下?”余庆忍不住提出疑问。 林西解释道:“常伟志四人杀人后,定会搜索张有才的宅院,自然会发现张有才家里还住着其他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前途,他们势必要找出这个人,然后灭口。张水莲深知这一点,再加上因为某些原因,她不相信官府,所以并未选择报官,而是亡命天涯。至于为何要陷害我,大概与她逃生后的际遇有关。” 林西能想到的事,林扈自然也能想到,道:“她现在在何处?” “被囚禁在暗牢内。” 东宫内有暗牢一事,林扈一清二楚,所以林西说的毫无顾忌。 “派人好生看管,在事情未查清之前,不能让她出事。” 余庆连忙应声,道:“皇上放心,奴才定安排妥当。” 见余庆出了内殿,林扈转头看向林西,道:“案子基本已经查清,余下的事交给焦战和杨潇即可。西儿跟朕说说,你的病该如何治?” 案件已经明朗,幕后之人是谁,林西也一清二楚,不过他不方便再继续过问,交出去正是他所想,倒也没什么意见,更何况查案之人都是他的老熟人,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行。 “之前花姨娘曾给儿臣诊过脉,说儿臣并非天生体弱,而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怎么可能?”汪桥过于惊讶,忍不住出了声,随即意识到了不妥,连忙请罪道:“微臣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汪桥有这样的反应,林西一点也不奇怪,毕竟他是太医院院使,自诩医术不错,若连是病还是中毒都分不清,别说旁人,便是他也无法接受。 林扈淡淡地看了汪桥一眼,并未搭理他,道:“此事可为真?” 花海棠见林西看过来,出声解释道:“回皇上,殿下确实是中毒,只是这种毒比较特殊,除非对毒物颇有钻研,否则诊断不出也是情有可原。” 花海棠这话算是给了汪桥一个台阶下。 林扈眼神微微眯起,道:“这般说来,你对毒物十分了解?” 花海棠点点头,道:“奴家师承医毒圣手胡娘子,在江湖上也有几分名号,他们都叫奴家毒海棠。” 林扈惊讶地看着花海棠,道:“医毒圣手胡娘子是你师父?” 为了给林西治病,林扈派人遍寻名医,寻医名单中就有医毒圣手的名字,只是她行踪飘忽不定,性格也乖张怪异,找了很多年也没找到,没想到她的徒弟竟然在宫中出现,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回皇上,千真万确。” “可有凭证?” 花海棠抬手摸了摸头发,从中取出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黑色长针,整整一百零八根,摆在一旁的桌子上,道:“江湖上都知道师父有一套鬼针,细如牛毛,通体漆黑,柔韧如发丝,一共一百零八根。” 林西看得啧啧称奇,不禁起身走了过来,打量花海棠的头发,道:“你这针是怎么藏的,就不怕扎到头吗?” 众人的注意力全在针上,没想到林西的关注点竟在怎么藏上,不禁有些好笑,却也因此心生警惕。 “殿下,这女子的头发中可藏的东西很多,下次若再搜身,定要仔仔细细地查看头发。” 林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张水莲的美人醉也是藏在头上,以后定要引以为戒。” 看着桌上的针,林扈信了几分,道:“你师父现在何处?” “师父她老人家在年前已经过世,过世前将这套鬼针传与奴家,奴家伤心之下,离开了大漠,遇到了常伟志,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就跟他来了京城。后来,奴家偶然间门找到了师父留下书信,信中说师父在十年前做了件错事,事关皇家血脉,师父想让奴家弥补一二。” 听到这儿,林扈的眉头皱紧,看向花海棠的眼神冷了下来,道:“事关皇家血脉?此话怎讲?” 不止林扈,在座的其他人眼底都满是震惊,待听到林扈的对话后,纷纷垂下了头。当然,林西除外。 “书信未在奴家身上,那奴家便说于皇上听。” 花海棠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十五年前,师父曾来过京都,并在这里停留了两年之久,奴家便是在那时被师父收养,只是奴家当时只有岁,不记得这些事。 师父是医毒双修,一生痴迷制药,当时正研制一种奇毒,所需的药材极为罕见,只有皇宫才有,师父来京都便是为此。只是皇宫守卫森严,便是师父的身手,也不敢冒进,便决定利用宫中当值的太医,达到她的目的。” 见花海棠停了下来,林西忍不住说道:“你师父可是给太医下毒,然后以性命相胁,让他将药材偷偷带出皇宫?” 花海棠点点头,道:“殿下所言不错,师父确实是这般做的。只是那太医送药材的当晚,还跟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和师父达成交易,他可以给师父提供药材,但等师父研制出毒药后,要将毒药给他。” “毒药给他?”林西听得眉头皱紧,道:“这个人是谁?” 花海棠摇摇头,道:“师父未在信中提及。” 林扈出声问道:“事后,你师父将毒药给他了?” “是,师父信守承诺,将毒药给了他,随后便离开了京都。后来才知道他将毒药用在了皇室血脉身上。” 林扈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异常难看,道:“用在谁身上?” 听到这儿,再联系自己体内的毒,林西哪还能不明白,道:“是我吧。” “是,殿下猜的没错,您体内的毒便是师父当年所研制。” “所以你这次进宫的目的是我?” 花海棠深吸一口气,道:“年前师父得了不治之症,即便她医术超绝,也是无法救命。她此生唯一做错的事,便是此事,便以为是老天在惩罚她,所以留书给奴家,希望奴家能及时弥补。只是师父去的太突然,未能告知奴家此事。那封书信还是半年前奴家在收拾师父遗物时,无意中找到。” “既然你已得知此事,为何不进宫说明?”林扈眼中蕴藏着怒火,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花海棠看向林西,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林西见状出声说道:“花姨娘心中所想,大概和张水莲一样,认为我任性跋扈,且一无是处,不配坐这太子之位,故而不想施救,我说的可对?” 花海棠一怔,林西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自己在他面前犹如被剖开一样,没有秘密可言。 “是,正如殿下所言。” “放肆!”林扈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看向花海棠的眼神满是杀意。 众人见状连忙跪倒在地,包括花海棠,道:“皇上息怒。” 林西轻轻握住林扈的手,安抚道:“父皇息怒,切勿气坏了身子。儿臣没事,这些年早已习以为常,儿臣不管他人所想,只要父皇相信儿臣足矣。” 看着林西平静的双眼,林扈心里酸涩难忍,缓声道:“西儿,都怪父皇,是父皇没保护好你。” “这些年若不是父皇护着,若不是这一身病痛,儿臣怕是早被人害死了。这样一想,儿臣用这十几年的苦痛换一条命,也不是亏本买卖。”林西勾起唇角笑了笑,道:“父皇,儿臣对您从来都只有敬重和崇拜,从未有过半分怨恨,您根本无需自责。” 虽然林西说的话有些残酷,但现实便是如此,他生在皇室,本就身处权利中心,又是林扈心爱女子的遗腹子,很快便被立为了太子,这更是中心的中心,但凡想要那个位置的人,都必须除掉他这块绊脚石。他们迟迟不曾动手,多半是因为他体弱多病,命不长久,他们希望他病死,这样他们不会有背上谋逆的罪名,这就是典型的‘想做□□,还想立牌坊’。 “西儿……” 林扈怔怔地看着林西,没想到他竟看得如此透彻。 林西端起手边的茶杯,道:“父皇,您喝杯茶消消气。” 林扈缓下了神色,接过了林西递过来的茶杯。 林西看向花海棠,道:“既然你已决定放弃我,为何又进宫?” 其实林西真正想问的是,‘你进宫是为杀我吗?’ 花海棠本能地抬头看向林西,看到了那双闪着光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且让她读懂了里面的意思,她羞愧地撇开了视线。 “奴家跟常伟志来京都,不是生性放荡,而是对他真的动了情,不然以奴家的性子,不会在他身边呆年之久。虽然短短年,这段情便被消磨殆尽,到底奴家也曾与他有过浓情蜜意,如今他死于非命,奴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说到这儿,花海棠停了下来。 “所以你进宫是来杀我的。”林西替她做了总结。 众人心里一惊,纷纷看向花海棠,眼底的防备显而易见。 花海棠见状苦笑着点点头,道:“殿下真的很聪明!” “来人!”林扈扬声说道。 门外的锦衣卫闻声而来,行礼道:“属下在。” “父皇息怒,她若真想杀儿臣,儿臣不会活到现在。”林西连忙出声阻止。 “她敢对你动杀念,这便是罪不可恕!” “父皇,她本可以隐瞒所有事,只说自己能解毒,这样不仅能得到很多赏赐,还能让儿臣欠下一份人情,一本万利的买卖。可她却选择了说出实情,足以证明她是真心想救儿臣,儿臣信她,还请父皇给她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林扈看看林西,又看向花海棠,沉默良久才出声道:“好,朕便给她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皇上,谢殿下!” 林西的话让花海棠十分感动,他果然没让她失望。 “有一点我没想通,你之前明明已经迷倒众人,为何不对我下手?或者说,你为何不用致命的毒药,而是用迷药?”事到如今,这件事有没有已经无关紧要,所以林西主动提了出来。 “不用毒药,是因为奴家不想滥杀无辜。不杀殿下,是因为殿下的一个举动。” 花海棠回想着当时的画面,道:“奴才护主多半是因为主子若是出了事,他们的小命也就没了,当时那名内侍十分焦急,殿下从屏风后出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笑着安抚他,单单这一举动,便让奴家对传闻产生了几分怀疑,所以决定计划暂缓,才有了之后的交谈。虽然只是短暂的交谈,却足以让奴家对殿下改观,也就放弃了之前的念头。” “还有一事,当时你还有数人并未失去意识,就不怕他们开口叫人,你插翅难飞吗?” “他们虽然有部分人还存有意识,但身体极为虚弱,并不能支撑他们大声说话。”花海棠说这话时,脸上是极度自信的表情。 “那我呢?你可是失算了?” 花海棠脸上的自信慢慢变成苦笑,道:“是,奴家没想到殿□□内竟有了抗药性。” “当时你拿焦指挥使的令牌有何用?这是守卫森严的皇宫,即便有了令牌,你也不可能离开皇宫。” “奴家真正想要的是殿下的令牌,拿指挥使的令牌只是障眼法。” “此话怎讲?”林西没听明白。 花海棠挣扎了一瞬,伸手摸向自己的耳后,慢慢地用力,竟生生将脸皮撕下,露出藏在□□下的真容。 林西看得瞪大了双眼,没想到在电影电视剧中才出现的桥段,竟在眼前上演,不过愣神之后,林西想到他身处的也是小说之中,也就释然了,毕竟剧情怎么发展,全凭作者怎么想。 “你会易容术?”说到这儿,林西的脸色变得古怪,道:“该不会你在常府做小妾这年,一直是易容状态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林西所用的语气却是肯定的,不然无法解释她变了一个人,而常府的人却无动于衷。 “殿下英明!这些年我们师徒见惯了人心险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林西看看花姨娘,再看看自己,他们两人的身高差不多,若她真能易容,完全可以暂时取代自己,然后再找机会逃出去。而那些还存留意识的人,一定会看到她拿焦战的令牌,在出事查问时,也定会说明,这样人们只会留意持有焦战令牌的人身上,这样她的障眼法也就完成了。 “那如今这张脸可是你的真实容貌?” 花海棠闻言再次伸手到耳后,紧接着又一张□□被揭下,众人怔怔地看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才是奴家的真面目。” 花海棠的这张脸可以说是倾国倾城,如果说之前的花海棠是朵妖娆的桃花,那此时的花海棠便是圣洁的莲花。 众人相继回了神,看向花海棠的眼神有些复杂,没想到眼前这名女子不仅懂医术,懂武功,竟然还懂易容,这得多聪明,才能兼修这么多。 事到如今,林西已将所有事串联,花海棠虽然对常伟志已经没了感情,但两人毕竟夫妻异常,如今常伟志被人残杀,死不瞑目,她做不到袖手旁观,便听信了谣言,想要为常伟志报仇。 奈何皇宫守卫森严,别说普通人了,便是朝中大臣也不是想进宫就能进宫的,更何况还是太子东宫。恰巧在这时,林西接手案件,招受害者家属进宫问询,这便给了她报仇的机会。 她之所以对焦战再调戏,其目的和张水莲不谋而合,就是想让人对她放松警惕。随后便偷偷给众人下了迷药,在人们相继倒地之后,去拿焦战的令牌,以作障眼法之用。 因为她嗅觉灵敏,轻易便发现了林西的藏身之处,只待他也和众人一样瘫软在地,那便是她动手杀他的时刻。 暗杀林西后,将尸体藏好,她再扮做林西的模样,假装被中了迷药。到时候宫中势必会大乱,而她就有机会再换其他身份,混出皇宫。 将事情脉络捋顺,林西不禁点点头,道:“怪不得你敢进皇宫杀我,原来是艺高人胆大!” 林西心里暗自嘀咕,没想到自己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说来说去还是他没把命当回事,以后做事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想到这儿,林西又看向焦战,正巧与他对视,两人皆是一怔,随即错开了目光。林西不由一阵感慨:“摄政王不愧是摄政王,还真是比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林西见林扈看向花海棠的眼神不对,心中不由暗暗苦笑,这可是皇宫,而且还是在皇帝面前,让他知道自己所谓严密的守卫,竟能被一名女子轻易突破,他的心情能好才怪,若不是花海棠能解他的毒,林扈怕是早就让人把她拉出去砍了。 之前她在暗处,众人对她一无所知,想要逃跑虽然困难,却也不是不可能。可现在她已经自爆,就算她武功再好,也绝对逃不出皇宫,看来花海棠确确实实是想救他。 林西连忙转移话题,道:“我中的是什么毒,如何解?” 花海棠自然也感受到了,来自林扈的压迫感,不过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便不会后悔,道:“这种毒叫融,本身对身体并无太大危害,只是会让人虚弱乏力,就好似受了风寒一般。一旦对中了此毒的人用药,不管用的何种药,融都会激发这种药的毒性,‘是药分毒’,长年累月下来,积累在体内的毒素便会成为致命的毒药,直到中毒之人死亡。”说出这些,花海棠也暗中松了口气。 “竟是这样?” 也就是说林西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林扈拿珍贵药材一点点堆砌起来的,是他每日都在给林西下毒。想到这儿,林扈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咬牙说道:“这下毒之人当真该千刀万剐!” 林西明白这样的真相,对林扈来说多么残忍,连忙上前安抚道:“父皇息怒,也无需自责,儿臣心里明白,父皇是这世上最爱儿臣的人,当然还有母后,母后若知晓此事,也定不会责怪父皇,只会和儿臣一样心疼父皇。” 林扈听得眼眶发酸,紧紧地攥住林西的手,道:“这些年西儿受苦了,朕愧对你,愧对你母后!” 见林扈红了眼眶,林西心里也不好受,像个孩子一样,抱住了他的腰,仰着头看他,道:“有父皇在,西儿就不苦。父皇,这下毒之人就是想看咱们父子难过,咱们可不能让他如意,您说是吧。” 林扈擦了擦眼角,轻抚林西的发的是,咱们不能让他如意。” 汪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这么多年一直是汪桥在为林西诊治,未曾想从一开始就没找到症结,不仅病没治好,还越治越重,不说林扈会不会怪他,就是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林扈看着汪桥,刚想发怒,就听林西说道:“父皇,咱们可是刚刚说好,不能让那人如意。汪院使这么多年对儿臣尽心尽力,他和您一样,都想治好儿臣的病,只是术业有专攻,方才花姨娘可说了,若不是钻研毒物,是发现不了这毒的,所以这事怪不了汪院使。” 汪桥听着林西的话,也跟着红了眼眶,心中的愧疚更甚,道:“殿下,臣无能,求殿下责罚!” 林西安抚好林扈,转身来到汪桥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道:“汪院使对我如何,我心里清楚。况且别说人了,神仙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汪院使不必放在心上。” 汪桥不禁老泪纵横,哽咽道:“殿下,臣对不住您,臣有罪,臣有罪……” “汪院使要真觉得愧疚,那以后便对父皇和我再尽心些,过去的事便当做警示,鞭策我们不断进步的警示。比如早日将药制成药片,或者药粉,以后吃药不用喝一大碗药汤子,只吃几片或者几包便可。若真是这样,那汪院使便是功在千秋啊。” 汪桥擦擦了眼角的泪,郑重地说道:“殿下放心,臣定尽心竭力,不负殿下所望!” 林西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那此事便作罢,可好?” 林扈沉默半晌,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有太子为你求情,此事就此作罢,不过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定不轻饶!” “谢皇上,谢殿下。” 林扈不再理会汪桥,而是看向花海棠,道:“此毒如何解?” “回皇上,此毒好解,不过解毒时,殿下恐会受些罪,若想把体内毒素尽数排出,需要月余,甚至数月。若想身体恢复如常人一般,需数年,甚至十数年。” “这么久?”林扈眉头皱紧。 “殿□□内堆积了很多毒素,若想排出,便只能用我师门的独传绝学鬼针,一点一点地将毒素逼出,可以说这世间门除了奴家,无人可解。” “好,只要你能治好太子的病,朕便既往不咎,否则朕便将你五马分尸!”林扈好不遮掩语气里的杀意,他就是让花海棠明白,她还能活着,是因为林西,她必须尽心尽力为林西解毒。 “是,奴家定尽心竭力。”花海棠自然明白林扈的意思。 “你确定不知那幕后之人的身份?”林扈现在最想做的便是治好林西,其次就是找出那个胆大包天的人,将他千刀万剐! 花海棠摇摇头,道:“回皇上,师父未曾在信中提及,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到常府,将那封信取来。” “信在何处?” “奴家的梳妆台前,有个枣红色的首饰盒,那书信便在夹层之中。” 林扈抬头看向广信,广信会意,转身离开了春和殿。 见气氛有些紧张,林西连忙转移话题,道:“父皇,东城可有位置好的商铺?” 林扈一愣,随即问道:“西儿问这个作甚?” “父皇有所不知,花姨娘是调香高手,儿臣想在京都开家调香馆,让她给儿臣赚银子,也算她将功补过。” 林扈看了一眼花海棠,自然明白林西是在帮她,看在还得用她给林西解毒的份上,现在也不好太过深究,便顺着林西说道:“朕每月给你的银子不够花?” “够花。但父皇给的,和儿臣自己赚的是两码事,儿臣也想用自己赚的钱,为父皇买点小礼物,您说是不是意义不同?” 林西这话听得林扈很是舒心,道:“确实不同。好,这事便交给余庆,让他张罗此事。” 余庆连忙应声道:“奴才遵命。” 林西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谢父皇!” 林西一笑,众人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焦战一直在旁观,无论是林西和林扈的互动,还是林西和汪桥、花海棠的互动,他都看在眼里,再一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在他的认知里,林西确实如外界传言一般,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而且不止如此,还任性跋扈,阴毒狠辣。可接触下来,他对林西的认知彻底被颠覆,他聪敏机智,思维缜密,刑部官员查了月余的案子,他只用了一日便破了。 他还知人善用,为人宽和,即便自己因为汪桥的误诊,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也没有加以怪罪。但他并非对谁皆是如此,就好像张水莲,他同情她的遭遇,理解她复仇的心情,却批判她滥杀无辜,这些足以说明他明辨是非,就事论事。这样的人真的是一国太子的最佳人选。 “那你打算何时给太子解毒?” “奴家随时都可以,要看殿下如何安排。” 见林扈看过来,林西想了想,道:“狼妖案基本已经查清,余下的事便交由两位指挥使,解毒自然越快越好,那就明日开始吧。” 林扈点点头,道:“好。那便让她和汪桥住在宫中,全力为西儿解毒,其他事不必理会。” “是,父皇。” 所有的事都已交代清楚,算是皆大欢喜,林西松了口气,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现在酉时末了。” “怪不得我饿了,原来这么晚了,今日父皇便留下和儿臣一起用膳吧。” “好,今日便和西儿一起用膳。” “庆公公,你去小厨房看看,晚膳做好没?” “是,殿下。” “父皇,我还邀请了指挥使和花姨娘,您不会介意吧。” 林扈看看两人,目光放在花海棠身上,道:“西儿,你是一国太子,亲待下属不错,但不可放纵。” 林西一怔,随即明白了林扈的顾虑,道:“是,儿臣受教。” 第36章 第36章 林西这边算是皆大欢喜,林玖那边却是愁云惨雾,不为别的,只因临近傍晚时,林扈派人甩来一张单子,上面是他这些年从林西那边顺来的东西,个个价值连城。 来送单子的是内官监掌印关胜,看着面前的林玖,笑着说道:“皇上口谕,请殿下在半月内将所有东西凑齐,送至东宫,交于太子殿下,否则便以抗旨论处。” 林玖打开长长的单子,眉头皱得死紧,道:“这单子是皇兄给你的?” “回殿下,皇上派奴才去东宫清点库房,对比之下竟发现少了这么多,奴才连忙将此事禀告皇上,皇上便下了方才的口谕。” 关胜的态度确实是毕恭毕敬,完全挑不出毛病,可说出的话对林玖来说就不怎么中听了。 “可这单子上的东西,有许多并非我所拿,让我如何送还?” “这是皇上的口谕,奴才也只是奉旨办事,还请殿下见谅。”关胜脸上始终带着笑,道:“殿下若无其他吩咐,奴才告退。” 林玖没说话,脸色黑如锅底,关胜不以为意,躬身退出殿外。 虽然他在御前侍候的时间不如广信、余庆多,但在宫中的宦官中也是颇受林扈倚重的,可以说与广信、余庆不相上下,对林扈的喜好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自然清楚林扈最在意的是什么。 刘娇母子竟敢在林扈眼皮子底下,打林西的主意,林扈不知则罢,一旦知晓,他们定不会有好下场,就好似当年林扈不顾章家反对,执意要处死章亭玉一样。刘娇母子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林玖越看越气,越看越气,愤怒地将单子掷在地上,大声骂道:“混账!简直是混账!” 洗笔闻言连忙上前,小声提醒道:“主子,隔墙有耳,您小点声,万一传到皇上耳里……” 林玖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直接将他打倒在地,道:“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殿下息怒,奴才有罪!” “狗奴才,连你们这些阉人,也敢在本皇子面前耀武扬威!不知死活的东西!”林玖一边骂,一边踢打着,明显是在迁怒。 洗笔不敢反抗,只能护着脑袋,闷声挨打。别人不清楚林玖的脾气,但洗笔从小就跟着他,对他十分了解,他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他深知要想伪装得好,必须从身边的人和事开始,所以平日里他对他们温和仁善,他们也配合地感恩戴德,只不过这一切是他们主仆合演的一场戏。久而久之,他们当了真,而林玖却从未将他们当成人看,尤其是他不顺心的时候,本性便开始暴露。 林玖每辱骂一句,每踢打一下,便会生出一颗怨恨的种子,悄悄在洗笔心里种下,时间一久就会生根发芽,待长成参天大树,一切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发泄完心中的怒气,林玖喘着粗气坐了下来,看向缩在地上的洗笔,眼神闪了闪,道:“去把墨香叫来,今日不用你侍候了。” 洗笔连忙应声道:“谢主子,奴才告退。” 洗笔忍着剧痛,躬身走出殿外,林玖不是心疼他受了伤,而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身上有伤,尤其是在看得到的地方,这样会有损他的名声。他就是这样的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洗笔去叫了墨香,墨香看看他脸上的伤,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正殿。 墨香进殿,行礼道:“参见主子。” 林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随我去趟东宫。” “是,主子。” 两人刚来到东宫门口,就看到了林扈的车辇,林玖顿时变了脸色,有林扈在,他此时进去除了被训斥,没有别的可能,他可不想在林西面前颜面扫地,于是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不巧的是他正好遇上了回来复命的杨潇。 杨潇见是他,连忙顿住脚步,行礼道:“臣杨潇参见五殿下。” 林玖看了一眼杨潇,本不想搭理,却突然想起林西接手狼妖案的事,而杨潇如今又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明显是刚从外面回来,他便想打探打探消息,嘴角勾起标志性的微笑,道:“看杨指挥使脚步匆匆,这是去了何处?” 经林西提点,杨潇对狼妖案幕后黑手的目的一清二楚,而林玖赫然在他怀疑的名单内,且是重点怀疑对象,自然不能和他说实话。 “回殿下,太子命臣出去办事,这才刚刚回转。” 杨潇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谁不知道你是出去办事了。 林玖心生不满,面上却依旧带笑,直截了当地问道:“听闻皇兄接手了狼妖案,不知进展如何?” 林西和林玖从小一起长大,在林玖想来,这个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林西,别说侦办案件了,林西连书都读不通顺,也不知是哪根筋儿没搭对,竟想着接手狼妖案。因为这起案子,他都快成众矢之的了,不想着怎么抽身,反而上赶着……林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林西想出风头想疯了。 更没想到的是,林扈居然真的将案件交给他,这样一来的结果是林西直接被推上风口浪尖,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包括林玖在内,所以他这般问,就是想听林西的笑话,来消解自己郁闷的心情。 “殿下刚刚接手案件,正在熟悉案情中,还未有太大进展。” 果然不出他所料,林玖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假模假样地说道:“皇兄聪明过人,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侦破此案,我便拭目以待。不过皇兄的身子不好,不宜太过劳累,杨大人要多劝他好生歇息,案子的事就劳烦大人多多费心。” 锦衣卫最善察言观色,怎能听不出林玖的意思,若不是林西叮嘱他要对案件进展保密,他现在就想怼回去。 “殿下放心,臣定竭尽全力辅佐太子。” “嗯,你去忙吧。” 杨潇看着远去的林玖,又看看他刚才过来的方向,似乎明白了什么,没再耽搁,直接回了东宫,来到春和殿门口。 殿外守着的春寿见他过来,连忙行礼道:“奴才见过大人。” “殿下可在?” “回大人,殿下正和皇上用膳。大人可是有急事?” “案件调查有了进展,我特来禀告殿下,你进去通报一声。” “大人有所不知,狼妖案已经破了。” “什么?案子破了?这怎么可能?” 杨潇不敢置信地看着春寿,他刚刚查到四人的关联,还没上报,案子就破了,那他这一天算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何事,案子怎么就破了?” “奴才哪敢欺瞒大人,案子确实破了,凶手都抓到了。” 春寿看着杨潇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心里直得意,虽然他跟随林西时日不长,却早就对他死心塌地,不为别的,只为他能在林西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简单点说,就是林西和其他皇室中人不一样,他对他们的态度一直都是平和的,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轻视、鄙夷,他给与他们足够的尊重,仅是这一点便足够让他死心塌地地跟随他。 更何况林西还聪明绝顶,轻轻松松就将闹得人心惶惶的狼妖案解决了,足够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大跌眼镜,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跟着扬眉吐气。 虽然林西很受林扈宠爱,宫里的内侍和宫女不敢明着说些什么,可暗地里对林西那绝对是‘画个圈圈诅咒你’。再加上狼妖案闹得沸沸扬扬,被幕后主使传到了宫里,很多人都在暗地里传召唤狼妖的就是林西。后来听说林西主动要求接手狼妖案,各宫的人明着不好说什么,暗地里却在等着看笑话,瓜果点心都准备好了,只等林西这个小丑登场。 只是他们目光短浅,根本没看出林西的厉害,不过一日就破了狼妖案,若是这事传出去,定会惊掉那些人的下巴,他等着看他们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杨大人,隔墙有耳,更何况咱们还在外面,有些事奴才不好说,您待会儿直接问主子吧。” 杨潇被勾得心痒痒,恨不能马上进殿,奈何林扈在里面。 “那你快帮我通传。” 春寿犹豫了一瞬,掉头说道:“那大人稍等。” “好,你快去。” 春寿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来到余庆身边,小声说道:“掌印,锦衣卫指挥使杨潇回来了,说有事禀告殿下。” 余庆点点头,来到近前,回禀道:“皇上,杨潇回来了,说有事禀告殿下。” “杨指挥使回来了?快让他进来吧。” “是,殿下。” 杨潇听到传唤,快步走进大殿,行礼道:“杨潇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林扈放下了筷子,道:“平身吧。” “谢皇上。” 林西笑着说道:“杨指挥使在外奔波一日,实在是辛苦了,可曾用过晚膳?” “谢殿下关心,属下吃过了。”相对于吃,杨潇更想知道发生了何事,迫不及待地问道:“方才听春寿说殿下已经破了狼妖案,不知是真是假?” “算是吧。”林西笑了笑,道:“杨指挥使此行可有收获?” 林西这话跟没回答一样,让杨潇越发心痒难耐,不过他还是按耐住了心中的好奇,答道:“属下查到十五年前,也就是朝晖元年春闱期间,吉祥客栈的掌柜张有才,一家三口无故失踪,而狼妖案的四名死者当时就是客栈的客人,且关系十分密切。属下怀疑他们与张有才一家的失踪有关。” 杨潇的话和张水莲的话可以相互印证,证实张水莲所言不假。 “杨指挥使猜的没错,张有才一家三口已在当年全部被害,凶手就是常伟志、胡辉民、高淳、吴德明他们四人,而如今杀死他们四人的凶手,就是当年命案的幸存者,张有才的胞妹张水莲。”林西三言两语,将这两起命案的结果说了出来。 杨潇听得一愣,随即问道:“凶手已经抓到了?” “张水莲已经落网,不过她还有同谋,至今下落不明。他先是化名刘崇,冒充常莺莺的未婚夫入住常府,了解常伟志的生活习惯,为张水莲提供情报。后又化名刘海,冒充张水莲的远房侄儿入住胡府,配合张水莲行凶。最后又住进吉祥客栈,按照这个顺序和张水莲合谋杀害了四人。” “殿下果真将案子破了,仅用了一日,连皇宫都未出,便将刑部查了一个月的案子破了?!”看着林西,杨潇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久久无法平静。 “哼,刑部那些人真是无用至极!” 林扈此时的心情非常好,相信每个父母在别人夸赞自家孩子的时候,心情都一样,所以即便他十分不满那些光拿俸禄不干活的官员,却也没有要动手的打算。 “整起案件的大致脉络已经清晰,我也可以全身而退,之后的事便交给杨指挥使和焦指挥使共同负责,相信他会将所有案情尽数告知。” “是,属下遵命。” 现在杨潇是彻底服了林西,真心把他当成自己的主子。 见林西脸色不太好,林扈关心地问道:“西儿可是累了?” “确实有些疲累。”林西没有逞强,他大病初愈,又忙活了一整天,精神有些不济。 林扈知道林西好逞强,若不是真的累狠了,他不会这般说,“今日就散了吧,西儿早点歇息,也好为明日做准备。” “好,听父皇的。” “西儿好生歇息,若有事便让他们禀告朕,切不可瞒着,明日朕再来陪你。” “父皇,您忙您的就成,儿臣这儿有汪院使和花姨娘足够了,您要实在不放心,就再让庆公公在儿臣这儿多待几日。儿臣可不想自己还没好,父皇就累倒了。” “朕再忙,也不会再留西儿一个人。西儿,朕已然错过了太多,不想再一错再错,不然朕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你母后?” 林西愣了愣,突然明白了林扈的坚持,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内心还在被愧疚煎熬。 林西没再阻拦,反而凑到林扈身前,小声说道:“其实儿臣方才是口是心非,儿臣特别希望父皇能多陪陪儿臣,尤其是明日,儿臣有些怕……” 林扈听林西这般说,不禁一阵心疼,安抚地握住他的手,道:“有父皇在,西儿什么都不用怕。” “好,那一言为定,明日儿臣等着父皇。” “君无戏言!” 林扈没再多说,带着广信离开了东宫。杨潇也没逗留,转身离开了东宫,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所以他的目标便是国公府。 林西让人安排好汪桥和花海棠,简单地洗漱过后,便爬上了床,很快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虽然他身体没怎么动,可脑袋在不停思考,再加上这具身体本来就弱,还大病初愈,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不错。 因为融的特殊性,解毒的第一步,就是先停药,避免毒素再增加,所以林西晚上没有吃药。只是他总觉得身体说不出的难受,就好似体内有东西在爬,伸手去挠,不止痒不说,还越来越痒,心里渐渐烦躁起来,随后便是极度的口渴,就好似有人在体内放了把火,将他的血液一点一点地蒸发。 察觉到不对,林西连忙叫道:“来人,去叫汪院使、花姨娘。” 春喜从外面进来,见林西满头是汗,脸色煞白,连忙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林西痛苦地摇头,道:“我不知道,快去叫汪院使和花姨娘。” “春寿已经去叫了,主子您哪里疼,奴才帮您揉一揉。” “我不疼,我痒,浑身痒。渴,我口渴,我想喝水!” “好好,奴才这就去给您倒水。” 越说痒,林西越觉得痒,伸手就去抓,很快苍白的皮肤就被他抓出了血痕。 待春喜倒水回来,林西的手臂已经满是血痕,连忙上前阻止,道:“主子,您别抓了,都抓破了!” “我痒,好痒……” “主子,您忍忍,汪院使和花姨娘马上就来了。”春喜将茶杯端了过来,接着道:“水来了,您喝点水。” 林西在春喜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伸手去接,可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根本无法握紧水杯。 春喜见状心里一惊,连忙说道:“主子,奴才喂您。” 林西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两只手用力交握,却依旧止不住颤抖,他惶恐地呢喃道:“春喜,我……我怎么了?” 春喜连忙安慰道:“主子,没事的,您只是太累了,奴才喂您喝点水,您歇会儿就好了。” 林西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就着春喜的手,将水杯里的水喝光,可一点用都没有,他依旧难受得厉害。 “春喜,我好难受!” 林西委屈地红了眼眶,就算他表现的再成熟,说到底他还是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见林西两眼含泪,春喜心疼得不行,安抚地说道:“主子等等,奴才这就去催他们,他们马上就过来。” 春喜急忙起身,匆匆跑出大殿。 林西痛苦地哭了起来,“呜呜,好难受,我不想呆在这儿了,我要回家。” “西西,你怎么了?” 恍惚中林西听到了姐姐林涵的声音,他连忙去找,却什么都没看见。 “姐,你在哪儿,我难受,我好难受!” “林西,你怎么还不起床,这都几点了,赶紧起床复习功课!”紧接着便是爸爸林军的声音。 “复习,对,我要复习功课。可是……可是我好难受,呜呜。” “林西,你答应过我,要留在这里,你不能食言啊。你想想父皇,他对你不好吗?” “父皇……” 林西的神智混乱,脑海中不停地响起他们杂乱的声音,让他更加痛苦不堪。 “快,汪院使、花姨娘,主子不好了,你们快点!” 汪桥连忙问道:“殿下怎么了,有何症状?” “主子直喊痒,抓得身上全是血痕。” “怎会如此,殿下从未出现过这种症状,难道是中毒?”汪桥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花海棠,眼底难掩怀疑之色,毕竟花海棠曾对林西起了杀念。 花海棠明白他心中所想,平静地说道:“若我当真要杀殿下,不会等到现在。” 几人说话间,来到了寝殿,春喜拉住春寿,急声说道:“这里交给我,你赶紧去禀告皇上。” 春寿担忧地看了看床上的林西,道:“好,我这就去。” 汪桥率先来到床前,却被林西的惨状所震惊,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花海棠跟了过来,跪坐在床边,担忧道:“殿下,奴家来了,您有何不妥,跟奴家说,奴家给您把脉。” “父皇……” 林西已然沉浸在幻想中,根本听不到花海棠说什么。 花海棠见状神情变得凝重,伸出手握住林西的手腕,想给他诊脉,可林西太过痛苦,开始不停地抽搐,让她无法专心。 “你们过来按住殿下的手,确保他不会伤害自己,我也能专心把脉。” “好。”春喜没有犹豫,脱掉鞋子上了床,按住了林西的右手,随后看向汪桥,催促道:“汪院使,快啊!” 汪桥不再有所顾忌,上前按住了林西的左手。 林西被控制,花海棠开始认真为他把脉。就林西目前的状况来看,十有八九是中毒,这方面汪桥比不上花海棠,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等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花海棠终于收回了手,汪桥连忙问道:“怎么样,殿下中的什么毒?可有解?” 花海棠叹了口气,道:“殿下现在状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汪桥闻言心里一紧,焦急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明白啊。” 花海棠实话说道:“殿下并非中毒,而是药瘾发作了。” 汪桥怔了怔,随即问道:“药瘾发作?你这是何意?” “长年累月的喝药,在融的刺激下,已经让殿下上了瘾,殿下如今这般模样,皆因今日晚膳时并未喝药,所以药瘾发作。” 见汪桥发怔,春喜连忙出声问道:“药瘾发作这般痛苦吗?” 花海棠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殿下此时所承受的痛苦,和毒/瘾发作时一样,浑身血液沸腾,口干舌燥,全身发痒,犹如千万只蚂蚁在体内爬,甚至还会出现幻觉,痛苦不堪。” 看着床上抽搐的林西,春喜红了眼眶,道:“那要如何治?” 花海棠吩咐道:“你去撕些柔软的布料,以作绑缚之用。” 春喜一怔,不敢置信地说道:“你要捆绑主子?” “现在才是刚刚发作,待会儿殿下的反应会更加强烈,这是避免殿下伤害自己,否则在万般痛苦之下,殿下很有可能自残,甚至咬舌自尽!快去,多叫几个人,没有时间了!” 春喜看看林西,又看看花海棠,一咬牙退了下去。他和林西一起长大,与林西的情分非同寻常,尤其在林西改变后,他对林西除了唯命是从外,更多的是崇拜。如今林西被病痛折磨成这副模样,他看着心疼不已,若能保住林西的命,让他做什么都行,哪怕是去死! 汪桥看着花海棠的侧脸,道:“殿下可是太子,你敢如此做,就不怕皇上发怒吗?” 花海棠转头直视汪桥,道:“若能救殿下,你会怕吗?” 汪桥蹲下身,紧紧握住林西的手,道:“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职;身为臣下,为君分忧是责任,可我却误了殿下一辈子。殿下非但未曾有过半句责怪,还求皇上饶我性命,殿下于我不仅君臣之义,还有救命之恩,我自是不怕。但你呢,为何不怕?” “殿下中毒与师父脱不了干系,我这般做是为了恕罪,以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况且我是江湖儿女,讲究的是快意恩仇,殿下的脾性,很对我胃口,我自然不想他死。” 胡娘子在江湖上名声显赫,却极少有人敢与其结交,只因她整日与毒打交道,尤其她还是用毒高手,万一哪句话惹她不高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有他们需要她的时候,才会找上门,可他们的态度是五分信任,五分防备。而他们的这五分信任,也是建立在束手无策的基础上。久而久之,胡娘子觉得意兴阑珊,便带着花海棠漂泊江湖,最后在大漠定居。 花海棠在林西的眼底,没有看到丝毫防备,不论焦战质疑她时,还是她说出进宫的目的时,都是一样,这让她感到了被信任的温暖,所以才甘愿说出真相,放弃自由,留在林西身边。那些所谓的条件,不过是给旁人一个安心的借口罢了。 春喜等人很快将布条准备好,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而就在花海棠正要捆绑林西时,林扈刚好来到了寝殿,见到这副场景,厉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好大的狗胆!” 众人连忙跪倒在地,齐声说道:“臣(奴才)(奴家)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扈没有理会众人,面沉似水地来到林西身旁,伸手去解他身上的布条。 花海棠见状连忙阻止道:“皇上,殿下犯了药瘾,若不绑缚,恐会自残,甚至会自杀!” 林扈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了过去,道:“犯了药瘾,你这话是何意?” “皇上,殿下经年累月不停服药,在融的刺激下,已然成瘾,而今日仅晚膳没有用药,便药瘾发作,此时痛苦不堪,便是因此。此时还只是刚刚发作,若再拖一会儿,殿下所承受的痛苦更甚,极易做出自残之举,所以奴家才斗胆让人将殿下绑缚。” “难受,我好难受,父皇,父皇……” 林西开始抓挠起来,每抓一下,苍白的皮肤上都会留下鲜红的血痕,可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还在不停地抓着。 林扈见状连忙握住林西的双手,道:“西儿别怕,父皇来了。西儿告诉父皇,你哪里不舒服?” 林西的眼睛亮了亮,恢复了些许神智,看着面前的林扈,委屈地哭了起来,道:“呜呜,父皇,西儿难受,好难受……” 林扈的心瞬间揪了起来,道:“西儿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父皇在这儿陪着你。” “父皇,呜呜,我好难受,帮帮我,呜呜,帮帮我……”林西无助地哭着。 林西的哭声,让在场众人都心疼不已,却又束手无策。 “皇上,奴家可用针灸之法,减轻殿下的痛苦,不过在此之前,必须将殿下绑缚,否则万一有个意外……” 林扈看看林西,又看向花海棠,沉声说道:“朕就信你一次,不过若西儿有个万一,朕定将你千刀万剐!” “皇上放心,您尽管将殿下交给奴家便可。” 林扈狠心地离开床边,看着众人将林西的手脚绑住,还用帕子堵住了嘴巴。他的心在滴血,林西所承受的痛苦多半是他给的,是他没有保护好林西,是他亲手将林西推到人前,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当做靶子,一切都是他的错。 花海棠转头看向床边的众人,吩咐道:“春喜,你上床,按住殿下的肩膀,汪院使,你按住殿下的双腿。” 林扈拉住春喜,道:“朕来。” 林扈脱掉鞋子上了床,按住了林西的肩膀,汪桥则按住了他的双腿。 花海棠将林西的衣服扯开,拿出鬼针,又招呼春喜准备了烈酒,消毒后开始为林西施针。一炷香后,林西的身上布满了黑色的长针,而躁动的林西也慢慢平静下来。 花海棠见状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道:“皇上,汪院使,你们可以松手了。” 林扈稍稍松了手,关切地问道:“太子怎么样?” 花海棠如实说道:“奴家暂时压制住了毒/瘾,但这种压制每用一次,产生作用的时间便会短一些,时间日久,便不会再起作用,剩下的时日只能靠殿下自己挺过去,直到药瘾被戒掉,或者殿□□内的毒素被清除干净。” “那要多久才能戒掉药瘾?” “至少要一月,甚至更久,而针灸之法只能压制半月左右。” 林扈的眉头皱紧,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这是唯一的办法。当然,皇上也可以再给殿下服药,这样便不会再承受药瘾发作的痛苦,但殿□□内的毒素也会越积越多,直到毒发身亡。” 花海棠没有丝毫隐瞒,直截了当地将林西目前的身体状况告诉给林扈,她必须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样他才能有效配合她的治疗。 林扈看着花海棠,眼神晦暗不明,他在思量花海棠话中的真实性,毕竟这个女人出现的太突兀,不仅是用毒高手,还曾对林西有过杀念,或许林西变成这样,就是她做的手脚。 自古帝王多疑,林扈自然也不例外,花海棠明白这一点,她直视林扈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若放平常,她这样直视君王,会被视为大不敬,可如今她必须让林扈清楚地看到她的真诚。 寝殿内的气氛变得极度压抑,殿中众人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纷纷垂下了头,就连呼吸也放轻了许多,唯恐惊扰了林扈,自己的小命不保。唯有花海棠例外,她依旧直视着林扈的眼睛。 过了好半晌,林扈方才移开视线,看向床上的林西,苍白的皮肤上除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长针,还有鲜红的抓痕,每一道抓痕都带着血渍,让人看得触目惊心。明明日日吃的是山珍海味,可他的身子却依旧瘦弱,肋骨一根一根是那么明显,只是在那些厚重的衣服下,完全看不出来。他的西儿,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竟要承受这种痛苦…… 林扈不禁红了眼眶,自顾自地说道:“这十几年,我自认为做到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不仅为他遍寻名医,搜寻各种珍贵药材,还不顾众臣的反对,立他为太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他要什么,我给什么,从未委屈他半分。却不曾想,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竟活得如此痛苦……” 众人听着林扈的话,他并未自称‘朕’,而是用我来诉说,此时他不是皇帝,而是普普通通的父亲。 “每日三餐,餐餐喝药,顿顿吃着药膳,我以为那是用银钱堆砌出来的好东西,可在他这里是难以下咽却不得不吃的折磨。之前他任性妄为,在宫里做了不少荒唐事,我也难免失望,有时会想,我这么疼他宠他,为何他一点不争气?从未深究过他为何会如此。直到他亲口告诉我,原来在我未曾察觉之时,已有人对他下手,而他这些年如履薄冰地活着,只是为了不让我操心……”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心里一阵阵发酸。 “真实的他那么乖巧懂事,那么宽和仁慈,那么聪慧机敏,却是他自己长成,跟我这个父亲没有任何关系,而我自认为对他的好,却成了折磨他的毒药,这是多么讽刺。” 眼泪落下,滴在林西苍白的手上,林扈连忙小心地擦掉。 余庆听得红了眼眶,安慰道:“皇上,您为殿下做的一切,殿下都明白,他从未怪过您。” “朕明白,可他越是这般懂事,朕心里的愧疚越深啊。” “皇上放宽心,您和殿下是父子,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只要清楚彼此的心意,就没有谁愧对谁。况且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总有弥补的机会。”余庆明白林扈的心情,他此时又何尝不心疼。 “是啊,总有弥补的机会。”林扈摩挲着林西的手,擦了擦眼角,道:“花姨娘。” 林扈的话,让花海棠也不禁动容,听他召唤,连忙应声道:“奴家在。” “太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师父罪责难逃,作为她的徒弟,她所犯的罪孽,本该由你来承担。今日,朕便将太子就交给你了,不管你用何种办法,定要将太子的药瘾戒掉,让他如常人一般。若你能做到,朕便既往不咎,若你做不到,不知你会死,你师父的尸骨也不得安稳。” 花海棠心里一紧,急忙说道:“是,皇上,奴家定竭尽全力。” 林扈随后看向汪桥,道:“汪桥。” 汪桥连忙躬身应道:“臣在。” “你要记住,你的命是西儿给的,若西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用活了。” “是,臣遵命。”汪桥深吸一口气,即便林扈不说,他也会照做,否则他会愧悔一生。 大概半个时辰后,花海棠将林西身上的鬼针一根一根地拔了下来,又用温水给他擦了擦身子,重新换好衣服,这才出了寝殿。 待林西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时分,他疲惫地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熟悉的床帐愣了会儿神,这才转头看向一旁,发现春喜正趴在床边打瞌睡,出声叫道:“春喜,醒醒。” 春喜被吓了一跳,见林西醒了,连忙问道:“主子,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要不要去叫花姨娘?” “你等会儿。”林西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四肢无力,就好似他前段时间从昏睡中醒来一样,他突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道:“你说花姨娘,我昨晚那种症状是中毒了吗?” 春喜连忙将林西扶了起来,让他靠坐在床上,如实说道:“花姨娘说主子是药瘾犯了。” “药瘾?”林西听得一愣,随即问道:“药瘾是怎么回事?” 春喜解释道:“花姨娘说主子因长年累月喝药,对药上了瘾,就像毒/瘾发作一样,昨晚用晚膳时,您没像往常一样喝药,所以才会药瘾发作?” “喝药也会上瘾?”林西听得脑袋有些发蒙。 春喜挠挠头,道:“这个奴才也没听说过,不过奴才推测应该跟主子中的毒有关。” 想想昨日身体的异常,好像真如电视中毒/瘾发作差不多,林西的心不禁蒙上一层阴影,道:“那花姨娘可说过该如何治?” “昨晚花姨娘用鬼针帮主子压制了药瘾,只是……” “要说就把话一次说完,不要吞吞吐吐,惹人生厌。” “是,主子。”春喜沉吟了一会儿,道:“花姨娘说主子若想戒掉药瘾,至少要一个月,可她只能用鬼针压制半月,余下时间只能靠主子挨着。” 春喜的话,林西听明白了,鬼针的作用会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而减弱,这就和吃止痛药一样,一开始有用,后来作用会越来越小。 想到昨晚药瘾发作时的痛苦,林西便打起了退堂鼓。 第37章 第37章 林西想起昨晚药瘾发作时的痛苦,仿佛有人在他体内放了一把火,不停地烧灼着他的血肉;又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他皮肤里钻来钻去,一点一点地啃食着他的身体。从一开始的痒,到后来犹如凌迟般的疼,那种滋味真的生不如死,打死他也不想再体验一回。 “主子,您没事吧?” 春喜的声音拉回了林西的思绪,道:“父皇是否知晓此事?” “主子出事,奴才哪敢瞒着皇上,皇上在床前守了主子一夜,直到早朝时方才离开。” “父皇……”听到春喜这么说,林西心里难免有所触动。 “皇上说愧对主子,让主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以后每日都会来,陪伴主子度过最难挨的日子。” “父皇当真这般说?” “嗯。”春喜重重地点头,小声说道:“皇上见主子那般痛苦,都心疼哭了,说了许多话。” “都说了什么?” 春喜想了想,将昨晚林扈说的话,详细地转述给林西听。 林西听后百感交集,刚刚动摇的心,也因为这番话坚定了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能轻易放弃才是。” 林西的声音很小,春喜没有听清,靠近了些许,问道:“主子,您说什么?” “没事。去把花姨娘叫来,我有事要问她。” “好,奴才这就去。” 春喜转身出了寝殿,将门口守着的春寿叫了过来,道:“你进去侍候着,我去叫花姨娘。” “叫花姨娘,可是主子又不好了?” “快‘呸呸呸’,说什么呢,主子好得很。” “呸!”春寿抽了嘴巴一下,道:“瞧我这张嘴,该打!” 春喜缓了脸色,道:“你快进去,我去去就来。” “好。” 林西见春寿进来,道:“去给我倒杯水来。” “是,奴才这就去。” 见春寿转身要走,林西出声说道:“一杯温水便可。” “是,主子。” 春寿来到桌边,给他倒了杯温水。 林西伸手接了过来,一口气将水喝完,干涩的喉咙才算舒服了些许。 等了没一会儿,春喜和花海棠相继走了进来。 “参见殿下。”花海棠来到近前微微福了福身。 “免礼。”林西虚弱地笑了笑,道:“昨晚的事多谢花姨娘。” 花海棠起身,笑着说道:“殿下莫不是忘了,您和奴家可是合作伙伴,奴家还等着和殿下一起赚钱呢。” “没错,我们是合作伙伴。”林西会心地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直接进入正题,道:“花姨娘,我的药瘾何时会发作,每次发作会持续多久,以后可会发生变化?” 花海棠自然地坐到了床上,道:“初时会多一些,一日会发作两到三次,之后会逐渐减少,每次发作的时间不定。” 听着花海棠的话,林西的嘴角勾起苦笑,道:“花姨娘说话还真是一点修饰皆无。” “奴家觉得殿下想听实话,所以并未拐弯抹角。” “花姨娘说的没错。”林西深吸一口气,实话实说道:“只是那种滋味太过痛苦,我怕我受不住。” “说实话,奴家也没想到经历过昨晚后,您还能如此平静。” “若我说这只是伪装,花姨娘可信?” “信。殿下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会怕是理所当然,别说殿下,便是成年人承受这样的痛苦,多半也会熬不住。不过,殿下若想像常人一样生活,这个过程是必须的,无论多么痛苦,殿下都得熬过去。” 林西刚想说话,门外突然传来通秉声,道:“主子,五皇子殿下求见。” 林西微微挑了挑眉,抬头看向春喜,道:“之前你和关胜清点库房,可清点仔细了?” “主子放心,奴才十分仔细,但凡皇上赏您的,就算一块边角料,奴才都没落下。” 林西忍不住扬起嘴角,却训斥道:“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父皇赏我的都是奇珍异宝,价值连城,哪有什么边角料。再者,咱们都是实事求是,经你这么一说,岂不让人觉得我们在讹人,以后机灵着点,别笨嘴拙舌的。” “是是是,主子教训的是,咱们都是实事求是,不存在讹人。” 花海棠虽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听他们这两句话,多少明白了点,小声说道:“殿下,你们这是在合谋坑谁?” “嘘。”林西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花姨娘,你可不能乱说,我们可没合谋,也没坑谁。” “听闻殿下和五皇子一起长大,感情甚笃,看来传言不可信啊。”花海棠很聪明,听他们俩的对话,再结合昨晚林扈说的,多少能猜到一些。 “花姨娘,有些事无需说出来,心照不宣即可。”林西扬声说道:“请皇弟进来。” 春喜担忧地说道:“殿下,您身子不适,不易见客。” 林西苦中作乐地说道:“我现今的处境很惨,能让自己尽快摆脱这种自怨自艾的情绪,最有效的方法便是瞧一瞧比我更惨的,这种机会不多,可不容错过。” “噗呲!”花海棠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殿下还真是顽皮得很。” 被花海棠这么说,林西脸上不禁一热,连忙说道:“花姨娘,你还是躲躲吧,你如今是我的秘密法宝,可不能让人瞧了去。” 花海棠点点头,道:“那奴家便躲一躲。” 花海棠刚躲到了屏风之后,殿门就被推开,林玖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快步来到床前,躬身行礼道:“参见皇兄。” “免礼,我们之间何须多礼。”林西装模作样地挥挥手,随即问道:“皇弟,怎么有空过来,今日不用去上书房么?” “自皇兄发病,一直住在御书房,皇弟唯恐打扰皇兄养病,故心中虽担忧,却也不敢过去探望。听说皇兄身子恢复了不少,皇弟这才过来拜见皇兄。” 林玖说的是情真意切,只可惜林西是一个字也不信。不过既然人家开了场,他也不能拆台,索性就陪他再演一会,就当看看笑话,娱乐娱乐自己。 林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我与皇弟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了若指掌,我这破烂身子,皇弟还不了解,隔三差五就病一回,皇弟实在不必担忧。” “听闻皇兄这次的病来得又凶又急,父皇调动了整个太医院,日日守在皇兄床前。皇弟心中担忧,却不敢去打扰,便只能在宫中为皇兄诚心祈祷,只要皇兄能转危为安,皇弟愿付十年阳寿,为之交换!”林玖说的那叫一个深情厚谊,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事实却是在听说林西病危的消息时,林玖兴奋的差点没跳起来,向来不礼佛的他每天早晚一炷香,祈祷着林西早点归西,却让宫里的人对外宣扬,说他虔诚礼佛,只为祈祷林西能早点转危为安,真真是不要脸至极! 听完林玖的话,林西忍了又忍,再才忍住没翻白眼。 “皇弟言重了!这次的病确实是凶了点,不过多少次鬼门关,我都闯了过来,这一次依然也不例外,实话跟皇弟说吧,我在阎王爷那边早就打好了关系,就算我病得再重,只要阳寿未尽,阎王爷都不收我。况且,母妃不是在广恩寺祈福嘛,心里定会念着我,求佛祖保佑我长命百岁,所以皇弟便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林西这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倒也给了林玖开口的机会。 “皇兄说的是,这些年母妃最担忧的便是皇兄的身子,如今奉命去广恩寺祈福,定忘不了皇兄。只是母妃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哪受得了寺庙的清苦,也不知母妃现在如何了,定受了不少苦吧,身为儿子,却不能代母受苦,实在汗颜!皇兄,你还是帮我求父皇,让母妃回来吧。” 绕来绕去,还不就是那点事,林西哪能不明白,神色变得严肃,端起了皇兄的架子,说教道:“皇弟此言差矣。若在寺庙和在宫中并无差别,又怎能向佛祖表明母妃的诚心;若心不诚,又如何为林国、为百姓祈福?母妃此去,功在社稷,不止林国百姓会感念母妃的恩德,父皇也定会记下母妃的功劳。待祈福完毕,母妃的禁足不就解了?这是一举两得。” “你跟我讲儿女情长,我跟你聊国家大义,孰轻孰重?一下子把你们送上道德制高点,你还好意思下来吗?”林西暗暗在心里吐槽,道:“哼,想回来,你还是怎么想的,怎么忘了吧。” 林玖被噎得一阵语塞,若他再说,那就是刘娇身娇肉贵,拜佛祈福的心不诚,万一传到林扈耳朵里,别说放刘娇回来了,他也得跟着挨顿臭骂。 “皇兄教训的是,是皇弟考虑不周,能为林国和百姓祈福,就算母妃受点罪,也心甘情愿。” 看着林玖脸上几乎挂不住的假笑,林西心里十分舒坦,心中蒙上的阴影稍稍淡了几分。 “这才对嘛。皇弟,咱们作为父皇的儿子,要时刻想着为父皇分忧,要向母妃学习,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拖累母妃。” “是,皇弟受教了。” 忍者神龟再次上线,林西看得津津有味。 “皇兄,还有件事皇弟要求你。” 哈,狐狸尾巴又露出来了。 林西眉头一皱,训斥道:“堂堂男儿,就该有话直说,如此扭扭捏捏,一副小女儿做派,哪像是皇子龙孙。” 除了林扈,他还没被谁这般训斥过,林玖心里那个憋屈,只是有求于人,他不得不委曲求全,道:“皇兄说的是,那皇弟便直说了。” 林西刚想说话,突然喉咙一阵发痒,便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林玖将要出口的话。 春喜连忙去倒水,林西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好了些许。他看向林玖,道:“皇弟说吧,我听着呢。” “皇兄,我今日来……” “皇上驾到!” 林玖的话刚来了个头,又被门外的余庆打断。 看着林玖变换的脸色,林西心里那个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道:“咦,父皇来了,刚好皇弟在,与我一起陪父皇说说话。” 林玖的脸就好似便秘了半个月一样,那叫一个难看,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道:“好,一切听从皇兄安排。” 殿门被打开,林玖连忙走到门前迎驾,而林西却没有动弹地方的打算。林玖看看半靠在床上稳如泰山的林西,再看看自己弯下的脊背,顿时觉得有些难堪,仿佛他低人一等,尤其这个人还是他认定的蠢货。 他这般想,不过是因为刘娇掌权,他被人捧惯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原本就比林西低上一等,所以他才是真正的蠢货。 见林扈走了进来,林玖连忙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林扈一看是他,满脸尽是不悦,道:“你不去上书房,来此作甚?” 不待林玖开口,林西抢先说道:“父皇,五皇弟是来探病的,还说母妃在广恩寺为儿臣祈福,儿臣定能安然无恙。” 若是以前,林西说这话他或许会信,但如今林扈是一个字也不信,刘娇巴不得林西早点死,说不准怎么在佛祖面前诅咒林西呢。还有那狼妖案,幕后主使的嫌疑人名单中也有她一个,若狼妖案真是他们母子策划的,算算时间,应该是刘娇被禁足之后,被遣送至广恩寺之前,而在广恩寺中有锦衣卫盯着,她身边又无人可用,根本是有心无力。那这般想来,实施计划的应该另有其人,林玖和刘家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儿,林扈的脸色更加难看,越发看林玖不顺眼,道:“朕让关胜给你的单子,你可看了?” 林玖的身子一僵,犹豫了一瞬,硬着头皮说道:“回父皇,儿臣看了,但有许多东西并非儿臣所拿,儿臣实在交不出。” “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 林扈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林玖心里发寒,‘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极力为自己开脱道:“父皇,儿臣并无此意,出现这种情况,或是清点时出现差错,或是东宫内出了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动了皇兄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朕昏庸无能,不明真相?”殊不知他越是这么说,林扈越看他不顺眼,说的话也越来越狠。 林玖闻言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他现在总算明白了,那些东西无论是不是他拿的,林扈都算在他头上,很显然是故意针对他。 “父皇息怒,儿臣一时糊涂,还请父皇恕罪。” 林西看着跪在地上的林玖,差点憋笑憋出内伤,出声说道:“父皇息怒,皇弟都认错了,您就别责怪他了。” 林西看似在为林玖求情,实则是定了他的罪,让他百口莫辩。 林西眼底的笑意,被林扈捕捉到,却并未拆穿,反而配合道:“西儿就是心太软,若不是朕发现你的护心暖玉没了,又怎知朕赐予你的东西,被他拿走大半,明知是御赐之物,他也敢打主意,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 林玖连忙出声辩解:“父皇……” 林西打断林玖的话,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道:“父皇,儿臣自小就在刘妃膝下长大,刘妃对儿臣犹如对亲子一般,皇弟想要,儿臣哪有不给的道理。只是儿臣辜负了父皇的心意,实在是不应该,儿臣和皇弟皆有罪过,甘愿受父皇责罚。” 说到这儿,林西看向林玖,道:“皇弟,那些东西你也把玩过了,就还回来吧,我们之前那般做确实不应该。” 听林西这么说,林玖顿时急了,连忙说道:“皇兄……” 林西再次打断林玖的话,道:“皇弟莫担心,父皇向来仁慈,只要你将东西还回来,定不会怪罪与你。您说是吧,父皇。” 林扈看着林西,眼底闪过笑意,继续配合道:“看在西儿为你求情的份上,只要你将东西全部归还,朕便不再怪罪与你。” 接连两次想说话,都被林西恶意打断,林玖心里那个气啊,可林西所说的每一句话,明面上都是在为他求情,在林扈面前,他又不能不领情,只能强忍怒气,道:“多谢父皇,多谢皇兄!” “皇弟不必如此,我们的兄弟情分,自是旁人不能比的。”目的达到,林西顿时眉开眼笑,再次用善解人意的语气,说了让林玖吐血三升的话,道:“父皇,有些东西时日久了,难免有损坏,不如这样,若是损坏之物,便以同价值的物品抵偿,如何?” 这话看似在为林玖开脱,其实是想榨干林玖和刘家,没有了银钱的支撑,就相当于军队没了粮饷,他们在想做什么,就会束手束脚,等时机成熟,收拾他们能省不少力气。 林扈眉头微皱,思索着林西的用意,道:“损害御赐之物,可是重罪,怎能如此轻易便放过?” 林西撒娇道:“父皇,皇弟已经知错了,您就念在他尚年幼,就饶他这一次,依了儿臣吧。” 林扈沉吟了一会儿,道:“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见林玖跪在地上不吱声,林西心里乐得不行,道:“皇弟,还不赶紧谢过父皇。” 林玖心里那个气,手指甲都快扣进肉里了,这些年为了经营势力,他不断已将那些东西卖出去了大半,若真要一件不露的补上,不止他要破产,刘家也会破产。只是若让林扈知道这些事,别说破产了,他和刘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现在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谢父皇,谢皇兄。” “记住,朕只给你半月,半月后若不能全部补齐,朕便将你贬为庶人,逐出皇宫。” 林玖不敢置信地抬头,却在接触到林扈冷漠的眼神后,急忙移开目光,敛起眼底的情绪,道:“是,儿臣遵命。” “退下吧,没有朕的命令,以后不要再来东宫,打扰西儿养病。” “是,父皇,儿臣告退。” 林玖随即起身,退出了大殿,他缓步走出东宫,神色看上去很平静,直到他回到安华宫,宫门关上的那一刻,压抑的情绪才彻底爆发,一拳打在院中的大树上,疼痛传来,鲜血随之流出。 墨香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主子息怒,切不可伤了自己!” “凭什么?同样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他一无是处,就能得到父皇的宠爱,而我却不能?我究竟差在哪里?” 嫉妒让他的面目变得狰狞,彻底毁了他温文尔雅的形象。 墨香害怕地吞了吞口水,道:“主子,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名副其实的才子,谁能比得过您。” “那为何父皇不喜欢我,偏偏喜欢那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 “主子,父皇对太子偏爱,是爱屋及乌,并非是主子不好。” “爱屋及乌……”林玖阴沉地笑了起来,道:“所以无论我多么努力,都比不上那个蠢货,就因为他是皇后生的。” 听着林玖的话,墨香心底一阵惶恐,连忙提醒道:“主子,隔墙有耳,现今娘娘不在宫中,您得当心些,别再让人拿住把柄。” 墨香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朝着林玖泼来,让他发热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些许。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腾的怒火。 没错,现在后宫变了天,他从人人巴结奉承的对象,即将变成众矢之的,若再出什么差错,让林扈彻底放弃他,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林玖大步走向书房,想要给刘连写封书信,可手刚刚抬起,便感觉一阵剧痛,手指手背都受了伤,还在流着血,动一动都疼,根本写不了,他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主子,让奴才先帮您处理伤口吧,千万不能发脓,会留疤的。” 林玖收敛怒气,淡淡地点了点头。 墨香小心地给林玖包扎好伤口,随即退到一边。 “你拿着我的印信,去侯府一趟。”林玖说着放低了声音,在墨香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主子,奴才一定把话带到。”墨香躬身退出大殿。 墨香刚走没多久,殿外便传来通报声,道:“殿下,侯府有信儿传来。” 林玖愣了愣,随即说道:“进来。” 殿门被推开,端砚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来到近前。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双手呈了过去。 林玖伸手接了过来,将纸条摊开,仔细查看上面的内容,不禁脸色大变,随即抬头看向端砚,道:“你可曾看过?” 端砚一怔,连忙说道:“主子,奴才知道规矩,万不敢有半分逾矩。” 林玖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去蕙兰宫,把崔嬷嬷叫来。” “是,主子。”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林玖的眼睛晦暗不明,思索着纸条上所写内容的真假。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端砚带着崔嬷嬷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来到近前,行礼道:“奴婢参见殿下。” “起身吧。” “谢殿下。” “你去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 “是,主子。”端砚躬身退出大殿,并关上了殿门。 崔嬷嬷是刘娇的随嫁侍女,刘家的家生子,是刘娇的心腹之一。刘娇被林扈送发配去了广恩寺,仆从侍女一律不让带,只带了几身素净的衣服。 “你看看这个。”林玖纸条递给了崔嬷嬷。 崔嬷嬷连忙接了过来,打开仔细看着。 在她看字条的时候,林玖也在打量崔嬷嬷的表情,见她从头至尾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眉头皱紧,质问道:“这般说来,轰动京都的狼妖案,是母妃派人所为?” 崔嬷嬷淡定地将纸条撕碎,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林玖看着她的动作,眉头越皱越紧,耐心地等着答案。 “殿下说的没错,狼妖案确实娘娘去广恩寺之前安排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娘娘并未向殿下提及。”崔嬷嬷给了肯定的答案。 “母妃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林玖为此十分不满。 崔嬷嬷连忙解释道:“娘娘是怕万一败露,连累殿下。这可是谋害太子的罪名,任谁也担不起,若被皇上查到殿下身上,以皇上对太子的宠爱,断不会善罢甘休。” 林玖闻言缓了脸色,道:“那如今又为何让我知晓?” “娘娘被送去了广恩寺,身边无人可用,又有锦衣卫看守,实在鞭长莫及,所以侯爷才不得已,将此事告知殿下,想请殿下去太子处打探消息。” 刘娇被禁足,一开始也没当回事,以为是因为林西受了惊吓,林扈恼了,才下了这样的命令,关不了几天,就把她放出去了。 谁知一关半月,完全没有解禁的意思,她便让林玖找林西,想让他到林扈面前求情,谁知林玖无功而返。刘娇心中生恼,想着临近林西生辰,又知林玖的打算,便指使张水莲等人制造了狼妖案,想借着京都生乱,林扈自顾不暇,再在宫中生些事,让林扈知晓宫中无她不行,那她的禁足就到头了。 谁知林西将他们母子这些年干的事,告知了林扈。林扈大怒,非但没能解了她的禁足,还将她发配到了广恩寺,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刘娇被发配,永昌侯刘连接手,因林扈最近频频对刘娇母子动手,便心生警惕,以后林扈洞察了他们的计划。在得知林西接手此案后,欣喜若狂,便暗中传信儿给张水莲,让她见机行事,暗杀林西。谁知人去了,便没了信儿,刘连唯恐事情败露,心急如焚,不得已才传信儿林玖,将此事告知于他。 “可是此事出了纰漏,还真让他们查出了什么?” 第38章 第38章 “殿下英明,确实出了点事……” 崔嬷嬷将事情的原委详细地说给林玖听,道:“殿下,侯爷的意思是想请您去东宫打探消息,昨日东宫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那些被叫去问询的人都未出宫。” 林玖听得眉头直皱,道:“若此时去打探消息,不是明摆着告诉父皇,我是幕后主使?” 崔嬷嬷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殿下英明,确实是我们思虑不周,只是目前暗线没了消息,万一出了事,我们无法应对。” “今日我去过东宫,太子脸色确有些苍白,但身上并无损伤,春和殿里里外外也并未察觉异常,想来暗线应该并未动手。” “殿下去了东宫?”崔嬷嬷这才留意林玖手上有伤,担忧道:“殿下,您受伤了,是何人如此大胆?” “无事。”林玖摆摆手,道:“太子什么德行,我们心知肚明,若只是他接手狼妖案,便无需多虑。只是我听闻父皇不仅派了杨潇辅佐,还让广宁卫指挥使焦战参与其中,这两人都是文武双全之人,若当真查到点什么,倒是不足为奇。想要知道案情进展如何,便让舅舅盯紧两人。至于那条暗线,无论她是否动手,还是尽早灭口的好。” “殿下说的是。只是东宫戒备森严,有锦衣卫把守,我们的人根本无法下手。”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肯花钱,总有人会愿意卖命。更何况东宫也不是铁板一块。” 这些年东宫一直在他们母子的把控中,埋一两颗钉子很容易,且一直隐藏至今,别说林西那个蠢货,就算再精明的人也不可能找到他。林玖不禁有些得意地想着。 崔嬷嬷微微皱了皱眉,道:“殿下的意思是启动暗线?”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且要尽快,万一狼妖案被破,一切晚矣。” 事态渐渐超出掌控,林玖心中燃烧着一把怒火,炙烤着他的理智,不择手段杀死林西的想法,时常在脑海盘旋,他在思量着暗杀的可能性。 “是,奴婢会尽快传信侯爷。” 林玖从怀中掏出一张单子,递给崔嬷嬷,道:“你看看这个。” 崔嬷嬷连忙接了过来,仔细看后,不解地问道:“这是?” “前两日,父皇发觉太子的护心暖玉不见了,询问之下是送了我。父皇大怒,便让关胜清点了东宫内库,责令我半月内将单子上的东西归还,若少一件,便贬我为庶民。” 崔嬷嬷闻言变了脸色,道:“这单子上的东西许多都已不在,要如何归还?” “太子替我求情,可以用同等价值之物代替,你清点一下母妃的内库,看看能拿出多少,实在不够,就只能由舅舅添补了。” 想起这件事,林玖心中就难免气闷,总觉得林西替他求情,是多此一举。 “既然太子肯为殿下求情,那殿下便再向太子说说软话,把这件事拖过去,不了了之最好。” 崔嬷嬷的话戳到了林玖的痛处,让他想起方才在东宫所受地屈辱,当即变了脸色,道:“这是父皇下的圣旨,谁敢抗旨不遵,你是想我被贬为庶民?” 崔嬷嬷见状连忙跪倒在地,道:“奴婢不敢,殿下息怒。” 林玖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现下的局势与我们极为不利,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还是破财免灾吧,只要我还在,总有翻身的那天。” “是,殿下。” “你去吧,启动暗线,问清东宫昨日到底发生何事,若案情与我们不利,马上灭口。”林玖做了最后的决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真要暗杀林西,得手那是最好,若是失败了,势必会牵扯到他,到时候林扈震怒,将他贬为庶民,那一切就完了。 “是,殿下,奴婢告退。” 看着崔嬷嬷离开,林玖的眉头皱紧,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能理解刘娇这么做的原因,狼妖案至今所造成的影响非常好,不管是京中百姓,还是朝中官员,都对林西产生了不满。若是任由舆论继续下去,说不准林扈会迫于压力,废除林西的太子之位。 只可惜林西接手此案的事一出,人们都怀着看好戏的心情,再加上许久不曾再有命案,反而冲淡了对狼妖的恐惧,相对削弱了这件事对林西的影响,这大概也是林扈会将案子交给林西的原因,看似荒唐,却巧妙地化解了激烈的矛盾。 想到这儿,林玖终于明白了林扈答应林西接手案件的原因,“看来不是林西那个蠢货要求的,而是父皇教他这么做的。” 锦衣卫最初只是皇帝出行的仪仗,后来成了林国历代皇帝的亲信,专司稽查、探听之事,京中官员哪个没被他们蹲过房梁。可以说他们是林扈的耳目,尤其是锦衣卫指挥使杨潇,不止对朝中官员,就是对整个京都都了若指掌。有了他们的帮助,可以轻易查清各种关系网。 广宁卫指挥使焦战,十四岁便独自前往边关,没有借助家族力量,从大头兵做起,仅用八载便做到了广宁卫指挥使,多次以少胜多,大败敌国大军,足以证明他足智多谋。 杨潇主外,调查线索;焦战主内,汇总信息。两人合作,抽丝剥茧,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让案件有重大突破。 之前他不知情,还能置身事外,如今对他来说,则是天大的麻烦。 林玖越是想,心里越是惶恐,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只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所认为的这一切的安排,都是那个蠢货所为,跟林扈没有关系,而且这个蠢货仅用了一日,便破了所谓的狼妖案。 林扈之所以没有对他们动手,是现在的时机不对,因为他一直秉持着‘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人生信条,才给了他们短暂的苟延残喘的机会。 下午时分,林扈陪林西用完午膳,便因为朝中政事需要紧急处理,急匆匆地回了御书房,不过留下了余庆照顾林西。 林西正打算午休,春寿进来通传,道:“主子,杨指挥使和焦指挥使求见。” “请两位指挥使进来吧。” “是,主子。” 春寿传达了命令,杨潇和焦战相协走进大殿,躬身行礼道:“焦战(杨潇)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谢殿下。” 林西看了看两人,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是案子有什么进展?” 杨潇和焦战对视一眼,出声说道:“殿下,属下提审了胡秀秀,以及常家与刘崇偷情的下人,得知张水莲的同伙极为好色,便在京中秦楼楚馆查找,果然查到了他的踪迹。” 林西的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人可是抓到了?” “并未,我们去迟了一步,让他跑了。不过属下调派人手,在各城门处蹲守,只要他出现,定插翅难飞。” “杨指挥使辛苦了。” “为殿下分忧,是属下分内之事。” 林西点头,转头看向焦战,道:“焦指挥使昨晚可是去了鬼市?” 昨天焦战和花海棠闹得很不愉快,原本想让他们俩一起去鬼市的林西改了主意,唯恐焦战一怒之下杀了花海棠,或者花海棠一怒之下毒死焦战,无论他们谁出了意外,于他来说都是巨大损失。再加上他药瘾发作,花海棠要守在床边,所以只有焦战去了鬼市。 “回殿下,臣确实去了鬼市,找到了花海棠所说的店铺。” 花海棠只是偶尔现身鬼市,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将药物交给店铺代卖,而她去的店铺叫黑药堂,专门卖那些杀人越货要用的药物。在焦战前往鬼市之前,花海棠便将这些信息悉数告知。 “可有收获?” 焦战摇摇头,道:“店铺老板不肯配合,明显是有恃无恐。” “连指挥使的面子都不给,看来他背后的人来头不小啊。”林西笑了笑,转头看向杨潇,道:“杨指挥使可知这人是谁?” 杨潇有些惊讶,方才他可没说自己跟着焦战一起去的,可林西却分明猜到了这一点,足见他思维缜密。 收起心中的感慨,杨潇如实答道:“殿下,鬼市之所以能在京都出现,且已存世百年之久,就是因为鬼市中的店铺都与皇室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关系着他们的利益。” “皇室?”林西闻言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若没有庞大势力的支撑,鬼市这种见不了光的勾当,怎么可能存于京都之中,且有百年之久。 杨潇肯定地点点头,道:“没错,就是皇室。” “那这家店铺幕后的东家是谁?”林西比较好奇的是,林玖母子在鬼市里是否也有资产。 “是信王。” “皇叔?” 信王名叫林江,是林扈的堂弟,他父亲林岚是先皇硕果仅存的亲兄弟,现在任职于宗□□宗人令一职,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职。 林西微微蹙眉,道:“看来这事得禀告父皇了。” 虽然他是太子,但林江说到底是他的长辈,他还真不好开口,所以只能让林扈出面。 杨潇请示道:“殿下,属下想提审张水莲,请殿下恩准。” 林西笑着说道:“这起案子已交给你们查办,该如何查,就如何查,想审谁,就审谁,无需向我禀告,我相信两位大人。” 杨潇和焦战对视一眼,躬身说道:“谢殿下信任,臣等定不负殿下所望。” “杨指挥使上前,我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皆是一愣,杨潇随即上前,来到林西床边,配合地弯下腰,方便林西说话,脸上的神色随着林西的轻声低语,而发生变化。 焦战看着两人,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心里十分不舒服,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有什么是不能让他听到的? “殿下放心,这件事交给属下便可。” “有劳杨指挥使了。” 林西突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看向一旁的余庆,道:“庆公公,给我倒杯水。” “是,殿下。” 余庆给林西倒了杯温水,林西伸手去接,却发现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连忙握住手腕,这才避免水洒出来。 余庆察觉不对,小声说道:“殿下,您可有不妥?” “无事。”林西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光了,抬头看向焦战和杨潇,急急地说道:“两位大人无事便退下吧。” 刚才的一幕被两人看在眼底,杨潇出声说道:“殿下,您的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 “无事,你们退下吧。” 不适感已经开始,林西明白药瘾又要发作了。 两人闻言没再多问,躬身退出大殿。 待两人离开,林西急忙说道:“去把花姨娘叫来,快!” 余庆看林西的脸色,便猜到了他定是药瘾发作,连忙应声道:“奴才这就去。” 焦战来到院子里回头看看寝殿的方向,刚才林西的神色非常不对劲,明亮的眼睛盛满恐惧,仿佛要经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让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杨潇见他看着寝殿若有所思,道:“焦大人怎么了?” 焦战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殿下神色不对。” 杨潇最善察言观色,自然也瞧出了不对劲,刚想说话,只见余庆急匆匆地从寝殿跑了出来,甚至没有跟他们打招呼。 两人对视一眼,焦战随即转身,快步往回走。 杨潇见状连忙叫道:“焦大人,你这是作甚?” 见焦战没有回应,杨潇招来一名锦衣卫,叮嘱了几句,大步跟上焦战。 门口守着的春财和春禄,被余庆叫进了大殿,门口现在无人看守,焦战径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杨潇见状快步上前,伸手拦住了焦战的去路,神色严肃地说道:“焦大人,没有殿下的准许,你怎能擅闯殿下寝殿?” “难道杨大人没察觉到殿下神色不妥?” 焦战心中焦急,本不想和杨潇废话,可杨潇是锦衣卫指挥使,可以调动宫中锦衣卫,避免节外生枝,他不得不与之周旋。 杨潇刚要说话,就听寝殿内传出林西痛苦的呻/吟,“我好难受!花姨娘……花姨娘……” “快,快拿绳子,把殿下绑起来!” 听到这儿,焦战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杨潇,朝着内殿走去。走进寝殿,竟发现春财和春禄正拿着布条捆绑着林西的双手,焦战心中怒火陡生,看向两人的眼神满是杀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滚开!” 杨潇紧随其后,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呵斥道:“敢如此对待殿下,你们是想造反吗?” 春财见两人凶神恶煞地走过来,被吓得不轻,他们可是武功高强的武将,若当真误会了什么,说不准就抽刀把他们砍了,连忙解释道:“两位大人,便是给奴才们十个胆子,奴才们也不敢冒犯殿下。如此做,实在是迫不得已,否则殿下会因太过痛苦而自残,奴才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 焦战来到床前,看向在床上不停抽搐的林西,眼底满是不敢置信,方才还和他们谈论案情,怎会转眼间变了副模样。 “好痒,我好痒……” 林西痛苦地抓挠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挠出道道血痕,焦战这才发现,他苍白的手臂上,还有结了痂的伤口。他连忙抓住林西的双手,阻止他伤害自己,并出声叫道:“殿下,殿下?” 林西听不到他的叫唤,嘴里痛苦地呢喃着,用力挣扎,想要挣脱焦战的束缚,只是焦战所用的力气虽然不轻不重,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焦战轻声叫着,试图唤回他的神智,林西非但没有恢复神智,挣扎也越发激烈,手指深深地刺进他的皮肉。焦战看着,心脏微微有些发疼。 杨潇从怔忪中醒过神来,忙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变成这样?” 春财和春禄对视一眼,为难地说道:“两位大人恕罪,殿下专门叮嘱奴才们不得外传,否则奴才们的脑袋不保。” 杨潇的眉头皱紧,道:“皇上可知晓此事?” “回大人,皇上知道。” 春禄焦急地说道:“还请两位大人让开,奴才们必须绑住殿下,否则殿下有个万一,奴才们担待不起。” 就在这时,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余庆带着花海棠、汪桥,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床前站着焦战,余庆眉头皱紧,道:“劳烦两位指挥使到殿外等候。” 花海棠三两步来到床前,道:“劳烦让开,奴家要为殿下诊治。” “为何殿下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可是你从中动了手脚?” “焦大人,殿下如今十分痛苦,奴家没有心思与你争斗,让开!” 余庆的神情也冷了下来,道:“焦指挥使,若殿下有任何损伤,你可担待不起。” 焦战看看两人,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花海棠见状连忙说道:“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殿下绑起来!” 春财和春禄连忙应声,上前将痛苦抽搐的林西绑了起来,随后又拿了帕子,塞进了林西的嘴里。 焦战和杨潇在一旁看着,心中太多疑惑,迫切想要知道林西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 “杨大人,劳烦你过来按住殿下的肩膀,奴家要为殿下施针。” 杨潇刚要应声,焦战先他一步,道:“我来。” 焦战三两步来到床前坐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林西的肩膀。 花海棠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伸手扯开了林西的衣服,露出他瘦弱的胸膛。焦战看着,平静的眼睛闪过晦暗不明的光,心里的疼痛越发明显。 花海棠拿出鬼针,一阵一阵地扎下去,直到林西的胸膛和头部扎满了长针,林西才慢慢平静下来。 花海棠长出一口气,从床上站了起来,擦擦额角的冷汗,道:“好了,可以替殿下松绑了。” 众人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将林西手脚上的布条解开。 焦战并未起身,抬头看向花海棠,眼底的怀疑丝毫没有遮掩,道:“花海棠,殿下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样?” 花海棠看着焦战,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焦大人,奴家不就给你下了回药嘛,你至于记恨到现在?” 花海棠因为焦战的外貌而升起的好感,被焦战接连的怀疑消耗殆尽,她现在一看到焦战就觉得头疼。 “殿下可是中毒?” 杨潇也出声问道:“是啊,殿下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样?” 花海棠看看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清楚若不说实话,焦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道:“殿下如此,并非中毒,而是药瘾犯了。” “药瘾?这是何意?” “这些年殿下日日喝药,顿顿吃药膳,在‘融’的作用下,形成了药瘾。一旦停药,便会和毒瘾发作一样,痛苦不堪,就像你们方才看到的一样。而若要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这个过程是必须的。” “这种状况要持续多久?” “至少要一个月。” “昨晚晚膳殿下并未喝药,是否已发作过一次?” 花海棠点点头,道:“是,昨晚发作过一次。” 焦战目光灼灼地看着花海棠,“必须由你施针,才能减少痛苦?” “奴家的针灸之术,只能帮殿下半月左右,之后的时日只能靠殿下自己熬过去。”花海棠直视焦战,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情绪,道:“奴家明白,因为奴家的身份,焦大人对奴家多有防备,但奴家是真心想要治好殿下,已告师父在天之灵。” 两人对视良久,焦战方才移开视线,道:“殿下是否每日都要发作一次?” 花海棠见状悄悄松了口气,道:“初时,每日发作两到三次,之后会逐日缩减。” “两到三次……”焦战看着林西苍白的脸,道:“那这么说,半月以后,殿下只能靠自己熬过去,并无他法?” “是,别无他法。” 杨潇看向林西,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长针,不由一阵心疼,道:“殿下受苦了……” 见众人沉默,余庆出声说道:“焦指挥使,杨指挥使,殿下的身体状况是机密,皇上吩咐过不能外泄,望两位大人听进心里。” 杨潇闻言保证道:“庆公公放心,我们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外传。” “二位大人请回吧,殿下需要好生休息,若无要事,莫要打扰。” “好。”杨潇应声,转头看向焦战。 焦战没有多言,站起身快步走出大殿。 杨潇见状和余庆打了声招呼后,急忙追了出去。 待两人走出大殿,余庆方才看向春财和春禄,道:“他们私闯殿下寝殿,为何不阻拦?” 两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春财焦急地解释道:“公公息怒,奴才们方才只顾着绑住殿下,没留意有人进殿,后来发现两位大人后,也曾出声阻拦,只是奴才们拦不住。” “拦不住就不拦了?若他们是刺客呢?” “若当真是刺客,奴才便是舍了这条命,也定护在主子左右!” 余庆看了他们良久,道:“现今殿下身边缺不了人,今日的账暂且记下,待殿下病好以后,看咱家怎么收拾你们。” “是,奴才遵命。” 殿外,杨潇追上焦战,道:“焦大人,庆公公可是皇上的亲信,你怎能连招呼都不打,便转身离开?” 焦战转头看向杨潇,别看他面上平静,心却彻底乱了。他清楚方才的举动,定会惹余庆不悦,却还是那么做了,只因他不忍再看到林西的惨状,也无法想象离开针灸之术,林西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焦战不答反问:“殿下今日对你说了什么?” 杨潇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殿下既然对我单独说,那便是不想让焦大人知道,焦大人该心中有数才对。” 焦战接着问道:“与案件有关?还是其他?” 杨潇沉吟了一会儿,道:“无可奉告。” 焦战没再多言,转身就走,既然杨潇这么说,那就说明林西对他说的,有可能与案件无关,也说明相较于自己,他更相信杨潇。这样的认知,让焦战心里十分不舒服,忍不住胡思乱想。 为何不信他,难道是因为上次拒绝了他的招揽?为何要当着他的面,对杨潇下达秘令,就不怕他因此心生不满,转投他人旗下? 杨潇看着快步而走的焦战,不禁皱紧了眉头,在宫中当差这么多年,除了林扈的心思,他不敢猜,就只有林西和焦战的心思,让他猜不透。 想想林西之前的吩咐,杨潇脚步一转,离开了院子。 深夜,整座东宫陷入静谧状态,一个黑影悄悄在宫中行走,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巡逻的锦衣卫。他顺着墙根,来到东宫的后墙,藏在一棵大树后,警惕地四下看着,待确定无人后,来到墙根下一处花丛旁,这里的墙上爬满了蔷薇,郁郁葱葱,十分茂盛。 他强忍着花刺刺在手上的疼痛,小心地拨开花丛,露出了花丛后面的墙壁。他小心敲了敲,找到了松动的砖头,用力拔了出来。随后在砖头上小心摸索,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拿到纸条后,他小心放进袖袋,又将砖头放了回去,随后整理好花丛,站起了身子。 就在他想回转时,身后突然亮起火把,一众锦衣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被吓得脸色一白,张嘴就想喊,杨潇则快他一步,刀背狠狠抽在他的脑袋上,他连哼都未哼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杨潇蹲下身,将他身上的纸条搜了出来,随后吩咐锦衣卫将人带走。 第39章 第39章 这次林西昏睡了整整半日,直到临近亥时才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床帐,好半晌缓不过神来,直到耳边传来余庆的声音。 余庆见林西醒来,眼神却有些发直,忍不住出声叫道:“殿下,您醒了,可感觉好点?” 林西转头看向余庆,看了他足有一分钟,脑袋才慢慢恢复运转,道:“庆公公……” 余庆看得心里一阵发颤,小声说道:“奴才在,殿下感觉如何?” 沉默了一会儿,林西再次开了口,道:“我想喝水。” 余庆连忙应声,招呼春喜去倒水,自己则来到床头,道:“殿下,奴才扶您起来。” 林西应声,在余庆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平静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昏睡了多久?” “回殿下,现在已经亥时了。” “亥时……确实够久的。” 林西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可余庆却听着心里发疼。 “殿下,您饿了吧,您想吃什么,奴才让人给您去做。” 林西沉默了一会儿,道:“没胃口,就别折腾他们了。” 春喜倒了杯温水,想要服侍林西喝下,却被林西拦了下来,道:“我自己来。” 林西伸出手去接水杯,微微有些颤抖,他连忙握住自己的手腕,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了下来,端到嘴边喝了下去。 春喜和余庆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却又多了几分心疼。 “殿下,您今日只吃了一顿饭,身子怎么撑得住,让奴才去给您煮碗面吧。” 林西喝完水,嗓子舒服了些,他知道余庆是为自己好,也就没再阻拦,道:“你想去便去吧。” “好,那殿下稍候,奴才去去就来。” 余庆转身出了寝殿,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次林西醒来,整个人变得有些阴郁,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不过也难怪,那般痛苦的折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承受得住。 接过林西递过来的水杯,春喜出声说道:“殿下还要吗?” “不了,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春喜闻言欲言又止,想要出声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半晌也没想好怎么说,只能领命道:“是,奴才就在外殿候着,主子要有吩咐,直接叫一声,奴才马上来。” 林西点点头,并未说话,低垂的眼帘让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春喜又看了他一眼,不放心地退出了内殿。 听着脚步声远去,林西疲惫地闭上眼睛,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现在想想都觉得害怕,他是真的不愿醒来,只可惜再不愿,他还是醒了,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林西,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能熬多久,或许……或许下次、下下次,我就要食言了。”林西轻声呢喃着,他知道他已经死了,听不到他说话,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现在花海棠的针灸术还能帮他,他已经快熬不过去了,若针灸术失效,那他就要从头到尾地熬着,他真的不敢去想,他怕了,真的怕了…… “我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偏偏是我?” 林西搞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被选中,难道就因为他和他长得很像,他也叫林西吗? 林西正胡思乱想之际,殿外传来春喜的通报声,“殿下,杨指挥使求见。” 林西愣了愣,随即想起白天的叮嘱,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精神,既然还在这儿,该做的还是要做下去。他拢了拢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衫,扬声说道:“请指挥使进来。” 脚步声响起,杨潇从殿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免礼。杨指挥使深夜过来,可是有事发生?”林西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去说话,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药瘾发作的事,虽然他看不到药引发作时自己的模样,但他能想象,应该很狰狞,很狼狈…… 杨潇悄悄打量林西,脸色苍白如纸,头发有些散乱,模样看上去十分憔悴,便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都透着疲惫。杨潇垂下眼帘,那样痛苦的折磨下,他竟然还能维持这样的平静,就像无事发生一样,该是多么坚韧,让他不自觉地想起盛放在冬日的梅花。 杨潇深吸一口气,收回走远的思绪,道:“殿下,属下依照您的吩咐派人暗中盯着,果然抓到了人,缴获了这张纸条。” 杨潇从怀中将纸条取出,来到床前呈给了林西。 林西接过纸条,打开看了看,道:“这纸条在何处发现?” “回殿下,东宫后墙种了一片蔷薇,密密麻麻爬满了整面墙,就在花丛之下,有块可以活动的砖头,这纸条便是从砖头里取出。” 林西点点头,道:“看来那里便是他们传递消息的地点,砖头里塞进纸条便是传递消息的方式,人呢?” 杨潇如实答道:“他见自己暴露,便想大叫示警,被属下打晕了过去,现正在殿外,有专人看守。”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父皇可在东宫?” 杨潇怔了怔,随即答道:“在,房中的灯还亮着,应还未歇息。” “杨指挥使把纸条呈给父皇,将今夜发生的事如实禀告,此事便由父皇做主吧。” 林西现在没心思管这些,况且此事牵扯到林玖,他也不好出面。索性将这件事告诉林扈,该如何处理,林扈要比他周全。 “是,殿下。” 杨潇没有异议,现在的林西确实不易劳神,他真心希望林西能撑过去,以他的品性和才华,定能成为一代明君,是林国百姓之幸。 见杨潇迟迟没有离开,林西出声说道:“指挥使有话不妨直言。” 杨潇犹豫了一瞬,直言道:“殿下是如何知晓他便是细作?” 林西笑了笑,道:“我装傻充愣这么多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总要知道一些,才能活得长久,不是吗?” 杨潇下意识地看向林西,看到了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怔忪了一会儿,躬身说道:“是,属下告退。” 杨潇刚退下不久,余庆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浓浓的面香味很快飘了过来,勾起了林西的食欲。 “殿下,奴才给您做了碗炸酱面,您快尝尝,是奴才的手艺好,还是广信的手艺好。” 林西的眼睛亮了亮,在现实世界他是北方人,最喜欢吃面食,面条、饺子、大馒头这些主食里面,他最爱面条,而面条里他最爱炸酱面,不得不说余庆误打误撞地做到了他的心坎里。 “很香!” 见林西的眼睛有了色彩,余庆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殿下若是喜欢,以后奴才再给您做。” 春喜连忙拿来小桌,放置在床上,帮着余庆将面碗端了下来。 林西拿起筷子搅了搅,道:“庆公公,父皇可曾用过晚膳?” 余庆点点头,道:“皇上吃过了,殿下快吃吧。” “听杨指挥使说父皇还未歇息,庆公公也去给父皇做一碗吧。” 听林西这般说,余庆替林扈感到欣慰,道:“好,殿下慢慢吃,奴才这就去做。” 林西夹起面条吃了起来,不得不说余庆的手艺真的好,这炸酱面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怪不得有人心情不好,就喜欢出去吃好吃的,美食真的可以治愈坏心情。 就像现在,吃完面的林西心情好了许多,只是睡了半日,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便靠在床上看书打发时间。 东宫另一处寝殿内,林扈正批阅奏折,广信快步走了进来,来到殿前躬身说道:“皇上,锦衣卫指挥使杨潇求见。” “杨潇?”林扈微微皱眉,放下了手里的奏折,道:“让他进来。” “是。” 广信到殿门前传话,很快便带着杨潇走了进来。 杨潇行礼道:“臣杨潇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林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谢皇上。” “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狼妖案有了新进展?” 杨潇如实答道:“回皇上,臣按照殿下的吩咐,抓到一名细作,缴获了他试图向外面传递的信息,奉殿下之命,呈送皇上御览。” “细作?”林扈微微一怔,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道:“呈上来。” 广信奖状连忙将纸条接了过来,呈到林扈面前。 林扈展开纸条看了看,上写道:“速查狼妖案进展。” 林扈嘴角勾起冷笑,问道:“人呢?” “被臣打晕,现在殿外。” “弄醒,带进来。” “是,皇上。” 很快,杨潇就把人带上殿来,道:“皇上,人已带到。” 这人正是东宫负责洒扫的内侍,名叫高德,和春福一样,都是刘娇安插在林西身边的细作。在原身登基当日,就是他们将毒药灌到原身嘴里,露出他们可憎的面目。 林西一直没动他,只是悄悄让春禄盯着,昨天审问受害者家属时,也让人指使他去偏远的宫殿打扫,所以他对狼妖案的进展一无所知。 林西之所以不放受害者家属离开,而是安置在东宫之中,就是想让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心生猜疑,让他们觉得那步暗棋出了事,这样他们就会有所行动,而他只需守株待兔即可,白日叮嘱杨潇的,便是此事。因为事关东宫防卫,杨潇又是他的侍卫统领,所以才将此事单单告知于他。 一切都在林西的意料之内,高德果然开始行动起来,他这一动,便证实了林西的猜测,狼妖案的幕后黑手就是刘娇,还有她背后的刘家。 林扈看着殿中的高德,脸色阴沉得可怕,道:“你叫什么?” 高德被吓得一激灵,道:“回……回皇上,奴才高德。” “可知犯了何罪?”林扈的声音很冷,冷得让人心里打颤。 “奴……奴才……”高德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一句整话。 “砰!”一声巨响传来,吓得高德匍匐在地,惊恐地说道:“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说,你犯了何罪?” “奴……奴才背……背主。”高德不停地磕着头,求饶道:“皇上,奴才知罪,求皇上饶奴才一命,求皇上饶命啊!” “说出你效忠的主子是谁,朕便让人给你个痛快,如若不然,朕便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高德的动作一顿,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虽然他心知只要被抓,那就是必死的下场,却还是心存侥幸,而这份侥幸被林扈轻易粉碎。这世上有谁不怕死,只是并未逼到那个份上,原身被刘娇骗得团团转,根本无需细作,也能轻易弄死林西。高德和春福也算是刘娇的应景之物,应该算是最轻松的细作,根本没经受过什么考验,当然也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 林扈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掷了出去,砸在了高德的肩上,打断了他的哭声,道:“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还不说,便不用再说了。” “皇上饶命!奴才……奴才什么都没做,奴才没做过对不起太子殿下的事,求皇上饶奴才一命!” “杨潇。” “臣在。” “朕不管你用何种方法,朕只要他说出幕后的主子是谁。” “是,臣遵命。” 杨潇是锦衣卫指挥使,其掌控的诏狱便有人间炼狱之称,无论骨头多硬的人进去都会变成软骨头,最大的奢望就是一死。 “不要!皇上,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求皇上饶奴才一命。” 林扈挥挥手,让杨潇退下,道:“你幕后的主子是谁?” 高德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是刘妃。” 林扈的眼睛眯起,紧接着问道:“哪个刘妃?” “五……五皇子的母妃。” 高德的回答不出林扈所料,继续问道:“东宫中还有谁是细作?” “除了奴才,还有春福。”既然已经说出了口,接下来的话便没了心理负担,说出来也容易了许多。 “春福是怎么死的?” “奴才不知其中详情,但奴才猜测春福并非投湖自尽,而是被刘妃灭口。” “你们如何联系?” “奴才会在单日卯时、双日酉时打扫后殿,若是刘妃有吩咐,便会派人在院墙外学三声狗叫,奴才回应两声,然后便会有人将命令写在纸条上,塞进后墙的砖头里,奴才会在当晚将转头里的纸条取出,看到信息后,依照命令行事。” “你该如何回信?” “奴才会在三日内给出回信,信息依旧藏在那块转头里。” 林扈沉吟了一会儿,道:“你给你的主子写回信,就说东宫一切正常,狼妖案毫无进展。” “写……写回信?” “怎么?你不想写?” “写,奴才马上写。” “给他纸笔,让他好好写,若敢耍什么花样,扒皮抽筋点天灯。” 高德被吓得一哆嗦,连声说道:“奴才不敢,不敢……” 广信给他搬了个凳子,准备好笔墨放到一边。 高德跪在地上,伸手去拿毛笔,却发现因为太过害怕,拿笔的手一直在抖,根本无法书写。 林扈轻蔑地看着,不过很快便收回目光,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奏折上。 纸张被翻动的声音响起,高德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见林扈不再看他,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些许,手也稳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了起来。 很快他便停下了笔,广信见状将纸条拿了起来,呈到林扈面前。 林扈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淡淡地说道:“你最好别耍花样。” “奴才不敢,不敢!” “押下去,好生看管。” “是,皇上。” 杨潇拎起高德的后脖领子,推搡着他出了大殿。 而就在此时,余庆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林扈看看他手里的面碗,道:“你不守着西儿,怎么过来了?” “殿下听闻皇上还未歇息,便让奴才给您做碗面送来。” 林扈闻言缓了神色,道:“西儿可吃了?” “回皇上,殿下吃了。” 林扈点点头,道:“端上来吧,正好朕也有些饿了。” “是,皇上。”余庆将面端到林扈面前。 “太子何时醒的?” “醒了约莫半个时辰。殿下醒来第一件事便问皇上可在,奴才给殿下送面,殿下便问皇上可吃了,殿下时时刻刻挂念着皇上。” 林扈脸上露出笑意,拿起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道:“西儿和他母后不止长得像,还随了她的性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善良。” “殿下还年幼,皇上可以好好□□,奴才相信殿下的将来不可限量。” “西儿没让朕失望。你回去吧,守着西儿,别人朕不放心。” “是,奴才告退。” 林西正在寝殿看书,突然听到头顶有动静,他抬头看了上去,昏暗的烛光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啪。” 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被子上,林西被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寻找扔进来的东西。他找了一圈,只找到了一颗用油纸包着的圆形物体,看模样应该是糖果。 林西打开看了看,里面包着一张纸条,还有一颗石子。他打开纸条看了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殿下打开窗子。” 看着纸条,林西心里泛起了嘀咕,寻思着这扔纸条的人是谁?如果是杀手,那扔的就不是石子,而是飞镖。可谁大半夜的这么无聊,冒着杀头的危险,朝他扔石子传纸条? 林西正琢磨要不要按照他说的做,又一颗石子扔了进来,里面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同样的话。 得,对方这是直接给了他答案,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不然还会有石子扔进来。 林西将书放到桌子上,起身下床,来到窗子前,径直打开了窗子。他探出头去看了看,没有发现人影,当他以为自己被耍时,突然发现窗台上放着一个油纸包。他伸手拿了过来,一股烤肉味扑面而来,打开一看,竟是一只油亮亮的烤鸡。 林西看着油纸包里的东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专门过来给他送烤鸡,这是没事闲得慌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这烤鸡的香味还真是上头,林西忍不住伸手取下一只鸡翅,吃了起来。 入口的味道不仅让他眼睛一亮,这居然是香辣蜂蜜烤鸡,味道堪比一绝,简直不要太好吃! 林西吃完一只鸡翅,又伸手抓向鸡腿,大口的肉吃进嘴里,外焦里嫩,汁水充盈,还带着他馋了许久的辣味,简直人间极品! 吃完一只鸡腿,他还想再吃,一颗石子又打了过来。石子虽然打在了鸡上,林西却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烤鸡没抓稳,至今掉在了地上。 林西连忙去捡,小声嘀咕道:“不超过三秒,还可以吃。” 他关上窗子,拿着烤鸡回到了床前,明亮的眼睛四下搜罗着,细长的手指却偷偷去摸鸡翅。 “啪。” 一颗石子又丢了过来,精准地打在烤鸡上,这次的石子包着油纸,和之前扔到床上的一样。 林西将烤鸡放到桌子上,捡起那颗油纸包打开,找到了里面的纸条,上面写着“不能贪食,与肠胃不好,明日我再送美食。” 林西看看纸条,又看看桌上的烤鸡,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没有在吃。 “来人。”林西扬声叫道。 正打盹的春喜听到林西的呼唤,本能地站了起来,迷迷瞪瞪地走进了寝殿。 “主子,您叫奴才?” 林西见他睡眼朦胧,道:“去打盆水,我要洗漱。” 春喜本能地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等等。”林西将桌上的烤鸡拿了起来,道:“这烤鸡味道不错,你们分了吃吧,别浪费。” “烤鸡?”春喜彻底醒了神,道:“主子,这烤鸡是哪来的?” “我让人做的,送来的时候你正在打瞌睡。” 春喜闻言连忙认错,道:“主子息怒,奴才……” “我没怪你,这几日辛苦你了,快拿去吃吧,吃完好好去睡一觉,我这儿应该没事了。” 春喜心里十分感动,道:“谢主子!能照顾主子,是奴才的福分,奴才一点都不累。” “你是肉做的,又不是铁打的,快回去歇着吧。若你实在不放心,那便让春寿过来侍候。” 春喜犹豫了一瞬,道:“好,那奴才去叫春寿过来。” “烤鸡拿着,吃完了再过来,我这会儿感觉精神还不错,不会有事的。” “好,那奴才便先退下了。” 春喜抱着烤鸡退出大殿,林西眼底尽是不舍,这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唯一一次吃辣,(上次被呛了,不算。)真是让人怀念的味道。 林西在春寿的服侍下,重新躺回了床上,因为品尝了美食的原因,他暂时忘掉了药瘾发作的痛苦,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寝殿的房顶上,一个黑影闪过,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明日该送点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林西正在沉睡,突然感觉口干舌燥,身体再次出现药瘾发作的症状,他连忙趁着还清醒,将春寿叫了进来。 “我药瘾要发作了,快去叫花姨娘!” “是。奴才这就去。” 春寿急匆匆地冲出殿外,吩咐巡逻的锦衣卫在门口站岗,避免有人趁他去叫人,闯进寝殿。 林西将身体蜷缩起来,身体里的血液,由一开始的滚烫,就像被烧沸了一样,到后来的如坠冰窟,冷得他一阵阵打颤,他所承受的痛苦,让他恨不能现在就死去。 “殿下,别怕,没事的。”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西极度虚弱地抬眼看了过去,发现坐在床边的正是焦战。 “焦战……”林西张了张嘴,虚弱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是我。殿下,你可以撑过去,除了自己,没人能打得倒你。” “我……好难受……”林西抓住了他的手,道:“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受不了了,对不起……” “殿下,你可以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可好?” “不……不好!我好难受,呜呜,我真的好难受……” 林西用力地抓着焦战的手,指甲甚至要抠进他的肉里。 “殿下,你不能放弃,你想想皇上,若你出了事,皇上又该如何?还有那个下毒害你的人,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谁,不想找他报仇吗?” “父皇……”林扈的名字进入林西的脑海,让他的神智又清醒了起来。 见林西有了反应,焦战再接再厉,道:“没错,皇上最是疼爱殿下,若殿下有事,皇上定会痛不欲生。” 林西虚弱地看了他一眼,道:“焦战……” “我在。” “为何不答应我……” 林西语气里的委屈,让焦战心里一颤,他明白林西控诉的是什么,道:“只要殿下撑下来,我就答应。” 林西的眼睛亮了亮,可很快又变得极端痛苦。 脚步声响起,花海棠从殿外走了进来,当看到殿内的焦战时,微微一愣,却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她一起来的余庆,也是深深地看了焦战一眼。 “绑住殿下,奴家要为殿下施针。” 春寿等人连忙应声,拿着布条走了过来。 “东西给我,我来。” 焦战拦住了他们,接过他们手中的布条,轻轻把绑上林西的双手双脚,并熟练地按住了林西的肩膀。 花海棠又让人按住了林西的双脚,这才开始为他施针。 针灸结束后,焦战又亲手解开了捆绑林西的绳子。 余庆看向焦战,出声问道:“焦指挥使何时来的,为何会出现在寝殿当中?” “是殿下让我进来的,公公若是不信,可以事后问殿下。” 焦战回答得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余庆虽然还有怀疑,却也没再多问。 第40章 第40章 这一日,林西药瘾发作了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中间皆在昏睡,在场众人皆是心疼无比,奈何除了花海棠,他们什么都帮不了他。 深夜,林西从昏睡中醒来,原本明亮的眼眸失去了色彩,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床帐。 他听到了床边的呼吸声,明白有人守在床边累得睡着了。只是他不想动,一天两次的折磨,尽管时间不长,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这不禁让他问自己,还能坚持下去吗?为什么不离开这儿呢?你到底在留恋什么? “啪。” 扔过来的油纸包吸引了他的注意,也惊扰了睡着的余庆,他警惕地睁开双眼,四下查看了一遍,确定殿内没人后,才发现林西醒了,连忙关切地说道:“殿下,您醒了,感觉如何?” 林西张了张嘴,有些无力地说道:“没事了,你也熬了一日,回去歇着吧,今日应不会再发作。” “奴才不累,奴才在旁边守着才放心。”余庆顿了顿,问道:“殿下一日未曾用膳,想吃什么,奴才去给您做。” 林西刚想摇头,突然想起扔进来的油纸包,道:“一直在睡,一点不饿,你去给我熬碗粥吧。” “好,殿下稍候,奴才这就去。” “让他们在外面守着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余庆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应声后离开了寝殿。 林西撑起身子,拿起那颗油纸包,拆开看了看,上写着:“殿下打开窗子。” 同样的笔迹,同样的话语,林西想起昨天的香辣蜂蜜烤鸡,突然有了力量,撑起身子下了床。来到床前,他径直打开了窗子,果然发现了窗台上的油纸包。 林西拿起油纸包,隔着油纸闻了闻,突然有种拆盲盒的既视感,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环境下十分新奇,可以让他暂时忘掉之前经历的痛苦。 “烤鱼吗?” 林西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打开了油纸包,果然是烤鱼,他扫了一眼房间,并没有发现餐具,索性直接下手,揭下一块鱼肉尝了尝,若有似无的辣味,比昨天稍稍淡了些,不过配上鱼本身的鲜味刚刚好,吃起来不会伤身体,还能解馋,足以说明这个送外卖的很用心。 “送外卖……”想到这儿林西愣了愣,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 林西十分好奇,这个外卖盲盒到底是谁送的,他一边吃,一边探头探脑地往外看,那双眼睛再度恢复明亮,不再死气沉沉,让人看着不由松了口气,这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这鱼不大,也就一斤左右,加上味道不重,就算他吃完,对他的身体来说,也不会造成负担,所以外面那人并未阻止他。 吃饱的林西心满意足地喝了杯茶,看着只剩鱼骨头的油纸包,想着怎么毁尸灭迹。这里是东宫,防卫严密,一次还行,若每晚都有人来送盲盒,难保不会惹人怀疑。若因此搅了好事,那林西哭都没地方哭去。 “啪。” 又是一颗包着油纸的石头被扔了进来,林西连忙捡起来,驾轻就熟地打开纸包,找到了里面的纸条,上写着“放回窗台即可。” 林西愣了愣,这人是打算帮他毁尸灭迹,不仅给免费送外卖,还带回收垃圾?这未免太贴心了点,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别有目的。 “管他呢,大不了就是一死,现在死亡对我来说是解脱。” 林西将油纸包包好,放在了窗台上,随后关上了窗户。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人是谁,可转念一想,既然对方不想露面,定有不露面的理由,况且若真的知道了,就少了几分新鲜感和神秘感,还不如维持现在的状态。 想到这儿,林西转身回到了床前,拿出帕子擦擦嘴,又擦了擦手上的油,既然已经毁尸灭迹了,当然要做的彻底,扬声叫道:“来人。” 春喜听到林西的呼唤,连忙走了进来,道:“主子,奴才在。” “去给我打点水,我要清洗一下。” “是,主子。” 春喜见林西的精神不错,顿时放心不少,转身去打水。 林西将所有纸条都拿了出来,仔细看着上面的字,最后一张还未干透,一看就是随写随扔的。想到这儿,林西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小声嘟囔道:“这人不会还随身带着纸笔吧,这笔还好说,但墨该放在哪儿?字写的很好看,应该是楷书的一种,武功又好,字写得也好,还是文武全才啊。” 林西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原书中那些算得上文武全才的人,为数不多,与他有过交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若真要猜,也不难猜,可以锁定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太子护卫队的统领锦衣卫指挥使杨潇,一个是广宁卫指挥使以后的摄政王焦战。 至于他们俩到底是谁,这个林西还真拿不准,杨潇是他的护卫队统领,做起这件事要方便许多,只是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至于焦战嘛,原书中的他不苟言笑、性格阴沉,是绝对的高冷范,应该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想了半晌,林西也没确定到底是谁,决定不再浪费脑细胞,毕竟有些事还是保持那份神秘感,才更加有趣。他现在的日子是熬一日是一日,外卖员的出现给了他继续下去的理由。 脚步声响起,春喜端着水盆走了进来,道:“主子,水来了。” 林西不慌不忙的将纸条夹进书里,随后走了过去,用皂角仔细洗了洗手,随口问道:“今日焦指挥使和杨指挥使可曾来过?” 听林西这么问,春喜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今早主子药瘾发作时,焦指挥使就在,还说是您让他进来的,您不知道此事?” 林西闻言有一瞬间的怔忪,脑海中随即有画面闪过,在他失去意识前,看到了焦战,只是他并未召见他,而且那时的焦战格外温柔,让林西有些恍惚,不过为了能促成双方的合作,他决定替他圆谎,“确实是我召见的焦指挥使,只是当时药瘾发作,记忆有些混乱,一时忘了。” 春喜不疑有他地点点头,道:“说来也巧,主子两次药瘾发作,刚好焦指挥使都在。” 林西微微蹙眉,道:“两次他都在?” “是,两次焦指挥使都在。” 林西若有所思,心中有些怀疑,道:“他来找我可说有何事?” 春喜摇摇头,道:“焦大人没说,只是在主子睡过去以后,便会起身离开。” “他在打什么主意?”林西小声嘟囔着,他不太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主子,您说什么,奴才没听清。” 林西想了想,道:“这两日焦指挥使和五皇弟是否有过接触?” 该不会是这两天他被药瘾折磨,没空搭理他们,他们两个又暗中勾搭上了吧。林西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对林西的问题,春喜是丈二的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确定地摇摇头,道:“奴才不知。五殿下此时应该焦头烂额,哪有功夫和前朝的官员接触,若是被皇上知道,一定又是一顿训斥。” “倒也是,林玖现在没这功夫,那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主子再说谁?”春喜眉头微皱,疑惑地看着林西。 一不留神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林西连忙摇摇头,转移话题道:“没说谁。昨日杨指挥使抓了高德,父皇打算如何处理?” 提起这事,春喜就来气,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愤愤地说道:“皇上把他关进了密牢,说留着还有用。真是便宜他了,早知道他是细作,奴才定饶不了他!” “留着还有用……” 林西琢磨着这句话,心里想着:“林扈大概想用高德混淆对方的视听,让他们掉以轻心,然后一网打尽,看来刘娇母子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要奴才说,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就该五马分尸!” 春喜对林西忠心耿耿,满心满眼里全是林西,就觉得别人也应该和他一样,所以高德是细作的消息一出,春喜格外的愤怒。 林西明白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父皇绝对饶不了他。” 春喜点点头,道:“倒也是。以皇上对主子的宠爱,他敢背叛主子,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今夜可是杨指挥使值夜?” “是,刚刚奴才去打水,还碰上了杨指挥使。” “你碰上他了?在何处?” “就在寝殿门口。” 林西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窗子,随即走了过去,打开窗子一看,外面的油纸包已经不在了,小声嘀咕道:“难道真是杨潇?” 春喜见状连忙走了过来,道:“主子,夜里凉,不能开窗。” 林西关上窗子,“春喜,你去把杨指挥使叫来,我有事找他。” “是,奴才这就去。” 春喜刚走,余庆便回来了,手里端着托盘。 “殿下,粥好了,您趁热喝点。” “百合瘦肉粥?”林西看了看,拿起勺子尝了尝,笑着说道:“公公的手艺真好,父皇真是有口福的人。” 见林西喜欢,余庆松了口气,道:“殿下喜欢就好。” 刚刚吃了烤鱼,再喝上一碗美味的粥,林西感觉分外满足,不禁感叹:“这就是美食给人带来的力量。” 林西一碗粥还没喝完,春喜便带着杨潇走了进来。 杨潇来到近前,行礼道:“杨潇参见殿下。” 林西挥挥手,“杨指挥使不必多礼。” “谢殿下。”杨潇起身道:“不知殿下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有外人在,外卖的事不好开口问,林西想了想,道:“想问问杨指挥使,狼妖案可有进展。” 杨潇如实答道:“回殿下,今日夜间,属下和焦指挥使又去了鬼市,因为皇上出面召见了信王,这次他们倒是十分配合,将买卖美人醉和蓝色妖姬的交易单,交给了我们。只是鬼市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买卖双方都不会留下姓名,只要银货两讫便可,故而属下只知药物何时买卖,以及买卖的数量,不能确定买药的人是谁。” 林西对店铺掌柜的话持怀疑态度,他们常年在鬼市经营,不可能什么消息来源都没有,他们只是不想掺和进来而已。但凡政治嗅觉敏感的人,都会察觉所谓狼妖案是针对太子的把戏,也就是储君之位的争夺,聪明人都不会参与其中,这个信王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林西,他保持中立的立场。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昨日高德被抓,父皇有何指示?” “皇上让高德给对方写了回信,目的应该是稳住对方,以便收集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和林西的推测完全相符,道:“杨指挥使可曾重审张水莲?” 杨潇点点头,道:“审了,只是她什么都不肯说,属下觉得那个同谋与她的关系匪浅。”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如果不是关系匪浅,谁会愿意跟着她做这种一个弄不好就诛九族的事。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不过吐槽归吐槽,林西还是认真分析道:“关系匪浅的话一般有三种情况,一种是亲人,一种是情人,最后一种是恩人。若张水莲的身份为真,那便不可能是亲人。情人也不可能,不管胡秀秀是不是她亲生,都不可能让自己的情人和她厮混。那就只剩下恩人,这个化名为‘刘崇’的人应该与张水莲有恩。十有八九当年张水莲从吉祥客栈逃出去后,是‘刘崇’的家人或者刘崇救了她。那人不仅救了她,还帮着她报了仇,她守口如瓶在情理之中。” 杨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殿下英明,确有可能。” “张水莲被人洗脑,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国为民,这个给她洗脑的人,大概就是这个所谓的恩人,杨指挥使若有机会,可以去永昌候府溜达溜达,说不准会有重大发现。” “永昌侯府?”杨潇愣了愣,想想昨日高德的口供,便明白了过来,道:“是,属下受教。” 若以前只是猜测,那高德被抓,便印证了刘娇和刘家是狼妖案真正的幕后主使,他们只是缺少关键性证据,所以与其从外部调查,不如直捣黄龙。林西这话犹如醍醐灌顶,直接点醒了他。 “张水莲的处境有些危险,杨指挥使要多派人留意才行。” “殿下何出此言?皇上不是让高德传出假消息么,他们为何还要对张水莲下手?” “无论张水莲是否暴露,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隐患,除掉她才能更好的保守秘密。若我没猜错,他们在接到消息后,定会传来除掉张水莲的命令。” 杨潇恍然,道:“殿下英明,属下定不会让他们得逞。” “这两日五皇弟可曾来过?” 杨潇怔了怔,明显有些跟不上林西的节奏,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道:“没有。五殿下此时正在准备填补亏空,实在无暇分身来见殿下。” 林西点点头,道:“虽然父皇将狼妖案交于你们办理,但若办案中遇到瓶颈,你们无法解开,可以来找我。” 杨潇躬身说道:“多谢殿下,属下遵命。” “去忙吧。” “是,殿下。” 看着杨潇走出大殿,林西微微皱眉,心里泛起了嘀咕,到底是不是他呢。 转眼三天已过,林西每日至少被折磨两次,晚上的盲盒是他痛苦之余唯一的乐趣,正如他之前所想,成了他撑到现在的理由。 这晚他像过去的几天一样,从昏睡中醒来,而那个人也准时准点的在他清醒的这一刻,扔进来一颗包着油纸的石子。 林西将守在床边的余庆和春喜指使出去,伸手打开了那个油纸包,里面一如既往地藏着一张纸条,写着同样的文字。 林西撑起虚弱的身子,每日的折磨已经快要榨干这具身体,他现在虚弱地连站起来都有些费力,强撑着身体,慢慢地挪到窗口,打开了窗子。 窗台上依旧放在一个油纸包,让他被折磨的暗淡无光的眼睛终于有了光彩。他伸手将油纸包拿了进来,分量有些重,差点没脱手,好在及时稳住了身形。他好奇地凑近闻了闻,是一股淡淡的酒香,不禁小声嘀咕道:“这回不会是酒吧?” 抱着十分期待的心情,林西将东西拿到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罐出现在眼前,颜色是青绿色,上面勾画了一轮落日,和几只大雁,很是淡雅。 “有品位。” 林西称赞了一句,将盖子揭开,露出了美食的庐山真面目,淡淡地香味传来,让他忍不住嗅了嗅,道:“原来是酒酿丸子,光是闻味道,就知道一定很香!” 鉴于之前的烤鸡和烤鱼,林西都是直接下手抓,对方似乎嫌弃他邋遢,从第三日开始,就在油纸包里放餐具了,而且还贴心地准备了帕子,是那种纯色的方帕,没有花纹,简简单单地一块布裁下的,只是缝了缝四条边。不过这布料一点也不简单,是用上好的丝绸制成,边缘的针脚也是细密整齐,用的线也是十分讲究,一看就不是随随便便做成的帕子。 林西拿起勺子舀了一颗丸子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后,不由竖起大拇指,他清楚对方看得到殿内的情景,这么做也是想给予他回应,也算是两人一种独特地交流方式。 想到交流,林西愣了愣,吞下嘴里的丸子,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了一行小字。再过去的一个月里,他都有偷偷地练习毛笔字,因为之前有上过专门的特长班,所以练起来得心应手。加之原身的字实在入不了眼,就算他写差一点,也不会有人怀疑。 写完以后,他拿起纸条看了看,随后放在一边晾干,继续享用着今晚的美食。将所有东西吃完,他将纸条放进油纸包包好,然后将他重新放在窗台上。 房顶上的人影看到林西的动作后,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纵身一跃,跳到了窗外,一阵清风过后,窗台上的东西已然不见,而那人也不见了踪影。 人影几个飞掠间,离开了东宫,来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后,跳了进去,借着月光,他打开了油纸包,拿出了里面的纸条。 “点餐,听说荟萃轩的蟹黄包是一绝,我想尝尝。” 看着纸条上的字,他微微勾起唇角,仔细折好纸条,小心放进怀里。 或许是怀着期待的心情,在药瘾发作的第五天,竟然只发作了一次。虽然依旧生不如死,林西心里却没了初时想要放弃的想法。晚上林扈陪林西用了晚膳,只是用膳的时候,林西特意留了肚子,就是想吃蟹黄包。 林扈还因为这个心疼了好半晌,只是林西不能明说,只能暂时委屈林扈了。 林西洗漱完后,便支开余庆和春喜,半靠在床上看书,耐心地等着拆盲盒,不对,这次不是盲盒,少了几分惊喜,确是他想要的。 大约亥时初,包着油纸的石子被扔进来,林西放下手里的书,打开油纸拿出纸条,随即下床来到窗前,打开窗子将油纸包拿了进来。 林西期待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四只精致的蟹黄包,个个白白胖胖,每个都有十八个褶儿,不论是大小,还是圆的程度,都是一模一样,想找不同,瞪瞎眼也找不到,就好似复制一样。 “这也太夸张了!” 先不说味道怎么样,就是这份手艺,就必须给个赞。 林西期待地夹起一颗,小小地咬了一口,鲜香的味道充斥味蕾,让他不禁连连点头,竖起了大拇指。真不愧享誉整个京都,就这味道恐怕御膳房的御厨也做不到。 吃完一颗,林西又夹起一颗,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包子滚落在地上,已然熟悉的感觉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连忙放下筷子,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将包子捡起来,重新包好,踉踉跄跄地来到窗前,推开窗子放在了窗台上。 这份期待承载了他坚持下去的理由,他不能让它断了。他想跑回床边,却因太过痛苦倒在了地上,他蜷缩起身子,不停的抽搐,却咬紧牙关不肯出声,他必须让对方有离开的时间。 窗子被打开,一个人影跳了进来,他快步来到林西身边,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冰冷的身体,被拥入温暖的怀抱,林西抬眼看了过去,想要看清这个免费的外卖员到底是谁,可他的神智已开始混乱,眼睛也无法聚焦,怎么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你是谁……” 听清林西的呢喃,来人脚步一顿,随即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上,随即打翻了桌上的东西,引起外殿人的注意,随后在人进来之前,跳窗离开。 “殿下,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床边破碎的茶杯,余庆慌忙来到床前,随即大声喊道:“快去叫花姨娘!” 春喜见林西又犯了药瘾,不敢耽搁连忙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花海棠和汪桥脚步匆匆地走进来,有了多次的经验,他们有条不紊地做着事,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能让林西少一分痛苦,便少一分,直到他昏睡过去,众人才默默松了口气。 房顶的人影也在花海棠拔下鬼针后,飞身离开。 待林西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看着厚重的床帐,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如果那人再早一点出现,就能看到他是谁。林西心里有些懊恼,总觉得昨天太亏了,只吃了一颗蟹黄包不说,还没能看到那人的脸。 余庆见林西醒了,连忙说道:“殿下,您醒了。” 林西努力撑起身子,道:“去打水,我要洗漱。” “是,殿下。”余庆转身来到外殿,吩咐外面的内侍去打水。 待水带来,林西强撑着身子下了床。 余庆见状连忙说道:“殿下,奴才帮您,您不必下床。” “若总是在床上躺着,那我的身体只能越来越弱,便是毒解了,我的身子也该瘫了。” 林西挪步来到水盆前,弯下腰仔仔细细地洗漱,感觉昏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帮我更衣,我要出去走走,活动活动。” “殿下,您的身子太弱,万一受了风寒,又不能服药……”余庆担忧地劝道。 “放心,只是在院子里走走,只要足够保暖,便不会有事。” 见林西坚持,余庆也不好多说,只能侍候他更衣,尽量穿的暖和些。 时隔七天,林西终于走出了春和殿,抬头看看外面的天空,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时至深秋,天气确实冷了,但秋高气爽,在外面走走的感觉真的很好,就好似整个人都被洗涤了一样。 “最近不是在昏睡,就是在昏睡,也不知宫中发生了何事,你们都和我说说,打发打发时间。” 余庆答道:“回殿下,最近宫中很平静,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哦,对了,再过几日,也就是这个月的二十八,安宁公主就要去齐国和亲,齐国来接亲的使节团,已在昨日入驻四方馆。” “齐国使节团?那父皇这几日应该会很忙吧。” “这次齐国派来的使者是高阳王和寒月公主,皇上将于今日设宴接待,确实是忙了些。” “高阳王和寒月公主?”林西挑挑眉,道:“不止来了个王爷,还来了个公主,这是想留在林国和亲?” “确如殿下所想,齐国确有将寒月公主留下和亲的打算。” “那京都又该热闹起来了。” 第41章 第41章 林西回想剧情,想看看使节团进京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还是那句‘时光荏苒,转眼就是四年’,不是,作者能省略,他的日子得一天天过,再说两国联姻这么大的事,连提都不提?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父皇设晚宴招待齐国使团,应当要有皇子作陪吧,五皇弟会参宴么?” 这么好的出风头的机会,林西不相信林玖会没准备,尤其是对方还有和亲的打算。 “五殿下最近事忙,皇上并未有让他参宴的打算。” 余庆清楚林西和刘娇母子的恩怨,自然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回答得也是简洁明了。 “这么好的机会,五皇弟却不能把握,那真是可惜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林西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可惜的意思,明显在幸灾乐祸。 余庆笑了笑,并未多说,他只是个奴才,即便林玖再不招人待见,他也没资格置喙,这就是规矩。 就在这时,春寿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来到近前行礼道:“主子,广宁指挥使焦大人求见。” “焦指挥使?”林西微微蹙眉,随即说道:“请他进来吧。” 余庆忍不住出声劝道:“殿下,您出来有一会儿了,外面凉,咱们还是回去吧。” “你们都快把我裹成球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林西听得有些好笑,道:“去搬个椅子过来,我要在院子里晒太阳,这样对身体好。” “可……”见林西坚持,余庆也没再多说,招呼人去搬了椅子,还搬了个圆桌,摆上了茶点。 林西这边刚坐下,便见焦战走了过来,今日的他并未穿便服,而是穿了身朝服,应该是刚刚下朝便赶了过来,厚重的朝服穿在身,身为上位者的气势悠然而生,让他的气质多了几分清贵。他腰背挺直,走路犹如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沓,可以看出他性格果决,处事果断,不愧是书中叱咤风云的摄政王。 焦战大步流星地来到近前,躬身行礼道:“臣焦战参见殿下。” “指挥使不必多礼。刚巧我让人准备了茶点,指挥使若无事,不妨也坐下喝杯茶。” “谢殿下。” 焦战刚起身,就内侍搬来了椅子,他掀起衣摆坐了下来。 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这茶不错,指挥使尝尝。” 焦战端起茶杯尝了尝,道:“入口醇香,且有回甘,确是好茶!” “正值秋日,天气见凉,喝杯红茶能暖暖身子。若指挥使喜欢,待会儿便带些回去。” 林西这话纯属客气,这茶是林扈赏给他的,一年产不了多少的贡品,他自己喝都嫌少,哪舍得送人。可他忘了这是在古代,上司赏赐的东西,臣下不能拒绝,于是…… “多谢殿下赏赐,臣愧受。” 林西一愣,顿觉自己亏大了,不打算再跟他客套,直奔主题道:“指挥使脚步匆匆,可是有急事?” 焦战点点头,道:“今日早朝,广平府来报,言边境不稳,蛮人似有犯边之相,皇上命微臣明日启程,赶回广宁。” “指挥使要回广宁了?”林西顿了顿,随即说道:“边防一事事关重大,指挥使确实该回去。至于狼妖案就交给杨潇吧,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案。” 焦战深吸一口气,道:“有殿下在,破获狼妖案不过时日问题,臣并不担心。只是此一去,不知何时能回,特来和殿下道别。” 林西闻言眼睛一亮,转头看向他,道:“指挥使这是改变心意了?” 焦战自然明白林西所问何事,道:“这次臣回京,能得殿下青睐,深感荣幸,若有机会,定报道殿下的知遇之恩。” 林西明白焦战是因余庆在一旁,而有所顾忌,所以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毕竟自古以来有不少太子篡位的先例,所以就算皇帝再宠爱太子,对太子也会多几分防备,在鼓励太子建立自身势力之时,又忌讳其结党营私,威胁自己的皇位。 综上所述,太子既不能太平庸,也不能太优秀;不仅要面对兄弟的窥视,还要警惕皇帝突然对自己下手,做太子太难了! 好在原书对林扈的设定是宠子狂魔,所以林西倒不是太担心。 “这次的狼妖案还多亏指挥使帮忙,否则怎会如此轻易破案。” “狼妖案能破,全凭殿下,臣实在不敢居功。时辰不早,臣还要回去收拾行囊,先行告退。” “我这身子不好,明日怕是不能送指挥使了,今日便以茶代酒,为指挥使送行,预祝指挥使一路顺风。” 焦战端起茶杯,与林西碰了一下,道:“多谢殿下。” 两人同时喝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 “现今殿下已然找到解毒之法,相信待臣下次回京,殿下的身体便能恢复康健,到时臣再邀殿下去爬山,好好欣赏京都风光。” 林西果断点头,道:“好,那便一言为定。” 只要焦战不跟林玖搞在一起,其他都好说。 “一言为定。”焦战起身,道:“殿下保重,臣……告退。” 林西也跟着站起了身子,“指挥使请便。” 焦战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开了东宫。 林西看着他的背影,心知他这一走就是四年,四年中经历大小战役不断,他也因此累积战功无数,被林扈封为异姓王,随后便被召回京,开始了他京都势力的经营,为他摄政做准备。 四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单单靠着别人。有句话说的好,靠人人跑,靠山山倒,所以靠谁都不如靠己。 “殿下,您出来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余庆再次劝道。 林西抬头看向余庆,直截了当地问道:“庆公公觉得焦战如何?” 余庆被问得一愣,沉吟了一会儿,答道:“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林西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庆公公可知我为何对他另眼相待?” 余庆又是一怔,道:“殿下不是欣赏其才华?” “不是。”林西笑着摇摇头,将其他人潜退,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他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前段时间我生辰宴上发生的事,公公应该还记得吧。” 余庆点点头,道:“殿下说的可是安宁公主的事。” “嗯。在得知五皇弟打算在我的生辰宴上大出风头时,我就一直在派人留意他的动向。宴会上,焦战离席后,他派身边的内侍出去寻找,待确定焦战在何处后,那内侍又回去禀告。在我命令春喜阻止焦战喝下那杯下了药的酒时,他却变了脸色,事后他又来找我,挖空心思向我探听那晚的事。庆公公可知这是为何?” 余庆听着林西的话,又结合那天发生的事,猜测道:“殿下的意思是那件事五殿下也参与其中?” 林西喝了口茶,笑着说道:“参没参与,我不能确定,但我确定五皇弟知晓此事,还有就是他想拉拢焦战。” 余庆听得一愣,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了林西的意思,“所以这就是殿下接近焦指挥使的原因?” “一开始是。后来我接手狼妖案,发觉焦战确实是个人才,难怪五皇弟对他如此上心。” 余庆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明白了林西说这些的原因,他就是想借自己的口,将整件事传达给林扈。 “殿下放心,奴才明白了。” 余庆猜的没错,林西就是这个目的,设定是设定,但他来之后,剧情发生了很大改变,避免林扈也偏离人设,林西还是谨慎些好。 林西笑了笑,转开目光,看向蔚蓝的天空,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道:“庆公公,活着好累啊……” 余庆闻言心里一惊,连忙说道:“殿下,您可不能胡思乱想!” “公公可知每次药瘾发作,我有多痛苦,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每次发作我都在想,为何要坚持。每次醒来我又在想,为何我没死。”林西说话时带笑,可直看得人心里发疼。 余庆的眼眶有些发酸,道:“殿下,无论如何您都要坚持下去,您想想皇上,若殿下有个万一,皇上该如何是好。” “我能坚持到今日,便是因为舍不得父皇,母后离开了他,若我也离开,父皇一定会很伤心,我不想让父皇伤心。只是……” 林西没有再说,却让听的人都能明白他要说什么。 “殿下,您已经坚持了七日,若现在放弃,那七日岂不白费?” 林西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天空,许久后才收回目光,起身道:“回吧,我饿了。” 余庆心里难安,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道:“奴才这就让人去厨房问问,早膳是否做好。” “好。”林西点头,转身走向寝殿。 吃过早膳后,林西一直没看到余庆,他猜余庆应该是去给林扈汇报信息了。之前的话是皆是出自真心,他没有卖惨的打算,他确实心生退缩之意,相信在经历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后,任谁都会有这种想法。 药瘾发作虽迟但到,花海棠和汪桥急匆匆赶来,为林西施针,只可惜这次,他并没有昏睡过去,第一次清醒地熬过了全过程。 为了避免林西挣扎,春喜和余庆一直死死地压制着他的身体,手脚也从头捆到尾,就好似他不是人,而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事后,林西浑身是汗地瘫在床上,眼神木然,黯淡无光,就好似一具失去灵魂的躯体。 “殿下……” 花海棠心疼地看着他,不忍地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林西才出声说话,只是声音嘶哑难听,“针灸不管用了,对吗?” 听林西这么问,花海棠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道;“奴家没想到仅七日,便失去了效用。” “既没了用处,那以后便无需再用了。”林西的语气很淡,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 “殿下,您再坚持几日,药瘾发作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林西抬眼看向她,道:“哪日你也体会过这种痛苦,再来劝解我,否则什么都别说。” 花海棠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出去!” 这是林西第一次冲他们发火。 “主子……” “我说出去,听不懂?” 林西打断他们的话,冰冷的眼神扫过众人,带着几分阴郁。 “是,殿下(主子)。” 众人不敢再逗留,躬身退出了房间。 林西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帐,委屈的眼泪漫出眼眶,他到底为什么要受这种罪?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来到这里? 问了无数遍的问题,再次在脑海浮现,只是没人能给他答案。 越想越委屈,林西抱着被子,小声哭了起来。 得到消息的林扈,顾不上那一摞摞的奏折,匆匆忙忙来到了春和殿,刚刚踏进寝殿,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林扈鼻头一酸,脚步飞快地来到了床前。 一靠近,林扈就闻到了一股汗味,在这深秋里能闻到汗味,足以说明林西所承受的痛苦。林扈心疼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西的身子,唤道:“西儿,朕来了。” 林西不想搭理林扈,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早就离开了,哪用得着受这种罪。 现在的林西因为极端的痛苦,思想变得偏执,脾气也变得暴躁,不过也仅此而已。若是换成原身,说不准又要杀人泄愤了。 林扈坐到床上,伸手将裹着被子的林西抱进怀里,道;“西儿不怕,父皇陪着你。” “陪着有什么用,还不是生不如死。” 林扈越是这么说,林西越觉得委屈,他们都劝他不要放弃,可谁又真能体会他的痛苦。 自林西露出真性情后,在林扈面前总是乖巧懂事,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和林扈说话。 “西儿,父皇知道你很难过,父皇看着你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父皇的心也会疼。若是有可能,父皇宁愿受罪的那个是我。” 林西抬头看向林扈,不知何时他已两鬓斑白,眼角也有了皱纹,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对他的爱。 “父皇,若是我死了,你……” “不许胡说!” 林扈罕见地板起了脸,眼泪却在眼底闪烁,道:“朕的西儿不会被打败!西儿别忘了,我们还要找出给西儿下毒的人,若西儿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趁了他的心意,西儿甘心吗?” 林西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流,哽咽地说道:“父皇,儿臣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儿臣撑不下去了……” “只要西儿挺过这段日子,日后便没什么能打倒你,你将成为一往无前的强者。朕相信西儿有这样的能力,西儿也要相信自己!” “父皇……” 现实世界中的林西父母离异,他跟着父亲生活,后来父亲再婚,他不仅有了个姐姐,还有了个弟弟,而他则成了父亲眼中可有可无的存在,他完全感受不到父爱,所以他贪恋林扈对原身深沉的感情,这也是他答应原身留下,支撑到现在的根本原因。 林扈红着眼眶,替他擦去眼泪,道:“父皇在,只要西儿需要父皇,父皇永远都在!” “父皇!”林西靠在林扈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发泄着这些天积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 哭了半晌,林西终于平静下来,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闷闷地说道:“父皇,我想喝水。” “好,父皇去给你倒水。” 林扈松开林西,起身去倒水,随后来到床前,喂给林西喝。 林西见状又没出息地红了眼眶,道:“父皇,儿臣自己来。” “好。”林扈没有强求,将水杯递到他手上,看到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便用大手包住他的手,喂到他嘴边,道:“有点烫,慢点喝。” “父皇,您就不能对儿臣坏一点,这样儿臣就不会舍不得了。”眼泪夺眶而出,林西忍不住抱怨道。 林扈慈爱地帮他擦着眼泪,道:“西儿对父皇来说,是稀世珍宝,父皇怎舍得西儿受半点委屈。西儿舍不得父皇,父皇更舍不得西儿,所以西儿要坚强,不能和你母后一样,狠心地撇下父皇,懂吗?” 说到乔兰心,林扈哽咽了一下,眼泪也跟着涌出眼眶。 林西伸手去擦林扈的眼泪,道:“儿臣错了,父皇不哭。为了父皇,儿臣一定能熬过去!” 听到林西的保证,林扈终是放了心,哽咽地点头,道:“好,好,父皇相信西儿,相信西儿……” 两父子依偎在说了好一会儿话,眼看着时辰不早,林西说道:“父皇,您晚上还要设宴招待齐国使臣,快去忙吧,儿臣没事了。” “西儿听说了?” “嗯,儿臣整日待在寝殿,实在无聊,就问庆公公最近宫中可有趣事,他便说了齐国使节团进京的事。” “来的是高阳王齐均,以及寒月公主齐婷。” “寒月公主出现在使节团,可是想与林国联姻?” 林扈点点头,道:“确有此意。寒月公主是齐国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若不是齐皇缠绵病榻,赵国又对其边境虎视眈眈,他不会舍得将她送来联姻。不过若要联姻,也会挑选寒月公主看中的人选。” “那联姻的人选将会在皇子中挑吗?” “联姻人选自然要在皇室中挑选,晚上的宴会便是为此而设。” “那父皇属意谁?” “朕自然属意西儿,只是西儿年幼,与寒月公主并不相配。” 林西闻言一愣,他只是想八卦一下,没想到八卦到了自己身上,连忙说道:“父皇,儿臣还小,而且身子还不好,您还是想想别人吧。” 林扈见状笑着说道:“这寒月公主可是有齐国第一美人之称,而且颇具才华,难道西儿便不想抱得美人归?” “父皇,儿臣是太子,林国的储君,太子妃只能是林国人,齐国不行。而父皇又说,寒月公主是齐皇最宠爱的女儿,那必定不能做妾,所以就算她美若天仙,才华盖世,也注定不是太子妃的人选。” 虽然联姻能壮大自身实力,却也会招来联姻国的窥视,尤其是联姻对象有了孩子,这是历代帝王所忌讳的。虽然林西未曾经历过,却读了多年的历史,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林扈闻言一怔,没想到林西小小年纪,竟然看得这般透彻,欣慰地说道:“西儿果然是朕的稀世珍宝!西儿放心,这件事朕会处理妥当,不会让任何人有威胁你的机会。” “有父皇在,儿臣什么都不怕。”林西的眼睛哭得有些肿,这一笑便只留下一条缝,模样既惹人怜爱,又让人心疼。 “对了,父皇,皇姐和亲的人选定了吗?” 林西这属于明知故问,原书中写得很清楚,林茵的和亲对象是齐国缠绵病榻的老皇帝。 “定了,是齐皇。” “父皇,听说齐皇缠绵病榻良久,可为真?” 林扈点点头,道:“确实病了许久。齐国正因太子之位空悬,闹得不可开交。” “这般说来,齐皇应该没多少时日了,若是皇姐此时嫁过去,岂不是半点作用也无?” “西儿的意思是……”林扈的眉头微皱。 “父皇,两国联姻之目的,无非是稳固两国关系,齐皇的日子不多了,若皇姐嫁过去,一旦齐皇驾崩,无论哪位皇子当了皇帝,皇姐都失去了作用,不仅皇姐以后的日子难捱,两国关系也成了未知数。与其这样,还不如让皇姐与寒月公主一样,嫁与齐国皇子,而这位皇子有了林国的支持,其夺位的可能性便大上许多,一旦他登基,皇姐就是皇后,与林国而言有利无害。” “齐皇虽然缠绵病榻,却也是久坐帝位,西儿都明白的道理,他怎会不懂。齐皇不会允许娶了安宁的皇子做太子。” “那是齐皇在,若是齐皇不在了呢?” 林扈听得一怔,随即明白了林西的意思,道:“那朕要如何做?” “一个字‘拖’。” “可朕已经定下和亲日期,怎能反悔?” “病,儿臣听说皇姐病了,不知父皇可曾派太医过去诊治?” 林扈听明白了林西的意思,眼底浮现笑意,道:“倘若齐皇在驾崩之前选定了太子的人选,我们又要如何?” “有了寒月公主,和亲的事便定了,两国的合作关系也定了,皇姐去与不去,妨碍已是不大。若齐皇驾崩前已选定太子,且太子能够顺利登基,那我们便不和亲。若太子人选未定,那父皇便在齐国诸多皇子中选定一人和亲便是。” “西儿啊,你不愧是朕的儿子,林国有你,朕也就放心了。” “父皇,您才是林国的天,有您撑着,林国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儿臣只想躲在您的羽翼之下,给您出出主意,儿臣身子弱,可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 林扈笑着揉了揉林西的发顶,道:“只要朕在,西儿就只管躲着。” “嗯嗯。”林西忙不迭地点头,可一想到林扈将在几年后病逝,心里就忍不住难过,道:“待儿臣身子好些,便努力读书,争取替父皇多分担些,不让父皇这般劳累,争取让父皇活到一千岁,一万岁。” “好。”林扈欣慰地长出一口气。 “父皇,您赶紧去忙吧,儿臣想通了,您不用担心。” 林扈沉吟了一会儿,道:“西儿,你与朕讲实话,是否不想安宁嫁到齐国?” 林西一怔,不得不说林扈不愧是一国帝王,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嗯。”林西老老实实地点头,道:“儿臣知道父皇为何要送皇姐去和亲,一是为了稳固两国的关系,一是因为皇姐是章家的女儿,您恨章亭玉害死了母后,连带着不喜欢皇姐和皇兄。 说实话,儿臣也不喜欢,是他们的母亲让儿臣没了母后。但他们毕竟是父皇的儿女,因为这件事他们从小到大没感受过父爱,身为皇子、公主日子却过得十分艰难,他们已为此付出代价。 稚子何辜,儿臣不想父皇被他们怨恨,儿臣愿意放下成见。” 林扈沉默地看着林西,许久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西儿,你和你母后一样聪慧、善良,可你要知道,你母后就是因为太过善良,才被人残害致死。尤其是在这皇宫中,善良是最致命的毒药。” “父皇放心,儿臣有识人的能力,也并非天真不知事。儿臣会权衡利弊,所以并没有阻止父皇让皇姐去和亲,而是想在达到目的的前提下,让皇姐的日子好过些。更何况,儿臣的善良也是分人的,就像五皇弟,儿臣对他就十分狠得下心。” 林扈看着林西满意地点点头,道:“好,这件事就照你的意思做。” “谢父皇。”林西一听,顿时笑眯了眼。 原书中,林茵的下场很惨,嫁给齐皇后不久,齐皇就驾崩了,她被视为不祥,被送去了皇寺清修,明明是一国公主,却被人肆意欺凌,后来她实在承受不住,便上吊自尽了,生命定格在了十八岁。 林茵与他构不成威胁,他不介意帮上一把,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林肆也放任不管,这个大皇子和五皇子一样,都是不安分的主儿。 原书中林肆背后有太后章辛撑着,林玖有贵妃刘娇撑着,两人时常争斗,不过刘娇更胜一筹,章辛和林肆都败在了他的手下。 如今因为他的到来,原书中的两代大女主,都被送去了广恩寺清修,他要对付便成了林玖和林肆,麻烦要小上许多。 不过因为中毒一事的揭开,林西清楚还有一个人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而这个人在以后的日子里,将成为对他威胁最大的敌人。 第42章 第42章 晚上,宴会照常进行,只是宴会的主角之一安宁公主并未到场,引来众人的关注,纷纷猜测到底是何原因。 宴会上,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另一位主角—寒月公主齐婷,齐婷穿着一身红色宫装,脸上带着面纱,腰背挺直地坐着,她是齐国的嫡公主,是公认的第一美人,她有着自己的骄傲。 齐国皇后南夏贞无子,只有一女傍身,也就是这次出使的寒月公主齐婷,身为齐皇最喜爱的公主,又是嫡女,按说便是谁来和亲,也绝对轮不到她,而她却偏偏来了,而且还是南夏贞求来的和亲机会,而这一切只因南夏贞想保住她唯一的女儿。 南夏家近几年接连被打压,加之南夏贞没有皇子傍身,已呈颓势。虽然将来不论是谁登基,她都会成为尊贵的太后,却也会因此成为别人攻讦的对象,加之早年南夏贞得罪了不少人,为了齐婷的将来,她不得不忍痛将其送来和亲。即便有一日南夏家土崩瓦解,也不会影响到齐婷齐国公主的身份。而新皇也会碍于国威,确保齐婷不会被欺凌,这便是南夏贞送齐婷过来和亲的原因。 高阳王齐均是齐国二皇子,其母妃出自齐国四大氏族司马家,深受齐皇信赖,现居贵妃之位。齐均是目前齐国呼声最高的继位者之一,而与他并驾齐驱的还有雍王齐泰、昭王齐卓,这两位王爷的母家分别是四大氏族的东郭家、西林家。 他们身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外戚家族,其实力不相上下,这也是他们僵持至今,还未定下太子之位的原因。 这次出使便是拉拢势力的最佳时机,而且对方还是以富饶著称的林国,齐泰和齐卓自然也不甘落后,只是他们的母妃技不如人,最后齐均胜出,才有了这次的出使。 齐均扫了一眼殿中人,抬头看向林扈,笑着说道:“多谢皇上盛情款待,小王不胜感激,只是为何安宁公主不曾参宴?” 林扈闻言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道:“高阳王有所不知,安宁前几日突然病倒,且病情来势汹汹,现今正卧床不起,故不能来参宴。” 齐均脸上顿时浮现担忧之色,道:“公主病了?不知所患何病,是否严重?” “唉,朕已派太医去诊治,只可惜……那些没用的东西,朕的安宁都病得奄奄一息了,竟没诊出所患何症,简直是岂有此理!”林扈的脸色沉了下来。 见林扈发怒,底下众人心里一紧,不自觉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齐均见状连忙劝道:“皇上息怒!人力有穷尽,太医也有束手无策之时,现今最重要的是治好公主的病。” 林扈闻言缓了神色,叹了口气,道:“高阳王说的是。只是以安宁此时的状况,恐怕不能如约去往齐国,这才是朕忧虑之事。” 和亲一事事关两国,可正主儿偏偏在这种时候出了事,不得不让齐均产生怀疑。他思量着是否赵国那边有所行动,以至于林国改了注意。 齐均试探地说道:“皇上,小王来时也带了太医随行,若皇上应允,不妨让他给公主诊治,无论能否查出病症,也算小王尽了心力。” 林扈微微皱眉,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劳烦高阳王费心了。” 齐均一怔,没想到林扈竟然答应的这么痛快,心中对自己方才的猜测产生了质疑,道:“能为皇上分忧,是小王的荣幸,更何况是事关两国联姻。” “高阳王所言极是。不过今日是为高阳王和寒月公主接风洗尘,不说这些扫兴的话。”林扈转头看向齐婷,笑着说道:“听闻寒月公主的琴艺一绝,不知朕可有耳福听上一曲?” 齐婷款款起身,道:“能为皇上弹奏,是寒月的荣幸。” “好。来人,为寒月公主备琴。” 齐婷闻言忙出声说道:“皇上,婷儿有琴,不敢劳烦。” “好,那朕便洗耳恭听。” 齐婷转头看了身边的侍女一眼,侍女微微欠身,退到了一边,随后疾步走向殿外,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又回转,怀中正抱着一把古琴。 看着侍女怀中的古琴,太子太师甄礼不淡定了,神色激动地出声问道:“敢问公主殿下,这可是传说中的凤凰羽?” 三位内阁成员中,孙章好棋,甄礼好琴,徐臻好书,他们在各自的爱好中都成绩斐然,让人津津乐道。如今看到了传说中的古琴,甄礼怎能不激动,即便有良好的修养在,也难免有些失态。 齐婷微微点头,看向古琴的眼神,仿佛看着挚爱,道:“甄大学士好眼力,这把琴便是凤凰羽,本宫有幸得到,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传说凤凰羽的琴弦是由凤凰的灵羽做弦,神骨做身,弹奏起来能引来百鸟朝拜,不知可为真?”甄礼问话时,眼睛却始终盯着凤凰羽,若不是身份所限,他早就冲上去仔细观赏了。 齐婷实话说道:“凤凰乃神兽,寒月不曾见过,也不知这传说是真是假,但弹奏此琴确能引来百鸟朝拜。” “果真!”甄礼的眼睛亮得吓人。 不待齐婷回话,林扈率先出声,道:“是真是假,公主弹过便知,太师还是好好听曲吧。” 堂堂太子太师竟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林扈实在脸上无光。 甄礼心下一紧,连忙收敛神情,道:“臣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甄礼很识趣,林扈也没有追究的打算,“无妨,朕只是迫不及待想听琴,太师不必多心。” “是,皇上。”甄礼重新坐了回去。 齐婷也没再多话,在侍女把琴架好后,莲步轻移,款款走了过去,腰背挺直,姿态优雅,一国公主之姿态尽显无疑。 来到近前,齐婷跪坐在蒲团之上,纤纤玉指轻抚琴弦,音符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动听悦耳。仅仅是试音,便让人瞬间门打开了耳朵,再加上甄礼提及的有关凤凰羽的传说,更让人增添了几分期待。 齐婷闭上眼睛,手指轻动,音符倾泻而出,犹如精灵般在殿内跳跃、舞动,听得在场众人如痴如醉。 突然,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响起,一道黑影从殿外飞了进来,在齐婷头顶徘徊。众人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黄鹂飞了进来,它盘旋在半空,不停的鸣叫,仿佛在应和齐婷的琴声。 “黄鹂,是黄鹂,真的有鸟儿来了!” “是啊,好漂亮的鸟儿。” 众人新奇地抬头看向黄鹂,小声地窃窃私语着。 “快看,又一只鸟儿。” “是百灵!” “不止一只,后面还有。” 随着古琴的弹奏,越来越多的鸟儿飞了进来,在齐婷的上空盘旋,它们不停地鸣叫着,让原本就极美的乐曲,更添了几分生动和神秘。 一曲毕,那些鸟儿久久不肯散去,直到掌声响起,才惊了它们,纷纷朝着殿外飞去。 林扈赞叹道:“好!好啊!不愧是齐国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 齐婷起身,行了个福礼,道:“多谢皇上夸赞。” “寒月公主如此神技,让朕大开眼界。”林扈扫了一眼众人,道:“在座各位皆是我林国的青年才俊,不知谁有胆量,与寒月公主一较高下?” 众人相互看看,思量着此时出去是否妥当。 “皇上,民女不才,想要一试。”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站起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在林西生辰宴上大方光彩的甄娴。 林扈的眼睛一亮,道:“好,有勇气!在朕看来,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迎难而上的勇气。” “谢皇上夸赞。公主神技,民女神往,想与公主合奏一曲,请皇上恩准。” 林扈看向齐婷,笑着说道:“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齐婷看看甄娴前面的甄礼,道:“这位应该是甄大学士的孙女,甄娴小姐吧。” 甄娴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福礼,道:“正是民女。” “听闻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林国出了名的才女,本宫今日能见识一番,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不知甄小姐想用什么乐器,与本宫合奏?” “琵琶。” “琵琶?”齐婷微微有些惊讶,道:“好,甄小姐请。” 甄娴在身边的侍女耳边低语了两句,随后便来到了齐婷身边。有内侍为甄娴搬了把凳子,很快侍女也抱来了琵琶。 甄娴在齐婷身边坐好,试了试琵琶的音,随即看向齐婷。 齐婷见她准备好,问道:“甄小姐想弹哪支曲子?” “《十面埋伏》,可好?” “好,那便依甄小姐之意。” 琴声起,琵琶随,一首名曲第一次以合奏的方式响起,众人听得仿佛置身情境之中,在漫天黄沙的大漠,两军对垒,旌旗猎猎,战马嘶鸣,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东宫中,林西正被药瘾折磨,痛苦地抽搐、翻滚,汗水、泪水浸湿锦被,与大殿中的乐声相交,而对垒的双方是林西和药瘾…… “主子……” 看着床上被折磨地不成人样的林西,春喜不禁红了眼眶。 汪桥走进花海棠,小声说道:“真的无药可用吗?” “药?你是想让殿下功亏一篑吗?”花海棠变了脸色。 汪桥连忙摇头,不忍地说道:“我……我只是怕殿下撑不住。” “殿下都没放弃,你们倒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若看不下去,就出去,不要消磨殿下的意志!” 花海棠明白汪桥担心林西,但他们帮不了林西,也不能拖他的后腿,这场战斗林西只能赢不能输! 汪桥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余庆转头看向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和花姨娘便可。” “掌印,奴才想留下。” “出去!”余庆的脸色一寒,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 春喜还想在说什么,被春寿拽到了一旁,道:“是,掌印。” 众人退出寝殿,殿内只剩下余庆和花海棠。 余庆心疼地看着床上的林西,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着,嘴巴塞着丝帕,那模样哪像高高在上的太子,而像一个被动了酷刑的囚犯。若是换成他,也不想让人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 余庆双手死死地攥住林西的手腕,防止他伤害自己,小声唤道:“殿下,您再忍一忍,马上就过去了,马上就好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身体中的痛苦终于慢慢消退,林西瘫在床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眼无神地看着身下被浸湿的锦被。 “殿下,没事了,过去了。”余庆连忙解开了林西身上的束缚。 林西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道:“出去。” “殿下……” 余庆还想说什么,被花海棠拦了下来,道:“是,奴家告退。” 余庆担忧地看了看林西,和花海棠一起退出了寝殿。 林西将身体蜷缩起来,无声地哭了起来。 “啪。”熟悉的油纸包砸在锦被上。 林西没有像往常那样,迫不及待地去打开油纸,而是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床上,他不想对方看到此时狼狈的自己。 窗子传来动静,一阵冷风吹来,林西终于有了反应,他将自己埋进锦被当中。 他感觉有人进来,却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心中难免疑惑,刚想睁开眼睛看过去,只觉得床微微一震,那人竟上了床,将他和锦被一起抱进了怀里。 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气息,让林西有些难堪,道:“你……大胆!” 那人没说话,只是紧了紧双臂,将他抱得更加紧了。 林西想要转身看看这个大胆的人是谁,可身子竟好似被禁锢了一般,完全动不了。 “你放开,否则我喊人了!” 对方依旧没说话,而是哄孩子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林西知道他就是那个免费外卖员,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安慰他,他清楚自己此时正是最需要人陪的时候。 林西慢慢放松身体,不再抗拒对方的好意,轻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为我做这些?” 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对方回应,就在林西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他慢慢靠近,额头轻轻抵住了他的后脑,依旧没有只言片语。 “这人会不会是个哑巴?”林西心里泛起了嘀咕,“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这样也好,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至少有个人陪着。” 不知过了过久,林西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得极其安稳,就连那人何时走的也不清楚,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觉那人已经不在了。 想到他扔到床上的油纸包,林西连忙找了找,没找到油纸包,却在枕头下找到了一张纸条,“殿下,我要走了,此一别,要许久才能回来,只希望归来时,殿下能安然无恙。” “走了?”林西愣了愣,想想之前的推测,他恍然大悟,终于清楚了对方的身份,不禁有些瞠目结舌,小声嘟囔道:“这什么情况,杀伐果断的摄政王变成暖心大哥哥?这人设崩的,都碎成渣渣了!” “不对,一定是我猜错了!就算剧情发生改变,也不能离谱成这样吧,更何况书上也没写堂堂摄政王不仅爱趴人房顶,还爱给人免费送外卖啊。等等。焦战和林玖是什么关系来着?” 想到这儿,林西的身子直接僵住,为了避免林玖和焦战勾搭上,他搅了两人的好事,不会因此让焦战对自己有了好感吧…… 余庆听到殿内的动静,出声说道:“殿下,您醒了,是否起身?” 余庆的话打断了林西的胡思乱想,他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心中哀嚎:“这……这也太离谱了,我现在这具身体可还是个孩子!” “殿下?”没听到回应,余庆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殿下。” “不是吧,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林西哀嚎地钻进被子,突然想起昨晚焦战抱了他,而且还是躺在床上抱了他。“同性恋,□□?我滴个妈啊,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我竟然被一个男人抱了,还在他怀里睡着了!” 林西越是想,脸就越红,就好像猴屁股一样,还火辣辣地烫。 “不行,不行,还是得尽快解决掉林玖。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勾搭上,那我就能离焦战远远的,最好让父皇将他永远留在边关,对对对,这是个好主意!” 可他转念一想,这几天如果不是焦战的陪伴,恐怕自己根本熬不过来,又有些于心不忍,“还是算了,边关那么危险,而焦家就他这一根独苗苗,万一他死了,焦家岂不是绝后了?” “诶,不对,他现在的情况和太监没啥区别,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再传宗接代,更何况他喜欢男人。” “这事要是被父皇知晓,有人敢窥视他的儿子,而对方还是个男的,还不得灭了他全家。” “为了我们彼此的安全,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就在林西胡思乱想之际,殿外再次传来余庆的声音,“殿下,热水准备好了。” “进来吧。” “是,殿下。” 余庆的话音一落,一群内侍相继走了进来,将浴桶抬至殿中,又灌上热水,备好沐浴要用的香皂、浴巾、以及换洗的衣物。 “都退下吧。” “是,殿下。” 余庆挥挥手,众人相继退出了寝殿。 林西看向余庆,道:“你也退下。” “殿下,您身子虚,还是让奴才留下侍候吧。” “不用,你退下吧,待洗好了,我再叫你。” 余庆见林西坚持,也没再劝,躬身退出了殿外。 林西撑起身子下了床,看着雪白的中衣上满是汗渍,不禁微微皱眉,抬起手臂闻了闻,浓烈的汗味扑鼻而来,熏得他差点吐了。 “这么大的臭汗味,他居然还能抱我?” 想到这儿,林西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小声嘀咕道:“还好他要走了,这要是再多待几日,那我的贞操……万幸,万幸!” 林西刚想褪掉身上的衣服,突然想起昨天没上闩的窗子,三两步来到近前,将窗子关严,并上了闩。做好这些以后,这才放心地来到浴桶前,褪掉身上的衣服,踩着木凳迈了进去。 热水浸湿皮肤,温暖舒服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随后又是一阵刺痛,他抬起手臂看了看,苍白的皮肤上布满新旧不一的抓痕,刚刚的刺痛便是热水浸湿伤口所致。不止这些抓痕,还有绳子的勒痕,他的手腕和脚腕都是青紫的颜色,甚至肿了起来。 林西越是看,眉头皱得越紧,苦笑着说道:“这身子还真是丑!不仅瘦得皮包骨,还白得像鬼,如果去拍鬼片,都不用化妆。就这副鬼样子,他竟然也看得上?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 已经有一周没有泡澡了,林西忍不住多待了一会儿,待穿上干净的中衣,这才叫余庆他们进来。 余庆连忙上前,用干净的帕子为他擦拭头发。而林西则坐在桌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我现在的模样真像鬼啊。” 余庆的手一顿,安慰地说道:“殿下想吃什么,奴才去给您做,定把您喂得白白胖胖。” “吃得再多,也都吐出来了,又有什么用。” 林西现在是每日一丧,真不是他矫情,实在是那滋味太难捱。 余庆接着安慰道:“殿下,已经过去八日了,您再熬上几日,药瘾就彻底戒了。到时候再让花姨娘为殿下解毒,殿下就能像常人一样,想去哪就去哪儿。”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林西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淡了下来,道:“我是太子,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哪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殿下,只要您熬过去,奴才保证,定带您出宫游玩。” 林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移话题道:“昨日宴会都有谁参宴,可有趣事发生?” “确实有一桩奇事。” 林西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道:“奇事?说来听听。” “昨日晚会上,寒月公主为皇上献曲,引来百鸟争鸣,可谓是一桩奇事!” 余庆昨晚一直陪着林西,宴会上发生何事,他并未亲眼所见,不过事后他详细地询问过广信,就是想当做趣事说给林西听。 “何为百鸟争鸣,详细说说。” 见林西兴致勃勃,余庆嘴角勾起笑意,道:“殿下可曾听过凤凰羽?” “没听过,这又是什么,可是和昨日的百鸟争鸣有关?” 百鸟朝凤他倒是听说过,再加上余庆口中的凤凰羽,林西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也猜到了些许。 “凤凰羽是一把古琴,传闻它是由凤凰的灵羽做弦,凤凰的神骨做身,弹奏时会引来百鸟,在其半空盘旋,鸣唱应和,场面十分震撼。” “这琴居然这么大的来头?” 林西微微皱眉,搜索原书剧情,确实有这把凤凰羽的存在,也确实是在寒月公主手中,寒月公主因此琴名扬天下,成为第一才女。只可惜这个才女的下场有些凄惨,和林茵一样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这琴具体怎么来的,时间门太过久远,已经无法考证,不过它确实能引来百鸟争鸣,已证明它的不凡。” 林西点点头,道:“这个寒月公主确实是个才女,不知模样如何?” “齐国有个习俗,但凡未婚嫁的女子出门,皆需带上面纱,否则会被视为不洁,影响闺誉,故而殿上的寒月公主一直都是以纱遮面,未曾露过真容。” “还有这种习俗?”林西有些惊讶,好奇地问道:“那若是出门时,外面突然刮起大风,面纱被风吹掉了又该如何?” “若是面纱不慎掉落,谁看清了她的真容,便可以娶她,女子不可拒绝。” “遇到良人还好,若遇到个歹人,那女子的一辈子岂不毁了?” 古代这种奇葩的规矩真是多,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确实如此。” “若有人看中的大街上的女子,突然冲了出去,摘掉女子的面纱,那他岂不是得逞了?” 余庆摇摇头,道:“不是。若有人敢这么做,那就是挑衅,女子非但不会嫁给他,还可以去官府告他,轻则处丈刑,重则发配充军,甚至是砍头。” “这还好些。那之后呢,父皇派谁迎战?” 看过宫廷剧的都知道,这所谓的设宴,其实就是两国综合实力的较量,嘴上说着友谊第一、游戏第二,其实心里想的正好相反。齐婷身为齐国公主,为齐国挣了面子,林扈自然想打压打压齐婷的嚣张气焰。 “皇上问可有人与寒月公主一较高下,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敢应战,直到甄太师的孙女甄娴站了出来,要求和寒月公主合奏一曲《十面埋伏》,寒月公主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十面埋伏》?” 林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从小就喜欢古琴、琵琶类的传统乐器,可现代人都觉得传统民乐不如西洋乐,所以报兴趣班的时候,林西妈妈给他报了钢琴班,他们钢琴班的教室与民乐班的教室紧挨着,每每他们上课的时候,总会听到对面也在弹琴。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民乐老师用琵琶弹得这首《十面埋伏》,虽然他年龄小,但还是听得心潮澎湃。 “结果如何,谁输谁赢?” “两人平分秋色。”余庆不禁赞叹道:“有寒月公主珠玉在前,甄小姐不仅有勇气挑战,还能完成的这般出色,真是了不起啊!” “甄娴,真闲?”林西不禁有些好笑,道:“这名字是谁给她取的?” 余庆被问得一愣,很明显没跟上林西的脑回路,道:“这个奴才不知,大抵应该是甄大学士所取。” “不错,不错,不愧是大学士,这名字取得很有创意。” 余庆见林西对甄娴的名字赞不绝口,以为他动了心思,试探道:“甄小姐确实不愧才女之名,给咱们林国争了口气。奴才听说下个月初八便是甄小姐的及笄礼,到时定有不少世家公子上门提亲。” “及笄礼。” 林西搜索剧情,发现还真有有关甄娴的感情线,她喜欢的是远在甘南就藩的凉王林肆,而且他们是两情相悦,只是注定有缘无分。为什么这么说呢,原因有两个,一是林扈不待见林肆,二是甄娴是内阁大学士甄礼的孙女。 为了林西能够坐稳皇位,林扈不可能让任何皇子和内阁勾搭上,所以三位内阁成员的女儿、孙女,只能下嫁,绝对不能攀附皇室,当然嫁给林西还是可以的。 甄娴这么努力地表现自己,就是想让皇上重视她,争取自己婚姻自主,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只可惜现实和她想象的完全相反,她越是出众,婚姻越不能自主,最后被林扈指婚,嫁给了锦衣卫指挥使杨潇。 这样的剧情让林西很是惊讶,不禁开始搜索杨潇的身世,这一搜索不要紧,竟发现杨潇的身份不简单,他竟然是昭和公主的孙子,昭和公主是先皇的亲姐姐,也就是林扈的皇姑姑,这么算起来杨潇和他还是亲戚,怪不得林扈能将锦衣卫指挥使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合着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没错,甄小姐刚刚二八年华,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太师的孙女,确实招人喜欢。” “那殿下觉得甄小姐如何?” 林西被问得一愣,转头看向余庆,苦笑不得地说道:“公公这是何意?我今年方才十二,此时谈婚论嫁是否早了些?” “不早,不早,只要殿下喜欢,便一点不早。” “公公……” 林西想说这么小的年纪还不懂什么叫喜欢,突然想到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多数人在婚前根本没见过面,更别提什么喜不喜欢了。 “她再好,也比我大四岁,等我弱冠,她都多大了,我们不合适。” 他自己就是个过客,说不准哪天就回去了,可不想对现实并不存在的人产生感情,最后难过的只能是自己。他是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渣男、海王这种没品的人,他可不做。 余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确实是大了些。” 林西见他这样不禁有些好笑,道:“不到弱冠,我不会考虑婚事,公公还是操心操心别的事吧。” “殿下说笑了,奴才不敢。” 林西转移话题道:“昨日举办宴会,目的不就是给寒月公主挑选和亲人选么,公主可有中意的?” 余庆摇摇头,道:“奴才不知,昨日虽然有几个出彩的世家子弟,但与寒月公主和甄小姐比起来,似乎差的有点远。” “自上次生辰宴,五皇弟的声名可是传出去了,昨日他没参加宴会,寒月公主便没提起过?” 以林玖目前的处境,齐婷的出现是一个契机,他不可能没行动。 余庆清楚林西在意什么,所以专门问了广信有关林玖的事,道:“寒月公主并未提起,倒是高阳王问了一句,不过是先问了殿下,又问及五殿下。” “高阳王?”林西顿了顿,接着问道:“那父皇如何说的?” “皇上说殿下最近感染了风寒,正卧床静养,不便参加宴会。还说五殿下前几日犯了错,在闭门思过。” “父皇这般说的?” 林西有些惊讶,没想到林扈会当着齐国使节团,以及诸多大臣的面这么说,这摆明了告诉别人,‘他不老实,我不待见他。’ “是,奴才不敢撒谎。” 林西闻言顿时一乐,道:“五皇弟这算是丢脸丢到国外了吧。” 余庆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未回应林西的话,林玖毕竟是皇子,就算犯了错,也不是他一个奴才能议论的,余庆深知这一点。 “五皇弟向来自视甚高,大概觉得只有寒月公主能配得上他,避免他再犯错,还是找人盯着点比较好。” “殿下的意思是说五殿下会想方设法得到寒月公主的芳心?” 林西笑着说道:“因为填补亏空,五皇弟现在的处境十分艰难,他想要翻身需要一个契机,而寒月公主的出现,正好给了他这个机会。以五皇弟的机智,他怎能轻易放过?” 余庆眉头微皱,道:“皇上定不会让寒月公主和五殿下有什么瓜葛,五殿下此次怕是要白费心机。” “公公说得是正常情况下。”林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不是还有意外么?就好似太后为皇姐的谋划,若五皇弟想办法让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即便父皇再不愿,碍于寒月公主的身份,他也不得不应下这门婚事。” 这事儿如果放在现代,可能有点不现实,毕竟林玖才十二岁,但这是在古代,封建社会对女子的要求非常严格,两人不需要真做什么,林玖只要想办法让齐婷和他呆上一晚,那这件事基本成了。更何况齐国还有那么一个奇葩的习俗,就更好操作了。 余庆听得一怔,随即明白了林西的意思,道:“殿下放心,奴才明白该怎么做了。” 林西满意地点点头,道:“昨日皇姐应该没参加晚宴吧。” “是,公主突发急症,卧床不起,没能参加昨日的晚宴。” “那齐国的人听闻这件事,有何反应?” “高阳王似有些疑虑,提出让他带来的太医,去公主府看诊。” “这个高阳王还真是胆大,竟敢质疑父皇。父皇如何说?” “皇上应下了此事。” 林西明白林扈这般做的原因,无非是让齐国那边确定林茵是真的病了,只是他很好奇,林扈是用什么办法让林茵生病,又让人察觉不出作假的。 “听闻高阳王文武双全,是齐国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可当真?” “高阳王的母族司马家是齐国的氏族大家,其外公因战功赫赫,被封为护国公,手握齐国三分之一的兵权,确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外戚掌握兵权,这齐皇就不怕被谋朝篡位。” “与高阳王争夺太子之位的,还有雍王齐泰、昭王齐卓,他们的母族也握有兵权,可谓三足鼎立。奴才猜测,这大概就是齐皇不怕被谋朝篡位的原因所在。” 林西愣了愣,随即点点头,道:“三足鼎立,相互制衡,确实是个好办法。” 两人正说话,春喜从殿外走了进来,道:“主子,早膳准备好了。” “传膳吧。” “是,主子。” 林西吃完早饭,便穿好衣服到院子里散步,趁着药瘾还没发作,他要活动活动,否则身体只会越来越弱,说不准哪天真没抗住,就这么死过去了。既然已经答应了原身和林扈,那他还是要尽力兑现承诺,他不想一辈子都觉得有所亏欠。 “主子,齐国高阳王求见。” “高阳王?”林西愣了愣,没想到齐均会来找他,不过想想自己的身份,也就释然了。只是今日的药瘾还未发作,万一赶在待客的时候,那就不好了。 余庆自然清楚林西的顾虑,道:“殿下,您若是不想见,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回绝了吧。” “高阳王可是齐国的贵客,若不接待说不过去,去请高阳王进来吧。” 林西主要怕齐均在他这里吃了闭门羹,转头去找林玖。 “殿下的身子……”余庆眉头紧皱,眼底满是担忧。 林西叹了口气,道:“若当真那么不凑巧,我会提前知会你。” “是,殿下。” 很快,脚步声响起,齐均在春喜的带领下走了过来,林西往前迎了迎,客气地说道:“不知高阳王来访,本宫有失远迎。” 齐均见状快步走了过来,道:“听闻太子身体不适,小王特来探望,若有打扰之处,还请太子见谅。” “高阳王来探病是好意,又怎会有打扰一说。” 齐均挥挥手,身后的侍从连忙上前一步,将抬着的箱子放在地上,随即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一箱子药材。林西虽然只认得里面的人参和灵芝,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些肯定很值钱,只是他暂时用不上。 看到这些药材,余庆不禁变了脸色,悄悄抬头看了齐均一眼,又看向林西,眼底尽是担忧之色。 “小王来时带了些药材,也不知哪种对殿下的病有帮助,便索性都带了来,殿下莫要嫌弃。” “王爷如此深情厚谊,本宫又怎会嫌弃。来人,将药材放进内库,好生保管。” “是,主子。” 春喜连忙招呼人将东西带了下去,唯恐这浓重的药味,让林西的药瘾发作。 “王爷,随本宫去殿内叙话。” “多谢殿下。” 第43章 第43章 齐均跟在林西身后,一起走向正殿,他们刚落座,便有内侍上了茶。 “王爷从齐国京都到林国京都,可谓千里迢迢,这一路怕是受了不少累吧。” 以他们两个的身份,妥妥的两国高层,私下会面最好是什么没营养说什么,避免被对方刺探军情。当然,若是能从对方那面套取到情报,那就最好。 很明显齐均也深谙此道,笑着说道:“累是累了些,不过能欣赏两国的大好风光,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是啊,能到处走走,确实令人向往,哪像本宫,只能蜗居在这东宫之中。”林西眼底浮现黯然之色,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道:“这一路应该发生不少趣事吧,王爷不妨说来听听。” “确实发生不少事,殿下若是想听,那小王便说上一说。” 齐均沉吟了一会儿,道:“林国有座城叫望春,是小王进入林国后,途径的第二座城,那时正值夏末,正是酷暑时节,烈日下尤为难熬。小王本想吩咐人找片树荫停下歇息,待晚一些再走,却发现官道两旁突然多了许多树木,真是杨柳依依,凉风阵阵,一直来到城门口依旧如是。” 林西听得一愣,随即问道:“官道两旁皆是整齐的树木?” 齐均点点头,道:“不止树木,还有花草,只是花到夏日大多谢了。若是春日去,从官道中穿过,便会看到百花齐放。若有微风吹过,还能看到花雨落下,那景象简直美极了!只可惜小王来的不是时候,错过了如此美景。” 这不是城市周边搞的绿化带吗?不会有人和他一样穿书了吧? 想到这儿,林西转头看向余庆,问道:“公公可知春望城?” “春望城?”余庆想了想,道:“奴才有些印象,只是不曾去过。” “若有机会,殿下可以去瞧瞧,那里的风景美不胜收,是文人雅士常去之所。小王去时,城中正巧在举办夏日会,就在春望城以东的望月湖上,站在岸边放眼望去,真是应了那两句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从齐均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确实对春望城推崇备至。 “夏日会?王爷可能详细说说?”林西也配合地露出神往之色。 “这是小王的荣幸。”齐均见状嘴角的笑加深了些许,道:“夏日会是春望城举办的集会,邀请的都是读书人,他们泛舟湖上,写下诗文,由有威望的名士加以品读,选出前三名,予以奖励。首名赏银二百两,次者赏银一百两,再次者赏银五十两。” 这不就是开发本地旅游业吗?用所谓的活动做宣传,让更多的人慕名而来,带动城内经济发展,难道真的还有人穿书了? 林西心里泛起了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光是听着就很有趣,若有机会定要去看看。” “据说每年春日,春望城还会举办鹊桥会,是官府专门组织的,被邀请的都是成年且未婚的男女,促成了不少才子佳人。” 妈妈咪呀,连相亲会都搞了,主持这活动的绝对不是古代人! 听到这儿,林西已经确定春望城官府中一定有穿书的现代人。 “还有此等事?”林西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天真无知的模样。 齐均脸上笑意盎然,“小王也是听说,并未亲眼所见,不过很是新奇,若有机会,定要再去一次。”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着,基本都是林西再问,齐均在答,问的都是无关痛痒的话,答得也没有心理负担,说好听点这是交际,说难听点就是两个无聊的人在扯皮。 扯来扯去,扯了半个多时辰,换了三盏茶,齐均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林西终于不耐烦了,伸手捏了捏眉心。 余庆一直在关注林西,见他如此连忙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林西连忙摆摆手,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余庆劝道:“殿下,您还在病着,若有不适,千万莫要逞强。” 眼看着就要晌午了,算算时间林西的药瘾也该发作了,余庆自然想齐均快点走。 林西白着脸笑了笑,道:“公公莫担心,本宫就是有点头疼,不妨事,再陪王爷聊会儿。” 听到这儿,齐均听出了余庆的逐客令,也看出林西似乎有些怕余庆,心思百转间,出声说道:“时间不早了,小王也该走了,就不打扰殿下了。” 林西眼底难掩失望,道:“王爷这就走了?” “今日小王还有事,不便久留,待改日小王再来探望殿下。” 林西的眼睛一亮,道:“那一言为定,王爷可要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那小王告辞,殿下留步。” 齐均没再多说,转身离开。林西一直送出了东宫,才恋恋不舍地与他分开。 看着远去的背影,林西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身回了春和殿。 余庆不放心地问道:“殿下,您感觉如何?” “就是有些累,不想再跟他废话,你放心,药瘾并未发作。” “这马上就要晌午了,要不奴才吩咐人准备午膳?” 林西清楚他这是怕他药瘾发作,错过了午膳,道:“好。” 余庆应声,连忙吩咐人去小厨房知会一声,刚想转身回殿,便发现林扈远远走来,急忙迎了过去,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平身。”林扈脚步不停地往春和殿走去,道:“听闻高阳王来了东宫?” 余庆如实答道:“回皇上,高阳王刚走不久。” “今日太子的药瘾可曾发作?” “回皇上,还没有,奴才担心殿下会因此错过午膳,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林扈点点头,阻止了余庆的通传,迈过门槛走进了大殿。 林西刚刚坐下,准备看会儿书,听到脚步声,便抬头看向门口,没想到来人竟是林扈。 他连忙迎了过去,道:“父皇,您来了,怎么也没通报一声?” “是朕没让他们通报。西儿,身子如何,可有哪里不适?”林扈上下打量着林西。 “就是有点累,其他还好。”林西上前挽住了林扈的手臂,抱怨道:“那个高阳王真是不识趣,竟拉着儿臣聊了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林扈的眉头皱起,明显有些不悦,拉着林西来到软塌前坐下,道:“这个高阳王太没分寸。你们都聊了什么?” “就聊了聊他来京都路上碰到的趣事。父皇放心,儿臣有分寸,不会让他套了话去。” 林扈摇摇头,道:“朕不担心这个,朕担心西儿的身子。若他再来,西儿不想见,便无需见。” 林扈这话让林西很是窝心,“他到底是齐国的王爷,若躲着不见,显得咱们小家子气。单单是儿臣个人无所谓,但儿臣是林国太子,儿臣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林国,不能太随心所欲。” 林扈拍了拍林西的手,欣慰地说道:“西儿将来的成就定能超过朕,比肩秦王汉武。” 林西听得差点没被吓死,连忙说道:“父皇,您千万别这么说,儿臣万万不敢当。”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可没这么大的野心和能力,去比肩秦皇汉武,这要是被网友听到,他还不得被喷死。林西眼前仿佛有无数弹幕飘过。 林扈鼓励地拍了拍林西的肩膀,道:“西儿不必妄自菲薄,朕相信你。” 林西的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连忙转移话题道:“父皇,听说昨日高阳王提出要让齐国太医去给皇姐诊治?” 林扈点点头,道:“没错。这个高阳王有些小聪明,不过到底年轻了些,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朕一清二楚。” “那父皇到底用了何种方法,让皇姐假装病倒,而不被人发觉?”林西问出心底的疑惑。 “并非假装。”林扈平静地说道:“想要得到,就得付出代价。” 林西愣在了当场,没想到这不是一场假戏,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那皇姐到底得了什么病?” 其实林西隐隐有些猜测,能在短时间病倒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下毒。 “西儿这么聪明,怎会想不到。”林扈猜中了他的心思。 林西怔怔地看着林扈,明明同样是他的儿女,自己得到了他全部的爱,而林茵却不知父爱为何物,这与他现实中的生活何其相似,只是他成了那个被宠爱的人。 林西的眼神变化,怎能瞒得过林扈,“西儿可是觉得朕狠心?”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父皇有父皇的考量,儿臣不会质疑父皇,更何况皇姐是心甘情愿。” 虽然不清楚林扈和林茵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林西可以预想到林茵的反应,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病倒,也不愿去和亲,况且病也只是暂时的。 林扈直视林西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西儿,你秉性善良,在贫民百姓家,这是好事。但身处皇家,善良只会让你失去,失去权利,甚至失去生命。西儿足够聪明,应该明白朕的话,即便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朕会亲自教导你。” 林西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让你失望的。” 人是渺小的,很多事都无能为力,他现在只能努力去适应,等自己足够强大了,再试着去改变。 “西儿还小,这些事可以缓一缓,等西儿的病好了再说。” “父皇,经过昨日的宴会,寒月公主是否有心仪的人选?” “朕还没来得及问,待她进宫,朕再问一问。”说到这儿,林扈看向林西,道:“西儿十二了,也该留意太子妃的人选了,朕觉得甄礼的孙女不错,西儿以为呢?” 林西一怔,不明白怎么就说到了自己身上,无奈地笑着说道:“父皇,儿臣今年才十二,现在谈论婚事是否早了些?” “朕只说留意,又不是现在就让你们成婚,可以先定下来,待西儿成年后再大婚。” 林扈的说词和余庆几乎一模一样,听得林西哭笑不得,道:“父皇,先不说别的,单说年龄,甄小姐就比儿臣大四岁,待儿臣弱冠,甄小姐已是二十二岁,您说我们合适吗?” “确实大了点。” 林扈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和余庆的反应又是一模一样。 既然他们屡屡谈及他的婚事,也就说明他们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林西不得不重视起来,打算和林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父皇,儿臣明白,儿臣身为太子,婚事无法做主,总要考量太多因素,就好似当初父皇一样,明明深爱母后,却只能封她为妃。但儿臣还是想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做主自己的婚事,父皇能否恩准?” 林扈慈爱地看着林西,道:“西儿放心,朕不会插手你的婚事。” 林西闻言一怔,没想到林扈会是这般反应,道:“父皇是说让儿臣做主自己的婚事?” 林扈点点头,道:“若不知西儿的真性情,朕不会有此决定,但现在朕相信西儿,所以西儿的婚事,朕不打算插手。方才那般说,也是想给西儿一个建议,如何选择,西儿自己决定便可。” 没想到林扈竟是这样的态度,林西准备好的说辞完全没派上用场,那感觉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过能自主婚姻,自然再好不过。 “多谢父皇。”林西吐出一口浊气,道:“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 林扈欣慰地笑了笑,道:“朕知道。” “对了,父皇,高阳王和寒月公主是住在四方馆吗?” 林扈点点头,道:“西儿为何这般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西摇摇头,道:“儿臣听说齐国有个习俗,未婚女子出门时,都要戴着面纱,若面纱不慎掉落,看到女子真容的男子,便可迎娶她为妻,女子不可拒绝,是真的吗?” “齐国确有这个习俗,昨日宴会上,寒月便一直戴着面纱。西儿是担忧有人在这方面做文章?” 林扈能猜到他想什么,林西一点也不奇怪,直截了当地说道:“若真是意外还好说,儿臣就怕有人趁机图谋不轨。” “西儿不必担心,就算有人敢图谋不轨,也得看朕认不认。朕认,它不是意外,也是意外;朕不认,便真是意外,那也是图谋不轨。” 林西看着林扈,不禁为他的话而震动,甚至有些心潮澎湃,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带来底气。 林西勾起嘴角,道:“父皇,西儿懂了。” 两父子聊了会儿天,又一起吃了午膳,林西的药瘾竟还没发作,林扈不禁忧心匆匆,唯恐林西的身子有何不妥,便让人召来了花海棠问话。 花海棠听后,为林西把了脉,笑着说道:“皇上,殿下的身子并无不妥,药瘾至今没发作,是因药瘾发作的频次在发生变化,由原来一日两到三次,变成一日一次,再过几日,便会由一日一次,变成几日一次,直到药瘾彻底戒掉。” 林扈听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看来西儿的身子再慢慢好转。” “太好了,胜利在望啊!” 这个消息与林西而言,绝对是个好消息,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能少一次就少一次,绝对没人会怀念。 大概傍晚时分,烟瘾终于发作了,发作频次的改变,给了林西战胜它的信心,他不仅成功地熬了过去,心情也没有之前低落,反而有种战胜对手的快感,他第一次在事后嘴角含笑。 余庆看得心里发酸,却也为林西感到骄傲,就像林扈说的,只要他成功把药瘾戒掉,以后便没有任何困难可以打倒他。 林西让人准备热水,简单地擦洗之后,他重新爬上床,空空的脑袋突然浮现焦战的身影,不自觉地看向窗子,若焦战没走,这时应该来送外卖了。烤鸡、烤鱼……酒酿丸子、蟹黄包…… 想到蟹黄包,林西有些懊恼,四颗他只吃了一颗,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哎,没人免费送外卖了。”林西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又小声嘟囔道:“林西啊林西,你可不能为了口吃的,连最起码的底线都丢了,你该庆幸他走了,否则不是你吃,而是你被吃。” “不对啊,他那玩意都不行了,怎么吃?”想到这儿,林西又支棱起来了,坐起身道:“既然他不能把我怎么样,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我是太子,他现在不过是个指挥使,又能把我怎么样?就算他用武力,我不是还有杨潇吗?一个打不过,咱不能来群殴吗?” 想通以后,林西心里舒服了,琢磨着是不是要把杨潇发展成免费外卖员。想到就做,他扬声叫道:“来人。” 听到叫声,余庆连忙走了进来,道:“殿下有何吩咐?” “今晚杨指挥使当值吗?” “当值,殿下可是要传唤他?” “嗯。你把他叫进来,我有事吩咐。” “是,殿下。” 等了没一会儿,杨潇便来了,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杨指挥使免礼。” “谢殿下。”杨潇起身,道:“不知殿下召见有何吩咐?” “狼妖案可有进展?”做正事之前得先有个铺垫。 杨潇如实答道:“不出殿下意料,在高德写了回信以后,他们便有了新的命令,让高德找机会杀张水莲灭口。” “杨指挥使应该又审张水莲了吧,结果如何?她招了吗?” 杨潇苦笑一声,感叹道:“看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属下确实重审了张水莲,她招了,幕后主使是永昌侯刘连。” “永昌侯……”林西点点头,道:“这倒是在意料之内。那她是否说了为何会和刘家搅在一起?” “张水莲逃出吉祥客栈后,就一直在外流浪,因为没钱吃饭,晕倒在街上。刚巧刘家二少爷刘铭路过,让下人把她救了回去。刘铭派人好生照顾她,张水莲心生感动,便将她兄长一家被害一事和盘托出,刘铭得知后,告知了刘连,刘连便蛊惑张水莲,让张水莲加入了死士的训练。”杨潇如实地将审讯时两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既然张水莲在刘家呆过一段时间,就应该清楚刘家的实力,当时常伟志四人就是没什么背景的读书人,就算他们中了榜,对刘家来说,也不过是蝼蚁一般,他们若真想帮她,完全可以带着她去报案,控告常伟志等人谋杀,却偏偏绕一个大弯,要把她当做死士训练,明摆着是骗她,而她居然还就信了。看来咱们的永昌候除了会打战,口才也不错。”林西不禁一阵感叹。 杨潇点点头,道:“属下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张水莲亲眼目睹了兄长一家被杀,心中难免悲愤,再加上受人蛊惑,被仇恨蒙蔽也不无可能。” “我猜刘家在得知这件事时,常伟志和胡辉民已经中了进士,他们留着张水莲,一是把她当成死士来培养,为自己所用;二是想利用她拿住常伟志和胡辉民的把柄,将他们发展成自己人。这步棋走的真不错,一箭双雕。” 杨潇闻言怔了怔,随即说道:“殿下是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林西点点头,道:“十有八九吧。” “既然他们是一伙的,那为何刘家还要对他们下手?”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还需杨指挥使去调查。不过刘家这么做的原因,我倒是能猜到几分,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没了用处;一是他们有了外心。无论是哪种,他们都必须杀人灭口。还能顺便嫁祸给我,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杨潇微微皱眉,道:“殿下可否说的明白些?” “这样吧,我来帮你把狼妖案的前因后果重新梳理一遍。” “劳烦殿下。”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十五年前,也就是朝晖元年,朝廷举行大考,各地举子进京赶考,其中就包括常伟志、胡辉民、高淳,以及吴明德。他们四人因家境贫寒,住在了城西的吉祥客栈。 然而当年大考前,突然发现有人泄题,以至于大考推迟,众举子不得不滞留京都,等待大考。常伟志等人所带盘缠不多,眼看着消耗殆尽,打算和张有才商量,想要待大考后再结算房钱,被张有才婉拒。 张有才的夫人相貌出众,去客栈找张有才时,被常伟志撞上,常伟志起了色心,趁张有才因事去衙门之际,偷偷潜入其家中,想对张夫人实施侵犯,却被回家的张有才撞上,被张有才打晕,并打算送其去官府。 出门时,张有才碰上了尾随而来的胡辉民,两人扭打之时,胡辉民不慎杀了张有才。慌张之余叫醒了常伟志,两人商议之下,打算把高淳和吴明德拉下水。 之后,四人闯入张有才家中,不仅□□了并杀害了张夫人,还掐死了张有才的幼女,抢走了张家的钱财,而这一切被张水莲亲眼所见。 张水莲因半夜如厕逃过一劫,在目睹惨案以后,逃出家门,流浪在外。因身上并无钱财,被饿晕在街上,被刘铭所救。 张水莲因张有才一家被杀,受了惊吓,又流浪多日,防备心极重的同时,又极度需要人安慰和陪伴,而刘铭成功做到了这两点,从而取得了她的信任,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刘铭听说后,便派人去调查了常伟志四人,在得知他们其中两人中了进士后,将此事告知了刘连。刘连看到了这件事背后,他能获取的利益,便让刘铭蛊惑张水莲,不仅让她心甘情愿地加入死士的行列,还成功利用她拿捏住常伟志四人,利用他们为自己谋利。 转眼十几年过去,当年柔弱无助的张水莲,被培养成杀手,而常伟志等人也失去了利用价值,于是他们开始策划更大的阴谋。 春福是刘娇安排在我身边的细作,他受刘娇之命,蛊惑我到湖边,他们事先湖边的石头上抹了油,只要我踩在上面,就一定会栽进湖里,以我的身体状况,不死也掉半条命。 到时他们便以护主不力为由,换掉我身边所有的奴才,到时我就真成了待宰的羔羊,想杀我轻而易举。 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我早就知道了他们的真面目,假装中计来到湖边,又假装要滑到,将春福拽了下去。事后再将计就计,说我差点落水,是因春福的唆使,目的便是想趁机拔掉春福这个细作。刘娇心知春福不能留,索性杀人灭口,伪造其自杀的假象。 我假装昏倒,引来父皇,将春福的事说了一遍,就是想提醒父皇,刘娇并非他所看到的那般。父皇起了疑心,让人调查春福之死,虽然未在尸体上发现什么,却隐约猜到了真相,于是借口办事不力,强制刘娇禁足,还夺了她的权。 刘娇一开始并未当回事,认为过几日父皇气就消了,便会解了她的禁足,她又可以拿回权利。只可惜她算错了,我将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都禀告了父皇,包括他们打算谋害我的事实。父皇盛怒,却碍于刘家势力,暂时没有动他们。 眼看着就要到我的生辰,父皇却还没解她禁足的打算,刘娇终于沉不住气,让林玖来找我,让我到父皇面前求情。 被我婉拒后,刘娇心中恼怒,便决定再次对我下手,利用张水莲对常伟志等人的仇恨,制造了狼妖案,搅动风云,将我推上风口浪尖,利用舆论给父皇压力。 与此同时,林玖利用我的生辰宴上,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用以对比,让父皇和众臣看看,到底谁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只可惜他们的计划,被我洞悉,我成功用一幅画,搅了他的计划,即便他之后再出彩,也是我珠玉在前,而他们想要的对比没了。 不过,虽然生辰宴被我搅了,但狼妖案他们是成功的,整个京都被他们搅得人心惶惶,甚至有大臣因此上书。父皇自然会护着我,便派出锦衣卫镇压流言,这也正是他们想要的,因为京都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说到这儿,林西停了下来,杨潇正听得出神,连忙问道:“之后呢?” “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温水。” 杨潇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走到桌前,给林西倒了杯温水。 林西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半杯,干涩的嗓子才算舒服了。 杨潇把空杯子接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林西,示意他继续说。 “我饿了,想吃醉福楼的蟹黄包。” 杨潇闻言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道:“殿下,这个时辰醉福楼已经关门了,您要是想吃,属下明儿一早去给您买。” “关门了吗?” 林西的脸皱成了包子,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和刚才分析案情的冷静睿智,形成了鲜明对比,让杨潇一时有种极度怪异的割裂感,就好似在面对两个人。 “不好欺瞒殿下。” “可我现在就想吃东西。” “那殿下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吩咐他们做。” “宫里的东西我都吃腻了。表哥,你去宫外给我买,可好?” “表哥?”杨潇被林西的称呼弄蒙了。 “你是皇姑奶奶的孙子,算起来我该叫你表哥,有什么不对?” “话虽如此,可殿下是太子,这般称呼有些不妥。”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何不可?表哥,我药瘾发作,晚膳都没怎么吃,你可否出宫帮我买些吃的?” 为了口吃的,林西也是拼了,卖萌撒娇无所不用其极。没办法,谁让焦战每天投喂,让他形成了习惯,若不吃,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杨潇常年在宫中行走,见过骄横跋扈的林西,见过冷静睿智的林西,唯独没见过撒娇卖萌的林西,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晕乎乎地应了声,待他来到宫门口,才想起现在这个时辰已经关了宫门。无奈之下,他只能利用自己的身份,顺利出了宫。 林西靠在床头,一边看书一边等。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眼看着已经到了子时,林西靠在床头打着盹,手上的书突然掉在地上,吓了他一跳,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些许,弯腰将书加起来,突然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他愣了愣,捡起了纸条,打开后看着上面熟悉的字,才想起这是之前自己夹在书里的,焦战临走前给他的留书。 他将字条折好,重新夹进书里,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这会儿到哪儿了。” 正当他想问问现在什么时辰时,门外传来春寿的通传,道:“殿下,锦衣卫指挥使杨潇求见。” 林西的眼睛一亮,连忙说道:“请他进来。” 脚步声响起,杨潇从殿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 林西见状笑着说道:“表哥,你可回来了,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杨潇懵懂地看着林西,道:“殿下这话是何意?” 林西一怔,撑起身子下了床,赤着脚来到杨潇身边,道:“表哥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这是都买了什么,好香啊。” 杨潇看向他的脚,虽然苍白没有血色,形状却很完美,便是女子也比不上。他微微皱眉,来到床前拿了鞋子,放到林西脚边,道:“殿下身子弱,现在又值深秋,怎能赤脚而行?” 林西低头看了看,有些心虚地穿上鞋子,道:“肚子实在饿得狠了,一闻到香味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表哥放心,保证下不为例。” 林西讪讪笑着的模样,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让杨潇有种错觉,就好似他真的是自己的弟弟一般。 “殿下若实在饿了,为何不让他们弄点吃的,先垫垫肚子?” “他们也累了一日,这个时辰也都睡了,我已劳烦表哥去买,何必再折腾他们。”林西边说,边伸手去解油纸包上系着的绳子。 杨潇看看他身上单薄的衣服,来到屏风前拿了外衣,披在林西身上,道:“天凉,殿下要注意保暖。” 林西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多谢表哥。” 杨潇站在旁边看着,心里想着林西到底有多少面孔,为何每次他觉得看透了,林西都会出现另外一面,每一面都不同,就好似换了个人一样,让他忍不住去探究。 “哇,是蟹黄包!”林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明亮地仿佛装下了漫天星空,道:“表哥,你不是说醉福楼关门了吗?怎么还能买得到?” 见林西欣喜的模样,杨潇也忍不住勾起嘴角,道:“说来也怪,平日里醉福楼酉时末就关门,今日却到了亥时还没关,我便买了些回来,殿下开趁热吃,若是凉了,味道可就变了。” 不等杨潇说完,林西便已经拿了个包子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道:“这蟹黄包真是好吃,就算宫中的御厨房也做不出这味道。” “殿下以前吃过?” 林西刚想说话,突然想起之前的外卖行为都是秘密进行,道:“我也是听人说起,便记在了心里,没想到真如他们所说。” 见他吃得有些急,杨潇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手边,道:“殿下慢慢吃,被噎着。” 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嘿嘿,谢谢表哥。” 杨潇见状温柔了眉眼,虽然他也算皇亲国戚,但杨家人丁单薄,经过几十年的人事变迁,到底还是没落了。到他这一代,也就只靠他撑着,其他的叔伯、兄弟都是胸无大志,每日除了争家产,就是吃喝玩乐,彼此间早就没了感情,甚至不如路人。所以当林西撒娇地叫他表哥时,他才会那般无措。 林西拿起一个包子,递到杨潇身边,道:“表哥坐,你也吃。” 杨潇摆摆手,道:“属下吃过了,多谢殿下赏赐。” “表哥,这里没外人,没必要这么拘谨。”林西伸手拉了拉杨潇的衣服,示意他坐下。 杨潇犹豫了一瞬,坐在了林西对面,道:“谢殿下。” “表哥,虽然你刚刚被父皇派到我身边,但常年在宫中行走,应该对我的处境多有了解。我虽贵为一国太子,却很不受人待见,那些兄弟姐妹要么对我敬而远之,要么对我另有图谋,没一个真心对我。而父皇又忙于朝政,能陪我的时间少之又少,说起来我和父皇一样,也是个孤家寡人。但我也想有人能陪我好好说说话,表哥愿意吗?” 看着林西期待的眼神,杨潇的心随之微微颤动,林西说的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很清楚林西的处境,若是以前,他定不愿,但现在…… “殿下要想找人说话,尽管吩咐便好。” 林西明亮的眼睛漾起笑意,道:“那便一言为定!” 杨潇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一言为定。” “表哥也吃,美食要有人共享才更有滋味。” 这次杨潇并未推辞,接过了林西递过来的包子,咬了一口尝了尝,道:“还是那个味道。” “表哥,这蟹黄包多少钱一个?” “一两银一只。” “一两银子?”自从林西传过来,一直在宫里,对钱没什么概念,问道:“表哥的月俸是多少?” “月俸四十石,约四十两银子。” “四十两?”林西看着面前的蟹黄包,突然有了罪恶感,道:“那这八只岂不是吃了表哥五分之一的俸禄?” “无碍,只要殿下不是天天吃,属下还能撑得住。” 听杨潇这么说,林西突然想起焦战,他可是连续八日免费送外卖,那他岂不是吃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想到这儿,林西更加心虚了,道:“表哥,你等等。” 林西起身来到殿外,招手将余庆叫了过来,道:“庆公公,你去给我拿一百两银子。” 余庆虽然不明就里,却还是应声离开,没一会儿,便拿了两张银票过来,道:“殿下,这是一百两银票。” 林西伸手接了过来,小声问道:“庆公公,我一个月的俸禄是多少?” 余庆被问得一愣,随即问道:“殿下为何问这个?” 林西回头看了一眼内殿,小声说道:“我刚刚让杨指挥使出宫买了蟹黄包回来,一只就要一两银子,而杨指挥使每月的月俸只有四十两,所以我想知道一个月月俸是多少。” 余庆听得一乐,笑着说道:“殿下放心,便是您顿顿吃,也买得起。”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不过这蟹黄包太贵了,偶尔尝尝还行,可不能日日吃,太败家。这钱可是父皇辛辛苦苦挣来的,该省的还是得省着点。” “殿下一片孝心,若皇上知道,定万分欣慰。” 第44章 第44章 了解了他每日宵夜的大致物价后,林西跟余庆要了一百两,拿着银票走回内殿,递给了杨潇。 “表哥,这是一百两,先存在你那儿,若是哪天我想吃宵夜了,你就从这里面扣,若是花完了,你再跟我要。” 杨潇看得一阵好笑,道:“殿下,这点小钱属下还是有的。” “表哥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你得拿着。虽然我每日住在宫里,但外面的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表哥还有一家人要养,可不能因为我馋嘴,让表哥为难。” 杨潇脸上的表情一僵,嘴角勾起苦笑,道:“让殿下见笑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有什么可笑的,我们这一大家子,不也是靠父皇来养活,都是一样。不过表哥,你得记住一句话,这住在家里的不一定都是家人,也有可能是仇人。家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该怎么养,就怎么养。但仇人就实在没必要,它们就像长在身上的毒瘤,该割除的不要犹豫,否则迟早成为祸害。” 杨潇怔怔地看着林西,此时的他又换了副面孔,不再是刚刚向他撒娇的表弟,而像是活了半辈子的长者,正对他谆谆教诲。 “表哥?”见杨潇盯着自己发呆,林西忍不住在他面前挥挥手。 杨潇回神,连忙说道:“殿下说的是,属下受教。” 林西笑了笑,指指桌上的蟹黄包,道:“还剩两只,我们一人一只,这么贵的东西,可不能浪费。” 杨潇点点头,拿起了一只蟹黄包,塞进嘴里吃了下去。 吃饱喝足,林西满足地站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道:“表哥,表哥,我们之前说到哪儿了?” 杨潇愣了愣,随即说道:“殿下说到‘京城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林西回想了一下,道:“表哥可知我为何执意接受狼妖案?” 杨潇皱眉想了想,道:“刑部官员办事不力,殿下想尽快了结此案,消弭狼妖案带来的负面影响。” 林西点点头,道:“这起案子虽然看似复杂,但若尽力查办,不可能半月有余查不到一点线索,我断定刑部有人被腐蚀,故意拖延办案时间,目的是让狼妖案的影响进一步发酵,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没错。” “殿下的意思是刑部侍郎江淮也牵涉其中?” 林西摇摇头,道:“江淮身上是否有其他案件,我不能确定,但我确定他与这起案子无关,若他参与其中,不会蠢到节外生枝。他的态度正是一个旁观者的态度,也正是我想要的。” 杨潇困惑地皱紧了眉,道:“殿下这是何意,属下愚钝,有些听不懂,还请殿下明示。” “我接手案件前,这起案子已经闹得京都百姓人心惶惶,父皇为了阻止谣言继续散布,选择用镇压的方式,这种方式只会让谣言愈演愈烈,时间一久,恐会生乱。而就在这时,我接手案件的消息传了出去,众人在听说此消息时,心中会怎么想?表哥最初听说我接手案件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看着林西明亮的眼睛,杨潇顿觉有些心虚和愧疚,喃喃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西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表哥不说,我也清楚你们在想什么,无非是在想‘一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书都读不通顺,竟妄想接手狼妖案,这不是笑话吗?我倒要看看,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是怎么闹出笑话的’。” 杨潇起身,单膝跪在地上,道:“属下知罪,请殿下责罚。” “表哥不必如此。”林西弯腰扶了扶杨潇,道:“除了父皇,全天下的人都这么想,难不成我要一个个去责罚?那我岂不是要累死?” “谢殿下宽恕。”杨潇起身。 林西摆摆手,道:“正是这种看好戏的想法,从无形中遏制了谣言的继续发酵,让我们有了时间去查案,这也是我接手案件的目的之一。” “原来如此。”杨潇恍然大悟,赞叹道:“殿下英明!” “谣言的发酵被遏制,他们达不到目的,正不知该如何行事时,我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召见常伟志四人的家眷,于是他们决定铤而走险,让张水莲趁机杀掉我。” “所以殿下先让属下去调案卷和搬运尸体,再召见常伟志等人的家眷,是给他们传递消息的时间?” 林西点点头,道:“想要鱼儿上钩,除了要给足诱饵,也得给鱼儿游过来的时间。” “原来如此。”杨潇佩服地看着林西,随即想到了一件事,道:“殿下召见他们是为引出张水莲,可殿下并未露面,张水莲没机会下手,自然不会自爆身份,若当时花姨娘并未发现张水莲身上美人醉的味道,那殿下该如何做?” “自然是引蛇出洞。”林西深吸一口气,道:“这起案子最大的收获便是引出了花姨娘,若非如此,我恐怕活不了多久。” “属下未在殿下身边,殿下此举太过冒险!”杨潇不赞同地皱紧了眉,“若是殿下出了事,那不是让对方称心如意。” 林西见状连忙说道:“表哥别生气,我保证下不为例。” 杨潇闻言微微一怔,连忙躬身道:“属下不敢。” 林西打了个哈欠,道:“表哥,今日夜已深,就到这儿吧,若还有不明之处,咱们改日再说。” “是,殿下早点歇息,属下告退。” 看到桌上的银票,林西连忙叫住杨潇,将银票塞进他怀里,道:“若表哥手头宽裕,我不会跟你提钱,伤感情。但若表哥有难处,我再自私地压榨表哥,那就是没人性。我是一国太子,自然不能做没人性的事,所以这银票表哥一定要拿着。” 杨潇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没想到自己在林西面前,就如一碗清水,被看得透彻。而自己对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感受到了他的那份真诚。 杨潇将银票收好,道:“那属下便收下。” “这才对嘛。”林西偷偷瞧了殿门的方向一眼,小声说道:“表哥,我喜吃辣,当然不要很辣,只要带点辣味就行,表哥明儿进宫,给我买吃烤鸡,要香辣的。” 杨潇闻言眉头微皱,道:“殿下的身子怎能吃辣?” “只要一点点辣味就行,表哥放心,我自己的身子,心里有数,不会给表哥添麻烦的。” 看着林西眼底的期待,杨潇不忍拒绝,道:“那好吧,明日进宫,属下会将东西带来。” “嘿嘿,谢谢表哥!”林西将身上的外衣脱下,三两步来到床边,钻进了被窝,笑着说道:“表哥晚安。” 杨潇见状眼底漾起笑意,道:“殿下晚安,属下告退。” 林西吃饱喝足,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早晨起来才想起,昨晚居然没刷牙。 林西刚刚用完早膳,就有人禀告,寒月公主齐婷求见。林西挑了挑眉,昨天高阳王刚来,今天寒月公主又来,看来他们这对兄妹是面和心不和啊。 “请寒月公主到正殿用茶,我稍候就到。” “是,殿下。” 林西转头看向余庆,道:“公公觉得我身上这身衣服如何?” 余庆被问得一愣,打量了打量林西,道:“奴才以为并无不妥。” 林西站起身,来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照了照,道:“春喜,你去把我那件素白的便服拿来。” “素白?主子,是那件织云锦制成的便服吗?” 林西点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件。” “好,奴才这就去。”春喜领命,转身去拿衣服。 余庆有些不解,问道:“殿下此番所为有何用意?” 林西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孱弱,避免齐婷打他的主意。应该没人会喜欢一个病秧子吧,他在心里问自己,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焦战的脸,又让他变得有些不确定。 林西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道:“无事,就是觉得今日这件衣服有些不顺眼。” 林西这样的解释完全没有说服力,余庆却识趣地没有多问。 很快,春喜便找来了衣服,帮着林西换上,又在林西的指挥下,将头发弄得松散了些,主旨就一个,怎么看上去病歪歪,怎么弄。 弄好以后,林西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要是换个性别,他都要以为镜子里的是林黛玉了。想到这儿,林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成功被自己恶心到了。 “走吧,随本宫去见客。” 余庆和春喜对视一眼,想不明白林西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们谨记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多问,无论林西想做什么,他们只管配合就好。 林西招呼春喜扶着自己,慢吞吞地走进正殿,眼睛微微眯着,看向正起身的齐婷。果然如传言一般,她的脸上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很出彩,犹如秋水一般,盈盈润润,让人看后忍不住心生怜爱。她的皮肤莹白,身材高挑,穿着一件深紫色的长裙。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林西笃定她绝对是个绝世美人。 齐婷福身行礼,道:“寒月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林西虚弱地笑了笑,道:“公主来访,本宫却未能远迎,失礼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太子正在病中,寒月却上门叨扰,是寒月的不是。” “因为这病,本宫整日困在东宫,除了这些奴才,也没人能说个话,寒月公主能来,本宫心中高兴。公主请坐,咳咳……” 林西说着咳嗦了两声,在春喜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春喜连忙问道:“殿下,您怎么样,可要传太医?” 林西摆摆手,道:“不必大惊小怪,让公主看了笑话。” “是,殿下。” “昨日高阳王来探病,与本宫讲了不少路上的趣事,本宫听得意犹未尽,今日公主过来,也与本宫讲讲,让本宫长长见识。” 齐婷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林西会把话说的这么直接,道:“太子见谅,寒月虽贵为公主,却也要普通女子一样,循规蹈矩,一路行来,极少露面,不曾遇到什么趣事。” “这样啊。”林西毫不掩饰眼底的失望,道:“倒是本宫唐突了,公主莫怪。” 虽然笃定对方是大美人,但毕竟是书里的人物,不能跟他回现实世界,再美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齐婷转头看向身旁的侍女,侍女会意,上前一步。 “寒月这次来,给太子带了份礼物,不知太子是否喜欢。” “寒月公主客气,不知是什么礼物?”林西感兴趣地看了过去。 侍女将托盘上的布掀了起来,露出一排的毛笔,从粗到细一共十支,笔杆很干净,没有任何修饰,却传来淡淡的香味。 “寒月听闻太子擅画,便想着将这些笔送给太子,它们皆是出自孙明辉孙大师之手。” “孙明辉孙大师?” 林西连忙搜索剧情,找了半晌终于找到了孙明辉的名字,这人不仅善书,还酷爱制笔,出自他手的每支笔都是千金难求。 “多谢寒月公主馈赠,本宫非常喜欢。” “能跟随太子,也是它们的荣幸。”齐婷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知寒月是否有幸能得太子一幅画?” 林西一怔,看着齐婷眼中的期待,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道:“公主见谅,本宫正在病中,恐无精力作画,待来日本宫病好,再向公主讨教。” 齐婷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道:“是寒月考虑不周,太子莫怪。” “哪里哪里,怪只怪本宫这副身子太过孱弱……” 说到这儿,林西又咳了两声,春喜连忙奉上茶盏,道:“殿下,您喝杯茶润润嗓子。” 林西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苍白的脸色也因此泛着潮红。 齐婷见状起身说道:“太子正在病中,寒月不便打扰,改日再来探望。” “让公主见笑了,本宫送公主出宫。” “不敢劳烦太子,太子留步。” “春喜,代本宫送送公主。” “是,殿下。” 看着齐婷走出殿门,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眼底有光,一扫之前的病歪歪。 余庆奇怪地问道:“殿下,您好似不太喜欢寒月公主。” “我是怕万一她的面纱突然间掉落,莫名其妙多了个太子妃。” “您的意思是寒月公主来探病,是别有目的?” “一开始确实有些怀疑,但现在并不这么想,她应该听说了生辰宴上发生的事,好奇我送给父皇的画。” 能让三国第一才女上门要画,林西顿感几分哭笑不得,他那画也就小学生水平,若真当面作画,岂不是自取其辱,他可不傻。 余庆点点头,道:“不说寒月公主,就连奴才也是十分好奇。” 林西转头看向他,道:“路儿有句话说的很在理,礼物不在贵贱,而在是否出自真心。我那幅画在别人看来,登不得大雅之堂,而在父皇看来,却是无价之宝。” 余庆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奴才受教了。” 林西看向桌上的笔,随手拿起一支,摸了摸它的笔头,又闻了闻笔杆上传来的香气,道:“这笔千金难求?” 余庆点点头,道:“孙大师是闻名三国的书法大家,其制笔的技艺也是大师级的,确实是千金难求。” “要说送礼,还是寒月公主会挑礼物,这要是哪天我没钱了,还可以拿去拍卖。” 余庆听得一阵好笑,道:“殿下,您可是一国太子,怎会没钱。” “在宫中,自然不会。若哪天我出去游玩,身上的银子用光了,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林西起身,道:“在此之前,我得先用一用,看看这笔到底好在哪里。” 就在林西盘算着将笔卖掉时,齐婷已经出了东宫,在宫道上缓步走着。 侍女巧儿走到近前,小声说道:“公主,奴婢看这齐国太子确如传言一般,是个病……” 齐婷闻言眉头皱紧,低声喝道:“慎言!” 巧儿被吓了一跳,连忙请罪道:“奴婢知错,公主恕罪。” 齐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若再让本宫听到你胡言乱语,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是,奴婢谨记!” 一旁的松儿出声说道:“公主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齐婷缓了脸色,再次叮嘱道:“你们要谨记,这是在林国,不是齐国,行事要谨慎小心。若有半点差池,便是本宫也救不了你们。” 松儿连忙应声,道:“是,奴婢们记下了,不会给公主添麻烦。” 三人正走着,花丛中突然窜出一只猫儿,吓了齐婷一跳。 松儿关切地问道:“公主没事吧?可曾伤到?” 齐婷摇摇头,道:“无事,走吧。” 松儿一看齐婷,连忙阻止道:“公主等等,您的面纱松了,奴婢帮您紧一紧。” 齐婷站定,让松儿帮自己整理面纱。 刚刚窜出去的狸花猫又跑了回来,就在齐婷的脚边打转。 松儿见状皱起了眉,道:“这是谁养的猫儿?怎么一直围着公主转?” 待整理好面纱,齐婷低头看了看,道:“这猫儿被养的很好,其主人在宫中的地位定然不低。” “公主,这不过是只普通的狸花猫,宫中的娘娘怎会养?” 见巧儿一脸的嫌弃,齐婷看向她的眼神又冷了下来,道:“狸花猫为何不能有人养?” 巧儿见齐婷脸色不对,连忙说道:“公主息怒,奴婢知错!” 齐婷淡淡地说道:“出宫后,你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本宫这庙小,容不了你这尊大佛。” 巧儿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公主饶命,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公主饶奴婢一命!” 齐婷冷漠地甩开巧儿的拉扯,脚步一转朝前走去。 齐婷贴身侍女竹儿在路上病倒,没多久便不治而亡,齐均便以此为由,将巧儿塞给了她。齐婷清楚,巧儿就是齐均塞进来的细作,可迫于形势,她不得不接受,只是没想到齐均竟塞了个这么蠢的人过来。说话做事无所顾忌,一副主子的做派,没有半点下人的自觉,简直蠢得像头猪!齐婷实在想不通,齐均塞她过来的目的。 “喵~” 狸花猫见齐婷走了,也跟着追了上去,就好似齐婷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一样。 “小狸,小狸……” 听到叫声,齐婷看了看在脚边徘徊的狸花猫,顿住了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天蓝色圆领袍的少年出现在眼前,他模样俊俏,气质出众,姿态优雅地走了过来。 “你是寒月公主?” 齐婷上下打量着他,道:“公子是?” “我是五皇子林玖,没想到竟在这里碰到寒月公主。” 齐婷愣了愣,随即说道:“原来是五皇子,寒月有礼了。” “公主有礼。” 林玖蹲下身,朝着狸花猫招了招手,道:“小狸过来。” “这是殿下养的猫?” 见狸花猫不肯过来,林玖无奈地笑了笑,道:“是也不是。小狸会偶尔去昭和宫,每次去我都会命人弄些吃的给它,今日它过去,刚吃了一口,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我有些好奇便跟了过来,没想到它竟对公主这般亲近。” 齐婷了然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殿下可知它是宫里哪位贵人养的?” 林玖摇摇头,道:“公主见谅,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小狸好似很喜欢公主,一直在公主脚边徘徊,若公主不介意,可否帮我抱住它?” 见齐婷眉头蹙起,松儿出声说道:“五皇子殿下,公主从小就怕猫,还是让奴婢帮您吧。” 林玖眼神闪了闪,满含歉意地说道:“公主见谅,是我唐突了。” “不知者不怪,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公主为何怕猫,可是儿时受过惊吓?” 齐婷并不是怕猫,而是有严重的洁癖,松儿从小陪在她身边,自然清楚这一点,方才那么说,也不过是为齐婷解围。 齐婷顺水推舟,道:“殿下一语中的,寒月儿时确实受过惊吓。” “原来如此。”林玖点点头,道:“公主放心,小狸很温顺,从未伤过人。” 齐婷摇摇头,道:“松儿,把猫儿抱起来,给殿下送去。” “是,公主。” 松儿蹲下身,伸手去抱小狸,却被小狸轻巧地躲了过去,接连试了几次,都没能抓到它。 小狸虽然在躲闪,却一直在齐婷身边打转,还时不时地朝她叫两声。 林玖无奈地说道:“看来小狸是真的与公主有缘,我们这些人它都不理睬,唯独对公主青睐有加,就好似只有公主能入得了它的眼一样。” 林玖都说到这份上了,齐婷再推辞就有些说不过去,深吸一口气,道:“还是……” “小狸。”就在这时,众人身后传来清亮的童音,刚刚还缠着齐婷的小狸,撒开腿跑了过去。 林路蹲下身,一把抱住了冲过来的小狸,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狸则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亲昵舔了舔他的掌心。 林玖看着突然出现的林路,眼神闪烁不定,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率先开口道:“路儿,小狸是你养的猫儿?” 林路抱着小狸走了过去,行礼道:“路儿见过五皇兄,见过寒月公主。” “路儿不必多礼。” “寒月见过七殿下。” 见两人分别打完了招呼,林玖重复了刚才的问题,道:“路儿,小狸是你养的?” 林路点点头,道:“小狸是路儿养的。” “我之前还猜测到底是谁养的小狸,没想到竟是路儿。” 林路眨了眨眼睛,奇怪问道:“皇兄怎会知道它的名字?”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小狸’是我给它取的,没想到它竟真的叫这个名字。”林玖回答得滴水不漏,笑着说道:“方才小狸一直缠着寒月公主,似是很喜欢她,只是公主儿时被猫吓过,所以有些害怕。路儿,你抱紧小狸,让公主摸一摸,说不准公主以后便不怕了。” 最近的形势对林玖十分不利,若想脱困,齐婷是关键,所以林玖精心策划,才有了今天的偶遇,只可惜他没想到林路会乱入,搅乱了他的计划。但他不会轻易放弃,乱了就再把它拉回正轨。 林路没有按照林玖所说的做,而是征求齐婷的意见,道:“公主可要一试?” 齐婷看看林玖,随即将目光放在林路身上,道:“七殿下,寒月今日有事缠身,不便久留,此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这样啊。那路儿就不勉强了,公主慢走。”林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两位殿下再会。” 齐婷转身就要走,在路过林路时,他怀里的小狸又动了起来,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跳到齐婷的身上。 林路微微皱眉,随即出声拦住了齐婷,道:“公主等等。” 齐婷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林路,道:“七皇子可还有事?” “公主,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林路说着皱紧了眉头,道:“我能走进闻一下吗?” 林玖闻言脸色变了变,不待齐婷回答,便出声呵斥道:“路儿,寒月公主可是贵客,你怎能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 林路被突来的呵斥吓了一跳,大眼睛很快便有泪水闪烁,委屈地解释道:“皇兄,我并无他意,只是……” “好了,不必再说。”林玖转头看向齐婷,道:“公主,路儿还小,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齐婷生在皇家,能在齐国皇帝的众多儿女中脱颖而出,又怎会是普通人。林玖的反应,让她起了疑心,道:“殿下不必如此,七殿下还是个孩子,寒月相信他并无恶意。” 第45章 第45章 “公主果然如传言一般,人美心善。” “殿下谬赞。”齐婷淡淡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林路,问道:“殿下说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可能说清楚些?” 林路瞥了林玖一眼,如实说道:“我不能肯定,要靠近些,才能闻出是什么味道。” 林玖的脸色沉了下来,道:“路儿,若你再这般无礼,我便去禀告父皇。” “咦,这外面怎的如此热闹?” 熟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他们纷纷转头看去。 林路的大眼睛亮了亮,兴奋地跑了过去,道:“太子皇兄!” 林西顿住脚步,忍不住叮嘱道:“慢点,别摔了。” 林路跑到林西身边,仰着头看他,关切地问道:“皇兄的病可好些了?” “还好,路儿不必担心。” “路儿许久未见皇兄,本想去东宫探病,可母妃说皇兄病得厉害,不让路儿去打扰。” 林西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这不是见着了嘛。路儿怀里抱的,可是你提过的小狸?” “是,它就是小狸,皇兄要抱抱吗?”林路献宝似的,将小狸举了起来。 林西见状有些好笑,伸手将小狸抱了过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小狸温顺地趴在他怀里,喵喵叫了两声,一副享受的模样。 林玖和齐婷相继走了过来,行礼道:“参见皇兄(太子)。” “免礼。”林西看向齐婷,道:“没想到我和公主这么快又见面了。” 现在的林西秉承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说起话来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齐婷略有些尴尬地点点头,道:“确实很快。不知太子这是要去哪儿?” “有些事要去御书房,请教父皇。公主呢,不是有事要出宫吗?怎会还在宫中?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林西这绝对是明知故问。 “皇兄,路儿在公主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跟小狸有关。” 没想到齐婷还没说话,林路却先回答了,与之前的装作小大人的模样完全不同,就好似和人吵架的小朋友看到了家长一样。 林西瞥了一眼林玖,恰巧看到了他变了脸色,不禁心里一乐,佯装好奇地问道:“公主身上的味道和小狸有关?路儿这话,我有些没听明白。” 林玖插话道:“皇兄,路儿这话十分无礼,恐会冒犯公主。” 林玖这话分明是在引战,引起齐婷对他和林路的不满,他在一旁当好人。 林西抬头看向齐婷,她安静地站在一旁,有面纱遮着,他只能看到她平静的双眼。 “公主若是有被冒犯到,我代路儿向公主道歉。” 齐婷摇摇头,道:“太子言重了,七殿下年幼,算不上冒犯,寒月不会放在心上。相反,寒月倒是对他口中的味道十分感兴趣。” “那公主的意思……” 齐婷蹲下身子,看向林路,道:“劳烦七殿下过来仔细闻一下。” 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林玖,出声问道:“皇弟以为这事是否妥当?” 林玖微微蹙眉,道:“这恐怕会影响公主的清誉,似乎有些不妥。” “装,可真能装!你要是在乎人家的清誉,能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林西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说道:“皇弟言重了,路儿才五岁,怎会影响公主清誉,既然公主不介意,那路儿照做便是。” 你都已经决定了,还问人家干嘛,这不明摆着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以上是在场众人的真实心理写照,只是碍于彼此的身份,肯定不能说出来。 林路见林西发了话,迈开小短腿走到齐婷身边,小脸凑上去仔细闻了闻,随后便又回到了林西身边,兴奋地说道:“皇兄,公主身上有荆芥的味道。” “荆芥?那是什么?”林西这么问可不是装的,他确实不知道荆芥是什么。 林路解释道:“荆芥是一种草药,小狸特别喜欢,路儿常常拿它逗小狸,这就是小狸对公主特别亲近的原因。” 林西恍然大悟,荆芥大概就是类似于猫薄荷的一种植物,猫对这种气味十分敏感,道:“荆芥在宫中很常见么?” “这个路儿不知,路儿的荆芥是母妃让人从御药房拿的。” 林西看向齐婷,问道:“公主可曾用过这种药?” 齐婷摇摇头,道:“寒月身体康健,最近这几月都未曾用过药。” “味道是从公主的面纱上传来的。”林路唯恐众人不信,又补充了一句,而这一句直接宣布林玖的计划以失败而告终。 “面纱?”松儿紧张地看向齐婷的面纱,紧接着又看了巧儿一眼。 就是这两眼,让林西猜到了林玖计划的过程,大概与这个侍女有关,还真是没想到啊,林玖居然这么有能耐,竟然收买了齐婷的贴身侍女。 齐婷很聪明,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件事,她瞥了一眼林玖,道:“若真如七殿下所言,为何我没闻到这个味道?” “因为公主的面纱上还有香粉的味道,若不是对荆芥熟悉,根本闻不出。”面对齐婷的发问,林路又变成了小大人的模样,道:“公主若不信,便抱起小狸,它一定会去抓公主的面纱。” 面纱对于齐国女子到底意味着什么,林路或许不清楚,但在场的其他人却清楚,尤其是齐婷本人。她终于想明白,为何齐均会将巧儿这么蠢的女人放在她身边,就因为巧儿够蠢,她才不会多加防备,而齐均的计划成功的几率才会大上许多。 想明白的齐婷深吸一口气,道:“今日之事多谢七殿下。” 刚刚还一副小大人模样的林路,赧然地挠挠头,脸蛋红红地说道:“公主不必客气,路儿只是实话实说。” 齐婷见林路这般可爱,想像林西一样摸摸他的脑袋,只是碍于身份,她忍了下来,起身看向林西,道:“太子,寒月还有事,便先行告退了。” 林西笑了笑,道:“公主慢走。” 齐婷没再多说,带着侍女转身离开,看都不曾看林玖一眼。 看着齐婷离开的背影,林西微微皱眉,转头看向林玖,佯装疑惑道:“皇弟可知为何寒月公主要向路儿道谢?” 林玖暗暗观察林西,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他的真实想法,只是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哪里异常,道:“回皇兄,公主面纱上有荆芥,若公主抱了小狸,小狸很有可能会扯掉公主的面纱,这大概就是公主要感谢路儿的原因。” 林西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随即恍然道:“我听庆公公说过,齐国有个风俗,齐国未有婚配的女子在出门时,必须佩戴面纱,若面纱不慎掉落,看到女子真容的男子便可娶她为妻。若刚才小狸真的扯掉了寒月公主的面纱,那公主岂不是要嫁给路儿?” 林玖的眼神闪了闪,道:“皇兄明鉴。幸好路儿发现了公主面纱上的荆芥,否则恐会生出误会。” 林西低头逗弄小狸,意味深长地说道:“小狸啊小狸,你方才可是差点闯出大祸,以后可不能乱跑,好好跟着你的主人。” 林路听得云里雾里,疑惑地问道:“皇兄,为何公主的面纱上会染上荆芥?” 听林路这么问,林西不禁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道:“这个皇兄无法解答,怕是需要公主自己去查。不过路儿方才可是救了小狸一命,小狸能有你这样的主人,真是它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林路听林西夸奖他,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笑眯眯地说道:“皇兄也是小狸的救命恩人。” 林西见状忍不住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脸,道:“路儿若无事,可愿随我去春和殿玩会儿?” 林路忙不得地点头,道:“嗯嗯,路儿愿意。” 林西抱着小狸就要走,好似突然才想起身边还站着林玖,转身看了过去,道:“皇弟可要去春和殿坐会儿?” “我还有事,就不去了,恭送皇兄。” 林西见状不禁有些讶异,没想到计划失败,他竟还能这般平静,不禁在心里感叹道:“不愧是男主,心理素质是越来越好了,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西没再多说,带着林路一起回了春和殿。 脚步声远去,林玖直起了身子,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墨香小声说道:“主子计划得这么周密,居然就这样被搅了,实在让人不甘心。” “皇兄方才说找父皇有事。” 墨香听得一愣,疑惑地问道:“主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林玖并没有回答,心里却对林西产生了怀疑,林西这也算是百密一疏了。 春和殿内,林西见林路对做手工很有兴趣,便开始教他折纸,折了许多,但他最喜欢的还是纸飞机。 林路天真地问道:“皇兄为何叫它纸飞机?” “你不觉得它有点像鸡吗?虽然有翅膀,却不能在天空中自由飞翔,不过若是叫纸飞鸡的话,有些不雅,所以便改成了纸飞机。” 林西这纯属胡扯,反正林路听不出来。 “但我相信终有一日,这个纸飞机会变成真的会飞的机器,可以载着人在天上飞。” “真的吗?”林路的大眼睛亮晶晶,就像阳光下的紫水晶,纯粹干净。 “自然是真的,路儿要相信人的智慧是无限的,只要敢想敢做,就有实现的机会。”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待改日有空,我陪路儿做一架木头飞机。” 林路闻言兴奋地笑弯了眉眼,道:“那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林路陪林西用了午膳,虽然不想离开,却也不想打扰林西午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还和林西约定好,明日过来做飞机。 见林路离开,余庆出声问道:“殿下,您怎知五殿下会在那狸花猫身上做文章?” 自林西提醒余庆后,他便派人专门盯着昭和宫,所以在林玖出宫门的那一刻,余庆便得到了消息,还将此事告知了林西。而林路并非是无意间碰到林玖和齐婷,而是林西让人引他过去的,目的就是搅了林玖的计划。 “事前我并不清楚,只是听到林玖居然对猫有了兴趣,才产生了怀疑,毕竟一般女子都对这种软萌的生物没有抵抗力。我猜到了林玖会在猫身上做文章,却没想到问题的关键在寒月公主的面纱上。不得不说,我这个五皇弟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将手伸到齐国。” 经林西这么一提醒,余庆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说道:“殿下的意思是五殿下与齐国有勾结?” 林西抬头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庆公公,这话可不能乱说。” 余庆心里一紧,躬身说道:“是,奴才谨记。” “不得不说五皇弟这个计划虽然简单,却很实用。若计划成功,小狸真的扯下了寒月的面纱,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娶寒月为妃,这是计划成功后最好的结果。若寒月不愿,将此事闹到父皇面前,即便他不能如愿,也能借由小狸,打击淑妃母子,让父皇想到刘妃的好,说不准就能顺利把刘妃从广恩寺接回来。”说到这儿,林西忍不住赞叹道:“五皇弟聪慧过人,实在让人佩服!” 余庆将林西的话听在心里,道:“殿下,奴才要去一趟御书房,将此事禀告皇上。” 林西点点头,叮嘱道:“庆公公,此事可没有实证,一切皆是我们的推测,你禀告父皇时,定要注意分寸。” “殿下放心,奴才明白。” “去吧。” “是,殿下。” 看着余庆离开,林西突然想到一件事,小声嘀咕道:“我怎么觉着好像忘了什么事?” 御书房,林扈正与三位阁老以及吏部尚书郭静之等人,商量刑部侍郎的替补人选,广信突然从殿外走了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林扈眉头微皱,看向殿内众人,道:“此事再议,你们先退下吧。” 孙章和甄礼对视一眼,随即躬身说道:“皇上,现今京都已被狼妖案闹得人心动荡,若不及时处理,恐会生出祸端。” 甄礼应和道:“是啊,皇上,自太子接手狼妖案以后,常伟志等人的亲眷皆被接到宫中,始终未曾放回,让京中流言四起,若再不做出应对,恐会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流言四起?”林扈的神情冷了下来,道:“都有何流言,说来听听。” 甄礼和孙章对视一眼,心中不禁苦笑,即便不看林扈的神情,他们也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怒气,这时候出声肯定没好果子吃,但为了林国的安宁,他们必须这么做。 甄礼深吸一口气,道:“回皇上,传言说常伟志等人的家眷已被灭口,狼妖案的真相将被埋没,以后还会有人被杀。” 从甄礼口中说出的话,都是经过筛检的,还经过了再加工,他们要禀告林扈这件事没错,却也不会耿直到照着原话转达,否则就不是没好果子吃,而是掉脑袋了。 林扈心里清楚这一点,那些所谓的流言,锦衣卫每日都会专门呈折子秉奏,他比甄礼他们知道得都多。 “那依诸位爱卿的意思,朕该如何处理?” “皇上,太子殿□□弱,应专心养病,狼妖案还是交由刑部来查比较妥当。还有那些家眷,应尽快放他们出宫,这样谣言便可不攻自破。” 林西之所以把那些人扣留在宫中,就是避免刘家人发现张水莲被抓,让他们无法确认案情的进展。 “狼妖案已交由太子处理,你们便不要操心了,若实在无事可做,便去田里耕作,体会一下农人的辛苦。” 甄礼硬着头皮道:“皇上三思,此事实在不能再拖下去,否则真的会出事!” “你敢质疑朕的决定?” 林扈说话时,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却让听的人心里发颤。 “皇上息怒,微臣不敢。” “不敢?”林扈冷笑一声,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朕一清二楚,林国的太子只能是西儿,谁敢质疑,朕就要他的脑袋。” “是,皇上。” 众人不敢再说,他们清楚若再说下去,十有八九得脑袋搬家。 “都退下。” “是,皇上。”众人相继退出大殿。 待走出御书房,孙章拉着甄礼走到一边,小声说道:“光义,你说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狼妖案刑部查了那么久,依旧一无所获,太子……” 即便孙章心中十分不满,却还是在关键时刻闭了嘴。 甄礼见他如此,不禁笑了起来。 孙章心中愤懑,道:“笑,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笑。” “简之莫急。”甄礼伸出手,示意他边走边说,道:“皇上自登基以来,一直勤于政事,林国国泰民安,隐隐有超过齐国之势,可以说皇上是一代明君。” 听到这儿,孙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皇上是明君,这个我们都清楚,可……可太子一事,实在让人想不通。” “简之可曾想过,皇上为何非要立三皇子为太子?” “光义这般问是何意,满朝文武谁人不知,皇上立三皇子为太子,是因三皇子的母后。” 甄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皇上若当真只顾儿女私情,又怎会立章婷玉为后?而且还不顾母子之情,动了章家?皇上贤明,我们能想到的,皇上也一清二楚,甚至比我们想的还要深远。” “且不说其他,太子身体孱弱是事实,一年有半年卧床养病,怎担得起林国储君之大任?” 甄礼叹了口气,道:“这确实也是我之所虑。不过现在皇上年富力壮,太子又年幼,根本不必太过担忧,说不准何时太子的病就能治好呢。” “就算太子的病能治好,那又如何,他能担起一国之重责吗?”孙章越说声音越小,他心里清楚这话如果被林扈听到,会有什么后果,若不是和甄礼是好友,他不会说这些。 “简之啊,你我都清楚狼妖案会带来何种后果,皇上怎会不清楚,可他还是将这起案子交给了太子,你就没想明白这其中有何深意?” “有何深意?” 孙章不由陷入了沉思,看看如今林国的国力,以及百姓日益宽裕的日子,足以证明林扈是个明君,他不可能不清楚一旦事态扩大会带来何种后果,却还是将案件交给林西,甚至为此发落了江淮,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难道皇上怀疑刑部有人参与其中,所以才借口将案件交给太子,自己亲自调查?” 孙章也是上书房的授课老师,只是他并未与林西私下接触,所以并不了解林西的改变,对他还是之前的认知。 “皇上若要亲自调查,又何需找什么借口。”甄礼无奈地笑了笑,倒是能理解孙章为何会这么想,毕竟以前的林西确实是扶不起的阿斗。 “那皇上到底有何深意,光义若是知晓,还请直言相告。” “我只能说太子并不像你看到的那般简单。” “太子……”孙章不自觉地顿住脚步,看着甄礼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御书房内,余庆来到殿前,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你这时过来,可是西儿那边发生了何事?” “回皇上,今日早膳后,寒月公主到东宫探病……” 余庆详细地讲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奴才觉得事关重大,特来向皇上禀告。” “这个逆子,竟真的将主意打在寒月身上。”林扈听后怒不可遏。 余庆提醒道:“皇上,寒月公主的面纱怎会沾染上荆芥,这才是奴才所担忧之处。” 林扈一怔,脸色越发阴沉,道:“这个逆子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收买寒月身边的人。” 余庆犹豫了一瞬,接着说道:“皇上,寒月公主是齐国人,来京都不过三日,能随公主出使的侍女都是心腹,哪能那么轻易被收买。” 林扈沉默了下来,偌大的御书房突然变得压抑,让人忍不住心生不安。 林扈绕过御案,大步走向门口,道:“摆驾东宫。” 余庆和广信连忙应声,跟在林扈身后出了御书房。 林扈来到东宫时,林西已经上了床,正打算午休,见他进来,连忙下床迎了过去。 “父皇,您怎么来了?” 林扈见他没穿外衣,来到屏风前拿了衣服给他披上,道:“这眼看着就要立冬,天越来越冷,西儿要注意保暖才是。” “谢父皇关心。”林西看了一眼余庆和广信,道:“你们都退下吧,我和父皇说会儿话。” “是,殿下。” 见两人退下,林西给林扈倒了杯茶,问道:“父皇这么急匆匆地过来,可是庆公公向您禀告了寒月公主的事?” “嗯。”林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此事西儿怎么看?” “事情的来龙去脉,庆公公应该禀告了父皇,这一切不过是儿臣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 在说之前,林西先给林扈打个预防针,以免事后有人会拿这个说事。 “无妨,朕就是想听听西儿对此事的看法。” “那儿臣就说说,父皇只管听听便好。”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父皇也清楚,面纱对齐国女子有多重要,这么重要的物件应该是由贴身侍女保管,却偏偏出了问题,只能是她身边的侍女出了问题。而就寒月公主当时的表情来看,她也想到了这一点,甚至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 “西儿可知那个侍女是谁?” “儿臣不知道她叫什么,不过记下了她的模样。” “西儿接着说。” “寒月公主来京都不过三日,出问题的又是贴身侍女,就算五皇弟手眼通天,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买。可事实却是寒月公主身边确实有人配合他,算计自己的主子。这般想来,很有可能是有人在侍女和五皇弟之间,做了中间人。” 见林西停了下来,林扈问道:“西儿心中可有人选?”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高阳王齐均。” 林扈的眼神冷了下来,道:“西儿的意思是林玖和齐均相互勾结?” 林西被看得心里发毛,实话实说道:“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当然我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儿臣的猜测,父皇听听就好。” “好,很好!”林扈怒火中烧,道:“真是好大的狗胆!” 林西见状连忙劝慰道:“父皇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竟敢背着朕和敌国王爷有勾结,他这是想造反吗?” “父皇,儿臣以为他们应该早就和齐国那边达成了协议,所以高阳王才会那么轻易地出手相助。 而五皇弟之所以这么心急地实施计划,就是看高阳王初来京都,还不清楚他们母子的现状,以免高阳王在了解他们的处境之后,停止与他们的合作关系。” 听着林西的分析,林扈不由认同地点点头,道:“还真是应了那句俗话,‘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母子俩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与虎谋皮。” “父皇,您打算怎么做?” “事到如今,已到该收网的时候了。” 林扈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却让林西听出了其中的惊涛骇浪。 “父皇,刘家在十五年前就开始布置,如今的势力不可小觑,若没有完全的把握,还是再等一等为好。” 林扈不屑地笑了笑,道:“再大的蝼蚁,也只是蝼蚁而已,在巨龙面前,它们只有死路一条!” 林扈久居上位,身上的气势倾泻而出,确实会让人有种强烈的压迫感,林西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吧。” 第46章 第46章 傍晚时分,林扈命广信去永昌侯府传旨,宣召永昌侯刘连及其七公子刘瑾进宫议事。 虽然宫中传来消息,狼妖案没有丝毫进展,可这两日刘连总有些心神不宁,就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下达了灭口的命令,虽然培养这么久,杀了有些可惜,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命令刚刚下达,东宫那边还没有动静,林扈却突然要宣召他和刘谨进宫,刘连总觉得这其中有事,将广信拉到一边,从袖中掏出一打银票,塞进他手里,试探地问道:“公公,不知皇上召见我等所为何事?” 广信打眼一看,顿时喜上眉梢,急忙揣进怀里,笑着说道:“侯爷莫要担心,是喜事,且大喜事,再过几日永昌侯府就要张灯结彩啦。” 广信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刘连听得云里雾里,想了一圈也没想到这喜事落在何处,疑惑地问道:“敢问公公,这喜事从何而来?” 广信瞥了一眼旁边的刘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事关七公子的喜事,咱家在这儿提前恭贺侯爷大喜!” 刘连转头看向刘瑾,想了半晌想到了齐婷身上,不禁有些错愕,随即反应过来,又塞了几张银票给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道:“多谢公公。” 广信见鱼儿上了钩,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也不枉他来时想了一路的对策,道:“侯爷,皇上还等着呢,咱们还是快些进宫吧。” 刘连忙不得地点头,“好好,劳烦公公稍待,我等去换身衣服。” “那侯爷可要快些,莫要皇上等急了,若因此坏了好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公公放心,本侯明白。”刘连拉着一头雾水的刘谨急匆匆出了正厅。 “父亲,到底出了何事?皇上为何要召见我?” “好事,大好事,你赶紧回房换身衣物,随后进宫。” 刘连说得不清不楚,刘谨依旧一头雾水,想要再问,刘连却已经快步离开,无奈之下只能回房,在下人的服侍下更了衣,随后又稀里糊涂地跟着刘连一起进了宫。 在刘连看来,齐婷选择刘瑾那是大好事,比她嫁给林玖要好得多,若一切准备妥当,又有齐国的支持,那他完全可以让林国换个姓,皇亲国戚哪有自家变成皇家来得香。 幻想到日后他也能登上皇位,刘连便忍不住心潮澎湃,脚步又快上了几分。十几年的培育经营,终于快到收获的季节了! 来到御书房门前,广信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刘连,笑吟吟地说道:“侯爷稍候,容奴才去通传一声。” “公公请便。” 广信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来到殿前行礼道:“皇上,奴才不辱使命,人已在殿外等候。” “好,做的不错,让他们进来。” “是,皇上。”广信领命,重新回到殿门前,扬声说道:“宣永昌候刘连、七公子刘谨觐见。” 听到宣召,两父子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进殿,来到殿前,行礼道:“臣刘连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刘谨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扈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奏折上,丝毫没有让两人起身的打算。 刘连悄悄抬头看了林扈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仔细看着手中的奏折,不禁心生疑惑,又抬头看向广信。 广信朝他使了个颜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刘连见状稍稍放了心,心想或许林扈是有重要的奏折需要批示,才没搭理他们,只要能达成所愿,等一会儿便等一会儿,他不急。 刘瑾转头看向刘连,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林扈一张接一张地批阅着奏折,偌大的御书房内只能听到纸张被翻动的声响,就好似未看到殿中还跪着两人。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两人的膝盖有些受不住,开始麻木,然后就是针扎一般的疼痛。 刘连再次看向广信,广信却闭上了眼睛,看似在闭目养神。刘连终于察觉不对,心中忐忑了起来,他们现在人在宫中,就好似待宰的羔羊,案板上的鱼肉,若是惹怒了林扈,要他们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刘谨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转头看向刘连,用眼神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们已经跪了一个时辰,林扈却不闻不问,这怎么看也不想是好事。 刘连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不过他明白越是这种时刻,越要保持冷静,故而用眼神示意刘谨稍安勿躁。 深夜,永昌侯府一片寂静,府中人大多已进入沉睡当中,只有值夜的人还醒着。当然,宫里的那对父子除外。 门房内,两名值守正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瓶酒和一盘花生米,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着。 “唉,最近京城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值守甲用手碾碎花生皮,扔进了嘴里,花生咔嘣脆,虽然只是用盐炒了炒,却是香得很,于他们来说是不错的下酒菜。 值守乙凑过头去,小声说道:“可不是嘛,现在所有人都在说是太子招来了狼妖,太子祸国殃民,嚷嚷着要上书换太子。” 值守甲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最可笑地是皇上居然让太子接手狼妖案,就那个病秧子还查案,说不准哪口气没喘上来,就上了西天。” 值守乙闻言心里一紧,连忙捂住了值守甲的嘴,道:“你小声点,别让人听了去,否则你这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值守甲扒拉开值守乙的手,道:“瞧你那怂样,这是在永昌侯府,又不是在皇宫,就算听到又如何?” “行了行了,不说了,喝酒喝酒。”值守乙连忙转移话题。 两人碰了碰杯子,仰头喝了下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紧接着整个侯府便被重兵包围,为首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杨潇。 值守甲听到动静,连忙来到大门前,打开角门上的小窗看了出去,待看清后不禁大惊失色,刚想去通报,一只长箭射来,直接射穿了他的脑袋,尸体‘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跟过来的值守乙见状被吓得魂飞天外,瘫坐在了地上。 杨潇回头看了看,见火箭已经蓄势待发,微微抬起手,随即放下。弓箭手得到指令,抬起弓箭,朝着永昌侯府的上空射去。 ‘咻咻咻’,火箭犹如下雨般,射入侯府,火光顿起,随之而来的便是惨叫声、哭喊声。刚刚还静寂祥和的侯府,转眼间的功夫变成了炼狱。 箭雨过后,杨潇扬声说道:“皇上有旨,永昌侯图谋造反,罪不可恕,缉拿其家眷亲属,反抗者杀无赦!来人,开门!” “是。” 杨潇一声令下,便有数名锦衣卫上前,肩上扛着撞木,朝着大门狠狠撞去。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仿佛砸在人的心上,让侯府中还幸存的人惊恐万分。 “砰!” 一声巨响后,大门被撞开,手握绣春刀的锦衣卫闯进了侯府。 杨潇见状从马上跳下,身旁的人连忙上前,将他手里的缰绳接了过来。 “放肆!这里是永昌侯府,你们竟敢私闯杀人,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杨潇刚进门,便听到了呼和声,打眼看去,是一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这老妇人他认识,正是刘连的母亲刘老夫人,不过他此时的形容有些狼狈,很明显是刚从睡梦中惊醒,衣服都未来得及穿好。 “皇上有旨,永昌侯图谋造反,罪不可恕,缉拿其家眷亲属,反抗者杀无赦!”杨潇重复了一遍旨意。 刘老夫人面色大变,道:“圣旨?圣旨在何处?” 杨潇伸手,一名锦衣卫躬身上前,将圣旨呈了上来。 杨潇打开圣旨,扬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昌侯图谋造反,罪不可恕,缉拿其家眷亲属,反抗者杀无赦!钦此!” 刘老夫人大声喊道:“冤枉!我们冤枉!你们这是假传圣旨!” 杨潇冷漠地扫了一眼众人,道:“来人,拿下!反抗者,杀!” “是,大人。”锦衣卫一拥而上,将众人拿下。 “冤枉!我们冤枉!你们这些鹰犬不得好死!” “娘,我怕,我好怕,呜呜……” 咒骂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划破了京都静寂的夜空。 杨潇无视他们的哭喊,做锦衣卫指挥使这么多年,他早就见惯了这种场景,现在已能做到无动于衷,命令道:“清点人数,侯府家眷一个都不能少,否则以同党论处。” “是,大人。” 有专门的锦衣卫拿着名册进行核对,其他人则在府中搜索。 “大人,侯府二公子刘铭、四公子刘屏,不在众人之中。” “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搜出来!” “是,大人!” 御书房内,殿外值守的内侍进了殿门,广信见状走了过去,内侍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便转身退了出去。 “皇上,孙大学士、甄大学士、徐大学士、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督察院左都御史,已在殿外等候。” 林扈合上手里的奏折,道:“让他们进来。” “是。”广信扬声说道:“宣内阁大学士孙章、甄礼、徐臻,刑部尚书郭江,大理寺卿江申,督察院左都御史杨勉觐见。” 殿门打开,众人相继从殿外走了进来,来到殿前行礼道:“臣孙章(甄礼、徐臻、郭江、江申、杨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皇上。” 刘家父子实在跪不住了,也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朕让你们起身了?” 林扈一句话,刚刚起身的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着又跪了下去。 林扈看得一阵气闷,索性将错就错,让他们跪着去。 刘连跪了一个多时辰,膝盖钻心的疼,若是再跪下去,他这两条腿就废了,忍不住出声说道:“皇上召微臣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听刘连开了口,林扈淡淡地开口道:“永昌候不急,还有人没来,待人齐了再说。” “是,皇上。”刘连颤抖着挪了挪身子,却不敢再说什么。 又过了半个时辰,刘谨实在受不住,瘫在了地上。 林扈淡淡地看了一眼,道:“殿前失仪,拉下去,杖责五十。” “是,皇上。” 广信应声,招来数名锦衣卫,一左一右将人架了起来。 刘谨闻言面色大变,挣扎着说道:“皇上饶命,草民知罪!父亲救命,父亲救救我!” 刘连见状连忙说道:“皇上,瑾儿年幼,有失体统,请皇上恕罪。” “年幼?若朕没记错,他去年行的冠礼,哪里年幼?永昌侯这是想欺君罔上?” 刘连闻言心里一紧,连忙匍匐在地,道:“皇上息怒,臣绝无此意,还请皇上明鉴。” 殿前失仪顶多是受点皮肉之苦,而欺君罔上那可是要杀头的,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刘连果断放弃求情。一个儿子废了,还有很多儿子,而他只有一个,断不能有事。 林扈见状心中冷笑,道:“拖出去,打。” “是,皇上。” 锦衣卫一左一右将刘谨架了出去,很快便传来了惨叫声。 众人相互看了看,用眼神询问对方可知发生了何事,只是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只能按捺住好奇心,恭恭敬敬地跪在原地,唯恐选在半空的刀落到自己头上。 “启禀皇上,五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已在殿外等候。”广信再次出声禀告。 “让他们进来。” “宣五皇子、七皇子觐见。” 广信的话音落下,林玖和林路相继走进大殿、 林玖扫了一眼殿中跪着的众人,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刘连身上,低垂的眼神晦暗不明。 两人来到近前,躬身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林扈淡淡地看了看两人,道:“平身。” “谢父皇。” 看看殿中的众人,找了个相对空的地方站着,林玖面色平静,林路则看上去有些不安,小手不自觉地揪着身上的衣服。 眼看着亥时已过,林扈依旧在处理奏折,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打算,不说刘连,就说甄礼等人也已经受不住,腰部以下没了直觉,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动一下,毕竟有刘谨这个前车之鉴,他们可不想在罚跪以后,又被打板子。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西走了进来,身上披上一件斗篷,脸色苍白,精神萎靡,走得很慢,步子有些虚浮。 林扈看得一阵心疼,连忙说道:“西儿不用行礼了,快去给太子搬把椅子。” “谢父皇。” 别人进殿都是经内侍通秉,得到允许后才能进,而林西进殿,连通传都省了。别人见林扈要行跪拜礼,还一跪就不让起了,而林西连腰都没弯,还有椅子坐。林扈这区别对待也是没谁了。 广信搬来椅子,放在林西身边,椅子上还放了个靠枕,唯恐林西坐着不舒服。 林西看看身旁的椅子,再看看地上跪着的人,心情有些复杂。不过他药瘾刚刚发作,身体虚得很,实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于是一屁股坐了下来。 林扈清楚林西的身体状况,心疼道:“去给西儿泡杯热茶。” “是,皇上。” “谢父皇。” “西儿若有不适,不要逞强,直接跟朕说。” “父皇放心,儿臣明白。” 看着两人父慈子孝的场景,跪在地上的众人心情复杂,不过在他们的目光触及到旁边的林玖和林路时,心情又莫名好了很多。 “既然人已到齐,那便开始吧。” 林扈之所以让他们等这么久,就是在等林西,若被在场众人知道,定会心生怨念,他们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终于开始了,不管是死是活好歹给个痛快,总比把刀悬在脖子上提心吊胆强。 “今日召你们前来,是为了最近把京都闹得人心惶惶的狼妖案。”林扈扫了众人一眼,观察着他们的表情,道:“郭爱卿最先接手这起案件,应该对案子非常熟悉,就由你跟他们讲讲案发后的具体细节。” 郭江被点名,精神顿时紧绷起来,连忙应声道:“是,皇上。” 郭江深吸一口气,将四起案子案发现场的发现、尸体的状况,以及调查经过,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待他说完,林扈出声问道:“朕很想知道,对于狼妖一说,诸位爱卿有何看法?就从甄太师开始。” 甄礼沉吟了一会儿,道:“回皇上,臣以为狼妖一事,纯属无稽之谈,不过是有人故弄玄虚,为达不可告人之目的。” 林扈点点头,道:“诸位爱卿可有不同意见?” 众人相互看了看,此事事关太子,若是有不同意见,那就是说他认同流言中‘太子召唤狼妖危害百姓’一事,能不能活着出大殿都难说。他们都是混迹官场的老油子,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们心里门清。 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出声,林扈看向刘连,问道:“永昌候以为如何?” 刘连的膝盖已经没了直觉,腰也疼得厉害,自从他做官至今,还未曾受过这种罪,又听林扈是为狼妖案,心中愤懑之余,又多了几分不安,隐隐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回皇上,太师所言极是,臣万分赞同。” “永昌候所说可是发自肺腑?” “回皇上,臣所说句句发自肺腑,绝无虚言。” 林扈冷笑,扬声说道:“把人带上来。” “是,皇上。” 广信来到殿门前,朝外面的锦衣卫招了招手,随即便有两人被押了上来。 脚步声响起,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只见进来一男一女,正是太监高德,以及胡辉民的夫人张水莲。 刘连见是两人,脸色不禁大变,心中哪还有半分愤懑,被惊惧所取代。他很快收敛神色,垂下头去,大脑快速运转,急切地想着应对之策。 “奴才(民妇)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扈看向刘连,道:“永昌候看看,可认识这两人。” 刘连下意识地看向两人,随即说道:“回皇上,臣从未见过两人。” “这妇人是督察院经历胡辉民的夫人,叫张水莲。这奴才是东宫的内侍,叫高德。刘大人确定不认识?” “回皇上,臣不认识。” 林扈笑了笑,道:“胡张氏,你来说说,认不认识咱们的永昌侯。” 张水莲看了刘连一眼,平静地说道:“回皇上,民妇认得,不止认识,民妇还是永昌侯暗中训练的死士,就是他和刘妃主使了狼妖案,也是他让民妇进宫刺杀太子。” 刘连闻言心中大惊,随即厉声喝道:“放肆!竟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肆意污蔑大臣,简直罪该万死!皇上,这妇人定是受人指使,污蔑微臣,请皇上明鉴!” 在场众人皆被张水莲的言语震惊,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合着他们只是陪跪,真正要开刀的是刘家。 张水莲嘲讽地笑了笑,与刘连的疾言厉色截然相反,道:“主子,我全都招了,皇上已经派兵前往藏龙山,您辛苦建立的秘密基地,现下应该已经血流成河了。” “你!”刘连愤怒地看着张水莲,随即反应过来,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我到底与你有何冤仇,竟让你如此诬陷与我?” “侯爷,事到如今您也不必再伪装,已经没用了,藏龙山的秘密基地有上千死士,其中的暗室里还存放着大人所有的秘密,皇上已派大军镇压,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刘连闻言变了又变,知道已经无力回天,愤恨地说道:“我当初就该杀了你!” 张水莲冷笑,道:“你当初不杀我,并不是想帮我,是想利用我控制常伟志和胡辉民。我们跟了你十几年,帮你做了多少事,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你却能毫不犹豫地杀人灭口,我真是昏了头,才认你这样的主子。” “若不是铭儿,你早就死了,你的命是铭儿救的,就该为我们刘家卖命。” 不待张水莲说话,林西率先开口,道:“永昌侯的官位、俸禄、荣耀,都是父皇给的,你的命也该是父皇的,可你却暗中图谋造反,你有何脸面教训别人?” 刘连的脸色一僵,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林西,眉头皱紧,道:“我想知道到底败在谁手里。” 林扈嘴角勾起笑意,道:“你以为朕为何会将此案交给太子?” 众人一怔,纷纷看向林西,眼底尽是怀疑之色。 刘连自然也不例外,道:“这不可能!我精心策划的狼妖案,怎会被一无是处的病秧子识破,这不可能!” “放肆!”林扈闻言拿起桌上的茶盏便砸了过去。 “砰。”茶盏砸在刘连头上,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林西见状连忙劝道:“父皇息怒,莫要因此伤了身子。”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竟被人这样辱骂,林扈顿时火冒三丈,“混账东西!简直该死!” “父皇莫气。您不是说过嘛,蝼蚁就算再强大,也不过是蝼蚁而已,您实在不必为了只蝼蚁这般生气,太不值得。” 刘连的脑袋有些发蒙,不敢置信地看向林西,道:“这怎么可能?你……你到底是怎么识破的?” 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永昌侯莫不是忘了,本宫可是狼妖案的当事人,是否有狼妖存在,本宫能不清楚?既然不是怪渗乱离,那就是有人蓄意陷害,目的就是动摇本宫的太子之位。这朝中觊觎太子之位的,无非是几位皇子,而其中实力最强的就只有五皇弟,既然确定目标,想要查又有何难?” “西儿仅用一日,便查明了狼妖案的始末,抓到了胡张氏。只是朕最近忙于政事,无暇分身,才让你们多活了几日。”林扈说话时,不掩骄傲之色,脸上仿佛写着‘我儿子最棒,我儿子最强’。 “一日?” 众人相互对视,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刘连瘫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林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精心策划了十几年,怎么可能毁在他手里,这不可能!” 与他同一副表情的,还有站在一旁的林玖,虽然他对林西最近的反常有所怀疑,却从未想过他能破了狼妖案。 “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在我眼中是错漏百出,至少有三处致命的疏漏。一尸体,现场桌倒椅翻,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可尸体上除了抓伤外,没有其他外伤,这明显不符合常理。故我推测是有人先用药迷晕死者,再将其杀死,而现场只是故意伪造。二狼毛,若真是狼妖杀人,遗留在死者体内的狼毛不会集中在一处,而是散落在死者体内。三美人醉,美人醉虽然效用极佳,却带有淡淡的香味,且能在人体内可以存留七八日,只要熟悉的人一闻便知,而让我破获此案的关键,就是美人醉。” 众人听着林西侃侃而谈,终于意识到面前的太子,不再是他们认识的太子。 孙章看向甄礼,终于明白今日他说过话,看来他从未真正了解过林西。 在场众人有的惊讶,有的惊恐,只有刑部尚书郭江是尴尬,若林扈没有夸大其词,那就是说他们查了月余都一无所获的案子,被他们认为一无是处的太子仅仅用了一日便破获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无地自容,若地上有条缝,他都想钻进去。 “美人醉?”刘连看着林西重复着这三个字。 “没错。最初我想接手狼妖案时,吴德明还没有死,父皇经不住的软磨硬泡,同意让我查看案卷,可刑部侍郎江淮明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实则和你们一样,觉得我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打心眼里瞧不上我。” 第47章 第47章 说到这儿,林西停了下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他们虽然表情复杂,却大都带了几分羞愧之色,很明显他的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我心中难免气闷,不曾想气得很了,差点命丧黄泉,在鬼门关挣扎着爬了回来。在得知吴德明也被杀后,我再一次向父皇请命,接手此案。我料定你们在得知消息后,会对我下手,而且那杀手一定会隐藏在死者的家眷当中,所以前几日的问询,你们也可以理解为引蛇出洞,于是我顺利抓到了张水莲,她也承认了常伟志等人为她所杀,只是她当时并未供出幕后主使。 俗话说得好,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深信这句话。我之所以没把死者家眷放回去,一是不想你们知道张水莲已被抓,二是想让你们起疑心,动杀念。只要你们动手,我就能让张水莲开口。然后我又抓到了高德,他是刘妃安插在我身边的细作,缴获了暗杀张水莲的命令。张水莲在得知消息后,供出了幕后主使,以及整件事的始末。” 林西的话虽然还有许多让人听不明白,但经过这番话后,在场所有人都对林西刮目相看,终于明白为何林扈会将狼妖案交给他。 林西清楚林扈让他到场的原因,无非是想用这件事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这样就能消除朝中众臣心里的隐忧,为他竖立威信,为将来他登基做铺垫,所以才有了林西的这番表演。 “父皇说的没错,我们之所以不动你们,不是一无所知,而是不屑一顾。因为在巨龙面前,再强壮的蝼蚁,也只是蝼蚁而已,想何时碾碎,就何时碾碎。” 林西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可说出的话却振聋发聩,深深震撼着在场众人的心,让他们久久无法回神,明明孱弱的一只手就能推倒,此时却又让人望而生畏。 “皇上,永平侯李昊、锦衣卫指挥使杨潇求见。”广信的通禀声让众人回了神。 “让他们进来。”林扈很满意一众大臣的反应,重新坐回龙椅之上。 李昊和杨潇先后走了进来,来到殿前行礼道:“臣李昊、杨潇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皇上。” 林扈直截了当地问道:“情况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李昊率先开口,道:“回皇上,臣不辱使命,攻破藏龙山,成功将逆党拿下。” 林扈冷酷地下达命令:“严审逆党,切记除恶务尽。” “是,臣遵命!” 林扈看向杨潇,道:“永昌侯府情况如何?” 杨潇如实答道:“回皇上,侯府上下除刘铭、刘屏,极其贴身随从外,皆以缉拿。” “跑了两个?”林扈拧紧眉头。 “是,属下已命人加紧盘查。” “现在城门紧闭,他们还在城中,着人画像,悬赏缉拿,就算把京都翻过来,也要把他们缉拿归案。” “是,属下遵命。” “等等。”林西看向杨潇,道:“刘铭身为刘家二公子,却能化名刘崇和刘海出没于常家和胡家,而不被人认出,说明他会易容术,你们找人时,定要注意这点。” “是,殿下。” 听着他们的对话,刘连知道已经大势已去,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倒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 林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林玖,道:“林玖,你可知罪?” 林玖虽聪慧过人,却也没碰到过这种状况,心中难免惊慌,听到林扈点名,下意识地跪倒在地,却在膝盖因撞击而产生痛感时回了神,道:“父皇,儿臣对永昌侯所为一无所知,还请父皇明查!” “一无所知?”林扈冷漠地看着他,道:“永昌侯这些年招兵买马的钱,至少有一半来源于蕙兰宫,你跟朕说,此事你并不知情?你当朕是傻子不成?” “父皇,儿臣确实不知,母妃从未和儿臣说过这些事,您要相信儿臣啊。” “你从东宫拿去多少物件,现在还存留几分,那些东西去了何处?林玖,你还真是朕的好儿子,拿着朕的东西,养着私兵,意图造朕的反,真真是胆大包天!” 林扈越说越气,直接绕过御案,一脚踹在林玖身上,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若不是西儿聪慧,早就被你们母子谋害。今日不管你如何狡辩,你谋反的罪名已定!” 林玖抬头看向林扈,眼眶通红,道:“父皇,儿臣没有,您不能只听皇兄一人之言。” 说着,林玖看向林西,伤心道:“皇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母妃对你的好,远胜于我,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致我们死地?” 事到如今林玖还要诋毁他,还想以此脱身,他们还真是注定的死敌,何时哪一方死了,争斗才会结束。 林西与他对视,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道:“有些好是好,有些好是毒,刘妃对我是好,我要什么给什么,我想做什么做什么。但她对我的好有毒,她是想用这种方式毁了我,把我宠得任性霸道,胡作非为,一无是处。让我即便有着太子的头衔,也没人瞧得起。这样下去,早晚有一日,我会遭父皇厌弃,遭众人唾骂,你们便可以坐享其成,轻松拿到太子之位。只可惜……我识破了你们的如意算盘。” 林西的话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刘娇恶毒的心思,摆在众人面前。 林玖心里一紧,连忙解释道:“皇兄,你误会母妃了……” “误会?那为何五皇弟被刘妃教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我却连书都读不通顺?” 林西的一句话,直接打了林玖的脸,也让在场众人恍然大悟。是啊,同样的年纪,同样的人教养,养出的人差别却大得离谱,这明显是有问题。 见众人看向他的脸色发生改变,林玖心里顿时慌了,道:“是皇兄不爱读书,加之皇兄身体不好,母妃才不想勉强皇兄,这本是一片好意,没想到竟被皇兄曲解。” 林西没有接话,而是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若儿臣不想读书,您会纵着儿臣吗?” “不会。你是一国太子,即便不喜读书,也必须读,不能由着你的性子。” “谢父皇。”林西用这种方式回击林玖,更有说服力。 “父皇,儿臣年幼,不知其中深意,即便是母妃有什么心思,也从未对儿臣说过,儿臣一直被蒙在鼓里,还请父皇明鉴!” 诋毁林西行不通,林玖又试图用‘不知者不罪’蒙混过关。 林扈语气淡淡地问道:“今日寒月公主去东宫探病,出来时碰到了你,你都做了何事?” 林玖的瞳孔骤然放大,很明显是受到了惊吓,不过只有那么一瞬,便恢复了正常,但足够让林扈捕捉到。 “儿臣本在宫中喂猫,可猫儿突然跑走,儿臣便出宫追赶,恰巧碰到寒月公主,便上前打了招呼,与公主闲聊了几句。后来路儿来寻猫,发现公主面纱上不慎沾染了荆芥,好在发现的早,并没有酿成祸事,之后公主便匆匆离开,儿臣也没有多留,回了安华宫。” 林扈看向广信,道:“把人带上来。” 广信应声,来到殿门口挥挥手,随即便有两人迈进大殿。 林玖回头看去,不禁大惊失色,进来的不是别人,竟是他的贴身侍从洗笔。洗笔脸色苍白,神情憔悴,身上的外衣虽然是新的,可中衣的衣领上染了血,走路也有几分不自然,很明显是受了刑。 两人来到殿前,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扈看向洗笔,道:“你是五皇子的贴身侍从?” “回皇上,奴才从小便随侍在殿下身边。” 林扈点点头,问道:“据你所知,五皇子是否参与狼妖案?” 洗笔看了林玖一眼,随后便垂下了头,道:“回皇上,殿下是否参与其中,奴才并不知情,殿下从未在奴才面前提起。不过娘娘和永昌侯养私兵一事,殿下一清二楚。还有春福一事,他谋害太子,也是受命于娘娘和殿下。” “你胡说!洗笔,我平时待你不薄,为何连你也要污蔑我?” 林玖神情激动,慌张地打断洗笔的话,他清楚洗笔知道太多事,若是让他说下去,那他就彻底完了。 洗笔心中怨恨的种子已经发芽成长,他再不会为林玖豁出命去,“不止春福的事,还有寒月公主,殿下让奴才去药房,收买药房的内侍,偷偷拿了荆芥,然后交给进宫的高阳王……” “住口!” 林玖想要拦下洗笔,却被林扈一脚踹在身上,他愤怒地说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背着朕和齐国的王爷勾结,简直是罪该万死!” “父皇,这是诬陷,定是有人收买了洗笔,让他诬陷儿臣。” 图谋造反和私通敌国都是死罪,但后者会被冠上叛国的罪名,被人所不齿,想要翻身很难,所以林玖便是死,也绝对不会认。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朕看你不到黄河不死心!”林扈伸手拿出一封书信,扔在了林玖头上,道:“这是你写给高阳王的密信,你还有何话讲?” 林扈向来处事果决,思虑周详,他说要动手,那就是已经抓到了对方的真凭实据,让对方没有狡辩的机会。就和当初他对付章家一样,确保一击必中,而这些都是他暗中派人调查的结果,用来佐证林西的推测。 林玖看了地上的书信好一会儿,才将其拿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他写给齐均的密信,这不是应该在齐均手里吗?为何会出现林扈手上?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讲?” “父皇,这书信是伪造的,儿臣并不知情,儿臣……儿臣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幕后主使故意挑拨我们父子关系,想借父皇的手杀了儿臣,父皇,您千万不能上当啊!” 林玖满脸泪痕,眼底的骄傲不见了,盛满了不安和惊恐,他试图去抓林扈的衣服,被林扈躲了过去,只能看向一旁的林西。 “皇兄,你要相信我,我真是被人陷害,我对此一无所知,皇兄就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替我求求父皇。” 林玖死鸭子嘴硬,死活不肯认罪,还哭得凄凄惨惨,活脱脱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林西一边喝茶,一边看戏,不得不说男主不愧是男主,只要不死,就会不停的翻腾,好似打不死的小强。还有他这演技真是没得说,如果他活在现代,这个年龄就是妥妥的童星,前途不可限量! “皇弟啊,现在人证物证皆在,你便是再狡辩也于事无补,不如爽快认罪。咱们都是一家人,就算皇弟犯了错,父皇还能杀了你不成,最多受点皮肉之苦,你又何必惹怒父皇呢。” “我长得很像圣父吗?你没日没夜的惦记我的小命,还指望我给你求情,还真是天真又烂漫。”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皇兄,我没做过的事,又怎能认?更何况是图谋造反和私通敌国,这可是重罪!皇兄若不愿替我求情,直言便是,何必落井下石?”林玖秉持着不诋毁林西会死的精神,继续他的表演。 “行吧,你接着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陪你就是了。” 林西正了正脸色,道:“皇弟一直在说有人陷害,何人陷害?永昌侯府在藏龙山的秘密兵工厂在那儿摆着,若不是想图谋造反,难不成是造兵器来玩?还有狼妖案,半月前刘妃便去了广恩寺,永昌侯府的人也不能随意进出皇宫,暗杀张水莲的命令又是谁下的?再说寒月公主,你以为父皇是如何得到那封密信,当真要高阳王进宫与你对峙?” 林玖一怔,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蓦然睁大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见他这副模样,林西心里说不出的爽快,道:“高阳王来林国是何目的,相信在场各位都一清二楚,他之所以会帮你,是因为他刚到京都,还不清楚你们母子的现状,只要把此事如实告知,他会如何选择,皇弟应该清楚才对,不然又怎会那般着急下手,所以皇弟根本无需这般大惊小怪。” 林玖怔怔地看着林西,无法相信面前这个思维缜密,聪慧异常的人,会是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一无是处的病秧子。 “以往种种皆是伪装!”林玖心中蓦然升腾起怒火。 林西笑了笑,道:“我虽贵为太子,却没了母后照应,父皇又忙于朝政,难免寄人篱下,若不藏起本性,迎合你们母子,又怎能苟延残喘到今日?” “皇兄心机之深沉,真是让人不寒而栗,怕是父皇也比不上,皇弟佩服、佩服!” 林玖自知无从狡辩,便开始挑拨林扈和林西的关系,毕竟自古帝王最在意的莫过于皇位,儿女私情都在其次,一旦他们感受到威胁,都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抹杀。他要在林扈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等它生根发芽,到时林西的下场也会和他一样,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林玖的心思,林西一清二楚,道:“皇弟不必如此,你小瞧了父皇与我的父子之情,皇位与我们而言排在其次,否则父皇怎会执意封我为太子,我亦不会在此时露出真性情。” 林玖沉默地看着林西,那双明亮的眼睛好似能看穿一切,自己在他面前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林西起身,不再理会林玖,疲惫地说道:“父皇,儿臣累了。” 林扈温声说道:“累了就回去歇着吧,若是身体不适,便叫汪桥给你瞧瞧。” “谢父皇,儿臣告退。”林西转身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此时,瘫在地上的刘连猛地窜了起来,朝着林西扑了过去,手里攥着一只玉质发簪。 眼看着刘连的手高高扬起,目光紧紧锁定林西的脖颈,众人大惊失色,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西儿!” 林西听到动静,连忙回头,在看到刘连时,那双清透的眼睛没有一时慌乱,一个念头在脑中浮现,“我终于要回去了吗?” 而在别人看来,林西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有王者风范。 刘连面色狰狞,眼底尽是疯狂之色,事到如今他必死无疑,甚至牵连整个家族,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十几年的经营,竟毁在这个病秧子身上,他不甘心,非常不甘心,所以即便是死,他也要拉着林西陪葬,让林扈尝尝痛失爱子的滋味! 就在刘连以为自己要得手时,突然听到一阵皮肉被撕裂的声音,紧接着后腰传来一阵剧痛,然后是腹部。他缓慢地低头,只见一把钢刀穿出他的腹部,鲜血顺着刀尖流出,滴在光洁的地面上,就好似开了一簇簇的红色花朵。 林扈两步来到近前,一把将林西拉到身后,愤怒地看着刘连,道:“剥了他的皮,朕要拿他点天灯!” 杨潇抽出绣春刀,领命道:“是,属下遵命!” 杨潇招来锦衣卫,一左一右将刘连架了起来,拖着就往外走。 刘连吐出一口鲜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西,大声说道:“哈哈,哈哈,就算你再聪明又如何,不过是苟延残喘,能活得了几日,我在下面等着你,我在下面等着你,哈哈,哈哈…” “你!” 林扈大怒,夺过杨潇的刀,就要冲过去,被林西拦了下来。 “父皇息怒,蝼蚁而已,根本无须在意,杀他只会脏了父皇的手。” 看着平静的林西,林扈暴怒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将手中的刀还给杨潇,道:“你救太子有功,赏金百两。” 杨潇连忙谢恩,道:“多谢皇上赏赐。” 方才他也被吓了一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让林西有事,所以在众人惊愕时,他以最快的速度出手,这才赶得及救下林西。 林扈关心地问道:“西儿,你可有吓到?” 林西安抚地笑了笑,道:“父皇,这些年儿臣没少在鬼门关打转,这点小场面怎会吓到儿臣,父皇放心,儿臣无事。” “无事就好。”林扈转头看向杨潇,道:“你亲自护送太子回东宫。” “是,皇上。” “那儿臣先告退了。” 林西在杨潇的护送下,出了御书房,上了殿外的车辇,平安地回到春和殿。 待他梳洗完毕,躺在床上回想时,才感到害怕。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自嘲道:“林西啊林西,你的反射弧长的能绕地球一圈了。” 御书房内,林扈扫了一眼殿中的众人,道:“传朕旨意,林玖私通他国,意图谋反,夺其林姓,贬为庶民,押入死牢。永昌侯刘连意图谋反,谋害太子,罪不容恕,夷族。” 广信应声道:“是,皇上。” “着人前往广恩寺,缉拿刘娇,就地处决。” “是,皇上。” 听着林扈的命令,林玖不禁瘫倒在地,怔怔地看向林扈,道:“父皇,您当真不顾念一点父子亲情?” “父子亲情?你与刘氏欺瞒朕十几年,让太子受尽委屈,还与敌国勾结,意图谋反,何曾顾念过半点父子亲情。” “受尽委屈?明明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女,可除了林西,父皇心里还有谁?我努力读书,不分昼夜,就是想父皇能看看我,可您眼里除了林西,任谁也放不下,即便他任性跋扈、一无是处。” “拖下去。”林扈冷漠地看着林玖,眼底除了厌恶,还是厌恶,没有半分动容。 “父皇,终有一日您会明白,林西不如我,他不如我!” 即便林玖再不甘,这一局他输得彻底,大声呼喊不过是掩藏心底的恐慌,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随着林扈的圣旨传下,狼妖案宣告破获,兴盛了十几年的刘家轰然倒塌,朝堂之上将因此掀起惊涛骇浪,午门外的刑场上又将血流成河。 林扈坐回龙椅之上,淡淡地扫视众人,道:“你们要的交代,太子给了,你们还有何话要讲?” 林西这次真是狠狠打了众人的脸,尤其是刑部尚书郭江,脸上火辣辣的,真的是无地自容。 “皇上,臣惭愧!” “哼,一个个眼高于顶,瞧不上朕亲封的太子,可曾想过有今日?”林扈今日算是扬眉吐气,这些年压抑在心底的郁气彻底消散了,感觉身子都轻快了许多。 “臣等愚钝,望皇上恕罪。”众人纷纷弯下腰,低垂着脑袋,实在是被打脸打得有些疼。 “回去好生反省,若再让朕听到有人诽谤太子,决不轻饶!” “是,皇上,臣等告退。” 他们当了一晚上的陪衬不说,还悲催地陪跪了一晚上,武将出身的还好说,强撑着还能站起来。文臣就不那么好看了,膝盖火辣辣的疼,就像针扎一样,疼得他们冷汗哗哗往外冒,直接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林扈见他们这样,甭提多解气,再加上解决了刘家这个祸害,心情相当不错,将奏折推到一边,丢下一众大臣,起身回了寝宫。 众人见林扈走了,长长地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只手不停地揉着膝盖,哪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孙章看向甄礼,苦笑着说道:“太子一事,你到底知晓多少?” 甄礼摇摇头,道:“狼妖案和刘家养私兵一事,我与你一样,一无所知,只是因一些事自认对太子有些了解,不曾想是我自以为是了。” “闹得京都人心惶惶的狼妖案,太子仅用了一日便侦破,这……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孙章不敢质疑林扈的话,却真的难以相信,不过是十二岁的少年,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如果放在现代,林西根本做不到这一步,因为现代查案,每一步都需要佐证,否则无法继续,再加上很多人都不愿配合,所以查案相对困难些。但这个时代不同,这里虽然法制不健全,但他处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多了很多便利,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所以他才能顺利的侦破这起案子。 “太子殿下洞察秋毫,思维缜密,且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便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比不上。” “两位阁老别说了,再说下官只能羞于见人了。” 两人转头看向郭江,突然对他心生同情。 “不说了,夜深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明儿还得早朝。” 两人相互搀扶着起了身,郭江见状也跟着爬了起来,道:“两位阁老,依你们之见,皇上是否还要追究此事?” 孙章愣了愣,随即问道:“郭大人此话怎讲?” “下官愚钝,未能侦破狼妖案,以致京中流言四起,下官担心这头顶的乌纱帽……” 甄礼意味深长地说道:“私通他国,意图谋反,郭大人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郭江微微一怔,躬身行礼道:“还请太师赐教。” 甄礼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皇上不会就此罢休,朝堂怕是要掀起惊涛骇浪,郭大人要担心的不是头上的这顶乌纱帽。” 郭江心中一紧,连忙说道:“下官受教,多谢太师,下官先行告退。” 看着相继离开的众人,孙章和甄礼对视一眼,也蹒跚地离开了御书房。从今往后,没人再敢小瞧林西,而他的太子之位也牢不可破。 而东宫的林西却睡得不太安稳,只见他双眼紧闭,眉头紧锁,额间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第48章 第48章 林西做了个噩梦,梦里是一片血海,林玖、刘连满身鲜血,嘶吼着朝着他扑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很多人,有的身上插着箭,有的被烧成了黑炭,有的没有了脑袋,他们脚步蹒跚,却依旧朝着他走来。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林西从梦中惊醒,大口地喘息着,看着头顶厚重的床帐,好半晌才平复了心情。他疲惫地坐起身,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梦中的情景是那么真实。他心里清楚梦中的那些人是谁,他们有的是刘家人,有的是刘家养的私兵,还有的是被刘家牵连的人。 事到如今,无论他们是否知情,是否无辜,他们所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则,即便他是太子,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 “无法改变吗?”林西小声地呢喃着。 想到那么多无辜的人将被牵连,林西根本无法坐视不理,扬声说道:“来人。” 余庆从殿外走了进来,道:“殿下,您醒了。” “帮我洗漱,我要去见父皇。” “殿下,这会儿皇上正在上早朝,您去了怕是也见不到。” “那便在御书房等着。” “是,奴才遵命。” 林西吃完早膳后,径直坐着辇车去了御书房,等候林扈退朝。 林西等了一个时辰,喝了三壶茶,林扈依旧没有回来,不禁有些心焦,抬头看向余庆,道:“父皇一般什么时辰下朝?” “回殿下,皇上下朝的时间不定,不过最迟不会过晌午。” 林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焦躁,起身说道:“我去如厕,你们不用跟着。” “殿下,昨日宫中发生变动,不是很太平,未免发生意外,还是让奴才跟着吧。” 昨日刘连对林西动手的时候,余庆也在,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幸好杨潇反应够快,否则林西怕真要出事。 林西清楚余庆是关心自己,也没让他为难,抬脚出了御书房。 厕所距离御书房不远,也就几十米的距离,不过要经过一个小花园,林西走在中间,春喜和余庆一前一后护着,在经过一处花丛时,林西腰间系着的玉佩突然脱落,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只觉得一阵劲风吹过脸颊,紧接着听到‘啪’的一声,一把匕首刺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余庆率先反应过来,挡在了林西身前,大声喊道:“有刺客!来人,保护太子殿下!” 守在宫中的锦衣卫被惊动,抽出腰间绣春刀,护卫在林西身旁。 锦衣卫千户王岗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发生了何事?” 见林西没有发话,余庆以为他受了惊吓,指着匕首飞来的方向,道:“刺客是从那个方向射出匕首,快去追!” “是,公公。”王岗留下数名锦衣卫保护林西,随后便带人追去。 林西走向插着匕首的树干,想要将匕首拔了下来。 余庆见状连忙行礼道:“殿下小心有毒!” 林西拿出帕子包裹住匕首,用力拔了下来,这匕首很小,藏在身上不易被发觉,无论是刀身还是刀把,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刀身泛着寒光,看得林西心底发寒。刚才若不是他的玉佩恰巧掉在了地上,此时他就是一具尸体。 他忍不住自嘲地想道:“这么巧,难道我也有了主角光环?” 余庆担忧地说道:“殿下,外面不安全,您还是进殿吧。” 林西不在意地将匕首递给余庆,笑着说道:“庆公公放心,暗杀失败,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动手,此时最为安全。我去如厕,你们在外面等着便好。” “可……” 见林西眼神冷了下来,余庆无奈地住了口。 林西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厕所,心中难免有所触动,他不忍心牵扯无辜,可那些人却想着要他的命,若他再帮,说好听点是以德报怨,说难听点就是死了也活该。 林西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深吸一口气想要缓解一下,可惜失败了,“果然是弱肉强食吗……” 很快,林西被暗杀一事传了出去,就连上朝的林扈也得知了消息,原本打算听从甄礼等人的建议,不将刘家谋反一事扩大,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皇宫暗杀林西,而且还是在御书房外,这就触碰了林扈的逆鳞。他下旨严查此事,凡牵涉其中者,皆以谋反论处,随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奉天殿。 甄礼等人十分奇怪,方才林扈的态度明显软化,为何突然间改变主意,后来一经打听,才知是因林西在御书房外遭遇暗杀。 众人相顾无言,他们好说歹说,各种引经据典,废了多少唇舌,站了两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搭好了台子,就等林扈顺着台阶下来,结果人家嫌自己死得太慢,直接把台子拆了…… 但凡不是他们要维护形象,早就跳脚骂娘了。 孙章深吸一口气,看向甄礼,道:“光义,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甄礼双手插入袖中,凉凉地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老子不干了,爱谁谁吧。’ 林扈大步走进御书房,一眼便看到了在殿中等待的林西,径直走了过去。 林西见状连忙起身,道:“父皇,您回来了。” “西儿可曾受伤?”林扈上下打量,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父皇放心,儿臣毫发无伤。”林西任其打量,安抚地扬起笑脸。 林扈松了口气,怒火却升腾而起,道:“这些人简直罪该万死!” “父皇息怒,儿臣去给您倒杯茶,消消火。” “西儿别忙了,让他们去吧。” 余庆连忙领命道:“奴才这就去。” “听闻西儿很早就来了御书房,可是有事寻朕。”林扈直接进入正题。 “确实是有事。”林西深吸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儿臣本想劝父皇不要因刘家图谋不轨,牵涉太多人,哪曾想竟遇到这种事。” 林扈脸上怒意未消,朝堂之上也有不少人为其求情,现在想来或许那些人便是刘家的同党,未免他查出什么,才迫不及待地上书。 想到这儿,林扈脸色越发难看,道:“这些人贼心不死,根本无需替他们求情,他们也不会领西儿的情。” “说实话,儿臣在遇刺后,挣扎了许久,想着他们想方设法要儿臣的命,儿臣若再替他们求情,岂不是太过轻贱自己。可儿臣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儿臣并非要为那些罪大恶极的野心家求情,而是为那些无辜被牵连者求情。他们根本不知情,对儿臣也并无恶意,倘若因此被牵连其中,身边亲友被杀,那他们才会怨恨儿臣,这不就趁了那些人的心意?” 林西到底是现代人,接受不了株连的惩罚方式,所以他还是坚持之前的决定。 林扈的眉头皱紧,道:“西儿,为君者不能太过仁慈,否则人人皆可欺你。” “父皇,儿臣并非愚善之人,该杀的,儿臣不会手软,却不想多造杀孽。儿臣这些年曾多次在鬼门关前打转,深知死后并非终结,下地府还要一笔笔清算,儿臣想为父皇积福,为自己积福。” 为了能达到目的,林西只能扯到鬼神上,因为古代人深信这个。 果然不出所料,林扈脸上有了些许动容。 林西再接再厉,道:“父皇,您就当为母后、为儿臣积福,派人详查此事,除永昌侯府外,不牵涉其他无辜之人,可好?” 听林西提起乔兰心,林扈终是松了口,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好,朕应下便是。” 林西闻言欣喜不已,道:“多谢父皇,儿臣就知道,父皇最爱儿臣了!” 看他撒娇的模样,林扈无奈地笑了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林西能做的都做了,至于之后会是什么结果,只能听天由命了。 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回,转眼三载已过。(作者已经自打自脸。) 三年的时间,林西成功戒掉了药瘾,体内的毒素已在一年前彻底清除,又经过一年的调养,身体恢复了许多,虽然依旧体弱,却一日强过一日。 狼妖案的破获,引来京都一片哗然,吃瓜群众期待的场景没有出现,而是被狠狠地打了脸。只是在短暂的尴尬后,他们更多的是兴奋,林西华丽变身,充满传奇色彩,让人们有更多的发挥空间,可以肆意地去想象,于是有关林西的各种版本的话本问世。 因为林西的求情,林扈让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的法曹共同审理此案,避免冤假错案发生,而这起案子一直持续了一年才结束。 刘家被满门抄斩,刘娇也死在了广恩寺,可惜地是林玖逃了,这让林扈震怒,下旨悬赏缉拿,谁能抓到林玖奖金千两。 林西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觉得奇怪,反倒觉得理所当然,林玖可是男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下线。相反,林西对刘娇的死感觉意外,她可是原书中的大女主,最后的大赢家,怎么死的这么容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的尸体,林西一定会以为她是诈死。 齐均虽然配合地将密信给了林扈,却也因此让林扈抓住了把柄,不得不为林扈所用,将林茵病重的消息传回了齐国,林茵和亲的事顺利搁置。 因为狼妖案的破获,齐婷见识了林西的智谋,加之之前的传闻,在她看来林西是个才华横溢的智者,是和亲的不二人选,便向林扈表达了对林西的钟意,却被林扈以林西年幼为由拒绝了。 后来,齐婷去见了林西,表达了自己的倾慕之情。林西听后一阵发蒙,开诚布公地和齐婷聊了聊。齐婷听后,对林西更加赞赏,却也清楚他们之间不可能,潇洒地放弃,随后便选择了淳王世子林安作为和亲对象。 齐婷大婚后,齐均带人离开了林国,走之前也去见了林西,直截了当地表达了他的意思。无非是想争取林国的支持,助他争夺太子之位。他直接,林西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言明他现在只是太子,还未掌权,有事去找林扈。 齐均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了蠢,又去找了林扈,被林扈冷嘲热讽地教训了一顿,灰溜溜地回了齐国。 林扈压根就没想扶持齐均,主要是齐均的母族在齐国的势力太过强盛,若他帮了齐均,待齐均登上皇位,其外戚的势力会更盛,他捞不到半分好处,这种亏本买卖他可不干。 三年来广宁那边始终不安宁,蛮人时不时犯边,虽然规模不大,却给广宁百姓带来很大的困扰,焦战被惹急了,上书朝廷,请旨出战,誓要将蛮人赶回草原。 朝中大臣多数持反对意见,毕竟兴兵不是小事,劳民伤财,打胜了还好,打败了那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在他们看来,没必要因为广宁那一处,牺牲全国的利益。 林扈下朝以后就去了东宫,询问了林西的意见。他以为林西会主和,没想到竟然主战。 林西之所以主战,是因为他了解原书剧情,即便焦战不上书请战,蛮人大军也会在不久之后,大举入侵广宁。而且这一战,焦战大获全胜,将蛮人大军近乎全歼,赶回了草原深处。 林扈听从了林西的意见,派军十万驰援广宁,领军的正是焦战的祖父焦廉,只是此次大军主帅不是他,而是焦战,当然这也是林西力荐,朝中大臣以为焦战资历太浅,还因此质疑林西,没想到不久之后,他们再次被打脸,焦战用傲人的战绩打了他们的脸。 林扈大喜,不止是因为打了胜仗,还因为事实证明林西又对了,那些一把年纪胡子拉碴的大臣再次被打脸,这种感觉实在太爽快。他不仅升任焦战为中军都督府都督,还将其调回京城,各种赏赐一车车往国公府送,一时间没落的护国公府高调进入所有人的视线。 “主子,您已经逛了一个时辰,是否该回家了?” 因为身子见好,林西努力争取自己的福利,终于在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年后,第一次踏出了皇宫,欣赏京都的繁华。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能这么快就走。”林西扫了一眼,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醉福楼,道:“走,我们去吃蟹黄包,今日我请客。” 春喜无奈地看向杨潇,小声说道:“指挥使,您好歹帮着奴才劝劝主子。” 杨潇理解林西的心情,也替他高兴,道:“主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由着他吧。” 杨潇说完跟了上去,这三年他们相处得很好,关系越发亲近,杨潇对林西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看着两人的背影,春喜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我就多余问这一句。” 伙计见有人进门,连忙迎了过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西,笑着说道:“敢问公子几位?” “五位,有雅间吗?” “有,您来的正是时候,咱们就只剩下一间雅间,五位楼上请。” 林西跟着伙计来到二楼,进了最里面的雅间。 待林西坐下,伙计拿着抹布擦了擦桌子,道:“几位爷看着有些眼生,可是不常来?” “确实不常来。你们店里除了蟹黄包,还有什么好吃的?” “那可多了,有醉鸡、酱鸭、烤乳猪,都是咱们醉福楼的招牌。” “行,来一笼蟹黄包,来一只醉鸡,再来两个素菜,一壶碧螺春。还有什么面食吗?” “有阳春面、有白米饭,还有猪油饼。” “那再来两碗白米饭,一斤猪油饼,先要这些,不够的话再要。” “好嘞,您几位稍等,茶水马上来。”伙计转身出了雅间。 林西抬头看了看春喜三人,道:“你们也出去吃点吧,正好我有事要和杨潇商量。” 不是林西不想让他们一起吃,只是这里不是现代,主子可以不守规矩,但奴才不行。一旦被林扈知道,可能当时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但会记在心里,找机会秋后算账,所以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 三人对视一眼,春喜出声说道:“主子,那奴才在外面守着。” 林西点点头,也没勉强,春喜和另外两名锦衣卫转身出了包间,守在了门口。 “殿下有何事吩咐?” “表哥,我听说焦战要回来了?” 杨潇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道:“这几日便能回到京都,殿下为何问起他?” 林西在心里吐槽道:“还能为何,人家大小也算是个男二,还是能拿捏他的男二,当然要时刻关注。不过都已经三年没见了,应该对我没什么念想了吧。” “他现在已不同往日,正一品武将,表哥的顶头上司,表哥不关心吗?” “锦衣卫是天子亲卫,只听命于皇上,他虽然官阶比属下高,却并非属下的上司。更何况属下现在还是殿下的侍卫统领。” 林西一怔,讪讪地笑了笑,道:“我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其实属下挺佩服他的,十四便只身前往边疆,全凭一己之力,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比属下这种关系户可强多了。” 这三年来和林西朝夕相处,杨潇从林西那儿学来不少新词。 “表哥不必妄自菲薄。在我心里,无论智谋,还是武功,你一点不比他差。只是京卫常年驻守京都,很少有机会建功立业。” “殿下不愧是殿下,看得就是比别人透彻。” 见杨潇眼底闪过无奈,林西出声问道:“表哥家里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杨潇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他们说属下与焦战年龄相仿,却差距甚远。” 林西眉头微皱,道:“这话是谁说的?” 杨潇沉默了一会儿,道:“祖母和叔父闲聊时说的。” “所以这话是表哥无意间听到的?” “嗯。” 杨潇回答前有短暂的沉默,林西猜测事情并不像他说的那般简单。 林西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表哥,在那个家里,只有你有皇室血脉,你是天潢贵胄,你的身份比他们高贵得多,不是他们能肆意欺辱的。” 杨潇无奈地笑了笑,道:“他们都是长辈,属下不好做的太过。” “表哥,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天子近臣,若连家事都处理不好,让父皇怎么重用你?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亲人是亲人,有的亲人是仇人。若是仇人,无论你如何帮他,付出多少,他永远不会感恩,甚至还会怨恨你,为何不多给点,多做点。这种人不能纵容,该舍弃的就得舍弃,否则表哥早晚毁在他们手上。” 杨潇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殿下的话,属下记下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今日殿下好不容易能出宫,咱们该高兴才是。” 林西见他不想再说,也就没再勉强,透过窗子探头往下看,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道:“京都真热闹!” “天子脚下,自然不是他处能比。” “再过几日就是中秋,听说城中会举行中秋游园会,是真的吗?”林西感兴趣地看着杨潇。 杨潇点点头,道:“没错,说是游园会,不过就是比平常热闹些,人多些,没多大区别。” “凑得就是热闹。” 见林西两眼放光,杨潇忍不住提醒道:“参加灯会的人很多,难保有心怀不轨之徒,恐皇上不允殿下参与。” 林西闻言顿时垮下了脸,道:“表哥别每次都泼我冷水,万一父皇心情好,就答应了我呢。” “皇上对殿下的安危极为重视,便是再宠殿下,也不会拿殿下的安危做赌注。” “唉,当个太子太不容易了,一点自由都没有。”林西唉声叹气地趴在了桌子上。 “不过是个游园会,和平时差别不大,没必要因为凑热闹,不顾自身安危。殿下若想出宫玩,可以寻其他时间,只要皇上允许,属下一定陪同。” “虽然不太可能,但我还是得争取一下,否则真的会不甘心。”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春喜通禀道:“主子,茶水到了。” “进来吧。” 房门被打开,春喜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个托盘。来到桌前,分别给两人倒了杯茶,随后又退出门外。 林西端起茶杯闻了闻,又看了看茶色,这才小小的抿了一口,道:“这茶虽然比不上宫里的,却也是香气四溢,口感绵滑,不错。” “殿下可知这一壶茶多少钱?” 知道林西对钱没什么概念,杨潇故意问道。 “一只蟹黄包就一两银子,这壶茶应该也不会低于这个数。”林西猜道:“十两?” 杨潇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道:“二十两。” “二十两?这也太贵了吧!” 见他一副惊掉下巴的模样,杨潇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道:“殿下注意形象。” 林西尴尬地笑了笑,道:“我看这醉福楼高朋满座,京都的人都这么有钱吗?” “来这里的不是王公大臣,就是皇亲贵族,有的是真有钱,有的是打肿脸充胖子。” “还真是到哪儿都有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死要面子活受罪?”杨潇愣了愣,随即点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 门外再次传来春喜的通秉声,道:“太子,菜好了。” “进来。” 春喜端着托盘进来,将猪油饼、两盘素菜、两碗米饭端上了桌。 看看盛米饭的碗,林西砸吧了砸吧嘴,道:“这米饭够精致的,比宫里的还精致。” “这里所有东西都精致,来这里的人没几个是为吃饱。” 林西好奇地问道:“表哥可知这家店的老板是谁?能在京都开这么一家店,生意还能这么红火,背后一定有人撑着吧。” “属下查过,这家老板姓于,叫于洋,就是个普通生意人,没什么背景。”杨潇顿了顿,接着说道:“至少属下没有查到其背后还有主子。” 林西撇撇嘴,道:“要说这家店幕后没人,我真不信。你看京都这么多家店铺,凡是位置好的,面积大的,哪个不是王公大臣名下的房产。表哥没查到,只能说明这家店的幕后老板隐藏得很深。” 杨潇闻言眉头微蹙,道:“殿下的意思是详查?” 林西想了想,道:“查可以,以防万一,但不能打扰人家做生意。” 杨潇点点头,道:“是,属下明白。” 林西拿起筷子,笑着说道:“表哥快尝尝这里的素菜味道如何。” 两人正聊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小侯爷,雅间已经满了,您看能否改日再来?” 说话人的声音很好听,清清的润润的,就好似溪水流过山石,让人听着很舒服。” “满了好说,我看大堂还有不少空位,让他们挪挪地方,不就成了。今日我可是要宴请贵客,若是因此有半点差池,于老板这店也甭想再开了。” 这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难听,应该正处于变声期,说话的语气也是相当不客气,带着浓浓地威胁。 “小侯爷,您既然是常客,也该知道咱们这儿来的都是什么人,小人只是个小小的生意人,谁也不敢得罪,小侯爷大人大量,能否体谅一下。” 这话说得有些卑微,却从语气中完全听不出,可见这人只是说的场面话,心里并未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于老板这话说的,还真让人拒绝不了,这样吧,我亲自去说,不让于老板为难,就去我惯常定的包间。” “小侯爷……” 不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那小侯爷已经来到了林西所在包间的门口。 春喜见对方来着不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来人止步。” 章宴打量着春喜,见他身上穿着一般,心里多了几分轻视,道:“你是谁家的奴才,去,转告你家主子,这雅间我要了。” 春喜眉头一皱,道:“凭你也配!” 第49章 第49章 “凭你也配?” 不等章宴说话,他身后的家丁们出了声,“放肆!不长眼的东西,敢如此和我们侯爷说话,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侯爷?谁家的侯爷?” 春喜脸上的表情依旧淡定,还带着几分不屑,将高高在上的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他虽然年纪小,但常年在宫中,见惯了这种场面,除了林扈身边的太监,还没谁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永康侯府章家。” 那奴才脸上一脸猖狂,一看就是惯会仗势欺人的狗奴才。 见春喜这副姿态,章宴难看的脸色变了变,心里犯起了嘀咕,“不知里面这位是哪家的主子。” “永康侯府?”春喜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心里多了几分思量,再怎么说章家也是太后的娘家,就算是没落了,也得给几分薄面。 先帝时,章家老家主章淮因战功被封为勇国公,章辛被册封皇后,自此章家盛极一时。后来林扈登基,经过数年的谋划,林扈一举收回章家所掌控的兵权,也收回了章淮勇国公的爵位。 后因章辛的缘故,勉强封了个世袭侯爵。章家被夺权,章淮已死,其子章辙被封为永康侯,后因犯了事,整日惶惶不安,一病不起,没多久也死了。这爵位便传给了章辙的儿子章宴,章宴接任侯爵时年仅八岁,所以人人都称他为小侯爷。 章宴见春喜变了脸色,以为他是怕了自己的身份,心中又得意了起来,道:“知道本侯爷的身份,还不赶紧去禀告你家主子,只要他让出雅间,本侯绝对不会亏待他,今日所有花销都记本侯账上。” 听到这儿,林西微微皱眉,抬头看向杨潇,小声问道:“章家平日在京都都这么跋扈么?” 杨潇点点头,道:“章家如今虽没有实权,却有太后撑着,没人会去蹙眉头。” “若我没记错,章家除了这个世袭侯爵外,已经没人在朝为官,他们靠什么支撑这么大的开销?” 林西边说,边搜索剧情,找到了章宴这个人物,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章宴死得还真是惨。林玖登基后,避免章家死灰复燃,便罗织罪名,将章家满门抄斩。 不过在林玖对章家下手时,章宴侥幸躲了过去,但林玖向来秉持赶尽杀绝,专门派出锦衣卫四处寻找章宴的下落。章辛如老鼠一般四处躲藏,数月后出现在云贵丛林,被不知当地的某个部族捉了去,然后就被当成饲料,喂给了部族饲养的蛇群。 读完剧情,林西砸吧了砸吧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将来早晚拉清单。”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殿下别忘了,章家在先帝在位期间,可是权倾朝野,旗下的产业不少,不过这几年便已入不敷出,开始变卖产业,再这般下去,恐撑不了多久。” “我家主子不会让,小侯爷还是请回吧。”门外传来春喜的声音,虽然话说的客气,但依旧是一副桀骜不驯的语气。 林西看向杨潇,问道:“表哥,我们今日花了多少银子?” 杨潇思量了思量,道:“这一顿至少一百两,再加上之前花的,差不多两百两左右。” “两百两可就是表哥五个月的俸禄。”林西眼珠转了转,笑着说道:“要不这雅间我们让了?” 杨潇闻言眉头微蹙,道:“殿下,您是什么身份,怎能相让?” “这不是无人知道我的身份嘛。”林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杨潇微微一怔,尽管他们天天见,他还是偶尔会晃神,林西的这张脸太过完美,即便是脸色略显苍白,却丝毫不会其容貌半分。还有这双灵动又明亮的眼睛,就好似漫天的星光都倒映其中,让人很容易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可林西却完全不自知。 杨潇慌忙移开视线,摒弃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道:“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万一被人认出来,您的颜面……” “若不如此,怎让父皇知晓,章家在京都的作为。” 杨潇闻言下意识地看向林西,见他依旧嘴角含笑,只是与方才的俏皮不同,此时的笑是成竹在胸的淡然和笃定。 杨潇回神,疑惑地问道:“殿下是想让皇上注意章家?可章家现在已是风雨飘摇,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殿下为何如此?” 原剧中,章家看似没落,却在偷偷积蓄力量,在林扈驾崩后,意图谋朝篡位,只可惜被刘家截了胡,章辛最终败在了刘娇手里。可如今刘家没了,章家便没了对手,更加如鱼得水,他可不能放任这个威胁肆意生长。 林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若章家当真没落,这个小侯爷又哪来的底气?” “把里面的人给本侯揪出来,本侯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架子,一个奴才也敢在本侯面前摆谱。” 春喜的轻视彻底惹怒了章宴,他退后一步,挥手让身后的家丁上前,企图硬闯。 门口的锦衣卫二话不说,直接抽出腰间的佩刀,横在房门前。 看着锦衣卫手里的绣春刀,家丁们一愣,急忙顿住了脚步,道:“侯爷,他们是锦衣卫。” 章宴见状眼睛闪了闪,锦衣卫是天子近卫,只受命于天子,能让锦衣卫守门,又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就只有宫中少有的几位。他连忙挥挥手,让家丁们退下,来到门前,扬声说道:“不知里面的主子是哪位,能否容本侯进去一叙。” 林西闻言无奈地笑了笑,虽然没在外面,但听外面的动静,便能猜到个大概,道:“下次再出来,表哥让他们换把普通的兵刃吧。” 锦衣卫太出名,连带着他们的绣春刀也是无人不知。 杨潇点点头,道:“殿下打算怎么做?” 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避而不见。” 没听到里面的回应,章宴皱紧眉头,思量着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二楼雅间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只是介于身份他们没有出去,却让人打开了包间的门,打算听听热闹。 就在此时,淳王世子林安在店伙计的引领下上了二楼,见章宴站在雅间门口,忍不住出声问道:“小侯爷怎么不进去,可是在等我?” 章宴见是他,连忙走了过去,道:“世子来了。” 林安察觉了异常,奇怪地问道:“小侯爷相约,我怎能不来。小侯爷为何不进雅间,而是站在外面?” 章宴看看周围雅间开着的门,顿感不悦,却不得不陪着笑脸,道:“世子莫怪,我惯常预定的雅间被人占了,我正和他们商量,看能否让出包间。只是我说了半天,这人连面都不肯露。” 林安原本就是亲王世子,再加上娶了齐国嫡公主齐婷,身份地位又拔高了一截,成了京中众臣巴结的对象,章宴也不例外。 林安看向雅间门口的春喜人,目光落在锦衣卫的绣春刀上,不禁怔了怔,道:“锦衣卫?” 淳王是林扈的一母同胞,章宴和林安是表兄弟。与章宴的嚣张跋扈不同,林安为人温和,礼贤下士,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之所以赴约,也是看在他们是亲戚的份上。 按说林西与他是堂兄弟的关系,两人应该很熟悉,可林西自幼体弱,很少露面,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解毒的这几年,几乎没出过东宫。而这年林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模样发生了很大变化,林安能否认出林西都两说,所以没认出春喜也属正常。 “既然是人家先来,那雅间便是人家的,哪有让让位的道理,小侯爷若不介意,我们去别处。” 章宴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虽然门口守着的下人都目不斜视,可他总觉得他们在嘲笑他,尤其在触及到春喜轻蔑的微笑时,心中怒火升腾,道:“世子,就算他先来,我上前商量,他总该露个面吧,可人家从头到尾就躲在屋里,这分明不给我们面子。我们章家是大不如前,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还说得过去,但淳王府不同,世子可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他居然也不放在眼里,简直是目中无人!” 林西在里面一边吃,一边听着,听得一阵好笑,小声说道:“这激将法用的还能再明显点吗?” 杨潇见林西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微微笑了笑,道:“殿下,您这是守株待兔?” “那得看这只兔子到底有多蠢了。”林西没有否认,笑得像只狐狸。 锦衣卫是天子近卫,只有天子能差遣,里面的人又在他们自报身份后无动于衷,说明他的身份凌驾于他们之上,但出于其他顾虑不好露面,所以才避而不见。想通的林安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章宴这个猪队友不同意,自己犯蠢不说,还将他也架到了火上烤,若不是那么多人看着,他真想拂袖而去。 “王府新收了一个厨子,手艺很不错,小侯爷若不嫌弃,随我去王府喝上两杯,如何?” 林安心中暗道;“我给你架好了梯子,你赶紧给我下来。” “世子,若咱们今日当真走了,那京都哪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今日无论如何也得见一见里面的贵客。” 只可惜猪队友急着送人头,直接把梯子拆了。 正如杨潇所说,章家虽然没了实权,但上有章辛撑着,没人真敢得罪他们,而章宴的父亲死的早,他早早就继承了侯爵,再加上章辛的宠溺,除了少数几个人,他还真没怕过谁。今日被人下了面子,在他想来就是奇耻大辱,怎么也得找补回来,否则他还怎么在京城混。 林安见他如此,脸色也难看起来,道:“小侯爷,我方才想起,王府还有事需要处理,便先走一步了。” 林安很聪明,也很有才华,否则齐婷也不会看上他。既然章宴这么想找死,拉都拉不回来,那就让他去,反正自己不掺和。 林安话说的漂亮,可谁都听得出来,这都是借口。 “世子……” 看着走出去的林安,章宴怒火中烧,脸色更加难看,转头看向门口的春喜人,道:“里面的人若再不出来,就别怪本侯硬闯了,我倒要看看,这藏头露尾的是何方神圣。” 春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谁敢擅闯,死!” “好大的口气!”章宴被气得失去理智,大声说道:“给本侯上,出了事本侯扛着,本侯倒要看看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章宴的话音一落,方才还开着的雅间门纷纷关上,守在外面的奴才也被叫了进去。章宴是蠢蛋,他们可不蠢,听春喜的口气,里面那人的身份应是尊贵至极,他们可不想被殃及池鱼。 家丁们相互对望一眼,脸上皆闪过犹豫。 章宴恼怒地一脚踹在其中一人身上,道:“废物!动手!谁敢不从,本侯要他脑袋!” 众人闻言顾不得其他,抽出身上的兵刃就冲了过去,门口的锦衣卫不甘示弱,两方人马短兵相接,很快便传来兵刃的碰撞声。 ‘嘁哩喀喳’、‘乒铃乓啷’,光听动静就知道外面打得有多激烈,林西夹起最后一只蟹黄包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吃完,随后擦擦手,道:“表哥,蠢兔子已就位,该咱们上场了。” 杨潇点点头,起身来到门口,伸手将房门打开,扫了一眼门外的战况,抽出兵刃,打掉想要对春喜动手的章宴的兵刃,手腕翻转,绣春刀打在了章宴脖子上,厉声喝道:“住手!” 家丁们一看主子挟持,慌忙停了手,那两名锦衣卫趁机将所有人打翻在地。 章宴看向杨潇,随即冷笑道:“我当是哪位贵人,没想到竟是杨指挥使,杨指挥使好大的架子,连淳王世子和本侯也不放在眼里。” 杨潇冷声说道:“永康侯章宴意图谋害太子,罪不可恕,绑了!” “太子!”章宴闻言瞳孔骤然放大,不敢置信地朝雅间看去,果然看到了里面的身影。 林西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眉头微蹙,脸色苍白,一副气恼的模样,道:“永康侯好大的胆子,竟对本宫喊打喊杀,这是想造反吗?” 林西这是偷换概念,如果章宴知晓里面的人是他,就算给章宴十个胆子,也不敢硬闯。没想到也不能怪章宴,是人都知道林西是个病秧子,从出生到现在,别说出宫了,就是东宫都很少出去,哪能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章宴慌忙解释道:“太子殿下息怒,臣若知这房中是您,就算给臣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您不敬。” “咳咳,咳咳……”林西咳了起来,脸上一副病态。 春喜连忙上前,紧张地说道:“主子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章宴看得心惊胆战,唯恐林西被气出个好歹,到时林扈定不会饶了他,前刑部侍郎江淮就是例子。 林西伸手扶住了春喜,看向章宴,道:“有话你与父皇去说吧。” 杨潇随即命令道:“绑上。” “是。”两名锦衣卫领命上前,不顾章宴的挣扎,下五除二,将其绑上。 “回宫。”林西在春喜的搀扶下下了楼。 那些家丁已经被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主子被绑,还堵上了嘴巴,却不敢有任何动作,除非他们嫌命长,想背上谋害太子的罪名。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雅间中的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庆幸自己刚刚的明智,现今天下最不能惹的,除了林扈,便是这位病秧子太子了。冲撞了皇上可能还有救,若是冲撞了林西,就他那个身体状况,万一有个好歹,那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西出了醉福楼,却没忘吩咐春喜去结账,还命令杨潇将章宴横着绑在车辕上,一路喝着风地跟着他们回了宫。林西的车辇径直回了东宫,而章宴则在进宫之后,又被锦衣卫架着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林扈正批阅奏折,广信从殿外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皇上,锦衣卫指挥使杨潇求见。” 林扈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广信,道:“他不是陪着太子出宫了吗?来见朕所为何事,难道是太子出了事?” 广信如实答道:“回皇上,殿外除了杨指挥使外,还有永康侯,且永康侯是被绑来的。” “哦?”林扈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让他们进来。” “是,皇上。”广信来到门前扬声说道:“宣锦衣卫指挥使杨潇,永康侯章宴觐见。” 广信话音一落,杨潇押着章宴便走了进来,来到殿前行礼道:“臣杨潇参见皇上。” “平身吧。”林扈看向章宴,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太子殿下出宫游玩,来到醉福楼用膳……”杨潇将门外章宴和众人的对话详细地说了一遍,道:“后永康侯竟让人持刀硬闯,惊扰了殿下。” 章宴嘴里被堵着布,想要替自己辩解,却开不了口,只能‘呜呜呜’地叫着,试图引起林扈的注意,让人把他嘴里的布拿开。 林扈冷冷地瞥了一眼章宴,道:“太子现下如何,可曾叫了太医?” “回皇上,殿下身子不适,已回东宫,臣与殿下在宫门口分开,不知殿下是否传了太医。” 林扈步下御阶,一脚踹在章宴身上,道:“混账东西,敢对太子动刀动枪,你是想造反吗?” 林西就是林扈的宝贝,真真正正地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竟然有人敢对他动刀动枪,这简直就是在找死! 章宴‘呜呜’地叫着,急得出了一身冷汗,造反的罪名他可担不起,万一真被按上,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有章辛撑着也没用。 林扈心里有气,照着章宴又是一脚,冷声说道:“若太子出了事,朕要了你的命!让他在这儿跪着,敢动一下,就抽一鞭子。” “是,皇上,奴才遵命。” 林扈大步走出御书房,乘坐辇车来到东宫。 林西正在院子里泡茶,见林扈走来,连忙迎了迎,笑着说道:“父皇,您来了。” 见林西精神不错,林扈不由松了口气,道:“西儿这是唱的哪出?” “父皇,您是没在场,不知那章宴有多嚣张,儿臣都躲着不见了,他却不依不饶,非要硬闯,若不是锦衣卫军士身手好,说不准儿臣就真被伤着了。”林西拉开椅子,道:“父皇坐,尝尝儿臣泡的茶。” 林扈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禁点头说道:“味道不错,西儿是何时学的?” “偷偷学的,就是想在父皇面前‘一鸣惊人’,嘿嘿。” 林扈听得一乐,道:“确实‘一鸣惊人’,这泡茶的手艺快赶上余庆了。” “嘿嘿,那是,儿臣可是太子,自然要样样精通了。” “哈哈,不愧是朕的儿子,就该有这份自信。” 现在的林西撒娇卖乖已经驾轻就熟,尤其是在林扈面前,他是真的把林扈当成了父亲,“父皇,儿臣也是一时气不过,才让人绑了章宴,可若太后知晓,只怕更加不喜儿臣了。” 章辛在狼妖案平息后,便被接回了皇宫,到底是亲生母亲,林扈就是再狠心,也不能把她扔在广恩寺一辈子。不过自从章辛回来以后,好似变了很多,几乎不出慈安宫半步,也没找过林西麻烦,林西怀疑是林扈和她说了什么,不然以章辛的性子不会如此消停。 提到章辛,林扈脸上的笑意便淡了许多,道:“这本不是西儿的错,就算太后知晓,她也说不得什么,西儿不必担心。” “父皇,您是没看到,章宴那时有多豪横,说只要儿臣让出雅间,儿臣今日的开销他就全包了。您知道儿臣今日出去花了多少钱吗?足足二百多两,杨指挥使半年的俸禄,儿臣知道时心疼得不行,他却说包就包,出手还真是阔绰,也不知这钱是哪来的。” 见林西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林扈有些好笑,道:“西儿可是太子,区区两百两实在不算什么?” “可这两百两也是父皇辛苦赚的,儿臣怎能不心疼。听说他是那家酒楼的常客,每次去都是几百上千两的花销,就跟钱是大风刮来的一样,一点不心疼。” 林西的话被林扈听进了心里,章家现在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若真如林西所说,章宴如此大手大脚,那这里面就肯定有猫腻儿。 林西见林扈陷入沉思,便明白他这是听进了心里,这就是他绑章宴回宫的目的,就是要提醒林扈,章家并不像他看到的那般简单。 “父皇,儿臣从醉福楼给您带回来一份蟹黄包,您也尝尝。” 林扈回神,看向林西,道:“西儿打算怎么处置那个混账?” “儿臣不想惹太后发怒,可这章宴实在太过了,连我都敢动,在京都除了父皇,怕是没有他不敢动的。知道的还好,是他自己的主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纵着的,有损皇家声誉。儿臣以为还是要好好教训为好。”上眼药,他也会,就是不想章宴好过。 林扈点点头,道:“西儿言之有理。” 两父子聊了会儿天,林扈尝了尝他带回来的蟹黄包,这才又回了御书房。当他回到御书房时,章辛已在里面等着,身边跪着章宴,此时的他已被松绑,嘴上塞得布也没了。 难怪章辛会来,章宴被绑在车辕上灌了一路的风,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得见,就算没有章家进宫禀告,她也能收到消息。 林扈见状微微皱眉,道:“母后怎么有空过来?” “哀家听闻章宴被绑进了宫,便过来瞧瞧。” 章辛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意思很明显,‘我都来了,你还不赶紧放人。’ 林扈看向广信,道:“是谁给他松得绑?” 不待广信回答,就听章辛说道:“是哀家。” 林扈没有理会章辛,又问了一次:“是谁给他松得绑?” 广信如实答道:“回皇上,是太后下的命令,崔嬷嬷松得绑。” “拖出去,杖责一百。”林扈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众人皆是一怔,崔嬷嬷率先反应过来,被吓得跪倒在地,道:“皇上饶命!” “是,皇上。”广信招呼门外的锦衣卫,一左一右架起崔嬷嬷。 “慢着!”章辛回过神来,脸色变得很难看,质问道:“皇帝,她犯了何罪,让皇上竟想要了她的命。” 章辛这话倒没夸张,就崔嬷嬷这个年纪,再加上平日里养尊处过不许松绑,让他跪在原地,动一下抽一鞭子。如今他却被人松了绑,母后觉得朕是处罚崔嬷嬷,还是章宴?” 章辛神情一滞,林扈这是让她在崔嬷嬷和章宴两人中选,且笃定她会选章宴,放弃崔嬷嬷。 崔嬷嬷原本还指望章辛救她,可听到林扈给出的选择后,她便瘫在了地上,就算她对章辛再好再忠心,章辛也不可能选她。 林扈淡淡地看着章辛,道:“这本是死罪,朕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已从轻发落,母后还想如何?” “皇帝,章宴到底犯了什么事,让你震怒如斯?” 林扈挥挥手,道:“拖下去,打。” “是,皇上。” 锦衣卫不顾崔嬷嬷的挣扎,将她拖了下去。 “皇帝!”章辛被崔嬷嬷失望的眼神刺痛,心中怒火升腾,道:“你当真要将章家赶尽杀绝?” “若朕真如母后所说,便不会只让他跪在这儿,抽他几鞭子。” “哀家已经问过宴儿,不过是一场误会,太子却小题大做,将宴儿绑进皇宫,这分明是挟私报复。” 为何章辛会说林西挟私报复,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小题大做?他让人拿着刀枪硬闯西儿的雅间,朕有理由怀疑他意图谋害。” “宴儿并不知雅间中是太子……” “怎会不知?”林扈打断章辛的话,道:“他已认出门口守卫是锦衣卫,锦衣卫是天子近卫,只受命于天子,便是普通百姓也一清二楚,他却依旧选择硬闯,这还不是图谋不轨?” 林扈这话说的一点没错,但凡长点脑子的,比如淳王世子林安,就不会在明知门口是锦衣卫的情况下,还敢硬闯。 “宴儿是鲁莽了点,可此事并非全是他的错,太子明知门外是宴儿,为何不露面?若他出了面,又怎会有这样的误会?” 听着章辛强词夺理,林扈眼底闪过失望,道:“朕以为母后在广恩寺礼佛许久,又在慈安宫静思两年有余,能有几分改变,没想到依旧如故。” 章辛心里一紧,道:“皇帝这是何意?” “章宴惊扰太子,罪不可恕,夺其侯爵,贬为庶民。” 章宴闻言连忙求饶,道:“皇上,皇上,宴儿冤枉,宴儿没有谋害太子的意思,宴儿冤枉!太后,求太后帮帮宴儿!” “皇帝!”章辛震惊地看着林扈,道:“章家已经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你竟然还想剥夺他的爵位?” “意图谋害太子是死罪,朕只剥夺他的爵位,已是格外开恩,母后还有何不满,难道是想让朕公事公办?” “皇帝,你已经夺了章家的权,现在就只剩这个爵位,让章家还有几分体面,如今你竟连这也要夺走?” “皇上,宴儿知错,求皇上饶宴儿一次,宴儿保证下不为例,请皇上开恩,开恩呐!” 章宴跪在地上,砰砰地磕着头,只期望林扈能收回成命,不要夺了他的爵位,若真的连爵位都没了,那他们章家就算有章辛,也逃不过没落的下场。 林扈淡淡地看着地上的章宴,道:“你敢质疑朕的命令?” 被林扈盯着,章宴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不敢!宴儿不敢!” 章辛明白林扈早就不是她可以操控的儿子,为了章家她不得不放软了语气,道:“皇帝,此事宴儿确实有错,哀家让他去跟太子赔礼,都是一家人,事情说开了就好,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君无戏言。”林扈抬眼看了过去,冷漠地说道:“母后以后便呆在慈安宫,吃斋念佛,修身养性,若无大事,便不要出来了。” 章辛一怔,苍老的眼睛闪过慌乱,道:“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送母后回宫。”林扈并没有回答章辛,他清楚她听得懂。 “皇帝,你又想囚禁哀家?” 广恩寺一游,让养尊处优的章辛吃足了苦头,她不想再去过那样的日子。 “母后放心,只要您不出慈安宫,您的吃穿用度照常,一分都不会少。” “皇帝,哀家是你生母,你却违背人伦,几次将哀家囚禁,就不怕传出去,遭天下耻笑吗?” “母后的身份,朕一清二楚,但母后并不自知。您嫁进皇家,就是皇家的人,而你却时时处处帮着章家打压父皇,让父皇成了傀儡,以至于父皇不到四十岁,便郁郁而终。” 章辛狡辩道:“你父皇是病逝,与哀家何干?”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林扈已然失去了耐心,道:“余庆拟旨,章宴冒犯太子,废除其永康侯之爵位,贬为庶民,钦此。” 余庆领命道:“是,皇上。” 章辛颤抖着双手指着林扈,道:“皇帝,你……” 林扈再次打断章辛的话,道:“送太后回宫,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出慈安宫。” “是,皇上。” “皇帝!”章辛这句喊的咬牙切齿。 广信走到章辛身边,躬身说道:“太后请。” 章辛没理会广信,直直地看着林扈。林扈与她对视,让她看清眼底的认真。 过了许久,章辛方才移开目光,转身离开御书房,她清楚林扈不会改变主意,若是再闹下去,只能让自己更加难堪。 章宴见她要离开,慌忙抓住了她的衣服,道:“太后,您不能走,您帮帮宴儿,章家、章家不能没了爵位……” 林扈冷冷地看着,道:“你是要脑袋,还是要爵位?” 章宴身子一僵,缓缓地松开章宴的衣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章辛看看章宴,又看向林扈,转身走出御书房,正碰到行刑的锦衣卫过来回报,她顿住脚步,站在殿门前,听着里面的禀告。 “皇上,崔嬷嬷受不住刑,已气绝身亡。” 听到这个消息,章辛踉跄了两步,靠在了门框上。 旁边的侍女连忙上前,道:“太后,您保重!” 章辛看着趴在长凳上一动不动的崔嬷嬷,心中愤怒异常,扬手就给了侍女一巴掌,道:“一个个都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章辛这完全是迁怒,话也是说给林扈听的,她虽贵为太后,却也只能享受荣华富贵,完全没了权势,就好似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只能依附主人活着。 “太后息怒,奴婢知罪!” 虽然被打得冤枉,可侍女半句怨言不敢有,连忙跪在请罪。 章辛转头看了看林扈,低头走出御书房,不敢再看崔嬷嬷一眼,侍女们见状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侍候在章辛身边。 林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章宴,道:“拖出去。” 林扈的命令一下,门口进来两名锦衣卫,一左一右架起章宴,拖着就走了出去。 “宣杨潇来见朕。” “是,皇上。” 当林西得到消息时,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林扈竟然做的这么绝,不禁对章辛有一丢丢的同情,这妈做的也太失败了。 晚上,林西洗完澡正靠在床头看书,年过去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即便这书枯燥乏味,他也能读得下去,毕竟这里除了看书,也找不到其他娱乐方式。 ‘啪’的一声轻响,什么东西砸在了被子上,林西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一眼便看到了锦被上的油纸包。年前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林西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他、他回来了?不是吧,这都过去年了,难道他还没死心?” 年的时间,他已从之前的一米五,变成了现在的一米七五,身子也不似之前瘦弱,身体比例堪称完美,再加上称得上完美的外貌,妥妥的小鲜肉一枚,林西对此十分满意。 可之前有多满意,现在就有多忐忑,林西十分后悔当初的决定,他干嘛要支持出兵,而且还举荐焦战当主帅,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忍不住在心里哀嚎:“林西啊林西,你真是昏了头了。” 林西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依旧低头看书。 “啪。” 又一个油纸包扔了进来,就落在林西手边,这下想装看不见都不行了。 “来人。”林西忍无可忍扬声喊道。 春喜闻声走了进来,道:“主子有何吩咐。” “杨指挥使今日可当值?”林西准备搬救兵,杨潇是最佳人选。 “回主子,指挥使今日当值。”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道:“让人把他叫来,我有事吩咐。” “是,主子。”春喜转身走了出去。 林西将床上的油纸包扔进垃圾桶,从头到尾都未曾打开过,心想:“我已经做的这么明显了,这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林西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好一会儿才翻上一页,可翻页过去,看得什么完全没记住,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好似班主任在教室后窗盯着一样。 “走了吗?应该走了吧。” “我都叫人了,他再不走,就不怕我派人抓他?” “他那么骄傲一个人,应该不会厚脸皮地赖在这儿吧。” 林西正胡思乱想,春喜躬身走了进来,道:“主子,杨指挥使到了。” “请他进来。” 春喜应声,转身去通传,紧接着杨潇便走了进来。 “属下参见殿下。” “表哥无须多礼。” 杨潇直起身,笑着问道:“殿下今日可是又想吃什么?” 自从林西知道蟹黄包的价格后,原本想每晚都吃宵夜的他,改成了隔几日吃一次,充当外卖员的就是杨潇,他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可以随时出入皇宫,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所以杨潇才会这么问。 “今日太晚了,明日表哥不当值,就后日吧,给我买一份椒麻鸡,在买一份黄桃果霸。”林西用实际行动告诉焦战,自己现在有专属外卖员了,就不劳驾他了,所以该干嘛干嘛去,别再缠着他了。 “椒麻鸡,黄桃果霸。”杨潇重复了一遍,道:“好,属下记下了。” 第50章 第50章 三年的时间,林西不仅和花海棠合伙开了调香馆,还开了奶茶店,这可是废了他好大功夫才研制出来的古代版奶茶,好在书中的社会背景虽然是古代,常见的水果基本都有,虽然制作起来有些麻烦,但纯手工真材实料又无添加剂的奶茶,比现代那些用香精堆起来的好喝太多,一经上市火爆整个京都,每天天不亮就开始排队买奶茶,那场面堪称壮观。 还有调香馆的生意也十分火爆,主要林西和花海棠花了一年的时间,研制出不少化妆品,主要是彩妆和香水,深受京都贵妇的喜爱,商品一经上市,根本不用宣传,基本当天就售空。 奶茶店和调香馆的火爆,让很多人眼红,只是一查幕后老板竟然是太子,纷纷打消了打压的念头,笑话,这要真触了林西霉头,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别说赚钱,他们的脑袋都得搬家。 不能打压,那就模仿,只是制作奶茶的人都是经林西严格培训,且都是宫中的太监,他们甚至林西的地位,不敢动其他心思,所以配方以及制作方式都是机密,就算他们学了个形式,也调不好味道,所以根本模仿不来,久而久之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两家店让林西赚的盆满钵满,每年的收入能达到上百万两,简直惊掉了林扈的下巴,对林西的喜爱又上一层楼,心中也更加得意,果然龙生龙凤生凤,他生的儿子就是优秀,没人比得上。 林西趁机在邻近的大城市开了几家分店,生意同样很红火,他现在切切实实的日进斗金。 “好。” 林西为了留下杨潇,随口找了个话题,道:“表哥,今日父皇召你过去,是为章家的事吗?” 杨潇点点头,却没有多说。 林西知道规矩,再问出口后就后悔了,即便他是太子,也不该打听这种机密之事,要放在平时他一定不会问,只是被焦战搅乱了思绪。 林西主动转移话题道:“表哥与淳王世子可有来往?” “有些来往,淳王世子性情温和,与世无争,人缘极好。” 林西点点头,道:“就今日来说,这位堂兄确实名副其实,而且还十分聪明,怪不得寒月公主会挑选他为和亲对象,这大概也是父皇同意他们和亲的原因。” “殿下为何问起淳王世子?” 林西每每发问,都另有深意,而此番杨潇并未理清他的意思,所以才会这般问。 “不为何,就是午休的时间有些长,一时睡不着,想和表哥聊聊天。”林西随口编了个理由,道:“表哥搬个凳子坐吧,反正殿中也没外人。” 杨潇应声,转身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了林西床边。这三年来,两人时常这般聊天,所以杨潇并未多想。 “表哥,最近京中可有趣事发生?” 杨潇想了想,笑着说道:“要说趣事,还真有一件。” 林西眼睛一亮,一副吃瓜的模样,道:“哦?说来听听。” “最近京中最热闹的,莫过于焦国公府。” 林西听得一怔,随即问道:“不会是上门提亲的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确实如此,焦都督今年已二十有五,却未曾婚配,其婚事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府中有适龄女子的人家,皆向老国公递去了橄榄枝,其中不乏各位亲王,据说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林西面色平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些人注定无功而返,焦战身体不行,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妻,要送也该送男丁…… 想到这儿,林西怔了怔,随即摇摇头,甩出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杨潇见状不解地问道:“殿下摇头是何意?” 林西回神,笑着说道:“这些人注定无功而返,焦战的婚事,老国公做不了主。” “殿下的意思是皇上有意给焦都督指婚?” “这很奇怪?”林西并未回答杨潇,而是反问道。 杨潇想了想,道:“还是殿下看得透彻。” “越是受宠,越是身不由己,这就是拥有权势要付出的代价。” 说到这儿,林西不禁回想了一下剧情,原剧中林扈确实给焦战指过婚,只是被焦战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嘛,就是实话实说。林扈还为此专门给焦战请了太医,验明正身后,心中对焦战更加信任,这也是林扈放心将林西交给他的原因。只可惜啊,向来思虑周全的林扈忘了龙阳之好这码事。 “说起来殿下马上也要十六了,再过两年便要行冠礼,到时殿下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父皇承诺过,我的婚事自己做主,所以我不急。倒是表哥,今年也二十有三了,是时候成家立室了,可有心仪的姑娘?”林西一脸八卦地看着杨潇。 杨潇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属下的婚事也是身不由己,就算有心仪之人又能如何。” 林西点点头,道:“锦衣卫是天子近卫,表哥又是锦衣卫最高指挥官,婚事确实不能自主。不过我很好奇,能让表哥看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这事原剧中可没提,只说了甄娴的感情坎坷,杨潇只是陪衬。 向来雷厉风行的杨潇竟然被问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林西看得一乐,忍不住调侃道:“表哥这是害羞了?” “时辰不早了,殿下早点歇息,属下告退。” 看着杨潇狼狈逃走的模样,林西乐不可支,没想到杨潇竟然如此纯情,连对方的名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林西将书放到桌上,伸了个懒腰,躺好睡觉。在他想来,焦战一定走了,所以他睡得很安心。 半个时辰后,窗子突然被打开,一个人影翻窗而入,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径直走到床前,看着沉睡的林西。 三年的时间,他的变化很大,不止是长高了,面貌也发生了改变,虽然还十分青涩,却已经褪去稚嫩。他双眼紧闭,眼尾微翘,睫毛纤长且浓密,仿佛合上翅膀的黑色蝴蝶。鼻型挺拔,鼻头圆润,清清润润地很是可爱。双唇微微张着,呈淡粉色,唇形很美,是他见过最美的。这样的相貌无可挑剔,便是苍白的脸色,也不损分毫,还增添了几分羸弱之美,更让人心生怜惜。 焦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未有其他动作,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无声无息地离开。离开前,他看向床前的垃圾桶,将里面的油纸包一并带走。 经历越多,他越喜欢边关的生活,不必趋炎附势,没有勾心斗角,虽然清苦了点,却是他心之所向。他总在想待一切尘埃落定,便久驻边关,或寻一处世外桃源,不再回去。 只是这次回京述职,却轻易改变了他的想法。他回到边关后,林西的脸总会时不时地在脑海出现,尤其是在空闲时,让他忍不住在想,林西的药瘾怎么样了,是否还那般难捱,现在又在做什么。久而久之,这好似成了习惯,而思念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强烈,以前感觉自在的边关生活变得难熬。就这样熬了三年多,他终于熬不下去了,于是他改变了计划,向朝廷上书请战,他早点结束相思,回去找他。 让他欣喜的是,林西支持了他的想法,还举荐他作为此次出征的主帅,他忍不住多想,林西是否也在思念他。 这种猜想让他兴奋,支撑着他快速结束了战斗,在他焦急的等待中,终于如愿地接到了召他回京的圣旨,而他也在当日快马加鞭赶回京都。 回到国公府已到了晚上,他顾不得休息,换了身衣服,便来到了宫中,还带了他上次只吃了一只的蟹黄包。他只想看看林西,以解相思之苦,只是他好像并不想见他。 看着他将油纸包扔进垃圾桶,看着他和杨潇闲聊,笑着叫他表哥,焦战的心一阵揪痛,很想冲下去问问他,为何要这么做?三年前他们一起查狼妖案,他给他送宵夜,帮他熬过一夜又一夜;而他不顾众臣反对支持他出兵,甚至举荐他为主帅,他们分明很是默契。为何现下他回来了,他却不想见他? “难道他也在利用我?”回到国公府,焦战辗转难眠。 第二天清早,焦战换上常服,随着焦廉一起去上朝,林扈对其大加赞赏,一众文武纷纷附和,包括当初主和且质疑他的大臣。焦战谦逊地一一回礼,没有丝毫桀骜之色。 下朝后,他来到东宫递了帖子,却被退了回来,理由是昨日受了惊吓,身体不适不宜见客。焦战垂下眼帘,昨晚他就在寝殿内,虽然林西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不错,哪有不适,说这些不过是不想见他。 回到府中,焦廉将他叫进房中,问他去了何处,他没有隐瞒,直说去了东宫,却引来一顿训斥。 “你如今是一品武将,更要谨言慎行,怎能刚回京都,便去拜见太子。太子不见你,是明智之举,避免那些别有居心者,在皇上面前进谗,言你结交太子,图谋不轨。” 焦战一怔,抬头看向焦廉,道:“太子不见我,是因此故?” 焦廉叹了口气,道:“战儿,太子年纪虽小,却思虑周全,比你强得多。祖父知晓太子与你有知遇之恩,你想报答,但不急在一时,以后的日子还长,一切皆可从长计议。” 焦战深吸一口气,一扫心中郁气,道:“祖父所言极是,孙儿记下了。” 春和殿内,林西看向春寿,问道:“焦都督走了?” “回殿下,走了。” “可有说什么?” “回殿下,没有。” 林西眉头微皱,小声说道:“这么轻易就走了?” 身边的春喜听到了他的话,“殿下,这有何不妥吗?” “没有。”林西摇摇头,道:“午膳可备好了?” “奴才这就让人去厨房问问。” “太子皇兄,路儿来了。”人还未到,声音便传了进来。 林西看了过去,只见林路兴匆匆地跑了过来,他无奈地说道:“路儿慢点,别摔了。” 这三年林西和林路的关系最好,走得也最近,林路只要没事,就往林西这里跑。相处下来,林西发现林路特别聪明,而且动手能力超强,便和他一起研究了很多东西。比如盛放奶茶的杯子和吸管,还有装彩妆的各种瓶瓶罐罐,基本都是他们俩鼓捣出来的,然后再按照他们制作的样品批量生产。 “皇兄,你看路儿做了什么。” 林西看向林路手里的东西,不由眼睛一亮,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七彩的光,道:“路儿,你成功了?” 在几个月前,在林路问他要鼓捣点什么的时候,林西便想到了玻璃,玻璃的用处很广,有了玻璃不止可以用在奶茶店,还能用在调香馆,甚至能因此大赚一笔。做了决定后,两人便开始试制,一个多月后,林西没了耐心,便放弃了,没想到竟然被林路给做成了。 林路将手里的一小块玻璃递给林西,笑眯眯地说道:“路儿没辜负皇兄的期望。” 打量着手里的玻璃,林西忍不住兴奋,伸手摸摸林路的脑袋,道:“路儿真棒!” “嘿嘿,都是皇兄教得好。” 想到玻璃做的各种物品,上市后带来的经济效益,林西仿佛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而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聚财童子。 “路儿真是个天才,皇兄为你骄傲!” 林路被夸得红了脸,道:“嘿嘿,都是皇兄教得好。” “路儿可曾用过午膳?” “还没,路儿做好,就跑了过来,还未来得及。” “那就留下陪我一起用膳。” “谢皇兄。” 两人吃完饭,就一起研究着做一只简易的玻璃杯,一直鼓捣到天黑,也只做好了模具,留林路一起用了晚膳,便让人送他回去,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出来的,得一步一步来。 林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在春喜的服侍下擦干头发,便靠坐在床上看书。上书房每月都有两天假期,所以林西才有时间去逛街和做手工,不过功课该温习的,还是得温习。 看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林西突然听到窗前有动静,便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人影倒映在窗户上,随即一闪而过。 林西眉头皱紧,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焦战的脸,可这与他的习惯不同,今日并未扔油纸包进来。林西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油纸包扔进来,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下床去看看。 他来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当看到窗台上的油纸包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犹豫了一瞬,还是把油纸包拿了进来。 林西走到桌前,将油纸包打开,里面是昨天他和杨潇说的椒麻鸡和黄桃果霸,另外还有一张字条。 林西打开字条看了看,上写着:“一别经年,好久不见。” 看着面前的食物,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吃,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明知他对自己有所企图,如果还暧昧不清的话,那岂不是和林玖一样是渣男? 想到这儿,林西将食物往一边推了推,提笔写了张字条,待墨干了后,重新将东西包好,放到了窗台上。 林西的一举一动皆在焦战的注视下,看着他将食物拿进去,他满心欢喜,却不曾想他动也未动,便又拿了出来。 焦战跳下屋檐,将油纸包拿了起来,看看紧闭的窗子,纵身一跃,消失在原地。一路飞驰,出了皇宫,回到他的房间,将油纸包放在桌上,他坐在那里良久,才伸手打开,取出了里面的字条,上写道:“皇宫乃禁地,都督却来去自如,此举极为不妥,望好自为之。” 焦战怔怔地看着字条,“既如此,那当初为何又默许呢?难道真是人心易变?” 焦战的眼睛在昏黄的烛光中闪烁不定,手中的字条因用力过大,而出现了褶皱,甚至是破损。字条破损的瞬间,焦战瞳孔一缩,突然回了神,手指松了松,将字条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抚平,夹进了书里。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翻开了那本书,将里面的另几张字条翻了出来,那是林西写给他的回信,写的都是想吃的东西,和现在的字条比起来,那时候他的字实在不怎么好看,只是那段回忆却是那么美好,可如今…… 焦战呢喃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林西听到动静,等了一会儿后,便又来到了窗前,打开一看,油纸包消失不见,不禁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有些忐忑,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我写的够委婉吗?” “语气应该不重吧?” “他不会因爱生恨,和原书一样对我动手吧?” 想来想去,林西懊悔不已,早知道林玖这么弱,当初就不该想着拉拢焦战,养虎终成患了吧,人家可是摄政王…… “等等,不是,现在林扈还在,焦战还不是摄政王,我也不再是原来那位,能搬得倒男主,还能对付不了男二?我到底在怕什么?” “人家武功高强,就连戒备森严的皇宫都来去自如,想要杀你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你说你怕什么?” “……” 好吧,林玖虽然是男主,却是靠焦战才能上位,之所以被他这般轻易地搬到,是因为林玖还年幼,也因为自己的捣乱,他没能勾搭上焦战。而自己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竟然帮起了焦战,让他一举从正三品升到了正一品,连跨两级不说,还提前回了京都…… “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夜就在他的胡思乱想中度过,连做梦都是焦战在追他,无论他怎么逃,逃哪里,焦战总会如影随形,最后他恼了,终身一跃跳进了悬崖,然后就睁开了眼睛,从噩梦中醒来。 林西喘息地坐起身,擦擦额角的冷汗,小声嘀咕道:“不行,再这样下去该魔怔了,还是出去散散心吧。” 听到动静的春喜从殿外走了进来,道:“主子,您醒了。” 林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道:“帮我递个条子,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去上书房了。” 春喜顿时紧张了起来,“主子身体不适,可要去请太医?” “不用,我是心病,需要出去散散心,让人打水,我要洗漱。” “心病?”春喜一听反而更紧张了,道:“主子遇到了什么难事,说出来听听,可不能别再心里,您的身子才刚有起色……” 林西听得一阵哭笑不得,打断他的话,道:“我只是觉得闷了,找个借口出去玩玩,你不必担忧。” 听他这么说,春喜这才放了心,道:“好,奴才这就去。” 林西用完早膳,在院子里打了会儿拳,便带着杨潇和春喜出了宫。自从戒掉药瘾,林西就和杨潇学打拳,不为武功盖世,就纯粹为了锻炼身体。他可不想再病病歪歪,三天两头地喝药,已经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上次出宫在醉福楼不得已暴露了身份,引来不少关注,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的脸,这次出宫林西先到了调香馆,让花海棠帮他们稍稍改了容貌,以及身上的装扮。当然,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跟来的锦衣卫没带标志性的绣春刀。 出了调香馆的门,春喜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主子,我们今日去哪儿?” 林西抬头看向天空,碧蓝的天空只有少许白云点缀,道:“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去爬山。” 春喜担忧地皱起了眉,“爬山?主子的身子受得住吗?” 林西不以为意,“放心,我们爬到哪儿算哪儿,量力而为便是。” “那好吧。” “去之前先去买点吃的,带着到山上去野餐,一边享受美食,一边欣赏风景,岂不美哉。” 上次野餐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十二岁那年吧,只是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林西忍不住回想着。 春喜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听主子的。” 林西拿起折扇点了点春喜的脑袋,道:“注意称呼。” 春喜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脑袋,“主子,若是让皇上知道奴才如此没规矩,奴才可担当不起。” “行行行,那就叫主子吧,反正我们现在也改了容貌,若不是遇到熟识的人,应该没人能认得出。” “等等。”花海棠从调香馆里出来,笑着说道:“如此好事,三娘怎能错过。” 林西回头看向花海棠,“三娘也去?” 花海棠在家中排行第三,儿时父母便唤她三娘,花海棠这个名字还是她跟随杜娘子之后改的。花海棠已彻底与常家摆脱关系,不想再被称呼花姨娘,于是熟识的人都唤她三娘。 “整日在这馆里忙活,难得有歇息的时候,今日主子出去游玩,奴家也想凑凑热闹,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好啊,出去游玩,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林西和花海棠上了马车,让其中一名脸生的锦衣卫去醉福楼买吃的,之后又去奶茶店拿了几杯奶茶,买齐东西后,这才架着马车出了皇城。 来到山脚下,留下一人看守马车,其他人一起顺着山路上山。 今天天气不错,加上温度刚刚好,山上的枫叶红了,有不少人和他们一样,选择秋游。当然,人数肯定没有现代景区多,林西也曾在节假日时,跟着家人一起出去旅游,景色没怎么欣赏,只看到一片人头攒动,与其说看景,不如说看人。 众人悠闲的往上爬,爬几步便歇一歇,等到了中午才爬到了半山腰。 “找个空地,歇会儿,顺便用餐。” 林西发了话,跟着的锦衣卫便四下散开去寻找空地。 等了一会儿,一名锦衣卫匆匆走了过来,道:“主子,奴才方才去寻找空地,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林西怔了怔,随即说道:“派一个人去报官,其他人随我过去看看。” 杨潇连忙阻止,道:“主子,未免出现意外,还是不要过去了。” 林西知道杨潇在担心什么,安抚地说道:“我来爬山是临时决定,没人能提前预知,况且我们都乔装改扮过,不会有事的。走吧,人命关天,不能怠慢。” 不给杨潇阻拦的机会,林西直接走了出去。 花海棠见状笑了笑,道:“指挥使跟随主子的日子也不短了,还不了解主子的性子,看似温温和和,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就算你拦,也拦不住,还是快点跟上吧。” 杨潇无奈地叹了口气,三两步跟了上去。 花海棠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这三年是她活得最自在的三年,每日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过得既充实又快活。她清楚这都是因为林西,也打心眼里把林西当成了主子。她和汪桥配合,竭尽全力调养林西的身子,让他尽快恢复,做个正常人。 在锦衣卫的带领下,林西等人来到一处山坳,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死尸。 林西扶着四周的树,慢慢地走下土坡,来到尸体近前,随即抬头看向跟过来的众人,道:“你们下来时小心点,莫要破坏周围的痕迹。” “是,主子。” 林西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死者是个男人,看模样大约三十多岁,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光着脚,没有穿鞋袜,腹部被刺伤,伤口很深,白色中衣被染红,且变成了暗红色。 林西简略地检查完尸体,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有不少人围了过来,不禁皱紧了眉头,道:“别让他们靠近,以免破坏现场。” “是,主子。” 锦衣卫领命而去,驱赶着过来看热闹的人,大多数人都止住了脚步,却也有不买账的。 “你们谁啊,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是啊是啊,该不会是这人是你们杀的吧。” 锦衣卫一听顿时沉下了脸,呵斥道:“官府办差,再敢胡言乱语,绝不轻饶!” “官府办差?”一名书生打扮的男人提出了质疑,“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为何没穿公服?” 锦衣卫对视一眼,答道:“今日不当差,故而未穿公服。” 那书生似是看出了锦衣卫的不对劲儿,接着问道:“那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不穿公服,也该有令牌在身吧。” 他们一旦暴露身份,林西的身份也就有暴露的可能,万一人群中有刺客,让林西有个好歹,他们这群人都得死,这风险谁也不敢担。 “这个你们无需多问,赶紧离开!” “我看你们就是冒充的!”书生得理不饶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不让我们靠近,就是想毁尸灭迹!大家都过来看看,人命关天,可不能让他们得逞。” 人群中又走出一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走到锦衣卫近前,拱手道:“我乃刑部员外郎尚庆之子尚奇,不知几位是哪个衙门的官差,可否将令牌交于在下一观?” 锦衣卫见众人虎视眈眈,转头看向杨潇。 说来也巧,这个尚庆就是补的胡高的缺,也就是狼妖案时,与仵作一起进宫,被林西强制留在东宫的刑部员外郎。杨潇曾奉命调查过他,所以看着尚奇有几分眼熟。 他缓步走了过去,淡淡地说道:“劳烦公子移步。” 尚奇点点头,跟着杨潇走向一边,看到了杨潇亮出的身份牌。 尚奇神色一惊,刚想说话,便被杨潇拦住,道:“本官有要务在身,公子切不可声张。” 尚奇忙不迭地点头,道:“草民明白,不耽误大人公干。” 尚奇行礼后,回到原处,道:“这位大人确实是官差,我已看过他的令牌,大家听大人调遣便可。” 方才的书生脸色有些不好看,道:“令牌在哪儿,我们又没看见,万一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那我们岂不是受了蒙蔽。” 杨潇闻言皱紧了眉头,看向书生的眼神微冷,抬脚走了过去,刚想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呼和声。 “闪开!闪开!官差办案!” 杨潇抬眼看去,只见一队身穿公服地官差出现在不远处,气势汹汹,粗鲁地将围在四周的百姓推开,朝着杨潇等人走了过来。 “你们什么人?命案现场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离开,否则便以妨碍办差为由,抓你们进大牢!” 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腰间挎着刀,看向杨潇的眼神十分不善。 杨潇上下打量着众人,道:“你们是刑部的差役?” 霍刚一愣,随即说道:“既知晓,便赶紧离开,别妨碍我们办差。” “止步!”杨潇见他们要闯进来,出声拦住了众人。 霍刚脸色一寒,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阻碍官差办案,不会是与这起命案有关吧?” “官爷,这些人自称是衙门的差役,草民看他们就是冒充的,说不准这人就是他们杀的。”挑事的书生再次出声。 这么大的动静,林西不可能听不到,但他并未多言,他相信杨潇能够办好,只将注意力放在尸体和命案现场。他放眼看去,在不远处的斜坡上,发现了地面被踩踏的痕迹,他抬脚走了过去,找到几枚清晰的脚印,以及挂在枯枝上的布条。 见林西走开,春喜连忙跟上,随之跟来的还有花海棠。 春喜好奇地问道:“主子,这几个脚印可是凶手的?” 林西点点头,道:“十有八九。” “上山的人那么多,说不定是谁留下的。主子为何这般肯定?”花海棠也来了兴致,提出了疑问。 林西指了指地上的痕迹,道:“你们看这几枚脚印,再看看自己留下的脚印,一对比就明白了。” 春喜看看自己的脚印,又看看那几枚脚印,挠了挠脑袋,道:“主子,奴才愚钝,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解释道:“这几枚脚印的痕迹很深,说明这人扛着重物,也就是扛着那具男尸,这总明白了吧。” 春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花海棠出声说道:“主子的意思是这人并非在此处被杀,而是被遗尸在这里。” 林西点点头,道:“没错,还是三娘精明。” 花海棠笑了笑,“那殿下为何如此断定?” “看他身上的衣服,只穿着中衣,连鞋子都没穿,试问谁会这副模样出现在山里。” “有可能是劫财,凶手将他的衣物一并劫走,也不无可能。” “鞋子还好说,那袜子呢,有谁打劫还脱袜子的。况且,方才三娘也曾看过尸体,致命伤是腹部的刀伤,看中衣上的血污,便知定是流了很多血,而现场几乎没有血迹。这不符合常理,所以我怀疑这不是行凶现场,只是抛尸到此处。” 花海棠再次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主子观察的果然仔细。” “这是常识,但凡有经验的差役都能看得出。”林西笑了笑,接着说道:“看这里的痕迹,凶手应该是不慎摔倒,滚了下去,弄伤了脚,所以这回去的脚印才会一个深一个浅。” “还真是。仅凭这些痕迹,便能找到这么多线索,主子也太厉害了!” “少拍马屁。”林西无奈地笑了笑,将树枝上挂着的布条小心地摘了下来。 “住手!现场的物证,岂是你们能拿的?” 远处传来呼和声,林西转头看了过去,只见那霍刚拿手指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凶恶,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欺压百姓惯了。 林西无视他,仔细看了看布条,道:“这布料……” 花海棠接话道:“是丝绸。” “看来这个凶手的家境不错,连丝绸做的衣服都有。” “死者那件中衣也是丝绸所制,想来不是官宦,就是富商。” 林西点点头,道:“我看他手指指尖有厚厚的茧子,应是拨弄算盘所致,十有八九是个富商。” 霍刚见林西无视自己,心中恼怒异常,竟抽出兵刃。 杨潇将令牌拿出,亮在他的眼前,冷声说道:“锦衣卫办差,你敢动手,想死?” 霍刚一看令牌,顿时变了脸色,道:“大人恕罪,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锦衣卫再次办差,实在该死!还请大人大量,饶下官一命。” 杨潇收起令牌,看向人群中想要离开的书生,道:“把他抓起来!” “是。” 杨潇身边锦衣卫早就看书生不顺眼了,得了命令便窜了出去,三下五除二,便将书生按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救命啊,杀人了,锦衣卫杀人啦!”书生奋力挣扎,扯着嗓子喊着。 杨潇看看骚动的人群,眼神冷了下来,道:“让他闭嘴!” 两名锦衣卫拿出绳子将其五花大绑,又脱掉他的袜子塞进了嘴里,耳边顿时清净了下来。 霍刚小心翼翼地陪笑道:“大人,这命案本该我们刑部接手,您看……” 林西走了过来,上下打量霍刚,道:“你是接到谁的报案?” 霍刚也在打量林西,道:“这位是……” 杨潇横眉冷对,“他问你便答,少废话!” 霍刚畏惧锦衣卫的恶名,虽有不情愿,却也答道:“回大人,是一名猎户,他进山打猎时,发现了尸体,便到府衙报了案。” “那猎户人呢?把他叫来,我有话要问。” “人……”霍刚往后面的人群看了看,道:“咦,人呢,刚刚还在这儿,你们可有看到他去哪儿了?” 身后的差役们面面相觑,无人回话。 其中一名瘦高的差役见无人回话,出声说道:“大人,那猎户不会是见锦衣卫抓人,被吓跑了吧。” 霍刚眉头一皱,训斥道:“放肆!怎么说话呢!” 差役连忙告罪,“大人息怒,小的说错话,几位大人莫怪。” 林西淡淡地看了看那名差役,道:“你们来的正好,把尸体抬回衙门吧。” 霍刚一愣,随即说道:“大人,下官还未勘察现场,此时回去是否有些不妥?” “确有不妥。那你们勘察吧,我们在这儿等着。” 霍刚眼神闪了闪,陪笑道:“几位大人这是何意?” “既然碰上,便是有缘,正好看看刑部之人如何查案。” 林西这话说的,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让在坊间耀武扬威惯了的霍刚极为不适,只是他们是锦衣卫,就算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只能陪笑道:“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待回去我会去找你们上官。” 话说到这份上,霍刚还能说什么,道:“那几位大人稍待。” 第51章 第51章 “去给我拿杯奶茶,有些口渴。” 林西退至一旁,让开通路,看向身旁的春喜。 “是,主子。” 霍刚闻言不禁抽了抽嘴角,回头看了瘦高的差役一眼,抬脚朝着尸体走去。 春喜将奶茶递给林西,道:“主子,奶茶已经凉了。” “不碍事,这大中午的喝点凉的挺好。” 林西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看向被绑成粽子的书生,抬脚走了过去。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书生,随后蹲下身,伸手去抓他的手,看着手上的痕迹,不禁笑了笑。他边喝奶茶,边看向霍刚,将几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咦,这里有块玉佩。” 那个瘦高的男人一弯腰,从一旁的草丛里拿起一块玉佩。 霍刚连忙走了过去,拿在手里看了看,道:“玉佩上有血,这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干得不错。” 瘦高差役连忙怕马匹,“都是头儿教得好。” 林西转头看向杨潇,道:“方才我听你们说话,好似这里有位刑部员外郎的公子,不知是哪位?” 杨潇扫了一眼人群,找到了尚奇,道:“那位穿墨绿色圆领袍的公子名叫尚奇,是刑部员外郎尚庆的公子。” “春喜,去请尚公子过来。” “是,主子。” 春喜朝着尚奇走了过去,在他身边低语了几句,尚奇看了看林西,便随着春喜走了过来。 来到近前,尚奇躬身行礼道:“草民参见两位大人。” “免礼。”林西打量着尚奇,道:“尚公子可是刑部员外郎的公子?” “回大人,草民正是。”尚奇也在偷偷打量林西。 “那尚公子应该见过这几名差役吧。”林西看向坡下的差役。 顺着林西的视线看过去,尚奇点了点头,道:“回大人,他们正是刑部衙门的差役,为首的叫霍刚,任司狱一职。” “司狱……”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他可是与刑部上官有何亲属关系?” 尚奇一愣,随即问道:“大人如何得知?” 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一个小小的司狱,从九品的官,居然敢这般跋扈,若是上面没人,我可不信。” 尚奇犹豫了一瞬,小声说道:“大人猜的没错,他是刑部右侍郎阎良阎大人的妻弟。” “怪不得。”林西恍然地点点头,道:“我见尚公子似乎对他也有几分畏惧,可是他做了让尚公子为难的事?” 尚奇的眼神闪了闪,随即垂下眼帘,道:“没有,多谢大人关心。” 林西一看就知道尚奇没说实话,不过他也没多问,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 尚奇见林西没有再问,而是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刑部差役上,便悄悄退至一旁。 “抬上尸体回去。” “是,头儿。” 霍刚来到林西近前,道:“两位大人,下官已勘察完毕,可以回去了。” “那走吧。” 林西跟着众人一起下山,只是他体弱,速度有些慢,不过那些差役还要抬着尸体,跟他的速度差不多,倒也没有掉队。 待下了山,林西、花海棠、春喜上了马车,其他人则步行跟随左右。霍刚回头看了看心里有些打鼓,刚才他看过杨潇的令牌,知道他的身份,原以为他是众人中身份最高的,花海棠和林西是他的家眷,可如今看来好似又不像。 官场上的人都清楚,杨潇除了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外,还是林西的侍卫统领,未免身份暴露,他拿了肖虎的令牌,所以在霍刚看来,他的身份是锦衣卫千户。 马车很快进了城门,缓缓走在街道上,迎面走来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的人面冠如玉,英气逼人,只是浑身散发着闲人勿进的气息,让人只能远观,而不敢近前。此人正是刚刚下朝的焦战。 杨潇看到是他,眼神闪了闪,若无其事地错开目光。 马车从身边驶过,焦战似是发现了什么,勒住马头停了下来,转身回看马车的方向,随即翻身下马,将马匹交于随侍,迈步跟了上去。 马车来到刑部衙门前,林西在春喜的服侍下跳了下来,见衙门口闹哄哄的,围着许多人,他好奇地走了过去,探头往里看去,只见里面跪着一男一女,两人衣衫不整,形容十分狼狈。 耳边传来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声。 “哎呀,居然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就该浸猪笼!” “是啊是啊,这样的婆娘就不该活在世上。” …… 林西看看前面的老丈,轻轻拉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小声问道:“老丈,这里发生了何事?” 老丈打量了打量他,答道:“这女子是绸缎庄张掌柜的正妻,这男子是她的奸夫,两人在苟且时被二掌柜捉奸,便绑来了衙门。” “通奸?”林西再度看向地上跪着的男女,道:“他们认罪了?” “大人不在,还没审呢。二掌柜说男人已经认了罪,可女子死活不认,说是被冤枉的。唉,真是世风日下,竟干出这等事。” 虽然林西经过了乔装改扮,但焦战还是在看他的第一眼时,便认出了他的身份,站在街对面静静地注视着他。 就在这时,差役抬着尸体来到衙门口,霍刚大声呼和道:“闪开!别挡路,不要妨碍公务!” 众人纷纷回头,见差役抬了具尸体,慌忙向一边躲去,唯恐沾染上晦气。林西自然也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差役将尸体搬进衙门。 恍惚间,林西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可当他再次看过去时,那里已没了那人的踪影,他微微皱眉,心里泛起了嘀咕,“不是吧,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晚上缠着我就算了,这好不容易出趟门,也能遇上?” 林西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走进院子的差役,只见他们路过跪着的男女时,那个瘦高的差役脚下一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栽,抬着的担架脱手,担架上的尸体摔了出去。 “大哥!” 就在众人被这一幕惊住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站在男女身旁的中年人,朝着尸体跑了过去,脸上满是悲痛之色,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霍刚似是回了神,走到男人身边,问道:“你认识他?” 男人呆呆地看了一眼霍刚,眼睛慢慢恢复清明,转身朝着跪着的女人走了过去,一巴掌甩在她脸上,道:“贱人,你不仅与人通奸,还害死我大哥,今日我便杀了你,为大哥报仇!” 女子被打得脑袋歪向一边,满是泪痕的脸上瞬间多了五个清晰的指印,想要说话,却被布堵住了嘴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见男人扼住了女子的喉咙,林西转头看了一眼杨潇,杨潇会意,三两步上前,攥住男子的手腕甩向一边。 男子踉跄了两步,才算稳住身形,愤怒地看向杨潇,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多管闲事?” “锦衣卫。”杨潇将令牌置于男子面前,冷声说道:“国有国法,怎容你滥用私刑。” 男子的眼底闪过慌张之色,道:“大人,这贱人不仅与人私通,还杀了我大哥,草民实在气愤,所以才动了手,还请大人恕罪。” 杨潇淡淡地扫了一眼女子,道:“你怎知是她杀了你大哥,有何证据?” “昨日大哥与草民说好,晚上会去我的住处对账,顺便喝几杯。可草民等到半夜也没等到大哥,以为是大哥临时有事,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晚上草民做了个噩梦,梦中大哥满身是血,说他死得冤。草民被吓醒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便急匆匆赶到到大哥府上,然后就发现这个贱人竟然和男人私通。定是大哥发现了他们的奸情,被他们杀人灭口。” 林西出声说道:“也就是说你并未亲眼看到他们杀人,是吗?” “这位是……”男子打量着林西。 杨潇微微皱眉,道:“回答他的问题。” “是,大人。”男子连忙应声,看向林西道:“草民虽未亲眼看到,但一想便知定是他们所为。” “一想便知?”林西脸色冷了下来,道:“若人人都像你这般,那置林国律法于何地?” 男子见状慌忙跪倒在地,道:“大人,草民是激愤之下一时妄言,还请大人恕罪。” 焦战看着林西,和三年前的他相比,依旧冷静睿智,只是多了几分威严,这是久居上位的人,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息,便是他的容貌被脂粉遮盖,也能轻易成为焦点。 “谁啊,在大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林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中年大叔出现在眼帘,他穿着常服,一看便知是刑部官员,不过具体是哪一个,林西还真认不得。 林西不认得,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杨潇认得,靠近林西低声说道:“这是刑部右侍郎阎良。” 林西转头看向霍刚,目光正巧与他对上。他淡淡地与他对视,眼底平静如水,不带丝毫情绪。 霍刚却很快移开了目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阎良来到大堂门口,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道:“何人击鼓鸣冤?” 男子调转方向,朝着阎良跪拜,道:“回大人,是小民击鼓鸣冤。” 阎良看向霍刚,道:“这院中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清早下官接到报案,说五华山上有人被害,下官便带着人前往查看,发现了这具尸体,便将其带回衙门。不曾想这死者,竟是他的兄长。”霍刚边说边朝报案的男子看了看。 “这么巧?”阎良看似有些惊讶。 “这只能说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阎良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便将人一并带进来吧。” “是,大人。” 阎良转身进了大堂,霍刚挥挥手,让人将尸体抬了进去,那跪在地上的男女,也在差役的推搡下进了大堂。 林西看了看杨潇,笑着说道:“看模样这位阎大人是刚刚下朝,有一点我十分不解,刑部衙门那么多官员,为何偏偏等阎大人下朝后审理?” 能上朝的都是朝廷高级官员,至少是五品以上,而刑部侍郎是三品大员,之下还有许多官员,可听围观人说这男女被抓来好一会儿,却无人问津,只等到阎良下朝才审理,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杨潇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主子的意思是这案子有不妥。” 林西笑了笑,道:“是否不妥,进去瞧瞧便知。” 杨潇点点头,跟着林西一起进了大堂。 阎良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道:“你们两个是……” 杨潇掏出令牌,道:“阎大人不认得我?” 阎良愣了愣,仔细打量着杨潇,随即说道:“你……” 杨潇打断阎良的话,道:“正是肖虎,阎大人记性真好。” 阎良眉头微微皱了皱,仔细瞧着杨潇,确定他的身份后,慌忙看向林西,在仔细辨认后,不禁变了脸色,刚要说话,就听林西说道:“阎大人好久不见。今日得闲,我与肖大人去五华山游玩,没想到竟遇到了命案,便跟着回来瞧瞧,阎大人不介意吧。” “不介意,自然不介意。”阎良明白林西是不想暴露身份,慌忙说道:“来人,给两位大人搬把椅子来。” “是。” 由两名差役搬来了两把椅子,分别放在了杨潇和林西身边。林西坐在了上首,杨潇坐在了下首。 霍刚看出其中关窍,低垂的眼神晦暗不明。 焦战从角落里走了过来,躲在了大堂外的人群中,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林西发现他。 待林西坐下,阎良摸了摸惊堂木,拿起来轻轻拍了下,底下这位身子孱弱,万一惊吓到有个好歹,他可承担不起。 “堂下何人,因何击鼓?” 男子答道:“草民张大贵,是城东富贵绸缎庄的二掌柜。击鼓是为状告张李氏与人通奸,谋害草民大哥。” “张李氏何在?” 张李氏‘呜呜’叫了两声。 “来人,松绑。” 阎良话音落下,便有差役上前,解开了两人身上的绳索。 张李氏一得自由,连忙喊冤道:“大人,民妇冤枉,冤枉啊!” 张大贵打断张李氏的话,道:“你哪里冤枉,那么多人看着,你和这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真是不知廉耻!” 张李氏哭着说道:“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做对不起老爷的事,更没有杀害老爷!” 见林西微微蹙眉,阎良连忙拍了拍惊堂木,道:“肃静!”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阎良看向张大贵,道:“你说张李氏杀害你兄长,可有证据?” “回大人,草民捉奸时,并不知兄长遇害,故而并未搜查房屋,大人不妨派人到张府查一查,一定会有发现。”张大贵说的信誓旦旦。 阎良看向霍刚,道:“你带人去瞧瞧。” “是,大人。”霍刚领命,叫了两个人,转身离开了大堂。 林西看向杨潇,无声地说了句‘跟着’。 杨潇点点头,看向门口的锦衣卫,锦衣卫会意,转身跟了上去。 两人的默契被焦战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曾几何时他们也有这样的默契。 同样关注他们的,还有公堂上坐着的阎良,有些不明白林西为何对这起案子这么感兴趣。 “若阎大人不介意,不妨让我来问一问。” 林西突然发了话,阎良连忙应声,道:“自然,公子请问。” 林西看向张李氏,道:“张李氏,堂上的尸体你可认得?” 张李氏看了过去,哭着点点头,道:“回公子,民妇认得,他就是民妇的相公张大富。” 林西接着问道:“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何时?” “是在昨日下午,老爷回家了一趟,拿了五百两银子,匆匆忙忙出了门。” “大约什么时辰,他可有说拿银子作甚?” “约莫申时中吧,民妇问过,可老爷走得急,什么没有说。” “那他离开以后,可有再回府?” “民妇每日戌时便已歇息,老爷常有应酬,每每很晚才回来,我们又不在一个院子里,所以民妇不清楚老爷之后的行踪。” “昨晚你戌时回房歇息后,可有发现不妥?” “民妇少觉多梦,每晚歇息前,都会喝一碗安神茶,昨晚也不例外,喝完没多大会儿就睡着了。等民妇醒来,房间里站了许多人,小叔疾言厉色,说民妇与人通奸,可民妇对此一无所知。大人,民妇说的句句属实,民妇愿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谎言,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见林西一直问张李氏,张大贵顿时有些心急,厉声说道:“贱人,你巧言令色,蒙蔽大人,黄六都招了,你竟还想抵赖!” “小叔,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诬陷我,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老爷的事。倒是你,私自挪用绸缎庄的货款,达五千两之多,老爷勒令你在一月内还上,否则就将你赶出富贵绸缎庄。这眼看着就要到一月之期,你还不上钱,所以杀了老爷,然后栽赃嫁祸给我,这样张家的财产就都是你的了。”事关身家性命和名誉,张李氏不得不据理力争。 张大贵闻言怒目而视,道:“胡说!你个贱人!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居然还倒打一耙。就算你再抵赖也没用,你和黄六通奸是那多人亲眼所见,你……” “我问你话了?”林西打断张大贵。 张大贵身子一僵,连忙赔罪道:“公子息怒,草民知罪。” “张嘴二十。”林西淡淡地看着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见堂上差役没人动弹,阎良脸色一变,忙说道:“愣着作甚,还不照做!” 差役们这才上前,牢牢地按住张大贵,左右开弓,‘啪啪啪’就是二十个耳光。打得张大贵耳朵嗡嗡作响,脸很快便肿成了猪头。 差役退下,林西淡淡地开口,“若再有下次,把你舌头□□。” 明明是柔柔弱弱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张大贵就好似被人泼了一桶凉水,从头凉到脚,慌忙摇摇头,不好再吭声。 这招‘下马威’用的好。焦战在心里想着,忍不住勾起嘴角。 林西看向一直跪在旁边不曾吭声的黄六,道:“你叫什么,做什么营生,家住何处?” 黄六垂着头,道:“草民黄六,是张家的奴才,住在西城胡刘巷。” “你和张李氏是什么关系?” 黄六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道:“草民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大人恕罪。” “你所谓的鬼迷心窍是指何事?” 黄六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张李氏,随即又慌张地垂下了头,道:“是……是与夫人通奸。” “你撒谎!”张李氏激动地看着黄六,道:“黄六,我平时待你不薄,去年你孩子生病差点死了,是我给了你十两银子看病,你儿子才能活到现在,如今你竟然恩将仇报!” “夫人,您对奴才的好,奴才铭记在心,但事已至此……夫人你放心,黄泉路上有奴才陪你,绝不让您孤单一人。” “你无耻!”张李氏哭着说道:“公子,他撒谎,民妇从未做过苟且之事,这一切都是他们在冤枉民妇,请大人明鉴!” 林西看向杨潇,低声说了两句。杨潇随即起身,朝着门口走了过来。焦战见状连忙闪身离开,直到杨潇将门口的花海棠叫了进去,才重新站了回去。 花海棠来到近前,笑着说道:“主子,您叫三娘?” 林西看了看堂中的黄六,道:“三娘,劳烦你给他把把脉。” 林西的命令让门口围观的百姓不明所以,小声议论起来。 “哎你说,这不是在审案么,怎么开始看诊了?” “是啊,看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还从未见过在大堂上诊脉的。” “还是让女子看诊,简直是有辱斯文!” …… 焦战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林西这么做的原因。 同样一头雾水的还有花海棠,只是她也没有多问,而是走到黄六身边,道:“手伸出来,我给你瞧瞧。” 黄六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道:“草……草民没病,为何要把脉?” “号脉而已,又不痛不痒,与你身体无害,你为何这般排斥?”见黄六这副反应,花海棠也起了疑心。 黄六慌忙否认,“草……草民没有……” 阎良自然也看出了不妥,手中的惊堂木狠狠拍下,怒斥道:“少废话!公子如何说,你便如何做,再这般推诿,大刑侍候!” 突然的巨响吓了林西一跳,不过对黄六很是管用,乖乖伸出了手。花海棠见状跪坐在地上,认真地为其把脉。 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堂中的张大贵,慌张之色一闪而过。 林西再次靠近杨潇,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杨潇点点头,招手让门外的锦衣卫过来,随后小声说了几句,锦衣卫便领命而去。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花海棠方才收回了手,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面色以及舌苔,甚至按了按他的肚子。 待确定心中的想法后,她站起了身,道:“主子,他患有恶疾,恐命不久矣,且无法人事,所说通奸更是无稽之谈。” 花海棠的话音一落,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若真如这女子所说,那张李氏岂不是被人陷害?” “我就说张夫人为人和善,怎会做出这种事,原来是被人所害!” “哎哎哎,你们说这小公子为何会知道黄六得了恶疾?难道他能未卜先知?” “是啊是啊,是小公子让人给他看诊的,难道小公子早就看出张夫人是被冤枉的?” …… 焦战恍然回神,看向林西的眼神充满探究,想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何总是这样出人意表,却能击中要害。 黄六闻言面色大变,连忙反驳道:“胡说!我没病,你一介女流怎会看诊,你这是胡说八道!” 花海棠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道:“瞧不上女子?难道你不是女子所生?不是女子一手养大?” “我……我……”黄六心虚地说不出话。 林西出声说道:“三娘莫气。若大家不信,那便再请大夫来诊治,正好让大家瞧瞧,女子也可行医,且不吝于男子。” 花海棠闻言心里舒坦了不少,道:“还是主子明理。谁若是怀疑,可请大夫来看诊,便是宫中的太医来了,三娘也不怕。” …… “这女子好大的口气,怕是真有几分本事。” “你们看小公子的装扮,再看阎大人对他的态度,这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能让小公子带在身边的,哪能是凡人。” “是啊是啊,我看这案子今日便能破。” …… 林西看向黄六,道:“你身患恶疾,自知时日无多,为了能给家中弄点钱财,便昧着良心干出恩将仇报的事,诬陷张夫人与你通奸,我说的可对?” “不是,没有,草民……” “你患有恶疾一事,只要看过大夫便瞒不住。”见黄六还想狡辩,林西打断他的话,道:“还有你的家人,你别忘了,除了通奸以外,你还要背负杀人的罪名,你死了可以一了百了,而他们却要背负杀人犯亲属的罪名,一辈子抬不起头,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这样的日子是你想给他们的吗?” 黄六怔怔地看着林西,好半晌没有说话,突然一阵哭喊声传来。 “六儿,你可不能糊涂啊,娘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当家的,夫人对咱们有恩,咱们就算穷死,也不能做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啊!” “爹,呜呜……” 黄六转身看了过去,眼泪顿时涌出眼眶,道:“娘,欢儿……” 第52章 第52章 看着眼前的老母和妻儿,黄六不禁泪流满面,回想林西方才的话,他转身面对张李氏,哭着匍匐在地,道:“夫人,奴才对不住您,奴才有罪!” 张李氏跪坐在地上,放声哭了起来,发泄着心中的委屈和悲痛。 看到这儿,焦战已经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很好奇林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脉络的呢,为何从一开始就好似已成竹在胸?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锦衣卫走了进来,在杨潇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退到了一旁。杨潇收到信息,又传话给林西。 “安静!”林西听后,扬声说道:“待会儿我不问话,谁都不要开口,否则大刑伺候。还有堂外的众人,不要言语,我请你们看出好戏。” 堂外的众人眼睛一亮,霎时间安静了下来,脸上皆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大堂安静下来,林西再次吩咐道:“黄六的家眷退下。” 锦衣卫带着三人离开大堂。 林西看向张大贵,威胁道:“若没有我的问话,你敢开口,我便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若你配合,兴许能少些皮肉之苦。” 鼻青脸肿的张大贵畏惧地垂下头,不敢瞧林西一眼,那明明文文弱弱的人,眼神却冷得让人心里发寒,尤其他还是锦衣卫的人,锦衣卫的凶残,林国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说的并非夸大其词。 不待张大贵回话,门外便传来呼和声,“让开,让开!” 焦战很好奇那名锦衣卫带来的消息,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和这些看热闹的人一样,等着接下来的发展,这让他心情复杂。 人群自觉地让出一个通道,让霍刚等人进了大堂。 堂上坐着的阎良一怔,似是猜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下意识地看向林西,正碰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其中的威胁显而易见。阎良心里一惊,勉强地笑了笑,随即移开了目光。 看着他们的眼神交汇,焦战似乎明白了什么,林西所说的这出好戏的主角,应该就是走进来的这几名差役,且和刑部右侍郎阎良有关。 霍刚来到近前,行礼道:“大人,下官回来了。” 阎良瞥了一眼林西,见他始终看着自己,心里不由一阵苦笑,道:“可有发现?” “回大人,下官在张夫人的卧房内发现血迹,还在其床底找到了带血的刀。”霍刚说着,拿出一把沾血的刀,呈在众人面前。 “呈上来我看看。”林西出声说道。 杨潇起身走了过去,将霍刚手里的刀接了过来,呈到林西面前。 林西仔细看了看,随口说道:“确实与尸体的伤口吻合。” 霍刚见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道:“除此之外,下官还在现场发现了这块玉佩,这玉佩上也沾有血迹,下官询问过张府的下人,这玉佩是张李氏所有。” 杨潇又将玉佩接了过来,呈给林西。 林西接过玉佩看了看,点头说道:“玉佩上确有血迹,且留下一枚清晰的指印。” 林西看向张李氏,问道:“张夫人,这玉佩可是你的随身之物?” 张李氏抬头看了看,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又想到她通奸罪名不成立,那杀人便没了动机,又缓了神色,实话说道:“是民妇的,但这玉佩前两日弄丢了,民妇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别处。” “尸体旁边有你的玉佩,家中又出现血迹和凶器,看来是证据确凿啊,你还有何话要说?” 张李氏愣了愣,不明白为何林西一下子变了脸,随即喊冤道:“冤枉!民妇没有杀人,民妇是冤枉的!求公子明鉴!” “虽然没有人证,但物证确凿,你还在此处喊冤?” 霍刚见状出声说道:“公子,有些犯人就是嘴硬,不用刑,她是不会招的。” 林西闻言看了过去,道:“依你的意思是用刑?万一她是冤枉的,那岂不是屈打成招?” “公子,现在物证确凿,杀人凶手便是张李氏和黄六,便是打死,任谁也不会说什么。”霍刚说的义正词严。 林西转头看向阎良,道:“阎大人以为呢?” 阎良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定是霍刚瞒着他收了张大贵的好处,故意陷害张李氏,谋夺张家的财产。阎良心里直打鼓,不知林西是否怀疑他也参与其中。他现在对霍刚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吃其肉寝其皮,将他碎尸万段。 “我们查案要讲求证据确凿,要让嫌犯心服口服,怎能随意对其用刑。” 现在阎良能做的就是尽量摆脱牵扯,乌纱帽保不保得住另说,先得保住命,这种猪队友早死早好。 霍刚明显一愣,随即说道:“大人,凶器已经找到,也在张李氏房间内发现血迹,还有凶器,证据已然确凿,就算对她用刑,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林西打断霍刚的话,道:“司狱,张李氏为何杀人?” 霍刚微微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道:“张李氏与黄六通奸被张大富发现,故而杀人灭口。” “这样啊。”林西点点头,道:“若张李氏并未与黄六通奸,那这杀人的动机便不存在,张大富的死是否就不是他们所为?” “公子,您这话是何意,请恕下官愚钝,没听懂您的意思。” 林西笑了笑,道:“方才我让人给黄六看诊,发现他患有恶疾,且命不久矣,根本不能与张夫人通奸,故司狱方才所说并不成立。” 霍刚神情一变,下意识地看向地上跪着的众人,才发现张大贵被打成了猪头,畏畏缩缩地跪在一旁,而张李氏眼中也少了之前的惶恐,心中不由一惊。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道:“那为何下官会在张夫人房中找到血迹,以及那把带血的刀,还有那块玉佩,也是差役在尸体旁的草丛内找到?” “这就要问司狱你了。” 林西说话时,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林西,焦战怦然心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再也移不开视线。 霍刚眼睛闪了闪,道:“公子所言,下官甚是不解,为何问下官?” 林西看向门口的锦衣卫,道:“进来告诉司狱大人。” 锦衣卫领命,来到大堂中,道:“方才你去张府调查时,我们一直跟在身后,亲眼看到你们拿着事先准备好的血,泼洒在张夫人的卧房内,还有那把带血的刀,是你拿出,塞进床下。” 锦衣卫的话犹如一颗炸弹,让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 “原来是这样!定然是张大贵收买了司狱,杀了张大富,诬陷张夫人,谋夺张家的财产!” “没错!这两人真是阴毒,若让他们得逞,那张夫人岂不太冤了!” “是啊,不仅陷害张夫人通奸,还栽赃她杀人,真是太狠了!” “司狱可是从九品的官,他这是知法犯法,必须严惩!” ……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霍刚的脸色顿时变了,大声说道:“你们这是栽赃陷害!本官没做过这等事,你们是因之前在五华山,本官多有冲撞,所以怀恨在心,陷害本官!锦衣卫果然阴毒!” 一听‘锦衣卫’三个字,在场众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锦衣卫?那小公子是锦衣卫吗?” “隔壁村大牛被锦衣卫抓了,说是乱党,到现在没回来。” “是啊是啊,狼妖案时,锦衣卫可没少抓人。” “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 …… 焦战看着淡定的林西,他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见风向转移,霍刚的眼底闪过得意,却在接触到林西的眼神时,慢慢消失。 “呵。”林西嘲讽地笑了笑,道:“你可知冲撞我是何罪?” “放肆!”霍刚不知林西身份,阎良清楚,听林西这么说,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一拍惊堂木,疾言厉色地说道:“混账东西,还不跪下!” “大人,本官虽然只是从九品,却也是朝廷命官,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能随意诬陷!”霍刚一副铁骨铮铮不畏强权的模样。 “你!混账!”阎良被气得脸色铁青,若是手里有刀,他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结果了他,道:“来人,把这个混账东西绑起来!” 一众差役愣了愣,相互看看,竟无人动手。 阎良见状顿觉脸上无光,厉声喝道:“反了你们了,本官的命令都不听了?是不是想进大牢吃牢饭?” 众差役这才行动起来,拿着绳索走向霍刚。 霍刚脸色阴沉地扫视众人,道:“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敢!” “绑!”阎良这次下了狠心,无论如何都要和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撇清关系。乌纱帽没了就没了,脑袋怎么也得保住。 众差役不再犹疑,上前就要绑霍刚。霍刚不肯束手就擒,抽出随身的佩刀。杨潇见状猛然起身,一脚踢在他的手腕上。霍刚的手腕传来剧痛,下意识地松了手,钢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众人一拥而上,将霍刚绑了个结实。 焦战站在远处看着,将手中蓄势待发的匕首收了起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守在他身边的是别人。 霍刚奋力挣扎,道:“放开我,你们这是霸权!我要上告,我要告御状!锦衣卫滥用职权,栽赃陷害,冤枉同僚!” “来人,把他的嘴堵上!”阎良气极,四下搜索武器,抄起地上的惊堂木,就朝着霍刚掷了过去,‘砰’的一声砸在他脑门上。 霍刚被砸得有些蒙,鲜血顿时流了下来,糊住了眼睛。 “阎大人无需动怒。” 看看头破血流的霍刚,林西砸吧了砸吧嘴,拿惊堂木当板砖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可见阎良此时的心情,这文弱书生也不好惹啊。 霍刚缓过了神,道:“大人,我是被冤枉的,你不帮我也就罢了,居然还在公堂上行凶?你堂堂刑部侍郎竟然如此惧怕锦衣卫?” 听霍刚这么说,林西不禁挑了挑眉,心道:“这人是被砸的脑袋坏掉了?这么说不是把阎良的面子踩在脚底下摩擦么?” “放肆!”阎良气得直哆嗦,又在四下寻找武器。 “阎大人息怒。”林西见状连忙阻止,这要再不出声,这侍郎大人还不知能干出什么事来。 林西看向霍刚,道:“你也不用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是否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清楚。” “锦衣卫向来跋扈……” 林西打断霍刚的话,锦衣卫的名声不好,霍刚一直强调他们的身份,就是要挑起众人仇视的心理,他怎会让他得逞,冷笑着说道:“要说跋扈,谁又能比得上你霍司狱,被你霸凌过的百姓最清楚。” 听林西这么说,人群又开始议论起来。 “是啊是啊,这个霍司狱可没少欺负人,隔壁老李家的闺女就被他强抢了去。” “我听说了,前些日子他还帮着赌坊里的人,把老二家的腿打折了。” “这人坏得很,终于要遭报应了。”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没错,这种人就得锦衣卫来收拾。” …… 一句话便解了困局,让围观的人转变了心态,焦战越看林西,眼神越炽烈。 见霍刚变了脸色,林西笑了笑,道:“大家应该很好奇,为何我会参与这起案子,那我便从头到尾和大家说一说。 今日我与好友去五华山爬山,爬到半山腰时,想要找块空地休息,于是发现了被抛尸在山坳的死者。我派人下山报官,自己则仔细查看尸体状况。 从五华山的半山腰到刑部衙门,来回至少要一个时辰。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霍司狱便到了抛尸现场。” 霍刚辩解道:“我早就接到了报案,是一名上山打猎的猎人。” “猎人在何处?姓甚名谁?” “他原本跟着我们一起山上,一看你们锦衣卫随意抓人,便被吓跑了。” “那他姓甚名谁?吓跑了,可以派人去找,找来和你对峙。” “小王庄刘老二。” “这应该是霍司狱随口编的吧。即便我们派人去,也不会找到这个人,到时你会说,报官的人撒了谎,跟你无关,我说的可对?” “我没这么说过。” “那我就劳烦阎大人派人去小王庄走一趟,将这个刘老二找来,看看咱们霍司狱是否是我说的那套说词。” 霍刚脸色一僵,道:“那人我不认识,是否真有此人,我也不知。” 自打自脸,来得就是这么快。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们还在山上抓了一个人,把他带上来。” 林西话音落下,锦衣卫便将那名书生押了过来,一左一右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那人便跪在了地上,随手拽出了他嘴里的袜子。 之前蹦得欢腾的人,一下子变老实了,低垂着头不说话。 林西看向张李氏,道:“张夫人可认识此人?” 张李氏看了过去,那书生的头垂得更低了。 杨潇看了看他身后的锦衣卫,锦衣卫会意,强迫书生抬起了头。 “他是张大贵府上的小厮,民妇见过。” “夫人确定?” “确定,民妇有印象,民妇身边的人也定记得,公子若不信,可以随意盘问。” “张大贵府上的小厮,扮做书生的模样,出现在张大富的抛尸地,还意图挑拨围观百姓的情绪,阻止我等办案……”林西转头看向霍刚,道:“霍司狱,你说他的目的为何?我们不该抓吗?” 林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时代朝廷对服饰的要求很严格,读书人要穿儒服,而其他人不可随意穿戴。 “他只是上山游玩,恰巧路过。” “霍司狱这话,你自己信吗?” 霍刚语塞。 “我曾仔仔细细地在抛尸地转了一圈,发现了凶手的脚印,也找到了凶手被勾下来的衣服碎片,却独独没看到什么玉佩。可你们来了之后,却轻易找到了,而且还是染血的玉佩。” “那里杂草丛生,你们搜索不仔细,有所遗漏纯属正常。” “你说的也有道理。”林西首先肯定了霍刚的说法,随后接着说道:“那我问你,这玉佩上的指印是死者的,还是凶手的?” 霍刚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道:“有可能是死者的,也有可能是凶手的。” “所以只有这两种可能,这块玉的作用才成立,对吗?” 霍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玉佩上有一枚清晰的指印,只要对比一下,便知是谁的。” 霍刚闻言眉头皱紧,道:“这个如何比对?” 林西转头看向阎良,道:“阎大人,我需用印泥和白纸。” 阎良看向一旁的文书,吩咐道:“给公子准备。” 林西接过文书递过来东西,走到张李氏身边,道:“张夫人,请在用右手的拇指,在印泥上按一按,再按在这张白纸上。” 张李氏按照林西说的,在纸上按了手印,然后林西又印上了张大富的指印,最后他看向那个瘦高的差役,道:“劳烦杨大人。” 杨潇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接过林西手上的东西,来到瘦高差役的面前,道:“你的指印。” 瘦高差役下意识地躲了躲,道:“大人为何要小人的指印?” “若我记得没错,这玉佩应该是你搜到的。”林西给出了解释。 “是小人搜到的,但为何要小人的指印?” “比对。”林西简洁明了地回答。 “是你自己印,还是让我帮你?”杨潇冷冷地看着他。 瘦高差役被他看得心里发颤,磨磨蹭蹭地印了指印。 林西将玉佩拿出,仔细比对指纹,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随后他将东西该给阎良,道:“阎大人看看,玉佩上的指印和哪个一样。” 就算不比对,阎良也清楚这玉佩上的指纹是谁的,不过他从未这般断案,便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比对了指纹,果然在那三个中找到了一模一样的。 阎良脸色一寒,看向瘦高差役道:“赖三,这玉佩上为何是你的指印?” “这指印都一样,大人怎能说是小人的。” “每个人的指印都不相同,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回去,用同样的办法仔细去看一看。”林西将那张印着指纹的纸拿了起来,递给赖三,道:“你也可以看看,这指印是否一样。” 赖三仔细比较后,发现林西说的是真的,不禁冒了冷汗,连忙跪倒在地,道:“大人,是霍司狱让小人这么干的,他说事成之后给小人一百两银子。” “赖三!”霍刚恼恨地看着赖三。 赖三比霍刚看得清形势,他知道他们的行迹已然败露,再狡辩也无济于事,还容易受皮肉之苦,所以明智的选择了认罪,道:“大人,事到如今,咱们还是招了吧,人不是咱们杀的,顶多坐几年牢,出来以后还是一条好汉。” “你莫要胡言乱语!”事到如今,霍刚依旧死鸭子嘴硬。 林西看看赖三和书生,道:“我给你们俩一个机会,谁先招供,我便减免一半的刑期。” “我招,我招,我全招!求公子给小人一个机会!” 赖三机灵,率先开了口。 书生像是回了神,急忙说道:“小人也愿意招供,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公子给小人一个机会。” “你晚了。赖三,由你来说。” “是,公子。”赖三沉吟了一瞬,道:“张大贵好堵,在赌坊欠了很多钱,一直在挪用绸缎庄的货款来还债。后来事发,张大富十分气愤,便扬言让他一月内填补完亏空,否则便将他赶出绸缎庄。张大贵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好办法,眼看着期限将到,就想着去赌场赌一把,万一赢了亏空的钱也就还上了。 可十赌九输,若是人人都能赢钱,那开赌坊的岂不亏大了。不出意料的,张大贵又输了个精光,还被赌坊的人打了出来。 正巧被霍司狱碰到,于是两人就去喝酒,聊起了这件事……” 赖三说到这儿,突然被张大贵打断,“公子,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公子能饶我一命!” 林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自古杀人偿命,你不仅杀了兄长,还意图栽赃陷害大嫂,罪不可恕。” “公子,草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可这都是受霍刚所惑,是他给草民出的主意。”张大贵伸手指向霍刚。 霍刚心知大势已去,开始琢磨如何减轻罪行,听张大贵这么说,忍不住出声说道:“张大贵,连你也要栽赃我?” “霍刚,若不是你蛊惑我,我怎会狠心杀害大哥,陷害大嫂,这都是你出的主意,该死的是你!”张大贵目眦欲裂地看着霍刚。 “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想的主意,你用一半家产诱惑我,让我帮你陷害张夫人,我一时鬼迷心窍,才答应下来。杀人的是你,主谋也是你,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看着两只恶犬互咬,林西淡淡地笑着,事已至此,这起案子便已经真相大白,只是这个刑部右侍郎阎良是否参与其中,他还真不敢判断。 见张大贵和霍刚争执不休,赖三不想错过这次减刑的机会,看向林西道:“公子,您还是听我说吧。” “不用了,还是我来说吧。”林西拒绝了赖三,道:“霍刚明知张大贵欠了很多债,却还请他喝酒,目的便是张府的钱财。他们一个需要钱,一个爱钱,两人一拍即合,便商定了杀人栽赃的计划。 昨日,张大贵让人给张大富传信儿,让他到赌坊还钱,否则就剁了他手脚还债,于是张大富便急匆匆地回家取了五百两银子。 事后,张大贵找理由将张大富骗至家中,将其杀害,抛尸于五华山。之所以张大富身上没了外衣和鞋袜,就是想造成他在内室被害的假象,目的就是栽赃陷害张夫人。 第二日,他派小厮假扮书生上山,目的就是为了看着尸体,不让人过早发现,等待霍刚带人进山。只是没想到我的人发现了尸体,身份还比较特殊,于是他便想方设法,煽动围观百姓的情绪,试图赶我们离开,可惜被我们识破,将其拿下。 霍刚不动声色,按照计划进行,故意将提前偷来的玉佩扔进草丛,再拿出来,作为定张夫人杀人罪的证据。只可惜你们聪明反被聪明误,在往上面涂抹血迹时,留下了独一无二的指印。 我们跟随你们下山,来到了刑部衙门,张大贵也按照计划,将张夫人和黄六捉来衙门,赖三在抬尸体路过两人时,故意摔倒,让尸体滚落,这样张大贵便可顺其自然地认出尸体是张大富,再一口咬定是张夫人与黄六通奸,被发现后杀人灭口。 阎大人升堂后,张大贵说出自己的怀疑,再说并未查看张夫人卧房,霍刚便有机会带着人前去张府,将张夫人的卧房布置成杀人现场,然后将事先拿到凶器取出,声称是在张夫人床下找到,有了这许多物证,张夫人便是有口也难言,只能被判定有罪,而你们就能逍遥法外。” 赖三傻傻地看着林西,道:“公子,您……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不得不让我怀疑,所以一开始我就推测凶手不是张夫人。若凶手不是张夫人,那她与黄六的奸情就有可能是假的。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背上杀人罪,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人觉得生存无望,我便推测黄六是否得了恶疾,便让三娘替其诊脉,事实证明果然如此。张夫人通奸一事是造假,那事迹败露杀人灭口就不成立,我推测张夫人不是凶手,也就有了几分依据。 方才我问话张夫人时,张夫人曾说张大贵挪用了五千两货款,我就猜张大贵或许是个赌徒,于是便让锦衣卫去查,不想果然如我所料,这样杀人动机就有了。 于是我就开始怀疑霍刚,便派人跟着他,发现了他伪造现场,陷害张夫人的事实。 另外,锦衣卫还在张大贵的房间内发现了血迹,以及被他藏起来的张大富的血衣,还找到了他抛尸时被刮烂的衣服。” 林西话音刚落,便有锦衣卫将两件衣服拿了进来,展示给大家看,还有林西在现场找到的那块布条。 “由此,张大贵杀人,证据确凿。” 看着侃侃而谈的林西,焦战看向他的眼神更加炙热,这才是真正的他,是他不曾见过的风采。 “啪啪!” 不知是谁带的头,门外响起热烈的掌声。 第53章 第53章 大堂外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众人崇拜地看着林西。 林西微笑着点头,眼角余光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又不见了。一次有可能是幻觉,但两次就值得怀疑了,难道这人真的一直跟着他? 林西走到阎良身边,低声说道:“阎大人,听闻这个霍刚是你妻舅,不知是真是假?” 阎良闻言心里一紧,连忙解释道:“殿下,霍刚所为,臣一概不知,还请殿下明查。” 林西淡淡地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出声说道:“此案嫌犯与阎大人有关,故此案交由锦衣卫全权处理,刑部便不要插手了。” 阎良心中焦急,道:“殿下,此事下官确实不知情,您一定要相信下官。” “知不知情,一查便知。不过阎大人放心,若你当真不知情,便不会受到牵累。” “谢殿下。”听林西这般说,阎良稍稍松了口气。 林西笑了笑,看向杨潇,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便转身走向内堂。现在外面围着的人很多,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若外面当真有刺客,定会猜出他的身份,此时出去并非明智之举。 张李氏见状连忙喊道:“公子留步!” 林西回头看向她,道:“夫人还有何事?” “多谢公子替民妇伸冤,大恩大德民妇铭记于心,请受民妇一拜!”张李氏说完,便朝着林西拜了下去。 林西见状连忙走到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道:“张夫人不必如此,此事既被我遇上,那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不知公子姓甚名谁,民妇也好供奉牌位,为公子祈福祷告。” “张夫人言重了。有句话说得好,‘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张夫人受了惊吓,可以回去休息了,我还有事,告辞。” 林西没再多说,转身走向内院。而他不知道的是,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话,很快便在民间广泛流传。 杨潇出声说道:“张夫人可以走了,其他人押入大牢。” 一众差役纷纷看向阎良,阎良连忙说道:“听杨大人的。” “杨大人?”霍刚听清了阎良的话,联想他看到的令牌,急忙出声说道:“不对,他不是锦衣卫,他是冒充的!他令牌上的名字姓肖,不姓杨!” 阎良恼恨地说道:“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杨潇杨大人,本官还能认错?” 霍刚一愣,随即喃喃地说道:“锦衣卫指挥使杨潇……那方才那位公子,岂不是太子?” 阎良一时嘴快,暴露了杨潇的身份,让霍刚猜到了林西的真实身份,且不自觉地说了出来,让围观的百姓一阵哗然。 “方才的公子居然是太子?” “我……我看到太子殿下了?” “三年前的狼妖案便是太子所侦破,当时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太子真乃神人也!” “是啊是啊,仅用了半日便侦破了案件,替张夫人洗尽冤屈,真是太神了!”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太子殿下心怀百姓,是咱们林国百姓的福气!” “吾等叩谢太子殿下!” “吾等叩谢太子殿下!” …… 围观的百姓纷纷跪倒在地,齐声说道:“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与众人的激动不同,霍刚则是面如死灰,他原想着反正自己没杀人,几句好话,上下打点一下,等风头过了,他也就出来了。没曾想他竟然犯在了太子手里,不仅冲撞了太子,甚至还在太子面前动了刀…… 怪不得之前林西说了一句‘你可知冲撞我是何罪名’,就算他没杀人,冲撞太子也是死罪。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司狱,就是皇亲国戚,也不敢在太子面前放肆。最好的例子便是昨日刚出事的寿康侯章宴,那可是太后的娘家人,就因为冲撞了太子,直接被剥夺了爵位。 “完了……”霍刚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瘫坐在地上,随即看向阎良,大声喊道:“姐夫,姐夫救我!” 阎良闻言心里一紧,恼怒地说道:“把他的嘴堵上,打入大牢!” 平日里蠢也就完了,他到底能兜得住,没想到他竟然瞒着自己,干起了杀人夺财的勾当,还犯在了太子手里,现在别说他了,就连自己都有可能性命不保,他竟然还当着众人的面叫他‘姐夫’,这就是唯恐不能把他拉下水啊,阎良怎能不气。 差役也被吓得不轻,尤其是跟着霍刚出公差的人,万一林西因此迁怒,那他们的小命也会不保,连忙上前拉起霍刚便押去了大牢。 杨潇在锦衣卫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锦衣卫领命,紧跟着追了上去,从衙门的后门将霍刚带离,直接送去了诏狱。 等了好半天,衙门外依旧有不少百姓围着,林西无奈只能从后门离开,坐着车辇径直回了春和殿。 回到春和殿,林西越想越觉得他看到的就是焦战,于是叫来了杨潇,问道:“杨指挥使,我曾在衙门外的人群中发现焦都督的身影,你可有留意?” “焦都督?”杨潇微微蹙眉,如实说道:“回殿下,在我们赶去刑部衙门时,曾与下朝的焦都督碰上,大约是他看穿了属下的身份,故而前去围观。” “这么巧?”林西闻言不禁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都躲到宫外了,居然还能撞上,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阎侍郎之所以迟迟未到,大约也是因为刚刚下朝。” 听到这儿,林西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个霍刚和阎良有仇吧,专坑他姐夫,若是换做旁人,定会认为阎良和他是同伙。” “殿下的意思是此事阎良并不知情?” 林西点点头,道:“看他审案时的状态,他应该是被蒙在鼓里,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至于真相如何,还得你们去查。” 杨潇点点头,提醒道:“殿下将此案交由锦衣卫,是否要跟皇上禀告缘由?” “那是自然,不过我这一身去面见父皇,实在不妥,需梳洗一番。”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让人准备水。” “是,主子。” 林西梳洗完毕后,径直去了御书房,将这件事如实地禀告林扈。 林扈笑吟吟地说道:“这般说来,西儿出门一趟,又破了一桩命案?” “大约是老天看不惯他们的作为,故意让儿臣撞上。” 林扈皱紧眉头,不满道:“这个阎良真是无能,竟被人如此利用而不自知,也不知经他手的案子有多少冤案。” “阎侍郎手中是否有冤案,儿臣不好说,但霍刚经手的案件一定有,父皇还是让人好好核查一番为好。” “这些蛀虫,百姓养着他们,他们不知感恩,却反过来吸食百姓的血肉,真真是可恶至极!” 林西没想到林扈会这么说,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虽然他对在朝官员有些苛刻,不得不说林扈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父皇,自古那么多朝代,哪一朝没有贪腐问题,究其根本就是人性本贪,故而更要完善律法,虽不能禁止,到底要让其有所顾忌,不能肆意妄为。” 自有史以来,哪个朝代没有贪官,即便是现代社会也不例外,就算明朱元璋时,对贪官如此严苛,依旧没能杜绝,已经证明贪腐问题永恒存在。 林扈叹了口气,道:“西儿所言极是。只是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还需循序渐进。” “父皇,三年前焦都督便向您提过各地军饷被瓜分一事,为何迟迟不见您出手?”林西问出心中疑惑。 林扈微微笑了笑,道:“今日焦战单独来见朕,便提起这件事,西儿还真是与他心意相通。” 林西的眼皮跳了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会这么巧吧,还‘心意相通’,若父皇您知道焦战在打什么主意,怕是就笑不出来了。” “焦都督今日也向父皇提及此事?” “嗯。”林扈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三年前永昌候谋反一案,所牵涉的大小官员达数百之多,虽未引起大的动荡,到底需要休养生息。而此事所牵涉之人更广,若无万全准备,恐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暂时搁置。时隔了。” “这般说来,父皇已经做好完全准备?” 林扈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以往种种皆证明了这一点。 “朕已安排妥当,此事便由焦战负责,锦衣卫辅佐。” “焦都督?他刚正不阿,又经过边关之苦,确实是很好的人选。” 这么大的案子需要处理,想来焦战要忙上一段时间,那他就没工夫骚扰自己。想到这儿,林西不禁扬起嘴角。 林扈见状会错了意,笑着说道:“看来西儿对他十分器重。” 林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父皇,儿臣对前朝不甚了解,认识的官员也就那么几个,焦战和杨潇是其中的佼佼者,能文能武,这种事交由他们再合适不过。只是杨潇要保护儿臣,分身乏术,焦战便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林扈沉吟了一会儿,道:“西儿今年已然十五,也是时候随朝听事了,西儿以为如何?” “随朝听事?父皇,儿臣还未行冠礼,这时候随朝听事是否早了些,再说儿臣体内的毒虽然清除了,身子却比常人弱了许多,还是再等两年吧。” 一想到早上四点就要起床上朝,林西就一阵头皮发麻,就算他高三也从未起这么早过,能拖两年,还是再拖两年。 林扈点点头,道:“那便等西儿行冠礼之后,再随朝听事。”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笑眯眯地说道:“多谢父皇。” “不过朕会让人将朝中官员的资料,给西儿送去,西儿好好看看,为你随朝听事做准备。” “好。”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父皇,儿臣觉得解决军饷问题,惩处贪腐是其次,根本还是要重视生产,儿臣以为还是派人出去寻找耐寒且高产的农作物为好。这样北方有了粮食,便不必在从别处调集军粮,可大大的减少贪腐的可能。” 林扈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自然清楚根结所在,道:“父皇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只是一无所获。” 林西微微皱眉,想想作者参考的时代背景,那时候玉米、土豆等农作物还未被发现,可为什么世面上的水果这么齐全,这是不是有点说不通,难道作者是个水果爱好者? 想到这儿,林西的额角一阵抽痛,难不成还得像明朝一样,找人扬帆起航,去南美洲寻找玉米和土豆? 见林西眉头紧锁,林扈好奇地问道:“西儿在想什么?” “儿臣在想粮食问题。引进粮种的问题一时解决不了,那便另辟蹊径,从运输上想想办法。陆路运输耗时长,损耗大,不如选水路。只是水路又不通……” 林扈很快便领会了林西的意思,道:“西儿的意思是疏通河道?” 林西点点头,道:“父皇,疏通河道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仅我们能得到既得利益,还能造福后代子孙。儿臣也明白此事牵涉甚多,且劳民伤财,耗费巨大,容易动摇国本。只是如今林国国泰民安,国力充足,若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林扈眉头皱紧,陷入沉思。 林西没有说话,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沉吟半晌,林扈方才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至少要等军饷贪腐一案结束后,再做打算。” “儿臣明白。父皇,儿臣年幼,知识浅薄,能想到的便说与父皇听,至于是否采纳,如何实施,还得靠父皇安排。” “西儿的几次提议,都是切中要害,比那些大臣强得多,朕也轻松了许多。”林扈赞许地看着林西,心中为其骄傲。 “能帮到父皇,儿臣很高兴。儿臣以后定努力读书,争取多多为父皇分忧。” 林扈欣慰地拍拍林西的肩膀,道:“好!朕有西儿,此生无憾!” “父皇,您这么夸儿臣,就不怕儿臣的尾巴翘上天吗?” 林扈听得一乐,笑着说道:“翘上天就翘上天,有朕撑着,谁敢说什么。” 两父子又聊了一会儿,林西便离开了御书房。 正如林西所料,接下来一个月,焦战都没再出现,林西过得逍遥自在,每天去上书房上课,然后和林路一起鼓捣玻璃杯。经过他们七天的努力,终于制作成功。虽然这个杯子透明度不够,花纹也不好看,还有很多瑕疵,却是他们亲手制作而成,这对他们来说成就感十足,只要他们在努力些,制成精美的玻璃水杯不成问题。 于是,在接连的尝试后,又过了一个月,他们终于制成了满意的玻璃杯,看着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杯子,林西兴奋至极,亲自用它给自己泡了杯茶,心理作用下,他觉得这是他喝过最美味的茶水,因为这里面有自己一个多月的努力和汗水。 林西将茶喝完,又倒了一杯,递给林路,“路儿也尝尝。” 林路连连点头,端过茶杯喝了一口,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香!” 林西扬扬手里的册子,笑着说道:“傻路儿,这才是财富所在。有了这些实验数据,我们就能制作很多玻璃制品,销往世界各国,到时候我们就能赚很多很多银子。” “真的吗?”林路大眼睛眨了眨,懵懂地看着林西。 “自然,我何时骗过路儿?路儿想要吗?” “路儿不要,那是皇兄的。” “为何不要?能制成玻璃,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若不是皇兄,就算路儿再聪明,也不懂该如何做,这都是皇兄教导的结果,所以这应该是皇兄的。”林路的小眉头微微皱着,说起话来一本正经,十分惹人爱。 林西忍不住揉揉他的小脑袋,他眼底纯粹干净,就像是澄澈的星空,值得自己去守护,笑着说道:“今后路儿喜欢什么便做什么,皇兄会好好保护你,不过前提是路儿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懂吗?” 林路忙不迭地点头,道:“路儿听皇兄的,皇兄让路儿做什么,路儿就做什么。” “那若有一日淑妃与我的意见相左,你会听谁的?” “听皇兄的。” “为何?”林西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问,没想到林路竟极为严肃地回答了他。 “皇兄是太子,是林国的储君,路儿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先国后家,自然要听皇兄的。” 林西怔了怔,随即叹了口气,道:“路儿,你真的很棒!” 林路被夸得大眼睛眯起,赧然地笑了起来,“谢皇兄夸奖。” 林西想了想,道:“今日晚了,路儿也该回去了,过两日皇兄再和你一起做点别的。” “好,那路儿先行告退,皇兄晚安。” “路儿可还记得皇兄的叮嘱?” 林路微微一怔,很快反应了过来,“皇兄放心,路儿和皇兄一起做的事都是秘密,路儿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母妃和皇姐。” 林西满意地点点头,“路上走慢点,不着急,晚安。” 林路没再多说,规规矩矩地行礼后,在春喜的护送下出了东宫。 林路的贴身内侍吉祥见状连忙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主子。” 春喜躬身说道:“七殿下,奴才就不送了,您路上小心点。” “好,你回去吧。” 吉祥在前面提着灯笼,林路则走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昭华宫。刚到宫门口,内侍如意便迎了过来,道:“主子,您可回来了,娘娘和公主在宫里等了您半个时辰了。” “母妃和皇姐来了?” 林路小脸上闪过讶异,随即加快了脚步,朝着正殿走去。 吴淑珍正和林清下棋,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落子后朝着门口看去,只见林路掀开帘子,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路儿回来了。” 林路来到近前,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路儿参见母妃、皇姐。” “免礼。”吴淑珍朝着林路招招手,道:“路儿过来,让母妃瞧瞧。” 林路乖巧地走了过去,任由吴淑珍上下打量,道:“让母妃久等,是路儿的不是,还请母妃见谅。” “无妨。”吴淑珍摇摇头,道:“听闻最近路儿一散学,便随太子去了春和殿,可是真?” 林路点点头,道:“是。” 吴淑珍慈爱地看着林路,道:“太子聪慧异常,有治世之才,能看中路儿,并亲近路儿,是路儿的福气,母妃十分欣慰。路儿要把握机会,好好和太子学些本事,懂吗?” 林路认真地点点头,道:“母妃放心,路儿明白。” “那路儿最近都跟太子学了什么,可否和母妃说说?” 林路往后退了一步,朝着吴淑珍行了一礼,道:“母妃见谅,路儿和皇兄有约定,皇兄教了路儿什么,路儿不能和任何人提及。” 林清闻言皱起眉头,道:“就连母妃和皇姐也不能说?” “不能。孔子曰‘人无信不立,业无信则不兴,国无信则衰’,皇姐,路儿既答应了皇兄,便不能食言,还请母妃、皇姐恕罪。”林路说的斩钉截铁,小脸十分严肃。 林清不满地说道:“路儿,母妃和皇姐才是你最亲的人,你……” “清儿!”吴淑珍打断林清的话,道:“路儿做的没错,‘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这是为人之根本,你虽年岁比路儿大,行事还不如路儿。况且太子是你们的兄长,没有亲疏之分,可记下了?” 林清脸色微红,迟疑地点点头,道:“是,母妃,儿臣记下了。” 吴淑珍拉过林路的手拍了拍,道:“路儿有这样的品性,母妃很是欣慰,不枉母妃这些年的教导。” “多谢母妃夸赞。路儿定更加用功,不让母妃失望。” 听吴淑珍这么说,林路忐忑的心安定下来,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吴淑珍看向一旁的侍女,侍女会意,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吴淑珍拿起衣服,笑着说道:“这是母妃给路儿做的衣服,路儿看看喜不喜欢。” 林路伸手摸了摸衣服上的花纹,笑眯眯地说道:“母妃做的衣服,路儿自然喜欢。” “路儿喜欢就好。”吴淑珍又看了侍女一眼,侍女转身又端了个托盘过来,上面也放了身衣服。 “这是母妃给太子做的,明日你若还去春和殿,便带着过去。这段时日一直都是太子教导你,这身衣服便当做谢礼。” 林路看着托盘上的衣服,虽然他不太懂,但那衣料一看就是极好,衣服上的龙纹栩栩如生,看刺绣的手法便知,也是吴淑珍亲手绣成。 “多谢母妃。” “路儿为何向母妃道谢?” “母妃如此辛苦,皆是为了路儿,路儿心里明白。” “为母则刚,路儿和清儿是母妃的一切,母妃为你们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路儿长大后,定好好孝顺母妃,” “好,好。” 母子二人又聊了会儿天,吴淑珍便起身要走,林清见状连忙阻止,焦急地说道:“母妃,您就这么走了?” 吴淑珍上前拉住了林清的手,道:“夜深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明日你们还需去上书房,要早点歇息才成。” 林清眼底浮现不满之色,道:“母妃,我们来找皇弟不是闲聊,您不会是忘了吧。” 吴淑珍微微皱眉,道:“清儿,有事明日再说,今日太晚了。” “母妃,您方才还说为我们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为何转眼间就不做数了?我们来之前分明说好的……” 吴淑珍打断林清的话,“清儿,你放心,母妃一定会想办法……” 林清同样打断吴淑珍的话,道:“母妃,自从路儿出生,您的心就偏了,日日围着他转,事事为他着想,清儿永远排在他后面。其他事清儿可以忍,但事关清儿的婚事,清儿不能再忍气吞声。” “婚事?”林路见吴淑珍和林清争吵,心中既害怕又难过,在听到林清说到婚事时,似乎明白了什么,“母妃,到底发生了何事?” “唉!”吴淑珍看看林清,又看看林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路儿有所不知,你父皇要为清儿指婚。” “为皇姐指婚?和谁指婚?” 这一个月,林路和林西一直在东宫埋头研究制玻璃,对宫外的事一无所知。 “云南王世子沐盛。” “云南?这么远?”林路有些惊讶,小眉头皱了起来。 “是啊,云南千里迢迢,清儿若真去了那里,我们恐再无相见之日。”吴淑珍眼底浮现担忧之色。 林清上前抓住了林路的手,道:“路儿,你与太子亲近,就替皇姐和他说说,求他去父皇面前求求情,皇姐不愿嫁去云南。那么远的地方,若是皇姐受了委屈,也没人能帮,只能忍气吞声,路儿也不想皇姐吃苦,对不对?” “皇姐,父皇下旨了吗?” 林清摇摇头,道:“还没,只是找母妃和皇姐去提了此事,还没下明旨,所以现在还有机会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林路为难地皱起了眉。 林清见状连忙说道:“路儿,我们可是一母同胞,你不会坐视不理的,对不对?” 林路不知该如何拒绝林清,便点头答应了下来,道:“皇姐放心,明日路儿会和皇兄说。” 林清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道:“只要皇兄肯帮我,父皇一定会答应,我就不用嫁去云南,太好了,路儿。” 见林清有了笑脸,林路心里的愧疚消散了些许,也跟着扬起嘴角,“皇兄应该会帮我吧……” 第54章 第54章 “你们兄妹能守望相助,母妃很欣慰。” 吴淑珍将两人抱进怀里,两人也顺势回抱住吴淑珍的身子,“母妃。” 吴淑珍温柔地拍着他们的后背,看向林路,道:“路儿,让你为难了,都是母妃的不是。” 林路抬头看向吴淑珍,道:“母妃别这么说,您养育儿臣长大,儿臣为您做点事是应该的。” 吴淑珍摸摸他的发顶,道:“母妃明白路儿与太子感情深厚,不想为些琐事麻烦太子,伤了你们的感情。只是清儿的婚事,事关她一辈子的幸福,母妃只好开了口。” “母妃不必多说,路儿都明白,若是能让皇姐幸福,路儿也想尽份心力。” “好孩子。” 林清看了看吴淑珍,又看了看林路,惭愧地红了脸,道:“母妃,路儿,我方才是一时心急才口不择言,你们千万别在意。” 吴淑珍摇摇头,道:“这些年母妃确实忽略了你,你心里有怨气,也是应该的,母妃不会在意。母妃别的不求,只求你们姐弟能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林清红了眼眶,抱紧吴淑珍,道:“母妃,对不起……” 林路伸手拍了拍林清的身子,道:“皇姐不哭,路儿不会跟皇姐抢母妃,路儿会和母妃一样,疼爱皇姐。” “路儿。”林清感动地揽住了他的身子。 母子三人化解误会,紧紧相拥,和乐融融。 春和殿内,林西洗漱完便上了床,靠坐在床头看了半个时辰的书,便躺下沉沉睡去。 夜半三更,春和殿内,窗子‘啪嗒’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一道人影跳了进来,径直来到床前,看向床上熟睡的林西。 他侧身躺在床上,长发散落在枕间门,许是晚上泡澡洗了头发。他眼圈下有些青黑,似是最近没有休息好。淡粉色的唇微微张着,小小地打着鼾,声音很轻,不会让人觉得吵。一条腿搭在被子上,因为蜷曲的原因,白色的长裤将臀形完美勾勒。再往下便是修长的双腿,雪白的脚踝,以及可爱的脚趾。 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他都生的完美,只是之前他被自己糟糕的性子所牵累,即便有一副完美的身体,也不招人待见。如今他以崭新的姿态出现在人前,整个人熠熠生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已有月余未见,思念就像野草肆意生长,让他深刻地尝到了相思的滋味,所以他日夜不停地处理公事,让原本要几个月才能完成的事,他一个月便基本完成,又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连家都没回,直接进了宫。 “唉。” 焦战无声地叹了口气,只是静静地站在这儿看着他,忐忑不安的心便能安定下来,足以证明他真的对他动了情,而且是情根深种。 睡梦中有双冷森森的眼睛在盯着他,他微微皱眉,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实在困得厉害,在挣扎了一瞬后,他果断放弃,翻了个身继续睡。他这人有个毛病,睡觉睡得特别死,基本就是雷打不动。而且还有起床气,睡不够就会异常烦躁,不过自来到这里,他每天至少睡八个小时,这里的人还没见识过。 恍恍惚惚中,他又觉得有些热,就像披了个大棉袄,还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看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一条和他腰一眼粗的大蛇,他被死死缠住,大蛇高昂着头,吐着鲜红的芯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吃入腹一样。 天将亮未亮时,一道黑影跃进了国公府,几个纵身间门来到一处院子,悄无声息地回到房内。他褪掉身上的衣衫,打在了房内的屏风上,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主子。”窗外传来声音。 “进来吧。” 窗子被推开,一道黑影跳了进来,来人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面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来到近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主子。” “最近宫里发生了何事?” “皇上要给三公主和云南王世子赐婚。” “三公主和云南王世子?” “是。” “东宫呢,这月余可发生何事?” “太子每日除去上书房外,便是在东宫中,唯一来往着便是七皇子。” “七皇子与太子来往甚密?” “是,这月余七殿下每日散学后,都会跟着太子去东宫,用过晚膳后方才回昭华宫。” “可知他们都做了什么?” “主子恕罪,东宫有杨指挥使守着,属下不敢靠近。” “退下吧,宫中若有异动,马上禀告,尤其是东宫。” “是,主子,属下告退。” 焦战坐到床上,轻声呢喃道:“这月余你都在做些什么……” 似是想到了什么,焦战眼底浮现温柔的笑意,却又皱紧了眉头,“睡得这么沉,若是换做旁人靠近……” 第二天清早,林西从睡梦中醒来,总觉得这一觉睡得有些累,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了一夜,想起梦中的大蛇,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这也不能上网,不然可以查查做梦被蛇缠是什么意思。” 听到里面的动静,春喜从外面走了进来,“主子,您醒了。” “嗯,吩咐人打水,我要洗漱。” “是,主子。” 林西起身下了床,一阵凉风吹来,他转身看了过去,只见窗子开了一条缝儿。他抬脚走了过去,发现窗台上卡了一个小小的珠子,将窗子用棍子撑好,扣出了那颗珠子,在阳光下仔细看着。 这是一颗蓝色的琉璃珠,虽然林西对这东西没什么研究,却也知道这珠子绝对价值不菲。将珠子握在手心,他又仔细查看窗台,窗台上很干净,没有任何痕迹,窗外的地面上也不见脚印。 “主子,早上凉,您怎么开窗了?”春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西并没有回答,而是仔仔细细地查看着,可惜除了那颗珠子,什么都没找到。 春喜终于察觉到不对,忍不住出声问道:“主子,你在找什么?” “无事。”不知为何,林西没将珠子的事说出去。 林西吃完早膳,便去了上书房。路上陆续遇到不少人,纷纷向他行礼,不见以往的冷漠,就像之前他们围绕林玖一样。不过林西清楚,他们之间门注定不会有真正的亲情,这就是拥有权势所要付出的代价。 “皇兄。”林路稚嫩的声音传来。 当然也不能绝对没有,就好像朝他跑过来的林路。 林路来到近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道:“路儿参见太子皇兄。” “路儿免礼。” “多谢皇兄。” 林清紧随其后,行礼道:“清儿参见太子皇兄。” “免礼。”林西淡淡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林路,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是,皇兄。” 众人看着林西和林路的背影,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直后悔当初没有和林西处好关系,现在便是想讨好,人家也不会轻易给机会。 一上午的课很快结束,经过三年的锻炼,林西已经完全适应老师张口闭口的‘之乎者也’,若回到现实世界,他的语文成绩绝对能提升一大截。 课后,老师照例布置了课业,随后便拿着课本转身离开教室。 林路在接收到林清的眼神后,起身走向林西,神情有些紧张,小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道:“皇兄……” 林西一看便知道,他肯定是有事,笑着说道:“路儿找我有事?” 林路回头看了一眼林清,深吸一口气,道:“皇兄今日可有事?” 林西也跟着看了林清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道:“确实有些事。” 林西一句话,将林路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小手使劲儿地揪着衣服,都把衣服捏皱了。 林清见状小声催促道:“路儿。” 林路身子一僵,支支吾吾地说道:“路儿有事想跟皇兄说。” 林西看看林清,又看看林路,道:“你们跟我走吧。” 林西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教室里的其他人见状开始窃窃私语。 “哎,你们猜这老七姐弟找太子何事?” “前两天父皇召见了淑妃母女,据说是为了给林清指婚,林清让老七找太子,大约是对指婚不满。” “不满?你可不要胡说,若这话被父皇听到,就算是淑妃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们说太子会插手此事吗?” “以太子对老七的宠爱,十有八九会插手。” “父皇呢,可会因太子改变主意。” “以父皇对太子的宠爱,应该会改变主意。” …… 几人来到上书房外的一处凉亭内,林西率先坐了下来,道:“坐。” 林路和林清对视一眼,在林西的旁边坐了下来。 “你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林路犹豫了一瞬,出声说道:“皇兄,前几日父皇召见母妃,商议皇姐的婚事,父皇的意思是要将皇姐指婚给云南王世子……” 说到这儿,林路停了下来,林西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他没接话,等着他们说出自己的目的。 林清见状出声说道:“皇兄,清儿不想远嫁云南,清儿想求皇兄和父皇说说,免了这次的指婚。” “父皇可曾下旨?” 林清连忙摇头,道:“并未下旨,父皇只是召见了母妃和清儿,告知了此事。” 林西淡淡地看着她,“身为公主,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婚事不能自主,就算这次指婚取消了,还有下次,我不可能每次都帮你。” “皇兄说的,清儿都明白,清儿不求别的,只是不想嫁得太远,云南距离京都千里迢迢,若清儿去了,恐再不能见到母妃和路儿。” “若你不去云南,势必会有其他公主代替,云南对于她们,也是千里迢迢。我帮了你,那她们呢?” “路儿的性子太过纯真,母妃要掌管后宫事务,根本无暇顾及,清儿在他身边,总能照顾一二,求皇兄成全。” 林清很聪明,知道林西喜欢林路,便拿林路当借口。 林西转开视线,看向林路,问道:“路儿觉得我是帮,还是不帮?” 林路眉头皱紧,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 林清推了推林路,焦急地催促道:“路儿,你快说啊。” “皇兄,若皇姐不去云南,那其他的皇姐便要去吗?” 林西点点头,道:“路儿打算怎么做?” 林路脸上的挣扎之色更甚,转头看向林清,轻声唤道:“皇姐。” 林清见状变了脸色,质问道:“路儿,昨晚我们可是说好的,你想反悔不成?还是说你不想皇姐留在身边?” “皇姐,路儿不是那个意思……” 林路焦急地想要解释,却被林清打断了。 “路儿说过‘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难道都只是说说而已?” 林路被说得脸色通红,小脑袋垂了下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道:“皇兄,路儿求你帮帮皇姐吧。” 林西见他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难过的光,不禁一阵心疼,道:“好,这件事我应了,不过是否能成,我不敢保证。” 林清闻言欣喜若狂,道:“只要皇兄肯帮清儿,父皇一定会收回成命,清儿多谢皇兄。” 林西淡淡地看着她,道:“我只帮你一次,若以后还有这种事,不要再来找我。” 看着林西眼底的淡漠,林清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道:“皇兄,我……” 林西不再理会她,摸了摸林路的脑袋,道:“路儿,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路闷闷不乐地点点头,道:“路儿恭送皇兄。” 林西看也没看林清一眼,转身离开了凉亭。说实话,他不喜欢林清,她性子高傲,不如林路纯粹,今日还将自私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想被指婚云南,这本身没有错,封建社会盲婚哑嫁,若再嫁去那么远,那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能忍气吞声。 林西恼她,是因她利用林路,张口闭口为了林路,不过是自私自利的借口。更何况,她明知他单纯善良,却逼着他去做坏人,这对林路来说何其残忍。 春喜跟上林西,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生气了?” 林西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没有。” “主子,淑妃可是后宫的掌权人,她为何不自己去求皇上,反而让七殿下来求主子。” 林西闻言顿住脚步,看着他若有所思。 春喜被他看的心里发毛,道:“主子,奴才可是说错了话?” 林西回神,摇了摇头,道:“没有,走吧,去御书房。” 春喜回头看了一眼林路和林清,随后跟着林西走了出去。 一盏茶后,辇车来到了御书房门口,林西利落地跳下车。 门口的守卫见状连忙走了过来,行礼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起身吧。父皇可在御书房内?” “回殿下,皇上正与三位阁老,以及六部尚书等人议事。” 林西微微皱眉,想起前段时间门林扈提及的军饷贪腐案,时隔月余,该抓的应该也都抓了,为了朝廷能正常运转,增补官员是必须的,林扈召见他们大约是为了这事。 “我知道了。” 林西转身走向车辇,他来得不是时候,还是过会儿再来。军饷贪腐案牵涉甚大,他还是不掺和为好。至于给林清指婚的事,既然林扈没有当场颁下圣旨,大约也是分身乏术,不急在一时。 林西刚要走,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抬头看去,只见余庆从里面走了出来。 余庆一怔,连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庆公公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余庆直起身,道:“殿下可是有事要面见皇上?” “小事而已,就不打扰父皇与诸位大臣商议国事了。庆公公这有事要出去?” 余庆点点头,道:“皇上有事要传召淳王殿下,奴才这是去传信。” “皇叔?那公公快去吧,别耽搁了正事。” “是,那奴才告退。” 林西看着余庆离开的背影,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又是云南王,又是淳王,看来这军饷贪腐案所牵涉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林西没再多留,抬脚上了辇车,径直回了春和殿。 下午散学,林西正打算上辇车回春和殿,却被林清揽住了去路。 “皇兄慢走,不知今日清儿求您的事,办得如何?” 林西淡淡地看着她,道:“本宫去了,只是父皇政务繁忙,不便打扰。” “这样啊。”林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勉强地笑了笑,道:“那还得麻烦皇兄再跑一趟。” “父皇最近事忙,本宫不便打扰,你的事过几日再说吧。” 林清闻言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不过很快又堆起笑脸,道:“皇兄,此事宜早不宜迟,万一父皇下了圣旨,皇兄也跟着麻烦不是。” “本宫说过会帮你,便一定会帮你,至于该如何做,本宫自有定论。若无其他事,便退下吧,本宫还有事。” 林清的脸色僵了僵,随即福了福身,道:“恭送太子皇兄。” 林西抬脚上了车辇,很快便驶离了上书房。 林清站在原地看着,眼底闪过不满。 “听闻云南王世子脑满肠肥,丑陋不堪,还心狠手辣,最爱折磨女子,云南王府的婢女换了一茬又一茬……”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那世子之前有一任世子妃,前年刚刚亡故,据说就是被世子打死的,啧啧,太惨了!” 幸灾乐祸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林清转身看了过去,道:“林琳、林怡,你们别得意,还指不定谁会嫁去云南,咱们走着瞧。” “你以为林路傍上了太子,就能改变你的命数?别做梦了,你注定要嫁去云南,做那命运多舛的世子妃。” 林琳是四公主,其母妃是德妃孙茹,与吴淑珍品阶相同,且都育有一儿一女。不过孙茹是孙章孙阁老的嫡女,而吴淑珍的父亲吴校只是个地方知府,再加上孙茹比她早生下皇子,两相比较下来,谁高谁低一目了然,所以即便吴淑珍执掌后宫,林琳也不把林清当回事。 林怡是五公主,她的母妃是丽妃张莲儿,虽同为妃位,却比吴淑珍低上一等。张莲儿的父亲是五品武将,在辽东镇守。仗着和孙茹交好,也从未将吴淑珍放在眼里。她女儿有样学样,成了林怡的跟班,经常和林清作对。 “我们就是与太子皇兄交好,怎样?你倒是想巴结,皇兄搭理你吗?” 林琳闻言变了脸色,之前林琳与林玖交好,在林玖的挑拨下,很是厌烦林西,还曾拉拢其他人,孤立林西。再加上林西性格乖张跋扈,十分不讨喜,大家都刻意疏远他,这也是林西不想去上书房的根本原因。 林玖母子联合刘家图谋造反,因狼妖案揭露于人前,刘家被满门抄斩,刘娇也死于非命,只剩下个林玖了无音讯。之前围着他转的人,迫不及待地与他撇清关系,唯恐受到牵连。 也因为这件事,让他们真正意识到林扈对林西的重视,若无意外,林西便是林国将来的皇帝,所以他们一改常态,讨好巴结林西。只是三年来,除了林路,林西对他们总是不冷不热。 “哼,咱们走着瞧。” 林琳吃了瘪,不悦地转身离开。林怡见状连忙跟上,不忘瞪了林清一眼。 林清见她们狼狈而走,眼底尽是得意,梗着脖子,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清儿。” 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清一怔,连忙转过身去,道:“二皇兄。” “琳儿性子跋扈,被我宠坏了,她说什么都是有口无心,清儿不必放在心上。” 二皇子林耀与林琳是一母同胞,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他谦逊又随和,就像水一样,坦然恬静,与世无争。 林清不讨厌林耀,甚至在这些兄弟姐妹中,她觉得林耀胜过所有人,只是他太低调,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好。 “二皇兄,清儿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林清没有接话,虽然她和林琳一个是三公主,一个是四公主,可她们年岁相仿,不过相差几个月而已。若远嫁云南的不是她,就一定是林琳,不说德妃,就是他这个做兄长的,也定会记恨于她,她又何必在这里和他浪费时间门。 “好。” 看着远去的林清,林耀无奈苦笑,林清被指婚云南王世子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他自然也知道。林路和林西关系亲近,也是众所周知,所以林清会找林西帮忙,他一点也不奇怪。只是林清若不远嫁,那远嫁的十有八九就是林琳。他这个妹妹虽然跋扈了点,心地却不坏,还天真得很,若她被指婚给云南王世子,别说日子不好过,命保不保得住都另说,他这个做哥哥的,又怎能袖手旁观。 林西回到春和殿,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登门拜访,听清来人后,林西有些惊讶,道:“请皇姐到正殿喝茶,我稍后就到。” “是,主子。”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去给我拿身衣服,我简单梳洗一下。” “是,主子。” 倒不是林西为了见谁,而特意换衣服,只是刚刚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碰到了小狸。他撸了会儿猫,弄得身上都是猫毛,他堂堂太子,不能如此待客。 林西换了身衣服,又简单梳洗了一番,这才来到正殿。 林茵正在喝茶,忽闻脚步声响起,连忙看了过去,见林西走来,微微愣神,没想到短短三年,林西的样貌变化如此大,这京都无论男女,大抵没人能比得过他了。 林茵回神,款款起身,行礼道:“安宁参见太子殿下。” “皇姐不必多礼。” 林西虚虚地扶了林茵一下,笑着说道:“皇姐请坐。” “多谢太子。” 林西入座,打量着林茵,较于三年前生辰宴上,她清瘦了许多,脸上还残留些许病态。当初为了不去和亲,林茵毫不犹豫地服下了林扈给的毒药,虽然这三年来她缠绵病榻,却从未后悔过。 “皇姐今日身子可好?” “托殿下的福,安宁的身子好了许多。安宁观殿下神色不错,想来是病情有好转。” “我的身子好一阵,差一阵,早已习以为常。皇姐今日来所为何事?” “道谢。”林茵起身,又朝着林西行了一礼。 林西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他没有动,而是受了林茵的礼,笑着说道:“皇姐不怪我就好。” 林茵见林西受了他的礼,心中松了口气,对他更多了几分好感,道:“安宁怎会怪太子,若不是太子,安宁现在怕也已被遣送至寺庙,守着青灯过完剩下余生。” 一年前齐皇驾崩,现在已换了新君,除育有子嗣的嫔妃外,其他嫔妃皆送进了皇家寺院清修。继承皇位的并不是高阳王齐均,而是没有母族支撑,无人看好的六皇子齐钊。 听到这个消息后,林西有些惊讶,因为原剧情中齐国登基为帝的是齐均才对,为何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他还因此专门去找了林扈,这才了解了原因所在。 林扈虽然没打算与齐均合作,却也想着与他交好,只可惜他私底下与林玖有勾结,而且还被抓了包,尤其是林玖要害的是林西,这是林扈不能忍的,于是便改了主意。他派人传递消息,知会潜伏在齐国的探子,竭尽全力支持齐钊,花了三年的时间门,终于助他夺取皇位。 林扈之所以选择齐钊,一是他没有庞大的外戚家族支撑,二是因为他才华平庸,对支持他的细作十分信任,这样林扈便能远程操控齐国国事。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林西看林扈的眼神变了,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才是一代帝王该有的智谋和魄力,由此林扈在林西心目中的形象也发生改变,由一名慈父变成了偶像。 第55章 第55章 “皇姐,你这声谢,怕是早了。” 林西收回思绪,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林茵一怔,随即说道:“太子何出此言?” 在没有林扈的授意前,林西不能将如此机密的事告知,思量了思量,道:“皇姐,齐国新皇登基,后宫空虚,正是广纳嫔妃的时候。” 林茵自幼在宫中长大,又曾被要求和亲,对这种事异常敏感,林西的意思她怎能不明白,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道:“太子的意思是父皇还会送安宁去和亲?” “这仅是我的猜测,皇姐也无需过多担忧。” 林西这话纯属安慰,在他想来林扈十有八九会送林茵去和亲。 林茵怔怔地看着林西,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开视线,苦笑着说道:“太子聪慧,洞察秋毫,你所猜测多半是真。没想到受了三年的苦痛,到头来还是这种结果。” 林西想了想,道:“皇姐可听说父皇要为云南王世子指婚一事?” 林茵点点头,不太明白为何林西会这般问,“太子想说什么?” “对云南王世子的品性,皇姐多少有些耳闻,他残忍暴虐,且喜怒无常,传之前的世子妃便是被其打死。可想而知,谁被指婚与他,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即便是公主,他们有所顾忌,可山高皇帝远,那份顾忌也有限。” 林茵越发困惑,道:“太子到底何意,还请明示。” “既然皇姐这般问,那我便有话直说。”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父皇为何明知云南王世子残暴,却依旧要将公主指给他,目的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稳固边疆,确保林国百姓安居乐业,虽然我并不赞同这种方式,但不得不说这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身为皇室公主,从小便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享受了别人无法企及的荣华富贵,自然要付出相应代价,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说到这儿,林西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是不赞同这种说法的,只是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改变既定俗称的规矩。 林茵忍不住出声反驳,道:“可为何是公主,皇子不也是从小便享受荣华富贵吗?” 林西苦笑,道:“皇姐,皇子无法被送去和亲啊。” 林茵神情一滞,林西这话,她真的无法反驳。 虽然贵族中也不乏养男宠的,但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没有哪个皇帝会将皇子送去当男宠,那是在践踏皇室尊严,若真那么做了,那就距离亡国也没多远了。 “自古以来,为了争夺皇位,父子相残,兄弟阋墙,多少皇子被杀,又有几人留存。更何况皇子的婚事也无法做主,若是国家危亡时,甚至还会送皇子去敌国当质子,这便是身为皇室成员的无奈。” 林茵的神情有所松动,不得不说林西这番话很有说服力。送去和亲顶多是婚姻不幸,至少还能活,但留在京都,十人中能活的,也就只有小猫两三只。 “所以安宁只能认命去和亲吗?”林茵的眼神暗淡了下来。 “皇姐,实话与你说,昨日林清过来求我,想让我去向父皇求情,取消对她的指婚,碍于路儿,我答应了。” 林茵的眼睛一亮,随即说道:“那太子可否在帮安宁一次?” “以皇姐之见,若我同时为你们求情,父皇该是何种反应?” 林茵沉默了下来,眼底的期待一点一点消失。 若林西同时为两人求情,碍于两父子的感情,林扈或许当时会答应,却会在心里记下,以后她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在众人对我冷漠排斥时,唯有路儿真心待我,他从未求过我什么,如今既然开了口,我便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我会帮林清求情。至于结果如何,要看父皇斟酌。” 林茵脸上神色复杂,林西说的没错,由于他的身份,以及身体原因,诸多兄弟姐妹皆排斥他,以至于后来他变得任性跋扈,也给了他们排斥他的理由,让他们变得心安理得。而林路却是在他被冷漠排斥时,便对他表达了善意,这份情谊不是别人能比的,他要帮他也无可厚非。 “三年前太子为何要帮我?” 之前她一直不清楚,当年未能和亲是林西所帮。时隔三年,当她知晓真相时,一时无法接受,她没想到一直被她怨恨的人,竟出手帮了她。她一直想不通,林西为何要这么做,所以今日来,除了要道谢以外,还想问问他那么做的缘由。 时隔三年,林西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因为上一代的恩怨,皇姐和皇兄一直被父皇所忽略,以至于身为皇子和公主,却过得十分艰难,故而皇姐和皇兄对我心存嫉恨。” 听到这儿,林茵想要辩解,可张了张嘴,违心的话到底没能说出口。 “皇姐无需解释,你们恨我情有可原,就像之前我恨你们一样,毕竟是你们的母亲害死了母后,还让我成了药不离口的病秧子。” 林西体内的毒到底是谁下的,至今还没有头绪,避免打草惊蛇,林西病愈的事一直都未外传,所以他才会这般说。 “可那与我们无关。”林茵说出这些年来埋藏在心中的话。 林西笑了笑,道:“皇姐觉得稚子无辜,可曾想过我也是稚子,为何我要受你母亲的毒害?” 林茵即刻反驳,道:“可你受尽父皇宠爱,甚至不顾众臣反对,立你为太子。” “皇姐以为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一年有半年缠绵病榻,受病痛折磨之苦,每日三顿,顿顿喝那苦涩难当的药汤子,吃那些难以下咽的药膳,甚至还要受你们冷眼和排斥,谋害和算计。这样的日子,我一过就是十几年。皇姐或许以前无法体会,可经过三年的病痛折磨,皇姐还不能明白?”林西直直地看着林茵。 林茵再次沉默下来,看着林西久久不能言语。她和皇兄不受父皇重视,到底身体健康,再加上有太后的帮衬,日子倒也不算难捱,只是相比其他兄弟姐妹,他们难免有心理落差,这才是他们痛苦的根源。他们只看到了林西备受宠爱,却从未想过他受尽了病痛折磨,而如今受了三年苦的她却能真正体会到,她又有什么资格说‘稚子无辜’,有什么资格去嫉恨林西。 想到这儿,林茵心中更加疑惑,问道:“那太子为何要帮我?” 林西直言道:“父皇与我而言,首先是父亲,其次才是君主,就像他深爱着我一样,我也同样深爱着他,我不想父皇被自己的子女记恨,故而我并不是想帮皇姐,而是为了父皇。只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避免皇姐嫁给齐国先皇,伴着青灯古佛过一辈子,而不能主导皇姐的婚事。” 林茵看了林西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安宁也要谢太子。” “皇姐先前已经谢过,我们便已两清,以后也无需放在心上。” “两清?”林茵怔怔地看着林西。 林西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是,两清。无论是上一代的恩怨,还是我们的恩怨,在我这里都两清了,至于皇姐和皇兄如何想,我不能主导,也不会去在意。” 林茵看着林西又是一阵沉默,随后勾起微笑,道:“这三年我虽从未踏出过公主府,太子的事迹却时常传入耳中,我之前还不以为然,如今一番畅谈,我终于明白,太子果非常人,将来定是一代明主!” “多谢皇姐夸赞。” 林茵朝着侍女挥挥手,侍女会意,连忙走到殿前。 “太子宫中多的是奇珍异宝,我也不知该送什么谢礼,便亲手绣了些香囊,赠与太子,还望太子莫要嫌弃。” 春喜见状连忙将侍女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呈与林西面前。 林西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道:“皇姐亲手所制,其心意已强过那些奇珍异宝,我又怎会嫌弃。” 林茵会心一笑,起身道:“时辰已然不早,安宁不敢打扰太子歇息,告退。” 林西也跟着起身,道:“我送送皇姐。” “太子留步,不必相送。” “好,那皇姐慢走。春喜代我送皇姐出宫。” “是,奴才遵命。” 刚送走林茵,东宫又来了访客。 “你说谁来了?” 春财又重复了一遍,道:“回殿下,二皇子殿下求见。” 林西有些纳闷,他来这个世界三年,林耀除了例行行礼外,他们没有任何交流,今天却一反常态来拜访,不得不让林西感到惊讶。 “请二皇子进来。” 看着春财离开的背影,林西不禁有些好笑,小声嘀咕道:“今日东宫格外热闹!” 很快,林耀便在春财的引领下进了大殿,来到殿前行礼道:“林耀参见太子。” “皇兄不必多礼,请坐。” “谢太子。”林耀走到林茵坐过的位置坐了下来。 林西见状挑了挑眉,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皇兄来春和殿所为何事?” “近日,皇上要为云南王世子指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我便是为此而来。”林西问得直截了当,林耀回答的也很直接。 “皇兄此话是何意?” 听林耀这么说,林西便明白了他的来意,他此次来是为了林琳,毕竟林琳和林清年纪相仿,若林清不去云南,那补缺的十有八九是林琳。云南王世子若果真如传言那般,相信不论是谁也不想自己的亲人去跳这个火坑,林耀自然也不例外。 林耀不答反问:“太子可知云南王世子?” 林西微微点了点头,道:“略有耳闻,只是不知真假。” 林西这话说的没毛病,云南距离京都何止千里,无论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加工过的,能信一半就不错了。 林耀淡淡地笑了笑,道:“别人或许不知,但太子不会不知。” 林西挑了挑眉,林耀的意思他懂,无外乎他受林扈宠爱,身边又有特务头子杨潇这个侍卫统领,不可能没有准确情报。 “我向来不问政事,除非涉及我,或者父皇主动提及。” “我过来的本意,便是想求太子打探云南王世子的消息。” 林西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这般说,道:“我原以为皇兄是想让我向父皇求情,免去四皇妹被指婚云南王世子的可能。” 林耀也没想到林西说的这么直接,愣神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身为皇子,我很清楚这个身份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这次逃脱了,还有下次,谁有说得准,哪次更好,哪次更坏。” 不得不说林耀是这些皇子中看得最透彻的人,这让林西对他倒是多了几分兴趣。 “便是问清了又如何,该去的,还是免不了要去。” “倘若云南王世子当真如传言那般,云南王的品性便也值得怀疑,边关被如此残暴之人镇守,百姓势必要受其鱼肉之苦,假以时日必定生乱。” 林西清楚林耀的目的,无非是尽量避免林琳嫁去云南,只是他说的也没错,自己也确实有必要弄清这个仅凭声名,便搅得皇宫不得安宁的云南王世子,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何种模样。 只是被人利用和主动去了解是两码事,林西不想他们轻易得逞,“父皇圣明,我们能想到,他定也能想到,我们便不必多此一举。” 林耀一怔,嘴角的苦笑加深,明白林西看透了他的心思,藏在大义凛然下的私心,无奈地说道:“此事是我请求太子,日后定会报答。” 林耀这是做出了承诺,至于这承诺能否兑现,全看这人品性如何。林西沉默地看着林耀,忽然莞尔一笑,道:“皇兄都能一心为民,作为太子怎能坐视不管,皇兄放心,此事我定会查明。” 林耀闻言长出一口气,道:“多谢太子。” “皇兄言重。” “时辰不早,我便不打扰太子歇息了,告退。” 目的达成,他也没有留的必要,起身提出告辞。 “皇兄慢走,我便不送了。” “太子留步。” 林耀离开,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你去请杨指挥使,就说我有事找他。” “是,主子。” 林西吐出一口浊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原本冷清的东宫,没想到竟因为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变得如此热闹,这上哪儿说理去。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杨潇跟在春喜身后走了进来,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坐吧。”林西看向春喜,道:“春喜去给杨指挥使泡杯茶。” “是,主子。” 见杨潇也坐到了那个位置上,林西愣了愣,心里不禁开启了小差,难不成那个位置很特殊? “殿下,您召属下过来有何吩咐?” 林西回神,道:“最近皇宫里很热闹,表哥应该有所耳闻吧。” 杨潇点点头,道:“殿下是想问云南王世子的事?” “还是表哥最是知我心。”林西扬起嘴角,道:“说来也讽刺,因为这个云南王世子,我这东宫竟热闹了起来,你方唱罢我登场,皆是因这个人。” “云南王世子叫沐盛,长相并不出众,身材略有些臃肿,性子急躁、易怒,却并非传言那般残忍暴虐。世子妃之死也并非世子所为,而是病逝。世子与世子妃情深义重,世子妃得病,世子时常守在床边,亲手熬药、喂药,为其擦拭身体。世子妃死后,世子一蹶不振,云南王想尽办法,也不能让其振作,只得上书皇上,请求皇上赐婚,希望能让世子重新振作。” “事实竟是如此?”林西有些惊讶,随即皱起了眉头,道:“即便传言不可尽信,却也是真假参半才对,为何我听着像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他。” “皇上也怀疑是有人在兴风作浪,已命锦衣卫着手调查。” “原来如此。”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若真如表哥所说,云南王世子的品性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确实如此。世子洁身自好,后院只有世子妃和两名侧妃,两名侧妃还是王爷、王妃为延续沐氏血脉,强逼世子收下的。” “表哥似乎对世子很是赞赏。” “云南王世子从小熟读兵书,十五岁便随云南王出征,屡立战功,在军中很有威望,是难得的将才。”杨潇毫不掩饰对沐盛的赞赏。 “果然传言误人,若人们知晓真相,不知该作何表情。” 杨潇笑了笑,道:“大约会怀疑吧。” 林西怔了怔,随即说道:“表哥说的没错。这人呐,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否则便会质疑。” “听闻三公主因此事找过殿下。” “嗯,她不想嫁去云南。” “殿下打算如何做?” “表哥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林西笑了笑,道:“看在路儿的份上,我成全她。” “有一就有二,若以后皇上再给她指婚,她又利用七殿下来求情呢?” “表哥放心,我已申明,只帮她这一次。” 这时,春喜端着泡好的茶走了进来,放在了杨潇旁边的桌子上。 “最近我一直在东宫未曾出去,京中可曾发生什么大事?” “皇上最近正查军饷贪腐案,京中三成的官员牵涉起中,几乎每日上朝都有官员被抓,殿下这般问,属下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三成?”虽然知道军饷贪腐案牵涉甚广,却从未想到竟有三分之一的京官被牵涉其中,那全国上下的官员岂非更多。 “没错。京中锦衣卫日夜轮转,已有许久不曾睡个好觉。” “今日我去见父皇,正巧碰到父皇召见三位阁老,及六部尚书商议政事,之后还召见了淳王父子,难道他们也牵涉其中吧。” 杨潇点点头,道:“方才属下接到消息,皇上已下旨,改封淳王封地,勒令淳王半月内就藩,并裁撤其藩地属军。” 林西有些惊讶,忙问道:“改封地?改去哪儿了?” “改封川南。” “那淳王世子是否也随淳王就藩?” “淳王子嗣皆留在京中。” 林西点点头,林扈这般做,是将淳王子嗣当做质子,以免淳王做出反叛之事。 “那此案除了牵涉淳王府外,是否还有其他藩王牵涉其中?” “还有纪王、湘王和鲁王。纪王、湘王相继被贬为庶民,流放甘南,唯有鲁王保住了王爵,却被幽禁在王府。” 林西闻言不禁皱紧眉头,心中泛起了嘀咕,“难道父皇是想趁机削藩?” 就藩的藩王能对林扈构成威胁的,一共也就那么几个,其中就包括纪王林狩和湘王林纲,如今一下子收拾了两个,要说林扈这么做没有深意,他是真不信。 见林西不出声,杨潇接着说道:“如今不止京都,全国上下所有官员都胆战心惊,唯恐自己也被牵连进去。”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些睡不着觉的都是心虚。” 春喜趁他们说话的间隙,小声提醒道:“主子,晚膳准备好了。” 杨潇起身,道:“属下不打扰殿下用膳,告退。” 林西点点头,道:“去吧。” 林西用完晚膳,和往常一样泡了个澡,一边泡一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一时竟有些走神。 ‘啪嗒’一声轻响传来,林西本能地抬头看去,只见窗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条缝,一阵冷风随之吹了进来,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连忙披上了浴巾,道:“春喜进来。” 春喜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道:“主子有何吩咐?” “窗子开了,去关上。” “是,主子。”春喜来到窗前,将窗子重新关好,并上了闩。 “主子,您泡了一炷香了,水都凉了,还是赶紧出来吧。” “嗯,我知道,你先出去,待我换好衣服,再叫你进来。” “是,主子。” 待春喜退出殿外,林西披着浴巾,抬脚迈出了浴桶,赤着脚站在床前,仔细擦干了身上的水,正准备换衣服,突然又听到一声轻响,林西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可他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何不妥,便继续手里的动作,换上了干净的中衣。 穿好衣服,他在寝殿转了一圈,还仔仔细细地抬头看向房顶,依旧一无所获,只是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春喜,进来。” 春喜赶忙走了进来,见林西竟赤着脚,连忙说道:“主子,现在已是深秋,夜间凉得很,您定要注意才行。” 春喜一边说,一边将鞋拿了过来,侍候林西穿上。 “杨指挥使今夜可当值?” “回主子,指挥使今夜不当值。主子可要传召指挥使?”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不用。你吩咐人把东西收了吧。” “是,主子。” 春喜吩咐人将浴桶搬了出去,快速清理了大殿,又帮林西擦干长发,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林西靠在床头看书,约莫看了半个时辰,便将书放置一边,躺下睡觉。他并没有真的入睡,而是闭着眼睛装睡,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他,问杨潇是否当值,也是想问问他,焦战是否回了京都。 没错,他怀疑焦战就藏在某个地方看着他。想到这儿,林西心里有些不悦,相信没有哪个人会愿意活在被人的监控中,所以他假装入睡,就是想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林西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又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更鼓声响起,预示着已经到了子时,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真是我太敏感?”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困倦也随之来袭,他很快便在胡思乱想中睡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窗台处传来一阵轻响,一把匕首伸了进来,三两下的功夫,便打开了窗子,紧接着一个人影跳了进来,径直走到床边,来人正是林西等了许久的焦战。 焦战来时,林西正在泡澡,而且还出了神,未免他着凉,焦战便用树枝推开了窗子,让他回神。他本想就此离开,却在无意间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场景,他一时失神,踩断了一块瓦片,引起林西的警觉。好在他反应够快,并未让其发现自己的存在。 看着床上熟睡的林西,焦战不自觉地回想方才看到的画面,脸色越来越红,心脏也不由自主地‘砰砰’狂跳,就好似要跳出他的胸膛一样。他伸手捂住胸口,无声地深呼吸,朝着林西走去。 第二天清早,林西睁开双眼,看着头顶的床帐,想着昨晚做的梦。他再次梦到自己被蛇缠住,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可那条蛇却只是盯着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这一缠就是一整夜,一人一蛇四目相对,险些看成斗鸡眼。 林西坐起身,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种梦,这到底预示着什么。他本能地看向窗台,起身下床走了过去,来到窗台前,仔仔细细地查看,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他探头出去,查看窗外的地面,也没发现有脚印。 不死心的他套上外衣,便出了寝殿。 在外值守的春财见状连忙走了过来,道:“主子,您起了。” 林西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地朝着窗外走去,在窗台附近仔仔细细地查找着,无论如何他也要有个答案,不能再这么疑神疑鬼了。 “主子,您在找什么?奴才帮您找。” “你去看看杨指挥使是否到了,让他过来见我。” “是,主子。”春财领命而去。 林西找了半晌,也没找到蛛丝马迹,直到杨潇找来,他才停下了动作。 见林西衣衫不整,杨潇微微愣了愣,随即行礼道:“参见殿下。” “免礼。” “您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第56章 第56章 “杨指挥使,你去树上看看,是否有人落脚的痕迹?” 杨潇闻言一怔,随即问道:“殿下,您是怀疑有人私闯东宫?” 林西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道:“只是怀疑,并不确定。” 杨潇的神色变得严肃,道:“此事交给属下,殿下可先去梳洗。” “不必,时间还早,我在这儿等着便可。” 杨潇见状没再多劝,一纵身便跳上了树杈,仔仔细细地在周围查看,果真在上面见到了踩踏的痕迹。他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随即一个借力,又从树上飞到了房顶,一点一点地查看,却没发现任何不妥。他不死心,又走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不妥。他弯腰将其中一块瓦片揭了下来,这瓦片与周围的瓦片虽然只有有些微的差异,但他确定这不属于这里。 心中有了猜想,他又跳到临近的屋顶,在他仔仔细细地检查后,终于找到了那块被焦战踩坏的瓦片。 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杨潇一纵身跳下了屋顶,来到林西身边,道:“殿下,您看。” 林西看了看杨潇手里的瓦片,道:“确定有人来过?” 杨潇笃定地说道:“确定。这瓦片是从寝殿房顶发现的,与周围的瓦片在颜色上有些许不同,明显不属于寝殿。而这块断掉的瓦片,则与寝殿上的瓦片一模一样,明显是来人将两块瓦片调换,以掩藏他来过的痕迹。” “树上呢?” “树上也有踩踏过的痕迹。” 林西连忙问道:“痕迹新鲜吗?可是最近踩踏所致?” “是最近踩踏的痕迹。” 林西的目光再次转向那块断裂的瓦片,这痕迹也是新的,看来他的感觉没有错,确实是有人在监视他,不过是否为焦战,他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见林西沉默,杨潇单膝跪地,请罪道:“殿下,属下办事不力,还请殿下责罚!” 林西回神,心知焦战武功高强,他们根本防不胜防,却并未出声为他开脱。 “此次确是你办事不力,不过现在本宫正值用人之际,不便与你处罚,待日后空闲,再一并处理。” “谢殿下开恩。” “起吧。”林西扫了一眼春财,道:“此事先不要声张,可明白?” “是,主子。”春财率先回了话。 杨潇起身,道:“殿下,此事事关您的安危,属下以为必须加强东宫防卫,避免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确实该加强防卫,此事便交给你了。” “殿下放心,属下定安排妥当。”杨潇连忙躬身领命,有人竟然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东宫来无影去无踪,这简直是对他的蔑视,他绝对不允许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林西再次叮嘱道:“还是方才那句话,此事不要声张,只需暗中加强防卫。” 杨潇猜测道:“殿下可是想给对方以假象,让其放松警惕,然后一举缉拿?” “这个……” 若盯着他的是旁人还好说,直接抓了便可。若盯着他的是焦战,那就不好办了。夜闯皇宫,不论有何理由,都是意图不轨,绝对的死罪,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想到这儿,林西愣了愣,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焦战被抓那不是正好吗?男主、男二、大女主都被端了,还有谁能威胁我,以后的日子那不是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想到这儿,林西又忍不住勾起嘴角,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林西啊林西,这一世人家可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而且还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你度过了七个夜晚,就这么把人端了不太合适吧,你这明显是卸磨杀驴啊。” 林西脸上的表情在不停变化,似有事拿不定主意。 杨潇出声问道:“殿下可是有事无法决断,属下能否帮上忙?” 林西看向杨潇,道:“无事,你只需加强东宫守卫便可。时辰不早了,我也该洗漱用膳了。” “是,殿下。” 杨潇躬身领命,誓要抓住这个胆敢挑衅他的贼子不可。 林西用完早膳,便径直去了上书房,今日林路并未请假,不过精神有些差,应该是还没从自己有可能害了别人的恐慌中走出来。 中午散学,林路在林清的催促下,来询问林西事情的进展,林西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林清,随后揉了揉林路的小脑袋,道:“路儿,云南王世子并非传言那般残忍暴虐没有人性,相反他重情重义,还是个非常厉害的将军,所以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无需为这件事自责。” 林西之所以和林路说这些,只是为了开导他,跟林清毫无关系。但他也清楚,林路势必会将这番话告诉林清,不过他猜林清不会信,还会认为他不想帮忙,所以下午来上书房时,她定会亲自来找他。 林路眨了眨大眼睛,道:“皇兄说的是真的?” 林西笑了笑,道:“皇兄何时骗过路儿?” 林路的大眼睛亮了,小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道:“谢谢皇兄。” 看着林路跑远,林西叹了口气,抬脚便上了车辇。他明白林路之所以这般兴奋,是他以为他将这件事告知林清,林清会打消退婚的主意,只是以林西对林清的了解,恐怕他要失望了。 不出林西的所料,在他下午去上书房的路上,林清便拦住了他的车辇。 “停车!”林清挡在路中央,春财不得不让车夫停了车,道:“三公主这是何意?” “本宫有事求见太子皇兄。” 春喜掀起车帘,林西淡淡地看向林清,道:“何事?” 林清眉头微蹙,道:“皇兄答应清儿,要向父皇求情,怎能食言?” 林西待人向来温和,除了林玖母子和太后,他还真没厌恶过谁,但眼前的林清轻易上了这个名单。他淡漠地看着她,道:“你是在质问我?” 林清闻言心中一紧,连忙垂下了头,道:“皇兄恕罪,清儿不敢。” “我答应过的事定会做到。”林西说完看了春喜一眼。 春喜会意,将车帘放下,车辇再次动了起来。 林清看着远去的车辇,不满地咬了咬唇,正如林西所料,林路确实将他的话如实转告了林清,可在林清看来是林西故意推脱,不想帮她找的借口,还因此和林路大吵了一架。 “呦,看起来咱们三公主和太子皇兄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嘛。” 熟悉的声音响起,即便林清不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可不是嘛,这才说了一句话,太子皇兄就不耐烦了,某些人还以为攀上了高枝,真是可笑!” 冷嘲热讽的话语,让林清气愤地握紧了拳头,转头看向两人,道:“皇兄不待见我又如何,他还不是答应帮我,谁让我有个好弟弟。可你们呢,就算去求皇兄,皇兄也不会见你们,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们不用求啊,又不是我们被指婚。倒是你,都已经两日了,皇兄去求父皇了吗?结果如何?”林琳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林清被戳中痛处,脸色变得很难看,“结果如何,我凭什么告诉你们,真是可笑!” 林清说完,抬脚就走,梗着脖子,就像一只斗气的白鹅。 “呵呵,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林琳捂着嘴,得意地笑着。 “可不是,像是一只丧家之犬。”林怡跟着应和。 “琳儿,怡儿,休要胡闹!” 林琳身子一僵,讪讪地转过身去,看向走过来的林耀,撒娇道:“皇兄,您怎么这么慢,琳儿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琳儿,你今年也已十四,为何还像孩童般顽劣?你的教养呢?”林耀并未因为她的撒娇而缓了脸色。 林琳见撒娇没了用处,顿时有些恼,质问道:“皇兄,我才是你亲妹妹,为何你总向着林清?” “是你总找别人麻烦,以后若再被我撞上,定要重重罚你!” “皇兄,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母妃,哼!” 林琳生气之下,不再理会林耀,转身跑了出去。 林怡见状和林耀打了声招呼,紧跟着追了上去。 林耀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无论这次指婚会不会落到林琳头上,她总是要嫁出去的,可这顽劣的性子,哪个男人能受得住。若是不改,以后的日子有得她苦吃。 林西来到教室,并未看到林路的身影,直到下午散学也没来。林西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一定又受了打击,便吩咐春喜去御书房。 殿外的内侍见是林西,连忙上前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林西点点头,道:“去通传一下,就说本宫有事觐见父皇。” 内侍忙说道:“殿下,皇上吩咐过,若是太子来了,不必通传,直接进去便可。” 林西怔了怔,心想应该是昨日他来过的事,余庆禀告了林扈,林扈才下了这样的命令。 内侍帮他推开殿门,林西便抬脚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站了不少人,听到声响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林西,众人均是一愣。 林西扫了一眼众人,内阁成员几乎全到齐,还包括六部尚书,督察院的左都御史,以及一直困扰他的罪魁祸首焦战,看来他这次来的也不是时候。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林扈神色稍缓,道:“西儿来了,可是有事?” “儿臣不敢耽误父皇政事,待父皇议完事,再与父皇说。” “好,那西儿便等等。来人,赐座。” “谢父皇,儿臣站着便可。” 林扈也没勉强,转头看向一众大臣,继续问道:“齐国新皇登基,依你们看由谁去合适?” 众人相互看了看,似在思考,迟疑着没有说话。 甄礼见无人说话,出声说道:“皇上,臣以为出使一事,还需从诸多王爷中挑选一位,这样才能彰显林国待此事之重。” 孙章应和道:“皇上,臣附议。” 其余人也纷纷应和,“臣等附议。” 林扈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语气淡淡地说道:“那依你们之见,该派哪位王爷出使?” 众人再次沉默下来,看了看身边的人,交换着眼色。 林西站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林扈的问话是个陷阱,尤其是在几位藩王接连被打压以后,他不会是想通过这个来判断下一个倒霉蛋是谁吧。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出声,能坐到他们这个位置的,都是老油条,林西能想到的,他们也想得到,所以此时出声只能倒霉,他们可不做这个冤大头。 “嗯?朕问话,为何不回答,都哑巴了?” 林扈面无表情地扫过众人,语气中的不悦显而易见。 眼看着林扈要发怒,礼部尚书乔呈出声说道:“皇上,臣以为肖王是最佳人选。” 林西一怔,忍不住看向乔呈,心道:“这人脑子不会进水了吧,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凡朝中为官者,都清楚当朝两位皇后的恩怨,林扈最不待见的就是肖王林肆和安宁公主林茵,这人居然在这这么紧张的关头提他,这不是找死嘛。 “哦?为何?”林扈的语气很淡,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回皇上,肖王乃皇长子,身份贵重,文治武功皆是出类拔萃,此次出使定能为国争光。”乔呈竟很认真地在回答林扈的问题。 林西听他说完,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了根蜡烛,“真勇士也!” 与林西有相同想法的不在少数,他们看向乔呈的目光皆带着几分怪异,就好似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林扈点点头,道:“诸位爱卿,还有谁与乔尚书意见一致?” 众人纷纷垂下了脑袋,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乔呈脑袋进水,他们可没有,生活如此美好,他们可没有送人头的嗜好。 乔呈转头看看周围的同僚,见无人应和不禁微微蹙眉,直直地看向督察院左都御史杨勉。杨勉则垂着头不去看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其实心中已然在骂娘。 林西看得一乐,心想:“这么耿直的人是怎么坐上尚书之位的?” 林扈一直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自然也将乔呈的小动作看在眼底,道:“杨爱卿以为如何?” 听到林扈点名,杨勉身子一僵,心里把乔呈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道:“回皇上,肖王虽是皇长子,文治武功也皆可,只是此行事关重大,依臣之见还是派一位年长的王爷为好。” 林扈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道:“那依你之见,谁更加合适?” 杨勉的脑袋快速运转,突然灵光一闪,道:“回皇上,臣以为晋王为好的人选。” 晋王林恒就藩于辽南,是诸多王爷中的另类,他不喜权势,不好武功,亦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唯独对种田情有独钟。一到春耕秋收时节,准能在田里找到他的身影。 “晋王?”林扈微微一愣,脸上的神色稍缓,林恒确实是他属意的人选,没想到杨勉误打误撞,猜到了他心里。 甄礼抬头瞄了林扈一眼,随即应和道:“皇上,臣也觉得晋王是最合适的人选。” “臣附议。” “臣等附议。” 殿中的大臣见甄礼冒了头,纷纷出声应和着。 林西看向甄礼,不由一阵好笑,心道:“真是个老狐狸!” 林西再看乔呈,只见他眉头紧皱,看向杨勉的眼神带着强烈的不满,再抬头去看林扈,果然正在冷眼瞧着乔呈。相较于甄礼,乔呈就是纯纯小白兔。 林西不禁在心里为他默哀,就算这次林扈不会把他怎么样,他以后的日子也注定不会好过。 “乔爱卿以为如何?” 乔呈一怔,连忙收回目光,躬身说道:“臣附议。” 众人都提议晋王林恒,就算他再傻,也不会和这么多人作对。 林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诸位爱卿都属意晋王,那主使便由晋王担任,那副使人选,诸位爱卿有何建议?” 甄礼和孙章对视一眼,出声说道:“回皇上,乔尚书是礼部尚书,此行最为合适。” 林西听得一愣,随即明白了甄礼的意思,心中再一次感叹:“真不愧是老狐狸!在忖度人心方面已经登峰造极!” 孙章应和道:“皇上,臣也以为乔尚书是最佳人选。” “臣等附议。” 林扈瞧了瞧甄礼,眼底闪过满意之色,道:“乔爱卿以为如何?” 乔呈看了看众人,忙说道:“臣定不负皇上重托。” “好,既如此,那此事便这么定了。” “皇上圣明。” 林扈摆摆手,道:“行了,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众人相继退出大殿,在此之前,都朝着林西无声地行了个礼。焦战也不例外,只是他看向林西的眼神有些不同。而林西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和对待旁人并无不同。 焦战状似自然地移开视线,表面看不出丝毫表情,心里却酸酸涩涩,说不出的滋味。 众人退下,林扈也从桌案后走了出来,和林西一起坐到了窗前的软塌上。 “西儿可是许久没来见朕了,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儿臣这月余在研究一样东西。” 见林西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林扈顿时来了兴趣,道:“西儿在研究何物?” 林西从袖袋里拿出一块玻璃,双手呈给林扈,道:“父皇请看。” 林扈伸手接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道:“这是何物?” “儿臣叫它玻璃。”林西笑着解释道:“玻璃的用途很多,比如说窗子,可以将玻璃镶在窗子上,代替油纸,不仅可以防雨,就算不打开窗子,也能透进来阳光。玻璃还可以做成茶杯,做成各种饰品的罩子,这样既能保护里面的东西,还能避免沾染灰尘,等等。” 林扈听得眼睛一亮,道:“听西儿这么一说,这东西还很实用。” 林西点点头,道:“当然实用。最最重要的是它只有儿臣会做,也就是只有林国会做,我们可以垄断生产,再销往别国,这将是一大笔进账,国库丰盈,那父皇便可以做更多事,林国也将更加强大。” 林扈越听,眼睛越亮,笑着说道:“好,好啊,还是西儿最能干,比那些大臣强太多了!” “父皇,您得派个靠得住的人主持此事,以确保制作玻璃的配方不能外泄。最好是流水线作业,每人只负责一个步骤,不许他们彼此交流,这样才能更好地保守秘密。” 林扈听得连连点头,近一个月来憋在心里的郁气也消散了许多,道:“西儿所言极是,此事朕来安排。” “父皇圣明。”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儿臣还有一事,要求父皇。” 林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西儿直说便可。” “父皇,您是否有意将三皇妹指给云南王世子为妃?” 林扈放下茶杯,脸上有些不悦,道:“怎么,她去找西儿了?” “是。”林西点点头,没有隐瞒,道:“路儿心思纯净,儿臣与他较为亲近,三皇妹让他来求儿臣,儿臣无法拒绝,便应了下来。” 林扈冷哼一声,“她倒是聪明!对于此事,西儿如何看?” “儿臣已询问过杨指挥使,清楚云南王世子并非传言那般,可三皇妹并不信儿臣所说,坚持让儿臣过来求情。既如此,那索性便成全她,反正儿臣也说过,只帮她这一次,之后父皇再指婚,无论是谁,都别想再来找儿臣。” 林扈叹了口气,道:“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心软,这可不行!为君者,岂能被他人所左右?”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谨记,只是君也是人,难免耳根子软一回,就像您,就为了儿臣软那么一回,可好?” 林扈听得一愣,随即好笑地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行吧,这事朕应了。” 林西闻言立马喜笑颜开,道:“多谢父皇!” “朕本想着淑妃掌权这几年一直勤勤恳恳,想给林清指一门好婚事,不曾想她竟不领情。既如此,那便作罢。”林扈语气中的不满显而易见。 “父皇,当初您向她们提及此事时,可曾问过她们的意见?” 林扈点点头,道:“当时她们并未多说什么。” “这就奇怪了。既然父皇征询过她们的意见,为何她们当时不说,非要求儿臣向您求情?” “大约是当时还未听过有关云南王世子的传闻。” 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父皇,您此次派人出使齐国,是否打算继续联姻?”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西儿。”林扈确实有这个打算,道:“齐国新皇登基,正是广纳后宫的时候,此时联姻再好不过。” “那父皇可选定了和亲人选?” “西儿以为呢?” “儿臣觉得此次联姻的人选要慎之又慎,首先要以国家为重,不被儿女私情所左右;其次要懂得隐忍,只有在齐国深深地扎了根,才能更好的发展势力;再次要足够聪明,能够与我们的人通力合作。” “西儿说的在理。”林扈赞同地点点头,道:“西儿可有合适的人选?” “若非要在公主中选,较为合适的人选怕只有皇姐。只是……” 见林西欲言又止,林扈接话道:“只是什么?西儿有话不妨直说。” “父皇这些年对皇姐多有疏忽,皇姐心中难免有怨,儿臣怕……”林西没有说完,不过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 林扈沉默良久,方才开口说道:“听闻昨日安宁去见了西儿?” “是。皇姐是来向儿臣道谢的,为当年免去和亲而道谢。” “那西儿都和她说了什么?” “儿臣直言不讳,说了父皇的打算,不过父皇放心,事关机密儿臣并未提及。” 林扈清楚林西的品性,对他的忠心从未担心过,道:“那她又是如何说的?” “皇姐初时比较激动,和儿臣交谈后,便平静了许多。”林西犹豫了一瞬,道:“父皇,若您真打算让皇姐去和亲,还是亲自和她谈一谈为好。” 林扈起身,皱着眉头在御书房内转了几圈。 林西清楚林扈在纠结什么,走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臂,道:“父皇,父子没有隔夜仇,皇姐并未做错什么,儿臣现下也日日见好,您也是时候放下了。” 林扈看着他,神情有些松动,却并未言语。 “父皇,您就算不顾念父子情谊,也要以大局为重,若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皇姐便是当仁不让,您就稍稍往下走一走,儿臣给您搭着梯子,如何?” 林扈听得一阵哭笑不得,道:“也就是你敢与朕这般说话,换做其他人,看朕不要了他的脑袋。” “是是是,父皇说得对。您看这梯子这么重,儿臣这小身板实在抗不了多久,您看……” “罢罢罢,便再听西儿一回。” 事办成,林扈又拉着林西聊了一会儿军饷贪腐案,期间对焦战赞不绝口,林西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吐槽:“若是让你知晓,所倚重的大臣竟然半夜趴房顶,偷窥你的宝贝儿子,不知该是何种表情。” 想到这儿,林西的眼睛一亮,想到了支走焦战的办法,忙说道:“父皇,晋王叔和乔尚书都是文臣,出使齐国怎能没有武将,儿臣觉得焦战便是最好的人选。” 林扈点点头,认同了林西的说法,道:“西儿说的没错,焦战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只是军饷贪腐案还未完结,他一时离不开,而出使一事迫在眉睫,只能挑选别人替他。” 林西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纠结这件事,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凡是应该大局为重,“那父皇可有属意的人选?” “骁骑卫指挥使宫潜。” “骁骑卫指挥使宫潜?” 林西在脑海中搜索宫潜的名字,很快便找到了,这个宫潜也是个文武全才,和杨潇的身份一样,与皇家有些亲戚关系,是个妥妥的保皇派,在原身被害后,和杨潇一起暗中调查,最后被刘娇所害。 “父皇的眼光不会错,宫指挥使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 两父子又聊了会儿天,林西便告退,回了春和殿,吩咐春财去给林清送信儿,这件事便就此了结。 林西刚要用晚膳,春寿便来通传,说是刘耀在外求见。 林西自然清楚他过来的目的,看看面前的晚膳,吩咐道:“请二皇子进来,再让人拿副碗筷。” “是,主子。” 很快,林耀便在春寿的引领下来了饭厅,行礼道:“见过太子。” “皇兄不必多礼。” “谢太子。” “皇兄可曾用过晚膳?” “还未来得及。” “皇兄若不嫌弃,便坐下一起用点。” “谢太子。”林耀坐到了林西的下首。 林西见他不动筷,便笑着说道:“皇兄可爱吃鱼?” 林耀看看面前的饭菜,笑着答道:“尚可。” 林西将清蒸鱼的盘子往林耀面前推了推,道:“我爱吃,却不爱挑刺,便麻烦皇兄了。” 林耀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春喜,又看向正看着他的林西,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在碗里,仔仔细细地挑起了鱼刺。 林西看着林耀,突然有些恍惚,三年前他初见焦战时,也曾发生过相似的一幕。面对他这样无礼的要求,焦战也曾有一瞬的愣神,随后便认命地拿起筷子,仔细地为他挑鱼刺,只可惜他没能吃成,全都咳了出来。 挑好鱼刺的林耀将鱼肉夹进林西碗里,却发现他正出神,忍不住出声叫道:“太子,太子……” 林西回神,焦战的脸慢慢变成林耀,道:“皇兄见谅,我方才有些出神。” “无碍。鱼肉在碗里,太子可以吃了。” 林西低头看了看,随即笑着说道:“多谢皇兄,你也快吃。” 林耀看着林西,脸色虽有些苍白,却难掩他出色的容貌,尤其是笑起来,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漫天星辰皆在其中,让人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林耀慌忙移开视线,低低应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仔细地挑起刺来。 “皇兄是今年行冠礼吧。” 林耀有些惊讶,将挑好刺的鱼肉夹给林西,道:“没想到太子竟知道。” 林耀有些不习惯,古人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尤其是皇家,规矩更是森严,从未想现在这般一边吃一边聊的。 林西也夹了一只蟹黄包给他,道:“皇兄尝尝,这蟹黄包的味道非常正宗,丝毫不亚于醉福楼的蟹黄包。” 自从林西知晓蟹黄包的价格,就十分在意,便命令小厨房研究,但凡能做出正宗的蟹黄包,就赏银五十两。 五十两听着不多,可对宫中的奴才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别忘了杨潇堂堂三品武将一个月的月俸才四十多两。 有了金钱的鼓励,再加上能有在林西面前露脸的机会,小厨房的人像是打了鸡血,没日没夜地研究,甚至自费托人买了蟹黄包回来,终于在血本无归之前,研究了出来。 林西尝过后,不禁眼睛一亮,马上召见了那名厨子,对其进行了鼓励,以及嘉奖。当然,林西也没忘了其他人,不过只是口头上鼓励了一番,让他们努力创新,只要能让他觉得极好的美食,都会得到奖赏。 于是小厨房的人再次上了发条,在林西的指导下不断创新菜品,包括奶茶的制作方面,都有他们不小的功劳。 林耀对此也有耳闻,夹起那只蟹黄包,十分文雅地咬了一口,入口的味道让他眼前一亮,很快一只蟹黄包便下了肚,道:“味道确实很好,怪不得父皇常来东宫用膳。” “美食能带给人愉悦感,若是烦恼时,或者悲伤时吃些美食,会让人暂时忘却,可比喝酒强多了。那又辣又呛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说到美食时,林西的嘴不自觉地上扬,说到酒时,他又皱起了眉,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且毫不掩饰,让林耀看得有些发怔。 “皇兄若是喜欢蟹黄包,又不好过来白吃,也可拿银子买,外面是一两银一只,我给皇兄打八折,给我八钱便可。” 林耀回神,待他听清林西的话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太子这是要在皇宫做生意?” “有何不可?”林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除了每日的份例外,其他食材可都是我花钱买的,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想来父皇也不会介意。” 这事也就林西能干,但凡换个人,林扈都不能答应。 林耀从未和林西接触过,之前他和旁人一样,觉得林西一无是处。狼妖案后,他重新认识了林西,认为林西城府极深,所以别人都巴结讨好林西,而他却始终敬而远之。没想到今日竟还发现了林西贪财的一面,不过这种贪财并不会让人厌烦,反而觉得有些可爱。 “那就谢过太子了。若日后想吃,定派人来买。” “没问题。我这小厨房还卖奶茶,和外面的价格一样,同样给皇兄打八折。不过皇兄可不能和别人说,其他人想买,只能按原价。” 林耀好奇地问道:“为何单单给我打八折?” “因为皇兄给我挑鱼刺了啊。” 他是老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这么任性。 这样的理由还真让林耀意外,不过想想他们之间的关系,林耀也就释然了,道:“看来今日我来的很是时候。” “不过有件事还得麻烦皇兄。” 林耀愣了愣,随即说道:“太子有事吩咐便好。” “还得麻烦皇兄为我宣传宣传,有了口碑,生意才能好嘛。” “原来这便是太子请我吃饭的目的。” “皇兄快尝尝,这些饭菜可都是小厨房的拿手菜。” “好,那我便不客气了。” 短短的时间,林西便让林耀好感倍增,两人像是好友一样,一边吃一边聊着,对林耀来说,是一次相当不错的体验。 晚膳过后,林西又让人上了茶,他和林耀在正殿落座,道:“我清楚皇兄的来意,那我也实话实说,今日我去见了父皇,父皇已答应取消三皇妹的指婚。” 这样的结果不出林耀的所料,道:“那父皇的意思是否取消对云南王世子的指婚?” “不会取消,应该会在诸多公主中再挑选一位,而四皇妹的可能性会相对大一些。” 林耀闻言不禁苦笑,道:“那云南王世子……” “皇兄,传言不可信。” “太子此话怎讲?” “我昨日问过杨指挥使,他说云南王世子并非传言那般……” 林西将昨日杨潇对沐盛的评价,很客观地复述了一遍。 林耀听后,不禁点了点头,杨潇可是锦衣卫指挥使,遍布全国各地的锦衣卫都是他在掌管,他手里的情报可比外面要真实得多。再加上林西没有骗他的必要,林耀很轻易便相信了。 “照这般说来,云南王世子倒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我只能说他比之很多人都要强得多。父皇原本是看在淑妃这几年尽心尽力操持后宫的份上,想给三皇妹指个不错的婚事,只是三皇妹并不乐意。” 听到这儿,林耀松了口气,道:“多谢太子如实告知,感激不尽。” “我这人向来说到做到,既答应了帮皇兄,便不会食言。” “太子放心,我虽不才,也是守诺之人,答应太子的,不会忘。” 林西闻言笑弯了眉眼,道:“我信得过皇兄。” 林耀也忍不住跟着勾起唇角,起身道:“时辰已然不早,我便不打扰太子歇息了,告辞。” “那我就不送皇兄了,皇兄慢走。” “留步。” 春喜得到命令,送林耀出了春和殿,很快便又回转。 林西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去看看杨指挥使在何处,请他过来见我。” “是,主子。” 林西在正殿来回转着圈,心里思量着焦战今晚是否会来,或者说这几晚监视他的另有其人,若不是焦战,又会是谁? 脚步声响起,打断了林西的思路,他朝着殿门看去,只见杨潇和春喜相继走了进来。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林西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晚辛苦杨指挥使,便在侧殿歇着吧。” “殿下放心,只要他敢来,属下定让他有来无回。” 林西点点头,道:“春喜让人准备水,我要沐浴。” “是,主子。” 见春喜转身,林西又想到了什么,道:“算了,今日不沐浴了,简单梳洗一下便可。” “是,主子。” 林西简单地洗漱过后,照常躺在床上看书,可怎么都无法专心。他懊恼地将书放到桌上,索性躺好准备睡觉。 第57章 第57章 今晚有杨潇在,又增派了守卫,焦战就算来了,也定进不来,他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只是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时不时地浮现焦战那张脸。 林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数绵羊,一只、两只、三只……一直数到一千只,依旧没有丝毫睡意。 “真是个祸害!” 林西无奈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穿鞋下床来到桌前,道:“表哥。” 杨潇听到动静,连忙从侧殿走了进来,道:“殿下可发现不妥?” 林西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可能是心里有事吧,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表哥陪我下会儿棋吧。” 杨潇犹豫了一瞬,还是应了下来,来到屏风前拿了上面挂着的外衣,给林西披上,道:“天凉了,殿下还是得注意保暖,别着凉了。” “谢谢表哥。” 林西和杨潇坐在软榻上对弈,甄礼是太子太师,孙章为太子太傅,两人负责给林西开小灶,不仅教授他为君之道,还教授他琴棋书画。因为儿时学过钢琴,有音乐基础,所以这门技艺他学的最快,也最好。其次就是棋艺,虽然比不上林玖有天赋,却也学得有模有样,时常受到孙章的夸赞。 “表哥,你这棋是跟谁学的,怎么下得这么好?” 令林西没想到的是他们下了三盘,他只赢了一盘,而且还是险胜,可见杨潇不仅武功高强,还是个棋道高手。 “祖母好棋,留下了一份手札,属下经常拿来观摩。” “皇姑奶奶?”林西闻言不禁有些惊讶。 杨潇见状笑了笑,道:“祖母是个奇女子,不止精于棋艺,还是个军事天才,曾和祖父一起领兵,一举将进犯的蛮人赶到大漠深处,给边关百姓换来十几年的和平。” “皇姑奶奶好厉害!”林西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笑吟吟地看着杨潇,道:“表哥也是深藏不露!” 看着林西眼底的赞赏,杨潇只觉得脸上一热,将棋子放进棋盒,有些赧然地说道:“殿下谬赞了,属下这点雕虫小技,怎么能和殿下相比。”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下了三盘棋,我只赢了一盘,表哥这般说是在嘲讽我?” 杨潇连忙起身,道:“殿下恕罪,属下并无此意。” 林西见状无奈地说道:“怎么说我也跟表哥相处三年了,表哥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我方才只是说笑,表哥怎么还当真了。” 杨潇松了口气,躬身说道:“殿下信任属下,是属下的荣幸,属下定誓死效忠殿下!” 林西打量着杨潇,突然出声问道:“表哥想去边关吗?” 杨潇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林西,道:“殿下这是何意?” “身为武将,驰骋沙场是心之所向,表哥文武全才,却只能围绕在我身边,是否觉得委屈?” 见林西神情严肃,杨潇也正了神色,道:“殿下何出此言?能跟随殿下,是属下毕生之幸,又怎会觉得委屈?” 林西直视杨潇,道:“表哥不想奔赴边关,一展抱负?” “殿下,既然您问了,那属下今日边跟您说说心里话。” “表哥坐下说吧,你这样我脖子不舒服。”林西边说边揉了揉后颈。 杨潇坐了回去,刚才的紧张氛围也因为林西这句话,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深吸一口气,道:“其实一开始跟随殿下,属下并非心甘情愿,只是皇命难违,属下不得不做了殿下的护卫队统领。以后没多久,狼妖案案发,殿下央求皇上,希望能接手狼妖案,属下只认为殿下是在胡闹,和外面那些人一样,等着看殿下的笑话。” 听到这儿,林西顿感哭笑不得,道:“表哥,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直白,杨潇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后来殿下真正接手狼妖案后,属下对您彻底改观,也为殿下心思之缜密所叹服。再后来,殿下犯了药瘾,每日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却硬是熬了下来,这让属下看到了殿下的坚韧,心中也越发佩服。” 林西被杨潇夸得有点脸热,道:“所以你便彻底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杨潇摇摇头,道:“真正让属下彻底放下心防的,是殿下那句‘表哥’。” 林西听得一怔,有些惊讶地说道:“就因为这个?” “嗯。属下听得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殿下在叫属下‘表哥’时,是真的将属下当成了亲人。” 林西闻言顿时有些心虚,他最初叫杨潇‘表哥’只是想让他接替焦战,当他免费的外卖员,没曾想竟然因为这个收服了一员大将,这上哪儿说理去。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表哥,你若是还想领兵,我可以向父皇举荐你。” 杨潇摇摇头,道:“属下已改变了心意,只想追随在殿下身边,为殿下所用。” “表哥,虽然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但若是哪一天你还想去领兵,随时告诉我,我会帮你。” “谢殿下!”杨潇再次起身行礼。 “表哥不必多礼。”林西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时辰不早了,还是歇息吧,表哥晚安。” “殿下早点歇息,属下就在侧殿,若殿下发现不妥,直接叫一声便可。” “好。” 杨潇没再多话,转身出了寝殿。 林西来到床前脱鞋、上床、躺下、睡觉,一气呵成,许是累得狠了,躺下没多久,便睡熟了。 国公府内,焦战纵身进了院子,推门进了房间。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出现在房间内。 “今日东宫发生了何事?” “七皇子求太子为三公主求情,取消与云南王世子的指婚,太子下午散学后,便去了御书房,后派内侍去了信安宫,应是已经解决此事。” “京中有关云南王世子的消息被传的沸沸扬扬,可是为何?” “此事应是有人故意为之,皇上也正在调查此事。”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主子。” 今日他如往常一般前往东宫,却发现东宫守卫多了许多,杨潇竟还在偏殿歇下,便知定是林西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才悻悻而归。 “进来。” 焦战话音刚落,又一道黑影现身,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主子。” “去查有关云南王世子的传言,到底出自何人之口,有何目的。” “是,主子。” 接连过去三天,都没发现有人来过,林西也没再做那个奇怪的噩梦。若是以前,他定不会怀疑到鬼神上,可经历了穿书这么不可思议的事,还见到了死去的原身,让他不得不怀疑他之所以做噩梦,是不是被妖怪盯上。可转念一想,妖怪来无影去无踪,怎么可能留下痕迹,所以焦战依旧是那个头号嫌疑犯。 “杨指挥使,明日就是中秋节了,中秋游园会是否今日就已经开始了?” “回殿下,中秋游园会为期三日,从明日开始。” “明日?”林西的眼睛一亮,道:“那我现在就去找父皇。” 中秋游园会,林西已经惦记很久了,主要是他日日待在皇宫,实在乏味得很,便想着去凑凑热闹。 “殿下,中秋佳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您不陪伴皇上?” “差点忘了,中秋节朝中百官休沐一日,父皇应该也不会再处理政事。”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杨指挥使,你说父皇与我一同去参加游园会的可行性有多大?” “京中百姓都会参加游园会,人多眼杂,若是有刺客混入其中,很难被发现,一旦出现这种状况,皇上和殿下都会很危险。” “这样啊。”林西眼底有失望闪过,却也没有过多纠结,道:“反正游园会有三日,明日我便在宫中陪伴父皇,后日再出去转转。” “为了殿下的安全,皇上怕是不会同意。” “凡是总要试一试,否则怎能知晓最终结果。” 林西照常上书房、东宫两点一线,不同的是东宫逐渐热闹了起来,许是林耀太给力,现在宫中上下都已知晓林西在做生意,其中奶茶的生意最好,每次去上书房,都会看到人手一杯,这让林西很有成就感。 经过上次的一顿饭,林耀和林西的关系发生了质的飞越,林耀对林西格外亲近,甚至超过了之前关系还不错的兄弟,每日都会派人去东宫买吃的,从饭菜到奶茶,有时候还会亲自去,顺便和林西聊聊天。而林路因为林清的事,好几日都未曾去上书房,众人都觉得林耀将会取代林路的位置,成为林西最亲近的皇子。 “哈哈,皇兄不愧是皇兄,这才几日的功夫,便和太子皇兄这般亲近,看来某些人要失宠了。”林琳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林清。 “二皇兄性情温和,又有才华,和太子皇兄年龄也相近,根本不是别人能比的。”林怡一如既往地迎合着林琳。 林清被气得脸色铁青,看向窗外笑着交谈的林耀和林西,道:“太子皇兄前几日去求父皇,免了我与云南王世子的指婚,四皇妹猜若是我不去,还有谁符合条件,代替我嫁去云南?” 林琳脸上的笑容一滞,很明显她听明白了林清的意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清见状嘴角勾起得意的笑,道:“林琳,恭喜你,将成为云南王世子妃,待你大婚那日,我定奉上大礼,以示庆贺。” “林清,你个贱蹄子!” 林琳愤怒地冲了过去,却被林清及时躲开。林清脸上闪过狠意,一脚踩在了林琳的裙摆上。林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去,幸好被林怡及时抱住,两人跌在一起,否则她的脸定会磕在桌子尖上,极有可能会留疤。 林清脸上闪过失望之色,脚步一转离开了教室。 待林琳从惊吓中回过神,再去看林清时,已经没了踪影。她又急又恼,恶狠狠地说道:“林清,你给我等着!” 林琳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脏乱,急匆匆地跑出了教室。她现在必须去确定一件事,这件事事关她的终身,比收拾林清要重要的多。 跑出教室,林琳发现外面已经没了林西的车辇,只剩下林耀在等自己。 林耀见林琳身上十分狼狈,眉头皱紧,道:“琳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琳焦急地问道:“太子皇兄呢?” “太子已回东宫,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林清说太子替她求了情,取消了她和云南王世子的指婚,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林耀听她这般问,也就明白了她为何会弄成这样,道:“你又和清儿动手了?” 林琳神情焦急,不答反问:“那林清不去云南,谁去云南?” “父皇还未确定人选。”林耀明白林琳此时心中所想,道:“琳儿,我们有话回宫再说。” “回宫?不行,我要去找太子,我不能嫁去云南!” 昭华宫内,林路正拿着小刀小心翼翼在木头上刻着,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架木头做的飞机模型,大致的轮廓已经成形,只剩下安转一些小零件。他每次遇到烦恼时,总会拿起刻刀刻东西,无所谓刻什么,因为这样能轻易让他忘却烦恼。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全神贯注的林路并没有听到,紧接着便传来了吉祥的声音,“公主殿下,主子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 “放肆!你敢拦我?” 林清一把推开门口的吉祥,迈步走了进来。 林路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只是他正在组装零部件,必须小心再小心,否则就得重做,所以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打算。 林清来到殿内,见林路又在鼓捣木头,想想林琳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走上前将林路手里的飞机夺了过来,重重地砸在地上。木质飞机应声而裂,零件散落一地。 林清无视林路不敢置信的眼神,大声斥责道:“你整日除了做这些,还能做什么?知不知道你的地位马上就要被人取代了?” 林路慢慢红了眼眶,明亮的大眼睛续满泪水,道:“皇姐,你为何弄坏路儿的飞机?”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还有这些破玩意,你每日沉迷这些,到底有何用?”林清见他这样,心中怒火升腾,走上前狠狠地踩踏着已经残破的飞机模型,道:“我让你不务正业,我让你玩物丧志!” 林路见状委屈地哭了出来,走上前试图阻止林清,却被林清一把推在地上。 “林路,你是皇子,不是普通百姓,你不能沉迷这些东西,辜负母妃和我的期望!”无视林路的委屈,林清依旧大声地斥责着。 纯真的林路很是受伤,第一次做了坏事,他狠狠地撞开林清,将地上残破地飞机捡起,飞快地跑出了昭华宫。 林清被撞得一个踉跄,不小心踩在了飞机掉落的零件上,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哎呦!”手掌传来剧痛,林清连忙抬起手一看,手掌被刻刀刺穿了一个洞,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林清的侍女一看,脸色大变,连忙叫嚷道:“公主受伤了,快传太医!” “我的手!我的手!”林清被吓得花容失色,不停地惨叫着。 林路从昭华宫跑了出来,下意识地走到东宫门口,却又止住了步子,看看手里残破的飞机,刚刚停下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这是他和林西一起做的,本想尽快做好,等到中秋节送给林西当礼物,可如今全毁了。 林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抱着飞机,蜷缩起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看到了正走过来的林西,心里的委屈彻底爆发,眼泪流得更凶了。 林西走到近前,温柔地轻抚着林路的发顶,脸上尽是心疼之色。 林路拿出怀里的飞机,被泪水洗过的大眼睛里尽是愧疚,哽咽道:“对……不起,皇兄,我……我把飞机弄坏了。” 林西伸手接了过来,安抚道:“东西坏了可以修,我相信路儿能做出更好的。” “可是……可是我本想今……今日做好,待明日送给皇兄做……做礼物。”林路哭得直打嗝。 林西看得很是心疼,道:“没关系啊,还有时间,我陪你一起做。” 林路看着林西,他微笑着站在自己身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神明一般。林路伸出小手,紧紧抓住林西的手,那温暖的感觉如此清晰,轻易地抚平了他心底的委屈与不安。 “皇兄……” 林路小声地呢喃着,从此林西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包括他的母妃和皇姐。 林西带着林路一起回了春和殿,让春喜打了些水,给他洗了洗哭花的小脸,这才出声问道:“路儿说实话,这飞机是怎么损坏的?” 林路明亮的大眼睛再次暗淡下来,一五一十地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道:“皇兄,路儿做错了吗?” “路儿确实做错了。”林西听完林路的讲述,对林清更加反感。 林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略带不安地说道:“路儿哪里错了?” “路儿不该荒废学业。”林西神色略显严肃,虽然不想林路难过,但必须为他负责,认真地说道:“路儿可以有自己的喜好,但路儿不能因为这个荒废学业。路儿年纪还小,正是学习知识的时候,这样路儿长大了,才能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路儿能明白吗?” 林路羞愧地垂下小脑袋,两只耳朵红彤彤的,小声说道:“路儿知错了,皇兄别生气。” 林西见状伸手摸摸他的发顶,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既然路儿知错了,那皇兄便原谅你这一次,但下不为例,知道吗?” 林路连忙点点头,道:“路儿保证以后再不会任性,定好好读书!” “我记下了,若再有下次,便没这么轻易原谅你了。” “嗯嗯。” 林西和林路用了午膳后,并未午休,而是一起修复残破的飞机模型。待时间差不多了,又一起去了上书房。 待他们来到教室,发现林清没来,这倒让林西有几分奇怪,毕竟林清虽然没什么天赋,却是众人中出勤最多的,几乎没有请过假。林路有些担心,只是林清的所作所为伤了他的心,赌气地没有多问。 直到下午散学,林清也没出现,林路的小脸皱成了包子。 林西见状无奈地笑了笑,道:“若是担心,便先去信安宫看看。” 林路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道:“还是不了,皇兄,我们走吧。” 林西也没再多劝,和林路一起上了辇车。 辇车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人拦了下来。 春喜见状厉声喝道:“放肆!敢拦太子的车辇,你不想活了?” “公公恕罪,奴婢不是故意冒犯,是奉淑妃娘娘之命,来请七殿下回宫。” 两人的对话林西听得清楚,转头看向林路,道:“淑妃娘娘找你定然有事,你还是先回去吧,待事情办妥,再来东宫找我。” 林路犹豫了犹豫,道:“好,路儿听皇兄的。” 林路起身下了马车,跟着侍女离开。 林西看着两人的背影,道:“派人去查查三公主是否出了事?” “是,主子。” 回到春和殿,林西刚下车辇,旁边便冲出来一个人。锦衣卫连忙上前,将林西护在身后,抽出兵刃对准冲过来的人影。 林西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林琳,便挥挥手让众人退下。 “太子皇兄!” “四皇妹,你怎会在此?” 就像不喜林清一样,林西也不喜欢林琳,若非要从两个人中选一个,林西会选林琳,因为林琳虽然刻薄,却很单纯,不像林清,表面看上去像是白莲花,其实是朵黑心莲。 “太子皇兄,你为何要帮林清?” 林琳的质问不出林西所料,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因为我欠了七皇弟人情。” 林琳怔住,没想到林西回答得这么直白,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道:“求太子皇兄帮帮琳儿。” “随我进去说吧。” 林西转身进了春和殿,林琳紧随其后。 两人在正殿落了座,林西直截了当地说道:“二皇兄应该跟你说过云南王世子,他并未传闻中那般残忍暴虐,正相反他重情重义,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云南距离京都千里迢迢,与京都相比,那里就是穷乡僻壤。况且那云南王世子长得奇丑无比,便是他品性再好,琳儿也不喜欢。求太子皇兄帮帮琳儿,琳儿不想去云南。” “又一个颜控。”林西听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你可知父皇为何要将三皇妹指给云南王世子?” 林琳神情一滞,有些茫然地问道:“为何?” “因为淑妃执掌后宫三年,一直勤勤恳恳,从未有过差错,父皇这才想把她指给云南王世子,给她谋一个好婚事。只可惜她听信谣言,并未领情。” “这般说来,这桩婚事是父皇专门给林清挑的?” “没错。只是她太蠢,没能领会父皇的好意,还为取消婚事沾沾自喜,殊不知自己已经惹了父皇不喜,将来又怎能嫁的好。” 林琳眉头微皱,很明显将林西的话听进了心里。 林西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为他知道林琳和林清不和,若是单纯劝她接受婚事,她的反抗只会更加激烈,而用这种方式,反而能让她冷静下来思考。 “太子皇兄不是和林……七皇弟交好吗?为何不跟林清讲明白?” “我讲了,只可惜她不信。既如此,那我便成全她。这样,我的人情也就还了,以后父皇再指婚,就跟我毫无干系,她也只能听天由命。”林西顿了顿,道:“四皇妹是否也不信我?” 林琳下意识地撇撇嘴,道:“我才没她那么蠢。” 林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林琳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得意之色,道:“她向来自视甚高,谁都不放在眼里,我就看不惯她装模作样。” “确实。她自以为聪明,利用路儿让我帮她,殊不知她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贬低完林清,林西接着说道:“我与二皇兄交好,便将此事告知与他,好让琳儿不被谣言所惑,难道皇兄没有说清?” “皇兄说了,只是……”林琳微微蹙眉,道:“只是外面都在传云南王世子奇丑无比,琳儿怕……” “琳儿别忘了云南王子嗣众多,光是儿子就有八个,若云南王世子当真如传言那般丑陋,又怎会被王爷选为世子?” 凡是朝中官员,以及官员带出门的儿女,长相都不错,可以说是赏心悦目。后来林西还曾专门问过林扈,样貌端正确实是殿试时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林琳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道:“哎呀,我怎么忘了,都怪那个林清,害我也跟着变得这般蠢笨。” “云南王世子或许不如那些所谓的风流才子会哄人,却是个真正知道疼人的男子,琳儿若是嫁给他,此生定能过得幸福。只是……” 听林西的话只说了一半,林琳急忙问道:“只是什么?皇兄快说。” “只是这桩婚事还不一定能落到琳儿头上,毕竟那些王叔府上,也有不少适龄的郡主,故而琳儿根本无需多虑。” 来之前还担心自己会被嫁去云南,可现在听林西这么一说,林琳的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失落,脑子里不停地在回想林西说的话。 “二皇兄和琳儿下午都未去上书房,应是因为此事有些不快,来我这儿多半是瞒着二皇兄吧。” 被林西猜中心思,林琳有些赧然,道:“我与皇兄吵了一架。” “琳儿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二皇兄,琳儿与他是一母同胞,他平日里对琳儿如何,琳儿心中应该有数,他还能害你不成?” 听林西这么说,林琳心中顿时有些羞愧,道:“太子皇兄说得对,是琳儿太性急了,琳儿回去便跟皇兄道歉。” “那琳儿快回去吧,莫让皇兄担忧。” 林琳应声,起身出了春和殿,待她回望东宫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从头到尾都被林西牵着鼻子走。 春喜看着林琳走出去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个四公主是出了名的难缠,德妃娘娘和二皇子都管不住,没想到竟被主子三言两语打发了。主子不愧是主子,这也太厉害了!” 林琳刚从东宫出来,就碰到了来寻她的林耀,心虚道:“皇兄,你怎么来了?” 林耀看看东宫的方向,不禁皱紧眉头,道:“你去见了太子?” 林琳迟疑地点点头,道:“皇兄,琳儿错了,你别生琳儿的气,琳儿保证以后都不会再任性。” 林耀闻言不由一怔,这才发现林琳似是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道:“你与太子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想求太子皇兄帮琳儿向父皇求情,但是现在琳儿想通了,琳儿才不像林清那么蠢,若是父皇真的指婚,那琳儿便遵旨,不给母妃和皇兄惹麻烦。” 听着林琳的话,林耀顿感不可思议,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妹妹吗?他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琳儿是如何想通的?” 见林耀难得露出这副表情,林琳忍不住笑出了声,道:“琳儿又不傻,自然想得通。对了皇兄,听闻昭华宫叫了太医,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林清姐弟出事了?” 林琳一边说,一边拉着林耀往回走。 林耀转头看看东宫的方向,心里的好奇达到姐姐,他实在想不通,这才多大会儿没见,林琳怎么就一改之前激烈反抗的态度,变成现在这副平和甚至是愉悦的状态的。 信安宫内,林路看了看正殿的殿门,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忐忑,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 侍女见状躬身走了过来,提醒道:“殿下,娘娘还在等您。” 林路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过去,刚一进大殿,便看到了正在喝茶的吴淑珍。他来到近前,行礼道:“路儿参见母妃。” 吴淑珍温柔地扬起笑脸,道:“路儿来了,过来让母妃瞧瞧。” 林路见状忐忑的心安定了些许,缓步走了过去。 吴淑珍上下打量林路,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听闻路儿好几日不曾去上书房,可能告诉母妃这是为何?” 林路犹豫了一瞬,鼓起勇气说道:“母妃,路儿觉得自己做了坏事,心中难安,所以才未曾去上书房。” “路儿做了什么坏事,说来听听。” 林路偷瞄了吴淑珍一眼,道:“路儿怕说出来,母妃会生气。” 吴淑珍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发吧,母妃不生气。” 林路又抬头看了吴淑珍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路儿帮了皇姐,就害了其他皇姐,所以路儿做了坏事。” 吴淑珍微微蹙眉,道:“路儿怎会这般想?”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路儿学过这个典故,与路儿现在的处境一样。”林路的大眼睛里满是羞愧。 “路儿,母妃知道你心地善良,母妃也为有你这样的儿子,而感到自豪。只是圣人皆有私心,更何况是路儿,路儿选择帮助皇姐,这是情有可原,无可厚非。” “那其他皇姐呢?” 看着林路纯真的眼神,吴淑珍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沉吟了一会儿道:“路儿,太子不是跟你说过,云南王世子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实则重情重义么?难道路儿不信太子?” 林路闻言一怔,急忙解释道:“不是,路儿相信太子皇兄。” “既然路儿相信太子,那为何还说自己干了坏事?” “路儿在求太子皇兄时,并不知情,还是做了坏事。” “路儿,事已至此,你便是再难过,也已无济于事。与其颓废下去,不如想想该如何补偿。”吴淑珍耐心地引导着。 “那路儿该怎么补偿?” 吴淑珍笑了笑,道:“这就是母妃今日要交给你的难题,路儿要开动脑筋好好想想。” 林路眨了眨眼睛,刚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母妃,我的手要留疤了,我该怎么办?” 林清的声音落下,紧接着便走进了大殿。当她看到林路时,眼底浮现憎恨之色,道:“林路,你还有脸回来,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我怎会伤了手,太医说伤口很深,极有可能会留疤,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林路看向林清包扎的右手,急忙辩解道:“我没有,母妃,路儿没有伤皇姐,真的没有!” 林清一听林路不承认,心中更加气愤,道:“林路,你别在母妃面前装无辜,你为了那一堆破木头,狠心将我推倒在地,以至于我的手受伤,你还想狡辩!” “我……母妃,路儿不是故意的,路儿不知皇姐会摔倒……” 林路不禁红了眼眶,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 “清儿,够了!”吴淑珍走到林路身边,将他揽进怀里,安抚道:“路儿别怕,母妃相信你。” 林清看着相互依偎的两人,心中燃起熊熊怒火,道:“母妃,你太偏心了!明明是我受了伤,你却安抚他,可曾想过我的手若是留了疤,将来会是什么下场?” 吴淑珍见状蹙起眉头,道:“我已叮嘱太医,让他无论如何保证不会让你留疤,你也不必这般大惊小怪,没见吓着路儿了吗?” “我大惊小怪?”林清不禁红了眼眶,道:“原来在母妃心里,清儿远不如他重要,只因清儿不是皇子,不能给母妃……” “闭嘴!”吴淑珍大声呵斥,打断了林清的话,而躲在她怀里的林路也被吓得一跳。 看着面色严厉的吴淑珍,林清喃喃地闭了嘴,从小到大吴淑珍总是温柔的,就算有奴才犯了错,她也从未大声呵斥过,今日却一反常态,那双温柔的眼睛淡漠地看着她,让她忍不住心里发寒。 “清儿,你是公主,身份尊贵,怎能和市井泼妇一般,在母亲和幼弟面前撒泼?” “我……”林清被吴淑珍的气势所摄,激动的情绪一滞,慢慢平静下来,而眼泪却涌出眼眶。 吴淑珍见状缓了神色,道:“今日的事,我一清二楚,是你先跑去昭华宫,砸烂了路儿的东西,路儿为了阻止,才推开了你。是你踩中了地上的木头,这才摔在地上受了伤。” “母妃的意思是我的错?就为了那一堆木头,他就推我!” “路儿告诉她,她砸烂的东西是什么?” 林路看了一眼林清,随即便又撇开了目光,道:“那是太子皇兄与路儿一起做的飞机,路儿本想尽快做好,中秋节时送与皇兄做礼物。” 林清神情一怔,随即说道:“那是太子的东西?” “嗯。”林路点点头,从吴淑珍的怀里退了出来,道:“皇姐,让你受伤是路儿的不是,路儿对不住皇姐,还请皇姐原谅。”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能让我回到没受伤之前吗?” 林清没再多说,怨恨地看了林路一眼,转身离开了正殿。 林路红着眼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惶恐不安。以前这里是他的家,而如今他却只想逃离这里。 吴淑珍蹲下身,平视着林路,安抚道:“路儿,清儿受了伤,心情难免激动,说话有些口不择言,你别放在心上。待她平静下来,母妃会再去找他谈谈。咱们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你不用怕。” 林路机械地点点头,道:“母妃,路儿告退。” 吴淑珍看着他眼底的不安,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去吧,若是有事,便来母妃这儿,知道吗?” “谢母妃。” 林路转身离开,且越走越快,直到他来到东宫,心里的不安变成了委屈,他吸了吸鼻子,走了进去。 林西正在书房捣鼓那个飞机模型,门口突然想起春喜的禀告,“主子,七殿下来了。” “请他进来。” 房门被推开,林路走了进来,林西正在上零件,没有去看他,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人过来。 林西抬头看了过去,发现这孩子正在掉金豆子,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道:“路儿怎么了?可是发生何事?” 林路不说话,只是哭,眼泪一颗接一颗,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 林西朝他招了招手,道:“路儿过来。” 林路见状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林西怀里。 第58章 第58章 见林西的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林路迈开步子便冲了过来,一下子撞进他怀里,力道之大,差点没将林西撞翻过去。还是他眼疾手快抓住了桌角,不然他们两个都得摔出去。 林西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抱着林路,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 过了许久,林路才恢复平静,有些赧然地退出林西的怀抱,道:“皇兄,路儿失礼了,弄脏了皇兄的衣服。” 林西见状松了口气,调侃道:“好在你收的及时,否则不止衣服,这春和殿都要被你淹了。” 林路肉嘟嘟地小脸更红了,道:“路儿错了,皇兄莫要取笑路儿。” 林西收起脸上的嬉笑,认真地看着他,道:“不取笑可以,现在告诉皇兄,到底发生了何事?” 林路哭红的眼睛又暗淡了些许,道:“皇姐因为路儿伤了手,太医说很有可能会留疤,都是路儿的错……” 林路将之前信安宫发生的事说给林西听。 林西微微皱眉,道:“所以林清在砸了你的模型后,还要彻底踩烂它,你为了保护模型才推开了她,然后她踩到了地上的东西,一时不慎滑到,手掌正巧撑到了刻刀上,对吗?” 林路点点头,自责道:“若路儿不推皇姐,皇姐便不会受伤,万一皇姐手上留了疤,影响以后的婚事,那便是路儿的罪过。” 林西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路儿,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根本无需自责。不过她毕竟是你皇姐,她受伤你倒是可以心疼。” “路儿没错吗?”林路眨了眨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林西。 “是她自己爱慕虚荣,在别人那儿受了气,却发在你身上,还将你心爱的东西弄坏,若她不这么做,你也不会推她,那她就不会受伤,所以究其原因错的是她,要负责任的也是她。况且身为皇室公主,无论被指婚给谁,那都是下嫁,即便伤了手又如何,谁敢说半个‘不’字?路儿根本无需担忧。” 虽然林西没有看到林清和林琳的争吵,却能从林路的叙述中猜个八九不离十,耐着性子开导林路。这个孩子虽然生活在皇宫中,却能拥有一颗纯洁干净的心,这是十分难得的,林西想好好保护他。 林路皱着小眉头仔细思考着林西的话,过了好半晌才开口说道:“可皇姐的手伤得那么重,应该会很疼吧。” 见林路依旧自责,林西板起了脸,道:“说完林清,现在我来说说你,虽然林清受伤这件事上,她占主要责任,但你也有处理不当的地方。” 林路连忙站好,小手下意识地揪着衣角,仿佛做错事,正等待班主任批评的小学生。 林西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一派严肃,道:“路儿可还记得太师曾教过的一则典故,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林路点了点小脑袋,道:“记得。太师说无论遇到何事,定要保证头脑冷静,这样才能更好地应付突来的变故。” 林西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记得倒是挺牢,关键时刻却不会用,这叫死读书,没什么用,你要学会灵活运用所学的知识,就用在平时的生活中。 就像你完全能从一个人的神态、语气、肢体动作等方面,来判断她心里在想什么,此时的情绪如何。而林清在外受了气,去昭华宫就是找茬,她当时的状态就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可你居然不搭理她,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林路似懂非懂地看着林西,道:“那路儿还怎么做?” “听出她语气的不对,你就该放下手头的事,立即去关注她,让她有种被重视的感觉,她的怒火会稍稍得到抑制。 在她诉说自己的不满时,你要认真听,不要打岔,并虚心接受,这样她的怒火就会慢慢消散。 等她冷静下来,你再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样便能轻易化解一场矛盾。听明白了吗?” 林西说的很详细,比那些一说话就之乎者也的老夫子强太多,而且还有林清这个实例,林路很轻易便听懂了。 林路忙不迭地点头,道:“嗯嗯,路儿懂了。” 见林路这样,林西顿时有种老父亲的成就感,道:“听懂了就好。走吧,去用膳,心情不好的时候,美食就是良药。” 林路乖巧地应声,跟在林西身后去了饭厅。 两人用完膳,又回到书房,专心制作飞机模型,林西来画图,林路根据图纸制作实物,两人分工合作,进展非常顺利。 即便如此,他们也弄到了很晚才结束。林西让春喜给吉祥传了信儿,林路今晚在东宫歇下,若有人问起,直说便可。 吉祥领命,即刻回了昭华宫,和宫中的内侍通了气,便又返回东宫,侍候林路休息。 忙碌了一整天,林西打算泡个澡解解乏,顺便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他总觉得没有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为何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南王世子,竟搅动了京都的风云,这些散布谣言的人到底有何目的?是挑拨林扈和云南王的关系,还是搅乱后宫这摊浑水? 若是前者,那这个幕后黑手多半与云南王有仇,想趁机除掉云南王。若是后者,那他的目的就耐人寻味了,是觊觎后宫的权势,还是觊觎他的太子之位,这还真不好说。 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林西将浴巾裹在身上,起身出了浴桶。擦干净身上的水,又换上了干净的中衣,这才招呼春喜让人将寝殿收拾干净。因为太晚,他没有看书,而是直接上床睡觉。 接连睡了三天好觉的林西,又做了个噩梦,梦里还是那条蛇,它依旧缠着他的身子,高昂着头直勾勾地看着他。林西想要清醒过来,看看这条蛇的真面目,可眼皮就像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努力了半天,也没醒过来,于是他放弃了,打不过就加入,反正它也不会伤害自己,索性调整了姿势,让自己睡得舒服点。 三日未见,实在想得很,焦战终是按捺不住,再次潜进了皇宫,和往常一样悄悄躺在他的身侧,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听着他小小的鼾声,他浮躁的心也能安静下来。 就在他半睡半醒间,林西突然动了,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右手搭在他胸前,右脚压在他的小腹上,甚至还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焦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砰’狂跳着,唯恐自己被发现。 许是心跳声太大,吵到了他,他微微皱眉,小声嘟囔道:“别吵!” 焦战一怔,连忙平复心情,心跳很快恢复正常,林西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又陷入沉睡当中。 焦战悄悄松了口气,低头看着林西的发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随即又皱紧了眉头,心中暗道:“睡得这般沉,若换成其他人,岂不是让人占了便宜去?”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焦战也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天微微亮,这才悄悄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第一天清早醒来,林西看着床帐愣了会儿神,起身看向窗口的位置,下床穿鞋来到窗台前,仔仔细细地查看,窗子锁得好好的,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殿外还有杨潇守着,那人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难不成他会穿墙术?还有梦里的那条蛇,到底什么情况,或者缠上自己的不是人,真是蛇妖?若真是这样,是否该参考《新白娘子传奇》中戏码,弄点雄黄洒在房间里? 听到里面的动静,守在殿外的杨潇走了进来,见林西正站在窗台前查看,三两步走了过来,道:“殿下,可是昨晚发生何事?” 林西转头看向杨潇,心里思量着告诉他因为做了噩梦,就怀疑有人进来过,杨潇是否会将他当成神经病的可能性。 “昨晚表哥守在殿外,可听到什么动静?” 杨潇摇摇头,道:“属下,您是否察觉何处不妥?” 林西没有回答杨潇,而是问道:“杨指挥使,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在门窗从里面上锁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房间的?” 杨潇认真地想了想,道:“除非房中有暗道,否则没人能做到。” “暗道?”林西微微一怔,连忙搜索剧情,看看原剧中是否提到春和殿寝殿内有暗道这回事,可将剧情从头过了一遍,也没找到。 杨潇皱紧眉头,道:“殿下可是怀疑昨晚有人进了寝殿?”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没什么,可能是昨日太累的缘故,做了个噩梦。路儿可起了?” “回殿下,七殿下尚未起身。” 林西点点头,道:“表哥去叫春喜吧,吩咐人打水来,我要洗漱。” “是,殿下。” 林西洗漱完,便到院子里打拳,正所谓秋高气爽,尤其是清晨,仅仅是在外面深吸一口气,都会有种从内到外被洗礼的感觉,所以相较于温暖的春天,他更喜欢凉爽的秋日。 杨潇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指点林西一一,经过三年的反复练习,林西早就将这一套动作烂熟一心,不过他这也只是花架子,反正他也没想练成武林高手,只是强身健体而已,没必要太过较真。 等他打完一套拳,林路也起了身,陪着林西用了早膳,便在林西的劝导下,回了昭华宫,毕竟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林西本以为今日大臣休沐,林扈也定会趁机休息一日,哪曾想他去乾坤殿找林扈时,却被告知他在御书房处理公务。于是林西又去了御书房,想劝林扈休息一日,结果却被林扈拉着处理了一上午的公务。 林西看看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中忍不住感慨:“这皇帝还真不是人当的!” 待看完奏折伤的内容,林西微微蹙眉,道:“父皇,云南王要传位于世子?” 林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林西手里的奏折接了过去,仔细看过后,也皱起了眉头。 “父皇,云南王是年事已高吗?” 林西问出心中疑惑,一般拥有权势的人,除非死或者老得不能自理,否则不会让出手中权势。云南王不是皇室成员,是林国唯一一个异姓王,为林国守卫边关百年之久,已经世袭三代。 “云南王与朕年龄相仿。” “那为何云南王要传位于世子?” 林扈叹了口气,解释道:“云南地处边关重地,时常受帝国骚扰,两军交战,云南王身先士卒,落得一身病痛,虽然他与朕年龄相仿,身体却早已撑不住。” 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父皇,儿臣好似明白了京中出现流言的原因。” 林扈怔了怔,随即说道:“西儿的意思是京都流言四起与云南王传位于世子有关?” “除了这个,儿臣想不到其他缘由。” “云南王有八子,其中成年者五人,世子虽是嫡子,却并非长子,且暂无子嗣……”林扈一边说一边思考着。 “父皇,儿臣觉得您不必在此事上费心,派人给云南王传个话,让云南王自己去查,这样既能起到警告的作用,还能让他觉得皇上对他的信赖,一举两得。” 林扈的眉头皱紧,“若是这般处理,他势必会袒护其子嗣。” 林西明白林扈在担忧什么,道:“便是父皇当真查到了散布谣言的是谁,又要如何给他定罪?云南王在边关驻守百年之久,若因为这点小事,便对其子嗣下手,岂不让云南王寒心?” 林扈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叹了口气,道:“朕当真是老了,还不如西儿想得周全。” “父皇可不老。”林西看向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道:“这么多奏折,别说处理了,儿臣光是看着就头皮发麻。而父皇却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操劳国事,甚至在中秋节人人都休沐的时候,还在处理公务,说父皇是林国的天,守护着林国百姓,一点也不为过。” 林西的这个彩虹屁,拍的林扈很是舒服,笑着说道:“西儿说的没错,今日是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朕也该休息休息了。走吧,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好嘞。”林西一听不用在处理朝政,顿时喜笑颜开。 林扈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想着林西年纪还小,贪玩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自己目前的身体还不错,便没有多说什么。 两父子徒步来到御花园,院子里的菊花开得甚好,红的黄的绿的,五颜六色,千姿百态,层层叠叠,格外赏心悦目。 “这菊花开的真好!”林西忍不住赞叹,突然想起一首诗,道:“‘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元大家的这两句诗说的真好。” “西儿若是喜欢,便让人在东宫的小花园也培植一些。” “谢父皇,不过儿臣若要赏花来御花园便可,不必劳师动众。” 有时候喜欢的事物不一定要得到,远观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脚步声响起,远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德妃孙茹,跟在她身边的则是丽妃张莲儿,以及三公主林琳和四公子林怡,她们见林扈和林西正在御花园赏花,急忙走了过来。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子。” “琳儿(怡儿)参见父皇,参见太子皇兄。” 林扈看了看她们,道:“平身吧。” 孙茹起身,笑着问道:“皇上,您和太子也是来御花园赏花的?” 林扈淡漠地说道:“嗯。朕与太子还有事相商,你们都退下吧。” 孙茹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福了福身道:“是,臣妾等告退。” 虽然孙茹掩藏得很好,但林西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不甘,心里不禁一阵感慨,也难怪她会如此,林扈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乔兰心一人,若是她活着还好说,就算感情再好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也会经历厌倦期,就好似人们常说的‘七年之痒’,那时便是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只可惜乔兰心死了,而且还是被害死的,这让林扈在伤心的同时,还十分愧疚,乔兰心便成了他生命中逝去的白月光,在他心里永远神圣不可侵犯,就算旁人再好也没用。 众人相继离开,唯有林琳离开时,朝着林西眨了眨眼睛。 林西看得一愣,面色古怪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小丫头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天真,若是改改骄纵的性子,或许是个不错的小妹。 林扈将林西和林琳的互动看在眼里,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听闻琳儿去找过西儿。” “什么都瞒不过父皇。”林西点点头,道:“四皇妹去找儿臣,是听闻儿臣替三皇妹求情,取消指婚一事。” “她是怎么说的?” “三皇妹和四皇妹年纪相仿,她以为若三皇妹被取消指婚,而父皇又要给云南王世子指婚的话,那她很有可能会顶替三皇妹,所以便跑来求儿臣,让儿臣也替她求情。” “不是请求,是质问吧。” 林西一愣,随即不在意地笑了笑,道:“父皇,人在情绪激动之下,难免口不择言,我们是兄妹,我既是兄长,自然要多担待些。若儿臣因此事向父皇打小报告,那岂不是没有一点容人之量,恐父皇也不会喜欢。” 林扈点点头,道:“西儿能友爱兄弟,爱护姐妹,朕甚是欣慰。” “这是应该的。” “不过,朕为何觉着西儿待清儿和琳儿的态度不同?” “儿臣兄弟姐妹众多,不可能人人亲近。三皇妹和四皇妹相比,儿臣喜欢四皇妹多一点,她性子虽然骄纵了些,却简单易懂。” 林西虽然没有评价林清,却通过评价林琳,给了林扈答案。 林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当日西儿是怎样应对她的?” 林西将当天他们的对话,详细地说了一遍。 林扈听得连连点头,忍不住轻笑出声,道:“西儿就是聪明,三言两语便将那个刁蛮的小丫头拿捏住了。” “这是因为四皇妹心思单纯。”说到这儿,林西问道:“父皇,云南王传位世子一事,您有何打算?” “此事云南王已不是第一次提及,朕之前并未同意,看来他的身子确实是撑不住了。”林扈叹了口气。 林扈的话,林西听明白了,道:“听杨指挥使说云南王世子很有才干,想来有他做云南王的位子,云南定能像过往的百年一般安然无恙。” “沐盛确有才干,只是性子执拗,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好似世子妃病逝。他一蹶不振,三个月不曾踏出房门一步,若不是云南王身体不好,又有敌军袭扰,他怕是要消沉一辈子。” “看来云南王世子还是个痴情人。” 听到这儿,林西不禁有些担忧,沐盛的经历与林扈有几分相像,心爱的人都早逝,成了他们心中的遗憾,便是活人再怎么努力,也取代不了她在他心中的位置,这与即将被指婚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父皇,世子妃的人选,您属意谁?” “西儿心中可有人选?” 林西苦笑着摇摇头,道:“儿臣只对宫中的皇姐、皇妹熟悉些,那些王叔家的堂姐、堂妹,儿臣一个也不熟悉,又怎敢胡言乱语。” “西儿不想琳儿被指婚?” 林西愣了愣,随即说道:“父皇,琳儿性子刁蛮,恐不是世子妃的最佳人选,世子需要的是一位贞淑贤静的妻子,能帮他打理好王府,显然琳儿做不到这一点。” 林扈认同地点点头,道:“西儿说的有道理。” “父皇,有件事儿臣想向您请示一下。” “西儿有话不妨直说。” “父皇,儿臣听说中秋节会举行游园会,为期三日,儿臣从小到大还从未去过,想去凑凑热闹。” 林扈微微皱眉,道:“游园会上鱼龙混杂,难免会有心怀不轨者,西儿还是莫要去凑热闹了。” “儿臣会让三娘给儿臣易容,保证不会让人认出儿臣的身份,况且还有杨指挥使和锦衣卫的贴身保护,一定不会有事的。儿臣想趁现在还有闲暇,出去好好转转,若哪天儿臣奉命辅政,那便是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见林扈沉默不语,脸上的神色有些松动,林西再接再厉道:“父皇,总不能因为外面不安全,儿臣就一辈子不敢出宫吧,这要传出去,那儿臣岂不沦为笑柄,成了全天下最胆小怕事之人?” 林扈听得哭笑不得,道:“你啊你,还有两年就要行冠礼了,居然还这般贪玩。” “儿臣以前身体不好,别说宫外,便是东宫也很少出,现在身体渐渐康复,总要出去走走。有句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是不出去,又怎能体察民间疾苦。”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不出去,又怎能体察民间疾苦’,西儿说的没错。朕应了,就由杨潇和焦战两人保护西儿的安全。” “焦战?”林西愣了愣,随即说道:“父皇,焦指挥使不是在忙军饷贪腐案吗?临时抽调恐会影响案情进展,儿臣不能为父皇分忧,心中已然自责,不能再给父皇添麻烦,有杨指挥使和锦衣卫保护已然足够,就不用焦指挥使跟随了。” 他现在对焦战是唯恐避之不及,所以果断拒绝。 “军饷贪腐案已然告一段落,善后的事交给其他人便可。焦战武功好,且行事谨慎,有他在西儿身边保护,朕才能放心。” “这样啊。”林西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未免林扈不让他出宫,他还是选择了应声,“儿臣听父皇的。” 跟着就跟着吧,正好和他把话说清楚,至少要确定窥视自己的人是不是他。 两父子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便去了凉亭休息,林扈吩咐人准备棋盘,打算和林西对弈几局。 “说到下棋,前几日儿臣和杨指挥使对弈了三局,只赢了一局,儿臣当时很是惊讶,不曾想杨指挥使竟是棋中高手,便问他棋艺是谁教的,他说是看了皇姑奶奶的手札自学而成,还说皇姑奶奶曾上过战场,击退了入侵的蛮人,此事可为真?” 林扈点了点头,道:“杨潇的祖母是朕的一皇姐,她生来聪慧,无论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因此父皇对她多有栽培。她与别的女子不同,不仅喜好武功,还熟读兵书,只是她终究是女子,父皇不可能让她领兵打仗,而是在她及笄后,给她指了婚。 朕记得那是建业十三年,蛮人大举进犯,边关送来急报。父皇便命杨潇的祖父杨林领兵挂帅,出征辽东。谁知皇姐也偷偷跟了去,为杨林出谋划策,将蛮人一举赶回大漠深处,由此皇姐声名大振,成了百姓津津乐道的女英雄。” “皇姑奶奶真是厉害!杨潇得皇姑奶奶真传,怪不得父皇让他统领锦衣卫。” “杨潇确实不错。这些年他勤勤恳恳,为朕做了不少事,从未出过大的差错。只是……” 见林扈欲言又止,林西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在处理家事上,他太过优柔寡断,难堪大任。” 林西一怔,果然不出他所料,杨潇终究是被他家里连累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况且关乎骨肉亲情,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儿臣相信他一定能处理好,不辜负父皇对他的期望。” 林扈笑了笑,道:“看来西儿很是看中他。” “儿臣与他朝夕相处数年,清楚他的能力,况且他是父皇指派给儿臣的,自然看中他。” 两父子看向彼此,不由相视一笑。 第59章 第59章 今日是中秋,照例会在宫中举行宴会,住在宫外的皇室成员,及其家眷都会参加。操办这次宴会的并不是礼部官员,而是淑妃吴淑珍,为了能操办好宴会,最近她忙得根本顾不上林清和林路,所以两人才问题频出。 验收成果的时刻到了,她这几个月的忙碌成败就在今晚,即便已经掌权后宫三年,也难免紧张,她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众人,道:“今晚的宴会务必顺利进行,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决不轻饶!可听明白了?” 一众掌事太监、宫女连忙应声:“是,奴才(奴婢)遵命。” “都散了吧,各行其是。” “是,娘娘。” 吴淑珍的贴身侍女檀香从远处急匆匆走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娘娘,淳王世子以及世子妃已经到了御花园外了。” 赏月是中秋必备项目,所以宴会的地点并不是在大殿内,而是在御花园,既能赏花,也能赏月,一举两得。 “走,随本宫去迎一迎。” “是,娘娘。” 按说若来的单是林安的话,以她如今的身份,根本没必要露面,更何况男女有别。她之所以要去,为的是寒月公主齐婷。虽然齐国新帝登基,可齐婷的母后南夏贞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后,新帝势单力孤,能依靠的也只有南夏贞,所以本应败落的南夏家,却因此又兴盛了起来,再加上其他三大家族,因为争权夺位损了元气,以致于南夏家在齐国的影响力比以往更胜一筹。所以即便淳王被逼就藩,吴淑珍也不敢小瞧了去,这正是她的厉害之处。 来到御花园的入口处,正碰上林安和齐婷走进来,吴淑珍笑着招呼道:“世子、世子妃好久不见。” “见过淑妃娘娘。”两人客气地行了礼。 “免礼。”吴淑珍连忙上前扶起了齐婷,道:“今日是中秋夜,来的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多礼。” 林安往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距离,道:“公主和淑妃娘娘叙叙旧,许久没来这御花园,我去转转。” 虽然是家宴,却也分为男女两席,林安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能待在女席。 “好,世子慢走。” 待林安离开,吴淑珍热络地走上前,握住了齐婷的手,笑着说道:“世子妃越发明艳照人,真是令人艳羡。” 齐婷在林国三年,现实教会了她什么叫妥协,如今的她已不再是那个恃才傲物的公主,而是表里不一的世子妃。尤其是最近淳王被牵扯到军饷贪腐案中,被勒令就藩,原本热闹的王府变得冷清。好在她母家足够强势,否则她不会有现在的体面。 不过她时常在想,若当初知晓齐国会是现在这样一副局面,母后是否还坚持让她和亲。若不和亲,她是否比现在过得要幸福。只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新来过,想得再多也没用,只能让自己愈发难过。 收回思绪,齐婷笑着说道:“娘娘过奖了。寒月倒是觉得一段日子不见,娘娘越发容光焕发,至少年轻了十岁。” 都是女子,有谁不愿意听这种奉承,尤其还是从向来高傲的寒月公主口中说出,吴淑珍脸上的笑意渐浓,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世子妃说笑了,本宫最近日夜操劳,脸色都灰暗了许多,能有这般精气神,还是靠香粉撑着。” “说起香粉,调香馆又有新品上市,不知娘娘可曾试过?” “哦?调香馆又出新品了?最近本宫忙得晕头转向,还真没留意,是各种香粉,有何特殊之处,公主不妨和本宫详细说说。” “巧了,寒月过来时,正好带了一盒,若娘娘感兴趣,那便送与娘娘。” 齐婷说着解下身上的荷包,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了吴淑珍。 “这不太好,本宫不能夺人所爱。” “娘娘也知调香馆的规矩,新品从来都是限量,我也是碰巧赶上,就买了两盒,这一盒便送与娘娘,娘娘可别嫌弃。” “那就多谢公主了。” 化妆品永远是女人间聊天的常见话题,古代女人也不例外。 春和殿内,林西正在书房拿着毛笔画画,画中是一名女子,眉眼与他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轮廓更加柔美,头上带着凤冠,身上穿着凤袍,神色端庄,气质高贵,就好似翱翔于九天的凤凰。 这幅画林西断断续续画了两个月,今日只是补全衣服上的花纹,就是想在中秋的宴会上,当做礼物送给林扈,而画中人就是已经逝去的原身的母后乔兰心。 林扈曾说过,林西与乔兰心有七八分相似,就算他没见过乔兰心,也可以通过照镜子的方式,将画完成。 林西勾画完最后一笔,直起身仔仔细细地看着,待确定没有修改时,这才将毛笔放下,长长地松了口气。 “来人。” 听到召唤,春喜连忙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宴会快开始了,去准备水吧,我要梳洗。” “是,主子。” 今日是家宴,无需着常服,林西便穿了件素白的圆领袍,虽然看上去很普通,却是贡品织云锦所制,人在行走间,会有银色的云纹显现,看上去既高贵又雅致,也就是所谓低调的奢华。 身上的配饰也很简单,除了脖子上挂的护心暖玉外,就只有一块翠绿的环佩,一个绣着翠竹的香囊。即便是如此简单,当他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还是惊艳了所有人。 完美的相貌无可挑剔,尤其那双眼睛最为吸引人,明亮又纯净,神秘又迷人,仿佛蕴藏了整个星空,但凡与他对视,无论是谁,都会心生惭愧。 让人不禁感叹: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完美的少年! “西儿来了。”林扈的一句话拉回众人的思绪。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太后。” 章辛被关了一个月禁闭后,又被放了出来。今日毕竟是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于情于理她都得在。 “免礼。” “谢父皇。” 其他人纷纷起身,行礼道:“臣(臣妾)等参见太子殿下。” 在这里除了章辛和林扈,就属他的地位最高,就算是亲王在此,也需行礼,毕竟君臣有别。 “诸位免礼。” “谢殿下。” “西儿过来坐。” “是,父皇。”林西抬脚走了过去,坐在了林扈的下首。 众人各自落座,按照男左女右分成两列,各自按照身份落座。 林扈扫了一眼众人,笑着说道:“今日是家宴,只为联络感情,不谈政事,大家不必拘束。” “是,皇上。” 众人纷纷应声,却没人把话当真,就算是小孩子也清楚,林扈说的都只是场面话,以示自己平易近人,谁若是当了真,那就距离倒霉没多远了。 “今日月色不错,又在这御花园中,花月齐赏,人生美事,若能听首曲子,那便再好不过。” 林扈并未把话说完,可在座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寒月愿奏一曲,为大家助兴,还请皇上恩准。” 向来孤傲的齐婷竟然抢先开口,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无非是想讨林扈欢心,保住淳王府。 林扈见齐婷这么识时务,心中很是满意,道:“好,寒月的琴无可挑剔,咱们有耳福了。” “多谢皇上夸赞,寒月定不负皇上所望。” 齐婷看了一眼身后的竹儿,竹儿会意,躬身退了下去,很快便抱着凤凰羽回转,而就在离开之时,便有人在空地上放置了小桌,用以放置古琴。 齐婷走到小桌前,撩动裙摆坐了下来,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上,微微闭上眼睛,让自己心如止水,随着她的手指轻动,美妙的音乐倾泻而出,让在场众人随着音乐的递进,不断转化情绪,沉醉其中。 与此同时,无数鸟儿飞来,叽叽喳喳地唱着,用这种方式回应乐曲的美妙,让人看得啧啧称奇。 林西这还是第一次听齐婷弹琴,第一次见到百鸟齐鸣的震撼场景,不禁赞叹人世之神奇。 一曲毕,齐婷头顶的鸟儿恋恋不舍地盘旋在半空,似在期待她能再谈一首,只可惜要让它们失望了,齐婷开了口,“今日寒月便以一首《春江花月夜》,恭祝大家事事顺遂,平平安安。” “好!” 林西见状率先鼓起了掌,齐婷不愧是享誉三国的才女,她在琴上的造诣确实达到了顶峰。 众人见状也跟着鼓起了掌,夸赞声不绝于耳。可就在宴会前,他们还对她唯恐避之不及,这就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齐婷看向林西,眼底带着感激,道:“多谢太子殿下。” 林西笑了笑,道:“世子妃琴技了得,本宫佩服!” 林扈赞赏地点点头,道:“寒月不愧是寒月,来人,赏!” 广信闻言连忙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将事先预备好的赏赐拿出一件,用布盖住,送到了齐婷面前,道:“皇上口谕,赏淳王世子妃玛瑙手镯一对。” “多谢皇上。” 齐婷微微福身,双手接下了赏赐,虽然这些金银珠宝价值连城,但她不缺,光是她陪嫁的东西,就拉了十辆大车,其中不乏这些东西。不过皇上赏的不一样,对目前的淳王府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见齐婷回了原位,林扈笑着说道:“既然由寒月开始,那边由寒月来指定,下一个表演者是谁。” “是,皇上。”齐婷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道:“听闻康王世子的笛音一绝,不知寒月可否一饱耳福?” 康王世子林致起身,道:“荣幸之至!” 林致从内侍手中接过竹笛,稍稍定了定神,便吹了起来,将独属于笛子的悠扬,发挥得淋漓尽致。 让众人惊奇的是,他和齐婷所奏的曲子一模一样,只是两种乐器给人带来的感受不同,虽然林致的吹奏没有鸟儿飞来,却别有一番韵味,可以说与齐婷不相上下。 林西不由感叹:“皇家人就是卷啊,这一个个的还这么年轻,放在现代绝对是鼎鼎大名的音乐家,光是门票钱就得收到手抽筋的那种。” 林西抱着当观众的心态,欣赏着他们的表演,由于前两个太出彩,以至于后面的都显得黯淡无光,不过也只是相对而言,反正林西是比不上。 “太子皇兄。” 林琳刚刚跳了段舞,虽然动作不够流畅,到底从头到尾跳了下来,轮到她点人,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到了林西头上。 “我琴棋书画都稀松平常,实在比不过诸位。不过我准备了礼物送给父皇。” 林西话音一落,春喜便将画卷呈到他面前。 林西接过画卷,起身道:“父皇,这画儿臣陆陆续续画了许久,便是想在今日送给父皇。” “哦?呈上来,朕看看。”林扈期待地看着林西。 林西走上前。将画卷呈上,小声说道:“父皇,还是老规矩,待宴会散了,您回去再看。” 林扈很喜欢这种父子间的亲密互动,自然不会拂了林西的意思,应承道:“好。” “谢父皇。”林西退回自己的位置。 见林扈并没有展开画卷的打算,林琳起身说道:“父皇,我们也想欣赏一下太子皇兄的画作。” 林怡应和道:“是啊,父皇,我们还从未看过太子皇兄的画作,您就允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心愿吧。” 孙茹见林扈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连忙出声说道:“琳儿、怡儿莫要胡闹,太子行事自有道理,岂容你们置喙,快坐下。” 林琳听孙茹这般说,虽然有些不满,却还是坐了下来。 章辛冷眼瞧着林西,眼底的憎恶几乎掩藏不住,可见她有多不待见林西。 林西自然知道章辛为何不待见他,无非是因为她和她身后的章家,在他们母子身上吃过大亏。十几年前,章辛千挑万选的皇后因为乔兰心而死,章家也因此被夺权,成了个空架子。十几年后,章家刚刚恢复些许元气,又被林西搅得失去了最后的爵位,章辛不恨他才怪。 她爱看就随她看,反正自己不疼不痒。林西自嘲地笑了笑,道:“德妃娘娘言重了,不在众人面前展示,是因为我的画技太差,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为了保住颜面不得已而为之。” “太子太谦虚了!犹记得当年太子生辰时,曾送给皇上一副画,看得皇上动容不已,若不是画技非凡,又怎能做到这一步。” 不得不说,吴淑珍这话接的很有水平,怪不得执掌后宫三年,不仅没出过任何乱子,还让林扈时常夸赞。 “是啊,太子过谦了!那年太子的生辰宴,寒月虽未曾赶上,却也略有耳闻,坊间均好奇太子那副画,到底是怎样的神作,只可惜寒月没有眼福,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世子妃说得对,三年前的那场生日宴,至今被人津津乐道,只可惜只有皇上有眼福。这份父子之情真是令人羡艳。” 众人纷纷拍起了林西的彩虹屁,若是三年前,自然不会有这一幕,因为在他们心里,从未把林西真正当做太子,毕竟他一无是处,连书都读不通顺,还是一个随时都会死的病秧子。 而如今的林西已崭露头角,无论是聪明才智,还是对时机的把控,都让人惊叹。 “故弄玄虚。”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头看去,章辛正一脸淡漠地端起茶杯,仔细地品了品,道:“这茶看着色泽橙黄,闻着沁人心脾,可喝起来却一言难尽,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林扈脸上的笑意消失,章辛的冷嘲热讽,他怎能听不出来,没想到接连两次被幽禁,她还是一如既往。 “来人,给太后换一杯茶,换到太后满意为止。” 余庆应声道:“是,皇上。” 气氛有些诡异,原本热闹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天底下最尊贵的两母子斗气,谁掺和谁倒霉。 吴淑珍再次出面打圆场,起身请罪道:“皇上,都是臣妾办事不力,没能照顾好太后的口味,还请皇上责罚。” 林扈转头看向她,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道:“确实该罚,不过念在你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这次就将功抵过,以后若再有差错,朕决不轻饶!” “是,皇上,臣妾遵命。” 章辛慢悠悠地开口,道:“到底是年轻,做事难免出错,这是在意料之中,可为何偏偏是哀家?” 吴淑珍闻言心中顿时一紧,连忙起身说道:“太后息怒,都……” “不过也难怪。”章辛打断吴淑珍的话,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接着说道:“章家不仅被夺了权,如今连爵位也被撤了,没了亲人的支撑,哀家如今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老太婆,无人把哀家放在眼里,也是在情理之中。” 章辛是太后,她最亲的人是林扈这个亲生儿子,可她却说是章家,明显是对林扈寒了心,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他的浓浓的不满。 林西听着章辛的话,心里不禁有些好笑,搞不懂这个太后的脑回路。她和林扈可是亲生母子,她不想着怎么护着自己的儿子,反而胳膊肘往外拐,成天想着怎么跟自己的儿子夺权,真是让人不能理解。 不过他倒是明白为什么在被关了两次禁闭后,她还这么有恃无恐,无外乎是仗着自己是林扈的亲生母亲,就算林扈再生气,也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吴淑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太后,臣妾绝无冒犯之意,但臣妾确实办事不力,请太后责罚。” 章辛嘲讽地笑了笑,道:“你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虽未有皇后的头衔,却执掌后宫大权,等同于副后。哀家这个不受待见的老太婆,如何能怪责罚你。” “太后,臣妾惶恐。” 林扈听着章辛的话,心中怒火恒生,却也不想好好的一个中秋节,就这么被毁了,强压着心中的火气,道:“今日是中秋节,怎能没有月饼?” 吴淑珍连忙答道:“皇上,今年的月饼是太子所设计,臣妾想着给大家一个惊喜,便吩咐人待会儿再上。” “西儿设计的?”林扈的神色稍缓,道:“那还不让人端上来。” “是,皇上。” 吴淑珍看向身边的女官,女官会意,躬身走了出去。 林扈看向林西,感兴趣地说道:“西儿,你做的这月饼有何特别之处?” “回父皇,就是多做了几种馅料,重新设计了造型,没什么新奇之处。而且这月饼可不是儿臣所做,儿臣便是有三头六臂,也做不出那么多月饼。” 这里可是皇宫,栽赃陷害频发的地方,尤其是在这种场合,发生的概率十分高,林西可不想给人背黑锅,就明说他设计的造型和口味,制作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都有什么馅料?” “这个保密,待会儿月饼上来,大家每人选择一盒,抽到什么馅儿,就吃什么馅儿。当然什么馅儿的月饼,盒子内侧都有写上,若是有忌口的,可以与别人交换。” 林西就是搞了个大型抽盲盒现场,想要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只能说章辛这个太后太不让人省心。 林琳兴奋道:“这个有意思,能吃到什么月饼,全靠自己运气。” 小跟班林怡连忙应和,“是啊,是啊,说不定有惊喜呢。” 很快便有一群侍女走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置着画着各种图案的方形盒子,图案可爱,颜色鲜艳,异常吸引眼球。只是因为是在晚上,距离又较远,所以他们看不真切。 侍女们齐齐地来到空地上站好,行礼道:“奴婢等参见皇上。” “平身吧。” “谢皇上。” 林西提议道:“父皇,您先挑一个,儿臣给您拿过去。” 林扈扫了一眼众人,配合道:“那就第三排,左边数第二个吧。” 林西走上前,将侍女里的托盘接了过来,放在了林扈的桌子上,道:“父皇,您选的这个盒子上画的是麒麟,这可是瑞兽,预示着林国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林扈闻言勾起唇角,笑着说道:“好,好,看来朕的运气不错。” “父皇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馅儿的月饼。” 林扈伸手打开了盒子,露出了月饼的真容,里面有四个颜色不一的月饼,上面的图案与外面盒子上的图案类似,只是更加简化了。林扈看了看盒子内侧,上面写着:黑芝麻五仁、枣泥豆沙、草莓果酱、咸蛋黄。 “四种不同口味,父皇运气真是好。” “难道其他盒子里面还有同一种口味的?” “还不止,这些月饼里有美味的,有难以下咽的,能不能享受到美食,就看大家的运气了。” 林琳听得两眼放光,道:“太子皇兄这节目好,琳儿喜欢!” “太后身子不好,不能食甜,便不选了。淑妃,你带头,一人去选一个吧。”未免章辛再找事,林扈直接宣布她出局,完全不给机会。 林西抬眼看了看章辛,果然见她变了脸色。 “臣妾遵命。” 吴淑珍在女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刚想走下去,却被林西拦了下来。 “娘娘不能靠近哦,规则是要坐在原位选择。” 吴淑珍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看向空地上的侍女,道:“那就第三排第三个吧。” 被点中的侍女躬身走到近前,女官伸手接了过来,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吴淑珍打开看了看,笑着说道:“我的运气不错,上面画着玉兔,正应景。里面的月饼也是四种口味。” “淑妃娘娘运气真好。” “母妃,该您了。”林琳见状大声说道。 这里除了吴淑珍,位份最高的便是孙茹,林琳这般喊倒是没错。 “琳儿莫闹。”孙茹虽是这般说,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看看场中侍女,道:“那就第一排第三个。” 虽然不知里面是什么,但孙茹就像选第一排,正应了她争强好胜的性子。只是她今日脸色有些不好,即便试了脂粉,也掩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 侍女被点名,也端着托盘走了过去,被孙茹身边的女官接住,放在了桌上。 “咦,这花叫什么名字,为何本宫没见过?” 林西看了看,解释道:“这花叫鸢尾花,蓝色鸢尾花寓意爱意和吉祥。” “原来如此。”孙茹满意地点点头。 “母妃,快看看里面的月饼是什么馅儿的?” 孙茹打开了盒子,看着上面的字,忍不住扬起嘴角,道:“也是四种口味,看来本宫的运气也不错。” 其他人也根据自己的位份,依次选择了自己看中的盒子。 “哎呀,我这月饼竟然是辣的!” 林琳将手里的月饼放下,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我的是苦的。” 林路的小脸皱成了包子,也端起茶杯灌起了水。 “我的好吃,这个水蜜桃的月饼好好吃!” 林怡满脸得意,边说边扬了扬手里的月饼。 林西看着面前的月饼,无奈苦笑道:“我的是肉馅儿,还是甜的肉馅儿。” “啊,甜的肉馅儿?”林琳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林西,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辣椒月饼,没有那么难吃了,“哈哈,太子皇兄,你居然比我还惨!” 康王世子出声说道:“我的也是一言难尽,又甜又辣,还有点酸。” 二皇子林耀笑着说道:“我抽中的月饼口味很好,有股淡淡的茶香,而且甜而不腻。” “还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我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着林西哭笑不得的模样,林扈忍不住哈哈大笑,众人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欢快了很多。 见林西再度成了众人的焦点,章辛只觉得抓心挠肝,再次开了口,“哗众取宠。” 第60章 第60章 “哗众取宠。” 什么叫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请看章辛。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就因为她的一句话,给坏了个彻底。 当朝太子被说哗众取宠,这就相当于在众人面前打林西的脸。他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个难缠的老妖婆,处处针对他。 林西脸色微微发白,来到空地上跪了下来,道:“父皇,今日中秋夜,儿臣本想一家人好好吃顿饭,让气氛轻松一些,没想到竟被太后误会,是儿臣不对,请父皇责罚。” 林扈见状连忙说道:“西儿并未做错,不必如此,快快起来。” “太后是儿臣的皇祖母,太后说儿臣错了,那儿臣便是错了。儿臣知道父皇心疼儿臣,不愿责罚,那儿臣便罚自己面壁思过,儿臣告退。”林西起身,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西儿……” 身后是林扈的召唤,不过林西没有理会,仗着林扈对他的宠爱,任性地离开了。他真是厌烦透了那个老太婆,但凡她不是太后,不是原身的亲奶奶,他都能轻易想出办法对付她。而在这个注重孝道的封建社会里,一旦被人知道他算计自己奶奶,十有会被骂不肖子孙,甚至会被人利用,动摇他的太子之位,所以在想到万全之策之前,他能躲就躲,反正他也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宴会。 再者,明天他要出宫,逛游园会,对外声称面壁思过,也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稍稍放松对他的监控,还能以此为由谢绝访客,简直一举三得。 想到这儿,林西的脚步又轻快了许多,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而在别人看来,他是觉得受了委屈,伤心之下才逃了出去。 章辛看着林西狼狈而逃,眼底闪过得意之色,道:“如此不懂礼数,怎配做一国太子?” “够了!”林扈猛地一拍桌子,脸上已是阴沉一片。 章辛被吓了一跳,看向林扈的脸色也变了,略带嘲讽地说道:“皇帝这是又想将哀家幽禁在哪儿?” 林扈面沉似水,冷漠地说道:“朕昨日梦见了先皇,他说实在想念母后,今日又是中秋,母后便去孝陵陪一陪父皇吧。” 章辛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若广恩寺里的生活算得上清苦,那守陵的日子只能用艰难来形容了,“哀家可是太后,你的生身之母,如今你竟让哀家去守陵!” “有何不可?那是皇家陵墓,神圣不可侵犯,母后为何不能去?” “皇帝,你大逆不道!”章辛右手指着林扈,被气得浑身颤抖。 林扈扫了一眼在座众人,道:“都散了吧。” “是,皇上。” 众人相继起身,脚步飞快地离开了御花园,就好似身后有怪兽在追他们一样。这个国家里地位最高的男女即将开战,他们可不想掺和,一个弄不好殃及池鱼,十有就是灭顶之灾。 唯一例外的就是德妃孙茹,她身体略显笨重,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这才起了身。她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看了看吴淑珍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林扈和章辛,这才眉头紧锁的离开。 见众人离开,林扈下令道:“来人,给太后收拾行礼,备好车辇,马上出发去孝陵。” “皇帝!”章辛的声音又大了几分,“你这般大逆不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林扈闻言猛地转头,胸中怒火升腾,道:“太后是想朕彻底除了章家?” 章辛的瞳孔骤然放大,随即说道:“林扈,当年若不是章家,你怎会登基为帝?如今你竟要赶尽杀绝,就不怕遭报应吗?” “太后有何面目提当年?” 林扈愤怒地看着章辛,道:“先皇虽为皇帝,却被章家把持朝政,那么多年忍气吞声,换来的是章家的变本加厉。章家仗着手中的权势,拉拢朝臣,陷害忠良,欺压百姓,贪污军饷,收受贿赂,手中的人命案数不胜数。这一桩桩一件件,朕都查的一清一楚,那些证据朕还留着,若母后想看,朕可以让人去拿。章家人就是林国的毒瘤,不除不以平民愤!” “你……”章辛面色一滞,狡辩道:“你外祖在边关几经生死,为林国立下汗马功劳,要些权势有何不妥?” “就算他立下的功劳再大,也是臣!君臣有别,太后不懂?”林扈越说,心中怒火越盛,道:“可他却仗着手中的权势肆意妄为,甚至想狭天子以令诸侯!这般大逆不道,朕岂能容他!” 章辛理亏,找不到反驳的话。 “以章家所犯之罪行,死罪难逃,朕只是夺了他们的权,已是看在太后的份上。太后却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当真想章家彻底从林国除名?” 章辛改变策略,缓和了语气,道:“皇帝,章家如今已不同往日,哀家已经严令他们遵纪守法,不过是个爵位,又没有实权,皇帝何必这般吝啬?” “遵纪守法?”林扈不为所动,冷笑道:“朕看是无法无天吧。” 章辛神情一滞,随即问道:“皇帝这话是何意?” “太后一直在和林肆保持书信来往,朕说的可对?” 章辛的眼睛闪了闪,不过很快便冷静了下来,道:“肆儿是皇长子,是哀家的皇孙,也是哀家看护着他长大,他与哀家亲近,与哀家有书信往来,有何不可?” 林扈淡淡地看向她,道:“太后以为朕为何会知晓此事?” 章辛直视着林扈的眼睛,道:“皇帝到底想说什么?” 林扈直截了当地说道:“林国的太子只能是西儿,他若还想活,就给朕老实点,否则别怪朕冷酷无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章辛便是再想装傻,也装不下去了。 “他可是嫡长子!” “他是罪妇之子!” “皇帝!” “太后!谋逆之罪,足以让他和章家万劫不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来人,传朕旨意,章氏一族图谋造反……” “皇帝!你到底想如何?” “太后有两个选择,一,带人去孝陵;一,章家尽数被诛!” 看着林扈眼中的冷酷,章辛心里一阵阵发寒,她明白他这次说的是真的,这个儿子是真想灭了章家。 章辛心中无力,却不肯服软,“好,哀家去孝陵,哀家要问问先帝,传位与你这样不孝顺的儿子,是否后悔。” 林扈大声说道:“朕无愧于林氏列祖列宗!” 他们互不相让,直直地盯着对方,过了许久章辛移开了视线。预示着母子间的第三次交锋,依旧以章辛的惨败而告终。 林扈转头看向广信,命令道;“去帮太后收拾行囊,切记,要一切从简!” 广信躬身领命,道:“是,皇上。” 林扈说完抬脚便走,再未看章辛一眼。 待林扈消失在夜色中,章辛双拳紧握,长长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三次交锋,皆是因林西而起,林扈都毫不犹豫地站在林西那边,根本没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没早点将林西弄死。 章辛的眼神晦暗不明,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 见章辛迟迟未动,广信忍不住出声说道:“太后请。” 章辛冷冷地看向他,眼神中满是杀意,道:“哀家不能把皇上如何,但要杀一个奴才轻而易举。” 广信垂下了头,道:“太后恕罪,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章辛看着他,沉默了良久,终究没再多说什么,抬脚走了出去。 广信抬头看了一眼,悄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紧跟着走了出去。他心里清楚即便林扈说得再绝情,也不可能真对章辛怎么样,所以章辛就算杀了他,顶多也就是幽禁一段时日。待林扈消了气,章辛便又被接了回来,而他却不能死而复生。 回到春和殿,林西让人做了炸酱面,这种宴会看似摆满了美食,可真正能吃饱的不多,他向来在吃上不会亏待自己,饿肚子更是不可能。炸酱面刚上桌,林西正打算吃,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抬头看去,只见林扈快步走了进来。 林西愣了愣,随即起身迎了过去,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林扈看看桌上的炸酱面,好笑地说道:“朕来看看负气而走的太子殿下,到底有多难过。” 林西‘嘿嘿’笑了两声,撒娇似的挽住了林扈的手臂,道:“父皇也知道太后不待见儿臣,儿臣在那儿,太后不高兴,太后不高兴,大家就都不高兴,所以我们祖孙总要走一个,才不会毁了淑妃娘娘精心准备的中秋宴,太后是长辈,自然不能离开,所以儿臣就走了。” 林扈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林西的额头,道:“你啊你,总是有理由。” 林西讪讪地笑了笑,道:“父皇,您来了,那宴会怎么办?” “太子殿下都离席了,宴会还怎么继续下去?朕让他们散了。” “散了就散了吧,中秋夜只要咱们父子在,就是团圆。”林西拉着林扈来到桌前坐下,道:“父皇,儿臣让小厨房做了炸酱面,刚刚端上来,儿臣还没动筷,咱们一起吃。” 林扈叹了口气,道:“西儿说的没错,朕便陪你吃点。” “父皇,儿臣这炸酱面可是豪华版,大大的肉酱,绝对美味!” 林西让人又准备了副碗筷,将盘子里的面分成了两份,其中大份推给了林扈,期待地看着他,道:“父皇快尝尝。” 林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随即点了点头,道:“味道确实不错。酱香味很浓郁,比朕之前吃过的要香得多。” “是吧,儿臣就知道父皇一定喜欢。”林西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两父子一边吃一边聊,大多时间是林扈在说,林西只是安静的听着,需要他回答的时候,他才会插上两句。他们说的基本都是政事,有默契的对章辛闭口不提。 林西明白林扈的难处,他能时时处处维护自己,林西已经很满足,不能再贪得无厌地让他为难。 “对了,西儿的那幅画呢,快拿给朕看看。”林扈突然想起林西送他的那幅画。 “奴才这就去拿。”余庆应声,转身去拿。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把碗筷收拾了,再吩咐人上茶。” “是,主子。” “父皇,咱们去正厅坐着。” “好。” 两人刚落座,余庆便回来了,将手里的画呈给林扈,却被林西接了过来。 林西先给林扈打个预防针,“父皇,您知道儿臣的画技,若有不妥,您可不能怪罪儿臣。” “西儿有心给朕准备礼物,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那儿臣便展开了。” 林西抓住上面的画轴,将画一点点打开,露出了画中人的眉眼、鼻子、嘴巴,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他曾深深牢记,却终是抵不过时间地流逝而渐渐淡忘的脸,如今如此清晰的出现在眼前,让林扈怔在了原地,过往的回忆奔涌而来,如此鲜活,就好似发生在昨日。 林扈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伸出手轻抚着画中人的脸,红着眼眶道:“兰心,真的是兰心!” “父皇,今日中秋夜,怎能没有母后,现在咱们一家三口齐了。” 林扈眼眶通红,声音哽咽,道:“西儿说的没错,中秋夜怎能没有兰心,齐了,齐了!” “父皇,今日咱们过节,您可不能掉金豆子,您看母后笑得多美,您也得笑一笑,不然恐母后要嫌弃您了。” “对对,西儿说的对。”林扈擦擦眼角,目不转睛地看着画中地乔兰心,道:“西儿画得真好,与兰心一模一样。” “那当然,这画儿臣可是画了月余,耗费不少心血。”林西脸上有些洋洋自得。 “兰心,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的西儿,林国未来的君王,他聪明、善良、孝顺,你若在天有灵,定要保佑他,一辈子平安顺遂。” “还有父皇,母后定要保佑父皇长命百岁!” 中秋夜,阖家团圆的日子,两父子对坐在灯下闲话家常,此时他们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和太子,只是普普通通的父子,说着最普通的言语,聊着普通的家常。 夜深了,林西留林扈在东宫就寝,两父子第一次抵足而眠,林西很享受林扈对他深沉的爱,即便这本不属于自己,只是在有生之年,他还能尝到被父亲宠爱的滋味,他已经很知足了。 此时的林西很感激原身,也很庆幸当初自己没有放弃,才有了今日的苦尽甘来。 看着身旁熟睡的林扈,林西暗暗在心里发誓,“父皇,儿臣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尽自己所能让林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第一日清晨,天还未亮,门口便传来余庆的叫唤,“皇上,您该起了。” 林扈从睡梦中清醒,转头看向睡在里侧的林西,不禁温柔了眉眼,自从他出生,他们还从不曾如昨日般亲近,就好似他们之间再无隔阂。 “兰心,你放心,朕定好好护佑西儿,不让他再受到半点伤害。”林扈暗暗在心里发誓。 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林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道:“父皇……” 林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时辰还要,西儿接着睡。” 林西揉了揉眼睛,“父皇要去早朝了吗?” “嗯,睡吧。” “好。”林西蹭了蹭枕头,继续睡。 林扈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上鞋子走出寝殿,避免吵醒林西,他在偏殿换上了龙袍,洗漱过后吃了点东西,便坐上御辇去了奉天殿。 一个时辰后,林西猛地睁开眼晴,弹坐了起来,看向窗口的方向,叫道:“春喜!” 春喜听到叫声,急忙走了进来,道:“主子,您醒了。” 林西连忙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杨指挥使在哪儿?” “回主子,现在还不到辰时,还早呢,您要不再睡会儿?” “不到辰时?”也就是六点多,确实不晚,林西不由松了口气,道:“那这么说杨指挥使还未进宫。” 昨晚全体官员放假,杨潇也不在宫内,早上接班的时间是辰时中,算算时间,他应该还在来的路上。 “是,杨指挥使还未到。” “不睡了,让他们进来吧。”林西掀开被子下了床。 今日的计划是去游园会,林西打算好好玩上一天,为此还专门派人通知了花海棠,让她进宫为他易容,这样他的危险系数,将会减少许多。 洗漱过后,林西便在花园里打拳,一套拳还未打完,杨潇和花海棠便来了,等他收势,方才行礼道:“三娘(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林西接过春喜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道:“你们可用了早饭?” “回殿下,三娘和杨指挥使在宫外用过了。” 林西点点头,看向春喜道:“传膳吧。” 用完早膳,花海棠便让林西坐在了镜子旁,道:“殿下是想彻底改头换面,还是稍作掩饰便可?” 林西看着镜中的自己,道:“这副样貌太扎眼了,还是换张普通的脸吧。” “好,殿下稍稍抬一下头,然后闭上眼睛便可。” 林西照做,闭上了眼睛,其实过去的三年,他也曾学过易容,只是没那个天分,学了三年也就学了点皮毛,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用专业的比较好。 花海棠仔细打量了一番,便开始了动作,先是仔仔细细地净面,不能有丝毫脏东西存在,不然□□就难以服帖,很容易被人识破。 冰冰凉凉的感觉让林西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花海棠连忙说道:“有些凉,殿下稍稍忍耐一下。” 林西轻轻应了一声,这是花海棠研制的类似洗面奶的东西,洁面效果极好,还不用洗,只用浸湿的帕子擦擦便可,很方便。 半个时辰后,花海棠终于停下了动作,再次打量了一番,确定并无不妥后,道:“殿下,好了。” 林西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腰,这才拿起铜镜看着里面陌生的脸,这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属于那种站在人群里不会有人关注的脸。 林西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三娘易容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花海棠微微福了福身,笑着说道:“多谢殿下夸奖。” 林西起身,让开位置,道:“杨指挥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实在太扎眼,给他也易容吧。” “是,殿下。”花海棠看向杨潇,道:“杨指挥使请坐。” 杨潇依言坐了下来,花海棠又开始给他易容,只是这次并未用□□,而是用化妆品在他脸上不停地涂抹勾画。 林西站在一旁看着,再一次见识了化妆品的威力,此时的杨潇明明还是那张脸,却与之前的样貌有很大不同,即便是熟悉的人也不能立即认出他是谁,只会觉得他们有些相像。 “三娘,你这易容术真是太厉害了!” “殿下可是夸了三娘两次了,三娘荣幸之至。” 花海棠边说,边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收拾了起来。 “现在去换衣服,待会儿在这儿集合。” “是,殿下。” 林西回到寝殿,换上了春喜准备好的内侍的常服,他之所以在东宫易容,就是不想那些暗中窥视的人知晓他的行踪,他现在可是在面壁思过中。 林西换好衣服来到正殿,众人也已经准备完毕。 “焦都督还未到吗?” 春喜答道:“回殿下,焦都督此时应还未下朝。” 林西一怔,这才想起焦战今日需上早朝。 “那便再等等吧。” 等了小半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焦战才姗姗来迟。 走进大殿,他抬头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林西身上,虽然他的容貌换了,但那双眼睛没变,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臣焦战参见殿下。” 林西怔了怔,没想到焦战竟一眼便认出了他,不过环视了一眼四周,也就释然了。殿内就这么几个人,先从性别上淘汰花海棠,再从身高上淘汰杨潇,最后从站位上淘汰春喜,所以焦战能认出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焦指挥使不必多礼。”林西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纠结压下去,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 焦战应声,道:“是,殿下。” 一行人由焦战领头,杨潇扮做普通锦衣卫,走在焦战身后,林西扮做内侍,花海棠扮做侍女,和春喜躬身走在最后。 宫门口的侍卫见焦战走来,连忙行礼道:“属下参见焦都督。” “免礼。” 侍卫直起身,看向林西三人,道:“他们是……” 春喜走上前,亮出身上的令牌,道:“咱家是东宫的人,奉太子之命跟随焦都督出宫办事。” 侍卫接过令牌仔细查看,随后便将令牌还了回去,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众人依次出了宫,没走多远,便见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身边。 焦战转身看向林西,道:“殿下,臣为您准备了马车。” 林西看看宫门口的方向,道:“都督注意称呼。” “那臣该如何称呼?”焦战定定地看着他。 在外人看来焦战面无表情,很符合他高冷的人设,可林西总觉得他的目光隐藏着侵略性,让他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毒蛇?林西突然想到梦中的那条大蛇,此时焦战的眼神与它何其相像,若他的眼睛换成竖瞳…… “焦指挥使属什么的?” 焦战一怔,明显没跟上林西的脑回路,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答道:“臣属蛇。” 林西…… 见林西面色古怪,焦战颇为不解,出声问道:“殿下,臣的属相可有不妥?” “可有不妥?若是换成你,天天做噩梦被蛇缠,你觉得妥不妥?” 当然这只是林西在心里的吐槽,嘴上说道:“难怪都督有些高冷,跟你的属相很般配。” 林西说完便招呼春喜上了马车,随后便是花海棠。 只留下一脸疑惑的焦战,和摸不着头脑的杨潇。 花海棠好奇地问道:“殿下,这人的属相还有这种说法?” “这是天命,不可说破。”林西为了自圆其说,搞起了封建迷信。 花海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殿下不愧是殿下,懂得就是多。” 林西被这么一夸,脸上顿时有些发烧,干咳了两声,刚想说话,就见焦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林西下意识地问道:“都督这是……” “臣今日并未骑马。” 林西怔了怔,随即微微皱眉,道:“疏忽了。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先上马车的是都督才对,真是百密一疏!” 花海棠安抚道:“殿下别担心,以您现在的相貌,没人认得出。” 林西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焦战出声说道:“殿下先去国公府,换下身上的衣服,这样行走在外也方便。” “不劳烦都督,三娘已在调香馆准备好衣物。”林西果断拒绝,若不是林扈坚持让焦战跟着,他躲都来不及,还送上门? “殿下,满朝文武都清楚调香馆是殿下名下产业,若有人心怀不轨,定会对调香馆进行监视,若殿下过去,恐引起怀疑。” 林西的态度在焦战的意料之内,所以在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林西神情一滞,虽然不想承认,但焦战这话他真的无法反驳。 “可我们的衣物都在调香馆放着……”林西还想再挣扎一下。 “自臣授命保护殿下后,便想到了这一点,已帮殿下准备好衣物,殿下无需多虑。” 得,人家把路堵死了,这下没有理由不去了。 “都督想得还真是周到!” 第61章 第61章 马车缓缓前行,林西为了躲焦战的眼神,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耳边是各种叫卖声,眼前是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这场景就好似儿时跟着爷爷去农村赶会,每年的二月那个小镇都会有庙会,街道两旁摆满小摊,有卖零食的,比如米糕、糖球、焦黍棍,林西最爱的就是吹糖人,明明是普普通通的糖稀,却能吹出各种形状,好吃不好另说,十分有趣。 往里一些,就是卖玩具的,基本都是木头和塑料做的,男孩子玩的刀剑、各种枪,女孩子玩的毽子、皮筋,都是些很便宜的玩具,但承载了很多人的记忆。 再往里一些,就是卖衣服的,那些衣服虽然款式简单,布料也不怎么好,但十分便宜,一件几块钱,十几块钱,多数是老人卖给自己和孩子。 其他还有马戏团,牛羊市,卖树苗的,卖桌椅板凳的等等,应有尽有。大人们会给孩子们一些零用钱,让他们自己去赶会,这是除新年外,他们能名正言顺要零花钱的日子。 这是林西儿时难得的美好回忆,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却记忆犹新,只是后来爷爷去世,他便再也没有回过老家。 林西陷入回忆不说话,其他人也没话说,尤其焦战和花海棠向来不对付,一说话就掐架,就好似前世是冤家一样,谁都看谁不顺眼。焦战时不时地看向林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花海棠则是拿出小铜镜,查看脸上的妆容。春喜的注意力则全在林西身上,也和他一样扒着窗子往外看。 看着靠得极进的两人,焦战微微皱眉,出声说道:“殿下,今日风大,还是放下帘子吧,免得着凉。” “无妨。我如今的身子已不似从前,没那么容易生病。” 林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不看外面,难不成看你啊,虽然人长得是不错,却是个心怀不轨的。” “游园会还有两日,若殿下当真病了,可就没机会再出宫了。”焦战就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岂能因为林西一句话便打退堂鼓,直接拿捏了林西的心思。 花海棠放下手里的铜镜,罕见地应声道:“殿下,您的身子还不如常人,还是注意些为好。” 林西微微蹙眉,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车帘放了下来,看向花海棠手里的铜镜,道:“待过几日,我送三娘个好物件。” 花海棠闻言来了兴致,道:“殿下打算送三娘什么?” 林西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暂时保密。待做好了,我会差人给三娘送来。” “做好?”花海棠愣了愣,随即说道:“殿下莫非要亲手做?” “是啊,已经在计划中,过了这两日便开始试制,若是成功,咱们调香馆的盈利再翻上几番。” 玻璃已经制出来,镜子也就不远了,林西近段时间正和林路试制,虽然遇到些困难,但他相信他们距离试制成功不远了。 “利润这么客观?”花海棠的眼睛亮了起来,经历过情伤的她,如今已经看淡了感情,决心要做个事业型的女强人。 “自然,我何时骗过三娘?”林西的眼睛闪着自信的光,让那张普通的脸显得好看了几分。 “那三娘便拭目以待了!”花海棠眼底也是兴致勃勃。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焦战心里不是滋味,若不是知晓林西与花海棠之间不可能,他或许会忍不住…… 不可能?要说不可能,他们才最是不可能吧。不说外在的阻力,便是让林西接受自己,已是千难万阻。但不可能又如何,他便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即便是不择手段。 若自己做了皇帝,那是否便可以将他囚禁在身边呢…… 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林西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国公府的牌匾出现在眼前,“下车吧,咱们到了。” 坐在外面的焦战刚起身,就被林西拦了下来,“等等。你的身份是都督,我们是侍从,我们先下,都督留在最后。” 焦战点点头,重新坐了回去。 春喜率先起身,走出了车厢,林西紧随其后,可刚起身,马车突然动了一下,他的身子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朝着车厢撞了过去。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 就在这时,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然后一个用力,他的身子又朝着身后倒去,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林西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若刚才真撞在车厢上,百分百被撞个大包。 花海棠见他脸色发白,连忙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无碍。” 林西摇摇头,突然发现身/下是温热的柔软的,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僵硬地转过头,入眼的是焦战的那张俊脸。 林西急切地想要站起来,却忘记了这是在车厢内,‘砰’的一声,脑袋撞在了车顶上,却没有想象中的疼,他抬头看去,才发现焦战用手帮他垫了一下。 焦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殿下小心点,莫要伤了自己。” 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林西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拉开两人的距离,脸上微微发烫,道:“多谢都督,我先……下去了。” 不等焦战回话,林西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春喜下意识地想去搀扶,被林西躲了过去,小声提醒道:“注意身份。” 春喜一怔,连忙收回了手。 花海棠看看站在车厢里一动不动的焦战,忍不住出声说道:“大人到底下不下车,不下的话,劳烦让一让,三娘还要下去。” 焦战没有搭理花海棠,径直掀开帘子下了车。方才他清晰地感受到林西身体的僵硬,以及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情绪。 为何会如此?他为何这般急切地逃开?难道…… 春喜谨记刚才林西的话,见焦战出来,伸手去搀扶。焦战看了他一眼,躲开他跳下了马车。 春喜身子一僵,讪讪地收回了手。 门口的守卫见焦战下车,连忙走了过来,行礼道:“属下参见都督。” “免礼吧。” “谢都督。” 门口的守卫起身,好奇地打量着林西四人。 焦战见状微微皱眉,扫了一眼林西四人,道;“跟我进去吧。” 四人连忙应道:“是,都督。” 焦战率先进了国公府,林西等人紧随其后。 林西这还是第一次来国公府,有些好奇地观察着,或许是因为家中没有女眷的缘故,国公府的布置十分硬朗,院子里没有需要娇养的花草,全都是高大繁茂的树木。 林西随口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焦战自然地答道:“臣的院落。” 林西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春喜一个没留神,差点撞到了林西身上,好在他及时刹住了车。 “主子,怎么了?” “没事。”林西摇摇头,抬脚接着往前走,来都来了,还能回去不成。再说了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做什么不成。 焦战转开视线,一双凤眸闪了闪,不动声色地往前走。 “都督,您回来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引来林西的注意,顿时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名妙龄少女正从对面走了过来。少女应是刚刚及笄的年纪,面容姣好,身材娇小,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头上戴着几多绒花,十分可爱漂亮。 焦战微微皱眉,转头看向林西,见他正看向少女,眼底带着探究,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有事?” 少女来到近前,行礼道:“苏苏拜见都督。” “我有事。” 焦战留下一句话,便绕开她走了出去。 林西见苏苏变了脸色,不禁感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苏苏瞥了一眼跟在林西身旁的花海棠,神情微微一怔,明亮的眼睛闪过敌意,随即跟了上去,嘴角勾起微笑,试探地问道:“都督,您身后的这位姐姐是谁?为何看着有些面生?” “与你无关。” 焦战这话说的很直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林西一边吃瓜,一边吐槽,“‘有事’、‘我有事’、‘与你无关’,好家伙,还真是惜字如金。” 苏苏的脸色更加难看,嘴角的笑险些挂不住,道:“苏苏做了些糕点,特意拿过来给都督尝尝。” 焦战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苏苏,道:“我不会娶你,你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苏苏愣在原地,没想到焦战说话这般不留情面,她难堪地红了眼眶,道:“都督,苏苏哪里不好,只要您说出来,苏苏一定改!” 苏苏的梨花带雨,不仅不会让焦战怜惜,反而越发反感,道:“来人。” “属下在。”焦战的贴身侍从李晟走到近前。 焦战命令道:“去给苏小姐收拾行李,派人送她回余杭。” “是,都督。” 苏苏一听焦战要送她回家,顿时急了,道:“都督,苏苏是来看望国公爷的,您怎能不跟他老人家商量,便要送苏苏回去,苏苏到底做错了什么?” “国公府没有女眷,你一个女儿家若有半点廉耻之心,就不该在此留宿。我便是这辈子不娶,也不会娶你这种不自爱的女子。” 苏苏神情一滞,辩解道:“我……是国公爷让苏苏住下的。” “既是祖父让你住下,那你去找祖父,为何来烦我?” “我……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脸色羞得涨红。 苏苏的父亲苏阔是焦廉的老部下,苏阔现任南京卫千户一职,膝下就只有苏苏一个女儿。焦战被召回京,封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一职,苏阔也动了心思,便让护卫送苏苏进京,名义上是进京看望焦廉,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什么心思。 焦廉是个重情义的人,当初苏阔曾救过他一命,他一直记在心里,所以即便知晓苏阔的心思,也没有拆穿,再加上苏苏很会讨人欢心,让焦廉很是喜欢,便也打起了焦战婚事的主意,于是便留苏苏小住几日,给她创造机会。 虽然苏阔只是个五品武官,却因为在富庶的南方,日子过得很滋润,尤其对苏苏这个独生女十分宠爱,要什么给什么,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如今竟被人说成不知廉耻,对于脸皮薄的少女来说,怎能受得了,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若你还有半分廉耻之心,便早早离开国公府。” 焦战没再多说,抬脚就走了出去。 林西站在一旁快乐吃瓜,忍不住偷瞧了苏苏一眼,没想到会那么巧,正好被苏苏看到。 苏苏以为他在嘲笑自己,迁怒道:“放肆!你什么东西,敢看我?” 林西穿的是太监的服侍,苏苏这个深闺小姐没有见过,单从布料和款式判断,林西的身份不高,所以她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在她想来,她好歹是个千金大小姐,一个奴才都敢对她不敬,就算出手教训他,焦廉知道也不会怪她什么。 吃瓜有风险,弄不好就被殃及池鱼,现在的林西就是典型事例。 春喜见林西被训斥,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却被林西瞪了一眼,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为了能顺顺利利参加游园会,林西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躬身说道:“奴才对小姐并无不敬,还请小姐见谅。” “一个小小的奴才,敢直视本小姐,还要狡辩。来人,给我掌嘴!”苏苏明显是把林西当成了出气筒。 “是,小姐。”苏苏身边的侍女朝着林西走了过去,扬手就要打。 “你敢!”几人异口同声。 杨潇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侍女的手腕,狠狠甩向一边。花海棠的手也已经摸向袖筒里的毒药,但凡这个苏苏有半点异动,保证她绝对活不成。 走出没多远的焦战听苏苏找林西的麻烦,调转方向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道:“你想死?” 苏苏委屈地看着焦战,眼泪哗啦啦流着,道:“我罚他,是因为他对我不敬!都督就算不待见苏苏,也不能为了一个奴才,让苏苏这般难堪!” “呵。”林西冷笑了一声,打断了焦战即将出口的话,学着余庆说话时的腔调,道:“咱家虽然身份卑微,到底是太子身边侍候的人,纵然犯了错,也该由太子殿下责罚,还轮不到这位不知哪来的黄毛丫头教训!” 众人微微一怔,随即退到了一边,他们明白林西打算自己出手解决。 苏苏惊讶地瞪大眼睛,呢喃道:“太子殿下?” “难道说这么小姐打算越俎代庖?” 林西这话说得相当严重了,苏苏不过是五品武官家的小姐,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拿太子的主意,一旦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别说她,就是她爹也吃不了兜着走。 苏苏身边的侍女似乎发现了什么,低声在苏苏耳边说了两句,边说边害怕地看了林西一眼。 苏苏一下子慌了,连忙解释道:“这位小公公,苏苏不知道您的身份,故而多有冒犯,绝对没有对太子不敬的意思,还请公公见谅!” “咱家穿着这身衣服,小姐却说不明咱家身份,实在很难让咱家信服。” 林西刻意捏着嗓子说话,将嚣张跋扈的奴才相,学了个十足。他倒不是真想把苏苏怎么着,但他不过是吃瓜看戏,却被当成出气筒,要说一点不介意,那不可能,就打算吓唬吓唬她了事。 苏苏心中越发惶恐,焦急地解释道:“公公,苏苏自幼长在余杭,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未曾见过公公这般穿着,所以并不认识。苏苏说的句句属实,还请公公明鉴!” “咱家还说呢,这京都怎会有人不识得咱家身上这身衣服,原来是余杭来的。” 林西的语气中带着轻蔑,一副瞧不起小地方来人的模样,随后转头看向焦战,道:“都督,您的婚事还是得慎重,否则说不准哪日会给都督带来灭顶之灾。” 焦战眼底闪过笑意,配合道:“公公说的是。” 林西说话时眼睛朝上,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道:“都督请吧,别耽误了正事。” 焦战欠了欠身,道:“公公请。” “唉,本想低调行事,不曾想遇到这么档子事,真是扫兴得很!” 林西边走,便看了苏苏一眼,道:“这个苏小姐是都督的亲戚?” “不是,是南京卫千户苏阔之女。”焦战如实回答,不让他误会。 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他们渐行渐远,苏苏心里越发慌乱,终于意识到京都不似余杭,这里随便出来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宫里出来的,她得罪不起。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苏苏一时间没了主意。 侍女连忙说道:“小姐,您还是去找老国公吧,向他老人家讨个主意。” 苏苏闻言点了点头,刚走出去两步,却又停了下来,道:“若我把此事禀告老国公,那老国公定会对我心生不满,那我还如何嫁给都督?” 侍女一听顿时急了,道:“小姐,您怎的这般糊涂!您得罪的可是太子身边的人,就连都督都对他礼让有加,若此人在太子面前说小姐的不是,说不准会有性命之忧,这时候您可不能犯糊涂!” 苏苏两眼含泪,转头看看焦战院落所在的方向,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小姐,若都督对您有意,奴婢便不说什么,但都督对您……奴婢实在为小姐心疼。小姐,您是老爷夫人捧在手心的宝贝,从小娇养着长大,就算不能嫁给都督,将来老爷夫人也定会给小姐找个乘龙快婿。可若是因为此事得罪了太子,老爷势必会受到牵累,那咱们以后的日子……” 侍女没说完,但苏苏听懂了,伤心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道:“你说得对,我不能牵累爹爹。” 苏苏下定决心,朝着焦廉的院落走去。 待众人走远,林西回头看了看,嚣张跋扈的气势一收,又变回了原本温和的模样。他转头看向杨潇三人,笑着问道:“我方才演得如何?” “惟妙惟肖!” 对于这个春喜很有发言权,毕竟之前他就像林西方才那样。 花海棠见状不由莞尔一笑,道:“想来那位苏苏小姐被吓得不轻,说不准已经去收拾东西,准备逃命了。” 听到这儿,林西一怔,心中暗骂自己蠢,有个苏苏缠着焦战,那他不就没时间缠着自己了吗?他刚才到底为什么要吓苏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焦战看向林西,自然看到了他眼底的懊恼,不禁心情愉悦,顿住脚步待林西走到身前,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林西…… 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吗? “苏苏姑娘的性子虽然骄纵了些,但人长得漂亮,又对都督一往情深,只需稍加□□便可,都督便是不能娶为正妻,也可纳她为侧室,相信苏苏姑娘定不会反对。” 明知不可能,林西还是做了最后的挣扎,万一有奇迹出现呢。 “多谢殿下关心,臣暂时并无娶妻的打算。” “都督属蛇,今年也二十有五了,换成别人早就娶妻生子了,都督为何迟迟不肯成婚?” 林西这么说并非戳焦战的痛处,只因正常人都会这般问,他不过是不想引人怀疑。但私心里,他还是很想让焦战因此对他改变态度的。 “臣的婚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焦战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听语气很明显有些不悦。 看着焦战走出去的背影,花海棠微微皱眉,眼底闪过犹豫之色。 林西无意间看到,微微愣了愣,心中不禁猜测:“难道三娘看出了他的病症所在?仅仅是‘望’……” 中医看诊方法依次是‘望’、‘闻’、‘问’、‘切’,若花海棠真能只凭‘望’便能看出焦战的病症所在,那只能说明她的医术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人才啊!”林西看着花海棠的目光更加热切。 花海棠察觉不对,转头看了过来,有些疑惑地小声问道:“殿下,三娘脸上可有不妥?” 林西摇摇头,道:“并无不妥,我只是觉得三娘今日又漂亮了,可是用了咱们最近推出的美白霜?” 花海棠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说道:“真的吗?三娘方才用了三日,用完后感觉皮肤白嫩了不少,那美白霜真是好东西!” “那是自然。不过这东西好是好,但一定要注意,若是干皮用的话,定要在此之前做好护肤,不然非但不会达到美白的效果,还会让妆容很难看。这些注意事项,三娘定要叮嘱馆里的人提醒购买的顾客。” “殿下放心,三娘每日都会叮嘱,保证不会因此出现纰漏。” 两人说着说着,又聊到了生意,还有继续开发化妆品上,说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直到他们来到焦战的院落,才算停了下来。 焦战的院子除了几棵松树外,就只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最为扎眼,尤其现在正值秋日,银杏树的树叶变黄,偶尔会有树叶飘落,温柔了这个过于硬朗的院子。 焦战转身看向李晟,道:“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都督。”李晟领命转身走向院门口。 “殿下,衣服便在房内,请随臣来。” 林西点点头,跟着焦战走向了卧房,春喜紧随其后。 带来到门前,焦战顿住了脚步,看向春喜及身后的几人,道:“几位的衣物在东西两侧的小房内,男左女右,请自便。” 林西微微一怔,随即问道:“那我的衣服在……都督的卧房?” 焦战点点头,道:“殿下英明。” 林西抽了抽嘴角,这叫什么,这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他现在确定焦战对他绝对是心怀不轨! 春喜走上前,道:“主子,奴才帮您更衣。” 焦战出声阻拦道:“殿下这儿有我,你自行去换衣服即可。” 林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显,道:“为了节省时间,你去换衣服吧。” “是,殿下。” 其他人各自进了房间,林西也转身走向卧房,待来到房门前,用身体拦住了焦战,道:“留步,我自己更衣便可,就不劳烦都督了。” 林西说完不给焦战说话的机会,随手将房门关上,还不放心地上了闩。他看着房门的窗子上焦战映出的影子,在心里吐槽道:“小样,我还防不了你?” 焦战看着面前的房门,眼神闪烁不定,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嘴角微微勾起,扬起一抹微笑。 林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里干净整洁,桌上除了放置着笔墨纸砚,和几本书外,几乎没有其他装饰品,甚至一件摆件都没有。床上的被褥一丝不苟地叠着,被褥和枕头的颜色都是深蓝色,就连床帐也是,就是纯色的布料所致,连点花纹都没有,就好像现代军营中士兵的被褥一样。 “这暗沉沉的房间,呆的时间久了确定不会得病吗?” 林西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所谓的衣服,他转头看向门口的人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他绝对是故意的!” 林西没打算让他进来,开始翻箱倒柜,反正房间就这么大,他就不信找不到。 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衣柜里找到了一身淡蓝色绣花的圆领袍,与其他暗色的衣服放在一起,完全就是格格不入。它的用料十分讲究,做工也是一流,上绣着两只丹顶鹤,活灵活现,十分优雅。 林西抖开衣服比了比,确定了这身衣服的归属,虽然他现在的身高已经达到了175公分,但相较于焦战还是矮了一些,这衣服肯定不是他的。 林西自学会如何穿衣以后,一直都是自己更衣,所以这事与他来说十分简单。穿好衣服,林西拿起腰带系上,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一幕,当时他气不过,曾为难过焦战,让他给自己系腰带,当时焦战手忙脚乱,他还曾因此心情愉悦。还有吃饭时,故意让他给他挑鱼刺,若是普通人,比如林耀,定不会觉得有什么,当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换成焦战…… 想到这儿,林西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我当时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竟然让他干这种事?他不会以为,我在勾引他吧……” 当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三年前他不过十二岁,也完全没想过焦战会对他起了心思,如今想来…… 自作孽不可活? 第62章 第62章 林西穿好衣服,在房间里呆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焦战依旧站在门口,房门被打开,林西出现在门口,只是并非他熟悉的那张脸,虽然少了几分风姿,但林西高贵的气质,依旧衬得起这身衣服,尤其是那双眼睛,足以让这张平凡的脸引人注目。 焦战微微勾起唇角,道:“这身衣服没有辱没殿下。” 林西见状摸了摸脸上的□□,确定还在后,不由松了口气,“多谢都督。只是这衣服有些引人注目,似乎不太合适。” “京都贵公子随处可见,殿下不用以此为虑。更何况,只要臣在,便不会让殿下出事。”焦战这话说得信誓旦旦。 林西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听听这霸气侧露的话,瞧瞧这万分笃定的眼神,不愧是摄政王。 “那就劳烦都督了。那我此时的身份……” “臣的远方亲戚王曦,金陵人,富商之子。臣斗胆唤殿下一声‘表弟’。” 看他说的这么淡定,林西好奇地问道:“都督当真有这门亲戚?” “确有。不过不常有来往。” 林西点了点头,道:“好,那便依照都督的意思。” 两人说话间,其他人也相继走出了房间,林西借此绕开焦战走了出去,扫了一眼众人,道:“从现在开始我的身份是金陵富商之子王曦,你们分别是我的护卫杨肖,贴身侍从小喜子,以及侍女海棠,可明白?” 众人齐声应道:“是,主子。” “既然已经准备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林西正要往院门的方向走,突然听到院外传来说话声。 “国公爷,都督吩咐过,他有要事与人相商,不能被打扰。”说话的是焦战的贴身护卫李晟。 “战儿和谁在商议要事?”焦廉的声音响起。 “国公爷,此事是机密,属下不敢透露。” “机密?身份既然已经露了,又何来机密一说?” “属下……” “好了,不用多说了,待会儿战儿议完事,让他来书房找我。” “是,国公爷。” 林西转头看向焦战,无奈地说道:“看来现在还走不了。” “马上便午时了,臣已让人备了午膳,殿下可用完膳再出发。” “看来都督早就料到了。”林西深吸一口气,道:“可要我出面?” “不用。此事臣自会处理好,殿下只管放心便可。” “好,那就劳烦都督了。” 焦战转身要走,却又停了下来,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走到林西近前,不待林西反应,便伸手系在他的腰带上,随后转身离开,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和谐,完全看不出刻意为之的迹象。 林西低头看看玉佩,又看看焦战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在心里吐槽:“动作这么快,也不知道演练过多少遍了,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我。” 花海棠出声说道:“奴家就说殿下这身虽然好看,却少了些什么,现在有了这块玉佩,便什么都不缺了。” 林西听花海棠这么一说,握住玉佩的手讪讪地放了下来,若他此时解下,就显得太刻意了,还是等事后再归还吧,反正就是个饰物,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焦战走后,李晟便带人走了进来,行礼过后让人摆好了午膳,随后便又退出了院子。只是他领走之前,目光在林西腰间停留了一瞬,模样似乎有些错愕,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却被林西捕捉到。 林西低头看向腰间,除了焦战帮他系的那块玉佩,别无他物,看来这东西还有些来历,不然李晟不会那副表情。他摩挲着玉佩,出声问道:“我对玉石没什么研究,你们看这玉值钱吗?” 众人一愣,相继看向那块玉佩,随后相互对视一眼。 杨潇出声说道:“这玉佩玉质虽然不错,但有些许瑕疵,应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花海棠应声道:“三娘附议。殿下为何如此问?” “我这不是担心太过贵重,摔碎了赔不起吗?” 林西面上笑嘻嘻,心里却苦哈哈,若这东西贵重的话还好说,总能有个价,若损毁了,他能赔。可堂堂一品大员,送给太子之物,竟然不值钱,这只能说明这东西对焦战来说意义非凡,那若是损毁,他可真赔不起。 众人听得一阵好笑,花海棠调侃地说道:“殿下,您可是太子,就算再贵重的东西,您不想赔,谁还敢逼着您赔,除非他不想活了。” “听听你们说的,把本宫当成什么了?但凡在宫里,一顿板子绝对少不了。” “是是是,三娘错了,殿下恕罪。” “是,海棠,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都坐吧,用完膳,好有力气逛街。”林西招呼其他人入座,反正这里除了他们四人,也没旁人在,不必顾忌太多。 “主子,这菜可都是您爱吃的,看来都督用心交代过了。”春喜边说,边赞赏地点点头。 林西看着面前的菜,确实都是他爱吃的,而且辣味刚刚好,既解了他的馋,还不会损伤他的脾胃。 “饭菜的味道恰到好处,主子便是吃了,也不会造成负担。”花海棠吃得连连点头,道:“没想到国公府厨子手艺这么好,都赶得上醉福楼的大厨了。” “是啊,尤其是这蟹黄包,十足十的像。”说到这儿,春喜顿了顿,猜测道:“该不会这些饭菜就是从醉福楼定做的吧。” 杨潇摇摇头,道:“应该不是。从醉福楼到国公府有段距离,若是全部做完再送过来,饭菜的味道和冷热都会不同,这些菜很明显是国公府厨房现做的。” 林西赞同地点点头,道:“指挥使说的没错。没想到国公府竟还藏着这样一个能人,若是能挖到东宫就好了。” 众人一怔,唯有春喜认同地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主子直接开口,相信都督不会拒绝。” 在春喜看来,只要林西想要的,那就是林西的。 春喜说的没错,只要他开口,别说要一个厨子,就是抄了国公府所有厨子,焦战也不会拒绝。一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二是因为焦战不可告人的心思。 杨潇哭笑不得地看着主仆二人,道:“常言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您这吃着人家的,竟还想着拿人家的,是否有点不妥?” 花海棠接话道:“春喜说的对,只要殿下开口,都督不会拒绝。”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君子不夺人所爱,东宫的厨子也很不错,很有上进心,最近还研发了不少菜式。” 挖墙脚这事不地道,尤其是仗着身份挖人墙角,那相当于仗势欺人,林西不会干。更何况他可不想欠焦战人情,欠起来容易,还却没法还。 青松园内,焦廉刚回来,焦战就到了。 焦廉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过去,道:“去书房聊吧。” “是,祖父。” 爷孙俩走进书房,各自落座,焦廉直截了当地说道:“苏苏方才来找过我,说了院子里发生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明白祖父的意思,但祖父应该明白,我的婚事我做不了主,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便是不能做正室,也可纳她做侧夫人,还了她父亲的人情,也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为何祖父的人情,要我来还?” 焦廉的眉头皱紧,明显有些不悦,道:“你这话是何意?” 焦战平静地与焦廉对视,道:“若祖父不好出面,便由我派人送她回余杭。” “你是打定主意,想让我这张老脸没地儿搁?” “祖父,您当初让她留下,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这里是国公府,我是你祖父,我做事还需知会于你?” “既如此,那我搬出国公府便是。” “你!”焦廉恼怒地瞪视着焦战,“你竟敢与我如此说话!” 焦战的父亲因焦廉而死,母亲在生下他以后,上吊自尽。焦战得知真相后,便怨恨上了焦廉,所以才会在十四岁那年远走边关,在母亲的家乡广宁投了军。 这些年经历的种种,焦战看惯了生死,对焦廉的怨恨也渐渐消散。只是这次回来,焦廉竟还打算插手他的婚事,让苏苏在国公府住了下来,这让焦战极为不满,让两祖孙的关系紧张起来。 “祖父莫要忘了,父亲母亲当年是怎么死的。” 焦廉闻言心里一疼,怔怔地看着焦战,焦齐的死是他一辈子忘不了的痛,当年焦齐和孙玉莲日久生情,且珠胎暗结,他却因孙玉莲身份低微,强加反对,以致焦齐气闷之下一命呜呼。而孙玉莲则强撑着生下焦战后,在当晚上吊自尽,追随焦齐而去。说到底,他们都是他逼死的,焦战对他心存怨恨,焦廉心里清楚,却也无可反驳。 看着焦廉弯下挺直的脊背,焦战心里也不是滋味,可为了不让焦廉插手他的婚事,他的态度必须强硬,他要告诉焦廉,他早就不是躲在屋檐下的雏鸟,而是展翅高飞的雄鹰,他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好,我会派人送苏苏回余杭。” 焦战起身,道:“祖父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告退了。” “等等。”焦廉强打精神,道:“今日为何会有东宫的人跟你过府?” “此是机密,不能外泄,祖父见谅。” “好,既是机密,那我便不问,但你要记住一点,不能与太子私交甚密。即便他再受宠,也只是储君,你要效忠的是当今皇上。” “祖父放心,此事是皇上下得旨。” 焦廉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至于苏苏冲撞东宫内侍一事,你负责从中斡旋,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是,祖父。” “你去吧。” “是,孙儿告退。”焦战转身离开书房。 待焦战回到院落,众人还在吃饭,春喜一看,主动站了起来,给他让了位置,道:“都督,您坐这儿吧。” 焦战扫了一眼林西身边的杨潇和花海棠,摇头说道:“不必。桌子够大,加个凳子便好。” “那奴才给您搬个凳子。” 春喜给焦战搬了个凳子,扫了一眼众人,放在了林西身边。在他看来,以焦战的身份坐在林西下首是再正常不过。 林西则是微微皱了皱眉,对春喜的殷勤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都督,老国公那边处理好了?” “有件事还需殿下应允。” “何事?”林西好奇地看着他。 “苏苏刚才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从轻发落。” 林西一听是这事,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原本也没打算把她如何,都督不必担心。” “多谢殿下,此事说到底是臣处理不当,让殿下受了惊吓,臣欠殿下一个人情,日后若殿下有何吩咐,臣定当尽心竭力。” 若是别人这么说,林西肯定会高兴,毕竟多了个帮手,但对方是焦战,那就另当别论了,他可不想跟他扯上什么人情关系。 “小事而已,我根本没放在心上,都督无需如此。” “于殿下来说是小事,但于臣来说是大事,苏苏的父亲苏阔是祖父的老部下,曾在战场上救过祖父,祖父一直记在心中,如今苏苏冒犯殿下,本是死罪,殿下不罪,这是大恩,臣怎能不铭记于心。” 焦战三言两语向林西解释了苏苏留在国公府的缘由。 “都督在边关十载,为国征战无数,功在社稷,这点小事实在不足挂齿,都督不必放在心上。”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所做皆是本分,当不得殿下如此夸奖。”焦战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仔细地挑着鱼刺。 林西明白就算他说破嘴皮子,焦战也不会改变主意,索性不再和他拉扯,道:“饭菜都凉了,大家赶紧吃吧。” 林西闭了嘴,其他人也不再说话,饭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焦战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林西面前的盘子里,随后又夹了一块,继续挑刺。 林西看着面前的鱼肉,心情相当复杂,心里不禁哀嚎:“果然自作孽不可活!以后定要谨言慎行!” 林西犹豫了一瞬,还是将盘子里的鱼肉吃了,不过焦战再夹时,他便直接拒绝了。 花海棠看着两人的互动,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多留意了几分。 众人吃完饭,又喝了杯茶消消食,便在林西的强烈要求下出了国公府,从东城逛到了西城,从下午逛到了傍晚,又回到了东城。 中秋游园会便是在东城举行,西城的百姓也簇拥着往东城赶,街道上几乎被人群占满,就好似假期的旅游景点一样。 街道两旁摆着摊位,小吃一条街,小商品一条街,另一条街上是杂耍卖艺的,最后一条街,则是梨园会,由各个王府包场的戏班子,在街道两边唱戏,咿咿呀呀交织在一起,十分热闹。 林西等人先是去了小商品一条街消食,大包小包买了许多东西。等晚饭消耗的差不多了,又去了小吃一条街,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哪个都想尝尝。好在他们的人够多,完全可以分着吃,可即便如此,从小吃街出来的几人,也都吃撑了。 “主子,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林西刚要回话,不知哪儿跑来一个小孩子,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在关键时刻焦战拉了他一把,方才躲过了人仰马翻的下场。 “表弟可有伤到?” 头顶传来焦战的声音,林西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焦战揽进了怀里。他若无其事地退出焦战的怀抱,道:“谢表哥,我没事。” “别动!”杨潇攥住了小孩儿的衣领,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没用。 小孩儿见挣扎无用,便大声嚷嚷了起来,道:“放开我!放开我!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杨潇从他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晾在众人眼前,道:“做小贼便是本事?” 小孩儿一改之前的叫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也是实在饿得没了办法,才会出此下策,求大爷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 林西打量着小孩儿,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旧,却不破,身子虽然有些瘦弱,脸色却正常,根本不似几日吃不上饭的模样。 林西走到近前,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家住何处?” 小孩儿抬头看向林西,大眼睛转了转,道:“小人叫李柏,家住城隍庙。” 林西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谎,指了指身边的杨潇,道:“知道他是谁吗?” 小孩儿抬头看了一眼,眼底有几分畏惧,道:“他是谁?” “他是衙门的官差,被他抓到,还人赃并获,你还想跑?” “你……你是官差?”小孩儿眼睛里的畏惧更甚,道:“大人,小人错了,您大人大量,就把小人当做屁放了吧。” 林西感兴趣地看着他,道:“你若说实话,我便让他放过你,否则我便让他送你去衙门,怎么样?” 小孩儿看看林西,又看看杨潇,犹豫了一会儿,道:“公子想知道什么?” “你叫什么,家住何处,为何做贼?” “我叫李柏,家住……” 见他眼珠又在打转,林西转头看向杨潇,道:“看来他是不打算说实话了,你送他去衙门吧。” 小孩儿一看顿时慌了,道:“不是,公子,小人说的是实话,小人真叫李柏,您凭什么说小人说的是假话。” “凭我的眼睛。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我一看便知。” “这不公平!”小孩儿急切地喊道。 “现在你是贼,偷了我的钱,你跟我讲公平?衙门最公平,走吧。” 杨潇见状拉着他就走,小孩儿连忙讨饶,“我说,小人说实话。” “最后一次机会,你要好好想清楚。” “我……我叫马小四,家住在城西烟柳巷,出来偷东西是因为我娘病了,病了好些日子,我偷偷攒的钱都买了药,可一日三顿顿顿吃,也没见好。眼看着药就要断了,我没办法只能出来偷。” “烟柳巷?”杨潇微微皱眉。 林西见状好奇地问道:“这烟柳巷有何不对吗?” 花海棠小声在林西耳边说道:“主子,这烟柳巷是花街。” “花街?”林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说:“是青楼?” 花海棠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与青楼不同,在那里接客的妓子,都是有家有室的女子,接客的地方就在自己家中。” “还有这种事?”林西惊讶地睁大眼睛,不过很快他便释然了,别说在这样的封建社会,就是在现代的和平社会,这种事也多的是。 “嗯,多数女子都是被家人逼迫,以此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那里多数女子都是染病,或者被虐待致死。” 林西听得皱紧了眉头,道:“被虐待致死?官府就不管吗?” “那也得有人报官啊。”花海棠叹了口气,道:“她们地位低下,连身边的亲人都不曾将她们的性命放在心上,又怎么指望别人。有的人家还巴不得她们被打死,这样他们便可以讹上一笔,能再娶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出去接客的话,能要个好价钱。” 林西拧紧眉头,道:“这些人当真没人性!官府就该查封这种地方,送那些人渣通通进大牢。” “若当真查封,受苦的还是那些女人,她们干了这一行,已经脏了的身子,便一辈子也洗不清了,除了干这个,她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听完花海棠的话,林西的心情相当复杂,虽然不愿承认,但花海棠说的没错,她们这样的人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受尽冷眼和嘲讽,除了继续做妓子,她们没有别的活路。 查封一个地方很简单,却并未解决根本问题,其中牵涉的不止是青楼妓子那么简单,而是现代思想和封建思想的碰撞,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 林西来到马小四身前,问道:“你爹呢?” “他死了。” 马小四从小活在别人的嘲笑声中,因为他娘干得是脏活,但他不怨恨他娘,是他娘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供他吃供他喝,还想着送他去读书。他只恨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畜生爹,他娘辛苦挣的钱都被那个畜生抢走,就连生病了,还被强迫着接客,甚至诅咒他娘早点死,这样他就能讹上一笔银子,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挣钱养他。 马小四日日在心里诅咒他,诅咒喝酒喝死,吃饭噎死,被人打死,所以在他心里那个畜生早就死了。 “所以你家里就只剩下你和你的母亲,对吗?” 马小四坚定地点点头,道:“嗯,只剩下我和我娘相依为命。”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给我点碎银子。” 春喜应声,从钱袋里掏出三两多碎银子。 林西接了过来,递给马小四,道:“你拿着钱去给你娘请个大夫,好好瞧瞧?” 马小四怔怔地看着林西,没想到他偷了东西,非但没被送去衙门,苦主还给了他钱。 这些年马小四受够了冷眼和欺凌,只要他说自己住在烟柳巷,迎来的一定是咒骂和驱赶,他们就像看脏东西一样看着他,唯恐避之不及,从未有人想要出手帮他,他也逐渐麻木,没想到今日他遇到了好人。 见马小四看着他发愣,林西将银子塞进他手里,道:“银子你拿好了,回家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惦记上,懂吗?” 马小四回了神,攥紧手里的银子,恭恭敬敬地给林西磕了个头,道:“公子大恩,马小四永生不忘!” 林西转身看向一旁拎着东西的守卫,将买的吃食都塞给了他,道:“这些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你也不用记在心上,早点回家吧。” “娘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四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明白这个道理,若有一日,公子有用得到小四的地方,便到烟柳巷来寻我,小四定说话算话。” 林西点点头,道:“好样的!‘虎瘦雄心在,人穷志不短’,只要你有志气,将来定能有所成就,我看好你!” “多谢公子!” 林西的这句话点亮了马小四的眼睛,也点亮了他灰暗的人生,成了他一生的座右铭。 看着马小四瘦弱的身影远去,林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 “死人了,死人了,大家快去看看啊。” 突然人群中出现骚动,林西转头看去,发现人群正朝东面移动。 “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杨潇阻止道:“主子,那边十有出了命案,未免有人趁乱生事,我们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我们已出来一日,若那些人当真识破了我们的身份,早就动手了,又怎会等到此时?况且,有你和都督两个高手在,还有三娘这个用毒高手,谁能进得了我的身?走吧,去看看,今日可是中秋游园会,凶手在这种时候行凶,恐目的不纯,需重视起来。” 不等杨潇拒绝,林西便走了出去,春喜见状连忙跟上,焦战也紧随其后。 花海棠看向杨潇,笑着说道:“主子平日里很是温和,可一旦决定的事,却也极难更改,你在主子身边这么久,该清楚才是。” “清楚是一回事,是否出言提醒是另一回事。” 杨潇说完,径直走了出去。花海棠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紧跟着走了上去。 林西跟着人群往前走,来到了一处较大的空地前,空地正中的位置是一个大戏台,戏台上站着几个穿着戏服的男女。其中一人倒在了戏台上,另外几人或站或蹲地围着一旁。 “郡王,郡王,您醒醒!” 第63章 第63章 林西看着看着不远处的戏台,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就好似隔着天堑,前面人头攒动,以林西的小身板想挤进去,简直难如登天! “我们该如何过去?”林西眉头紧皱,看着前面的人群直犯愁。 “待会儿衙门的差役过来,人群定会闪开通路,到时……” 杨潇的话还未说完,只见焦战突然上前,揽住林西的腰,纵身而起,以人群为跳板,转眼便飞到了戏台上。 身子突然腾空,林西被吓了一跳,慌忙抱住了焦战的腰身,直到到了戏台之上,双脚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这才松了口气。 杨潇…… 眼看着焦战和林西上了戏台,作为护卫统领的杨潇怎能落后,一纵身也飞了起来。刚刚被踩了脑袋的人还没回过神来,脑袋又是一沉,紧接着一个人影又飞了过去。就在人们以为不会有第三次的时候,脑袋又被踩了,然后戏台上又多了一名女子。 人群…… 被踩的人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春喜看着戏台上的四人,焦急地说道:“我……我怎么办?” “你们什么人?想干什么?”戏台上的人警惕地盯着从天而降的四人。 杨潇拿出锦衣卫的腰牌,在众人面前亮了亮,道:“锦衣卫办事,除戏班中人,其他人都散开!” “让开,让开!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一缕回避!”人群外的锦衣卫大声呼和了起来。 围观的人一听是锦衣卫,连忙让开了通道,春喜这才能穿过人群,来到戏台前,在杨潇的帮助下爬了上去。 春喜期期艾艾地看着林西,道:“主子,您下次再有所行动时,能否带上奴才?” 林西转头瞧了一眼焦战,道:“我都不知,如何带上你。” 春喜神情一滞,满含幽怨地看向焦战。 “锦衣卫?”抱着伤者的男人戒备地扫了众人一眼,道:“锦衣卫为何在此?” 杨潇答道:“锦衣卫奉命巡视皇城,出现在这儿有何不可?” 林西倒在血泊中的伤者,道:“三娘,你帮他看看是否还有救。” 花海棠应声,来到伤者身边,想要施救,却被男人阻止,“你想做什么?” “她会医术,若你不想他死,最好不要阻止。当然,若你不想他活,那就继续废话。” 事关人命,林西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将他架在了火上,若不想被怀疑,他只能选择让花海棠救人。 见男人不再阻拦,花海棠便开始检查伤者伤势,道:“被利刃刺中胸口,肋骨有骨折现象,不知是否伤到心脏,需先帮他止血。” 花海棠掏出伤药倒在伤口上,随后拿出帕子按住伤口,道:“杨肖帮我按住他的伤口,力道要把控好,未免他再受到二次伤害。” 杨潇应声,蹲下身按照花海棠的吩咐,按压住伤者的伤口。 花海棠腾出手给伤者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道:“主子放心,这人命大,遇到了我们,暂时死不了。” 听花海棠这么说,林西不由松了口气,死不了就好。 “散开!散开!”人群外又传来呼和声。 林西朝着人群看去,只见十数名带刀侍卫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其身后走来几个穿着华贵的男女,其中便有林西认识的人,也就是康王林昂、王妃于婉,以及康王世子林遂。 方才听到呼喊声,似乎喊得是郡王,难道这个画着浓妆、穿着戏服的人是康王府的小郡王林辉? 林西见过林辉,却没有说过话,他脸上画的妆太浓,根本就认不出是谁。 “辉儿!”王妃于婉推开众人跑了过来,道:“辉儿,辉儿醒醒,你怎么了,不要吓母妃啊。” 见不到林辉的回应,于婉扫视众人,质问道:“他到底怎么了,谁把他伤成这样,你们又是谁?” 见于婉一直摇晃林辉的身子,花海棠忍不住出声说道:“别动!若不想让他死,就别再动他。” 于婉看向花海棠,怒斥道:“你是谁?怎敢如此跟本王妃说话!” “他能活着,是我救的。当然,若你想他死,可以不听我的,继续摆王妃的架子。”花海棠学起了林西。 方才抱着林辉的男人出言为花海棠解释,“王妃,她会医术,她在为郡王治伤。” “女子会医术?”于婉重新打量花海棠,眼底尽是怀疑之色。 “你不也是女子,身为女子,却瞧不上女子,啧啧。” 反正有林西帮她撑腰,再加上她这一身技艺,她还真不怕于婉。 林西见花海棠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颇有些无奈,怎么看怎么觉着有些仗势欺人的味道。 “你……你到底是谁?” 明知她的身份,却如此有恃无恐,这女子的身份恐怕不一般,于婉心中难免有些忌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他死,还是想他活。” 于婉闻言眉头皱紧,道:“他是我儿子,我自然想他活。” “那就听我的。他的肋骨断了,若你乱动,肋骨插入心脏,到时候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康王林昂走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焦战,道:“焦都督,你怎会在此?” 焦战不慌不忙地行礼,道:“臣焦战参见康王殿下,参见王妃。” 林昂挥挥手,道:“都督免礼。” “谢王爷。”焦战直起身,解释道:“今日中秋游园会,臣出来转转,途径此处,听到呼喊,便过来瞧瞧发生何事。见有人受伤倒地,便出手相救,这女子便是国公府的客人,她精通医术,王爷放心。” 林昂点点头,道:“那辉儿的伤势如何?” 花海棠接话道:“好在我们来的及时,他暂时保住了性命。” “暂时?”林昂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不满。 他是亲王,除了宫里有限的几位,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方才焦战说他们只是国公府的客人,身份自然不如他。联想之前花海棠与于婉对话时的语气,他心中难免不满,之所以未发作,一是因为看在她救治林辉的份上,二是因为焦战目前是林扈面前的红人。 对于他的不满,花海棠毫不在意,直言道:“他肋骨断了,还未做固定,一旦乱动,伤及心脏,那就没得救了。” “那为何不固定?你还在等什么?”若方才是不满,那现在便是质问。 花海棠扫了一眼围在戏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没好气地说道:“难道王爷想让我在此地为他治伤?” 林昂神情一滞,道:“辉儿又不能动,不在此地又要怎么办?” “抬个担架过来。” 林昂看了看焦战,又看了看花海棠,吩咐道:“按她说的做。” 就在花海棠和康王夫妇打口水战的时候,林西悄悄走向方才抱着林辉的男人,小声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男人打量着林西,听闻他是护国公府的客人,也不好怠慢,道:“属下是郡王的侍卫统领,叫高唐。” “原来是高统领。”林西客气地拱了拱手,接着说道:“郡王为何会被人刺伤,凶手可曾抓到?” “郡王是被戏班中的武生所伤,方才他趁乱跑了。”提起这个,高唐一脸忧心忡忡。 这也难怪,身为侍卫统领,竟看着自己的主子被刺,还让凶手给跑了,这是严重的失职,就算林辉没死,他也免不了责罚,担忧是再正常不过。 “这里人来人往,难免会被钻了空子,高统领也不必太过自责。”林西随口安慰了一句,道:“郡王这身打扮是……” 虽然这安慰有些单薄,却还是让高唐心生好感,他叹了口气,道:“今日是中秋游园会,郡王突然来了兴致,说要唱上一曲,谁知竟出了这档子事。” “这般说来郡王对戏曲方面颇有研究?” 林西一边问,一边在脑海里搜索有关林辉的剧情,没想到这个小郡王还是个传奇人物,他不爱权势,酷爱戏曲,为了戏曲宁愿放弃亲王世子的身份。常年养着个戏班子,就是为了满足他这一爱好,隔三差五就会登台唱上一曲,还写了不少新戏,风靡一时,受到了不少戏迷的追捧。 林遂并非于婉亲生,是林昂的一名侧妃所生,只是这名侧妃在生产时难产而死,于是林昂便将林遂抱到于婉膝下养大,当时林辉还未出生。林辉生平太过荒唐,林昂便威胁他,若再这般执迷不悟,就把世子之位传给林遂,林辉毫不在意,气得林昂到林扈面前请旨,当真将世子之位给了林遂,于婉得知消息时已经为时已晚。 在封建社会,戏子的地位低下,别说皇亲贵胄,就是有点家底儿的,也不会让子女去唱戏。林辉却不止好这口,还要亲自上阵,这与康王府来说是家丑,身为下属怎么敢说。 得知剧情后,林西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不等林西说话,于婉开口向高唐发难,“高唐,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保护辉儿的?” 高唐心里一紧,连忙跪倒在地,道:“属下保护不力,甘愿受罚!” “说,到底是谁伤了辉儿,人可抓住了?” “回王爷,是戏班的武生甄留,他与郡王在台上对打时,用剑刺伤了郡王,随后趁乱跳入人群逃了。” “逃了?”林昂的脸色相当难看,道:“当着你的面,伤了你的主子,还从容不迫地逃了。高唐,你可是他的同伙,故意放他走的?” 高唐被林昂的话吓出一身冷汗,道:“王爷,属下确是保护不力,属下认罪,但属下对郡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请王爷明鉴!” “没用的东西!若辉儿有什么闪失,本王让你全家陪葬!” “是,王爷。”高唐心中苦笑,看了看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林辉,只能祈祷他能挺过去,否则他的一家老小也得跟着陪葬。 而就在康王夫妇质问高唐时,林西又趁人没注意,捡起地上带血的剑,掂量了掂量,这是一把真剑,而且是开了刃的剑。他拎着剑走向一旁的戏班众人,问道:“伤了小郡王的武生姓甚名谁?” 要说这些人中谁和高唐的心情一样,那就非戏班的人莫属。他们地位低下,在这些皇亲贵胄的眼里如玩物一般,而就是这样的玩物,竟然反噬了主子,他们将要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戏班的人见他拎着剑过来,被吓得脸色发白,双腿一软就要跪下,被林西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那人哆哆嗦嗦地说道:“公……公子,伤了小郡王的是甄留,跟小人们毫无关系!” “别紧张,我只是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只需如实回答便可。” 那几人相互看了看,随即说道:“公子请问,小人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焦战的目光始终落在林西身上,看着他浑水摸鱼,游走在众人中间,获取他想得到的信息。尤其是方才避免引起别人注意,拖住那个想要跪下的戏子,然后鬼鬼祟祟扫视四周的模样,尤其可爱。 即便林西已经尽量缩小存在感,还有焦战给他打掩护,但戏台在高处,再大也有限度,很难不引人注意,所以他还是被人抓包了。 “这位公子是?”林昂审视着林西,出声问道。 林西正专心的从戏班众人口中打探消息,没留意自己的小动作引起了别人注意,所以并未听到林昂的话。 “表弟。”焦战见状叫了林西一声,见他看了过来,道:“过来见过王爷。” 林西这才发现众人的目光好似都集中在他身上,讪讪地笑了笑,道:“王曦参见王爷。” “王爷,他是臣的表弟,近日来探望祖父,便住了下来。” 林昂点点头,道:“原来是王公子,还真是一表人才啊。” 林西现在这张脸连清秀都算不上,林昂这么说明显是客套,经过三年的锻炼,逢场作戏他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道:“王爷过誉,小民不敢当。” “散开!散开!衙门办差,快点闪开!”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穿着公服的差役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也是老熟人,正是前段时间刚和林西打过照面的刑部右侍郎阎良。 与阎良一起过来的,还有王府的人,他们手中抬着担架。 阎良快步走了过来,行礼道:“下官阎良参见王爷、王妃、世子。” 林昂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花海棠,道:“担架来了,接下来要如何?” 花海棠没理会林昂,而是看向杨潇,道:“由我护着,你将他小心抱起,放到担架上。” “好。” 花海棠和杨潇配合,小心翼翼地将林辉放到了担架上,认真叮嘱道:“你们小心点,尽量不要晃动。” 抬担架的两人应声,小心翼翼地将林辉抬了起来。 刚才的冷遇,让阎良脸上无关,可身份在这儿放着,他最近又遇到了麻烦,乌纱帽能否保得住还另说,还是缩着脑袋为好。他看向手下差役,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开路。” 差役连忙应声,走向人群呼和道:“散开,都散开!谁敢挡路,一律抓进大牢!” 林昂转头看向焦战,道:“都督若是无事,便过府坐坐吧。” 花海棠是国公府的客人,还是一名女子,她跟着林辉回了王府,自然不能少了焦战,所以林昂才会这般说。 “谢王爷盛情。” 焦战并未拒绝,他了解林西,他对侦办案件非常感兴趣,自然也想跟着过去。 林昂扫了眼戏班的众人,冷声说道:“把他们都带回去,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王爷。”身旁的侍卫应声,虎视眈眈地走向戏班众人。 林西跟在众人身后,名正言顺地进了康王府。 花海棠去给林辉治伤,焦战他们则被林昂让到了正厅,各自落座后,上了茶。 林昂看向阎良,眼底是明显的不悦,道:“今日辛苦阎大人跑一趟,本王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阎良心中暗暗叫苦,道:“王爷息怒,今日是中秋游园会,街上人来人往,下官稍稍来晚了一些,还请王爷恕罪。” “阎大人事务繁忙,本王怎敢怪罪。” 林昂的阴阳怪气,让阎良脸上火辣辣的,道:“王爷,现下还是查清郡王被刺为要,待此案查清,下官再专门来王府请罪。” 焦战出声说道:“王爷,阎大人说的对,还是尽快着手此案,抓到胆敢刺伤郡王的凶手,给郡王一个交代。” 逛了半日,林西脸上已经显出疲态,还是尽快解决此事,送他回宫休息。林辉被谁所伤,为何被伤,他完全不感兴趣。 林昂虽然还有不满,却没再多说什么,道:“来人,把人带上来。” 话音落下,高唐带着众人进了正厅。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行礼道:“草民参见王爷,参见诸位大人。” 阎良抬眼瞧了瞧林昂,又瞧了瞧焦战,见他们没说话的打算,便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可看清是谁伤了郡王?” 戏班众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名老生打扮的男人开口答道:“回大人,刺伤郡王的是甄留。” “甄留是谁,何许人也?” “甄留是戏班的武生,清远人。” “你们可知甄留为何要刺伤郡王?他与郡王可有嫌隙?” “大人,郡王待戏班众人极好,是难得的好主子,草民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对郡王心生怨恨。” “既无嫌隙,那甄留又为何要刺伤郡王?” “草民不知。” “不知?”阎良冷哼一声,道:“我看你们是不打不招!来人!” 门外的差役听到阎良的召唤,连忙走了进去,道:“小的在。” “大人饶命!草民冤枉,草民对此一无所知,求大人饶命啊!” 戏班众人不停磕头,乞求阎良能开恩,免于用刑。 林西看不下去了,出声说道:“阎大人稍待。” 阎良转头看向林西,其实他早有留意林西,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询问,现在林西率先开口,他也顺其自然地问道:“这位公子是……” “阎大人,这才几日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林西这话说的,他现在是易容状态,别说阎良了,就是身边熟悉的人也不一定认得出。 阎良闻言仔细打量林西,这张脸很陌生,他确定没有见过,“公子认识本官?为何本官对公子没有印象?” “前两天我还帮大人破了件命案,大人怎会没有印象?” 林西这是在自爆身份,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自己有话语权,这是处理案件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全,现在在康王府,只要林昂不打算即刻造反,就会尽全力保证林西的安全,否则即便他是亲王,也吃不了兜着走。 阎良怔怔地看着林西,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最近破获的命案,就是他小舅子霍刚和张大富合谋害死兄长,陷害大嫂的案子,那起案子是林西帮他破获的。 阎良认出了林西,慌忙起身,撩起衣摆跪在了地上,道:“臣阎良参见太子殿下。” 阎良的动作把康王府众人弄得一愣,纷纷看向林西,虽然他们与林西不熟,到底一年要见几次,林西的模样他们不可能认不出来,这张脸根本就不是。 林昂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道:“阎大人,你这是作甚,他是都督的表弟,名叫王曦……” “王……曦……皇……西?” 林昂也意识到了什么,仔细看向林西,见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不禁愣了愣,随即转头看向焦战。 焦战清楚林西的用意,起身朝林西行礼,道:“臣焦战参见太子殿下。” “你是太子?”林昂还有些怀疑,主要这易容太成功。 “皇叔见谅,本宫也是不得已,才扮做如此模样。”林西将随身令牌拿了出来。 林昂一看,连忙行礼道:“臣林昂参见太子殿下。” 康王世子林遂也连忙行礼道:“臣林遂参见太子殿下。” “皇叔免礼,世子免礼,两位大人免礼。” 除了阎良行了跪拜礼外,其他人只是鞠躬。按说阎良也不必如此,谁让他心虚呢。而且他此时什么心情,那只能说百味杂陈来形容。上次遇到林西是因为命案,他的小舅子进去了,自己的头上也悬着一把刀。这次遇到林西也是因为命案,也不知道这回又把谁送进去,会不会也和他身边的人有关。 怎么哪儿有命案,哪儿就有他…… “谢殿下。”众人相继起身。 “皇叔,既然这事被我撞上,断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若皇叔信得过我,就把这起案子交给我来查,如何?” 林西已经开了口,林昂还能说什么,道:“殿下能出面调查,那是再好不过,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查明真相。” “既然如此,那我便接手此案。诸位坐吧,只要旁听便好。”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落了座。 林西扫了一眼戏班的众人,道:“你们依次说一下自己的姓名,在戏班做什么,来戏班多久了。从左边开始。” 左边的是名女子,脸上也带着妆,看上去唱得是青衣,林西对这个也不懂,小时候去奶奶家,在电视上看过一两回。 “民女杨柳,在戏班唱青衣,来戏班三年。” “民女吕柔,在戏班唱花旦,来戏班五年。” “草民高达,在戏班唱花脸,来戏班三年。” “草民孙喜,在戏班唱丑角,来戏班七年。” “草民吕顺,在戏班唱老生,来戏班七年。” “草民梁末,在戏班唱小生,来戏班三年。” “草民孙昌,是戏班的班主。” “草民韩小九、张小五,在戏班当学徒,来戏班一年。” …… 林西仔仔细细地听完所有人的信息,紧接着问道:“你们之中可有亲属关系?” 众人相互看了看,孙昌出声说道:“回殿下,孙喜是草民的儿子,张小五是草民的远方侄儿。” 林西点点头,道:“还有吗?” 吕顺出声说道:“回殿下,吕柔与草民是兄妹关系。” 林西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出声,随即问道:“是甄留刺伤的郡王,对吗?” 孙昌再次答道:“是,我们亲眼所见,是甄留拿剑刺伤了郡王。” 林西抬头看向春喜,道:“把凶器给我。” 春喜应声,将那把带血的剑呈到林西面前。 林西接过长剑,屈指弹了一下剑身。‘当’,随即穿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这把剑是开了刃的,你们平时唱戏,都是用这种兵刃?” 孙昌慌忙摇了摇头,道:“不是,刀剑无眼,我们怎能用这种剑,尤其是郡王还唱了这出戏,我们更不敢用真的,这剑并未我们常用的那把,也不知是谁给调换了。” “还能是谁,定是甄留,就是他想害郡王。”跪在一旁的高达出了声。 林西转头看向他,“你为何这么说?” 高达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他用剑刺伤郡王,是我们亲眼所见,而且他还畏罪潜逃,却不是做了亏心事,又何必如此。” 林西看向跪在第三排最左边的男人,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叫刘汉,也是武生,对吗?” 刘汉神情一怔,似是没想到林西会点他的名,不过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道:“回殿下,草民确实叫刘汉,之前是武生,现在在戏班打杂。” “那你为何不唱戏,而去做了打杂,可是发生了何事?” 刘汉答道:“回殿下,三年前一次上台,草民伤了腿脚,行走有些不便,所以便未再登台。” 刘汉低垂着头,林西看不到他的表情,道:“你既是武生,那定然熟悉这场戏,就由你代替甄留,将郡王出事前的一幕,演给我看。至于郡王的角色,便由班主来扮演吧。” 孙昌怔了怔,脸上闪过犹豫。 林西见状出声说道:“班主可是不愿?” 孙昌连忙摇摇头,道:“殿下,这剑……” “班主可是担心被刺伤?刘汉之前可是戏班的武生,身上的功夫定然了得,班主应该清楚才对。况且,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敢伤人不成?” 见林西看了过来,刘汉连忙接话道:“草民不敢。” “既如此,班主还有什么顾虑?” “没有,草民遵命。” 孙昌和刘汉各自拿了武器,按照剧本演给众人看。 这出戏的内容,跟玄武门之变有点像,甄留演的角色像李世民,林辉的角色则像李建成,两人为了争夺皇位大打出手,李世民杀了李建成。 看完戏,林西出声问道:“所以这出戏原本设计的动作,便是甄留拿剑刺向郡王的胸口,然后郡王倒地,所以问题出在这把剑上。” 孙昌点点头,道:“没错,原本要用的剑是特制的,不仅未开刃,还能伸缩,这样便是当时手上的力道重了,也不会伤到对方,定是甄留私自换了。” 这是人人都能想到的事,众人不解的是,为何林西还要大张旗鼓的让两人表演一遍。 “甄留平日里为人如何,与谁最为亲近?” 孙昌本能地看了看身边的人,道:“甄留的为人还不错,只是性子有些急躁。平日里与吕顺最为亲近。” 吕顺听孙昌这么说,连忙解释道:“殿下,草民与甄留并不似班主说的那般亲近,只是同在一个戏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不好闹得太僵。与其说草民,杨柳的与他的关系更亲近。” 杨柳一听顿时变了脸色,道:“吕顺,你别胡说,我与甄留清清白白,你怎能诬陷于我?” “杨柳,你别装了,你和甄留暗地里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吕顺,你休要血口喷人!”杨柳急得红了眼眶,道:“你不能因为我拒绝了你的求爱,就刻意污我清白。” “我血口喷人?”吕顺指了指自己,随即看向林西,道:“殿下,草民曾在半夜撞上两人行苟且之事,她居然还狡辩。若是殿下不信,可找个嬷嬷验一验,到时就知道草民说的是真是假。” “你……”杨柳含泪的眼睛闪过慌乱之色。 林西将一切看在眼中,道:“杨柳,在本宫面前,你也敢撒谎?” 杨柳身子一僵,随即求饶道:“殿下,民女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只是如今甄留刺伤了郡王,又不知去向,民女只是怕受到牵连,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还请殿下饶民女一次。” “那本宫再问你一次,你与甄留是何关系?” 杨柳挣扎了一瞬,道:“回殿下,民女与甄留两情相悦,已私定终身。” “什么?你竟与甄留私定终身?你可是忘了戏班的规矩!”孙昌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激动。 “班主,对不住,我和甄留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 “殿下,民女知道了。”吕柔突然出声说道。 林西转头看向她,道:“你知道什么了,说来听听。” 吕柔转头看了看杨柳,道:“杨柳姐姐可是我们戏班的台柱子,不仅嗓子好,身段好,模样还好,一直都很受郡王殿下喜爱,我们都以为殿下会纳姐姐做妾。甄留大抵是因为这个,才刺伤殿下。” “你的意思是郡王对杨柳有意?” 吕柔怯生生地看了林西一眼,道:“殿下确实很关照杨柳姐姐,还赏了姐姐不少首饰和衣物,我们都看在眼里。而且民女还曾……还曾撞见郡王衣衫不整地从姐姐房间出来。” 众人看向杨柳的眼神变了,多了几分猜疑和轻视。 杨柳见状辩解道:“殿下确实对我有意,只是我自觉配不上殿下,便将我和甄留的事告知殿下,殿下通情达理,没有为难与我。我与殿下清清白白,不似你说的那般龌龊。” “龌龊?”吕柔惊讶地看着杨柳,道:“姐姐,咱们什么身份,殿下能看上咱们,要了咱们,那是恩赐,你怎能这般形容?” “我……”杨柳偷偷看了一眼林昂,见他变了脸色,急忙解释道:“殿下,民女不是那个意思,民女只是想说民女与殿下清清白白,没有她说的那种关系。” 林西看看吕柔,又看看杨柳,这两人在戏中一个唱花旦,一个唱青衣,在现实里的性格也相差不多,吕柔妥妥就是朵黑心莲,说话夹枪带棒,句句想置杨柳于死地。而杨柳与她正相反,小白花一朵,除了哭就知道哭,连辩解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吕柔。”林西微笑地看着她,道:“在本宫看来,你的模样和身段丝毫不比她差,根本不必妄自菲薄。” 吕柔大胆地抬头看向林西,含羞胆怯地回以微笑,道:“多谢殿下夸赞。” 焦战眉头微蹙,冷冷地打量着吕柔,她脸上带着妆,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能说她现在的模样还不错,不过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心思歹毒,模样普通,这样的女子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林西被吕柔矫揉造作的模样成功恶心到,面上却一副受用的模样,道:“据你所知,甄留最近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吕柔见状心中欣喜,虽跪在地上,腰背却挺直了不少,林西可是太子,将来的皇帝,若是被他收了房,将来那就是皇妃,比跟着林辉强了不知多少倍,所以为了能讨得林西的欢心,无论林西问什么,她都会回答。 “回殿下,甄留最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似乎在谋划着什么,而且就在开戏前,他还曾鬼鬼祟祟地去了杂物房,民女觉着他应该是去掉包那把剑的。” 林西顺着她的话说道:“那这么说,郡王被刺,是因甄留争风吃醋所致。” 吕柔转头看了一眼杨柳,道:“民女不知,但确实有这个可能。” “吕柔,你别胡说八道,是甄留刺伤了殿下没错,但你怎知不是意外,不是有人借刀杀人?”杨柳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不得不说人被逼到绝处,智商会呈直线上升的状态。 “众目睽睽之下,甄留用剑刺伤了郡王殿下,姐姐还为他狡辩?果然对他一往情深啊。”吕柔说得阴阳怪气,誓将杨柳往死路上逼。 林西有些好奇,这个吕柔为何对杨柳这么大怨念,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我倒是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吕柔怔了怔,随即说道:“殿下,您不能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欺骗,郡王殿下和戏班里的男人就是被她这副模样所迷惑,所以才屡屡出事。” 林西的眼睛亮了亮,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道:“屡屡出事?出了何事?” 康王父子看着林西,心里真的很无语,这是在查案吗?这分明是在吃瓜好吧,而且还是吃的他们家的瓜。只是碍于林西的身份,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一边看着。 “殿下,你别听她胡说,她……” 杨柳想要为自己辩解,却被林西打断,道:“本宫问你话了?” 杨柳神情一滞,连忙请罪道:“殿下恕罪,民女不是有意冒犯。” “那就闭嘴!”林西冷冷地看着她,丝毫不掩饰对她的不满。 杨柳委屈地红了眼眶,不敢再多说一句。 林西看向吕柔,神色明显缓了下来,道:“你接着说。” 吕柔见状脸上闪过得意,道:“殿下有所不知,戏班在跟随殿下之前,也曾在各地行走,当时戏班的台柱子是兰章,也是唱青衣的,在江南一带红极一时,多少达官贵人花重金请他,只为听他唱一曲,可以说风头无人可及,戏迷们都尊称他为‘兰老板’。” 吕柔说起兰章时,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感觉像是又爱又恨。 “兰老板?” 虽然林西对戏曲没什么研究,却也清楚那些戏曲大师无论男女,都被尊称为‘老板’。 “是。”吕柔没听懂林西的疑惑,接着说道:“三年前,戏班在南陵搭台,兰老板出去游玩时,带回了杨柳,还收她做了徒弟。” 说到这里时,吕柔脸上难掩嫉恨之色,林西看在眼里,不禁恍然,心中暗道:“这大概就是她恨杨柳的缘由。” “若本宫没记错,你在戏班五年,为何兰老板没收你为徒?” 林西这话戳到了吕柔的痛处,她下意识地看向杨柳,眼底的嫉恨之色更甚,道:“民女愚钝,学不来她那套勾引男人的本事。” “勾引男人?那这般说来,这位‘兰老板’是名男子?” 听林西这么问,吕柔愣了愣,随即点头说道:“没错,兰老板是反串。” “原来如此。”林西恍然地点点头,道:“你接着说。” 第64章 第64章 “兰老板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不仅尽心尽力教她唱戏,还去哪儿都带着她,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早就超出了师徒情。民女看出不对,担忧戏班的前途,便把此事告知了班主,可班主不信,还教训民女不要胡说八道。” 吕柔说完,还不满地瞥了孙昌一眼。 林西趁机扫了众人一眼,见所有人都一副快乐吃瓜的表情,心中不禁偷笑,不过一人除外,那就是焦战,他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自己身上。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看向吕柔,道:“后来呢?” “后来不出民女所料,她勾引兰老板时,正巧被民女撞上,两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很明显是在行苟且之事。” 听到这儿,杨柳终于忍不住出了声,“我是被强迫的!” “强迫?”吕柔冷笑,道:“明明就是你为了上台唱戏,故意勾引兰老板,还说被强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没看出你是被强迫。” “我是被强迫的!我真的是被强迫的!”杨柳两眼含泪,急切地想要为自己争辩,只是语言太过匮乏,来回就这么一句。 “殿下,您看看。”吕柔憎恶地指着杨柳,道:“她就是用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勾引兰老板,让兰老板后来无心唱戏,竟想着带她远走高飞。” “那后来呢,兰老板如何了?”林西比较关心后面的剧情。 “两人的事被我们撞上,班主便想着将杨柳赶出去,可兰老板死活不应,还用他台柱子的身份压班主,硬逼着班主让她上台。在兰老板的帮助下,她很快就红了,取代了兰老板的位置,兰老板很是落寞,染上了毒/瘾,伤了嗓子,后来上吊自尽了。殿下,她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吕柔每每提及兰章,眼底的情绪都极端复杂,可见她对兰章有情,只是爱而不得,所以对兰章爱慕的杨柳心怀怨恨。 杨柳拼命地摇头,道:“不是,我很敬重师父,但我对师父没有男女之情,我不能毁了他的事业,也……也不想毁了自己的前途。” 吕柔鄙夷地看着杨柳,道:“听听,殿下,诸位大人,你们听听,她勾走了兰老板的心,又摆出一副圣洁的模样,说到底还不是利用兰老板,爬得更高,过得更好。” 杨柳哭着辩解道:“若我贪图荣华富贵,完全可以答应郡王,做郡王的妾室,又何必和甄留在一起。” “不是你不愿,只是你不配,你早就是破鞋一双了,若是你跟了郡王,这些龌龊事就会被发现,你以为郡王还会在意你?” “不是的,不是你说的这样!吕柔,你这般诋毁我,就是因为你嫉恨我!你嫉恨师父收我为徒,你嫉恨师父爱慕于我,因为你早就对师父动了心,你求而不得,所以这些年来,你处处针对我,时时与我为难。师父的颓废并非因为我,而是因为吸/毒让他伤了嗓子,他不能再唱戏。这些年我之所以忍受你的诋毁,就是不想毁了师父的清誉。”杨柳这次终于说对了话。 咦,有反转! 吃瓜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你别狡辩了,当年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就是个爱慕虚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杨柳不再理会吕柔,看向林西,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问问班主,师父的事班主最清楚。” 林西看向孙昌,问道:“这两人各执其词,本宫也不知该听信于谁,班主既然知情,那便说上一说。” 孙昌看了看杨柳,又看了看吕柔,道:“殿下,这些都是陈年旧事,应与案情无关,是否……” 林西沉下了脸色,道:“陈年旧事又如何,是否与案情有关,本宫说了算。若是班主不想好好说话,本宫也可以如阎大人一般,用暴力解决。” 孙昌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连忙说道:“殿下息怒,草民说,草民现在就说。” 林西这话说的,阎良心里直发虚,和孙昌一样直冒冷汗。 孙昌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草民本打算带进棺材,没想到事与愿违……正如吕柔所说,当年的兰老板风头无两,红极一时,带着我们赚了不少钱。三年前,我们去了南陵,在那里呆了两个月,只唱了四场戏。就因为兰老板染上了毒/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这般说来,兰老板很早就染上了毒/瘾?” “是,这事都怪我!”孙昌自责地叹了口气,道:“在兰老板红的那几年,日日唱戏,一唱就是好几场,铁打的人也要累倒了,可那些达官贵人我们也不好得罪,只能硬撑着。我听说大/烟能提神,就给兰老板弄了些,没曾想竟……竟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兰老板带杨柳回戏班,是为了培养接班人?” “是。那次兰老板出去散心,碰到了自卖自身的杨柳,得知杨柳之前也唱戏,又考教了一番,便决定收她为徒,作为他的接班人。杨柳的资质很好,在兰老板的悉心教导下,进步得很快。可……可兰老板对杨柳日久生情,竟动了要娶她为妻的心思,我自是不同意,若是戏班没了兰老板和杨柳,那真就开不下去了。” “杨柳说当初你们撞见的一幕,是兰老板强迫与她,可为真?” 孙昌看了一眼杨柳,点了点头道:“是。事后兰老板和草民说了实情,那日他抽了大/烟,控制不住自己,便想强迫杨柳。好在我们发现的及时,才没酿成大错。” 见孙昌推翻了她的说词,吕柔连忙反驳道:“班主,你撒谎!你肯定也被杨柳迷惑了,所以才颠倒黑白,处处维护她!” “吕柔,你少说两句吧。当初兰老板红的时候,你就在戏班,你可有想过,为何兰老板宁愿在外面找徒弟,也不收你?” 吕柔一怔,忍不住出声问道:“为何?” “因为你的心思从来都不在唱戏上。” 吕柔反驳道:“怎么可能!我从小就学戏,从来都没偷过懒,还跟着戏班东奔西走这么多年,你们凭什么这么说?” “你从小就学戏不假,你练功从不偷懒也不假,但你的心不专。你学戏,不偷懒,不是因为爱这一行,是因为你想红,想当台柱子,想攀高枝,想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这不就是学戏的目的吗?谁不想红,谁不想成为台柱子,谁不想挣大把的钱,过好日子?” “兰老板唱戏从来不是为了钱,是因为他爱咱梨园行,爱脸上的妆,爱身上这身戏服。他看透了你,所以没有收你为徒。”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吕柔瞪大了双眼,很明显她不愿承认孙昌说的是事实,道:“兰老板红的那几年,用的头饰,穿的戏服,哪一样不是顶级的,若不是有钱,他那些行头从哪来?还有班主你,让我们日夜不停的唱戏,演完一场又一场,不是为了挣钱,又是为了什么?” 吕顺看情况不对,连忙出声说道:“小柔,够了,别说了!” “不说?凭什么不说?”吕柔现在的状态有些神经质,道:“这么多年,我努力学戏,拼命练功,可他眼里从来没有我。凭什么一个外来人,能轻易走进他心里?我到底哪里比她差?” 吕柔瞪着眼睛看了看戏班的众人,道:“他一手捧红了这个贱人,却一条绳子了解了自己……他可曾想到,他求而不得的人,竟然和人搞了破鞋,而且还不止一只。” 杨柳打断吕柔的话,激动地说道:“吕柔,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呵呵,呵呵……”吕柔笑了起来,道:“刘汉的腿是怎么伤的?我哥和孙喜又为何会打架?还有高达,整日里围着你团团转,就像一只哈巴狗。甚至是班主,为何他会半夜去你屋里?你不知廉耻,勾引戏班的所有男人,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货!” “吕柔,你欺人太甚!”杨柳的脸色涨红,气急道:“真正不知廉耻的是你!为了能取代我,你勾引班主不成,和孙喜厮混。为了破坏我和甄留的感情,你故意勾引他,甚至给他下药,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会……怎会没了清白。” 哇,惊天大反转! 吃瓜的众人眼睛又亮了几分。 林西看向吕柔,眼神变得冷漠,道:“看来是你在欺瞒本宫。” 吕柔一怔,连忙解释道:“没有,殿下,民女怎敢欺瞒殿下,是杨柳这个贱人在说谎。她与甄留私定终身,又去勾引郡王,引来甄留的醋意,于是甄留便计划了这场刺杀。凶手是甄留,杨柳是共犯!” 就在这时,花海棠从门外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林西身边,道:“主子,郡王的伤已经处理妥当。” 林西点点头,道:“辛苦三娘了。” “主子,时辰不早了,您也该回去了。” 花海棠了解林西的身体状况,再看他疲惫的神色,便知他的精力已经处在透支的状态。 “不急,案子还没查清,你也去一边旁听吧。” “这案子不是一目了然吗?主子为何说还未查清?” 虽然吃瓜很快乐,但这瓜十有会牵扯自己进去,这心情就不太美妙了,所以康王父子还是很希望林西早点回去的。 “是啊,殿下,此事一目了然,就是甄留刺伤了辉儿,然后逃之夭夭,只要着人画张画像,贴出通缉令,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抓到他。殿下这么晚了还不回宫,皇上定然忧心不已,加之殿下身子骨弱,万一有个闪失,臣等担待不起。” 林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皇叔说的对,今日确实有些晚了,那我索性不回宫了,就在皇叔这里歇了,劳烦皇叔命人打扫个院子,待问完话,我赶过去歇息。” 康王父子…… 原本是打算敢他走。谁知人家反其道而行,直接要求住下。 见林昂不说话,林西接着说道:“皇叔可是有为难之处?” “殿下,您不回宫,可曾向皇上禀告过?” “皇叔倒是提醒我了。”林西转头看向杨潇,道:“杨指挥使,你派人回宫向父皇禀告,便说我在康王叔这儿留宿一宿,待明日回宫。” 林昂…… 我何时提醒了,你别血口喷人! 杨潇领命,派两名锦衣卫回宫,向皇上禀告此事。 事已至此,康王父子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连忙吩咐下人去收拾院落,太子殿下留宿可非同小可,院子的选择要讲究,安全的问题要重视,一个弄不好就得掉脑袋。 安排好这些,林西再度看向吕柔,道:“你放才说刘汉腿脚受伤与杨柳有关,此话怎讲?” 有了刚才的小插曲,吕柔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道:“殿下,方才民女太过气愤,有些口不择言,还请殿下恕罪。” “你可知欺瞒本宫,该当何罪?” 林西看向吕柔的眼神冷了下来,上位者的气势油然而生,原本柔和的眉眼变得锋利,就好似一把离鞘的剑,闪着森森寒光,虎视眈眈地悬在猎物的头顶。 吕柔心里一惊,连忙俯下了身子,道:“殿下息怒,民女不敢。” “不敢?”林西冷哼一声,道:“本宫看你胆子大得很,敢在本宫面前混淆视听,真是嫌命长了!来人,拉出去,杖责五十!” 门口的锦衣卫听到命令,快步走了进来,架起吕柔就往外拖。 吕柔连忙求饶道:“殿下,民女说的都是实话,民女没有欺瞒殿下,求殿下饶命,饶命啊!” 吕顺见吕柔要被用刑,连忙求请道:“殿下,有关兰老板的事,我们都被蒙在鼓里,柔儿也不甚清楚,她说的都是她认定的事实,她没有欺瞒殿下。求殿下明察秋毫,饶柔儿一命!” “殿下,民女没有撒谎,是甄留刺伤了郡王殿下,起因是杨柳,跟民女毫无干系,殿下明查啊!” 林西扫了一眼众人,冷声说道:“你们是否以为本宫是个蠢材,众目睽睽之下的凶手不去抓,反而拿戏班的人开刀?” 众人连忙匍匐在地,齐声说道:“草民(民女)不敢。” “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本宫一清一楚。” 林西起身,视线扫过戏班的每个人,众人匍匐在地,不敢动弹分毫,唯恐悬着的那把利剑落在自己头上。 林西的目光落在高唐身上,道:“高唐,本宫问你,郡王上台唱戏是之前便已定下,还是临时来了兴致?” 高唐连忙答道:“回殿下,此事是主子临时决定。主子原本在台下看戏,看到精彩处有些技痒,便想唱夺门之变那一段,于是便让属下知会了孙班主。” “也就是说当时戏已开锣,郡王只想唱其中一段,可对?” “回殿下,事实便是如此。” “郡王是在何处上的妆,郡王要登台一事都有谁知道。” “郡王是在后台的包间内上的妆,除了已经登台的那几位,其他人应该都知道。” “登台的那几位是谁?” “属下当时在包间守着,对此事不甚清楚。” “孙昌,你来说。” 孙昌听林西点名,连忙答道:“回殿下,殿下登台一事,只有一直未下台的四人不知,一个是甄留,一个是高达,一个是孙喜,一个是吕顺。” “你确定?” “草民确定!” “呵。”林西轻笑一声,道:“既然甄留不知郡王要上台,又何来他因嫉恨刺杀郡王一说。” 众人一怔,不自觉地转头看向身边人。 焦战出声说道:“依殿下所言,甄留真正要杀的不是郡王。” 林西转头看了一眼焦战,道:“不,应该说郡王无意间搅乱了凶手的计划。” 其实林西真正想说的是林辉当了别人的替死鬼,只是对方的身份特殊,不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焦战见林西回应自己,淡漠的眼神有了温度,道:“臣愚钝,敢问殿下这是何意?” 林西没有回答焦战,而是看向孙昌,问道:“孙班主,郡王所扮演的角色原本是谁要演?” 孙昌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梁末的方向,道:“回殿下,是梁末。” “梁末。”林西也跟着看了过去,梁末似是想通了其中关窍,脸色变得很难看,“所以凶手真正要杀的是梁末,而非郡王。” “梁末?” 戏班的人面面相觑,康王府的人脸色也不好看,毕竟林辉倒霉催的当了替死鬼,说出去比被刺杀还丢人。 见林西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别人身上,焦战心中顿时有些不满,再次出声说道:“殿下方才说‘凶为,殿下并不认为甄留便是凶手。” “都督所言不错,我不认为甄留就是凶手。” 吕顺出声质疑道:“怎么可能,甄留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我们看得一清一楚,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是啊,当时草民就在台上,看得一清一楚,就是甄留行的凶。” “没错,草民也看到了。” 凶手若不是甄留,那他们就有被认定为凶手的可能,权衡利弊后,许多人都应和了吕顺的话。 林西扫了一眼戏班的众人,道:“若甄留是凶手,他想杀梁末,那定是对梁末有着很深的仇怨,且两人又同在戏班多年,对彼此应该很是熟悉,若是换了人,他怎能看不出?” 众人神情一滞,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们一定看得出来。 “既然他认出对方不是梁末,而是郡王,为何还要执意下手?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刺伤郡王,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还是嫌自己连累的人不够多?” “殿下别忘了,郡王想纳杨柳为妾,甄留因此心生嫉恨,认出是郡王,一时被嫉恨冲昏头脑,动手刺杀也说得通。况且若非心虚,他为何要逃?”吕柔出声说道。 “惊恐之下逃生,是人之本能。不过若他真心爱慕杨柳,待他冷静下来,定会主动投案。” 林西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脚步声,王府管家走了进来,行礼道:“王爷,甄留回了王府,现已被拿下。” 众人一怔,纷纷抬头看向林西,眼底皆是惊叹。 焦战见状眼底浮现笑意,道:“殿下真是料事如神。” 林西之所以在这里吃瓜,和戏班的人东拉西扯,一是为了了解戏班众人的恩怨,一是等甄留主动投案,他一开始就不认为甄留是凶手,因为他不觉得有人傻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还没杀死人的。 毕竟当时林辉没有任何防备,长剑又是开了刃的,若他真想杀人,林辉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很明显当时甄留意识到手里的剑刺入了林辉的身体,及时收了手,但惊慌之下,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跑,才会造成现在这种结果。 林昂看了看林西,道:“把他带进来。” “是,王爷。” 管家退下,随后将被五花大绑的甄留押了进来。 甄留被推倒在地,后又挣扎着跪了下来。自他进来,杨柳的目光便注视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眼底的情谊却藏不住。 林西出声问道:“甄留,你可知罪?” 甄留抬头看了看林西,又看了看林昂,答道:“草民知罪。” “哦,说来听听。” “草民误伤郡王殿下,草民有罪。” “分明是行刺,却狡辩为误伤,甄留,你把我们当成傻子不成?” 甄留闻言心里一紧,急忙辩解道:“大人,草民没有行刺郡王,草民只是照常演戏,草民不知不知为何郡王会在台上,也不知那把剑为何会变成真剑,草民当时被吓到了,惊恐之下选择了逃命,待草民冷静下来,便回了王府。大人,草民说的句句属实,求大人明查!” 甄留并不清楚林西的身份,所以才会称呼他‘大人’。 “你不知郡王会上台?” “草民不知,班主并未知会草民。” “真剑和假剑,你分不清?” “大人,臣上台时并未检查,剑是藏在鞘中,草民拔剑刺向郡王只是一瞬间的事,当草民意识到有问题时,已经为时晚矣。草民误伤殿下有罪,草民认罪,但草民并非行刺,草民是被冤枉的。” 甄留答话思路清晰,很明显他冷静下来后,仔细思考过。 “既然已经逃了,为何又要回来?” “草民不想背负行刺的罪名,连累整个戏班。” “你不想连累他们,可知他们是如何说你的?” 甄留一怔,转头看了戏班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杨柳身上,“草民不知。” “他们说你与杨柳私通,嫉恨郡王对杨柳有意,故而刺杀郡王。若非本宫拦着,怕你没有说话的机会,便已被定了行刺的罪名。” “你们!”甄留愤怒地看着众人,但在接触到杨柳的目光后,眼中的怒火渐渐消散,道:“草民不管其他,只想自己问心无愧。” 林西将甄留的神情看在眼底,可见甄留对杨柳确实情根深种,他回来也是不想连累杨柳。 林西看向戏班众人,问道:“你们是否还坚持甄留就是凶手?” 众人相互对视,却迟迟无人开口。 “殿下,凶手不是甄留,他是被陷害的,求殿下明查,还他一个公道。” 果然第一个出声的是杨柳。杨柳与甄留本就有情,在得知甄留为了他主动投案之后,心中越发感动,为他说话是理所当然。 “殿下,草民也不信甄留是凶手,求殿下明查,还甄留和草民一个公道。” 第一个出声的是梁末。若不是倒霉蛋林辉突然出现,死的就是梁末,此时的他也回过神来,出声为甄留说话也在情理之中。 “殿下,草民也不信凶手是甄留。” 第三个出声的是班主孙昌。甄留是否知晓林辉会上场,他最清楚,再联系林西的态度,为甄留说话是顺应形势。 “殿下,草民有话要说。”这次出声的是孙喜。 林西看了过去,道:“讲。” 孙喜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出事时草民就在郡王身后,看得正是甄留的方向,草民清楚看到在甄留刺中郡王时,他脸上是惊讶和惊恐,并及时抽出了长剑。甄留逃跑,也是在吕顺一声大喝后,明显是受到了惊吓,所以草民认为甄留所说皆属实。” “既如此,为何方才不说?” “郡王被刺,事关戏班所有人的性命,草民被吓得不知所措,不知该说什么。后听殿下分析,草民才稳住了心神,想起了这些。草民不是有意隐瞒,还请殿下恕罪。” 林西淡淡地看着孙喜,自然明白他最初不说,只是想尽快结案,不想被牵连其中,现在这么说,是看清了形势,顺势而为。这都是人趋吉避害的本性,虽然他不赞同,倒是能够理解。 焦战见状再次接话道:“以甄留和郡王当时的距离,若甄留当真要行刺,不可能只是重伤。”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不中听,但不得不说焦战说到了点子上。 “都督说的没错。”林西认同地点点头,道:“这也是我断定甄留不是凶手的根本原因。” 林昂听明白了,原来林西早就认定甄留不是凶手,所以并未派人去捉拿,而是揪着戏班的众人不放。三年前的狼妖案,以及前些天的杀兄案,他都有耳闻,只是并未亲眼所见,所以一直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以为是有人为了讨好林西,故意夸大其词为其造势。现在看来,林西是真的很聪明。 “既然甄留不是凶手,那凶手又是谁?” “凶手嘛……”林西扫视着戏班众人,道:“就在当时台上的几人当中。” “当时台上的几人?”林昂也看向了戏班众人。 焦战接话道:“甄留、孙喜、吕顺、高达,排除甄留,那就只剩下孙喜、吕顺、高达三人。殿下,臣说的可对?” 林西的眼睛亮了亮,笑着说道:“都督不愧是都督,深知我心。” 焦战扬起嘴角,道:“多谢殿下夸奖。” 林西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禁一阵懊恼,“他不会想多了吧,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被点名的三人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纷纷说道:“殿下明查,不是草民,草民冤枉!” 一直未曾出声的林遂问道:“殿下,为何是他们三人?” “根据之前的推测,凶手原本是想借甄留之手,杀害梁末。郡王突然想登台,取代梁末的位置,若凶手知晓这个消息,势必会想办法阻止此事发生,毕竟刺杀郡王的罪名非比寻常,一个弄不好整个戏班都得连坐,藏在其中的凶手自然也不会例外。 可事实却是计划依旧在进行,由此推断,凶手并不清楚郡王的临时决定。方才孙班主曾说过,不清楚郡王要登台的人有四个,分别是甄留、孙喜、高达、吕顺。甄留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那凶手就只能在这三人之中。” “原来如此。”林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这三人中谁与梁末有仇,谁就是凶手。” “世子所言不错,但臣觉得还可以加上一条。” 虽然焦战是接的林遂的话,眼睛却直直地看着林西,意味很明显,就是想林西接他的话。 林西暗中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让他如意,只是众人在场,他若不接话,会让焦战下不来台,从而引起别人的猜想,所以林西只能无奈配合。 “都督说来听听。” 焦战眼中闪过满意的微笑,道:“此人还与甄留有仇。” 林西敏锐地察觉到焦战的情绪变化,心里忍不住吐槽:“嘚瑟。” “都督所言不错,凶手确实与甄留有仇。” 孙喜闻言连忙辩解道:“殿下,草民与他们两个没有仇怨,草民是否能排除嫌疑。” 林西并未理会孙喜,而是看向梁末,道:“梁末,他们三个之中,有谁和你有私怨?” 梁末看了看孙喜三人,道:“回殿下,草民自认平时为人不差,别说结下仇怨,便是争吵都没有,草民实在想不出,他们为何要杀草民。” 孙昌接话道:“是啊,殿下,梁末是戏班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未和别人发生过争执,怎会有人想要杀他?” 林西看向杨柳,问道:“杨柳,孙班主所说可属实?” 杨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回殿下,班主所言不假。” “那这般说来,符合凶手的条件,便只剩下一条,那就是与甄留有仇。” 焦战再次接话道:“殿下的意思是凶手的目标是甄留,梁末只是凶手对付甄留的工具?”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若焦战所说不假,那这个凶手也太过狠毒,竟然为了对付甄留,不惜害死一条无辜的性命。 这么一想,众人不禁在心里感慨:“小郡王还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林西看向甄留,道:“他们三个之中,谁与你有仇怨?” 甄留转头看看三人,道:“回殿下,我们同在一个戏班这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有争吵的时候,草民实在想不通,谁会这么恨我。” “凶手就在他们三人之中,你以为谁的可能性大些?” 甄留看着三人,三人也看着甄留,眼神交汇间,相互传达着信息,表面信息无非是‘不是我,你别冤枉我’、‘跟我没关系,你要相信我’等,是否有深层信息,就只有他们彼此知道。 林西突然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林昂,道:“皇叔,院子可是打扫好了,我有些累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林昂一愣,有些跟不上林西的节奏,这眼看着凶手就要呼之欲出了,怎么突然就不问了。 “管家,管家。” 王府管家听到呼唤,连忙走了进来,道:“王爷有何吩咐?” “去看看给太子准备的院子是否打扫好了。” “王爷,院子已经收拾完毕,殿下随时都可以入住。” 林昂看向林西,道:“殿下如何打算?” “今日先到这儿吧,把他们单独关进一个院子,任何人不许进出,待明日再审。” 林昂点点头,道:“那就照太子的意思做。” 高唐应声,带着戏班众人退了下去。 林西见状笑着说道:“还得劳烦皇叔派人给我们带个路。” 林昂转头看向林遂,道:“遂儿,你带太子去别院歇息。” 林遂应声,看向林西道:“太子殿下请。” “世子请。” 众人跟在林西和林遂身后,朝着准备好的院落走去。 弯弯绕绕,绕绕弯弯,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了院门口,林西抬头看看门上的牌匾,上写着‘寒梅园’三个字。 “殿下,这寒梅园是王府最漂亮的院子,每年冬日母妃都会搬到这儿小住几日,若是殿下再晚来几个月,就能看到满院梅花盛开的美景。” “无妨。待过段时日,我再来便是,到时世子可别嫌我叨扰。” “殿下能来,康王府蓬荜生辉,又怎有叨扰一说,殿下玩笑了。” “那走吧,咱们进去瞧瞧。” 林遂在前面带路,林西紧随其后,众人相继进了院子。院子里挂满了红灯笼,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娶亲呢。林遂带着众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熟悉环境。可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周围的景致有什么特别,就红彤彤一片,看时间长了,还有几分阴气森森的感觉,就好像恐怖片里的大宅。 这么一想,林西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焦战留意到他的动作,走到近前关切地问道:“殿下可是冷了?” “无碍。”林西朝前走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心中暗自吐槽:“你离我远点,我就啥事没有。” 林西的动作看似自然,可焦战却知道他在躲着自己,凌厉的凤眸微微闪烁,转瞬间又恢复平静。 众人走进正厅,林遂开口说道:“观殿下神色有些疲累,我便不打扰殿下歇息了,待明日再带殿下好好转转。” “确实有些累。” “门外有小厮候着,殿下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可。” “好,多谢世子。” 林遂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院子。 这里没了外人,林西转头看向焦战,道:“今日有劳都督,现今我在康王府,安全已是无虞,夜已深,都督请回吧。” 这叫啥,这就叫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臣奉皇命,在殿下出宫后,保护殿下安全,现今殿下并未回宫,臣的使命便未完成,若此时离开,殿下出了任何闪失,臣都难逃罪责,为了殿下的安全,臣还需侍奉左右。” 想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也要问问驴肯不肯,桥愿不愿。 林西被堵得无话可说,这人不愧是摄政王,这嘴皮子功夫也是一流,“行,那都督自便吧,我要歇息了。” “殿下歇息便可,无需在意臣。” “你这么大块头在这儿杵着,存在感这么强,搁谁能不在意?”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他张嘴刚要说话,突然鼻子有些痒,连忙捂住嘴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花海棠见状连忙走了过来,道:“殿下,让三娘帮您把把脉。” 林西摆摆手,道:“不碍事,无需麻烦。” “殿下,您的身子不如常人,可马虎不得。” 见她坚持,林西无奈地笑了笑,走到一旁坐了下来,道:“好好,把脉就把脉,你是大夫,你说了算。” 花海棠坐在林西对面,伸出手专心为他把脉。 林西看着厅中站着的焦战,明亮的眼睛转了转,道:“都督,劳烦你贴耳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焦战将林西的神情看在眼底,知道他定是打着什么坏主意,却还是迈开长腿走了过去,来到近前,他微微弯下了腰,靠近林西。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药味,丝丝缕缕地钻进鼻子,这是林西身上特有的味道,即便是不去看,只要循着这个味道,他也能找到他。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耳边是林西的轻声低语,焦战的呼吸一滞,身子本能地躲了躲,白皙的耳根迅速染上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皮肤上还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林西一怔,随即想起焦战怕痒,便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说一句,想一会儿,想一会儿,说一句。不说痒不痒,就是这弯着的腰也受不了。就这么说了一盏茶的功夫,林西这才算放过了焦战,看好戏地等着看他出糗,却发现人家跟没事人一样,干脆利落地直起了腰。 “腰真好……” 第65章 第65章 夜半更,康王府一处偏僻的院落内,不甚明亮的月光下,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出了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向对面,来到东厢房的后窗前,掏出一个拇指粗细的竹筒,随后用手指沾了沾口水,轻易捅穿了窗纸。 他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竹筒里的药粉,伸进了窗户上捅穿的小孔,白色的烟因燃烧而升腾而起,在房间里慢慢飘散。 待所有药粉燃烬,他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戴上面巾,轻轻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只能看到床上有个鼓起的人形,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警惕地来到床头,找到躺在床上人头的位置,慢慢地将绳子绕过他的脖颈,随后猛地用力,用尽全力死死勒住。 突然,窗子被推开,一个人影跳了进来,抬手一扔,颗石子朝着床前的人激射而去。‘啪啪啪’,床边人的肩膀吃痛,本能地松开了手,他警惕地退后,伸手捂住受伤的肩膀,看向闯进来的黑影。 “你是谁!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哼,敢在王府行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听对方的口气,便知没有商量的可能,于是他不再废话,抽出藏于袖中的匕首,朝着黑影扑了过去。倒提着匕首,狠狠刺向黑影,黑影不慌不忙,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他近身,才以极快的速度出脚,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巨大的力量,将他踹飞,撞在了窗框上,随即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攸关性命,他强忍着剧痛,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惜失败了,剧痛让他又瘫了回去。 他惊骇地看着对面的人影,自己从小便习武,没想到在对方手中,竟连一招都敌不过,在这样的高手面前想要逃脱,根本不可能。 “你到底是谁?” 突然,漆黑的房间亮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随即听到‘砰’的一声,他心里一惊,急忙睁开双眼,只见一群人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随着火光亮起,房里的人看清了彼此,焦战看着面前的男人,眼底闪过惊讶,方才竟没看出他腿脚有问题,道:“没想到竟然是你!” 刘汉扫了一眼闯进来的人,个个手持兵刃,分别堵在门口和窗口的位置,将他的退路全部封死。他好似想明白了什么,面色异常难看,道:“看来我上当了。” 焦战冷漠地看着他,道:“你是主动放下武器,还是再挣扎一下?” 刘汉转头看向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吕顺,以及他脖子上缠绕的绳索,又看向站在对面的焦战,识时务地将手中的匕首扔在了地上,道:“我想见太子殿下。” “殿下已经歇下,是否要见你,还要等明日再说。” 焦战挥了挥手,身后走出两名锦衣卫,走上前将刘汉绑了起来。 “带走,看好了。” “是,都督。” 焦战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吕顺的鼻息,虽然有些弱,却并无大碍,将缠绕在他脖子上的绳子拿了下来。 “哥!”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吕柔见许多人围在吕顺的房间内,不解地走了进来,然后就看到焦战解绳子,误以为焦战要对吕顺不利,飞快地冲了过来。 焦战见状一个闪身躲了过去,眼神冷冷地看着她,“放肆!” 吕柔被吓了一跳,发热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急忙跪在了地上,道:“大人息怒,民女一时心急,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焦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吕柔见状松了口气,急忙去查看床上的吕顺,待确定他呼吸平稳后,这才放下心来。 焦战完成任务,重新回到寒梅园,刚来到正房门前,就听到了开门声,杨潇从旁边的侧间走了出来。 他来到近前,轻声问道:“之前主子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焦战淡淡地看着杨潇,他的脚步很轻,虽然没有刻意收敛,普通人也很难听到,可杨潇在他刚走进来时,便察觉到并走出了房门,很明显是在等他,道:“殿下既然单独对我说,那便是不想让杨大人知道,杨大人该心中有数才对。” 听着焦战的话,杨潇愣了愣,总觉着这句话有些耳熟,道:“殿下交代的事可与案件有关?” 焦战沉吟了一会儿,道:“无可奉告。” 若之前还只是觉得耳熟,那现在杨潇已经想起,年前他们也曾有过类似的对话,只是两人换了一下位置。 杨潇无奈地笑了笑,道:“都督还真是记仇,这都年了,你还记在心上。” “有些事不用记,有些事不会忘。” 有关林西的事,无论大小,在他的记忆里都是那么鲜明,就好似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杨潇微微皱眉,道:“都督这话似有深意,可否讲明白些?” 焦战收回思绪,看向杨潇,道:“杨大人早已过了成婚的年纪,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杨潇一怔,显然没跟上焦战的思路,还以为这事跟他方才说的话有关,老老实实地答道:“还未遇到心仪的女子,都督为何如此问?” “女子……”焦战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不为何,只是有些好奇,杨大人文武双全,又是太子身边的红人,确实该好好挑挑,但不孝有无后为大,杨大人还是早日成家立业为好。” 杨潇这下反应过来了,这事跟方才那些话压根没什么关系,好笑地说道:“若我没记错,都督也没成婚吧,都督不成婚又是为何?” “我成不成婚,与杨大人何干?” 杨潇…… “那我成不成婚,与都督有关系?” 焦战没再多花,看了一眼正房的方向,转身走向另外一间偏房。 杨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脚步一转回了自己的房间。非但没问出话,还被人套了话去,真是只老狐狸! 第二日,林西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浑身肌肉就像刚被人打过一样,酸疼得厉害。 “这就是不知节制的下场!” 林西苦笑地小声嘀咕,揉揉胳膊捶捶腿,颤颤巍巍地下了床,扬声说道:“来人。” 听到动静的春喜走了进来,见林西休息了一夜,依旧一脸疲惫,不禁担忧地问道:“主子,您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适?” 林西苦笑着说道:“浑身酸痛算不算?” 春喜愣了愣,随即说道:“主子昨日从城东到城西,又从城西走到城东,肯定是累坏了。主子,您去床上趴着,奴才给您按一按。” 林西犹豫了一瞬,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在春喜的搀扶下,又趴回了床上。这两条腿就好似没了骨头一样,走一步抖一抖,那滋味实在是酸爽得很。 春喜跪坐在床前,帮林西按摩,从一开始的紧绷和酸疼,‘嘶’、‘啊’、‘轻点轻点’,到后来的放松和舒服,也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可春喜却已经累得出了一头的汗,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嗯~”林西舒服地哼哼着,“再往下点,对,就是那儿,大点力,嘶,太大了,疼疼疼!” 春喜连忙放松了力道,道:“主子恕罪,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尽量控制好力道。” 房间里的说话声传到了门外,听得杨潇一头雾水,走到焦战身边,小声问道:“都督,你说殿下和春喜在做什么?” 听着里面的动静,焦战的脸色变了又变,黑红黑红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清楚林西和春喜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就算当真要发生什么,叫的也该是春喜,但林西的叫声实在让人想入非非。 花海棠看着站在房门口的两人,哭笑不得地说道:“两位大人,你们好歹是朝廷大员,居然学那小人听墙角,是否有些不妥?” 偷听被抓包,杨潇尴尬地咳了两声,脚步一转离开了案发现场,道:“我们只是关心殿下的安危。” “殿下平日里除了打打拳,几乎不怎么运动,昨日却不知节制地跑了几十里路,浑身酸痛再正常不过,现在下床都困难,春喜应该在给殿下按揉。” 说到这儿,花海棠直直地看向焦战,道:“都督的脸色不大好,可是哪里不适,需不需要娘帮你把把脉?” “不必。”焦战想也没想,直接回绝了花海棠,抬手敲了敲房门。 林西愣了愣,随即看了春喜一眼,见他满头大汗,道:“行了,别按了,再按你的手该废了。” 春喜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奴才没事,歇会儿还能按。” “我是需要休息,便是你再按,也不过缓解而已。去让人给我送水来,我要洗漱。” 林西话音刚落,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去看看是谁敲门,有何事?” 春喜应声,起身来到门口,打开门一看是焦战,笑着问道:“都督有事?” 焦战扫过他额角的汗,淡淡地说道:“嗯,昨日殿下交代的事,我已办妥,过来复命。” “都督稍候,奴才这就去通禀。”春喜说完,重新关上了房门。 门口的动静,林西听了个大概,道:“让他在外面等会儿,待我洗漱完,再见他。” “是,主子。” 春喜传达了林西的命令,又让锦衣卫去打水,随后便守在了门口,待锦衣卫打水回来,他好侍候林西洗漱。 一炷香后,春喜再次打开了房门,扫了一眼门外的人,道:“主子有请。” 焦战闻言抬脚就走了进去,正看到坐在桌前的林西,此时的他脸上没有□□,微微蹙着眉,明亮的眼睛无意间流露出一丝丝委屈,让他原本矜贵的气质,多了分楚楚可怜,让看到的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 焦战的心漏跳了一拍,连忙垂下视线,躬身行礼道:“臣焦战参见殿下。” “免礼。”林西想要挥挥手,却引来一阵酸疼,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花海棠见状走上前,接替春喜的位置,继续给林西按摩,“昨日劝您,您不听,今日可知受罪了?” 林西苦笑着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玩得尽兴,不过有了这次的教训,下次定量力而为。” 花海棠闻言轻笑出声,道:“吃一堑长一智,殿下英明!” “娘可是在取笑我?”林西挑挑眉,抬头看向花海棠。 “娘怎敢取笑殿下,若让皇上知晓,还不得扒了娘的皮。” 和林西相处年,花海棠也早已了解他的脾性,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好,我说不过你,就此打住。”林西无奈地笑了笑,转头看向焦战,道:“都督昨日可抓到了小贼。” 焦战直勾勾地看着花海棠的那双手,怎么看怎么碍眼,听林西问话,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道:“不负殿下所托。” 林西的眼睛亮了起来,笑着说道:“我只是有些怀疑,并不确定,没想到那贼人这么沉不住气,竟敢当晚便动手。” 昨晚林西在问话时,仔细观察过孙喜、高达、吕顺的表情,孙喜和高达的惶恐不安溢于言表,只有吕顺的表情相对冷静一些,只是思来想去,吕顺杀害甄留的动机略显单薄,于是他便大胆假设凶手另有其人,或者凶手不止一个。 昨晚林西在焦战耳边说的,便是让他去盯着戏班众人所在的院子。之所为派他去,而不让杨潇去,一是为了小小报复他的纠缠,二是把他支开,林西才有安全感。 花海棠听得一头雾水,道:“殿下,您和都督在说什么,娘怎么听不懂,昨日院子里进贼了吗?为何娘没听到动静?” 花海棠打断了林西的思绪,道:“此事待会儿再说,还是先用早膳吧,吃饱喝足才好干活。” “是,殿下。”花海棠有些心痒,却也没有多问。 康王府的管家亲自带人送来了早膳,待饭菜摆上桌,他刚想告退,却被林西拦住,叮嘱他半个时辰后,请林昂和林遂过来听审。 管家不敢怠慢,带着人离开,向林昂如实转达了林西的话。 林昂听后,问道:“昨日关押戏班的院子闹出的动静不小,听说怎么回事了吗?” 管家如实答道:“回王爷,奴才问过,焦都督只说是闹了贼。” “闹了贼?”林昂笑了笑,道:“这贼还真有意思,王府这么大的地方,却偏偏去那么偏远的院子。” 管家看了看门口的位置,走上前小声说道:“王爷,怎么说也是在康王府,太子这般做不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林昂抬眼看了看他,道:“晋王、湘王、鲁王、纪王、淳王,相继被发落,京中只剩本王和信王,说不准他这次来康王府有何目的。别说他只是查案和留宿,便是做出再过分的事,本王又能拿他如何?” 管家担忧道:“难道我们就只能任他胡作非为?” 林昂反问道:“他可曾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是在偏远的院子里抓了个贼,而且还是在刺伤辉儿的嫌犯所在的院子里,这是在帮忙,我们怎能不领情,更何况他的人还出手救了辉儿。” 管家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道:“那王爷有何打算?” 林昂叹了口气,道:“小心侍候着,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们只能祈祷他只是一时兴起,并非针对康王府,否则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 “王爷的意思是太子这次过府,有可能是皇上授意?” “是不是很快便能知道,但愿是我多虑。” 半个时辰后,林昂和林遂准时来了寒梅园,来到近前行礼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都是自家人,又在皇叔家中,实在不必多礼。” “殿下,礼不可废。” “是是是,皇叔说的有理。” 焦战等人向林昂行礼,“下官参见王爷,参见世子。” 林昂挥挥手,笑着说道:“两位大人免礼,花姑娘免礼。” 林西扫了一眼众人,道:“都入座吧,有话我们坐下慢慢说。” 众人各自落了座,林西这才吩咐锦衣卫将戏班众人带上来。 最后被推搡着进门的是刘汉,他被五花大绑,待遇与别人不同。 戏班众人忍不住回头看向他,眼底尽是疑惑,可诸位大人当前,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将疑问暂时埋在心里。 林西转头看向林昂,关切地问道:“皇叔,小郡王可醒了?” 林昂点点头,道:“今日清早便醒了,只是身体太过虚弱,不能过来拜谢太子。” “醒了就好,都是自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皇叔不必这般客气。再者郡王这次大难不死,将来定能一帆风顺,说不准我就有劳烦郡王的时候。” “太子有事尽管吩咐便可,能做的臣绝不推辞。” 这话听起来铿锵有力,其实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能做的’,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还不是他自己定义。 林西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面上功夫还是得做,笑着说道:“皇叔这话我可记下了,待日后若有事麻烦皇叔,定会直言相告。” 林昂也就是和他客气客气,连忙转移话题道:“听闻昨日偏院进了贼,不知是怎么回事。” 不待林西回答,便听到门外锦衣卫的通传,“殿下,刑部右侍郎阎良阎大人求见。” 林西挑了挑眉,心中嘀咕道;“这阎大人还真是积极,这其中不会又有人和他有关系吧。” “让他进来。” 林西的话音落下,阎良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臣阎良见过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阎大人平身,赐座。” “谢殿下。” 待阎良坐下,林西看向刘汉,道:“听说你要见本宫?” 刘汉抬头看着林西,眼底没了畏惧,他心知自己犯的事死罪难逃,纵使再怕也无用,便不再畏畏缩缩,道:“我想知道太子殿下为何怀疑我?明明他们的嫌疑最大,不是吗?” 刘汉的心理,林西哪能不明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他们的动机不足以支撑他们去杀人,而且还事关两条人命。” “他们都爱慕杨柳,而杨柳却只对甄留有情,为情杀人有何不可?”显然林西的回答,刘汉并不满意。 “昨日本宫说凶手就在他们人之中,人的反应却各有不同,孙喜和高达相差不多,惶恐不安溢于言表,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而吕顺的表情却有不同,虽然也有惶恐不安,但相对要平静许多,甚至在他们看向决定自己命运的梁末和甄留时,他两次都看向了你。这样的动作在那时那刻,显得有些奇怪,不得不引起我的怀疑。” 刘汉下意识地看了吕顺一眼,道:“就因为这个?” “于别人而言或许没什么,但本宫是个多疑的人,这一点足以让本宫改变想法。” “所以殿下就借口需要休息,故意将我们关在一个院子里,暗中监视是否有人行动,来证实你的怀疑?” “你说的没错。本宫让戏班所有人认定凶手就在他们人中,若是另有凶手,十有会出手杀了他们其中一个,再伪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那凶手就可以理所应当地逃脱罪责。” “若我昨日没有动手,殿下又该如何?” “本宫原本打算晾你们日,日后再另做打算,没想到你那么沉不住气,当晚便开始了行动。” 刘汉笑了起来,道:“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草民佩服!” 两人的一问一答,解了在场众人的困惑,也让他们对林西更加佩服,这样细致入微的观察,他们望尘莫及。 林西笑了笑,道:“刘汉,你可认罪?” “认,事到如今,便是我不认,又有何用?” 林西紧接着问道:“那你为何要杀甄留?可与你的伤腿有关?” 刘汉怔了怔,随即说道:“殿下果然聪慧过人。没错,我杀甄留,便是因为我这条腿是他所伤。” 甄留听到这儿,出声替自己辩解,道:“你的腿伤是意外,跟我有何关系?” 刘汉转头看向甄留,道:“那日我与你对打,跌下戏台,摔断了右腿,从此不能上台,只能在戏班打杂。若当真只是意外,那我认命,可戏台上的栏杆是有人故意损坏。当时我在戏班的地位比你高,你若想上位,只能除掉我这个绊脚石,所以损坏栏杆的只能是你!” 甄留眉头皱紧,“不是我!我甚至不知那栏杆被人动了手脚。” “你不用狡辩!戏班里只有我们有利益冲突,不是你还有谁?” 林西打断了两人的争吵,道:“此事你可有真凭实据?” “事后我检查过那个栏杆,断口处上面十分平整,只有下面一点有木头的断茬儿,根本不似正常断裂。” “也就是说你能断定是有人故意损坏了栏杆,却没有证据证明弄坏栏杆的人就是甄留,对吗?” “我虽没有真凭实据,但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这般害我。”刘汉看向甄留的眼神满是愤恨,这倒也难怪,他伤了腿,不能上台,只能当个打杂的,不仅要看人脸色过活,还随时有可能面临失业,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产生怨恨,也是在所难免。 “据你所说,是你们两个对打时,出现了意外,然后你撞到栏杆上,栏杆突然断裂,你才倒下台去,可对?” 刘汉点点头,“是。” “那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林西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们出事的地点在戏台,若平常练功的话,不会登台,只有排戏的时候才会如此,既然是排戏,那定是定好的动作,除非出现意外,不可能有人被打下戏台的可能。 刘汉回想当时的情景,道:“当时他不知怎的,突然朝我冲了过来,我下意识地躲闪,眼看着他就要栽下戏台,便出手拉了他一把,哪知他用力拉拽,自己倒在了戏台上,而我却撞上了栏杆,栽了下去。殿下,他说不是故意,您信吗?” 林西看向甄留,道:“你如何说?” 甄留慌忙解释道:“殿下,当时草民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栽,眼看着就要栽下戏台,本能地想要去拉拽,并非故意。” 刘汉随即反驳,“你说你脚下一滑,可事后班主等人仔细检查过,根本什么都没有,你分明是在撒谎!事后我残了,你顺理成章地登了台,还赢得了杨柳的芳心,凭什么!” 听到这儿,林西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道:“听你这么说,你们当时并未检查栏杆?只检查了戏台?” “当时摔下戏台晕了过去,班主询问甄留怎么回事,他便说是脚下打滑出了意外,班主上戏台检查,并未发现不妥,却不想这件事闹大,便打算息事宁人,对外声称这件事是意外。” 听到这儿,林西终于察觉到问题所在,道:“也就是说当时你是被蒙在鼓里的,至于戏台栏杆的断口,以及班主上台检查,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对吗?” 刘汉闻言不由一阵怔忪,没想到林西竟然这般聪明,仅凭他似是而非的话,就能猜到事实真相。 刘汉虽然没有回答,但看到他的表情,林西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道:“若是本宫没猜错,那个告诉你真相的人是吕顺,可对?” 刘汉的瞳孔骤然放大,本能地看向吕顺。 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看来本宫又猜对了。” 第66章 第66章 “孙班主,当时刘汉出意外,你是否上台检查过?” 孙昌看了看刘汉,点头说道:“回殿下,草民确实上台检查过,戏台上并无不妥。” 林西接着问道:“那你是否检查那个栏杆?” 孙昌看了刘汉一眼,道:“查过,那栏杆确实被动过手脚。” “你当时为何不说?” “当时戏班就两个武生,刘汉伤了,不能上台,若甄留再有事,那戏班还怎么开锣?所以……所以草民便想息事宁人。不过这些年,草民并未亏待刘汉,让他继续留在戏班,开的工钱也是一样。” 孙昌的回答在众人意料之内,可刘汉无法接受,他愤怒地吼道:“那是我的一条腿,还有我的前途换来的!” “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做的不地道,但咱们这么多人,全指着戏班开锣吃饭,包括你在内,若戏班完了,你的腿又伤了,你的下半辈子该怎么过活?”孙昌自觉他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并未做错。 “你们可有想过,事实或许并非你们所想?”林西的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众人一怔,抬头看向林西,有些不明就里。 “殿下,您这是何意?难道当年那件事还另有隐情?” 这次开口的是甄留,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当时是有人蓄意破坏不假,无论是戏台上打滑,还是被人为损坏的栏杆,都证明了这一点。但幕后凶手真正要害的是谁呢?” 林西从众人的脸上扫过,目光最后落在甄留身上,道:“当时若不是刘汉拉了你一把,栽下戏台的就是你,伤的也是你,只是当时出了意外,是刘汉下意识地动作救了你。” 众人的神色发生变化,一切都尽收林西眼底,接着说道:“为何你们就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众人纷纷陷入沉思。 林西看向杨柳问道:“你和甄留定情于何时?是在刘汉受伤之前,还是在刘汉受伤之后?” 杨柳回头看了甄留一眼,如实答道:“是在刘汉受伤之前。” 林西恍然地点点头,道:“戏班里不允许有人私定终身,你们的事应该没几人知道,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就好似兰老板对你的心思,但凡有心人时时留意,终究会发现你们的关系,这大概就是他要出手对付甄留的原因。” 甄留出声说道:“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发现了草民和杨柳的关系,心生嫉恨,所以在戏台上动了手脚,想加害草民。” 林西点点头,看向跪在一边吕顺,道:“吕顺,本宫说的可对?” 吕顺被点名,身子一僵,随即说道:“草民愚钝,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 吕顺的否认在林西的意料之内,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你爱慕杨柳,甚至不惜和身为少班主的孙喜动手,可有此事?” 吕顺下意识地握拳,犹豫了一瞬,道:“草民确实对杨柳动了心思,但戏班里的很多人,都与草民一样。” “这个你妹妹在昨晚已经说了。”林西看向刘汉,道:“是谁告诉你,那次的事不是意外,是吕顺,对吗?” 刘汉直直地看向吕顺,眼神慢慢发生变化,燃起熊熊怒火,道:“竟然是你!” “什么是我?”吕顺打断刘汉的话,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不忍心你蒙在鼓里,所以才好心告诉你,你要好好想清楚!” “好啊,吕顺,你他妈把我当傻子耍,利用我对付甄留,还不惜牺牲掉梁末,你个挨千刀的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林西的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只要刘汉还有脑子,就能知道事实真相是什么,意识到自己和林辉一样,成了吕顺除掉甄留的牺牲品,还被其当傻子一样利用,心中怒火升腾而起,站起身就朝吕顺踹了过去。吕顺虽然被他踹倒,但他也因为双手被绑住,而无法保持平衡倒在了地上。 “刘汉,你别胡说八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没要你去杀人,你别想诬赖我!”吕顺重新跪好,看向林西道:“殿下,昨晚他为了栽赃草民,居然想杀草民灭口。幸好殿下有先见之明,让人救下草民。如今他见事情败露,又将所有事推到草民身上,他这是故意陷害,殿下明察秋毫,定要为草民做主!” 听吕顺将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刘汉怒不可遏,道:“殿下,是他,是吕顺从中作梗,说我废了右腿是甄留精心策划,目的就是想要除掉我,他好登台唱戏。还说杨柳最初对我有意,只是后来我残废了,这才转投甄留的怀抱。他一再在我耳边挑拨,让我对甄留产生怨恨,甚至蛊惑我杀掉甄留。那个杀人计划,便是他想出的。” 听到这儿,吕柔也听明白了,神情激动地为吕顺辩解道:“刘汉,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哥为人如何,戏班上下谁人不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分明就是你见事迹败露,嫁祸与他。” 林西没理会吕柔,道:“刘汉,你说谋杀甄留的计划是吕顺所想,可有证据?” “那把剑!”刘汉愤恨地看着吕顺兄妹二人,道:“那把剑是吕顺找人打的,就在城西,只要殿下将铁匠带来问一问,便一清二楚。” 吕顺猛地转头看向刘汉,眼底尽是不敢置信。 刘汉见状讥诮地回视他,道:“没想到吧,我留了一手,和你相处这么久,早已看清你的本性,所以那日我一直在跟着你。给你制剑的姓张,从前是铁匠,后来改了行,和你是同乡,我说的可对?” 吕顺看着刘汉的眼神变了又变,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刘汉,你真是个疯子!” “没错,我是疯了!我的腿废了,这辈子算是毁了。可你们却攀上了高枝,成了郡王的座上宾,时不时地还有赏赐。可我呢,除了每月的工钱,什么都没有,还要被你们呼来喝去,凭什么!”刘汉越说声音越大,心中怨恨也越深。 林西接话道:“所以即便你得到了郡王要上台的消息,也没有要阻止的打算,你就是要毁了所有人。” 刘汉愣了愣,随即大笑了起来,道:“是,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给我陪葬!” “刘汉,别一副‘你不怕死’的模样,若你当真不怕死,又怎会那么急切地杀吕顺灭口?因为你知道只要杀了吕顺,就没人知道这件事是你干的,你就可以高枕无忧,继续苟延残喘。” 刘汉嘴角的笑意消失,沉默地看着林西。 林西看向吕顺,道:“吕顺,你还有何话要讲?” 吕顺低垂的眸子闪了闪,道:“殿下,那把剑确是草民找人做的,但杀人计划是刘汉提出的,是他苦苦哀求我,让草民帮他,还利用杨柳,挑起草民的嫉恨,草民……草民也是一时被蒙蔽了心智,才答应为他打了那把剑,草民最多算个从犯。但郡王被刺,并非草民本意,一切都是刘汉的主意。” “若我没记错,你当时也在台上,本宫不信你认不出郡王,可你并未阻止,而是任其发生,你的所作所为明显与你所说的不符,你让本宫如何信你?”林西淡淡地看着他。 吕顺神情一滞,随即狡辩道:“殿下,草民离的较远,并未发现郡王顶替了梁末,故而……” “够了!”林西将手边的茶盏扫在了地上,厉声喝道:“你把本宫当傻子不成!” 林西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众人一跳,没想到一直温温和和,像是在闲聊的他突然暴怒,上位者的气势排上倒海而来,让人们清醒地认识到眼前的人,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太子。 当然受惊吓的人中不包括焦战,因为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再注视着林西,他清楚林西的温和是在迷惑那些人放松警惕,而如今的冷酷是因为他已经认定了事实。 “殿下息怒,草民不敢!” 吕顺匍匐在地,道:“只是草民不能不说,草民与郡王无冤无仇,草民怎会对郡王下手,此等大罪,草民担不起啊。” “因你爱而不得,所以嫉恨甄留,想方设法要毁了他。两年前,你提前在戏台上做了手脚,甄留不慎中招,脚下打滑,差点栽下戏台,是刘汉无意间门救了他,破坏了你的计划。 但你急中生智,很快便想到了应对之法,趁众人的注意力全在刘汉身上时,你擦掉了戏台上的痕迹,又引导众人看到栏杆的不妥。这样他们便会以为甄留在撒谎,是甄留故意在戏台上做手脚,弄伤了刘汉。只是这件事被班主压了下来,你的阴谋没有得逞。 你不甘心,便向刘汉示好,向他透露你制造出的事实真相,时不时地挑拨他们的关系,在刘汉的心里中下仇恨的种子。种子生根发芽,你认为时机已到,便提出了谋害甄留的计划,让甄留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让他百口莫辩。为了除掉甄留,你竟然打算牺牲掉梁末的性命,甚至在看到郡王代替梁末上场后,你依旧没有出声阻止,任其发生,可见你恨透了甄留,也足见你心肠之歹毒,简直令人发指!”林西冷冷地看着他,将整件事串联起来,呈现在众人眼前。 “殿下,草民冤枉,草民只是找人制了那把剑,其他什么都没做!”吕顺额角冷汗丛生,却依旧死鸭子嘴硬。 “哈哈……”刘汉突然笑了起来,道:“吕顺啊吕顺,你还真是可怜!你费尽心机,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人家杨柳可曾多看你一眼,她现在心里定然厌恶透了你,大骂你是人渣吧,哈哈。” 吕顺下意识地看向杨柳,果然在她眼中看到了厌恶,就是这一个眼神轻易打破了他的平静,他愤怒地质问:“你竟然也这么看我?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是为了谁!” 杨柳被吓得瑟缩了一下身子,甄留连忙将她揽进怀里,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还达到了宣示主权的目的,“别怕,我会保护你。” 这样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吕顺,他红着眼睛瞪着两人,道:“贱人!狗男女!你们统统都该死!” 甄留同样怒视着吕顺,“你心思歹毒,不择手段,真正该死的人是你!” 杨柳接话道:“没错,就算我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这种人!” “我要杀了你们!”吕顺暴起,朝着甄留和杨柳扑了过去。 未免出现意外,坐在一旁的杨潇利落地起身,一脚踹在吕顺肚子上,将他踹翻在地,厉声喝道:“殿下面前,岂容你放肆!” 吕顺倒在地上,扫视着在场众人,大声喊道:“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为何我每次对他动手,他都可以化险为夷,贼老天,你不开眼!” 吕柔意识到不对,焦急地说道:“哥,你冷静点,别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哈哈,哈哈……”吕顺大笑了起来,模样看上去有些神经质,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看向吕柔,“柔儿,太子已经认定的事,你以为是为兄说两句,便能翻案不成?我只恨当初瞎了眼,招了他这么个祸害来戏班,不然……不然杨柳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吕柔知道一切为时已晚,她转头看向杨柳,激动地破口大骂:“贱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不仅害死了兰老板,还害我哥做错事,他们都是你害的,你就是个狐狸精、祸害!谁遇到你,谁就没好下场,真正该死的是你!” “够了!”甄留怒视着吕柔,将杨柳挡在身后,道:“你和你哥一样,一副黑心肠,再敢骂一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吕柔看看杨柳,又看向甄留,怨恨地说道:“甄留,你等着吧,她就是个天煞孤星,谁和她走得近,她就克谁,她父母是,兰老板是,郡王也是,还有刘汉、我哥,下一个就是你,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不得不说吕柔这话着实恶毒,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封建社会的人对这种玄而又玄的事十分迷信,再加上确如吕柔所说,杨柳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出事,很容易让人多想。 杨柳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人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眼神,不禁红了眼眶,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别听她胡说!” 甄留连忙安抚道:“柳儿别怕,大家都知道她是因为嫉妒你,才会这般诋毁你。” “哈哈,大家都是明眼人,到底是不是诋毁,大家心里一清二楚。甄留、杨柳,我等着看你们的好戏。”吕柔阴狠地盯着两人。 林西看向阎良,道:“阎大人,案件已经查清,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阎良听到点名,连忙起身道:“是,臣遵命。” 阎良走向门口,叫来随侍的差役,将吕顺五花大绑,和刘汉一起,押往刑部大牢。 林西转头看向林昂,道:“皇叔,至于这个甄留该如何处理,您看着办吧。” 林昂看看甄留,沉默了一会儿,道:“此事臣想问过辉儿,让辉儿来决定,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当然,郡王是受害者,由他来决定再合适不过。” 说话时,林西扫了两人一眼,当他说由林辉来决定时,杨柳明显松了口气,看来她笃定林辉不会把甄留怎么样,而其中原因大概是因为林辉对她有情。 这样的猜想,让林西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突然觉得这个杨柳并非表面这般简单。这也只是他突来的感觉,至少在这起案件中,他并未察觉她哪里不对。 林西起身,道:“案子了了,我也该回宫了,再耽搁耽搁,父皇该派人抓我回去了。走之前,我想去探望小郡王,不知是否方便。” 林昂怔了怔,脸上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喜色,道:“那是自然,辉儿闻听是太子救了他的性命,一直想过来拜谢,只是身上有伤,下不了床。臣带太子过去。” 林西跟着林昂去了林辉的院子,探望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小郡王。经过短暂的交谈,林西发现林辉性情率真,直来直去,与林遂的城府完全不同,更适合结交,成为朋友。 半个时辰后,林西起身告辞,林辉恋恋不舍,临走前林西在林辉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并相约待他伤好到东宫畅谈,这才离开。 来到院子外,林昂出声说道:“臣亲自护送太子回宫。” 林西扫了一眼焦战,道:“那就再好不过,这样我就不必再麻烦都督了。” 焦战闻言心中不满,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臣身负皇命,保护太子安全,实在不好玩忽职守,还请殿□□谅。” 林西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焦战真是善于利用林扈来压他,若是让林扈知道有人利用他的命令,来打他宝贝儿子的主意,不知该作何感想。 “那就有劳都督了!”林西说的心不甘情不愿。 焦战眼底闪过笑意,道:“这是臣的职责所在,殿下不必客气。” “我客气你个大头鬼!”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林西不再搭理他,转身看向林昂,道:“既然都督这般尽忠职守,那就不劳烦皇叔了。” “好,那臣恭送殿下。” “皇叔留步。” 林西没再多说,抬脚走出了寒梅园,离开了康王府,多半个时辰后,安全回到了春和殿。 林西抬头看向焦战,道:“都督,我现在已然回到了东宫,你的任务顺利完成,是否该回去了?” “对于方才的案件,还有几点臣不太明白,想请教殿下。” 林西看着焦战,他神色坦然,任由自己打量,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你问吧。” 反正已经到这儿了,我看你还能磨蹭到什么时候。 “殿下是否一开始就怀疑刘汉?” “都督为何这般问?” “在那些人说完名字后,殿下曾点了刘汉。” 林西突然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道:“那时我还并未怀疑他,点他也只是单纯好奇。” 林西实话实说,并未故作高深,这就是他纯粹的地方,也是焦战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殿下为何不怀疑吕柔?” 林西怔了怔,随即问道:“都督以为此案吕柔也参与其中?” “臣确实有此怀疑。” 林西沉默了一会儿,道:“吕柔虽然有些小心机,为人也刻薄,甚至说有些恶毒,但她相较于吕顺,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若她也参与其中,不会轻易提及刘汉的腿摔伤,以及吕顺与孙喜为了杨柳大打出手这两件事。” “她之所以会说这些,是在殿下的刻意引导下,毕竟没人能抵得住殿下的诱惑。” 林西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这……他这是被调戏了吗?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太放肆了吧! 看到林西这副反应,焦战藏在眼底的笑意更浓,未免他恼羞成怒,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殿下可是太子,将来的储君,即便只是纳为妾室,将来也是皇妃。” 林西哪能听不出焦战的意思,方才那么说不过是掩饰罢了,“我确实抛出了诱饵,她也轻易便上了当,足见她心智相对简单,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小女人,没有那种能杀人的大心脏。” “那……” “好了,本宫累了,都督可以退下了。”林西打断焦战的滔滔不绝,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他现在是太子,他还不是摄政王,他怕他个啥。 焦战神情一滞,眼底闪过无奈,躬身行礼道:“臣告退。” “春喜送客,务必送都督出东宫宫门。” “是。殿下。” 焦战起身,状似自然地看了林西一眼,转身走出了正殿。 杨潇看着离开的焦战,眉头微微皱起,他总觉得他们之间门的气氛有些怪异,可有想不出哪里不对。 林西同样看着焦战的背影,他现在百分百确定焦战对他的心思,顿时觉得焦头烂额,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摆脱这个大麻烦。 “殿下,您说郡王会怎么处置甄留?” 杨潇的问话打断了林西的思路,他转头看了过去,道:“表哥以为他会如何处置?” 杨潇想了想,道:“郡王有些……特别,酷爱戏曲,甚至为此放弃了世子之位。这两年来,郡王对这个戏班付出了极大的心血,而甄留和杨柳又是戏班的台柱子,以属下看来,郡王应不会重罚。” 林西知道杨潇其实想说林辉特立独行,只是顾忌他的身份,不能说的太直白。 林西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一开始的猜想与表哥不谋而合,只是……只是我现在却有了另一种感觉,结果或许会让我们大跌眼镜。” “殿下这是何意?”林西这话说的不明不白,听得杨潇一头雾水。 “表哥,你派人查一下杨柳的身世,最好能去南陵一趟,资料越详细越好。”杨柳之前那个表情,让林西有些在意。 杨潇听到林西的命令顿时有些疑惑,道:“殿下怀疑杨柳有问题?” “我觉得她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杨潇应声道:“殿下放心,属下现在就传令下去。” “等等。”林西叫住杨潇,道:“找可靠的人,暗查。” “是,殿下。” 杨潇没再多说,转身离开正殿。 看着熟悉的大殿,林西放松地伸展了一下身体,肌肉酸爽的滋味真是一言难尽,他苦笑地摇摇头,径直走向寝殿,昨晚换了地方,一整晚翻来覆去,只睡了两个多时辰,正好现在没事,他决定再去睡个回笼觉。 “唔~”林西这一睡,就睡了一个多时辰,若不是他饿了,还能再睡一个时辰。 盯着床帐醒了会儿神,林西的脑袋才算恢复运转,起身下床,径直出了寝殿。 门口守着的春喜一见他出来,连忙说道:“主子,您可算睡醒了,您要再不醒,奴才就要去叫了。” “怎么,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回殿下,安宁公主来了,在正殿等了您半个多时辰了。” “皇姐?”林西微微蹙眉,道:“皇姐可曾说找我何事?” “只说有事,奴才也不好深问。” 林西点点头,道:“叫人打水来,我要洗漱更衣。” 一炷香后,林西来到正殿,看向殿中的安宁,抱歉道:“皇姐,对不住,昨晚没睡好,便睡了个回笼觉,让皇姐久等了。” 林茵行礼道:“安宁参见太子殿下。” “皇姐不必多礼,请坐。” “谢殿下。” 待林西落座后,林茵方才坐下。 “不知皇姐来找我,所为何事?” 林茵看了一眼春喜,道:“殿下能否屏退左右?安宁有话想单独与殿下说。”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你先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 春喜抬头看了林茵一眼,道:“是,主子。” 春喜退出大殿,随手将殿门关上。 “皇姐现在可以说了。” 林茵沉吟了一会儿,道:“在我来东宫之前,被父皇召见于御书房。” 前段时间门,林西曾建议林扈找林茵好好谈谈,林扈召见林茵,是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 见林西没有接话的打算,林茵忍不住问道:“殿下不好奇父皇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大抵能猜到父皇与皇姐说了什么。” 林茵一怔,随即问道:“太子如何得知?” “猜的。父皇召皇姐进宫,应该是为了联姻一事。” 林茵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是,父皇确实为了此事。” “皇姐来找我,有何意图?” “父皇说只要我同意去和亲,就保皇兄一生安然无忧。” 林茵的话,有些出乎林西的意料,他原本是建议林扈好好和林茵谈谈,以化解两父女间门的隔阂,没想到林扈直击要害,用林肆的安危威胁林茵。 “皇姐找我有什么目的?” 第67章 第67章 看着面前的林西,林茵的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许久都未曾开口。林西没有催促,耐心地等着,他明白林扈用林肆威胁她,她心里是何种感受。 “太子……”林茵说出这两个字后,又沉默了下来。 “我明白皇姐的心情。我知道我这么说,皇姐定不以为然,毕竟我们身处环境不同,但……” “太子的话,安宁信。”林茵打断林西的话,道:“安宁此来是有事相求。” “皇姐请说,但凡我能帮的,定不会推辞。” “太子放心,安宁懂分寸,不会让太子为难。”林茵沉吟了一会儿,道:“安宁清楚和亲一事已成定局,安宁会按照父皇的吩咐,前往齐国和亲,也会尽我所能,为林国尽忠。安宁不求别的,只望太子能保皇兄平安。” 林茵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林肆这人不老实,总想着犯上作乱,林西若是答应下来,万一林肆那边要造反,那他岂不是自毁诺言。 “皇姐,我只能说皇兄的将来如何,不看我,而看皇兄。皇兄若想安稳,那定能安稳,若有他想……” 林西这话只说了一半,但他相信林茵听懂了。 林茵连忙说道:“太子放心,皇兄他只想安稳的过日子,绝无他想。” 林西微微蹙眉,思量着是否将林肆暗中招兵买马,准备造反的事告诉她。 林茵见他如此,心中有些不安,道:“太子有话不妨直说。” 林西抬眼看向林茵,眼底尽是挣扎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皇姐,你人在京中,又怎知千里之外发生了何事?” 林茵闻言心中的不安扩大,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望太子实言相告。” “中秋节宫中设宴,皇姐也在场,太后对我是何种态度,皇姐也看得清楚,与父皇对你们兄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因此,多次被父皇软禁,太后依旧如故,足见她对我的恨意,已深入骨髓。” 林茵不太明白林西为何又提起章辛,但中秋宴她也在,章辛对林西的态度,她也看在眼里,确实有些过分,只是他们姐弟是章辛看顾着长大,他们对章辛的感情很深,对她也十分尊敬,忍不住替她辩解道:“太子,太后她向来刀子嘴豆腐心……” “皇姐。”林西打断她的话,道:“你不必为太后辩解。我明白太后为何这么恨我,也明白我们祖孙的关系绝无缓和的可能。我不在乎,因为在我心里她只是顶着‘祖母’这个称呼的陌生人,陌生人对我什么态度,我没必要去关心。” 听林西这般说,林茵虽然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多说,林西与章辛的关系,就好似他们与林扈的关系,不在彼此的位置,无法体会其感受。只是她很困惑,问道:“太子为何对安宁说这些?” “皇姐从小在太后的看护下长大,应该了解她的脾性,明白她最在意的是什么,以及她为何这么怨恨我。” 林茵若有所思地看着林西,并没有回答。 林西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先皇在位时,章家权倾朝野,甚至把控朝政,以致先皇郁郁而终。父皇登基为帝,太后又试图控制父皇,逼父皇册封章亭玉为皇后,让章家的权势更上一层楼。 太后恨我,是觉得章家被打压,是因为母后的死,她以为是我们母子夺去了章家的荣耀。但她从未想过,林国是林家的天下,不姓章,她的荣耀是皇室所赋予,不是章家。 太后对权势的痴迷,对章家的执着,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她之所以对你们多加照顾,是因为你们的母亲姓章,不是因为你们姓林。” 林茵眼底的情绪随着林西的话,不停地发生着变化。 “只要她还活着,就不会放弃争权夺势,而你们……就是她的筹码。”虽然这样的事实对于林茵来说过于残忍,但林西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了解剧情,了解章辛,这么做也是为以后要发生的事,给林茵一个心理准备。 林茵的眉头皱紧,眼底带着质疑,道:“太子到底要说什么?” 林西明白林茵在想什么,这些年他们兄妹是在章辛的辟护下长大,章辛让他们感受到了亲情,她实在不愿相信,这仅有的情谊也掺杂着其他。 面对林茵的质疑,林西只是微微笑了笑,道:“皇姐可知父皇为何送太后去孝陵?” “因为太后为难太子。”林茵脱口而出。 “父皇是宠我,但太后与父皇是母子,皇姐以为单单因为太后对我说了几句不满的言语,父皇便忍心送亲生母亲去受苦?” 林茵神情一怔,随即问道:“若不是因为这个,那又是因为什么?” 事已至此,林西索性将话挑明,“父皇与太后之间的矛盾,从来都是皇权之争,不是我。” 林茵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太后被送去广恩寺清修,是因为她想让父皇册封章明兰为太子妃,父皇不同意,两母子发生争吵,父皇才在一气之下,送太后去了广恩寺。 太后被软禁慈安宫,是因她袒护章宴,章宴竟敢在我面前动刀动枪,不杀他已是开恩,太后却一再贬低我,只为他开脱。就算她再不喜,我也是当朝太子,父皇怎能不怒?” 见林西停了下来,林茵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中秋夜呢,父皇为何盛怒?” 林西反问道:“能让父皇如此不顾情面,皇姐以为为何?” 林茵很聪明,她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敢置信,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父皇曾跟我提起要让皇姐去齐国和亲一事,我劝父皇在皇姐离开之前,和皇姐好好谈谈,化解父女间的隔阂,父皇答应了。可父皇召见皇姐,并未好好交谈,而是用皇兄来威胁皇姐,可见父皇已证实了这件事。父皇不动手,是看在皇姐的情面上,想给皇兄一次机会,所以皇姐与其求我,不如好好劝劝皇兄。” “这怎么可能……” 虽然林扈对他们不好,林茵对林扈也多有不满,但她从未想过要背叛林扈,现在林西告诉她,她的皇祖母联合皇兄图谋造反,这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皇姐很聪明,应该能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 林茵看着林西,沉默了许久,突然跪在了地上。 林西一怔,连忙上前扶她起来。 林茵哀求地看着林西,道:“太子,安宁会规劝皇兄,让他改邪归正,求太子在皇上面前求求情,放皇兄一条生路。” 林西明白林茵的意思,是怕她去和亲之后,林扈会对林肆下手,“皇姐放心,只要皇兄以后安安稳稳,父皇便不会动他。” “好,有太子这句话,安宁便放心了。安宁也会尽全力帮太子,探听齐国情报。”林茵虽是这般说,可紧锁的眉头却没有丝毫放松。 林西明白林茵的新色,道:“皇姐,是否能探听情报在其次,我只希望皇姐能保护好自己,若受了委屈,不要憋在心里,及时传消息回来,我林国公主即便远嫁,也不需要委曲求全。” 听林西说出这样的话,林茵很是动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握住林西的手,哽咽地说道:“好,我记下了。” 林西将林茵扶了起来,道:“皇姐等了那么久,应该还没用午膳吧,皇姐若无事,便留下一起用膳吧。” 林茵拿出帕子擦擦眼角,道:“好。” “来人,传膳。” 林西和林茵各自落了座,饭菜很快上桌,四菜一汤,一人一碗米饭,还有两个水果拼盘,相较于其他皇室的膳食,算得上简陋。 见林茵脸上有些不解,林西出声说道:“皇姐可是觉得这些膳食有些简单?” “确实有些。”林茵这话说的很含蓄,对于一国太子来说,这样的饭菜已经不是简单,而是寒酸。 林西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但我觉得这些已经足够,足够我吃饱、吃好,况且粮食来之不易,又何必铺张浪费。” “太子每日皆是如此?”虽然她和林肆不受宠爱,生活过得艰难,那也是相比其他皇子公主,在章辛的照看下,他们的膳食并不差。 林西点点头,道:“今日待客,厨房做了四道菜,平日里我只吃两菜一汤。” 林茵再受触动,深吸一口气,道:“安宁受教。” 林西笑了笑,夹了个丸子,放进林茵盘子里,道:“我们是姐弟,一起吃饭不必这般客气。皇姐,这是东宫小厨房研制的新菜式,叫章鱼小丸子,你尝尝味道如何。” “章鱼小丸子?”林茵重复了一遍,将盘子里的丸子夹了起来,小小的咬了一口,尝了尝味道。入口的味道让她眼睛一亮,忍不住将整个丸子吃进嘴里,道:“味道很特别。” “皇姐喜欢吗?” 林茵点点头,道:“喜欢。” “那就多吃点。” “听闻太子在东宫做起了生意?” “是啊,卖一些小食,赚点零花钱。” “太子的奶茶店,还有调香馆,已开了不少分店,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为何还要在意这些?” “谁会嫌弃银子多。只可惜我们现在还是内耗的状态,我的目标是赚别国的银子,赚得越多越好。” “太子为何要赚那么多钱?” “国富则民强。有了银子,国家才有发展的资本,国家不断发展,百姓才有好日子过,也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林茵看着林西,忍不住喟叹一声,道:“太子忧国忧民,安宁佩服,难怪父皇坚持由你接任太子之位。” “在其位谋其职,我这也是被赶鸭子上架。若不是父皇坚持,我宁愿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每日约上三五好友喝喝茶、赏赏花、聊聊天。实在无聊了,便和心爱的人一起到处走走,欣赏欣赏林国的大好河山,这样的日子多惬意。” 听着林西的话,林茵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道:“确实不错。” 林西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们都被身上的责任所束缚,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志,去做自己不喜欢却不得不做的事,这大概就是人生吧。” “是。”林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东拉西扯地聊了很多,一个时辰后林茵方才带着人离开,站在宫门口,她转身回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想着林西说的话,只觉得心胸开阔了许多,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见林茵看着东宫发呆,身边的女官忍不住出声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林茵回神,转头看向她,道:“太子绝非常人,林国的将来定更加强大!” 女官十分惊讶,道:“公主,您……” 林茵自嘲地笑了笑,道:“人总会变的,‘在其位谋其职’,我也该履行我的责任了。走吧,回宫。” 林西并未午睡,而是在房间里写着开办玻璃厂的计划书,一直写到傍晚时分,才停了下来。他放下笔,揉了揉肩膀和后颈,站起了身,道:“春喜,进来。” 春喜应声,从门外走了进来,道:“主子有何吩咐?” “现在什么时辰了?”林西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春喜见状连忙上前替他按揉肩膀,道:“回主子,已经酉时初了,您已经写了两个时辰了。” “这么久了?我说怎么感觉腰酸背痛呢。”林西将写好的计划书整理好,小心地放在抽屉里,道:“不必按了,陪我去御花园转转,坐了一下午,一点都不饿。” “是,主子。” 林西带着春喜和杨潇,来到了御花园,一边散步,一边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傍晚时分,天还没有完全黑,依旧能将周围的景物看得清楚。 一名侍女急匆匆地迎面走来,见是林西连忙行礼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林西挥了挥手,上下打量着他。 “谢殿下,奴婢告退。” 侍女躬身退到一旁,随即便又脚步匆匆地离开。 林西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的背影,道:“神色慌张,脚步匆匆……你们知道这是哪个宫的侍女吗?” 春喜想了想,道:“回主子,看着像是宁安宫的侍女。” “宁安宫?德妃娘娘的侍女?” “是,若是奴才没记错,这侍女应该叫喜鹊。” 杨潇接话道:“殿下,这侍女所去的方向,好像是太医院。” “太医院……”林西微微皱眉,道:“中秋宴时德妃娘娘的脸色却有不妥,难道是病了?” “德妃娘娘有孕,且已有五月,奴才猜应该与此事有关。” “德妃怀孕了?”林西有些惊讶,随即变了神色。 “主子若想知道,奴才便去打听打听。” 林西果断否决,道:“不必。后宫的水很深,与咱们无关的事,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是,主子。” 林西转移话题道:“有两日不见路儿了,可知他在做什么?” 春喜猜测道:“听说淑妃娘娘病了,七殿下十分孝顺,此时应该在照顾娘娘。” 林西愣了愣,随即问道:“淑妃娘娘也病了?你可知得了什么病症?” “好像是染了风寒,不是什么大病。” 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起了中秋夜的晚宴,章辛原本冲着的并不是他,而是吴淑珍,她想重新拿回后宫的职权。只可惜吴淑珍虽年轻,却也不是个单纯的角色,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巧妙地化解章辛的进攻,不仅让他无功而返,还成功在林扈面前卖了波好感。 “那就过两日再去找他吧。”林西隐隐觉得宫中将有大事发生。 “殿下,天色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林西点点头,转头看向杨潇,道:“昨日你没回去,今日便不用当值了。” “多谢殿下关心,属下回去也无事,还不如待在宫里。” “前两日我与父皇谈起你。” 杨潇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为何谈起属下?” 林西实话实说:“我觉得以你的能力,不该数年纹丝不动,便向父皇举荐了你。” 杨潇躬身说道:“殿下,属下现在只想侍候在殿下左右,不做他想。” “父皇认可了你的能力,唯有一处对你不满,你可知是何处?” “属下愚钝,还请殿下明鉴。” “父皇说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又怎敢重用。” 杨潇的身子一僵,沉默了一会儿,道:“多谢殿下,属下明白了。” “既然是毒瘤,那就不可能自愈,还是早日割除为好,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是,属下受教。” “去吧,反正最近几日我都不会出宫,你忙你的便可。” “是,属下告退。” 林西看着杨潇的背影,心疼地叹了口气,只希望杨潇能下定决心铲除毒瘤,否则一旦病变,就算想割除也不行了。 杨家最兴盛的时期,就是杨潇的祖父杨贺与昭和公主林韵联手击败蛮人的那几年,那时的杨家风头无两,甚至盖过了章家,杨贺还被封为安乐侯,整日与林韵出双入对,两夫妻恩爱非常。 林韵是公主,杨贺是驸马,即便再英雄无敌,这辈子也就只能有一个老婆,除非林韵同意他纳妾。 林韵生了一子一女,女儿杨英在三岁那年夭折,杨旭是杨英死后三年怀上的,当时林韵已经二十八岁,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她最后一个孩子,所以她十分上心。怀孕时她小心翼翼,距离预产期还有一月时,便让产婆住进了公主府。 生产这天,林韵难产,孩子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林韵没能挺过去,甚至都未能看上孩子一眼,便撒手人寰。 杨贺悲痛欲绝,伤心了许久,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痛渐渐被治愈,为了杨家的香火,他又纳了两个妾室,生下了三子两女,其中第三子早夭。 杨贺这三个儿子,只有林韵所生的长子杨旭最有出息,继承了两人的军事天分,年纪轻轻就做了卫所的指挥使,其天赋不亚于焦战。 只可惜天妒英才,在杨旭二十五岁这年,在一场与蛮人的战斗中,被冷箭射中,不治身亡。那时的杨潇不过三岁。 杨潇的母亲并非杨旭的正妻,只是在他身边侍候的丫鬟,名叫青莲,两人是青梅竹马,在杨旭娶了正妻后,便纳她为妾。 杨旭常年在边关,妻妾都在京都,唯有青莲不顾一切地追随在他左右,也为杨旭延续了香火。 杨潇是杨旭的独子,青莲因此被抬为侧室,也因此失去了杨潇的抚养权,自此杨潇被抱到了刘灵儿身边抚养。 青莲因杨旭的死一直郁郁寡欢,苦熬了五年后,一病不起,很快便撒手人寰。 杨旭的两个兄弟杨东、杨升,都是好吃懒做的主儿,杨贺给他们谋了个七八品的芝麻小官,让他们混日子。 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杨潇继承了杨旭的良好基因,不仅长得英俊,还文武双全。而他的三位堂哥也随了他们的父亲,把好吃懒做发扬光大。 他们就像水蛭一样,吸附在杨潇身上,不停地吸着他的血,还抱怨他死心眼,不知道变通。暗地里瞒着杨潇做了不少违法的勾当,还打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名头到处欺压百姓。杨潇再三警告,他们不仅不听,还变本加厉,甚至告到他们祖母面前,然后他们祖孙便跑到杨潇的院子里一哭二闹三上吊。 杨东的母亲张氏,因率先生下儿子,被抬为侧室。她本性自私,嗜钱如命,杨贺在时,还能收敛性情,杨贺死后,她便没了顾忌,仗着自己的身份没少欺压杨潇母子,撒泼耍赖很有一套,每每杨潇想要对杨吉等人动手,张氏都会闹得整个杨府鸡犬不宁。杨潇不想家丑外扬,只能忍气吞声。 杨潇从宫中回来,刚到府门口就听到一阵吵嚷声。 “求大人再宽限几日,小人定想办法筹钱,求您放了小女!” “孙全,你也别怪老爷我心狠,我可是多给了你三日期限,你依旧还不上钱,老爷只能拿你女儿抵债。”杨吉边说,边捏了捏少女的脸蛋,道:“这张脸长得还算俊俏,若是卖到青楼可惜了,就让她给爷暖个床,咱们今后便是亲戚,这可是你八辈子都修不来的好事,你别不知好歹。” “大人,小人已经筹够了钱,可您的利息又翻了一倍……” “你是逾期,利息自然要翻倍,怎么,你不服?” “不是,大人,小人不是那个意思,求大人再宽限几日,小人定连本带利换上。” “少他妈废话!老爷今日不要钱,只要人,识相地赶紧滚,否则打断你的狗腿!” “爹,救我!放开我!” 少女不停地挣扎,攥住杨吉的手就咬了下去。 杨吉疼得叫出了声,一看自己的手竟被咬出了血,他恼羞成怒,扬手狠狠扇了少女一巴掌,道:“贱人,给你脸了!看我怎么弄你!” 少女被打得脑袋发蒙,白嫩的脸蛋顿时浮现五个清晰的指印。 孙全见状心疼极了,冲上去与杨吉的人拉扯,却被打倒在地。眼看着一个家丁挥舞着木棍就要砸下来,突然一只脚踹在了家丁身上,家丁的身子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了杨吉身上。 ‘砰’的一声,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摔的杨吉一阵发蒙。 “他娘的,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我动手!” 杨吉抬头看了过去,见是杨潇心里一紧,随即皱着眉头说道:“杨潇,你敢打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祖母,要你好看!” 杨潇冷漠地看着他,道:“把他捆起来。” “是,大人。” 杨潇身后的锦衣卫应声,走上前不顾杨吉的挣扎,将他摁倒在地,抽出他的腰带便绑了起来。 杨潇见家丁要去通风报信,冷声说道:“谁敢动一下,我就把他送进诏狱,让他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众家丁一听,顿时不敢在动。 杨吉见状大声嚷嚷道:“杨潇,你疯了吗?你敢抓我,信……” 杨潇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杨吉打昏了。 “送去诏狱,好好招待他,我要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是,大人。”锦衣卫百户高能领命,拖着杨吉转身离开。 门外的家丁吞了吞口水,没想到平日里忍气吞声的杨潇,竟然来真的,他们这才意识到杨潇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 杨潇看向抓着少女的家丁,道:“放人。” 家丁没有犹豫,连忙松了手。 少女见状连急忙跑到了孙全身边,躲在了他身后。 孙全跪倒在地,感激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为何会欠他钱?” “回大人,一月前同村的李林来找小人,说有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想找小人合伙干,小人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便答应了下来,可小人东拼西凑,钱依旧不够。李林便鼓动小人去借贷,小人信了他的话,以为很快就能赚到钱还上。谁知李林竟卷钱逃跑,小人这才发现受骗上当。 可钱是小人借的,要账的上门要钱,小人拿不出,就求他们宽限几日,他们当时也爽快,宽限了小人三日,小人好不容易凑够了钱,谁知他们又说利息翻倍,小人的钱不够,非要拿小人的女儿去抵债。” “李林是谁,家在何处?” “李林是小人邻居,就住在西城的小李庄。” 杨潇点点头,道:“你们回去吧。” “谢大人,谢大人!” 杨潇挥挥手,藏在暗中的锦衣卫纷纷现身,将整座侯府围了起来。 第68章 第68章 夜色下,一簇簇火把亮起,一抹抹绯色出现,手中握着闪着寒光的绣春刀,这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如今却将自家的门口围了起来,让门外的家丁看得一阵胆寒,被吓得两腿打颤,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任何人不准踏出府门一步,违令者不论是谁,一律抓进诏狱!” “是,大人!” 杨潇冷冷地看了一眼门口的家丁,抬脚走进了永乐侯府,身后跟着一队锦衣卫。 公主府的老管家杨勇见杨潇回来,连忙上前行礼道:“大人,您回来了。” 杨潇直截了当地问道:“杨祥、杨富都在何处?” “这个时辰,两位爷应该都在院子里用晚饭。”杨勇看了看杨潇身后的锦衣卫,道:“大人,您这是……” 杨潇淡淡地看着他,道:“此事你不必管,去禀告母亲,让人关好院子,无论谁叫门也不要开。” 杨勇似是猜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地看着杨潇,道:“少爷,到底是一家人,还是要顾念些情分,别把事情做的太绝。” “这些话以后不必再说!”杨潇语气不似以往温和,明显带着不悦,道:“殿下说的没错,他们就是毒疮,若不及时割除,杨家早晚毁在他们手上。以前是我愚钝,今日我便亲自操刀,刮骨疗毒!” 杨勇自杨贺在时便是管家,杨家发生的大小事,他一清二楚,也明白杨家二房和三房就是祸害,但他们毕竟是杨家子孙,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规劝杨潇,让他忍耐。只是杨潇的忍耐,换来的是他们的变本加厉,或许杨潇说的对,若想杨家变得更好,必须先除掉毒瘤。他叹了口气,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杨潇带人直接去了杨祥所在的院子,门口的小厮见他来势汹汹,连忙跑进院子禀告。 杨祥此时正在吃晚饭,旁边坐着他的妻妾,还有儿女,满满当当一桌子人。 小厮急匆匆地跑进了门,道:“二爷不好了,大人来了。” 在杨家,只有杨潇还是官身,所以杨家下人都称呼他大人。 杨祥微微皱眉,有恃无恐地说道:“来就来了,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滚蛋!” “二爷,大人他……” 杨祥不耐烦地打断小厮的话,道:“没看爷在吃饭吗?让他晚点再来,爷现在没控搭理他。” 小厮一脸的惶恐,道:“可是二爷,大人来势汹汹,恐怕……” 杨祥再次打断小厮,“怕什么怕,再在爷面前叽叽歪歪,爷打断你的腿!” “是,二爷,奴才这就去。” 小厮不敢多说,躬身出了餐厅,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杨潇,“大人……” 小厮刚想拦,就被杨潇一脚踹飞了出去,‘砰’的一声巨响,重重地砸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吓了众人一跳,杨祥看看躺在地上□□的小厮,脸色变了变,随即起了身,骂骂咧咧地看向杨潇,道:“敢打我的人,杨潇,你能耐了啊!” 杨祥说着起身走向门口,入眼的是一把绣春刀,明晃晃的刀身在烛光下闪着森森寒光,正架在他的脖子上,只要对方轻轻一划,他便身首异处。 杨祥心里一紧,慢慢后退,警惕地说道:“杨潇,你想做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 杨潇的武功有多高,杨祥一清二楚,他们之所以不把杨潇放在眼里,是因为上面有祖母撑着,就算杨潇官做的再大,也不能不认祖母。在古代,不孝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甚至会影响仕途。 杨潇冷冷地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道:“带走。” 身后的锦衣卫领命,朝着杨祥就扑了过去。 杨祥左躲右闪,试图逃出去,在跳窗时被攥住脚踝,锦衣卫用力一拉,杨祥顿时劈了个一字马出来,随之而来地便是一声惨叫,随后颤颤巍巍地合上了双腿,侧躺在地上,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锦衣卫想要上前,却被醒过神的杨祥的妻妾拦住。 “你们想干什么?快来人啊,杀人啦,锦衣卫杀人啦!” 女人们一边阻拦抓人,一边哭嚎着,这是这两房惯用的手段。 杨潇冷冷地看着,命令道:“谁敢拦,一并抓走。” “是,大人。”得到命令的锦衣卫不再有顾忌,推开面前的女眷,就去拉扯杨祥。 她们对杨潇的命令完全没放在心上,因为之前很多次,杨潇都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只要她们拖到祖母过来,杨潇只能罢休。 “杀人啦!快来人啊,杀人啦!” 杨潇一刀挥下去,刀背拍在女人后颈处,女人应声倒地,昏死过去,众人被他的举动吓住了,一时忘了言语。 “谁敢再多说一句,直接打晕带走。” 杨祥缓过劲儿来,却依旧没认清眼前的形势,怒视着杨潇,道:“你竟敢出手打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潇淡淡地开口说道:“送你们去诏狱喝茶。” “诏狱?”听到这两个字,杨祥的脸色终于变了,道:“我犯了何罪,你凭什么抓我?你这是公报私仇,制造冤狱,我要告你!” “打晕带走。”杨潇不跟他啰嗦,直接下了命令。 锦衣卫领命,一个手刀下去,杨祥便失去了意识,紧接着便被两名锦衣卫拖了出去。 在场的女人不敢再有所动作,唯恐也被抓去诏狱喝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祥被拖走。 “给你们一个时辰收拾东西,马上滚出公主府,否则别怪我亲自动手,到时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杨祥的正妻罗氏顿时惊了,再也顾不得其他,出声质问道:“这里是我家,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这里是公主府,不是永乐侯府,你们有何资格住在这里?” 罗氏的神情一滞,当年的永乐侯府,随着杨贺去世,侯爵不在,而被朝廷收回。他们这些人便理所当然地搬进了公主府,从未想过他们与昭和公主没有半分关系。 虽然她们心知肚明,但她们也知道若是离了公主府,便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哪肯轻易搬出去。 罗氏强词夺理道:“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你现在把我们赶出去,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杨潇轻蔑地看着她,“我是皇室血脉,和你们不同,不要随意拉扯关系,否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潇是林韵的亲孙子,身体里留着林氏皇族的血,说是皇室血脉无可厚非,若他们敢说,那便是混淆皇室血脉,是杀头的罪过。 “你……”罗氏到底有点见识,没有继续纠缠。 “计时,一个时辰后,若他们不走,便统统抓去诏狱。” “是,大人。” 杨潇转身离开,来到门口时又顿住了脚步,道:“记住,属于你们的,你们可以拿,不属于你们的,拿走一件,剁一根手指头!” 杨潇的神情冷酷至极,看得一众女眷心里发寒,不敢再多说一句。 杨富所在的院内,一家老小刚刚吃完饭,正在喝茶聊天。 杨潇突然带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把杨富打晕打走。女人们被这一系列动作吓蒙了,刚想张嘴说话,就被一阵抽刀声打断,一把把散发着森森寒光的绣春刀被抽了出来,吓得女人们到嘴边的哭嚎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同样的话,杨潇又重复了一遍,可杨富的正妻高氏更加跋扈,冲上去就要和杨潇拼命,被杨潇一脚踹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高氏的儿子见母亲被打,抄起桌上的茶壶就朝杨潇砸了过去,杨潇一挥刀,将茶壶拍了回去,滚烫的茶水全部浇在他身上。 “啊!啊!”杨平被烫的大叫,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烫的通红,很快便起了水泡,一个接着一个,十分骇人。 高氏见状不顾身体的疼痛,连忙跑了过去,大声叫道:“大夫,快去请大夫。” 杨潇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你们只有一个时辰。” “儿子,儿子,你怎么样,你伤到哪儿了?”杨平的模样太过骇人,就连高氏也不敢触碰。 “疼,疼死我了!我要杀了他!娘,帮我要杀了他!”杨平嚎叫着。 高氏怨毒地看向杨潇,道:“杨潇,你个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 杨潇淡淡地说道:“谁若敢出去请大夫,打断双腿扔出去。” 高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杨潇,你这是谋害人命,我要告你!” 杨潇转身就走,不屑再看他们一眼。 最后一个去处,便是那所谓的祖母张氏以及堂叔所在的院落。 杨富的父亲杨升早两年病死了,杨东是杨吉和杨祥的父亲,是杨贺的第二子,而张氏便是杨东的亲生母亲,他们母子仗着辈分,霸占了公主府最好的院落,一住就是十年之久,现在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杨潇刚走进院落,就见杨东搀扶着张氏从屋里走出来,明显是有人过来报了信儿。 张氏一看到杨潇便横眉立眼,怒斥道:“杨潇,你这个逆子,你说你都干了什么!” “动手。”杨潇无视张氏,直接下了命令。 身后的锦衣卫得到命令,朝着杨东扑了过去。 眼看着锦衣卫冲了过来,杨东慌了,叫道:“你们想干什么?杨潇,我是你叔父,你竟敢对我下手,你这是不孝,大不孝,我要去告你!” 张氏见状指着杨潇的鼻子破口大骂:“杨潇,你个杀千刀的,竟敢动手抓你叔父,就不怕传出去,被天下人耻笑吗?” “一个妾室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看来我这些年太过纵容你们,让你们没了自知之明。” “妾室?”张氏最在意的便是这件事,杨潇这般说就相当于捅了她的心口窝,“我是你祖父的侧夫人,你怎敢说我是妾室!” “祖父是驸马,没有祖母的准许,此事便是祖父也不能做主,所以你这个侧夫人不作数,你只是个妾室,且永远都只是妾室!” 杨潇知道她在意什么,一刀一刀地往她心口窝捅去。 张氏被气得脸色铁青,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指着杨潇骂道:“你……你个挨千刀的,你个不肖子孙,你不得好死!” 杨潇冷笑,道:“来人,带走。” 锦衣卫一拥而上,很快将杨东制服,杨东破口大骂,被锦衣卫一拳打在脑袋上,打得他两眼发黑,脑袋嗡嗡作响。不等他回神,又是一拳,左右开弓,不偏不倚,直到他被打晕了过去。 张氏被吓得不轻,连忙上前阻拦,却被一把推到在地,而杨潇只是站在一旁冷笑旁观。下人们也不敢上前搀扶,唯恐被牵连。 往日高高在上的老夫人,现在模样狼狈的倒在地上,却无人敢搀扶,这就是人情冷暖,却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杨东被带走,张氏这才意识到杨潇是要动真格的,她挣扎着爬了起来,道:“杨潇,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里是公主府,我可怜你们,让你们住了这么多年,你们不知感恩,还得寸进尺。如今我终于醒悟,给你们一个时辰,马上收拾东西走人,否则我不介意让人把你们扔出去。” 张氏听到这儿,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有在这公主府里,她才是人人奉承巴结的老夫人,一旦被赶出去,那她就什么都不是,以那些好吃懒做的子孙,他们连吃饭都成问题,所以绝对不能出去,绝对不能! “你要赶我们走?你凭什么?” “凭这里是公主府,而我是公主的唯一血脉,你们这些渣滓不配留在这里。” “我是你祖母,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的祖母是昭和公主,你居然敢冒认,很好!来人,把她抓起来,扔进诏狱。” “是,大人。” “你……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敢跟我动手,知不知道我是谁?别碰我,放手!” 看着面前这个撒泼打滚的老太婆,杨潇自嘲地笑了笑,想不通为何自己会忍气吞声那么多年,就这样的一群渣滓,留在这里都是对昭和公主的亵渎,他居然让他们在这里颐指气使这么久,真真是愚不可及!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可那些人却明显将杨潇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既然都不想竖着出去,那就让他们横着出去。” “是,大人!” 杨潇一声令下,整个公主府闹腾了起来,女人的哭嚎声顿起。 “打,打死了我担着。” “是,大人。” 杨潇的声音不大,却让哭嚎的女人们静了静,随后又开始哭喊起来,锦衣卫们也不含糊,撸袖子开打,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硕大的拳头打在身上,疼得她们嗷嗷直叫,有的甚至被打吐了血,随后便像死狗一样,被拖着扔了出去,众人见状不敢再闹,被连拉带拽地轰出了府。 公主府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看着府外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他们不敢多问,只是好奇地旁观,心里揣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杨吉等人的家眷被赶了出来,众人以为是杨潇犯了事,皇上派人来抄家,一问才知竟是杨潇在赶人。 将所有人都赶出公主府,杨潇去了刘灵儿的院子,虽然是她把自己从母亲身边抢走,可这些年来她也尽心尽力地抚养了他,于他来说恩重如山,所以他十分敬重刘灵儿。 叫开院门,杨潇径直走了进去,道:“母亲在何处?” “夫人在正厅等大人。” 杨潇点点头,加快脚步来到了正厅,一眼便看到了神色憔悴的刘灵儿。走上前,他躬身行礼道:“杨潇拜见母亲。” “潇儿免礼,过来坐。” 刘灵儿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脸上带着慈爱的笑。 “谢母亲。” 杨潇坐到了刘灵儿的下首,并不是她所指的位置,中间隔了一个空位。 刘灵儿的眼睛暗淡了几分,道:“潇儿可能和母亲说说,为何会突然做了这番决定?” “这些年为了维护杨家的声誉,我忍气吞声,被他们当傻子一样压榨,自认为对得起杨家的列祖列宗。我却忘了,我还是昭和公主的血脉,我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怎能被一群渣滓骑在头上?若祖母在天有灵,定对我万分失望,我不能再令她老人家蒙羞,不能再让这些人作威作福。” 刘灵儿怔怔地看着杨潇,好半晌才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对,是母亲糊涂了,母亲不该劝你忍气吞声。” “母亲不必自责,从今日起,我们便与他们没有任何瓜葛。” 刘灵儿担忧地说道:“可他们到底是杨家人,赶出去也就罢了,若彻底断绝关系,恐会招人闲话,影响潇儿的仕途。” “我做锦衣卫指挥使五年之久,一直无法升迁,母亲可知为何?” “为何?” 杨潇平静地看着刘灵儿,“皇上说我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又怎堪重任?” 刘灵儿一怔,眼底浮现愧疚之色,道:“潇儿,对不住,是母亲耽误了你。” 刘灵儿的父亲是礼部主事,非常看中孝道,从小便教刘灵儿三从四德,以及《孝经》,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以至于刘灵儿也深受其影响,对张氏逆来顺受,还规劝杨潇多多忍受。杨潇敬重刘灵儿,不想违背她的意思,也受其影响,选择忍气吞声,直到被林西一语点破。 “母亲,过去的便让它们过去吧,以后我们引以为戒便好。” 刘灵儿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潇儿,你……可恨我?” 杨潇心里一紧,本能地移开了视线,道:“母亲辛苦把我抚养长大,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怨恨?” “潇儿,当年把你抱到身边抚养,确实是我太自私,也……存心不良。” 杨潇的心提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母亲这是何意,我有些听不懂。” “当年你父亲迎娶我不久,便纳了你母亲为妾,府中议论纷纷,都说我这个新夫人才刚进门,就被冷落,实在是可怜的很。我也是被爹娘娇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哪受过这种委屈,不禁对你母亲心生怨恨。后来,你父亲去了边关,你母亲紧随而去,而我却只能留在这空荡荡的院子里独守空房,一守就是五年,守来的却是你父亲战死的消息。” 杨潇静静地听着,突然觉得她的人生甚是凄凉。 “自我嫁入公主府,我与你父亲在一起的时间不足半月,而他只有洞房花烛夜去过我屋里,临走也没给我留下只言片语。而你母亲,从小便陪着他长大,长大后又做了他的妾,还陪着他在边关五年,为他生下独子。” 刘灵儿看向杨潇,问道:“潇儿以为我与你母亲谁更可悲?” 杨潇没有回答,他似乎能理解她的心情。 “夫君走了,我成了寡妇,没有子女傍身的寡妇,我的下半辈子只能孤独的老去,我怎能不怨恨?所以我便把你夺了过来,我是你父亲的正妻,按规矩妾室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都该有我来抚养,我这么做有错吗?” 杨潇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错了。”刘灵儿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道:“对你父亲的死,我更多的是怨恨和惶恐,我对他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可你母亲不同,她与你父亲是青梅竹马,他们感情深厚,你父亲的死给她的打击是巨大的,而我又夺走了她的孩子……她的死,我有责任,很大的责任,潇儿怨恨我也是应该的。” 没错,她说的也正是杨潇心中所想,只是杨潇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所以才会敬重她的同时,又无法与她亲近。 “母亲保重身体。” “这些年我备受煎熬,潇儿也备受煎熬,我清楚潇儿懂得感恩,所以这些年你对我敬重有加,做了一个儿子该做的。可我也清楚,你心里有怨,所以你尽了儿子的孝道,却从不肯与我亲近。” 刘灵儿说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话,顿感轻松了不少,“潇儿,以后不必委屈自己,若是不想见我,那便不必过来请安,也不用专门陪我用饭,只要潇儿过得顺心,我心里便会高兴。” 杨潇看着刘灵儿,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沉默良久才出声说道:“孩儿给母亲请安,陪母亲用饭,从不曾感到委屈,母亲不用多想。无论以前发生何事,都是母亲含辛茹苦将孩儿养大,孩儿怎能无动于衷。母亲,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吧,以后我们母子好好过日子。” 刘灵儿的眼泪再度落下,道:“好,好,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深夜,一个黑影在皇宫中穿行,几个起落间,来到了东宫的房顶,他谨慎地躲过巡逻的锦衣卫,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寝殿的房顶,熟练地揭开房顶的瓦片,朝着寝殿内看去。 殿内依旧燃着灯,林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睡着。他安静地看着,差不多一炷香后才开始行动。他蹲在房顶,扫视了一下四周,待确定无人后,纵身一跃跳下房顶,跳到了寝殿窗前的大树上,随即来到窗前推了推,窗子纹丝不动,明显在里面上了闩。他掏出一把匕首,动作娴熟地挑开窗子的插销,随后轻轻推开窗子,悄无声息地跳了进去。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照亮了焦战的脸,剑眉星目,一身英气,脚步虽轻,却行云流水,气场全开。他来到床前,看着面前沉睡的林西,冰冷的眉眼慢慢有了温度。他轻轻坐到床边,轻轻躺下了身子,注视着面前的林西。 自第一次这样做以后,他便犹如上了瘾一般,一到夜晚便忍不住过来,因为他发现,在林西身边他睡得很安稳,那折磨了他十几年的噩梦,竟不知为何消失不见。可当他身边没有林西时,那噩梦又如约而至。 “你到底是谁……”焦战用手虚虚地勾画着林西的眉眼,他已记不清在心中问过多少次这个问题,可无人给他答案。 突然,林西的眉头微微皱起,焦战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移开注视着他的目光。虽然林西睡觉很死,但焦战此时的行径,难免让他心虚,他明白自己这么做是卑劣的,是可耻的,若是被林西发现,定会彻底与他翻脸,这样的结局他无法接受。 或许是因为他移开了目光,林西微皱的眉头慢慢舒展,他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焦战不再盯着林西看,而是闭上了眼睛,听着耳边林西均匀的呼吸,感受着他身体散发出的温度,很快也沉沉睡去。而他的脑海中还在盘旋着那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两个时辰后,焦战睁开双眼,天就要亮了,他还要上朝,必须离开了。虽然只睡了两个时辰,但这两个时辰的沉睡,已经足够他恢复精力,今晚一如往常,他并没有做噩梦,睡得很沉很香。 焦战转头看向林西,忍不住在他额头上落下轻吻,惹来他眉头微皱,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焦战满意地勾起唇角,轻轻起身下床,跳出窗子,将窗子重新上了闩,原路返回了国公府。 一个时辰后,林西方才醒了过来,看着头顶的床帐,好一会儿才醒过了神。昨晚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不同的是这次的大蛇并未死盯着他,而是趴在他身边闭着眼睛沉睡。而他的身子也不似之前动弹不得,至少能伸出手去摸那条蛇的身子,奇怪的是那蛇的触感是温的。 想到这儿,林西察觉了不对,小声嘀咕道:“不对啊,蛇怎么可能是温的?呸,这跟蛇的温度没关系,关键是为什么我在梦里能感受到温度?” 第69章 第69章 用完早膳后,林西直接进了书房,继续写着昨天没写完的计划书,一直写到中午,方才放下笔。他将计划通读了一遍,仔细思考,确定没有遗漏后,这才松了口气,将计划书一页一页地整理好。 午休过后,林西抱着计划书,径直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却被告知林扈不在,去了永安宫。 “永安宫?” 林西微微皱眉,想起昨晚脚步匆匆的宫女,难道是真出了事?他思量了思量,转身离开,反正他这事不急,晚上几天也没事。 “奴才参见殿下。” 林西正想事想得出神,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看了过去,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出现在眼前,让他微微一怔,若不是这人身上的这身衣服,定没人会认为他是个男人,“平身。” 关胜看看御书房的方向,笑着说道:“殿下是有事要见皇上?” 关胜是内官监掌印,林扈身边的第号人物,林西却见得不多,所以两人并不熟悉,听他这般问,便答道:“确实有些事,不过父皇不在御书房。” 关胜四下瞧了瞧,上前了一步靠近林西,小声说道:“殿下,宁安宫出了事,皇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要有事,还是明日再来吧。” 听他这么说,林西顺势问道:“昨日本宫在御花园散布,撞见宁安宫的宫女急匆匆朝着太医院走去,可是德妃娘娘出了事?” 关胜点点头,小声答道:“德妃娘娘昨日小产了。” 林西一阵惊讶,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道:“公公可知德妃娘娘是因何小产?” 关胜抱歉地笑了笑,道:“殿下见谅,奴才不知。” 林西明白他是有内幕消息,只是不方便说而已,道:“无妨,本宫也是随口一问,公公不必在意。” 关胜脸上闪过犹豫之色,随即看了一眼林西身边的春喜。 林西会意,转头看向春喜,道:“你去前面等着。” 春喜看看关胜,领命道:“是,主子。” 春喜离开,关胜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殿下,据说宁安宫的事与信安宫有关。” “信安宫?”林西微微皱眉。 关胜点点头,道:“奴才也是听说,事实如何并不清楚。” “无妨,公公能透露,心意已到,本宫心领。” 关胜脸上的笑意更浓,道:“殿下若无事,奴才便先告退了。” “公公稍待,本宫确有一事要问问公公。” “殿下有事尽管吩咐。” “公公掌印内官监,手底下应该有不少能人巧匠吧。” 关胜一怔,随即应声道:“能人巧匠不敢当,确实有不少手艺人,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本宫最近要制作一些东西,需要一些匠人,公公手底下可有人选推荐?” “不知殿下需要哪方面的匠人?” 林西想了想,道:“陶艺方面。” “有是有,只是不知能否入得了殿下的眼。” “本宫是奉皇命办事,这人选需符合两个条件,一要嘴严,能守得住秘密。二要手艺好,能做好本宫交代的事。” 关胜沉吟了一会儿,道:“殿下可是急需?” “此事不急,明日公公再带人来东宫便可。” 关胜点点头,道:“是,明日奴才定亲自带人去东宫拜见殿下。” “有劳公公。” 关胜连忙弓下了身子,道:“殿下言重,奴才不敢当。” “既如此,那本宫便在东宫静候佳音。” 林西没再多说,抱着计划书转身离开。 春喜见状连忙跟上,回头看了看,脸上是藏不住的好奇。 林西看了看他,不禁一阵好笑,道:“你跟着庆公公学了那么久,怎么还是这么藏不住事,这以后怎么委以重任?” 春喜一愣,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道:“主子,奴才藏不住事也是在您身边,若换成其他人便不一样了。” “哦?当真?”林西挑了挑眉,明显是不信。 “千真万确!”春喜忙不迭地保证,唯恐林西不信。 林西勉为其难地说道:“行吧,我便信你一次。” “谢主子!” 林西边走边思量,宁安宫里住着是德妃孙茹,信安宫里住着淑妃吴淑珍,两人都是妃位,品阶相同,又都有皇子傍身,她们在宫中的地位不相上下。不过后宫现在是吴淑珍掌权,等同于皇后,实际的地位要高于孙茹,吴淑珍实在没必要动手害孙茹,除非是两人有解不开的私怨,又或者是孙茹栽赃陷害。若真如他猜想的这般,那皇宫怕是要热闹一阵儿了。 “主子留神脚下。” 林西想事情太入神,没看到脚下的台阶,脚下突然一空,吓了他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好在春喜及时扶住了他。 春喜也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刚刚崴了一下脚,他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钻心的疼即刻传来,疼得他‘哎呦’一声。 “主子,您的脚伤了?”春喜急忙蹲下身查看。 林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扶我去那边坐下。” 春喜连忙应声,扶着林西去了一旁的亭子里坐下。 林西将计划书放到一边,卷起裤腿看了看,发现脚踝已经肿了,而且青紫了一片,看上去有些吓人。 春喜见状顿时变了脸色,“主子,您等着,奴才这就去叫太医。” “无碍,就是扭伤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都肿成这样了,指不定是伤了筋骨,都怪奴才不好,没能保护好主子,您罚奴才吧。” 眼看着他红了眼眶,林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行了行了,我就是扭伤了脚,离心脏还远着呢,不至于掉金豆子,赶紧去请太医吧,我在这儿等着。” “主子等一等,奴才马上回来。”春喜说完擦擦眼角,飞快地跑了出去。 林西伸手摸了摸,发现一碰就钻心的疼,不禁一阵苦笑,看来十有是伤了韧带,这身子也太娇贵,磕碰一下就会淤青一片,看上去十分吓人,这次伤得这么重,那模样更是惨不忍睹,直接肿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关胜办完事,打算回内官监,远远就看到林西坐在亭子里,春喜则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他好奇地走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林西受伤的脚踝。 听到脚步声,林西转头看了过去,见是关胜,无奈地笑了笑,道:“公公这是办完事了?” “是,正打算回内官监。”关胜关切地问道:“殿下,您的脚伤了?” 林西苦笑着解释道:“刚刚想事想得太出神,没留意脚下,一脚踩空,扭伤了脚。” “方才见春喜急匆匆跑出去,可是去请太医?” 林西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殿下能否让奴才瞧瞧?” “这有何不可?” 关胜走上前,蹲下身查看林西的伤势,道:“奴才自幼习武,没少受伤,俗话说久病成医,一些简单的外伤还是能处理的。” “关公公会武功?”林西有些惊讶,顶着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蛋,以及瘦弱的身子,实在看不出他会功夫。 关胜点点头,道:“会些粗浅功夫。” “那关公公为何会进宫?” 会武功的太监还真不多见,林西忍不住好奇出声问道。 关胜的动作一顿,随即说道:“奴才老家在云南,所在部族叛乱,朝廷派大军讨伐。叛乱平定后,奴才也成了俘虏,军队的规矩,会在俘虏里挑选童男童女,送到京都,童男净身做太监,童女做宫女。” 林西听得皱紧了眉头,道:“你家中有人参与了叛乱?” 关胜摇摇头,道:“没有。” 林西奇怪地问道:“那为何会牵连到你?” “这是长久以来默认的规矩。”关胜无奈地笑了笑。 “这是陋习,不是规矩。”林西完全不能认同。 关胜抬头看向林西,眼底闪着光,道:“殿下当真这般想?” “自然。”林西点点头,道:“本宫会找时机向父皇进言。” 关胜漂亮的桃花眼漾起笑意,道:“多谢殿下。” 林西看得一愣,不得不说关胜这张脸是真的美,尤其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很容易让人陷进去,多亏是个男的,否则说不定他会心动,不禁有些感叹:“可惜了!” 这样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嘶。”一阵剧痛传来,林西忍不住痛呼出声,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脚被关胜抱进了怀里,脚上的鞋袜也已被脱了下来。 林西见状不禁自嘲地想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色误人?” 关胜小心地将林西的脚放到鞋上,解释道:“殿下,您的脚踝错位,奴才已经将其复原,不过这几日您还需卧床休息。” “卧床休息?这么严重?”一听卧床休息,林西就头大,刚来那两年的情景浮现在脑海。 “殿下伤得不轻,还是谨慎些好,若是留下病根便不好了。” “那好吧。”林西无奈苦笑。 关胜蹲下身,道:“殿下,今日风大,您又伤了脚踝,让奴才背您回宫吧。” “春喜去请太医了,若他回来见不到我,指不定急成什么样,还是等等吧。” “奴才吩咐人等着,待春喜回来告知与他便可,殿下若是再着了凉,那就不是卧床修养几日的事了。” 林西看看旁边站着的小太监,思量了思量,便答应了下来。他扶着小太监站起了身,趴在了关胜背上。关胜稳稳地起身,轻松地往前走去,完全不似背了个大活人的模样,这力气跟他那张柔美的脸、瘦弱的身形,形成强烈的反差。 一路行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关胜直接背着林西到了寝殿,安置在床上。 春财见林西被人背着回来,春喜又不见了踪影,连忙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无碍,就是扭伤了脚。”林西看向关胜,心中好感倍升,笑着说道:“今日还要多谢公公。” “殿下哪里话,这都是奴才该做的。以后殿下若有事,尽管吩咐便可,关胜绝不推辞。”关胜此时说话的语气,与之前有些不同。 林西闻言愣了愣,关胜这话满含深意,让他有些拿不准,道:“好,公公若有事,便去忙吧。” “是,殿下。”关胜躬身行礼,随后便退出了大殿。 没过多大会儿,春喜便带着太医进了寝殿,急急忙忙地来到床前,气喘吁吁地说道:“主子,您怎么回来了?” “今日风大,那亭子又在高处,不宜久待,关胜便背着我回了。” “是奴才考虑不周,改日奴才定亲自拜谢关公公。”春喜转身看向身后的太医,道:“太医,你快给殿下看看,殿下的脚伤了。” 太医见状连忙行礼道:“臣周钰参见太子殿下。” “周太医免礼。”以往给林西看诊的都是汪桥,这个周钰看着面生。 “谢殿下。不知殿下哪只脚伤了?” 林西将右脚伸了出来,周钰见状连忙蹲下身查看伤势。 林西随口问道:“今日汪院使不当值?” 周钰答道:“回殿下,汪院使被皇上叫去了宁安宫。” 林西明知故问:“去了宁安宫?可是德妃娘娘病了?” “微臣不知,还请殿下恕罪。” 周钰低着头,林西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也没指望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 “无妨。方才关胜帮本宫看过,复原了错位的脚踝,你再看看可还有不妥?” “是,殿下。”周钰仔细查看过后,道:“回殿下,确实是扭伤导致的脚踝错位,关公公复原的很及时。不过还需要做夹板固定,需卧床休息七日,走动时还需拄拐行走,至少一月不能跑动。” “这般严重?”林西惊讶地看向自己手上的右脚。 “是,若想完全恢复至少要两个月。”周钰肯定地点点头。 林西无奈地说道:“好吧,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吧。” 周钰为林西固定好夹板,又用纱布缠好,便躬身退出了大殿,全程都是面无表情,就好似面瘫一样,真是可惜了一张好看的脸。 周钰走后没多久,林扈就带着汪桥来了春和殿。 林西见状单脚起身,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林扈大步走上前,伸手扶住了他,关切地打量着,道:“西儿这是哪里伤了?” “父皇别担心,儿臣只是扭伤了脚,并无大碍。” “怎么伤成这样?”林扈扶着林西坐回床上,弯下腰查看他的脚踝,一看那凄惨的模样,心疼得不行,恼怒道:“这些奴才是干什么吃的!” 春喜等人连忙跪倒在地,道:“奴才知罪,请皇上责罚。” 林西见状连忙出声维护,“父皇,是儿臣不小心,跟他们没关系,您要是责罚,还是责罚儿臣吧。” “哼,你就护着他们吧,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 “父皇,不说这个,儿臣今日去御书房是有事找您。” 林扈知道林西在转移话题,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揪着不放,道:“西儿找朕何事?” 林西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事要与父皇商量。” 汪桥出声说道:“殿下,还是让臣给您瞧瞧吧。” 林扈应和道:“对,让汪桥给你瞧瞧,看看可有不妥。” “好。”林西明白他们是担心自己的伤,自然不会反对。 汪桥仔细查看了林西的脚踝,确定并未诊错后,这才放下心来,和春喜等人一起退出大殿。 林西将花了两天才写好的计划书递给林扈,道:“父皇,这是开办玻璃厂的计划书,您看看。” 林扈接过厚厚的计划书,仔仔细细地看着,一边看一边点头,看不懂的地方便询问林西,林西给与解释后,林扈很快领会,并指出不妥之处,然后在提出改进的方法,两父子删删减减,写写画画,一份更为详尽又合理的计划书诞生了。 两父子整整讨论了一个下午,待回过神来,已是日落黄昏。 林扈将计划书收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西儿不愧是朕选的太子,林国有你,未来可期!” 林西苦笑着说道:“父皇,您确定不是笑话儿臣?现在看来,儿臣这份计划书简直做得一塌糊涂,太过想当然,一点不切合实际,还好有父皇在,若真按计划书实行,不仅会闹笑话,还劳民伤财,不仅不会造福百姓,怕是还要招来一顿骂。” 林西的计划书是照搬了现代的管理模式,但这是在古代,太过先进的理念,根本不能适应社会,就像古时候的王莽改制,最后也只能是以失败而告终。 有了林扈的参与,留下了可实行的部分,修改和补充了其他条款,让整个计划书更贴合实际,这样运行起来才更具可行性。 林扈笑着鼓励道:“西儿的许多想法都很大胆,让朕醍醐灌顶,虽然现在实行起来有些困难,但不代表以后不行。父皇还有时间,可以帮西儿打打前站,替西儿铺铺路。” “父皇,您怎么说这种话?”林西敏锐地察觉道林扈语气里的不对。 林扈怔了怔,随即说道:“朕说错什么了?” 林西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道:“父皇,您可是有事瞒着儿臣?” 林扈无奈地笑了笑,道:“西儿又不想参政,不知道的事可多了,你说的是那一件?” 林西回想剧情,书中的林扈是在他十八岁那年病逝,可具体什么病,书中并没有说,他今年十五,也就是林扈还有年的寿命。想到这儿,林西的心脏一阵抽痛,本能地攥紧林扈的手臂,道:“父皇,您实话告诉儿臣,可是您的身体出了问题?” 林扈感受到林西的不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笑着说道:“西儿放心,朕的身子好得很,还可以为西儿挡风遮雨很多年。” 林西看不出林扈撒谎的痕迹,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道:“父皇,待儿臣的脚伤好了,便上朝参政。” 林扈怔了怔,随即说道:“西儿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儿臣要为父皇分忧,让父皇有时间好好调养身子,儿臣已经没了母后,不能再失去父皇!” 林扈抱住林西的身子,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道:“放心,父皇不会丢下西儿,父皇会一直一直护着西儿。” 林西抱紧林扈,道:“一言为定!父皇不能食言!” “君无戏言!” 得到林扈的保证,林西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松开林扈,道:“父皇,之前儿臣去御书房找您,听门口的侍卫说您去了宁安宫,后来春喜去找太医,又说汪院使也去了宁安宫,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德妃娘娘病了?” 林西过问这件事,完全是为了林扈的身体考虑,他不想林扈在操心国事的同时,还要为后宫那些腌臜事烦心。 “德妃小产了。”林扈没有隐瞒。 “德妃小产?”林西仔细观察林扈的表情,并未发现他有伤心的迹象,道:“父皇可知因何缘由?” “德妃昨晚所用的膳食里被人下了藏红花。”林扈的脸色依旧平静,没有半点愤怒或者伤心的表情。 “藏红花?”林西虽然不懂医术,但藏红花他还是听说过的,“那这般说来,德妃娘娘小产并非意外。” 林扈点点头,道:“昨日德妃发现不对,便将膳食封存,经汪桥的检查,发现了里面被放入了藏红花。” 藏红花是一种名贵中药,具有活血化瘀、通经止痛的功效,他姐姐每次来月经就痛得死去活来,就曾经喝过藏红花茶。若是孕妇服用,很容易造成流产。 林西接着问道:“那父皇可曾查到此事是谁所为?” “查问了几个奴才,宁安宫小厨房的宫女招认,是淑妃收买了她,让她在德妃的膳食里加了藏红花。” “淑妃?”林扈的话倒是证实了关胜所言不假,“淑妃为何这么做?” 林扈冷哼了一声,道:“还能为何?谋害皇嗣!” 最初时章辛并非皇后,林扈也不是太子,真正的太子是林基,他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未来储君,而且他文武双全,又温和纯良,深受先皇的宠爱。只是章家日渐势大,想方设法动摇林基的太子之位,最终太子被迫害致死,先皇也因此大病一场。 后来在章家的操纵下,林扈成了太子,而为了林扈的太子之位不被动摇,章辛用尽各种手段,谋害皇嗣,除了几个背景强大的妃子外,其他人所生的皇子皆胎死腹中,或者夭折。林扈见惯了这种事,并不会感到半点惊讶。 “父皇相信是淑妃所为?” 林扈长出一口气,道:“种种证据皆表明是她所为,朕不得不信。” “种种证据?除了那个宫女的证词,还有什么证据指向淑妃?” “还有庆安宫的柳嫔、徐嫔,怀安宫的张贵人,在淑妃掌权的年前皆经历了小产,全部在膳食中发现了藏红花。藏红花是名贵药材,只有两个嫔妃曾在御药房拿过,一个是德妃,一个是淑妃。德妃是一年前拿的药,只拿过一次,而淑妃拿药的次数正巧与宫中嫔妃小产的人数相吻合。这些证据足够定她的罪。” “父皇可曾找淑妃对质?” “朕已经问过了,只是她死不认罪,说她从未拿过藏红花这味药。” “那是否有可能是有人冒领了药材?” “这不可能,取药必须有各宫主子的牌子,且要详细记录,否则没人能从御药房取药。” “那御药房的人是否有被收买的可能?” “这么昂贵的药材想要取用,必须由御药房主事签字,取药人签字,称重人签字,除非那人能收买所有人。而且淑妃身边的侍女春雨招了,是她奉命去御药房取药,取药的次数以及重量都能对得上。” 见林西眉头紧锁,似并不认同,林扈忍不住出声说道:“西儿不认为凶手是淑妃?可是因为西儿与路儿亲近?” 林西一怔,随即说道:“父皇是担心儿臣感情用事?” “西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善良,太容易心软。” 林扈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他,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林西无奈地笑了笑,道:“父皇,儿臣与路儿亲近不假,但儿臣与淑妃并不亲近,儿臣不会带去个人情感。” “那西儿为何还未淑妃说话?” “儿臣并未为任何人说话,只是现在旁观者的角度,去询问这起案件的过程,以及推演存在的可能姓。” 林扈沉吟了一会儿,道:“那西儿了发现不妥?” 林西点点头,道:“确实有些发现,但不多。” “西儿不妨说来听听。” 林西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父皇,您可曾想过为何皇宫会出现谋害皇嗣的现象?” “自然是争夺皇位。” “确切地说是争夺太子之位。”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目前我的太子之位异常牢固,别人根本没有争夺的可能,那他们为何要谋害皇嗣?况且淑妃和德妃都有皇子傍身,就算再生一个,又能威胁到谁?若要谋害,也谋害大的吧。” 林扈闻言顿觉豁然开朗,道:“西儿说的有理。” “年间有那么多妃子小产,为何没有半点风声露出?就算淑妃只手遮天,也拥有打盹的时候吧,为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是怕淑妃对他们不利?” “那为何现在又要说出来?” “因为德妃受害,在后宫能有与淑妃抗衡的就只有她了。” “德妃今日小产,就连儿臣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她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为何这么急着跳出来?” 林扈…… 第70章 第70章 “父皇说春雨招了,拿药的日期和分量都说得一清二楚,一个人的记性该有多好,才能在时隔那么久以后,还能准确的说出那些数字。” “西儿的意思是有人收买了她们,故意陷害淑妃?” “父皇,没有证据支撑,儿臣说的这些只是猜测,或许春雨就是那么厉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或许那些妃子就刚巧得知了消息,这都存在可能性,儿臣只是提出合理的怀疑,多给父皇一个侦查的方向。” 林扈点点头,道:“西儿的意思朕明白了。” 既然不存在争夺太子的可能,那谋害皇嗣的理由就站不住脚,掌控后宫的权利又在手上,吴淑珍实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若只是孙茹被害,那就存在报私怨的可能,可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就不得不惹人怀疑,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吴淑珍,目的是掌控后宫之权。 “父皇,您的精力有限,管着前朝,再管后宫,万一累病了怎么办?后宫这些事,您就交给广信或余庆去办,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 余庆和广信对林扈绝对忠心,办事能力也没得说,交给他们林西放心,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些品阶高的妃子不买他们的账。 林扈明白林西担心他的身子,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听西儿的。” “父皇,今日儿臣受伤,多亏了关胜,是他帮儿臣复原的脚踝,还背着儿臣回了宫。” 林扈点点头,道:“这次他做的不错,该赏。” 林西趁机说道:“儿臣和他聊了聊,得知了他的身世,儿臣觉得从战败方百姓家中选取童男童女送入京都服侍,这是陋习,实在不可取。” 林扈闻言微微皱眉,道:“这么做是对他们的威慑,让他们畏惧,这样才能老老实实臣服。” 林西见状连忙解释道:“父皇,儿臣说的并不是战俘,而是战败方的平民百姓,他们并未参与其中,却无辜受到牵连,这起不了威慑的作用,只能让他们产生仇视心理。” 林扈沉默了下来,皱着眉头似在思考。 林西明白他听进了心里,再接再厉道:“父皇,我们林国国富民强,要弘扬大国国威,恩泽天下,才能让他们心悦诚服,而不是因武力镇压的表面屈服,这样只能让他们心里会留下仇恨的火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这火种不灭,早晚有一天会反噬,这才是隐患。” 林扈开口反驳道:“若要开疆拓土,怎能不使用武力?” “父皇,开疆拓土自然要用武力,可百姓无辜,他们很多人不在乎掌权人是谁,只在乎能否安稳地活下去。只要我们广施恩泽,又何惧他们不臣服?” 林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此事再议吧,时辰不早了,朕该回去了。” 林西明白要想转变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难,所以他并没有急于求成,道:“父皇,儿臣觉得玻璃厂可以交由关胜来办,他是个不错的人选。” “好,朕会考虑,西儿可还有其他事。” 林西点到为止,摇头说道:“没了,父皇早点歇息,别太累了。” “西儿也好生歇着,其他事交给那些奴才去做。” “是,父皇。” 林扈没有多留,拿着计划书离开了东宫。 杨潇骑马来到皇城一座不起眼的别院门前,大门上的黑漆有些斑驳,两只铜环油得发亮,下面的门槛还缺了一角,怎么看也不像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门前的锦衣卫见杨潇下马,连忙迎了过来,行礼道:“属下参见指挥使。” 杨潇将缰绳扔给其中一人,抬脚就走上台阶,另外一人忙打开大门,躬身站在一旁等待杨潇进入。院子里空荡荡的,不说花草,连棵树都没有,不为别的,主要是他们整日上树、趴房梁,搞情报工作,太清楚哪里可以藏人,所以院子里什么都没种,一目了然。 院中巡逻的锦衣卫见杨潇进来纷纷行礼,北镇抚司镇抚使梁桥听闻杨潇到此,连忙整冠迎了出来。 “大人,您来了。” “嗯,过来看看。” 杨潇脚步不停,穿过前院,径直来到后院,这里与前院不同,花团锦簇,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之色。在这馥郁的花香之下,却藏着淡淡的腥味,那是鲜血的味道,就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藏着令人闻风丧胆的诏狱。 杨潇径直走向正厅,来到博古架旁,转动上面的玉马,‘轰轰’的声音响起,平整的地面突然向左右两边分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大约边长50公分的方形洞口。 杨潇沿着台阶走了下去,梁桥紧随其后。 走过长长的台阶,是一条狭窄又潮湿的通道,要走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尽头,通道口守着的锦衣卫见两人进来,连忙行礼道:“属下参见指挥使,参见镇抚使。” 杨潇轻轻应了一声,走出通道,看向面前巨大的地下广场,这里大约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分成了四个片区,分别是短期片区、长期片区、必死片区、生不如死片区。 这里的监牢与别处不同,是一个又一个一米见方的铁笼子,住在里面的人站不起、躺不下,只能如畜生般蜷缩着,时间一久,身形便会发生变化,弓腰驼背都算好的,还有的变得奇形怪状,很是诡异。 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充斥整座监牢,即便此时不受刑的犯人,也在经受着精神折磨。但凡从这里出去的人,无论是短期犯,还是长期犯,都会留下心理阴影,一辈子挥之不去,区别就在于疯与没疯,这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诏狱。 杨潇径直来到短期片区,冷漠地扫过笼子里的犯人,他们眼中除了惧怕,还有愤恨,这是短期犯特有的,因为在其他三个片区,那些犯人眼中除了惧怕,就只剩下麻木。 窝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杨东,突然看到了走过来的杨潇,他激动地趴在笼子前,大声叫道:“杨潇,杨潇,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是你叔父,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放肆!”听到杨东的叫喊,一旁的锦衣卫快步走了过来,扬起手里的鞭子就抽了过去。 ‘啪’,鞭子抽在杨东手指上,留下一道红痕,他惨叫一声,骂道:“你敢打我,我可是杨潇的叔父,等我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到杨东的喊声,杨吉三兄弟也大声嚷嚷了起来。 “大哥,我们知道错了,以后都听你的,快放我们出去!” “大哥,我生病了,快死了,快放我出去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大哥,你就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饶我们一次吧!” 虽然只待了一天,也没用过刑,可看着隔壁狱友一个一个被拉出去,然后皮开肉绽的回来,这画面的冲击力太大,让他们心惊胆战。再加上耳边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以及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足以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杨潇冷漠地扫过四人的脸,最后目光落在杨吉身上,道:“把他带出来。” “是,大人。” 杨吉以为杨潇要放他走,激动地喊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没吃饭吗?开个锁都这么费劲!” 锦衣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动作利落地将门锁打开,看着他从里面爬出来。 杨吉站起身,走到杨潇身边,不等他说话,又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见到大人敢不下跪,找死!” 杨吉被摔了个狗吃屎,直接脸着地,吃了一嘴土不说,脸上还火辣辣地疼,嘴唇都肿了起来。 杨吉摸摸嘴巴,愤怒地看向身后的锦衣卫,“你他妈敢踹我!” 锦衣卫冷笑,见过蠢的,还真没见过这么蠢的,真是蠢得可笑! 杨吉见状怒火中烧,爬起来就便锦衣卫冲了过去,那架势仿佛对面站着的,是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可他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却被人一脚踹在了肚子上,再一次趴在了地上。 “老大!”杨东见状大声喊道:“杨潇,你什么意思,就这么看着你兄弟挨打?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带走。”杨潇无视杨东的叫喊,转身走了出去。 锦衣卫领命,走上前将杨吉架了起来,不顾他的挣扎拖着就走。 “你们放手,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快点放开我!”杨吉终于意识到不对,剧烈地挣扎着。 “老大!”杨东焦急地看着,只是他现在被困在笼子里,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隔壁的狱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别嚷嚷了,吵死了!” 杨东有气没地撒,迁怒道:“你他娘的谁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我?”狱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是前任刑部侍郎江淮。” “刑部侍郎?”杨东怔了怔,没想到面前这个蓬头垢面的人竟然是朝廷正三品的官。 自从自己犯蠢被关进来,江淮就好似被遗忘了一般,从最初的日日被特殊照顾,到后来的无人问津,江淮成了诏狱的老油条。 “你是杨潇的叔父?”江淮似是对杨东有几分兴趣。 “这还有假。”杨东唯恐江淮不信,道:“他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杨家的事,我略有耳闻,我很好奇,为何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能容你们这群人渣骑在脑袋上拉屎,若换成我,早收拾你们了。” 江淮看着杨东的眼神满是不屑,他虽然不算什么好人,却也知恩图报,像杨东这种吸附在别人身上,还不领情的人渣,他最是痛恨。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东的脸色顿时变了。 “什么意思?”江淮嗤笑一声,道:“倒也难怪,向你们这种人若有半点自知之明,也不至于混到被自己亲侄子送进诏狱的下场。” 杨东恼羞成怒,道:“你堂堂刑部侍郎,不也落得如今这番下场,有何颜面说我?” “你们这些蛀虫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江淮面色冷了下来,道:“我一介布衣,十八岁考中进士,三十五岁做到刑部侍郎,曾经的辉煌是我自己一拳一脚拼出来的,你们有什么?永乐侯若在天有灵,知晓他的后世子孙,竟是像你们一样的废物,定后悔生下你们。” “你!”杨东被说得脸色涨红,道:“就算你曾经再得势又如何,如今还不是阶下囚。” “我这阶下囚是皇上下旨抓的,而你这阶下囚是被自己亲侄子抓的,你们连给我提鞋都不配。”江淮满脸的不屑。 杨东被说得脸色变了又变,就好似调色盘一般,他大声吼道:“杨潇,你个不孝子孙,快点放了我!” “啊!”杨吉的惨叫声传来,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杨东听得一愣,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传来,让他心里直发寒,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杨潇是真的打算拿他们开刀。 “哈哈,这美妙的声音,还真悦耳!”江淮幸灾乐祸地看着杨东,道:“别着急,总会轮到你的,留着点气力,别待会儿叫不出来。” 杨东回了神,喊道:“杨潇,你怎么这么狠心,他可是你亲兄弟!” “你们但凡把杨潇当亲人,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现在再拿亲人的架势绑架别人,你们蠢,还当别人和你们一样蠢吗?” “你他妈闭嘴!”杨东烦躁地看着江淮,眼底慢慢浮现恐惧之色。 “怕了啊。”江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现在才知道怕?只能说你们蠢得可以。看在同为阶下囚的份上,我便跟你讲讲诏狱的那些刑具,以免你受了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江淮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杨东不想听,却又不由自主地听进心里,眼底的恐惧更甚,“闭嘴!你再说,我他妈弄死你!” “弄死我?哈哈,你来啊,我等着你。” 在诏狱里呆着,每日听到最多的是惨叫声,看到最多的是红色,闻到最多的是血腥味,若不给自己找点乐子,他早就疯了。 半个时辰后,杨吉被人拖了回来,身上只穿着中衣,白色的衣服被鲜血染红,紧紧贴在伤口上。之前还生龙活虎的人此时已是半死不活,喉咙里发出虚弱的□□声。 杨东担忧地喊道:“老大,老大,你怎么样?” 杨吉虚弱地抬起眼皮,看了看杨东,刚想说什么,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锦衣卫打开笼子,想扔垃圾一样,将杨吉扔了进去。 杨东见杨吉的脑袋耷拉了下来,顿时紧张起来,道:“老大,老大,你醒醒,醒醒!” “别叫了,他死不了。这些锦衣卫下手很有分寸,若不想让谁死,那这人就算再想死,也死不了。” 锦衣卫锁上杨吉的笼子,又走到杨祥的笼子前,掏出钥匙开锁。 杨祥被吓得脸色发白,尽可能地缩在笼子里,惊恐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 锦衣卫伸手攥住了他的脚踝,杨祥惊吓之下,使劲踹向锦衣卫的手。 锦衣卫吃痛地缩回手,脸上浮现狠意,拿起旁边拳头粗细的棍子,朝着杨祥就捅了过去,就像捣蒜一样。 “啊!”惨叫声响起,棍子捅在身上,比打在身上还要疼,“别打了,别打了,我要死了,要死了!爹,救我,救救我!” 杨东看得心疼不已,大叫道:“老二!住手,你们住手!” 锦衣卫见差不多了,将棍子立在一边,伸手去抓杨祥的脚踝,一用力便将他拖了出来,架起来就走。 “爹,救我,救救我!”杨祥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老二,老二!”杨东无力地看着杨祥消失在视线中,大骂道:“杨潇,你个杀千刀的,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你怎么对得起杨家的列祖列宗,你个不肖子孙,你不得好死!” 江淮幸灾乐祸笑着,道:“骂吧,骂吧,待会儿想骂也没了气力。” “江淮,你个狗娘养的王八蛋,你个婊子生的贱种,你……” 杨东转换目标,对准江淮开火,发泄着心里的愤怒和恐惧。 江淮顿时变了脸色,坐直身子,撸起袖子,和杨东对骂了起来。 杨东是个老流氓,虽然骂人的话张嘴就来,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而江淮不同,他是读书人,骂起人来引经据典,长篇大论,直接骂出了花来,重复一句算他输。 杨东被骂的脸色铁青,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被气昏了过去,临昏倒前他懊悔万分,直后悔自己没有好好读书,连骂人都骂不过。 江淮看着昏过去的杨东,意犹未尽地砸吧了砸吧嘴,道:“真是没用,这才多大会儿,就昏过去了。” 和诏狱同样热闹的,还有后宫。 宁安宫内,孙茹半靠在床上,头上裹着头巾,脸色煞白,虚弱地看着面前的林耀,道:“皇儿,你父皇那边怎么说?” 林耀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道:“母妃,您这又是何必呢。” “你这话是何意?”孙茹的脸色沉了下来,道:“你亲生弟弟被人谋害,你母妃现在卧床不起,你竟这般冷漠?” 殿内只有他们母子,林耀也不打算装傻充愣,直截了当地说道:“母妃,你当真觉得父皇那么好欺瞒?” “林耀!”孙茹气恼地看着他,道:“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帮我也就罢了,竟敢质疑我?” “母妃,这里只有我们母子,你不必再演下去。” 孙茹和林耀对视,眼神闪烁不定,沉默良久后,终是叹了口气,道:“耀儿,母妃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琳儿,你不能质疑母妃的良苦用心。” “母妃,儿臣和琳儿现在很好,不需要您再谋划什么。” 孙茹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道:“很好?哪里好?你马上就要行冠礼,很快就要搬出皇宫,难道你想像林肆那样,被封到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壤?还有琳儿,你的亲妹妹很有可能会被指婚到云南,云南啊,一旦她走了,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你忍心?” 林耀眉头微皱,劝道:“母妃,那个位子不是我们能肖想的,老五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么多年您怎么还不明白?” “耀儿,你才华横溢,性情仁善,哪里比不上他,凭什么他能做,你却不能?” “母妃,您进宫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形势?在父皇心里,根本没有我们的位置,不管我们如何努力,都取代不了他们的位置。” “凭什么没有?她乔兰心到底好在哪里,明明死了那么多年,却依旧横亘在我们中间,生生让我们成了透明人,我不甘心!”孙茹不自觉地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母妃,你斗得过任何人,但你斗不过死人。在父皇心里,只有乔皇后的好,她就是父皇心里的白月光,纯洁无瑕,无人可以比拟。” 孙茹清楚林耀说得没错,可心高气傲的她就是不甘心。 “母妃,您想想老五,想想刘家,难道您想步他们的后尘?” “他们失败,那是因为他们蠢,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母妃,您当真以为自己的手段能瞒得过父皇?” “就今日皇上对淑妃的态度看,我已经成功了一半。” “可一日已经过去,父皇依旧没有发落淑妃,也并未收回她的权利,您就不觉得不妥吗?” 孙茹一怔,随即说道:“皇上没有发落淑妃?” 林耀摇摇头,道:“没有,信安宫一切正常。” “怎么可能?我的计划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会失败?肯定是皇上太忙了,才耽搁了。不行,耀儿,你去请皇上,就说我身体不好了。” 林耀耐着性子劝道:“母妃,收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林耀,别人可以质疑我,但你不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母妃,若你再继续下去,我们将成为下一个老五和刘家。” “我说了,我的计划天衣无缝……” 林耀打断孙茹的话,道:“母妃,想想当初的狼妖案,刑部查了月余都没查到线索,太子却仅用了一天便抓到了凶手,您以为连我都能看透的手段,他能看不出来吗?” 孙茹愣了愣,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何意?” “母妃可知为何父皇从宁安宫急匆匆地离开?” “为何?” “因为太子受了伤,父皇一听说,便带着汪桥去了东宫。” “太子受伤?”孙茹的眼睛亮了亮,道:“因何受伤,伤到何处?” “只是扭伤了脚。”林耀眼底闪过无奈,道:“父皇在东宫呆了整整一下午,母妃以为他们都聊了什么,为何原本盛怒的父皇却并未发落淑妃?” 孙茹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太子从中作梗?” 林耀耐着性子说道:“母妃,是太子看穿了您的计划,父皇现在没动手,是在调查。一旦查实,我们母子会是什么下场,您心里清楚吗?” “太子!”孙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道:“他与林路那个小崽子亲近,上次林清指婚云南王世子一事,便是他为林清求情,才免于云南一行。这次我要对付淑妃,他又从中作梗,简直可恶至极!” “母妃,您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一旦等父皇查实,一切就晚了!” 孙茹沉吟了一会儿,道:“上次狼妖案是他运气好,这次我布置的如此周密,连皇上都没发现破绽,我不信他能看破。” “母妃,您怎么这么固执?非要等一切无可挽回,才很罢手吗?” “林耀,你敢如此与我说话?” “母妃,我这是为您好,也是为琳儿好……” “够了,你出去!”孙茹已经被嫉妒冲昏头脑。 “母妃……” 林耀想要再劝,可孙茹已经听不下去。 “出去!” 林耀看着固执的孙茹,脸色变得难看,突然觉得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宁安宫。 信安宫内,吴淑珍疲惫地靠在软塌上,殿外传来脚步声,林清扯着林路走了进来。 “你走快点!”林清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吴淑珍抬头看向门口,林路的模样有些狼狈,小脸红扑扑的,还有些气喘。 “母妃,我把路儿带来了。”林清推搡着林路来到吴淑珍近前。 吴淑珍皱眉看着,道:“清儿,你怎能如此对待路儿?” “母妃,我怎么了?他走得太慢,我帮他有何不妥?” 林路整理了一下衣衫,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路儿参见母妃。” “路儿免礼,到母妃这里来。”吴淑珍朝着林路招招手。 林路乖巧地走到吴淑珍跟前,小声问道:“母妃,听皇姐说,您被人陷害,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儿不必担忧,母妃没事。”吴淑珍温柔地抚平林路的衣衫。 “怎会没事?林琳说母妃就要被夺权了,这还了得!” 下午时分,林清在御花园里赏花,被林琳堵了个正着,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愤恨地说吴淑珍害死了她皇弟,她要为孙茹报仇。 林清无端端被打了一巴掌,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冲上去就和林琳撕打了起来。只是她手上有伤,林琳又有林怡帮忙,她非但没打过,还被狠狠打了一顿。 林清心高气傲,被无端打了一顿,气得咬牙切齿,想要找吴淑珍告状,可到了信安宫没找到人,被告知吴淑珍去了宁安宫,她这才想起林琳之前说的话,心中不免有些惶恐。 她坐立不安地在信安宫等着,等了许久才等来吴淑珍,吴淑珍模样狼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很明显是长时间跪拜所致,让她顿时信了林琳的话。 林清询问吴淑珍到底怎么回事,吴淑珍见瞒不过,便将发生的事与她说了。等吴淑珍说完,林清意识到大事不妙,便跑到昭和宫,拉扯着林路来了信安宫。 “夺权?”林路闻言小眉头皱了起来,道:“母妃,到底怎么回事?” 林清插话道:“还能怎么回事,是德妃诬陷母妃,她自己不小心小产,非说是母妃害得她。” “德妃为何要陷害母妃?”林路眨了眨眼睛,眼底满是不解。 “自然是想夺权,这宫中除了母妃,就只有德妃的地位高,若母妃出了事,那德妃十有会上位。” 不得不说林清虽然有时候会犯蠢,但看问题还是很透彻的。 林路天真地眨了眨眼,道:“那母妃可曾与父皇说明?” 林清看向林路的眼神,满是不耐烦,就好似在看傻子一样,道:“你是不是傻?若此事能说得清楚,德妃又何必费尽心机冤枉母妃?” 吴淑珍见状皱紧眉头,道:“清儿,注意你的言辞,你是林国公主,不是市井妇人!况且路儿是你亲弟弟,你怎能如此说他?” 林清神色一滞,讪讪地说道:“母妃息怒,清儿也是一时心急,这才没了分寸。” 吴淑珍的脸色依旧不好看,道:“你这般毛躁,除了让别人笑话,起不到任何作用,以后若再如此,定打不饶!” “是,清儿知错。”林清利落地认错,转移话题道:“母妃,现在不是教训清儿的时候,还是想想该如何应对德妃的陷害,咱们可不能让她们得逞。” 吴淑珍听她这般说,脸色缓和了些许,道:“此事我来处理,你们不必惊慌,时辰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 林清闻言皱紧了眉,不赞同道:“母妃,若父皇信您,又何必责罚与您,还是让路儿去求太子,让太子到父皇面前为您说说话,父皇定会重新调查,您也不用担惊受怕。” “此事事关皇嗣,太子不好出面,就算路儿去求太子,也定然不会答应,又何必浪费路儿与太子的情谊。”吴淑珍果断否定林清的提议。 “太子与路儿向来亲近,路儿又为太子做了那么多事,只要路儿肯开口,太子定会答应。”在林清看来林西就是他们的工具,而林路就是使用这个工具的人,说用就用。 林路一怔,随即看向林清,道:“皇姐这话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让你去求太子,让他出面保下母妃,难道你不愿意?”林清看向林路的眼神带着不悦。 “皇姐说我为皇兄做了很多事,这话是什么意思?”林路的小脸看上去十分严肃,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林清。 “前段时间,你一散学,就躲进昭和宫,制什么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太子让你做的,定不是简单的东西,既然你帮了他,他自然也要帮你。”林清说得理所当然。 林路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清,道:“皇姐,你派人监视我?” 林西叮嘱过林路,做实验时定要避着人,他铭记在心,每次做实验时,都会将所有人支开,林清知道这事,定不是偶然。 林清的眉头越皱越紧,道:“什么叫监视?我这是怕你不学无术,荒废学业,才找人看着你。” 林路寒了小脸,郑重其事地说道:“皇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清楚,不劳皇姐费心,还请皇姐以后不要再监视我。” 林清心中更加不悦,道:“林路,你这是在教训我?你可知长姐如母,老师如何教的,你都忘了?” “清儿!”吴淑珍皱着眉头看她,道:“路儿说的没错,以后昭和宫的事,你不要再插手。” 林清满心委屈,道:“母妃,我是为他好,你怎么也来责怪我?” 吴淑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并未责怪你,只是提醒你,路儿已经明事理,他的事自然要他做主,我们都无需再插手。” “好,他的事我可以不管,但今日的事他不能不管!” 林清心里既委屈又愤怒,但她明白此时什么最为重要,那就是吴淑珍掌控后宫的权利。自吴淑珍得到了这项权利,原本是小透明的林清,受到了关注,有不少太监宫女,甚至是妃子,巴结讨好她,让她尝到了被人捧着的感觉。可一旦吴淑珍被夺了权,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定会远离他们,甚至落井下石,她不想再过以前那种透明人的生活。 “我说了,这件事由我来处理,你们无需担忧。” “母妃,德妃敢在此时发难,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您已经落了下乘,又怎么应对?我们是一家人,一荣皆荣,一损皆损,若母妃出了事,我和路儿又还怎么办?” “你和路儿是公主和皇子,就算我出了事,皇上也会看在亲亲之情的份上,对你们网开一面,你们不必担忧。” “母妃,明明可以轻易解决的事,为何您如此固执?” 见吴淑珍脸上出现犹疑之色,林清再接再厉道:“母妃,若您当真做了这些事,咱们也就认了,可您是被冤枉的,您这般逞强,是想看着他们阴谋得逞不成?” 林清转头看向林路,道:“现下母妃有难,你是帮,还是不帮?” 林路抬头看向吴淑珍,道:“若母妃当真没了办法,那儿臣便去求皇兄,路儿不会眼看着母妃被人冤枉。” 吴淑珍伸手摸了摸林路的发顶,欣慰道:“难为路儿了。” “母妃护着路儿,路儿也要护着母妃。” 吴淑珍欣慰地笑着,道:“好孩子。” 林清见状满意地笑了,催促道:“趁现在还早,你赶紧去东宫。” 林路看向吴淑珍,询问她现在去是否合适。 吴淑珍犹豫了一瞬,叹了口气道:“既然已经决定,那便尽快去吧。” 林清拉着林路就往外走,道:“母妃放心,我陪路儿一起去。” 春和殿内,林西正躺在床上看书,殿外突然传来通报声,“主子,七殿下求见。” 林西微微一怔,自然明白林路此来所为何事,只是此时他若见了林路,定会落下话柄,被人质疑公正性,那他便不好再插手此事。 “今日晚了,就说我已经歇下,不便见客。” “是,主子。” 春喜把话传给春寿,春寿点点头,提着灯笼去传话。 “七殿下,三公主,主子今日受了伤,早早便歇了,两位请回吧。” “太子不见我们?” “皇兄受了伤?” 林路和林清异口同声,说出的话却完全不同。 “你可说了是七殿下求见太子?”林清的眉头皱了起来。 “三公主,奴才已经说明,殿下已经歇息了,不便见客,请回吧。” “所以你并未回报太子。”林清恼怒地看着春寿,道:“你个狗奴才,并未回报太子,便说太子不见我们,实在可恶!” “三公主,这里是东宫,不是信安宫,不是您想进便能进的。” “狗奴才,敢如此与本公主说话,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见林清想要动手,林路连忙拉住她,道:“皇姐,皇兄已然歇下,我们不便打扰,还是回去吧。” 林清一听,顿时恼怒地看向他,道:“林路,若是你不想来,为何当着母妃的面不说?” “皇姐误会了,路儿不是那个意思,是皇兄受了伤,已然歇下,我们不便去打扰。” “刚刚你没听到吗?是他们根本没通报太子,敷衍我们了事。” 见林清不依不饶,春寿心中顿生不满,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快速关上宫门,根本不给林清再撒泼的机会。 林清一怔,随即上前拍门,大声喊道:“你们这些狗奴才……” 林路再次上前拉住林清,道:“皇姐,我们是来求皇兄的,你这般做只能适得其反。” 林清甩来林路的拉扯,心知是自己犯了蠢,却不肯承认,道:“我们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又怎能求他帮忙?这些狗奴才定是被德妃收买,连太子都被蒙在鼓里。” “皇姐,皇兄身子向来不好,现今又受了伤,定是十分虚弱,我们这么晚过来,皇兄歇下也属正常……” “皇兄,皇兄,一口一个皇兄,你的心里只有太子,哪有我和母妃。林路,你表面乖巧懂事,其实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林清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顾林路的感受。 林路看着她的背影,大眼睛续满泪水,心中委屈万分。 吉祥见状连忙上前劝慰道:“主子别难过,三公主只是太过担忧娘娘,才会口不择言,其实公主心里并非这般想。” 林路擦了擦眼角,抬头看向吉祥,道:“皇姐派人监视我,那个人可是你?” 吉祥被问得一怔,连忙说道:“主子明鉴,奴才对您忠心耿耿,从未做过这种背主的事。” “那依你之见,会是谁在监视我?”林路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吉祥。 吉祥认真地想了想,道:“奴才以为如意的可能大些,那些日子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问奴才,主子在做什么。” “如意……”林路移开了目光,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 “主子,这只是奴才的猜测,您可别当真。” 林路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可知皇兄伤在何处,怎么受的伤?” “主子恕罪,奴才不知。” 林路看向东宫大门,沉默良久方才转身离开。 寝殿内,春喜走了进来,林西看了过去,道:“路儿可是走了?” “回主子,来的并非只有七殿下,还有三公主,春寿去回话,被三公主好生一顿骂,不止如此,她还对七殿下疾言厉色,就如……” 说到这儿,春喜适时地住了口,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林西听得眉头直皱,道:“这个三皇妹还真是不招人待见,也不知路儿是否误会与我。” 第71章 第71章 林路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却偏偏生长在皇室,这个权利旋涡的中心。林西原本想守护他,希望他能永远天真地活下去,只可惜他身边的人明显不这么想,非要拉他进这泥潭之中,染上权欲的污垢。 “唉!”林西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但愿路儿没有误会。” 春喜连忙劝慰道:“主子放心,七殿下对您一如既往,方才春寿说您受了伤,故而早早歇下,七殿下即刻便问起您的伤势,足见您在七殿下心中的分量。” 林西欣慰地笑了笑,道:“路儿果真没让我失望。” “主子慧眼独具,您看重的人自然错不了。”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我发现最近你其他没什么长进,拍马匹的功夫可见涨。” 春喜一本正经地说道:“主子,奴才这可是实话实说,没有半点奉承的意思,您可不能冤枉奴才。” 这彩虹屁拍的林西甚是舒坦,将手里的书递给他,道:“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睡了,退下吧。” “是,主子。” 春喜小心地侍候林西躺下,这才转身退出了寝殿。 林西闭着眼睛想心事,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夜半三更,窗口处映出一个黑影,随即传来轻微的声音,紧接着窗子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跳了进来,紧接着悄无声息地来到床前。焦战看着林西绑着夹板的脚,眉头皱了起来,他轻轻坐到床尾,想要查看林西的伤势。 林西无意识地翻身,抬起了那只受伤的脚,一阵剧痛传来,不禁发出一声痛呼,紧接着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只是他面朝里,给了焦战躲起来的机会。 “还真疼!”林西抬起脚,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声嘟囔道:“这可怎么睡……” 虽然他睡觉不会有太大动作,但翻个身啥的总会有,这要一翻身就疼醒,那还怎么睡。 听到床上没了动静,屏风后面的焦战悄悄探出了头,只见林西转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他无奈地笑了笑,方才还说怎么睡,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焦战来到床前,看着他受伤的脚,眼底满是心疼,他悄悄躺上床,试探地将他搂进怀里,这样他一动,自己就会醒,可以阻止他翻身伤到自己。 临近天亮时,焦战醒了过来,在林西的额头上留下一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春和殿。 焦战并未像往常一样,即刻赶回国公府,而是在一处宫殿前顿住了脚步。他来到一间卧房前,在窗上敲了三下,随后离开宫殿,来到了距离宫殿不远的冷宫中。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道人影从墙外翻了进来。他来到焦战身前,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主子。” “今日太子是如何受的伤?” “回主子,太子殿下下台阶时不慎扭伤了脚。” “是他自己不小心,不是旁人所为?” “是意外,不是蓄意伤害。” “近几日,宫中可有发生何事?” “德妃小产,说是淑妃指使,原本皇上要发落淑妃,可得知太子受伤后,便急匆匆去了东宫,之后便没了下文,奴才觉得应是太子与皇上说了什么,才让皇上改了主意。” “依你看,德妃小产一事,是何人所为?” “奴才以为此事与淑妃无关。” “哦,说来听听。” 人影靠近焦战,低声在他耳边说着,随后便又恭敬地退到一边。 “原来如此。看来太子已看透此间事,所以皇上才没了下文。” “太子聪慧,旁人不能及。” 焦战点点头,眼底浮现温柔的笑意,道:“你回吧,若太子有事,及时禀告。” “是,主子。”那人没有逗留,转身离开。 焦战走进冷宫的一处偏殿中,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左右看了看,来到桌前,按动按钮,随即机关开启,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眼前。他从怀中拿出火折子,抬脚走了下去。 清早,林西从睡梦中醒来,回想刚刚做的梦,那条大蛇再次入梦,和往常一样紧紧缠着他,不过这次它只是缠住了他的腰,并没有缠住他的腿,就好似知道他的腿伤了一般。 他再次摸了大蛇的皮肤,确实是温的,而且还是干爽的,手感很不错,完全没有蛇该有的那种滑腻腻的感觉。 “温的,干燥的,这还是蛇吗?”林西坐起身,自嘲地笑着。 “主子可醒了?”殿外传来春喜的声音。 “何事?” 春喜闻声走了进来,道:“主子,七殿下求见。” “这么早?”林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他自己来的?” 春喜点点头,道:“七殿下自己来的,连个侍从都没带。” 林西想了想,道:“你去告诉他,父皇英明,定会查明真相,让他不要担心。” 春喜不解地问道:“主子为何不见七殿下?” 林西解释道:“一边是德妃,一边是淑妃,一边是二皇兄,一边是路儿,我若插手,又该如何自处?索性该做的,我都做了,父皇自有明断。” “是,奴才明白了。” 春喜转身离开了前殿,叮嘱殿外的春财和春禄侍候林西洗漱,自己则脚步匆匆地来到宫门口。 林路等在门外,怀里抱着小狸,见宫门打开,春喜走了出来,连忙上前,道:“春喜公公,皇兄可起了?” “主子让我给七殿下带句话。”春喜顿了顿,接着说道:“皇上英明,定会查明真相,七殿下无需担心。” 林路怔了怔,随即问道:“皇兄不想见路儿?” “七殿下不要多心,主子昨日受了伤,需卧床静养,实在不便见客。” 林路急忙问道:“皇兄伤到哪儿了?” “主子伤到了脚,太医叮嘱要卧床休息。” “这般严重?”林路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道:“那路儿便不打扰皇兄了,春喜公公能否把小狸抱给皇兄,这几日路儿没时间照看,劳烦皇兄帮路儿照看几日。” 春喜看看林路怀里的小狸,伸手接了过来,道:“也好,最近主子不能下床,有小狸在,也能打发打发时间,多谢七殿下。” 林路见状笑弯了眉眼,道:“待过几日路儿再来看皇兄。” “七殿下慢走。” 目送林路离开,春喜这才抱着小狸回了春和殿。 看着春喜怀里的小狸,林西奇怪地问道:“小狸怎么在你这儿?” “七殿下说这几日不能照看小狸,想劳烦主子照看几日,奴才心想主子最近也不能下床,便代主子应了下来,若是无聊时,主子也能逗逗它。” 听春喜说完,林西会心地笑了笑,道:“他是得知我要卧床养病,怕我无聊,才将小狸送来,还是路儿贴心啊。” “原来如此。”春喜恍然大悟,道:“奴才还嘀咕来着,就算七殿下没时间照看,但昭和宫不是还有那么多奴才嘛,还能照看不了一只猫儿,原来七殿下是专门来送小狸的,七殿下真是有心了。” 林西伸手将小狸抱了过来,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 小狸似是还记得他,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 林西突然发现小狸戴着的项圈上,绑着个什么东西,便伸手摸了摸,是一张纸条。他微微一怔,将纸条解了下来,打开一看,是林路的笔迹。 “皇兄,路儿没用,没能保住我们的秘密,希望还能补救。” 林西看完将纸条递给春喜,道:“处理掉。” 春喜点点头,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纸条,纸条很快化为灰烬。 “今日杨指挥使可来了?” 春喜答道:“回主子,杨指挥使已有两日未进宫。” 林西想了想,吩咐道:“你去找一下庆公公,就说我有事找他。” “是,殿下。” 看着春喜离开前殿,林西皱紧眉头,他和林路之间的秘密,就是玻璃的制作方法,林路说得不清不楚,他也不清楚到底泄露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并非林路主动外泄,应该是他试做时被人看了去。 而林路用这种方式将消息告诉他,肯定是林路身边有旁人的眼线,而这个眼线他并不能确定,或者说并不能驱逐。若不能确定还好说,直接找出来便可。若不能驱逐,那就说明这个眼线要么是吴淑珍的人,要么是林清的人。 玻璃的事非同小可,若是外泄,那他的计划便会被打乱,损失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还是谨慎些为好。 一炷香后,春喜和余庆一起进了寝殿,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庆公公免礼。” “谢殿下。”余庆直起身子,道:“殿下,您找奴才来所为何事?”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将开办玻璃厂的事和余庆简略地说了一遍,道:“此事乃机密,我叮嘱过七皇弟不可外传,可七皇弟今日传信说,消息已然泄露,我猜测定然是七皇弟身边有旁人的眼线,便想让庆公公派人查一查,我要知道这人知道多少,其背后的主子又是谁。” 余庆听后,保证道:“殿下放心,奴才定把事办好。” 林西点点头,道:“对了,德妃的事,父皇如何打算?” 余庆如实答道:“皇上将此事交给了广信,目前正在调查当中。” “嗯,此事便交给庆公公了。” “殿下尽管放心,奴才不日便给殿下一个交代,奴才告退。” “春喜,代我送送庆公公。” “是,主子。” 余庆刚走,关胜就带着人来了。 林西打量着殿内的两人,看打扮都是宫里的内侍,一个三十岁左右,一个二十岁左右,都长得白白净净,若是放在现代,这模样绝对称得上帅哥,只可惜他们已经没了做男人根本。 “关公公,他们的手艺如何?” 关胜答道:“他们的手艺都是顶好的,殿下放心便可。” “那他们的嘴巴可严实?” 关胜再次答道:“奴才敢拿性命担保,他们绝对不会对外泄露半个字。” “看来关公公十分信任他们。”林西又仔细地打量了打量,道:“你们叫什么,家是哪儿的,家中还有何人?” “回殿下,奴才长青,家在云南,家中已无亲人。” “回殿下,奴才长春,家在漠北,家中已无亲人。” “一个云南,一个漠北,还真是天南海北。”林西转头看向关胜,道:“若本宫没记错,关公公老家也在云南。” “殿下没记错,长青与奴才是同乡,一同被送进宫。” “原来如此。”林西边说边在脑海中搜索剧情,却没找到两人的名字,看来他们是原剧外的人物。 “这样吧,本宫给你们三日,你们照我画的花样,一人做一件瓷器给我。” “是,殿下。” “春喜,把桌上的炭笔给本宫,再拿张纸。” “是,主子。” 春喜将炭笔和纸递给林西,又拿了本厚实的纸板垫上。 林西想了想,在纸上专心的画着,很快草稿已经打好,他又开始慢慢细化,许久之后,他将画好的图递给春喜,春喜随即将图稿递给关胜。 关胜详细无比的图纸,不禁有些惊讶,道:“都说殿下在书画方面的技艺已经登峰造极,奴才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林西被他夸得脸上一热,这奉承得痕迹太明显,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关公公这话过了,不过是张图稿而已。” “过了吗?” 关胜见林西竟有几分脸红,不禁微微怔了怔,随即垂下眸子,遮掩眼底的笑意。 “过了。” “可这是奴才的肺腑之言。” 这马屁拍的,林西有些招架不住,干咳了一声,道:“本宫知公公忠心,但谦虚使人进步,以后还是要谦虚些。” “是,殿下,奴才受教。” “三日之期,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回去吧。” “是,殿下,奴才告退。” 关胜悄悄抬眼瞧了瞧林西,白皙的耳朵红彤彤的,甚是可爱。 见关胜离开,林西不由松了口气。 春喜见状笑着说道:“主子,您怎么还脸红了?” “脸红了吗?”林西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春喜肯定地点点头,“红了!” 林西随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昨日学的诗可会背了?” 春喜一怔,连忙说道:“主子,奴才方才想起还有事未办,奴才告退。” “现在想到跑了?晚了!”林西凉凉地看着他,道:“胆敢对本宫不敬,本宫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日天黑之前,抄写《长歌行》一百遍,少一遍,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一百遍?”春喜闻言顿时垮下了脸,道:“主子,那首诗那么长,一百遍是否多了点?” 林西好笑地看着他,道:“敢和本宫讨价还价,那就两百遍。” “不敢,不敢,一百遍就一百遍,奴才这就去抄。” 春喜脚底抹油,脚步飞快地离开寝殿。 下午,林西正准备午睡,春寿进殿通禀,“殿下,二皇子求见。” 林西闻言顿觉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和我有何关系,还都奔着我来了。” “那主子要见吗?” “不见,就说我卧病在床,不宜见客。” “是,主子。” 见春寿转身,林西出声叫住他,道:“你附耳过来。” “是,主子。” 春寿上前两步来到床前,弯下腰靠近林西,林西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春寿连连点头,随后转身离开寝殿。 林耀在宫门外来回踱步,虽然面上不显,可看得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吱呀’,宫门打开,春寿从里面走了出来,行礼道:“奴才见过二殿下。” 林耀连忙挥挥手,“免礼。” “谢殿下。” “太子怎么说,可要见我?” “回殿下,主子卧病在床,不宜见客。” “太子病了?”林耀微微皱眉,道:“太子的病情如何,可曾叫了太医?” 听林耀这么问,春寿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多谢殿下关心,已经请了太医,汪院使特意叮嘱奴才,主子需要静养,不宜劳神。”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劳烦公公代我问候太子,过几日我再来探望。”林西的身子向来弱,这个林耀清楚,林路和林清来见他被拒之门外的事,他也听说了,不论林西是真病,还是假病,他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就是两不相帮,林耀也就没有再纠缠地打算。 “二殿下。”春寿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主子有几句话,让奴才传达。” 林耀怔了怔,随即说道:“洗耳恭听。” 春寿上前,小声说道:“主子说皇上英明,魑魅魍魉皆逃不过他的法眼,二殿下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林耀闻言心里一紧,急忙问道:“太子可还有话?” 春寿摇摇头,道:“主子只说了这些,奴才已如实转告。” 林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道:“劳公公代我谢过太子。” 春寿微微躬身,道:“殿下的话,奴才一定带到。” 林耀没有多说,转身离开了东宫。 春寿见他走远,退回宫门内,招呼门口的内侍关上了宫门。 内侍讨好地走上前,问道:“春寿公公,今日咱们东宫可真热闹,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这些主子们挨个上门求见?” 春寿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道:“你们记住了,在宫里当差,少看少听多做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内侍心里一紧,连忙告罪道:“是,公公教诲的是,奴才知罪,以后再也不敢了。” 春寿闻言语气缓和了下来,道:“好好当你们的差,能跟着主子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公公,奴才们定好好当差,效忠太子殿下。” 春寿没再多说,转身回去复命。 转眼三天过去,林西接连几天都梦到了那条大蛇,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总觉着抱着它睡觉很舒服,尤其是它身上刚刚好的温度,以及摸上去很不错的手感。 林西坐起身,像猫儿一样,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没有因为翻身碰到脚而痛醒。他试探地活动了活动,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难道我睡觉变老实了?” “主子,您醒了吗?”殿外的春喜听到动静,连忙问道。 “进来吧。” 春喜从殿外走了进来,道:“主子,关公公带人过来了。” “这么早?” “不早了,现在都辰时中了。” “辰时中了?”林西微微有些惊讶,自从他解毒以后,为了能尽快恢复健康,他每天都坚持早睡早起,就为了晨起打拳,已经形成了生物钟,没想到今天竟然睡过了。 “奴才看主子睡得沉,便没打扰主子。” “让人打水吧,我要洗漱。” “是,主子。” 林西洗漱完,又在春喜的侍候下换了衣服,这才让关胜三人进了寝殿。 三人来到近前,齐齐行礼道:“奴才等参见殿下。” “免礼。”林西看向他们手中捧着的托盘,道:“看来是已经做好了,都拿出来看看吧,” “是,殿下。” 长青和长春对视一眼,率先掀开了绒布,露出了托盘上的东西,这是一个莲花形状的盘子,白色打底,透着淡淡的粉,颜色的层次过度的十分好,加上中间勾画的淡黄色的花蕊,看起来惟妙惟肖。 “不错!无论是形体,还是勾画,都能看出你制陶的技艺精湛。” 林西没想到这宫里的太监,竟有这样的技艺,真是大开眼界。 “多谢殿下。” 长春见林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忙将托盘上的绒布掀开,露出里面的莲花盘。 与长青的莲花盘相比,长春的是艳粉色打底,渐变的红色,十分夺目。 若长青的莲花盘是圣洁的少女,那长春的莲花盘也是妖娆的少妇,各有各的风韵。 林西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你们俩的技艺不相上下,都是可用的人才!” 长青和长春齐齐行礼道:“多谢殿下夸赞,奴才不敢当。” 林西看向关胜,笑着说道:“关公公送来的人,本宫很满意,从今日起,他们便留在东宫,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与东宫外的任何人接触。” 关胜虽然好奇林西要做什么,却也知道作为奴才的禁忌,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但凭殿下做主。” “关公公回去吧,以后若有事,本宫会派人知会你。” “是,殿下,奴才告退。” 待关胜离开,林西看向春喜,道:“你带他们找个房间住下,有事待午后再说。” “是。殿下。” 春喜刚离开,殿外便想起通禀声,“主子,杨指挥使回来了,现正在殿外侯着。” 林西一怔,连忙说道:“让他进来。”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殿门便被打开,杨潇从殿外走了进来,快步来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免礼。” “谢殿下。” 林西上下打量着他,见他精神不错,笑着说道:“杨指挥使似乎心情不错。” 杨潇深吸一口气,道:“这还多亏了殿下,若不是您提点属下,属下也不会那般轻易便下定决心。” “看来是已尘埃落定。”林西感兴趣地问道:“表哥与我说说,你怎么处置的那些人?” 杨潇没有隐瞒,将这些天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这般说来那些……蛀虫,被表哥弄进诏狱,好好修理了一顿。” 林西本来想说‘人渣’来着,一想那些人好歹是杨潇的亲戚,有点不太好,于是就改成了‘蛀虫’。 “说来惭愧,属下知道他们打着属下的名义干了不少坏事,但属下没想到他们竟这么丧尽天良,属下这次打算如实上报,该如何发落,就由皇上做主。”杨潇脸上满是愧悔之色。 林西点点头,道:“表哥就不怕受牵连?” “不,不是牵连,是罪有应得,若不是属下纵容,他们也不会这般无法无天,属下受罚也是应该的。”杨潇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林西欣慰地笑了笑,道:“表哥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殿下说的没错,他们就像长在身上的恶疮,用药压制是没用的,只能拿刀剜掉腐肉,才能彻底根除。” “表哥能及时醒悟,也不枉父皇对表哥的看重。” 杨潇看向林西的脚,关切地问道:“殿下,您的脚是怎么回事,为何伤得这般严重?” “无碍,就是扭伤而已,是我想事太出神,没留意脚下的台阶。” 杨潇自责道:“怪属下,若早点醒悟,殿下或许就不会受伤了。” “这跟你有何关系?”林西听得哭笑不得,转移话题道:“表哥将那几房的女眷赶出府,她们就没闹腾吗?” “她们流落街头,无处可去,怎会不闹,只是被收拾了几回便怕了。”杨潇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道:“不过张氏去了刑部,要告我忤逆不孝,刑部的官员并未受理。” “告你忤逆不孝?”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她那张老脸还真是厚,表哥给他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她可领过半分情?况且,她不过一个妾室,奴婢一样的出身,也敢让表哥孝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杨潇自嘲地笑了笑,道:“是啊,现在回想过往,属下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能那么蠢,容忍他们那么多年。” “那表哥与杨夫人的关系可曾受到影响?” 林西清楚杨潇和刘玲儿的关系,按照规矩,主母若无子,可抱妾室的子女到身边抚养,妾室不可违背。杨旭只有一妻一妾,妻便是刘玲儿,妾是青莲,因为杨旭与青莲是青梅竹马,所以杨旭独爱青莲,与刘玲儿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不受宠爱不说,还无子傍身,刘玲儿心中难免怨恨,故而杨旭死后,出于怨恨也好,想给今后找个依靠也好,把杨潇抱到了身边。 这就是封建社会包办婚姻种下的恶果,杨旭、刘灵儿、青莲以及杨潇,都是受害者。 “殿下放心,属下与母亲之间相安无事。” 杨潇的话,林西听明白了,他会孝敬刘灵儿,像对待亲生母亲一样,却不会像亲生母子那般亲近,说到底他还是无法释怀。 “这样也好。”这种事旁人也不好劝,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了。 杨潇转移话题道:“属下听闻最近宫中不太平,殿下如何打算?” 杨潇是锦衣卫指挥使,又在宫中值守,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线,他知道宫中发生何事,一点也不奇怪。 林西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场,“这几日我称病不出,闭门谢客,不打算掺和其中。” 杨潇眉头微皱,道:“可此事事关淑妃娘娘,恐会牵累七殿下。” “父皇英明,自有明断,我不便插手。况且就算淑妃被降罪,也不会牵累路儿。” 杨潇点点头,道:“殿下不参与也是明智之举。” “有件事还需表哥帮我调查一下。” “殿下请说。” “表哥帮我查一下长青和长春的底细。” “长青和长春?”杨潇微微皱眉,在脑海中搜索这两个名字。 “他们是内官监的太监。”这种不知名的小人物,便是杨潇也不可能全都记得,林西便直接点名其身份。 “内官监?殿下可是察觉他们有何不妥?” “我要开办玻璃厂,需要能工巧匠,更需要他们绝对忠心,不会泄密,故而想让表哥查查他们的底细。” 玻璃厂的事,杨潇知道一些,林西也没必要隐瞒。 “好,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辛苦表哥。” “属下告退。” 下午时分,林西刚刚睡醒,便听到春喜禀报,说是余庆求见。 余庆进来时,春喜正侍候他洗脸,“奴才参见殿下。” 林西擦擦脸,道:“公公免礼。” “谢殿下。” 林西直截了当地问道:“公公可是查到了什么?” “是,奴才不负殿下所托,已经查明一切。” “哦?那公公快说来听听。” “殿下,七殿下身边的眼线是吉祥,他被德妃娘娘收买,为了监视七殿下与殿下之间的往来。” 这三天,余庆在调查林路身边的眼线,广信在调查孙茹被谋害一事,两人可谓忙得脚不沾地。 余庆的调查简单粗暴,直接将林路身边的吉祥和如意带去了东厂。忘了说了,余庆兼任东厂厂督,这也是林西找他调查的原因,只是调查的结果有点出乎林西的意料。 “德妃?”林西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说道:“此事父皇知道吗?” “奴才不敢隐瞒,如实禀告了皇上。” “那父皇怎么说?” “皇上震怒,奴才来时已命人传召德妃。” “单单是这件事,父皇不会是这般反应,可是德妃娘娘被谋害一事,也已经水落石出?” 余庆感慨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确如殿下所料,广信那边也已调查清楚,淑妃娘娘是被陷害,一切都是德妃娘娘一手谋划。” “怪不得父皇会震怒。”林西点点头,道:“吉祥可曾将制作玻璃的秘密透露给德妃?” “吉祥只敢远远地看一看,然后待七殿下休息时,偷偷瞧一瞧七殿下剩下的边角料,并不知道七殿下在做些什么。” 林西听到这儿,不由松了口气,道:“没有泄露机密便好。路儿可知此事?” “奴才审完吉祥,便来回禀殿下,还未来得及告知七殿下。” 林西点点头,道:“公公挑个机灵点的奴才给路儿,别的都无所谓,最主要的是忠心。” “殿下放心,奴才明白。” 林西犹豫了一瞬,道:“二皇兄近几日可曾去见过父皇?” “二殿下昨日去过御书房。” 林西点点头,并没有继续问,他知道再问便是犯忌讳。 “殿下若无其他吩咐,奴才便先告退。” “路儿的事就劳烦公公了。” “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办好。” 御书房内,林扈正在批阅奏折,殿中跪着三名妃子。 广信来到殿前通禀道:“启禀皇上,德妃娘娘已在殿外等候。” 林扈头也不抬地说道:“让她进来。” 广信应声,来到殿门前,扬声说道:“皇上有旨,宣德妃觐见。” 孙茹刚刚小产,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林扈突然召见,让她心中忐忑,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进了御书房。 孙茹扫了一眼殿中跪着的三人,神色平静地来到殿前,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林扈合上手里的奏折,抬头看向孙茹,淡淡地说道:“你可知罪?” 孙茹心中一紧,连忙说道:“臣妾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放肆!”林扈扫落茶盏,‘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吓了众人一跳。 孙茹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恕罪,臣妾确实不知错在何处。” “看来是朕太宠你了,以致你忘了自己的身份,肖想永远不会属于你的东西。” “臣妾向来本本分分,从未做过逾矩之事,还请皇上明鉴。”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实话实说,朕便从轻发落,否则……” 孙茹的心砰砰狂跳,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快速地盘算者。 就在此时,广信突然出声说道:“皇上,二皇子殿下求见皇上。” 孙茹一怔,脸上顿时变了神色。 林扈将孙茹的表情看在眼底,道:“让他在外面候着。” “是,皇上。” 林扈等了一会儿,见孙茹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很好,那朕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 孙茹抬头看向林扈,脸上一片伤心之色,道:“皇上,臣妾刚刚痛失皇嗣,身心俱伤,实在不知何处触怒了皇上,若真做错了何事,还请皇上看在臣妾为您养儿育女的份上,饶恕臣妾。” 林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柳嫔、徐嫔、张贵人,你们来说说,皇嗣被谋害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却无人开口,柳莹儿见状率先开口,道:“皇上,德妃娘娘的孩子是……是她自己打掉的,跟淑妃娘娘无关。” “柳嫔,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怀的可是龙种,爱惜还来不及,又怎会打掉?你到底受谁指使,竟用这般荒唐的理由陷害与我?” 能怀上龙种,是每个嫔妃都期盼的事,没有谁会想着打掉,孙茹这般反驳正说到点子上。 柳莹儿接着说道:“若是能生,德妃自然不会打掉,只是您胎像不稳,根本保不住,所以才利用腹中胎儿陷害淑妃娘娘。” “皇上,她撒谎,臣妾的胎像很稳,且已满五个月,还是个皇子,不曾想竟被人谋害。”孙茹说着哭了起来,道:“如今臣妾没了皇儿,还要被人如此诬陷,他们这是想逼死臣妾,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柳莹儿忙说道:“皇上,妾身说得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可以审一审给淑妃看诊的太医。” 孙茹挺直了身子,道:“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斜,皇上尽管去审。” 柳莹儿见孙茹如此有恃无恐,不由心里有些打鼓,道:“皇上,这些事都是德妃娘娘为了取信我等,亲口所说,徐嫔、张贵人都能为嫔妾作证。” 林扈看向徐敏秋和张明丽,道:“你们怎么说?” 徐敏秋和张明丽对视一眼,出声说道:“皇上,嫔妾不知,嫔妾并未听说。” 张明丽也跟着摇摇头,道:“嫔妾也不知。” 柳莹儿一怔,随即看向徐敏秋和张明丽,道:“你们……你们撒谎!皇上,她们撒谎!当初我们被德妃娘娘叫去宁安宫,德妃每人给了我们两千两银票,让我们诬陷淑妃娘娘,还说事成之后不会亏待我们。皇上,您要相信嫔妾,她们合起伙来欺瞒皇上!” 徐敏秋出声反驳道:“皇上,嫔妾和张贵人是去过宁安宫,只是并非德妃娘娘召见,而是嫔妾等求见的娘娘。嫔妾入宫多年,好不容易怀上龙种,却被淑妃无故迫害,让嫔妾失去了皇儿。 嫔妾心中怨恨,可淑妃势大,嫔妾无法撼动,便求上了娘娘,希望娘娘为嫔妾做主,哪里想到娘娘竟也遭到毒手。嫔妾得知消息,决定拼死也要将此时禀告皇上,柳嫔、张贵妃亦是如此。今日柳嫔突然反口,定然是淑妃收买,望皇上明鉴。” 张明丽接话道:“皇上,徐嫔所言属实,嫔妾可以作证。” 孙茹看向柳莹儿,失望地说道:“柳嫔,你的皇儿也是被淑妃所害,你竟为了点好处,便忘了杀子之仇,简直不配为人母!” 柳莹儿见状彻底慌了神,道:“不是!皇上,她们都在撒谎,嫔妾是收了德妃娘娘两千两银子,还有一些金银首饰,就在庆安宫嫔妾的卧房里。嫔妾并未受淑妃娘娘收买,嫔妾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假话,望皇上明鉴!” 听到这儿,林扈也有些疑惑,抬头看向广信。 广信眉头紧锁,现在的情势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他似乎陷进了一个圈套。他跪倒在地,道:“奴才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林扈看了看殿中众人,道:“给德妃看诊的太医是谁?” “回皇上,是胡连均胡太医。” “把他叫来,朕要亲自审。” “是,皇上。” 广信领命,起身出了大殿。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余庆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扈抬头看向他,道:“太子的伤怎么样了?” “回皇上,殿下的伤已无大碍。” 林扈思量了思量,道:“去请太子过来。” “是,皇上。” 第72章 第72章 林西正在整理制作玻璃的方法,以及详细数据,听闻余庆求见,微微一怔,随即便让人请他进来。 林西疑惑地问道:“公公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殿下,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去御书房?”林西眉头微皱,道:“可是发生了何事?” 余庆对林扈的旨意也有几分不解,林西的脚受了伤,以林扈对他的宠爱,若无要紧事,断不会让林西过去。他回想殿中的情景,道:“回殿下,奴才回到御书房后,皇上问及殿下的伤势,后犹豫了一瞬,便让奴才请殿下过去,奴才并不清楚殿中发生了何事。” “公公之前说父皇召见德妃,那此时德妃是否还在御书房?” “回殿下,奴才回去复命时,德妃娘娘就跪在殿中,除此之外还有庆安宫的柳嫔和徐嫔,以及张贵人。” “柳嫔、徐嫔、张贵人……”林西回想之前和林扈的对话,道:“是那几个和德妃一样小产的嫔妃?” 余庆点点头,道:“是,殿下,就是她们。” 林西接着问道:“她们可与德妃跪在一处?” 余庆回想了一下,道:“并不在一处,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那这么说,三人已经打算和德妃划清界限,将事实真相说出……”林西想了想,道:“不对,若当真这般顺利,父皇又怎会让我去御书房?公公回去时,可曾看到广信公公?” 余庆摇摇头,道:“奴才回去时,广信有事外出,奴才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看来广信公公的调查并不顺利。”林西笑了笑,转头看向春喜,道:“去给我拿拐杖来。” 春喜提议道:“主子,还是让奴才背您过去吧,万一您再受伤,皇上绝饶不了奴才。” “就你这小身板?”林西思量了思量,道:“去请杨指挥使吧,让他过来背我。” 春喜本想争辩,可一想到皇上还在等着,便领命而去。 很快,杨潇便进了寝殿,背着林西一路来到宫门口,上了车辇。 半盏茶后,林西在杨潇的搀扶下下了车,又一路背着来到御书房门口,春喜这才将拐杖递给林西。 正候在御书房外的林耀见林西来了,连忙走了过去,行礼道:“参见太子。” 林西见他站在门外有些意外,道:“二皇兄免礼。” 林耀看了看林西绑着夹板的脚,道:“太子怎会来此?” “父皇召见。二皇兄怎么不进去?” 林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父皇让我在外面候着。” 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余庆打断两人的对话,道:“殿下,皇上还在等着,您看……” “皇兄见谅,父皇还在等着,我得先进去,有事过后再聊。” 林耀想说什么,可林西身边站着余庆,又不好多说,只能点了点头,道:“好。” 林西拄着拐进殿时,广信已经回来,殿中除了孙茹等人外,还有一名男子,身上穿着太医院的常服,看着有些面生,想来应该是给孙茹看过诊的太医。 林扈见林西进来,忙说道:“西儿来了,不必行礼了,赶紧坐下。” “谢父皇。”林西也没矫情,他这种情况确实站不了。 在他来之前,就已备好了椅子,广信和余庆搀扶着他坐下。 孙茹转头看了看林西受伤的脚,随即便移开了目光。 “父皇,您召儿臣过来,有何吩咐?” 林扈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众人,道:“是为德妃小产一事。广信,你将之前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于太子听。” “是,皇上。”广信将殿中孙茹四人的争执详细地说了一遍。 林西听得一怔,看向一旁跪着的孙茹,看来是他小瞧了这些被困在宫中的女子。他沉吟了一会儿,看向殿中跪着的太医,道:“这位是……” 胡连均连忙答道:“回殿下,臣胡连均,现在太医院当值。” “原来是胡太医。”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胡太医,德妃娘娘的胎像如何?” “回殿下,德妃娘娘的胎像很好,臣每次看诊都有记录。”胡连均从袖中掏出册子呈于头顶,道:“这是脉案,请殿下过目。” 余庆将册子接了过来,呈给林西。 林西打开册子,仔细看了看,上面确实记录得很详细。林西看完后合上册子,转头看向余庆,示意他附耳过来。 余庆会意,连忙弯下腰,方便林西说话。林西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余庆听后点点头,随即躬身退出殿外。 林扈看在眼里,却并未出声阻止,也未因此询问林西,足见他对林西是绝对的信任。 林西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德妃娘娘小产后,是谁给娘娘看的诊?” “是汪桥,可要召他过来?” 林西点点头,道“儿臣确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林扈看向关心,吩咐道:“去把汪桥叫来。” “是,皇上。” 广信躬身退出殿外,派人去传召汪桥,随后便又回到殿内。 林西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柳莹儿身上,问道:“柳嫔小产是在何时,是哪位太医给你看的诊?” 柳莹儿抬头看了一眼林西,道:“回太子,嫔妾是前年七月小产,给嫔妾看诊的正是胡太医。” 林西又看向徐敏书和张明丽,道:“徐嫔和张贵人小产又是在何时,给两位看诊的又是哪位太医?” 徐敏书率先答道:“回殿下,嫔妾是去年十月小产,看诊的太医也是胡太医” 张明丽随后答道:“嫔妾是今年五月小产,看诊的太医……是胡太医。” “都是胡太医。”林西意味深长地看着胡连均,道:“怎么胡太医看诊的嫔妃都小产了,这未免太巧合了一些。” 胡连均低垂着头,林西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慢慢握紧的拳头,看出他的紧张。 “殿下,臣入驻太医院以来,一直勤勤恳恳,从不敢有半分懈怠,臣……”胡连均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林西,道:“殿下,是有人暗中陷害微臣,想置微臣于死地!” 林西挑挑眉,道:“哦?那胡太医可知这个陷害你的人是谁?” “微臣在宫中谨小慎微,唯恐得罪哪位贵人……唯一得罪过的便是淑妃娘娘。” 见胡连均停了下来,林西配合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罪淑妃娘娘的,说来听听。” 胡连均沉吟了一会儿,似是在整理思绪,道:“有一次淑妃娘娘派侍女来取药,却未拿娘娘的身份牌,微臣便未给药,那侍女仗着是淑妃娘娘的近侍,说话做事十分跋扈,还指着微臣怒骂,甚至威胁,微臣虽然气愤,却碍于淑妃娘娘的权势便忍了下来。定是那侍女怀恨在心,故意在淑妃娘娘面前搬弄是非,才让淑妃娘娘心中生怒,故而选择微臣侍候的娘娘下手,想致微臣于死地。” 不得不说胡连均的说辞,乍听之下确有几分可信,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淑妃娘娘在谋害皇嗣的同时,顺便置你于死地,本宫这样理解可对?” 胡连均犹豫了一瞬,点头说道:“目前看来,正如殿下所言。” 林西点点头,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既然此事事关淑妃娘娘,她不在场略显不公,不如请淑妃娘娘也一并过来。” “好,宣淑妃觐见。” 广信连忙应声,来到殿门前,吩咐内侍去传召吴淑珍。 林西再次看向胡连均,问道:“柳嫔、徐嫔、张贵人的胎像如何,为何会小产?” 胡连均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三人一眼,道:“三位娘娘的胎像很稳,养得十分好。小产是因为三位娘娘误食了藏红花。” “能致使小产的药物很多,胡太医如何肯定是藏红花?” “娘娘胎像稳定,却无故小产,心中起疑,便将剩下的饭菜封存,让微臣查验,微臣在食物中发现了藏红花。”胡连均似是平静了下来,回答得有条不紊。 “三位娘娘皆是如此?” “回殿下,正是。” 林西看向柳莹儿,道:“柳嫔,胡太医说的可属实?” 柳莹儿摇头说道:“不是,嫔妾小产时正值深夜,晚膳早就处理掉了,去哪儿查验,胡太医在说谎,这都是德妃娘娘收买嫔妾时,教给嫔妾的说辞。” “此事事关重大,柳嫔身边的侍女和内侍应该也清楚吧。” “自然。”柳莹儿的眼睛亮了起来,道:“嫔妾说的句句属实,殿下若是不信,可以随意查问。” 林西看向广信,道:“公公应该查问过吧。” “是,奴才查问过柳嫔的贴身侍女桃红和柳绿,她们皆说是德妃娘娘收买了柳嫔,吩咐她们说柳嫔的小产是因藏红花所致。” “柳嫔小产既不是藏红花所致,又是为何,可曾查明原因?” 柳莹儿的手不自觉地揪着手中的帕子,羞愧地说道:“是因嫔妾贪食,吃了相克的食物,才导致小产。” 林西闻言颇有些意外,道:“那柳嫔都吃了什么?” 柳莹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林扈一眼,道:“嫔妾喜食螃蟹,那日又送来了葡萄,嫔妾在食用螃蟹后,又吃了葡萄,故而导致小产。” “‘又送来了葡萄’,葡萄是谁送的?”林西抓住了她话里地重点。 “回殿下,是徐嫔。”柳莹儿看向徐敏书。 林西也跟着看了过去,道:“徐嫔,柳嫔说的可是事实?” 徐敏书低垂着头,平静地答道:“回殿下,嫔妾与柳嫔同住庆安宫,平日里关系和睦,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食,但嫔妾并不记得那日给柳嫔送过葡萄。” 柳莹儿闻言眉头皱紧,道:“徐敏书,你为何撒谎,那日分明是你让秋萍送来的葡萄……” 徐敏书抬头看了过去,质问道:“柳莹儿,我自觉平日里待你不错,你为何要冤枉我?你说是我给你送的葡萄,那不就是再说我害你小产吗?淑妃娘娘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陷害了德妃娘娘,又来陷害我?” 柳莹儿焦急地解释道:“我没有,若我认为是你害我小产,又怎会到现在才说?” “那是因为我从未给你送过葡萄,你根本就没机会冤枉我。现在你被淑妃娘娘收买,陷害德妃娘娘,自然要编造一套谎言,所以便将我也拉下水。柳嫔,你真是好狠的心肠!”徐敏书憎恶地看着她。 “徐敏书,明明是德妃娘娘收买的我们,昨日广信公公来调查,你怕查出真相,我们也逃脱不掉,便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为何皇上今日问起,你又反悔?你到底想做什么?”柳莹儿急得眼眶都红了。 “昨日分明是你被淑妃收买,威胁我陷害德妃娘娘,我假意顺从,只为今日在皇上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广信公公也只是被你蒙蔽而已。”徐敏书面色平静,说话有条有理。 “你颠倒是非!”柳莹儿说不过徐敏书,转而看向林扈,道:“皇上,嫔妾之前确实被金钱蒙蔽了双眼,但今日嫔妾所说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鉴!” 两人对话时,林西一直在观察她们的表情,柳莹儿一直处于急切想要别人信任的状态,而徐敏书则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很明显两人并非一个段位。 林西出声问道:“既然那葡萄是徐嫔所送,而你又是因食用相克食物而导致小产,就没怀疑过这事是徐嫔刻意为之吗?” 柳莹儿怔了怔,随即说道:“没有,嫔妾一直把徐嫔当成亲姐妹,从未想过她会害嫔妾。” “据你所知,徐嫔小产是怎么导致?” “嫔妾问过,可她不愿说。”柳莹儿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她小产前一日,嫔妾曾与她在一起在御花园赏花,一只猫儿突然从花丛窜了出来,她受到惊吓,摔在了地上,嫔妾猜想应该与此事有关。” “猫儿?”林西脑海中闪现小狸的影子,道:“可是一只狸花猫?” 柳莹儿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殿下如何得知?” 听柳莹儿这么一说,林西就明白了,徐敏书小产是因为小狸,而小狸是林路的宠物,林路又是吴淑珍的儿子,这样算起来徐敏书与吴淑珍之间便有了恩怨。 林西看向徐敏书,道:“柳嫔所说可属实?” “这都是柳嫔胡编乱造,根本没发生过这种事。” “你确定?” “嫔妾确定。” 林西看向胡连均,道:“据本宫所知,太医院是隔日当值,对吗?” 隔日当值就是上二十四小时,休二十四小时。 胡连均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一瞬间的停顿,这才答道:“回殿下,正是如此。” 林西笑了笑,道:“既然徐嫔小产那日是胡太医当值,那前一日便是旁人当值,那日徐嫔可曾找过太医?” 听林西这么问,柳莹儿终于反映了过来,忙说道:“找过,那日看诊的太医是周钰周太医。” 林西点点头,道:“那就宣周太医过来问问。” “是,殿下。”广信看了徐敏书一眼,转身走出大殿。 一直冷静自持的徐敏书终于变了神色,眼底闪过不安。 就在这时,汪桥来到了殿外,正巧碰到了广信。广信让他稍候,通秉后走进了大殿,行礼道:“臣汪桥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林扈挥挥手,坐到了御座上,看样子是一时半会完不了事,他索性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众人见状皆是一愣,林西则是一阵哭笑不得,这些女人争来争去,无非是争夺林扈的宠爱,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如今正主当起了甩手掌柜,把这个烂摊子扔给自己儿子,让儿子审小妈,这像什么话? 汪桥起身,站到一旁等候问话。 林西刚要开口,门前又有内侍进来,被宣召的吴淑珍也到了。 吴淑珍走进大殿,扫了一眼殿中众人,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林扈没搭理她,道:“西儿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想召见谁,就召见谁,朕只旁听便可。” 林西无奈应声,道:“是,父皇。” 林扈没让起,吴淑珍也不敢起来,索性有那么多人陪着,她也不觉得尴尬。 众人面色复杂,让太子插手后宫的事,这是绝无仅有,他们深刻体会到林扈对林西的信赖。尤其是德妃孙茹,脸色变得很难看。 不说别人,林西也很无奈,本想置身事外,却不得不参与其中。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就索性把事办好,也为林扈分担一些。 林西看向汪桥,问道:“汪院使,德妃娘娘小产可是你看的诊?” 汪桥微微躬身,答道:“回殿下,正是微臣。” “德妃娘娘小产是因何缘由?” “回殿下,德妃娘娘小产是因其饭菜中皆被放了藏红花,藏红花与常人有益无害,但身怀有孕者不能使用,易造成流产滑胎。” 汪桥是太医院院正,平日里侍候的不是林扈,就是林西,这些嫔妃连他的面都极少见,更别提拉拢,所以林扈对他很是放心。 “那汪院使是否确定,导致德妃娘娘小产的原因,便是那些饭菜中的藏红花?” 汪桥被问得一怔,随即明白了林西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儿,道:“经殿下这么一问,臣突然有些不确定。” 林西满意地勾起嘴角,道:“哦,汪院使详细说说。” 汪桥整理了一些思绪,道:“殿下,臣为德妃娘娘诊脉时,发现娘娘的身体极度虚弱,有损及根本之相,不似单单小产所致。微臣并不能确定娘娘小产便是服用藏红花所致,之所以得出之前的结论,也是因为在娘娘所食用的饭菜中找到了藏红花。” “这般说来,德妃娘娘小产一事存疑。” 孙茹接话道:“太子殿下,本宫知晓你与七皇子交好,但此事事关皇嗣,太子可不能徇私。皇上,太子这般问,有诱供的嫌疑。” 众人纷纷看向林扈,可林扈压根就不理会,甚至连头都没抬。 林西见状转头看向孙茹,笑着说道:“德妃娘娘不知本宫与二皇兄也素来交好。” 林扈的无视让孙茹脸上火辣辣的,心中羞愤,道:“明明事实摆在眼前,太子却视而不见,处处针对本宫,怀疑本宫,甚至是诱供,何来公正可言?” 孙茹虽跪在地上,脸色也苍白如纸,却腰背挺直,一副桀骜之色,这是孙家的权势带给她的底气。 林西看着她笑了笑,道:“看来德妃娘娘对本宫多有不满。” 孙茹神色一滞,随即说道:“太子这番问话有徇私之嫌,不得不让本宫多想。” “有一事本宫一直想不通,还请德妃娘娘解答。” “太子聪明绝顶,人人称颂,太子想不通的事,本宫一介女流,又怎能解答。”孙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明显是明捧暗嘲。 林西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德妃娘娘太过谦虚了,您可是孙阁老的女儿,素有才名,又岂是一般女流可比。” 孙茹不接招,林西就想办法让她接招,以孙章之名来压她,堂堂大学士之女,怎能与一般女子相提并论。若她还不接,那传出去便有损孙家的名誉。 孙茹看着林西,明白了他的意图,道:“太子聪慧,非常人能比。” “德妃娘娘过誉。”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本宫想知道淑妃娘娘谋害皇嗣的目的为何,还请德妃娘娘不吝赐教。” “此事太子该问淑妃,而非本宫。”孙茹说着转头看了看吴淑珍。 “本宫若问淑妃娘娘,她定会说她是冤枉的,从未做过此事。既然明知如此,又何必浪费唇舌。” “怕是要让太子失望了,本宫也不知她为何如此丧心病狂。” 林西看着孙茹,这是他穿书以来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林玖都不如她,这是他不曾想到的。 就在此时,殿外的内侍又走了进来,言之被宣召的周钰已在殿外等候。 “让他进来。” 广信扬声说道:“宣太医周钰觐见!” 周钰整了整衣冠,迈过门槛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臣周钰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见林扈没有搭理他的打算,林西出声说道:“周太医免礼。” 周钰偷偷瞧了瞧林扈,道:“多谢殿下。” 林西并未急着询问周钰,而是抬头看向林扈,善解人意地说道:“父皇,德妃娘娘刚刚小产,身子虚弱,实在经不住久跪,还是让娘娘先行回宫吧。” 林扈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林西,随即点头说道:“那就让她退下吧。” 众人皆是一怔,不明白林西此举是何意,刚刚明明处处针对孙茹,怎么这会儿又心疼起她了,这明显不对劲儿。 孙茹眉头微皱,道:“皇上,臣妾实在冤枉,今日便是跪死在这里,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林扈冷眼看去,道:“你想抗旨?” 孙茹心里一紧,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痛失皇儿,又被人冤枉,实在悲愤,只望皇上能给臣妾一个公道。” “来人,送德妃回宫。”林扈没打算跟她啰嗦,直接下令。 “是,皇上。” 广信躬身领命,来到孙茹跟前,道:“娘娘,奴才送您回宫。” 孙茹看看林扈,不敢再多说,手掌撑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林扈行礼道:“臣妾告退。” 孙茹临走前,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徐敏书和张明丽,三人六目相对,很快便转开视线。 门口的林耀见孙茹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关切地问道:“母妃,您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母妃好得很,在没为你皇弟报仇之前,母妃不会让自己有事。”孙茹紧紧握住林耀的手,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林耀的手被握得生疼,明白孙茹这是不想让他多说,道:“母妃,您的身体虚弱,儿臣扶您回宫。” “好。”孙茹松了口气,在林耀的搀扶下上了外面的软轿,径直回了宁安宫。 林西扫了一眼众人,道:“这里人太多,本宫看得头疼,张贵人去偏殿侯着,本宫待会儿再问你。” 张明丽下意识地看向徐敏书,眼底有不安闪过。 林西见状沉下了脸色,道:“怎么,听不懂本宫的话?” 张明丽身子一僵,随即说到:“嫔妾不敢,嫔妾遵命。” 张明丽连忙起身,却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殿下恕罪,嫔妾这就离开。” 张明丽强撑着身子,躬身退出殿外。 林西这才看向周钰,问道:“周太医,徐嫔小产一事,你可曾听说?” 周钰听林西点名,连忙绷紧神经,道:“回殿下,微臣略有耳闻。” “周太医可还记得在徐嫔小产之前曾摔伤过?” 周钰抬头看了徐敏书一眼,道:“回殿下,确有此事。” “周太医可确定?” “微臣确定,有当年的脉案为证。” “当时徐嫔的身体状况如何?” “有滑胎之相。” “所以徐嫔小产与此事有关?” “这个微臣不敢妄言。” 林西点点头,看向徐敏书,道:“徐嫔还有何话要讲?” “时间太久,嫔妾一时忘了,还请太子恕罪。” “一时忘了?”林西面色冷了下来,道:“你当本宫是傻子?” “嫔妾不敢。嫔妾自从小产后,便忘性极大,时常是刚刚做的事,转眼就完了,实在不是有意欺瞒。” 林西冷冷地看着她,道:“广信公公,徐嫔忘性大,许多事都不记得,但她的身边的奴才不同,公公不妨好好问上一问。” “是,殿下。” 第73章 第73章 广信跟随林扈二十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办过林林种种的事,却还从未被人这般戏耍过。徐敏书这次是真正在广信这里挂了号,即便现在不能把她如何,以后有了机会,也不会让她好过。 有了林西的命令,广信便可以放开手脚,他就不信撬不开那些侍女的嘴。 待广信离开,林西看向徐敏书,道:“徐嫔,本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实话实说,本宫便求父皇对你从轻发落,不然……欺瞒皇上,那可是重罪,你应该也不想连累家人吧。” 林西的话在徐敏书听来就是威胁,她抬头看了过去,嘲讽道:“都说太子断案如神,从不用刑,没想到传闻只是传闻。” “放肆!”林扈一巴掌拍在了御案上,脸色阴沉地看着徐敏书,道:“居然敢顶撞太子,朕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徐敏书被吓了一跳,林扈的不声不响让她忽视了他的存在,再加上林西的步步紧逼让她失了分寸,竟不自觉地说出这番话。 徐敏书连忙匍匐在地,道:“嫔妾一时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一时失言?”林扈冷哼一声,道:“朕想知道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欺瞒朕,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来人!” 林扈话音一落,门口的侍卫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在。” “去把徐光寿夫妇给朕抓来,朕要问问他们,是如何教养的女儿,敢把朕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皇上。” 林扈这番话说得相当重,若真地就此定了罪,那就是大不敬,满门抄斩的罪过。 徐敏书顿时慌了神,道:“皇上,嫔妾知错,嫔妾不是有心冒犯太子。皇上若要治罪,嫔妾甘愿受罚,嫔妾的父亲母亲身体不好,求皇上饶了他们吧。” “父皇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林扈挥挥手打断林西的话,道:“此事朕来处理,西儿就不要管了,朕就不信大刑之下,他们还不招供。若还不招,便通通治罪,敢戏耍朕,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林扈越说越气,脸色也越来难看,道:“不必召他们过来了,直接送去诏狱,告诉杨潇,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也不管死多少人,朕只要真相。” “是,皇上。” 徐敏书没想到林扈会如此震怒,慌忙求饶道:“皇上恕罪,嫔妾知错,您要责罚便责罚嫔妾,嫔妾的家人是无辜的,求皇上开恩,不要牵连无辜。” 侍卫见林扈没有收回成命的打算,躬身退出大殿。 徐敏书见状心中惶恐更甚,转身去求林西,“太子殿下,嫔妾心中是有怨,但这怨气并非冲着太子,而是淑妃,她害死嫔妾的皇儿,让嫔妾不能再当母亲,嫔妾恨她,所以一时口不择言……嫔妾错了,求太子宽宏大量,饶了嫔妾的家人。” 林西平静地看着她,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徐嫔不觉得你的孩子没了,是报应吗?” 徐敏书闻言一怔,直直地看着林西。 林西与她对视,继续说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害了别人的孩子,报应在自己孩子身上,这到底是谁的错?” 徐敏书的眼泪落了下来,她的情绪处在崩溃边缘,本能地躲闪着林西的眼睛,“我……嫔妾不知道太子在说什么。” “你与柳嫔同住庆安宫,关系亲密情同姐妹,一起过着平静的日子。可突然有一日,柳嫔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喜滋滋地告诉你,想和你分享她的激动和快乐。 只是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好消息,你清楚一旦这个孩子生下来,庆安宫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果然如你所料,宫中的奴才因柳嫔有孕而处处巴结,你却逐渐被冷落,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因此你心生嫉妒,产生了邪恶的念想。 你清楚柳嫔的所有喜好,知道她贪食,还喜食螃蟹,于是便给她送去了葡萄。她照单全收,她的孩子没了,你们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徐敏书脸上的表情随着他的讲述而发生变化,很明显是代入了进去。 “是你杀了她的孩子,而后报应在自己身上,你才是那个凶手。” 林西的声音就像有魔力一般,在徐敏书耳边回荡,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呆滞,呢喃道:“我是……凶手……” 徐敏书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先是林西用周钰打破了徐敏书的冷静,然后林扈用其家人作为威胁,让她方寸大乱,最后林西利用她心里的痛,将她彻底击溃。 徐敏书无意识地看着周围的人,当她的视线落到吴淑珍时,她再次激动起来,道:“不是的,不是我,是淑妃,是她害死了我的皇儿,是她,不是我!” 徐敏书越说越激动,最后大吼了起来。 林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用极其笃定的语气,“不是她,是你。” “不是,是她!”徐敏书再次摇摇头,激动地说道:“不是她,是林路,是林路,若不是那只该死的猫,我怎会受到惊吓,又怎会摔倒,我的皇儿也不会就这么没了。” “不是林路,是你。”林西再次用极其笃定的语气说道。 徐敏书拼命地摇头,“不是我,是林路,是他害死了我的皇儿,就是他指使那只猫惊吓与我,是他害死我的皇儿!” 此言一出,胡连均顿时变了脸色,结合周钰的证词,足以证明他在说谎。 林西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胡太医如何说?” 方才林扈的举动已告诉众人,他信太子,无论他们如何狡辩,他都不信,这已让胡连均心生无力,加之徐敏书被击溃说出了实情,他若再不实话实说,不仅要受皮肉之苦,还要连累家人。 挣扎了一瞬,他终究是开了口,道:“皇上,太子殿下,臣有罪。” 林西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说来听听。” 胡连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忐忑,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实话实说,只期望林扈能从轻发落。 “德妃娘娘自怀有身孕以来,胎像便不稳定,时有滑胎之相,臣已尽力保胎,却也无济于事。娘娘便想借此做些文章,让臣从药房偷偷拿了些藏红花,放置在饭菜之中,以制造娘娘因误食藏红花才导致小产的假象。” 事实不出林西所料,听到胡连均的讲述,并不觉得惊讶。 “柳嫔小产是徐嫔所为,徐嫔小产是受惊吓所致,那张贵人呢?” 胡连均一怔,似是没想到林西会这般问,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臣不明白为何殿下会如此问。” 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张贵人小产时,德妃娘娘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早就知晓胎像不稳,故而这个计划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筹谋许久。柳嫔的小产与淑妃无关,她只是因为一时贪财才被收买,对淑妃并无怨恨,在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会被降罪后,她可以轻易翻供。而徐嫔不同,她小产是因七皇弟养的那只猫,她怨恨七皇子,怨恨淑妃,所以她不会翻供。张贵人与徐嫔的态度相同,让本宫不得不怀疑她小产并非意外,而确是被人谋害,而且谋害的手段便是食物中掺入了藏红花。这应该是德妃娘娘指使的吧。” 听完林西的讲述,胡连均心里一阵苦笑,道:“殿下聪明绝顶,微臣佩服。张贵人小产,确是德妃娘娘所为。” 林西点点头,道:“所以在广信公公查问时,柳嫔轻易翻供,而徐嫔和张贵人则是假意顺从,在广信公公向父皇禀告后,父皇定会召集众人讯问,徐嫔和张贵人便指认柳嫔受淑妃收买,这样便让原本笃定的父皇产生怀疑,你们也就多了几分胜算,定死淑妃谋害皇嗣一事,可对?” “正如殿下所言。” 胡连均不禁暗暗后悔,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这般轻易便被识破,究其原因是他们都小瞧了林西。 林西接着问道:“太医院被收买的,除了你,还有谁?” 胡连均只是一个普通太医,他一个人万不能这些事,其身后定还有其他人。 事已至此,胡连均也没了隐瞒的必要,“还有主事王钊和钱杨。” 林西点点头,道:“所以那支领藏红花的记录便是他们篡改。” 胡连均深吸一口气,道:“是。” 林西没有再问,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在场都是聪明人,没有再往下问的必要。 柳莹儿回过神来,眼眶通红地看向徐敏书,质问道:“我将你视作亲姐妹,你却害我孩儿,不仅如此,还想置我于死地。徐敏书,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此时的徐敏书已经冷静下来,可为时已晚,再如何狡辩也没用了,索性说说心里话,“被选做嫔妃那天,我满心欢喜,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荣华富贵过一辈子。进宫以后才知,别说荣华富贵,想要见到皇上一面都难。明明是青春正好,却日日独守空房,不被宠幸的嫔妃,甚至连宫女太监都不如。 明明你比我晚进宫两年,可皇上宠幸了你,却对我不理不睬。更让我愤怒的是皇上宠幸我那日,竟是因你怀孕不易行房,这才勉为其难进入我房里。哈哈,多么可笑,你以为你是在帮我,却不知我的自尊被你踩在脚下狠狠踩踏。” 柳莹儿本能地摇头,不敢置信地说道:“你……你怎会如此想!” “不如此想,那要如何想,对你感恩戴德吗?”徐敏书的眼泪如雨般落下,看向柳莹儿的眼神复杂难辨,道:“柳莹儿,我恨你!我知道那日小厨房给你做了螃蟹,所以给你送去了葡萄,我就是见不得你比我好。你可知道,那日在殿外听着你的惨叫,我心里有多畅快?” 柳莹儿也落了泪,眼底满是失望和愤恨,道:“徐敏书,我真是看错了你!殿下说的没错,你小产是因果报应,是你害死的他,是你!” 徐敏书哭着点头,“没错,是我,就是我,是我害死了皇儿,是我!” 徐敏书看向林扈,求情道:“皇上,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我都认,请皇上开恩,不要牵累我的家人,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求皇上开恩!” “谋害皇嗣,陷害宫妃,将朕玩弄于鼓掌,你竟还想让朕宽恕?”林扈脸色异常难看,扬声说道:“来人。” 门外有侍卫进来,行礼道:“属下在。” “将徐嫔打入冷宫,听候发落” “是,皇上。” 徐敏书见状看向林西,乞求道:“太子殿下,求您帮我求求情,父母年老体衰,身为女儿未能尽孝,不能再牵累他们,求殿下开恩!” 林西淡淡地看着她,道:“你可曾想过,若此事真如你们所愿,淑妃和柳嫔的家人该如何?难道她的父母亲人就该死?” 徐敏书下意识地看向柳莹儿,哭着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愿俯首认罪,殿下想如何惩罚都成,只求不要牵累父母亲人。” “愣着作甚,把她给朕拖下去!”林扈冷漠地命令道。 “是,皇上。”侍卫连忙架起徐敏书,拖着就往殿外走。 “皇上,皇上,您开恩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开恩!” 徐敏书的叫声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不见。 林扈冷冷地扫视众人,道:“废去柳莹儿嫔妃之位,发配浣衣局。” 相较于徐敏书,柳莹儿不仅能保住性命,还不牵累家人,她已经很满意,扣头谢恩道:“谢皇上恩典,谢太子恩典。” “胡连均押入死牢,听候发落。” 胡连均闻听旨意,顿时瘫倒在地,却并未喊冤,安静的任那些侍卫褪去其常服,拖出大殿。 林西见状出声说道:“父皇,儿臣有些累,就先退下了。” 林扈看向林西,神色缓和了下来,道:“西儿回去吧,好生养伤,待朕有空,陪西儿用膳。” 林西随之求情道:“父皇,徐嫔等人有罪,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至于他们的家人,罢官流放皆可,留他们一条性命吧,也算为儿臣积福,求父皇恩准。” 林扈沉吟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道:“好,便依西儿所言。”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道:“谢父皇,儿臣告退。” 林西在汪桥和周钰的搀扶下,出了御书房,看到了候在殿外的林路。他远远地看着林西,一副想要上前又不敢的模样。林西本想让他过来,又看见林清正急匆匆地过来,便打消了这个注意。 林西看向春喜,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便由杨潇扶上了车辇。 林清也看到了林西,见他上了车辇,不顾林路的反对,上前一步拦在了宫道上,大声说道:“太子皇兄,母妃是被冤枉的,皇兄去和父皇说一说,千万不能让德妃他们奸计得逞。” 林西没有说话,春喜上前挡住了林清,道:“公主殿下,主子身体不适,需回宫好生修养,不宜打扰,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林清无视春喜,依旧大声喊道:“太子皇兄,您就算不喜清儿,难道也不喜路儿了吗?若母妃出了事,我们姐弟该如何自处,皇兄就忍心看着路儿伤心难过吗?” “回宫。”林西眉头皱紧,不耐烦地下了命令,“春喜跟上。” 本想让春喜给林路带个话,只是这个林清实在不招人待见,若不是林路和他关系不错,吴淑珍又确实冤枉,他才不来趟这趟浑水。也不知这林清是怎么了,以前看着挺好的,如今却越发的蠢。 杨潇坐上车辇,一甩马鞭,车子缓缓启动,无视林清朝前驶去。 眼看着马车要走,林清便又想去拦,再次被春喜挡在身前。 莫说林西,就是春喜也对他相当不喜,“公主殿下请自重。” 马车走远,林清追赶不上,心中生怒,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挡本公主的路,真是胆大包天!” “何事竟惹得公主殿下如此生气?” 刚才的事被余庆看在眼底,对林清的娇蛮任性心生不满,眼看着她将怒火转移到春喜身上,便出声制止。 林清的身子一僵,讪讪地收回了扬起的巴掌,转头看向余庆,愤怒的神色缓了下来,笑着说道:“原来是余庆公公,您这是出宫了?” 林清边说,边打量着余庆身后的花海棠。 “咱家奉命出宫了一趟,刚回来就见三公主在御书房外大发神威。敢问公主,春喜是犯了什么错,也让咱家这个当师的听听,待以后好好教他。”余庆的话里夹枪带棒,丝毫没将林清放在眼里。 林清的神情一滞,心中气闷却不敢发作,道:“余庆公公说笑了,我还有事,便不打扰公公复命了。” 余庆见林清灰溜溜地走向一遍,不禁冷哼了一声。 春喜上前,笑着说道:“多谢师父解围。” 余庆应了一声,道:“殿下怎么走了?” “事情已查清,之后的事主子不想掺和,便和皇上告退了。” “查清了?”余庆愣了愣,转头看了一眼花海棠,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春喜摇摇头,道:“奴才没在御书房内,具体发生何事,奴才也不清楚,但方才主子让奴才给七殿下传话,说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让七殿下无需担忧。” 花海棠听后,笑着说道:“殿下这破案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三娘都还没派上用场。” 余庆也是一脸笑意,道:“既如此,三娘便直接去东宫吧,咱家还得回去复命。” “正好三娘也想看看殿下的脚伤,那三娘便告退了。” 花海棠没再多话,跟着春喜一起回了东宫。 余庆刚来到御书房门前,就见吴淑珍从里面出来,神色平静,形容不见丝毫狼狈。 余庆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淑妃娘娘。” “公公免礼。”吴淑珍温和地笑了笑,道:“给公公添麻烦了。” “为皇上办事是奴才分内之事。” 对于宫妃的示好,余庆向来油盐不进,一视同仁,这是他一直跟在林扈身边颇受信任的原因。 吴淑珍再次笑了笑,越过余庆走了出去, 余庆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走进御书房,此时书房内只剩下林扈,来到殿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林扈抬眼看了看他,直接问道:“西儿吩咐你去做什么?” 余庆如实答道:“回皇上,殿下让奴才去请了花海棠。” “花海棠?”林扈怔了怔,随即点点头,道:“花海棠懂医术,又对药物多有研究,还是女子,确实比太医院那些人强得多。人呢?” “听闻事实已经查清,便随殿下回了东宫。” “也好,西儿受了伤,有她照看,朕也放心些。” “皇上,方才奴才回来,正赶上殿下上马车……” 余庆将方才看到的一幕,详细地讲给林扈听。 林扈皱起眉头,“林清拦了西儿的马车?” “是,若不是奴才及时赶到,春喜怕是要挨打。” 不说余庆对林西的爱护之情,就单说春喜是他的徒弟,他也得护着。方才林清的胡搅蛮缠,让余庆对她极其不满,直接在林扈面前打起了小报告,争取让她离林西远远的,省的还要为她费神。 林扈的眉头越皱越紧,道:“林清何时变得如此跋扈?” 余庆似乎还嫌不够,接着说道:“奴才还听闻三日前的夜间,三公主便去了东宫,殿下不想掺和这件事,便没有见三公主,三公主因此在东宫门口大闹了一番。” “以往她在诸多公主中是最娴静的一个,没想到如今却像是换了副性情。”林扈眼中多了几分厌恶。 余庆犹豫了一瞬,回想方才吴淑珍平静的脸,鬼使神差地说道:“大抵是淑妃娘娘忙于后宫诸事,无暇顾及三公主吧。” 林扈抬头看向余庆,道:“今日你的话有些多。” 余庆慌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恕罪,奴才别无他意。” 林扈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起吧,朕从未怀疑过你的忠心。” 余庆松了口气,道:“多谢皇上信任。” 林扈沉吟了一会儿,道:“传旨下去,德妃谋害皇嗣,打入冷宫,听候发落。淑妃虽被冤枉,却有疏忽管理之嫌,后宫暂由孔太妃代为管理。” “是,皇上。”余庆应声,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 若林清知晓不是孙茹扳倒吴淑珍,而是她自己,不知该作何感想,这就是太监在皇上面前的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 宁安宫,孙茹在林耀的搀扶下,重新躺回了床上。 嬷嬷将一个暖炉放在她脚边,又将另一个暖炉递了过去,叮嘱道:“娘娘,这暖炉您抱在怀里,您刚刚小产,身子不能受凉,否则会留下病根。” 孙茹打断嬷嬷的絮叨,道:“你退下吧,我有话要与耀儿说。” “是,老奴告退。” 待嬷嬷走出寝殿,孙茹直截了当地问道:“耀儿,你实话与母妃说,你去御书房打算做什么?” 孙茹问得直接,林耀也不拐弯抹角,道:“母妃,还是那句话,及时收手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孙茹皱起眉头,“为何要收手,你知道方才殿中是什么情景吗?母妃的计划天衣无缝,即便太子到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无法破局。” “母妃,您太小瞧太子了……” 孙茹打断林耀的话,道:“耀儿,你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再聪明也不过十几岁的小儿,母妃可比他多了十几二十年的阅历,怎能和我比?” 见孙茹信誓旦旦,林耀忍不住出声问道:“母妃,殿中到底发生何事,可否与儿臣详细说说。” 孙茹听林耀这般问,眼底浮现得意,将殿中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林耀却听得一阵心惊胆战,道:“母妃,儿臣马上陪您去御书房请罪,希望此时还来得及。” 孙茹拂开林耀的手,道:“耀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母妃,您糊涂啊!您可知太子为何让母妃回宫休息?” 孙茹眼底浮现轻蔑之色,“他自知斗不过我,认怂罢了。” 林耀焦急地说道:“母妃,太子不是斗不过您,是想把您支开,您是徐嫔她们的主心骨,只有您离开,他才能逐个击破,这才是太子的真正意图。” 孙茹闻言一怔,心中突然有些慌,却又自我安慰道:“不会的,徐嫔和张贵人对淑妃恨之入骨,他们不可能背叛我。” “母妃,你太小看太子!”林耀急得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分析道:“徐嫔小产前曾在御花园摔倒过,这事就是太子的突破口!” 孙茹虽然自知林耀说得有理,却还是存着几分侥幸心理,自我安慰道:“不会的,耀儿你太高估他了,即便徐嫔在小产之前摔倒过,也不能说明她小产就是因为此事,只要徐嫔咬死是淑妃所为,太子也无可奈何。” 林耀急切地劝道:“母妃,您想想我和琳儿,再想想孙家,就听儿臣一次,去跟皇上请罪,不然……不然恐悔之晚矣!” “耀儿……”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孙茹的话,只听门外传来嬷嬷急切地声音,“娘娘,余庆公公来了,带了好些人,说是让娘娘接旨。” 林耀眼皮急跳,脸色顿时大变…… 第74章 第74章 余庆拿着圣旨带着人,脚步匆匆地来到了宁安宫,却被孙茹的贴身嬷嬷拦了下来。 嬷嬷看着余庆身后的小太监,心中有些不安,脸上带着笑,道:“老奴当是谁,原来是余庆公公,您这般劳师动众所为何事?” 余庆淡淡地看着她,道:“咱家身负皇命,过来宣旨,请德妃娘娘出来接旨吧。” 嬷嬷一看余庆的态度,便知不是什么好消息,配笑着说道:“余庆公公见谅,娘娘刚刚小产,现在寝殿歇息,老奴这就去请娘娘,公公稍候。” “不必了,咱家随你一起过去。” “公公这话说的,娘娘的寝宫岂能随意进出。公公稍候,老奴这就去请娘娘。翠心给公公奉茶。” 不等余庆回话,嬷嬷转身就走。 余庆见状眼底闪过冷笑,紧接着跟了上去。翠心想要阻拦,却被余庆一个眼神吓退。 嬷嬷脚步飞快地来到寝殿外,抬手敲了敲门,道:“娘娘,余庆来了,带了好些人,说是让娘娘接旨。” 嬷嬷的话音刚落,就听余庆扬声道:“圣旨到,德妃接旨!” 孙茹见林耀变了脸色,心中的不安极速扩大,却强作镇定道:“耀儿别慌,我们刚刚回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即便太子再聪明,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真相,皇上这时候下旨,恰恰说明是我们成功了,这圣旨定然是让我掌权后宫的圣旨。” 圣旨已到,多说无益,是福是祸,出去便知。 林耀深吸一口气,来到床前道:“母妃,儿臣扶您起来。” “好,好……”孙茹握紧林耀的手,微微颤抖的身子,暴露她心里的不安。 林耀心中无奈苦笑,安抚道:“母妃,无论是福是祸,儿臣都与您共同承担。” 孙茹闻言鼻头一酸,压下心底的不安,道:“耀儿,若……若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不要管母妃,想方设法保住自己,只要你在,琳儿才有依靠,母妃活了这把年纪,该享的福享了,该做的事做了,纵死也无憾了。听明白了吗?” 林耀握紧孙茹的手,道:“母妃,耀儿怎能不管您,您……” “圣旨到,德妃接旨!” 殿外余庆略显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林耀的话。 “母妃,有话我们待会儿再说。” 余庆的语气不对,孙茹心里的不安达到姐姐,激动地说道:“不,耀儿,你要谨记,一旦我失败了,不要试图救我,你要明哲保身,只要你的皇子身份还在,我就还有一线生机,琳儿今后才能有保障,你可别犯糊涂!” “你们想干什么?娘娘的寝宫岂是你们能进的,你们眼底可还有皇上?”殿外传来嬷嬷气愤的声音。 ‘砰’的一声,殿门被推开,挡门的嬷嬷随之摔在了地上。 孙茹见状面色一寒,厉声喝道:“放肆!竟敢私闯本宫寝宫,简直胆大包天!” 余庆微微躬了躬身子,道:“奴才奉命来宣旨,娘娘却迟迟不肯出门,这不免有推脱之嫌,难道娘娘想抗旨不成。” 孙茹骄傲地瞥了余庆一眼,一扫刚刚的慌张,道:“本宫刚刚小产,又在御书房跪了许久,身体虚弱,起身慢了些,绝无抗旨不尊的意思。可公公却带人私闯本宫寝宫,真真是好大的威风!本宫现在就去向皇上讨个说法。” 余庆也不和她多费口舌,拿出圣旨扬声说道:“圣旨到,德妃接旨!” 自余庆不顾身份闯宫,孙茹便知大势已去,她仔细整理了一下衣服,笔直地跪在了地上。无论如何她是林国的皇妃,是孙大学士的女儿,就算处境再艰难,也不能丢了尊严。 余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德妃勾结太医,谋害皇嗣,陷害宫妃,罪不可恕,即日起废其妃位,打入冷宫,听候发落,钦此!” 明明有了心理准备,可当孙茹听完圣旨时,心里还是一阵阵发寒,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即便她强装镇定也没用。 余庆见状心中一阵冷笑,道:“孙氏,接旨吧。” 孙茹抬头看向余庆,狡辩道:“本宫从未谋害皇嗣,也没有陷害宫妃,本宫是被冤枉的,如何接旨?” “太医胡连均,徐嫔、张贵人都已经招了,你便是再喊冤也没用。” “不可能!本宫从未做过这些事,本宫便是死,也不会认。” 孙茹依旧抱着侥幸心理,她不相信林西会在短短时间内,便让她这么久的部署土崩瓦解。 余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柳嫔小产是徐嫔所害,徐嫔小产是因受到惊吓摔倒所致,张贵人小产是你命人在她的吃食里投放藏红花所致,而你小产是因胎像不稳,与他人无关。太医院的两名主事钱杨与王钊、太医胡连均、淑妃身边的春雨,以及徐嫔、柳嫔、张贵人皆被你收买,还要奴才接着说下去吗?” 孙茹怔怔地看着余庆,脑海里却浮现林西的脸,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这般可怕,明明自己占据了上风,短短时间局势扭转,让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带孙氏去冷宫。” 余庆一声令下,便有内侍走了过来。 林耀上前拦在了孙茹身前,道:“余庆公公,母妃刚刚小产,如今又正值秋凉,那冷宫阴冷潮湿,母妃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殿下说这些时,可曾想过张贵人被谋害的孩子?可曾想过若德妃娘娘诬陷成功,淑妃和柳嫔以及家人的下场?” 林耀神情一滞,道:“母妃……” 孙茹手掌撑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推开挡在面前的林耀,道:“本宫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不就是冷宫么,本宫去便是。” 林耀担忧地看着他,道:“母妃……” 孙茹冷淡地看着他,道:“你太没用,但凡有太子一半聪明,本宫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如此贬低林耀,无非是想说林耀愚笨,对林西构不成威胁,也不曾参与其中,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孙茹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腰背挺直,一如既往。 余庆微微躬身,道:“二殿下,奴才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告退。” 余庆也转身走了出去,将孙茹押入冷宫后,随后又去信安宫传达林扈的口谕。 信安宫,听完吴淑珍的讲述,林清出声说道:“这般说来,太子还是出手帮了忙。” 吴淑珍点点头,道:“若非太子,恐怕此事不能善了。” “这还多亏了我,当时我说要去求太子,母妃和路儿还不情愿,如今还不是全靠太子帮忙。”林清脸上难掩得意。 “路儿能得太子青睐是福气,以后定要好好维持这份关系。”吴淑珍无视林清,温柔地看向林路。 林路脸上不见欢喜,刚刚在御书房门口,他清楚地看到林西对春喜耳语,应该是有话要与他说,可林清的胡搅蛮缠惹恼了林西,让春喜传的话也取消了。 “皇兄是不是也不待见路儿了?” 林路的脑袋里始终萦绕着这句话,根本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路儿,路儿……”见林路有些心不在焉,吴淑珍出声叫道。 林清见状心生不满,“母妃,您这也太偏心了,明明是我据理力争,拉着路儿去求的太子,您怎么全把功劳给了路儿。” 林路回神,情绪有些低落,道:“母妃,路儿有些累,便先回宫了。” 见林路如此,吴淑珍有些担忧,道:“路儿可是有心事?” “没有,母妃不用担心,只是有些累,今日太晚了,路儿便不打扰母妃歇息,告退。”林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转身退出大殿。 林清见状心中不满更甚,道:“母妃,你看他这副模样,就好似谁欠了他似的。” 吴淑珍闻言皱紧了眉头,道:“清儿,他是你皇弟,你这个当皇姐的要多关心照顾,岂能处处为难?” “母妃,自从您被德妃诬陷,是我跟着忙前忙后,他什么都没做,可在您心里,把功劳都给了他,而我就成了处处为难幼弟的恶人,您这般做是否太不公平?” 自那次赐婚,林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自私刻薄、任性跋扈,尤其是对林路,处处看不顺眼,时常为难他,这也让她与林路的感情越发疏远。 吴淑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清儿,你为母妃做的,母妃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路儿还小,母妃只是想多照顾他几分,并非不顾及你。” 林清刚想说话,便听外面有侍女通秉,道:“娘娘,余庆公公来了。” 吴淑珍看了看林清,道:“请他进来。” 林清想起之前的事,不禁有些心虚,略显紧张地看向门口。 余庆得到命令,从门外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奴才参见娘娘,参见公主殿下。” 吴淑珍挥挥手,笑着说道:“公公不必多礼。” 余庆起身,道:“奉皇上口谕,即日起由孔太妃暂理后宫之权,娘娘便不必操劳了。” 吴淑珍闻言微微一愣,实在没想到会是这般结局,不过她并未多说,微微福了福身,道:“臣妾领旨谢恩。” 余庆抬眼看了看吴淑珍,道:“既如此,奴才便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告退。” 见余庆要走,林清猛然回过神来,道:“怎么可能?这肯定是搞错了!事实已经查清,母妃是被冤枉的,为何还要夺她的权?这不公平!” 余庆转头看向林清,道:“三公主这是质疑皇上的命令?” “我……” “清儿闭嘴!”吴淑珍脸色严厉地打断林清的话,随即看向余庆,道:“公公,清儿年纪尚小,不懂事,公公莫要放在心上。” “娘娘言重,咱家不过是个奴才,哪能怪罪公主,只是公主方才所言实在是犯忌讳。不过娘娘往日管着后宫,对公主无暇顾及,倒也情有可原。奴才还得去广安宫,不能久留,告退。” “公公慢走。”吴淑珍扬声说道:“秋风,代本宫送送公公。” “是,娘娘。”秋风也回过了神,道:“余庆公公请。” 余庆瞥了一眼林清,躬身退出了大殿。 “母妃,您怎么就这么让他走了,父皇这是何意,母妃分明是被冤枉的,为何要夺您的权?” 林清忙前忙活,忙里忙外,就是为了保住吴淑珍手里的权利,保住她在一众皇子公主面前的优越感,没想到事实虽已经查清,却是这样的结果,她怎能甘心。 “你听不明白余庆的话?”吴淑珍审视地看着林清,道:“清儿,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林清被吴淑珍问得一愣,茫然地说道:“怎么就怪在我头上,我什么都没做,我能做什么?” “余庆方才的话就是在提醒我,以前我忙于宫务,无暇管教女儿,如今空闲了,可以好好管教,问题分明出在你身上。” 吴淑珍的脸色不好看,方才余庆的话是明着告诉她,连儿女都管教不好,就别逞强管理后宫了。 林清回想余庆方才所说的话,顿时有些心虚,却嘴硬道:“母妃,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是余庆,定是余庆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 “既然你什么都没做,余庆又能在皇上面前说什么?” 林清神情一滞,脸上的心虚更甚,道:“母妃,你要相信我……” “事到如今,还不打算说实话?”吴淑珍面沉似水。 林清见状心里一紧,支支吾吾地说道:“就方才,我听说母妃被叫去了御书房,心中担忧,便也跟了去,正好遇到太子从里面出来。我当时并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便上去拦住了车辇,求太子为母妃求求情,谁知太子竟不予理会。情急之下,我便想去追马车,却被春喜拦住,我一时气愤,便教训了春喜几句,谁知竟被余庆看到。母妃,事情就是这样,我只是教训了春喜几句,其他什么都没做。” 吴淑珍听得心里一阵气闷,道:“春喜是太子的贴身内侍,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的情分比你们这些兄弟姐妹还好,你竟然教训他?” “我是公主,他是奴才,他敢出言顶撞我,若我忍气吞声,皇家颜面何存?”林清向来骄傲,即便知道自己做错了,也绝不承认。 “若是以前,太子身边的人做出这等事,我信。但自从太子改了性情,便严加管教东宫奴才,这三年来从未听说有哪个奴才仗势欺人,更何况是冒犯皇室中人,定是你撒了谎。” “母妃,您宁愿相信一个奴才,也不愿相信您的女儿?” 吴淑珍失望地看着林清,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你先回去吧。” 林清见状心里发慌,道:“母妃,您就这么认了?” “这是皇上的旨意,我又能如何?” “可这是为何?您不是说事实已经查明了吗?您是被冤枉的,您没做错任何事,为何要夺了您的权?” 一想到明日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林清心里就十分抵触,让她怎么甘心。 吴淑珍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林清慢慢移开双眼,那双平静的眼睛竟让她心生胆怯。 吴淑珍也收回目光,道:“你回去吧,我累了。” 林清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再说什么,福了福身道:“母妃早点歇息,清儿告退。” 东宫内,花海棠给林西检查完伤势后,重新为他固定了夹板,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殿下要消停一阵子了。”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三娘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就好似我整日胡作非为一样。” 花海棠莞尔一笑,道:“殿下每每出宫总会出事,不是死人,就是命案,三娘说得了有错?” “‘死人’和‘命案’不是一回事吗?”林西哭笑不得地说道:“况且我总共就出宫三回。” “三回,一回与人打架斗殴,一回遇上命案,一回有人重伤。还真是殿下走到哪儿,哪儿出事。” “……” 林西一阵无语,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他好似也曾吐槽过别人,比如柯南…… 杨潇见林西吃瘪,不禁有些好笑,好奇地问道:“殿下,您让余庆把三娘接来所为何事?” “我原本是想让三娘给德妃看诊,想确定她在小产之前的身体状况,以了解她的小产到底因何缘由。” 花海棠忙问道:“到底发生何事?急匆匆把三娘接来,临到门口又说事情已经解决,白跑一趟也就算了,弄得三娘一头雾水。” “前几日德妃小产,说是有人在她的膳食中掺了藏红花,矛头直指淑妃,且有其他三名宫妃也出来指控淑妃谋害皇嗣。”林西三言两语讲了这件事的起因。 “皇上让殿下调查此事?” “我本不想多管,父皇便将此事交给了广信,广信查了三日,自觉查出了真相,没想到是被人戏耍了去。” 林西将今日殿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花海棠赞叹道:“殿下这招用的高啊,把德妃请走,那几位便没了主心骨,心中难免忐忑。皇上再这么一吓,她们就彻底慌了,殿下便有机会趁虚而入,寻找突破口。” 林西淡淡地笑了笑,“运气好而已。” “殿下太谦虚了,您对人心的把控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和皇上的配合也是天衣无缝,属下佩服!” “行了,你们就别拍马屁了,拍了也没赏钱。” 众人听得好笑,花海娘接话道:“哎呀呀,殿下还真是小气,马屁都拍了,也不给赏钱。” “钱要用在刀刃上。若平日里大手大脚,真到用钱的时候,就等着抓瞎吧。” “殿下现下可是日进斗金,这京都有谁比您赚的多,您还在乎这点赏钱?” “小钱也是钱,怎么就不在乎,我可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癖好。” 杨潇转移话题道:“依殿下看,皇上会如何处置这件事?德妃娘娘的父亲可是孙阁老。” 林西叹了口气,道:“德妃所图甚远,若其父不是孙章,或许牵涉还少些。” 杨潇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殿下的意思是德妃真正想谋的是太子之位?” 林西扫了一眼众人,叮嘱道:“此话自己知道便可,切不可外传,可明白?” “是,属下(奴才)明白。” 杨潇接着说道:“若真是如此,那二皇子恐怕也参与其中。” “二皇兄是个聪明人,他干不出这种蠢事,这事应该是德妃一人所为。” “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子之位有几人能不动心,殿下还是小心些为好。” “放心吧,我行事向来小心,不过东宫太大,人员众多,难免会出现人心不一,所以平日里杨指挥使还得多费心。” “殿下放心,东宫的防卫交于我便可。” 众人正说话,殿外突然传来通禀声,“主子,四公主在外求见。” “四公主?”林西微微皱眉,道:“让她进来吧,派人去知会二皇子一声。” “是,主子。” “四公主的来意殿下清楚,您让她进来,那东宫怕是不安宁了。” “这件事已成了定局,她便是再闹,也已无济于事。此时若我躲着,倒显得我心虚,容易惹人非议。” “还是殿下思虑周全,属下佩服,” “你们先退下吧,这里留春喜侍候便可。” “是,属下(三娘)告退。” 两人相继退下,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茶凉了,让人泡杯茶送来。” “是,主子。” 春喜来到门前,吩咐门口的春财去泡茶,随后便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他抬眼看了过去,只见林琳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头发有些散乱,满脸泪痕,形容狼狈。 眨眼间,人已来到近前,春喜刚想行礼,人已经越过他闯进了大殿。 林琳来到殿前,两眼含泪地控诉道:“太子皇兄,你为何要害母妃?” 林西淡淡地看着她,道:“见了本宫也不行礼,德妃娘娘便是如此教的你?” “母妃已被打入冷宫,你满意了?” “来人,把四公主请出去,待她何时冷静了,何时再放进来。” “是,主子。” 春喜走上前,挡在了林琳身前,道:“四公主殿下,请回。” “放肆!”林琳扬手就要打。 林西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动他一下试试。” “太子竟为了一个奴才威胁我?” “他是奴才,却奉了本宫的命令,你若打他,便是在打本宫。” 林琳犹豫了一瞬,还是放下了手。 “去院子里站着,何时冷静了,知道规矩了,何时再进来见本宫。”见林琳看着他一动不动,林西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道:“听不懂?” 林琳委屈地瞪着林西,过了好半晌,才转身退出了大殿。 “主子,您这是……” “她现在正处在情绪激动的状态,你与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待她冷静下来再说,才能事半功倍。吩咐下去,门口无需留人,任何人不得靠近,也不得围观,否则重责。” “是,主子。” 春喜领命,在门口的春寿耳边低语了几句,春寿点点头,转身离开,四周洒扫的奴才,也被带了下去,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林琳一人。 林琳被吸引了注意力,看着他们相继离开,激动的情绪被分散了些许,大脑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林西为何要这么做,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抬头看向正殿殿门,他是在顾及她的脸面? 一盏茶后,林琳再次迈进了大殿,来到近前行礼道:“林琳拜见太子皇兄。” “免礼。”林西看着她,虽然依旧蹙着眉,苦着脸,情绪却不再激动。 “谢皇兄。” “你是公主,你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皇家的脸面,就算发生再大的事,你也要学会冷静处事,发热的头脑只能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坏,没有任何好处。” “皇兄为何要害母妃?”显然林琳并没有听进去,出声质问道。 “本宫何时害你母妃?” “明明是淑妃害母妃小产,皇兄为何诬赖母妃谋害皇嗣?” “这些话是谁说于你听的?” “他们都在这么说。” “他们是谁,是你母妃身边的奴才,还是你身边的奴才?” “这个皇兄不必管,皇兄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春喜,把四公主的话如实告知杨指挥使,本宫要知道这是谁在蛊惑四公主。” “是,主子。” 春喜抬眼看了看林琳,眼底有些担忧,唯恐林琳会情绪失控伤害林西,若是往常他不担心,可如今林西的脚伤了,别说打了,躲都没地儿躲。 林琳眉头皱紧,“皇兄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 “自此之前,你先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不可隐瞒,不许撒谎,若你能做到,那我便回答你的问题,如何?” “你问。” “德妃娘娘怀孕期间,你可去过宁安宫?” “自然去过。” “德妃娘娘与未有身孕时有何不同?是否经常卧床不起,药不离口?” “母妃怀有身孕,自然要多休息,喝些保胎药也属正常。” “女子怀孕时,确实需要多休息,却不能常常卧床,这与母体与胎儿皆不利。是药三分毒,若母体与胎儿皆无事,又何须喝什么安胎药。” “皇兄到底想说什么?” “德妃娘娘小产并非被人谋害,而是她胎像不稳自然流产。德妃娘娘想借此陷害淑妃,这才收买太医,故意在饭菜里放入藏红花,伪造了因误食藏红花而小产的假象。” “不可能!” “有太医的证词,若你不信,可以去问二皇兄。” 第75章 第75章 “皇兄?” “二皇兄知晓此事,是非对错,你可以问他。” 林琳怔怔地看着林西,似是在思量他话中的真假。 “琳儿可以不信本宫,可二皇兄与琳儿是一母同胞,他说的话,你应该不会不信吧。”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启禀主子,二皇子求见。” 林西看了看林琳,道:“请他进来吧。” “是,主子。” 林琳眉头皱紧,道:“你派人通知了皇兄?” “你心中已经认定本宫是坏人,本宫说的每句话听进你耳里,自然而然变成狡辩,与其浪费口舌,不如让你信得过的人来说。” 林琳再度红了眼眶,道:“太子,你这般做不觉得太过残忍吗?” “残忍?”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说这句话时,便已认定本宫说的便是事实,只是在情感上,你并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 林琳的眼泪在里面打转,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无法接受这种突变,本能地排斥与她不利的真相,这都是正常反应。她没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林西,直到林耀进了大殿,才错开了视线。 林耀来到殿前,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林西摆摆手,道:“二皇兄不必多礼。” 林耀转头看了看林琳,道:“太子恕罪,琳儿年纪尚小,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子海涵。” 林西没有接话,而是看向春喜,吩咐道:“去殿外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春喜看了看林耀和林琳,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说到底孙茹落得如今的下场,都是因为林西参与其中,这两兄妹对林西必定心存怨恨,若情绪激动之下,出手伤害林西的可能性很大,他怎能不担心。 林西安抚地笑了笑,道:“无碍,去吧。” 春喜犹豫片刻,道:“奴才就在殿外,主子若有事,直接叫一声便可。”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点头说道:“好。” 倒不是林西托大,相信什么兄弟情谊,或者他的人格魅力,而是他确信林耀不会对他动手。虽然孙茹被打入冷宫,可林耀和林琳并未因此受到牵连,只要有他们两人在,孙茹就还有被救出来的可能。若他们敢对他动手,那可就不只是孙茹被治罪,孙家会和刘家一样,被满门抄斩,甚至株连九族。但凡不是脑袋进水,没人会傻到干这种事。 之所以支开春喜,是想接下来的事能够顺利进行下去,也让林耀和林琳心里对他的怨恨,能够抵消那么一点点。 春喜退出大殿,林西直截了当地说道:“二皇兄,四皇妹方才说本宫刻意诬陷德妃娘娘,本宫与她说明原委,她全然不信,既然二皇兄来了,那便由二皇兄告诉四皇妹,真相到底如何。” 林耀没说话,而是看着林西,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虽然他清楚孙茹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是她咎由自取,可若不是林西,结果会完全不同。不管平日他有多高风亮节,有多正直善良,一旦事关身边的亲人,多数人都做不到大义灭亲,这不过是人之本性罢了。 林琳看着林耀,直截了当地问道:“皇兄,他说的是真的吗?母妃的小产并非意外?” 林耀看着林琳不安的眼神,实在不忍告诉她真相。 林西明白林耀的心思,却不打算背这个黑锅,道:“二皇兄也认为是本宫在刻意陷害德妃娘娘?” 林耀心里一紧,明白林西这是在催他,挣扎了一瞬,道:“正如太子所言,母妃小产……并非被人谋害。” 林琳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呢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林耀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安抚道:“琳儿,无论母妃做错了什么,她都是为了我们好,明白吗?” 林耀的话起了作用,林琳很快便回了神,哭着说道:“皇兄,我们该怎么办?母妃刚小产,就被关进冷宫,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林耀伸手帮她擦掉眼泪,道:“皇兄会想办法,琳儿无需担心。乖,跟皇兄回宫,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事交给皇兄便好。” 林琳哭着点点头,道:“琳儿听皇兄的。” 林耀欣慰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林西,道:“太子若无事,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二皇兄稍待,本宫有几句话要与二皇兄单独说。” 林耀一怔,转身看向林琳,道:“琳儿先回宫,皇兄稍后便回去。” 林琳看看林耀,又看看林西,温顺地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大殿。 待林琳走远,林耀看向林西,道:“太子有话不妨直说。” 林西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二皇兄心中对我有怨。” 林耀闻言有些怔忪,随即垂下眼帘,道:“臣不敢。” 自称‘臣’,已经暴露了林耀此时的真实想法。 “我本不想插手此事,所以借口养伤闭门不出,也谢绝访客。我没见二皇兄,也没见七皇弟,因为在我心中,你们都是我亲近的兄弟。”林西说的是真心话,他喜欢林路的天真,也喜欢林耀的豁达,他很珍惜与他们相处的时光。 林耀安静地听着,没有搭话的打算。 “其实早在父皇与我提及这件事时,我便已猜到此事并不简单,父皇亦是如此猜测,这才让广信暗中查办。我有心提醒二皇兄,希望二皇兄能够劝德妃娘娘及时收手,这样至少能减轻罪责,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只可惜……” 林耀心情复杂,那日春寿转达的话言犹在耳,林西确实提醒他了,他劝过孙茹,只是孙茹一意孤行,根本听不进去。他也去了御书房,想要代孙茹自首,却不忍孙茹受苦,也心存侥幸,所以并未多说。 林耀的沉默,在林西的意料之内,不以为意地接着说道:“今日广信禀告父皇调查进展,父皇盛怒之下召见德妃,本以为事实已在眼前,谁知徐嫔和张贵人突然反口,依旧死咬淑妃。父皇无奈只得宣我觐见,让我来调查此事。父皇每日操劳于国事,常常通宵达旦,身子日渐衰弱,身为子女,为父亲分忧,本是应该,我不忍父皇再因此劳神,便应了下来。” 林耀深吸一口气,认真听着林西的话,却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 林西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起案子还有许多疑点,只是我并未深究,不是我想包庇谁,只是不想此事牵连更多。” 一直垂着头的林耀突然抬头看向林西,道:“太子这话是何意?” “二皇兄应该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若再深究,恐怕非但不能减轻德妃的罪行,反而让她陷入深渊。你确定还要知道吗?” 林西明白林耀的意思,无非是想方设法为孙茹洗脱罪名。 林耀的眼睛闪了闪,犹豫片刻,道:“恳请太子不吝赐教。” 林西无奈地笑了笑,道:“既然二皇兄坚持,那我便说于你听。” 林西沉吟片刻,稍稍整理了思绪,道:“柳嫔小产是因晚膳时吃了螃蟹,而徐嫔又给她送去了葡萄,螃蟹和葡萄相克,不能同时食用,故而出事。当时柳嫔身怀龙种,正是受宠的时候,她和徐嫔又同在庆安宫,为何徐嫔有葡萄,而柳嫔没有,这有些说不通。” 林耀随即反应过来,道:“太子是怀疑柳嫔小产一事,幕后还有人指使?” 林西并未接林耀的话,而是说道:“我只是有些疑惑,也有可能是有宫妃与徐嫔交好,她恰巧得了葡萄,给徐嫔送去了一些。” “天下如此巧合之事少之又少。”林耀下意识地否定了林西的这种说法,他期待此事另有内幕,最好是与吴淑珍有关,这样或许能减轻孙茹的罪责。 林耀如何想,林西一清二楚,道:“还有一点让我疑惑,二皇兄可曾见过七皇弟养的狸花猫?” 林耀点点头,疑惑地问道:“那只猫儿有问题?” “小狸性情温顺,遇到陌生人,它只会躲,不会主动靠近,除非是它闻到了喜欢的味道。”林西没有接林耀的话,而是说了小狸的性情。 林玖的事这宫中无人不知,包括林玖设计齐婷的事,林耀自然也清楚,道:“太子的意思是徐嫔的身上被人涂抹了荆芥?” “荆芥是一味草药,具有解表散风、透疹、消疮的功效,也有可能是徐嫔当时生了病,服用了这种草药,而恰巧小狸便在附近玩耍,闻到气味后,才惊吓了徐嫔。” 林耀清楚林西的意思,他虽然有所怀疑,却不想节外生枝,因为一旦这些事被翻出来,又有许多人将牵涉其中,死的人或许又要翻上一番。 “天下如此巧合之事少之又少。”林耀依旧是方才那句话。 柳莹儿和徐敏书小产一事,林西的主要怀疑对象,就是德妃孙茹,原因很简单,因为林耀是二皇子,大皇子林肆因为其生母的原因,不招林扈待见,若林西出了事,林耀便是登基的最佳人选。而在除掉林西之前,她要先拥有掌控后宫的权利,所以她才想方设法对付淑妃吴淑珍。 林西之所以将这些疑点提出来,就是想让林耀去查,查出的结果若真如林西所想,那他便会明白林西不想继续的原因,领了林西这份情,消解心中那份怨恨,林西也能少点麻烦。若查出的结果是旁人,与他也没有利害关系,还能还柳莹儿和徐敏书一个真相。有利无害的事,他何乐而不为。 “既然说到此处,不妨和二皇兄说几句心里话。”林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接着说道:“我做太子,并非我之意愿,是父皇所赐。我知父皇心意,故而便是不愿,也会尽力做好,不为别的,只为父皇。他爱我宠我,信我纵我,我便努力完成其意愿,他让我做太子,我便做太子,他想让林国更加强盛,我便倾尽全力助他完成心愿。我做这些,从不为权势,只为他是我父亲。” 林耀怔怔地看着林西,内心汹涌澎湃,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知二哥怨我,但为了父亲能少些操劳,能多陪我几日,我不在乎,我亦问心无愧。”说到这里,林西想到林扈还有年寿命,不禁一阵心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两人对视良久,也沉默良久,直到林耀垂下眼帘,躬身行礼道:“臣……告退。” 林西没再阻拦,看着林耀走出大殿,再次吐出一口浊气。 忙了一整天,林西也累了,洗漱过后,只看了半个时辰的书,便躺好沉沉睡去,只是这一晚风平浪静,林西并未梦到那条大蛇,一时竟还有几分不习惯。不过隔日晚上便又梦见了那条大蛇,且一梦就是个月。 这个月的时间,京都发生了很多事,徐敏书和孙茹在冷宫自尽,唯有张明丽活了下来。不过对于她来说,冷宫的生活生不如死,只是她没有徐敏书和孙茹结束生命的勇气。 孙茹自尽后,孙章便致仕回乡,其子也辞官,追随孙章而去。 徐敏书的父亲和张明丽的父亲都被罢了官,发往辽东充军,其他家人并未受连累。而柳莹儿的父亲只是被贬官,带着家人去地方上任。这都是林西求情的结果。 朝中上下都对林西的仁善赞不绝口,要知道若是换做往常,徐敏书和张明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势必连累全家,血流成河。 腊月二十五,是林耀十八岁生辰,本该风风光光地行冠礼,受百官朝贺,却因为孙茹的事草草了事,只有林西去参加,并送上了礼物。事后被林扈封为恭顺王,封地昌南,命其年后启程前往封地。 之前林西提出的疑点,林耀追查了两月,却突然停止了追查。虽然林西并不清楚他查到了什么,却猜到了结果,十有如他所想,就是孙茹在幕后操控。 林西没有多问,毕竟徐敏书和孙茹都已自尽,再翻出来也没了意义,还会连累更多的人。 临近年关,整个京都都热闹了起来,林西的脚伤也已痊愈,憋了个月的他刚想出宫逛街,就被林耀堵在了宫门口。 林耀居然来找他,让林西有些惊讶,道:“二皇兄找我有何事?” 自孙茹出事后,林耀和林琳的处境变得艰难,多亏了林西多次出手相助,林耀对他的态度虽有缓和,却未曾再来过东宫,这也是林西惊讶的原因。 “太子可否容臣进去再说。”林耀受了很多,也没了以往的温文尔雅,整个人变得有些沉默。 林西犹豫片刻,道:“二皇兄随我来吧。” 两人来到正殿,林西直截了当地问道:“二皇兄有事直说便可。” “臣此来是想求太子一事。”林耀微微躬了躬身子。 “二皇兄请说,我能帮的,定不会推辞。” “太子可否请求父皇为琳儿指婚云南王世子?” 因宫中接连出事,云南王世子的婚事一直未定。 林西一怔,随即问道:“四皇妹可知皇兄的打算?” 林耀点点头,道:“臣已与琳儿商量好,她愿意嫁去云南。” “昌南与云南较近,若四皇妹嫁过去,皇兄还能时常去看望,确实是个好选择。”林西边说边点了点头,道:“好,这事我应下了,不过我并不保证一定能成。” 林耀微微有些发怔,似是没想到林西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回过神后,他深深弯下腰,道:“多谢太子!” 林西没有躲开,受了他的礼,道:“皇兄还有其他事吗?” 林耀深吸一口气,道:“臣惭愧!明知太子并未做错,还为臣和孙家求情,却依旧心生怨恨。时至今日,臣才大彻大悟,实在愧悔难当!臣发誓将永远效忠太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西深吸一口气,走到近前将林耀扶起,道:“二哥不必如此,你我是兄弟,互帮互助本是应该,发生嫌隙也在所难免,不必放在心上。” 林耀直起身看着林西,终于释怀,笑着说道:“是,二哥记住了。” 林西与其相视一笑,明白其心中的怨恨已消,这便再好不过。 林西打消了出宫的念头,待林扈散朝后,直接去了御书房。 林扈见他前来,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道:“西儿来了。” “父皇,您刚下朝,又要忙于政务,我们不是说好,休息一炷香,出去活动活动再办公么?” 林扈脸色一僵,忙说道:“朕休息了,还出去转了转,这是刚回来。” “真的?”为了能及时来找林扈,林西让春寿去奉天殿殿外盯着,林扈一下朝他就来了,根本没时间去转,这分明是说谎。 林扈干咳了两声,道:“君无戏言,自然是真的。” 林西并未拆穿,道:“是是是,父皇说的是。只是儿臣觉得这御书房有些气闷,不如出去透透气?” “好,朕也觉得有些气闷,便陪西儿出去走走。” 林西给他搭了台阶,林扈便顺着走了下来,两父子配合默契。 两人在院子里散步,林扈出声问道:“西儿过来,可是有事?” “确实有事。”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今日二皇兄去了东宫,求儿臣一件事,儿臣应了。” “哦,他去找你何事?”林扈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林西。 “他想儿臣帮忙求情,求父皇把四皇妹指给云南王世子。” 林扈一怔,抬脚往前走去,林西紧随其后。 “西儿曾说云南王世子缺的是位贤妻,贞淑贤静才是上选,如今为何又要应下他?” 林西苦笑着说道:“儿臣说的话,父皇记得可真是清楚。” 林扈见状笑着说道:“西儿说的话,父皇自然记得清楚。” “四皇妹之前性子跳脱,是因有母妃惯着,皇兄宠着。如今经历了这许多,性子也随之改变,短短时间天真骄纵已不在,性子收敛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此时的她虽称不上贞淑贤静,却深知自己的处境,去了云南王府,应也能做一位贤妻。” “仅是如此?”林扈转头看了他一眼。 “儿臣也有私心,四皇妹到底是儿臣的妹妹,自然也要为她着想几分。二皇兄被封昌南,与云南较近,四皇妹嫁到云南,二皇兄也能照应几分。” 林扈转头看向林西,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啊,说来说去,还是心太软。你对人掏心掏肺,别人却对你心存怨恨,说不定将来还会反咬你一口,你要好好想清楚。” “父皇,儿臣看人向来很准,二皇兄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否则我也不会帮他。” 林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此事容朕想想,年后再说吧。” “好,听父皇的。”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西儿可又涨了一岁。” “可不是,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儿臣都十六了。” “西儿可有心仪之人?” “现在还没有,若是有了,定第一时间告诉父皇。” “过几日便是除夕宴,到时朕会让那些大臣带着子女进宫,到时西儿再瞧一瞧。” “好。”林西无奈地笑了笑,倒也没有拒绝。 “对了,父皇,经过个月的试制,长青等人已熟练掌握玻璃的制作方法,玻璃厂那边筹备的怎么样?” “准备的差不多了,年后便能开张。” 林西点点头,道:“父皇,我那里的玻璃已经有不少存货,我打算在除夕宴前,把御书房、乾清宫以及奉天殿的门窗都换上玻璃,这样能起到打广告的作用。” “广告?” “就是宣传,趁着宴会人多,可以好好宣传宣传,若有人有购买的意愿,可以提前预定,不过预定要有限额,最好是每家多少块。这样用的人家多了,才能起到更好的宣传作用,玻璃厂也就不愁销路了。” “西儿这想法不错,就按西儿所说的办。” 林西陪林扈散了会步,便离开了御书房。 第二天一早,林西早早起床,用完早膳后,便带着杨潇等人出了宫。 刚出宫门没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林西奇怪地掀开车帘,只见焦战正坐在马上,一身黑色的便服,没有任何花纹修饰,只有腰间有一抹翠绿,整个人看上有些冷峻,就好似高山上的雪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焦战翻身下马,行礼道:“臣参见太子。” “都督免礼。”林西脸上带笑,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好不容易出趟门,怎么就遇见他了。” 林西在东宫闭门不出这个月,几乎没和焦战打过照面,慢慢地也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没想到这刚一出宫就碰上了。 “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出宫办点事。” 焦战扫了一眼杨潇几人,道:“殿下出宫就带这几个人怎么行,索性臣无事,便随殿下走一遭。” “不劳烦都督。本宫微服出宫,体察民情,实在不易带太多人手,都督常在京中行走,认识都督的不在少数,以免被人认出……” “殿下多虑了,臣自回到京都,鲜少在外露面,比杨指挥使还要面生,既然杨指挥使都不曾乔装改扮,臣更不必担忧被人认出。” 这个月来,虽然夜夜与他相伴,只可惜他并不知情,焦战越发不满现状,不想再偷偷摸摸,想得到他的回应,想名正言顺地待在他身边。距离他成年还有两年,两年内定要让他也爱上自己。 “本宫此行是秘密行事,实在不便都督随行。” “这怎么还成了狗皮膏药?”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既然是机密,那风险更大,更应该多个人保护。殿下放心,臣只随身保护,不问殿下行事。” 明明晚上睡觉时抱他抱得那么紧,可一到白日便翻脸不认人,这……可不行! 若不是要维持皇室形象,林西真的很想朝他翻白眼,看来这个狗皮膏药一时半会是甩不掉了,为了不浪费时间,只能让他跟着。 “都督可以跟着,但要做到言听计从,不可擅作主张。” “殿下是太子,臣自当听命。” 焦战的目的达到,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做什么都成。 “你要是听命,我又何须和你在这里废话!”林西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将车帘放了下来。 杨潇将一切看在眼中,看向焦战的眼神带上了几分不满,还有几分警惕,心里琢磨为何焦战非要随行,打得到底是什么主意。 焦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同样藏着防备,杨潇已经二十有,依旧没有婚配,也未曾打听到他对哪位姑娘倾心,每日只陪在林西身边,以林西的人格魅力,以及完美的容貌,难保他不会动心,他必须提高警惕才行,一旦发现有这种苗头,定想办法扼杀。 马车缓缓出了皇宫范围,来到街道上,因为临近新年,街上人来人往,异常热闹,许多卖春联的早早出了摊,还有各种各样的窗花、花灯,让人目不暇接。 林西下了马车,在街上逛着,来到一处卖窗花的摊位前,摊主是个小姑娘,大约十岁左右的模样,正拿着红纸剪着。见林西在摊位前驻足,连忙放下手里的剪刀,笑着说道:“公子,您要买窗花吗?民女这儿的窗花都是自个儿煎的,想要什么花样,只要您说,民女就能剪,只要一文钱一副。” 林西看着摊位上栩栩如生的窗花,不由惊叹小姑娘的手艺,指着焦战说道:“这位公子想学,你若是能教会他剪一个花样,我便给你一两银子,如何?” 第76章 第76章 “这位公子想学?” 小姑娘可爱地眨了眨眼睛,看向焦战的眼底尽是不解,剪纸都是姑娘家喜欢的,哪有大男人想学的,就不怕别人笑话了去。 焦战并未理会小姑娘,而是直直地看向林西,道:“你喜欢?” 林西怔了怔,随即点点头,道:“喜欢。” “好,我学。” 焦战竟真的走到小姑娘身边蹲下,直愣愣地说道:“你教我。” 小姑娘看看焦战,又看看林西,为难地说道:“可民女只有一把剪刀。” “这个简单。”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去买把趁手的剪刀。” “是,主子。”春喜一头雾水地领了命,转身去寻买剪刀的摊位。 趁这会儿功夫,林西和小姑娘聊起了天,“你真的什么都能剪?” 小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道:“自然,民女可不是夸口,只要您说得出,我又见过,都能剪。” “你这小丫头滑头得很,若你不会剪,直说没见过便可。” 小姑娘的心思被拆穿,脸上浮现淡淡地红晕,道:“公子,民女这话虽然夸大了些,但民女的手艺没的说,您看这些剪好的,若有不像的,您尽管撕了去。” “那我便考考你。”林西想了想,道:“你可会剪人像?” “会,公子可是要剪心上人的小像?”小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一看就是个八卦爱好者。 “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懂得还挺多。”林西好笑地说道:“就剪我吧,让我看看你的手艺。” 小姑娘点点头,认真地看着林西,看着看着小脸便红成了一片,都能和手里的红纸相媲美了。刚才光顾着招揽生意,也没仔细看林西,没想到他竟长得如此好看,而且是越看越好看。 “那个,公子可以转过头去了,民女已经记下公子的样貌。” 林西见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转开视线看向摊位上的窗花,心想:“这小女娃该多大,也太早熟了些。” 焦战看得满心不悦,心里想着林西这张脸实在太引人注目,能藏起来最好。 小姑娘定了定心神,拿起剪刀就剪了起来,看这公子的打扮就知道,家里定是有权有势,她这样的小丫头,根本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关系。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心思却通透,认认真真地剪纸,争取多赚点银子,最好能给弟弟妹妹每人做套新衣,再买些肉留着过年吃。 待春喜买来剪刀,小像也剪好了,小姑娘将小像递给林西,道:“公子长得太好看,民女的手艺再好,也只能剪出一两分,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你这张嘴倒是伶俐得很。”林西拿着小像仔细看着,越看越像,不禁赞叹道:“现在我相信你的手艺了,这小像剪得不错。” 在小姑娘剪得时候,焦战便在一旁看着,剪得确实不错,已经有三四分相似。 焦战主动从春喜手上接过剪刀,道:“剪刀买来了,你便开始教我吧。” 小姑娘抬头看看焦战,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似是有些害怕,道:“公子,你想剪什么花形?” “简单些便可。” 说来也怪,虽然焦战的相貌也属上等,可除了之前被赶走的苏苏,好似没听说哪家小姐看上他,就好似按了异性绝缘体一样。 就在焦战和小姑娘说话时,林西在左右张望,见旁边便是金银饰品店,转头看向焦战,道:“焦兄先学着,我去那边的首饰店瞧瞧。” 焦战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道:“林兄想买首饰?” 林西很自然地答道:“马上过年了,买些首饰做礼物。” “送给谁?”焦战的眉头微蹙。 “送的人多了。”林西猛然回神,道:“这个就不劳焦兄费心了,焦兄慢慢学,期待焦兄的第一个作品问世。” 林西不再多说,径直走向首饰店,焦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无奈,他清楚林西在捉弄自己,不过只要他高兴,他不介意这种无伤大雅的捉弄。只是他想知道这送礼的名单中都有谁,是否也有他一份。 因为是年关,铺子里的生意很好,店伙计都热情地招待着客人,林西进来竟无人问津。 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在货柜前看着,他要买些金银饰品,当做年终奖,发给奶茶店和调香馆的员工,以及东宫表现较好的内侍。 林西看中一款发簪,是一朵淡蓝色的牡丹花,花瓣外延用金色描边,中间门是一个红豆做点缀,雍容华贵,十分好看。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你去找个伙计,让他拿那个发簪给我。” 春喜点点头,左右看看,走到距离最近的伙计身旁,道:“我家公子要买首饰,你们谁给拿一下。” 店伙计上下打量着春喜,笑着说道:“这位爷,您先稍候,小的这会儿有些忙,实在无暇分身。待小的腾出手来,再侍候您几位。” 春喜皱眉,刚想说话,就听林西说道:“先来后到,那咱们就等会儿。” 春喜点点头,转身回到林西身边,低声说道:“主子,您要是想要什么,直接言语一声,内官监的人便会送到您手上,何必在此……” 林西面色一沉,小声提醒道:“内官监又不是我开的,怎么就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以后说话前好好思量思量。” 春喜自觉失言,连忙认罪道:“是,奴才失言,主子恕罪。” 两人正说话,从门外进来一男一女,男的英俊潇洒,女的面若桃花,实实在在的俊男靓女。 “哥,我们来首饰店作甚?”少女抬头看着青年,眉宇间门尽是不解。 青年宠溺地看着她,笑着说道:“再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你来挑两套首饰,就算哥送你的生辰礼物。” “哥,昨日母亲便给我备了好些首饰,其中就有两套翡翠头面,再买就太多了。” “你自幼在冀州长大,身边也没人照顾,好不容易被接了过来,自然要好好备些头面首饰,不然会被人小瞧了去。” “谢谢哥。”少女亲昵的道谢。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柜台前,青年扬声说道:“伙计呢,拿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出来。” 店伙计一听这口气,连忙看了过去,随即便有伙计丢下原来的客人走了过来,道:“呦,这不是礼部侍郎的二公子嘛,小人还纳闷,这早上一开门就听喜鹊叽叽喳喳地叫,原来是您今日过来。” 青年被奉承眉开眼笑,道;“王二啊王二,还是你小子的嘴甜。去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头面拿来,我给小姐挑上两套,作为生辰礼。” “恕小的眼拙,这位小姐是……”王二打量着少女。 “这是我小妹,好好认认,以后她若是来,好生侍候着。” 王二连连点头,道:“是,是,小人定好好侍候。” 杨潇见林西投去好奇地目光,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这个是吏部左侍郎王默的二公子王冼,他身边的女子是王默庶女王恩。” 林西八卦地问道:“庶女?那这个二公子和王恩是一母同胞?” 杨潇摇摇头,道:“不是,王冼是王侍郎的嫡子。” 林西奇怪地问道:“一个在京都,一个在冀州,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庶女,那他们为何感情这般好?” 杨潇解释道:“王恩出生后,她们母女便被送去冀州,侍候王侍郎的母亲,过得日子与丫鬟无异,如今刚刚及笄,便被召回京都,主子猜是为何?” 虽然杨潇并未明说,但林西却明白了,大家族的女儿只是他们争权夺势的工具,如今王冼的这番做派,不过是收买王恩,让她心甘情愿做一枚棋子。 “这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原来是侍郎府的二公子,来买个首饰竟这般招摇,何不敲个锣打个鼓,让都察院的那帮御史都过来看看,这侍郎府何等的财大气粗。”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王冼和王恩的身上时,突然听闻有人呛声,连忙看了过去。 林西自然也不例外,呛声的也是几位锦衣华服的俊男靓女,只是听这口气,说话的人与王家不怎么对付。 “这又是哪家的?”林西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也不挑礼物了,找个好位置吃瓜才是首要。 “说话的是吏部右侍郎郭庆的小儿子郭岩,身边那个是刑部右侍郎阎良的儿子阎纪,鹅黄衣裙的女子是阎纪的妹妹阎青禾,穿粉色衣裙的是郭岩的妹妹郭香。” “阎大人的子女啊……”林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赞叹道:“表哥,你可真是行走的花名册,这京都还有谁是你不认识的?” 杨潇谦逊地笑了笑,道:“主子谬赞了。锦衣卫的职责是监察百官,普通百姓不在其内,故属下所知不过九牛一毛,不足一提。” “表哥,听说你们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趴房梁,表哥趴过谁家的?可曾遇到什么尴尬的事?” 林西的眼睛太亮,看得杨潇一阵不自在,小声说道:“主子,咱们先看热闹,有事回宫再说。” 林西一看杨潇这副模样,认定他肯定有事,道:“那便说好了,待回了宫,表哥定要说给我听。” 对于林西的要求,杨潇很难拒绝,迟疑了一瞬,便点了点头。 王冼一看是郭岩,眉头皱紧,一脸不悦,道:“怎么到哪儿都能碰到你,真是晦气!” 郭岩听得一乐,道:“这京都再大也不过一座城,大家都是这座城的邻居,自然低头不见抬头见,若王二公子不想见我,除非这座城里没有我,或者只有你。” 郭岩话里有坑,这是林国京都,不是普通一座城,城里有皇上,仔细琢磨,就会发现其意味深长之处,一不小心就得掉进坑里摔死。 王冼不是傻子,自然听出郭岩话中的陷阱,道:“郭岩,今日我有事,不想跟你废话,该干嘛干嘛去,最好别找不自在。” 两人的爹分别是吏部的左右侍郎,官阶相同,但排位上左侍郎要比右侍郎稍稍高一些,而吏部又是个油水颇多的部门,别说三品的侍郎,就是五六品的小官,腰包也是富得流油。可职位就那么多,下面的人不可能挨个孝敬,两位侍郎大人的油水就得分流,是提拔这个给左侍郎送钱的,还是提拔那个给右侍郎送钱的,这就起了冲突,所以王默和郭庆向来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郭岩转头看向王恩,上下打量了打量,道:“这位就是左侍郎府那位养在冀州的庶女吧,模样长得不错,就是这衣服和首饰有点不适合,就好似鸭子披了身鹅皮,鸭不像鸭,鹅不像鹅。” 郭岩身边的人纷纷笑了起来,围观的人也投去异样的目光。 王冼听得怒火中烧,“郭岩,有种跟我出去,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王恩被说得脸色涨红,却并未退缩,她拦住王冼,道:“人都说京都的公子小姐皆有涵养,是我们乡下丫头不能比的,哪知百闻不如一见,虚有其表罢了。” “呦,这张嘴还真是厉得很!”郭岩眼底多了几分兴趣,笑着说道:“你可知王家为何突然把你接来京都?” 王恩愣了愣,随即说道:“这是王家的事,和公子无关。” 郭岩摇了摇头,道:“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天真!不会以为他们是真心对你好吧,若真对你好,为何扔你在冀州受苦?接你回来就是……” “郭岩,你够了!”王冼上前揪住郭岩的衣领,打断了他的话。 郭岩丝毫不惧,笑着说道:“怎么,王二公子这是想杀人灭口?” 王冼用手指着郭岩的鼻子,威胁道:“郭岩,我警告你,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郭岩毫不在意地笑着,道:“胡说八道?王二公子若不是心虚,又何须打断我的话?再者,你我的父亲皆是吏部侍郎,你若敢动手,我就敢将你告上公堂,让所有人都瞧瞧,你王二公子是何等霸道。” “你!”王冼愤怒地瞪着郭岩,却迟迟没有动手。 郭岩见状嘲讽地笑了笑,伸手握住了王冼的手腕,道:“若王二公子不动手,那便松开,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有龙阳之好。” 王冼被气得脸色铁青,只觉得心脏骤然剧痛,他松开手,捂住胸口,踉跄了两步,倒在了地上,抽搐起来。 林西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察觉不对,连忙说道:“表哥,快,他的情况不对。” 杨潇连忙上前,查看王冼的情况。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你赶紧去找三娘,让她过来救人!” 春喜领命,分开人群,急匆匆地往外走。 “二哥,你怎么了?” 王恩连忙来到跟前,蹲下身查看王冼的状况,随即抬头看向郭岩,质问道:“你对我哥做了什么?” 郭岩从怔忪中回过神来,道:“我什么都没做,这么多人看着,你别胡说八道。” 林西上前,问道:“可是中毒?” 杨潇点了点头,道:“是。” “弄开他的嘴。” 杨潇应声,掐住王冼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林西从荷包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想要喂王冼服下,却被王恩阻拦。 “你们是谁,这是什么东西?” 林西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想他活就闭嘴!” 王恩怔怔地看着林西,如此好看的人,她还从未见过,为何方才未曾留意。 林西微微皱眉,不再理会王恩,将手里的药丸塞进王冼嘴里。这药是花海棠给他的解毒丸,据说能解市面上百分之六十的毒物,让他随身携带,未免她不在身边时,有人给他下毒。 林西抬头扫了一眼众人,道:“大家都散开,不要围着。” 杨潇探了探他的呼吸,又把了把脉,道:“他的脉象稳定下来了,应该是没事了。” 林西松了口气,他这么做也是冒着风险的,万一这药不起作用,或者起了反作用,这人就这么死了,那他也要担些责任,好在花海棠给的药还是很靠谱的。 在外面学剪纸的焦战发现了首饰店的异常,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起身便走向首饰店。 小姑娘见状连忙说道:“公子,您这是……” 焦战顿住脚步,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快步走进了首饰店。他见店中围着不少人,忙分开人群看去,林西蹲在地上,分毫未伤,这才松了口气。 “发生了何事?” 林西抬头看向焦战,解释道:“这位公子刚刚中了毒。” “中毒?”焦战四下看了看,不解地问道:“在这里怎会中毒?” “是他。”回过神的王恩指向郭岩,道:“定是你下的毒!” 郭岩顿时变了脸色,忙辩解道:“你别血口喷人!方才那么多人看着,谁看见我对他下毒?况且是他想对我动手,我并未动他一个手指头。” “方才只有你与我哥距离最近,还与他发生了冲突,不是你,又能是谁?”王恩认定是郭岩下的毒。 郭岩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如何知道?大家都看在眼里,是王冼冲过来想对我动手,并非我对他下手。” “虽然不知你与二哥有何过节,但听你们讲话,定是有仇怨!你故意用言语激二哥,就是想让他冲过去,与你近距离接触,到时你便可对他下毒。” 王恩说话有条有理,勾起了林西几分兴趣。 “我们之间门有嫌隙不假,这满京都的人都知道,但这仇怨根本不足以让我去杀他,况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是觉得我傻吗?”郭岩顿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无论你如何狡辩,二哥是与你接触后中毒倒地,你定然脱不了关系。”王恩转身看向王冼的侍从,道:“回府叫人,将二哥接回去。” 六神无主的侍从,见王恩如此镇定,定了定神,道:“是,小姐。” 林西看着王恩,这个从小城来的少女,面对郭岩这样的贵公子,竟然丝毫不惧,还敢与他对峙,不得不说她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焦战见林西的注意力被王恩吸引了去,走到近前小声问道:“这女子是谁?” 林西随口答道:“吏部左侍郎之女王恩。” 回答完,林西才察觉是谁问的,本能地往前挪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让让,让让!” 人群外传来花海棠的声音,林西等人看了过去。 花海棠拨开人群走了进来,看了看地上的王冼,问道:“主子,这是……” “他应该是中了毒,你帮他瞧瞧,方才我给他服下了解毒丸。” “中毒?”花海棠好奇地蹲下身,想给王冼把脉。 “这位夫人且慢。”王恩出声阻止,道:“方才多谢诸位出手相助,我已派人回府叫人,就不劳烦几位了。” 林西解释道;“三娘会医术,让他给王公子瞧一瞧,未免耽搁了病情。” 王恩并不领情,道:“二哥现下呼吸平稳,应已无大碍,还是回府再行诊治,以免再出现意外。” 林西淡淡地看着她,道:“王小姐是怀疑我们?” 王恩被看得脸上染上红晕,不自觉地错开视线,道:“公子言重,小女子只是不想意外再次发生。” 林西点点头,看向郭岩身边的阎纪,道:“这位应该是刑部右侍郎的公子吧。” 阎纪上下打量林西,这么好看的人,若是见过,不可能没印象,疑惑道:“这位公子是……” 林西不答反问:“阎公子,王公子被人蓄意毒杀,是否该报官?” “报官?”阎纪听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郭岩。 郭岩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道:“这位公子说的对,既然有人要害人性命,还想栽赃在我头上,必须报官。” “当真报官?”阎纪靠近郭岩,小声问道。 “自然要报官,你这般鬼祟作甚,又不是我下的毒。”郭岩转头看向身边的侍从,命令道:“去刑部衙门报官。” “是,公子。”侍从连忙应声。 “不行!”王恩再次出声阻拦。 林西转头看了过去,道:“王小姐这是何意?” 王恩停顿了片刻,看向阎纪道:“方才听公子说,这位阎公子的父亲是刑部侍郎,你们去刑部报官,谁知会不会徇私?” 阎纪听她这么说,顿时不乐意了,气愤道:“不是,你这是何意?是怀疑我爹徇私枉法?” 林西听得一乐,这个阎纪还真是单蠢得很。 郭岩嫌弃地将阎纪拉到身后,看向王恩,道:“王小姐拦着我报官,可是心虚?” “我为何心虚?被毒害的是我二哥,你才是下毒的嫌犯!”王恩委屈地红了眼眶,扫视众人一眼,道:“你们现在是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 围观的人见状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小姐说的是啊,这被毒害的可是她兄长,她为何要心虚?” “你们没听小姐说嘛,这阎公子可是刑部侍郎的公子,想要包庇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哎,你们还记得前段期间门的杀凶案吗?张大贵与霍刚勾结,杀害兄长,嫁祸大嫂,那霍刚就是阎侍郎的小舅子。” “我听说了,当时若不是太子在,说不准那张大贵就得逞了,这个阎大人不可信。” …… 林西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随后看向郭岩,道:“郭公子果真打算报官?” 郭岩点点头,道:“必须报官,否则怎能证明我的清白。” 林西也跟着点点头,又看向王恩,道:“王小姐怕刑部徇私?” 王恩擦了擦眼角,道:“是。” “既如此,那就由锦衣卫接手吧。”林西直接做了决定。 众人一怔,有些跟不上林西的节奏,齐齐朝他看了过去。 杨潇见状掏出腰牌,道:“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锦衣卫?” 众人在一阵怔忪过后,醒过神来,并未向以往那般退避三舍,而是好奇地打量着林西。 郭岩仔细打量林西,脸色顿时一变,连忙跪倒在地,道:“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林西一怔,没想到锦衣卫的身份一出,他的身份也随之暴露了,不过想想郭岩的身份,应该是在某次的宴会中见过他。 这些人里,阎纪的神情最为复杂,不为别的,主要他是阎良的儿子。林西这几次出宫,总是遇到命案,且好死不死地出现场的都是阎良,这让阎大人有了心理阴影,一听到有锦衣卫出没,就拉响警报,到处找和林西身形相似的人,都快成神经病了。阎纪被他耳提面命,出门在外一定低调再低调,千万不要干违法乱纪的事,遇到锦衣卫就绕道走,搞得阎纪都神经衰弱了,没想到今日他爹躲过去了,他给撞上了。 阎纪傻呆呆地问道:“你是太……太子殿下?” 林西看向阎纪,笑着点点头,道:“我和阎侍郎倒有过几面之缘。” 阎纪闻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心情极端复杂,行礼道:“草民阎纪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见状终于回过神来,纷纷跪倒在地,齐声说道:“参见太子殿下。” “诸位平身吧。” 众人相继起身,看向林西的眼神多为好奇。 “今日我来接手这起投毒案,闲杂人等退出店外。” 众人虽然颇为好奇,却也不敢抗命,很快便退出了首饰店,却并未离开,而是站在殿外朝里观望。 随行的锦衣卫见状守在门口和窗前,确保林西的安全。 林西扫了一眼店中的伙计,道:“你们店的掌柜何在?” 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人,道:“太子殿下,草民正是这间门铺子的掌柜。” 第77章 第77章 春喜见众人离开,搬了把椅子过来,林西一掀衣摆坐了下来。 “店掌柜何在?” 人群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行礼道:“启禀太子殿下,草民余钱是这家铺子的掌柜。” 林西打量了打量,道:“去泡壶茶来。” 余钱一怔,显然没跟上林西的节奏,连忙应声道:“是,草民这就去。” 林西看向花海棠,出声问道:“三娘可知他中的什么毒?” 就在众人争执时,花海棠趁机给王冼看了诊,“回主子,是夺命散。” “夺命散?这种毒是否常见,何种形状,有无颜色?” 花海棠想了想,道:“回主子,这种毒是白色粉末,放入水中便会变成无色,有淡淡的苦味,若对味道不慎敏感,便闻不出。” “若中毒有何症状,多久毒发,是入口,还是吸入?” “夺命散不常见,却也不难买,但凡懂点医术的,都能配制出来,而且毒性极为霸道,不必入口,吸入亦可,一旦进入体内,很快便会毒发,气绝身亡。” “这般说来,是他在倒下前的片刻中的毒?” 花海棠点点头,道:“是,这种毒发作极快,若不是主子随身带着解毒丸,等不到三娘过来,他就死了。” “所以给他下毒的,就在距离他最近的几人当中。” 王恩出声说道:“殿下,下毒之人定是郭岩,他距离二哥最近,且与二哥发生了口角,民女恳请殿下为二哥做主。” 郭岩闻言脸色变了变,道:“殿下,草民与王冼不合日久,京中无人不知,但我们仅是口角,从未动过手,今日亦不曾,他中毒与草民无关,还请殿下明鉴。” 林西没有搭话,看向花海棠,道:“三娘,给郭公子把把脉。” 花海棠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走到郭岩身边,道:“伸手。” 郭岩疑惑地看看林西,又看了看花海棠,配合地伸出手。 林西看向王恩,出声说道:“听闻王小姐是在冀州长大,何时回来的?” “回殿下,民女七日前刚刚被接回京都。” 王恩说话时,抬眼看了一眼林西,在和林西的目光接触时,又慌乱地移开视线,脸上随即染上红晕,一副少女怀春的姿态。方才不知林西身份,王恩尚且能把持,但现在难免动了心思。 焦战看得眉头直皱,心里的不悦压都压不住,道:“太子殿前,你搔首弄姿,可知已犯失仪之罪?”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王恩,眼底带上了几分轻视。 王恩被说得白了脸色,慌忙跪倒在地,道:“殿下,民女刚到京都,不懂规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宽恕。” 林西转头瞪了焦战一眼,好好地询问就这么被他搅了,所以人到底是人,总有犯蠢的时候,英明神武的摄政王也不例外。 更何况这‘搔首弄姿’说的有点过吧,人家就是多看了他两眼,顶多算是暗送秋波,跟‘搔首弄姿’相差甚远。 “起来吧,下不为例。” 虽然……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让焦战下不来台,只能先顺着他说。 “谢殿下,民女谨记。”王恩缓缓起了身。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问道:“王小姐在冀州过得如何?” “冀州虽小,却民风淳朴,民女在那里过得很好。” 林西正问话,门外传来吵嚷声,“让开!让开!” 人群被分开,门外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中年妇人,身上穿着华服,头上插着满满当当的黄金首饰,脖子上戴着金项圈,腕上戴着金镯子,手上戴着金戒指,在阳光下的照耀下,一片金灿灿,差点闪瞎林西的眼。 妇人身后跟着一个青年,看打扮应该是侍郎府的公子,和王冼长得有几分相像。 妇人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地上的王冼身上,三两步走到近前,一把将王冼抱进了怀里,道:“冼儿,你怎么了?冼儿,快醒醒啊,你不能丢下母亲!冼儿……” 王恩抬眼看了林西一眼,来到妇人身边,小声说道:“母亲,二哥中了毒,不过已经解了,现在已无大碍。” “已无大碍?那为何冼儿还不醒?”妇人转头看向王恩,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道:“为何是冼儿中毒,你却没事?” 王恩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眼底闪过不安,道:“母亲,是他与二哥发生冲突,然后二哥便倒地不起……” 妇人顺着王恩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郭岩,脸色变了变,道:“郭小公子,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当街行凶,眼中可有王法?” 郭岩连忙说道:“我再说一遍,王冼中毒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青年的视线落在林西身上,这里所有人都站着,只有他坐着,很明显他的身份不简单。 春喜见状面色一寒,出声呵斥道:“放肆!敢直视太子殿下,你可知该当何罪?” 青年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跪在了地上,道:“草民不知太子殿下当面,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妇人看了过去,见林西正淡淡地看着她,连忙跪倒在地,道:“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者不罪,两位免礼吧。” “谢殿下。” 两人刚起身,门外又传来呼和声,“让开!让开!” 林西好奇地看向门口,想知道来的又是谁,没想到进来的是老熟人,刑部右侍郎阎良阎大人。 这回林西没有易容,阎良一眼就看到了林西,快步上前行礼道:“臣阎良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看到阎良,林西莫名有种亲切感,笑着说道:“阎大人怎么来了?” “听闻这里发生命案,臣便匆匆赶来,没想到太子也在此处。” 阎良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自从霍刚坑了他一把后,他总觉得自己的小命和乌纱不保,便想着将功折罪,每日让刑部衙门的人巡街,一旦有命案发生,马上来报。首饰店发生的事,正巧被一名轮休的刑部差役看到,他正思量着要不要去衙门禀告时,林西突然露了身份,那差役不再犹豫,火速向阎良汇报。阎良闻听急急忙忙地从刑部衙门跑出来,鞋都给跑掉了。 “阎大人,这案子另公子也是当事人,苦主生怕阎大人会徇私,所以不愿去刑部办案,本宫便勉为其难,接手了案件,阎大人应该不介意吧。” 阎良听得一愣,连忙四下搜寻,不仅找到了阎纪,居然还有阎青禾,身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忙说道:“殿下断案如神,能接手案件再好不过,若犬子当真参与其中,臣定大义灭亲,以报皇上圣恩!” 阎纪一听,顿时急了,道:“父亲,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们只是来买首饰,没曾想竟然碰到这种事。” “闭嘴!是否有关,殿下自有明断,你只需老老实实配合便好。” 阎纪被训得一缩脑袋,畏畏缩缩地说道:“是,父亲大人。” 阎良满意地移开视线,道:“殿下尽管查,臣定鼎力相助。” “那就多谢阎大人了。”林西看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明白阎良为何是这副态度,看来霍刚参与的那起案子,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让他端正了工作态度,逼着他做起了好官。 “这是臣分内之事,当不得殿下一声谢。” 林西见花海棠收回手,道:“如何?” 花海棠并未立即接话,而是又看了看郭岩的眼睛和嘴巴,这才回话道:“回主子,他也有轻微中毒现象。” “我也中了毒?”郭岩一怔,急忙问道:“那该如何解毒?我会不会死?” 林西将荷包里的解毒丸拿了出来。 花海棠见状阻止道:“主子,那可是三娘精心配制的解毒丸,耗费了多少珍贵药材,一共也就只有那么多,您可别浪费了。” 林西看看郭岩,道:“那他的毒……” “他只是轻微中毒,不妨事,三娘这儿有普通解毒丸。” 花海棠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递了过去。 郭岩忙接过解毒丸,直接塞进嘴里,咽了下去,“夫人,这解毒丸真的能解我的毒吗?” “自然。” 见花海棠一脸桀骜之色,郭岩松了口气,行礼道:“多谢夫人出手相救,郭岩感激不尽。” “公子要谢就谢殿下吧,是殿下让三娘为公子看诊。” 众人恍然回神,看向林西的眼神充满好奇,为何他好似什么都知道,仿佛这世界没有能难得倒他的事。 郭岩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感激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郭小公子免礼。”林西看向花海棠,道:“三娘去给王小姐也看一下诊。” 花海棠领命,走向王恩,道:“劳烦王小姐配合一下。” 王恩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道:“殿下,民女身子并无不妥,还是不劳烦夫人了。” “你是质疑本宫的命令?”林西的语气很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王恩一怔,忙说道:“民女不敢,殿下恕罪。” “王小姐。”花海棠看着她,提醒道:“伸手。” 王恩看看林西,又看看花海棠,这才伸出了手。 王恩刚伸出手,花海棠便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苦味,她的眼睛亮了亮,不动声色地开始为王恩诊脉。 林西看向王夫人,道:“王夫人,听闻王小姐自幼在冀州长大,可为真?” 王夫人看了王恩一眼,道:“回殿下,此事不假。” “王小姐的母亲是哪位?也和王小姐一样,在冀州生活么?” “她母亲是老爷的通房丫头,老爷担心老夫人在冀州无人照顾,难享天伦之乐,便将她们母女送去了冀州,陪伴老夫人。” 王夫人说话时,难掩厌恶之色,眼中还有几分得意。 林西一看就明白,将王恩母女送到冀州的主意是她出的。 “那王小姐的母亲是否也随之来了京都?” “回殿下,她在王恩五岁时便染病去世了。” “不知王小姐的母亲是得了什么病症?” 王夫人微微蹙眉,道:“这个民妇并不清楚,许是什么疑难杂症,请了许多大夫也没能治好。” “这般说来,王小姐是跟随祖母长大。” “是。老夫人这两年身子不好,老爷放心不下,便将她们都接到了京都。” “原来如此。”林西点点头,看向王恩,道:“今日王小姐和王二公子出来,是事先约好,还是临时决定?” “回殿下,今日出门是二哥临时决定,民女事先并不知情。” 两人说话间,花海棠收回了手,道:“主子,王小姐并未中毒。” “你可是闻到了什么?” 花海棠微微一怔,随即苦笑着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主子。三娘在王小姐身上,闻到了夺命散的味道。” “哦?”林西的眼睛亮了亮,道:“三娘可确定?” “三娘确定。” 众人皆是一怔,郭岩率先反应过来,道:“原来是你!怪不得你一直往我身上栽赃,还阻止我们报官,原来是你给王冼下的毒。” 众人听后一片哗然,小声议论了起来。 “不会吧,王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会给人下毒?”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 “王小姐为何要给王二公子下毒,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怨?” “豪门大户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最是阴暗,说不准干出什么事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 王恩的脸色顿时变了,眼泪快速在眼眶里蓄积,梨花带雨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道:“明明是郭岩给二哥下的毒,为何殿下不问他,反而多番为难民女?民女可是有何处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宽恕。民女一介女流,又是从冀州来的,连何为夺命散都不知,又怎么给人下毒,更何况二哥对民女那么好,民女为何要那么做?” 王恩想用自己的柔弱博取大众的同情,让他们心里的天平向自己倾斜。若是换成别人,十有会生效,可对方是林西,那就另当别论了。自杀兄案后,林西在京都百姓心中的地位那可是无人可及,那就是偶像级别的存在,王恩这般说,非但不会让人同情,反而会引来众人的厌恶。 “这王小姐什么意思,是觉得太子殿下针对她?” “不是,她这也太自以为是了,太子殿下何等尊贵,怎会放下身份针对她一个庶女?” “就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们可别忘了,她刚刚还搔首弄姿地勾引殿下,也不看看她那副尊荣,连给殿下提鞋都不配。” …… 听着周围人地议论纷纷,王恩的脸色变了又变,刚想说话,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直打得她脑袋发蒙,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打人的不是旁人,正是王冼的母亲王夫人,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混账东西!你竟敢给冼儿下毒,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恩捂着脸颊,哭着说道:“母亲,女儿没有,二哥对女儿那么好,女儿怎会对二哥下毒?二哥倒下之时,女儿距离二哥甚远,店中许多人都可作证。” 王坚出声说道:“殿下,此间是否有些误会,恩儿怎会对二弟下手。” 林西看向花海棠,道:“三娘可闻到那夺命散在何处?是否在手上?” 花海棠点点头,道:“主子英明,确实在手上。” 花海棠说着,一把握住了王恩的手。 王恩心里一慌,用力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钳子咬住了一样,怎么挣都挣不脱,“你想干什么,松开!” 花海棠武功不弱,别说对付一个弱女子,就是焦战和杨潇也能过上几招。 “王小姐若不想受皮肉之苦,最好不要动。” 花海棠从王恩手上取下了一枚戒指,放在鼻尖闻了闻,道:“主子,这戒指上有很淡的苦味,正是夺命散的味道。还有她的指甲里,还残存了少许夺魂散的粉末。” 见王恩变了脸色,林西出声问道:“如何验证那便是夺命散?” “这个简单,只要取些酒来,把她的手浸入其中,若有夺命散,酒会变成红色。” 林西点点头,转头看向春喜,道:“去打些酒来。” “是,主子。” 王恩脸上终于浮现慌张之色。 王夫人见状走上前,扬手又是一巴掌,道:“贱人,我好心把你接回京都,给你买衣服买首饰,你居然恩将仇报给冼儿下毒,你跟你那个娘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恩将仇报?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王恩眼看着事情败露,也不再伪装,怨恨地看着王夫人,道:“我刚出生,你就把我们母女俩赶出了京都,寒冬腊月,一辆四处漏风的马车,从京都到冀州,赶车的车夫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和一个刚刚生产的孕妇,你这是何等的歹毒心肠!” “放肆!” 自己做过的丑事,被人当众说出来,王夫人顿觉一阵难堪,扬手又想打,被花海棠拦了下来。 “王夫人,你若是把她打得开不了口,主子还怎么问话?” 王夫人转头看了林西一眼,见他脸色沉了下来,讪讪地收回手,道:“殿下恕罪,民妇也是一时激愤,才会没了规矩。” “王夫人的心情,本宫能理解,但……下不为例。” “是,殿下。” 林西看向王恩,道:“说说,为何要给王二公子下毒?” 或许是自知逃不掉,王恩没了之前的顾忌,眼睛直视林西,道:“殿下为何怀疑民女?” “一开始本宫并未怀疑你,直到你阻止三娘帮王二公子看诊,又阻止郭公子报官,本宫这才对你起了疑心。” “可民女所说并无不妥。” “听闻王小姐刚刚及笄?” “是,殿下为何这般问?” “若真如你所说,你在冀州生活的无忧无虑,十四岁的年纪本应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在面对毒杀时理应惊慌失措,可你思维清晰,条理分明,表现得太过镇定,很难不让人怀疑。” “就因为这些,殿下便断定我是凶手?” “并不是。刚才本宫救治王二公子时,发现他手上有个小小的红点,是被针刺过的伤痕,伤痕很新,本宫推测这便是凶手下毒的方式。 方才郭公子和王二公子争执时,本宫就在一边围观,在王二公子第一次想要动手时,王小姐曾对他进行了阻拦,握的正是王二公子受伤的手。 第二次王二公子冲上去时,王小姐并未阻拦,应是已经下了毒,只等毒发,然后栽赃到郭公子身上。” 王恩没有否认,接着问道:“殿下就从未怀疑过郭岩?” 林西摇摇头,道:“正如他所说,他和王冼不合是人尽皆知的事,最多是打打嘴仗,不会真的下手。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这种蠢事。你的问题,本宫答了,该你回答本宫的问题了。” 王恩扫了一眼王夫人和王坚,道:“殿下可知王家为何接民女回来?” “是为婚事?” “没错,就是为了婚事。信王府的二王子生了重病,信王妃想给二王子冲喜,为二王子张罗婚事,他们便想到了民女,想用民女来换他们的荣华富贵。” 王夫人一听,顿时接话道:“你一个庶女,能嫁给二王子做侧妃,已是天大的福分,你竟还觉得委屈?” “那你为何不让王晴儿嫁给二王子,她可是嫡女,嫁给二王子正合适。” “你!”王夫人狡辩道:“晴儿与二王子八字不合,不能结为夫妻。” “八字不合?”王恩嘲讽地笑了笑,道:“这不过都是借口,你们是想留着王晴儿攀更高的高枝,比如太子殿下。” 林西怔了怔,没想到听八卦听到自己身上。 林西还没反应,焦战的眼睛冷了下来,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休得胡言!”王坚脸色沉了下来,道:“自古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即便不满,也不该对自己亲人下手,如此恶毒怎配做王家的儿女!” “若只是婚事,我又怎会如此怨恨?你们将我们母女扔在冀州不闻不问,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吃不抱穿不暖也就罢了,老太太还对我们非打即骂。母亲就是被她打成重伤,没钱医治,才不治身亡。” 王恩的眼泪不住地流着,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王夫人眉头皱紧,道:“那也是老太太害的,跟我们有何关系,你不去找他报仇,却来毒害冼儿……” “母亲!”王坚打断王夫人的话,道:“殿下,事实已然查清,是王家的家事,惊扰殿下已是不该,实在不敢再劳烦殿下操劳,草民将人带回家自行处置便可。” “王公子这话似乎有些不妥,既然已经报了官,那便不止是王家的家事,本宫既然决定接手,也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殿下,我们是苦主,撤案也是可以的。” “不,本宫接到的并非王家的报案,而是郭公子的报案,苦主是郭公子。”林西转头看向郭岩,道:“郭公子,本宫可有说错?” 郭岩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殿下没说错,当时王小姐并不想报案,且诬陷草民为凶手,草民不想背下这个黑锅,故而向殿下报的案,因此草民才是苦主,是否要撤案,也是草民说了算。” 林西很满意郭岩的识趣,笑着说道:“那郭公子是否要撤案?” “自然不撤,还望殿下将此案查清,还草民一个公道。” 王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刚要说话,突然一阵劲风从面前吹过,只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奔林西而去。 “殿下!” 飞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直奔林西的面门,杨潇大惊,出声警示,抽出腰间佩刀。 只可惜飞镖速度太快,林西根本来不及躲闪,电光火石间,杨潇的刀只差一点点够到飞镖。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镖射向林西,眼底浮现不忍和惶恐,唯有林西面色平静,仿佛没看到的那抹寒光,没意识到他的性命即将终结一般。 “噗。” 林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响起皮肉被撕裂的声音。 关键时刻,焦战挺身而出,挡在了林西身前,将林西轻轻抱进怀里,轻声说道:“殿下莫怕,有我。” 杨潇见状长长地松了口气,扬声说道:“有刺客!保护殿下!” 锦衣卫连忙将门窗关上,围观的人惊吓之下四散逃开。 林西抬头看向焦战,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清冷的眼中闪着温柔缱绻的光,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人能伤得了他。 花海棠回了神,连忙来到近前,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林西回神,顿觉脸上有些热,推了推挡在身前的焦战,道:“都督可以松手了。” 焦战笑了笑,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 林西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身子,手不知碰到了什么,有些黏腻的感觉,鼻间也有血腥味传来。他收回手一看,竟满手鲜血,而焦战的后心处插着一把飞镖。 “三娘,焦战受伤了,快救他!” 花海棠连忙上前查看焦战的伤势,发现他伤口处流出的血,竟变成了黑色,不禁变了脸色,道:“主子,这飞镖上有毒,快拿解毒丸。” 林西慌忙解下身上的荷包,掏出瓷瓶倒出了解毒丸,低头看向焦战,只见他已经失去了意识,道:“三娘,你扶住他,我把药给他喂下去。” “好。”花海棠说话间,拖住了焦战的身子。 林西捏住焦战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将药丸喂了下去。 “主子,飞镖上有毒,需尽快□□,您抱紧他的身子。” “好。”林西将瓷瓶放进荷包,紧紧抱住焦战的身子。 花海棠拿出丝帕,包裹住飞镖,一用力便将其拔了出来。她解开焦战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胸膛,以及宽阔的后背,仔细查看着伤口,随即俯下身,一口一口地吸着毒血,直到血变成了红色,才停了下来。最后在伤口处撒上伤药,用丝帕替他按住了伤口。 林西见状将荷包递了过去,道:“三娘,你也服一颗解毒丸。” “主子放心,三娘服用普通解毒丸便可。”花海棠掏出瓷瓶,倒了一枚解毒丸进嘴里,随之吞了下去。 林西见状稍稍放了心,道:“都督的伤势怎么样?” “并未伤及心脏,又服下了解毒丸,不出意外应该无性命之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三娘再给都督把一下脉。” “好。”林西替花海棠按住了焦战的伤口。 外面没有动静,杨潇走到近前,道:“殿下,那刺客应该逃了,属下已派人去调兵,随后便护送殿下回宫。” 看看怀里脸色苍白的焦战,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还是先送都督回国公府要紧。” “他们的目标是殿下,只要殿下离开,都督便不会有危险,属下派人送都督国公府便可。” “都督刚刚舍命相救,我怎能弃他于不顾,刺客一击不中,想来已经桃之夭夭,不会有事。” “殿下……” 杨潇还想再劝,却被林西打断,道:“不必多言。” 虽然林西因焦战别样的心思,对他有些排斥,可方才他舍身相救,若此时弃他而去,直接回宫,林西怎么都觉得良心过不去。 林西看向店掌柜,道:“你们店中可有纱布?” 店掌柜连忙答道:“有,有,小人这就去拿。” 很快,店掌柜回转,拿来了纱布。 而就在此时,花海棠也收回了手,脸色有些古怪,道:“都督的脉象平稳,体内的毒素解了,修养一段时日便可。” 花海棠的医术,林西一清二楚,自然清楚她为何变了脸色,不过这事是焦战的个人,他们不好过问。 “有三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花海棠接过纱布,给焦战仔细包扎好,这才松了口气。 在众人的帮助下,将焦战放在了桌子上,只等兵马到了以后,抬着他回国公府。 林西扫了一眼众人,道:“事出意外,这案子择日再审,王小姐是嫌犯,便由锦衣卫暂时收押。” 王夫人和王坚对视一眼,心中虽然不愿,却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触林西的眉头,只能应声道:“但凭太子殿下做主。” 大约一炷香后,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地还有马匹的嘶鸣声。 “臣李昊参见太子殿下。” 杨潇来到门前,将店门打开,昌平侯李昊正身披盔甲躬身立于门外,身旁俱是身穿盔甲的军士。 林西扬声说道:“昌平侯平身吧。” “谢殿下。” 李昊挥了挥手,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前,挡住了店门。 杨潇蹲下身,将焦战背起,随着林西一同上了马车。 林西帮着杨潇将他轻轻放在马车上,还在他身下垫了厚厚的垫子,只希望马车行进时,少一些颠簸,避免他的伤口被拉扯。 杨潇下了马车,花海棠掀开车帘走了进来,坐到林西旁边,长出了一口气,道:“主子,方才真是凶险,若不是都督舍身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林西看着趴在车上的焦战,感慨道:“今日确实多亏有他。” “都督对主子还真是忠心耿耿啊。”花海棠说话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很明显是有未尽之言。 林西大概能猜到花海棠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便没有多问。 见林西没说话,花海棠接着说道:“主子,有件事三娘一直想问。” 林西看向花海棠,道:“想问什么,三娘直言便可。” “犹记得当初狼妖案时,第一次见主子和都督,主子待都督礼遇有加,很明显想要拉拢,为何时隔三年,主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西怔了怔,随即说道:“三娘为何这般说?” “自都督回京,主子似乎总在躲着他,这让三娘好生奇怪。” 都说女子的感觉很敏锐,以前林西不太相信,现在他信了,“当初我太过年幼,虽然足够聪明,到底天真了些。身为太子,一言一行皆受人瞩目,怎能私下结交外臣,尤其还是手掌兵权的中军都督,即便父皇信我,也难堵悠悠之口。” 花海棠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世人皆说皇上是孤家寡人,没想到太子也要做孤家寡人。” “慎言!” 花海棠见林西神色变得肃穆,连忙说道:“主子恕罪,三娘知错。” 林西没再说话,开始闭目养神,他在想到底是谁想杀他。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先是打倒了刘家,干掉了书里的大女主,男主也逃之夭夭,不知去向。后德妃又因他自尽,孙家居家搬出京都,所牵扯的人不在少数。这样一想,他好像得罪了不少人,想杀他的人就好似过江之卿,多不胜数。 “唉,这太子还真不是人当的!”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很快马车停在了国公府旁,杨潇掀开车帘,道:“主子,国公府到了。” 林西点点头,道:“去叫门。” 春喜上前叫门,门房的人一看这阵仗,被吓得不轻,连忙说道:“这位爷是……” 春喜直截了当地说道:“太子殿下驾到,去通知老国公接驾。” “太子殿下?”门房愣了愣,连忙去通知焦廉。 焦廉得了信儿,脚步匆匆地出了大门,来到马车前,躬身行礼道:“臣焦廉拜见太子殿下。” 林西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在春喜的服侍下下了马车,道:“国公不必多礼。” “不知殿下驾临,老臣未能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老国公言重了,本宫来此也是事出有因。” 杨潇上了马车,在花海棠的帮助下,将焦战背起,下了马车。 焦廉见状连忙问道:“战儿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杨潇答道:“殿下被刺,焦都督舍身相救,受了些伤,不过老国公放心,焦都督的伤已处理妥当,不会危及性命。” 焦廉闻言松了口气,看向林西道:“殿下,外面不安全,您还是随老臣进府再说吧。” 林西点点头,跟着焦廉进了国公府,而李昊所带领的军士一部分跟着进了国公府,一部分守在了府门外。 虽然只是第二次进府,但林西的记忆力还不错,尤其当时进府时还专门留意了路线,所以这次来也算是熟门熟路。 将焦战安置在床上,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道:“三娘,你可知都督何时能醒?” “这个说不准,不过应不会太久。” “都督受了外伤,又中了毒,是否会发烧?需要注意些什么?” “伤口虽未曾伤及心脏,却是不浅,十有会有发热。”花海棠思量了思量,道:“殿下放心,三娘留下照看都督,以免出现意外。”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道:“你在此,我也就放心了。” 焦廉上前,问道:“殿下可否告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战儿怎会和殿下在一处?” 林西看看焦战,道:“焦都督需要静养,我们还是去外面说吧。” 焦廉应声,和林西一起出了卧房,在厅堂坐下。 林西将之前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焦战千方百计跟着他的事,被林西省略,只说在路上碰到,便邀焦战同行。 “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殿下,这刺客真真是猖狂至极!”焦廉脸上满是愤懑之色,道:“殿下,刺客可曾抓到?” 林西摇摇头,道:“杨指挥使唯恐被人调虎离山,便未曾追赶。” 焦廉点点头,道:“没错,首先要保证殿下安全,至于刺客可从长计议,只是不知这刺客是哪方势力。” 林西想了想,道:“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闹市之中行行刺之举,要么是对本宫恨之入骨,要么是有准备万全,要么是势大到无所顾忌。本宫出宫向来小心谨慎,他们不可能未卜先知,也就不可能有万全的准备。至于势大……父皇勤政爱民,朝中无人能只手遮天。这两项排除,那就只剩下对本宫恨之入骨之人。本宫这几年得罪的人不少,被恨之入骨的事不多,大约也就那么几个。” 焦廉是三朝元老,在官场几十年,自然明白林西的意思,眉头微微皱起,道:“殿下是怀疑刘氏余孽?” 林西笑了笑,道:“国公莫要忘了,本宫的五弟还流落在外,说不准正躲在某处,窥视着本宫的一举一动。” 焦廉变了脸色,道:“皇上从未停止对林玖的搜索,却一直未有任何下落,难道林玖竟还在京都?” “国公可曾听过‘灯下黑’这个词?” “‘灯下黑’?老臣愚钝,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第78章 第78章 “夜间点灯,他处皆有光亮,却忽略了那灯下的阴影。”林西点到即止,他相信焦廉听得懂。 焦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人人都以为林玖被救出,定会想方设法逃出京都,之后的追查亦是在全国各地,故此,在京都隐藏要比别处安全得多。” 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不无可能,不是吗?” “可能性极大。”接话的是昌平侯李昊。 杨潇眉头皱紧,出声说道:“若真如殿下所说,这次他们行刺失败,定会马上出城,我们需马上封锁城门才是。” 李昊闻言忙说道:“臣这就派人封锁城门,全城搜索,定要将刺客抓到。” “晚了,距离遇刺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他们要想逃,早就逃了。” “唉,错失良机。”李昊脸上满是懊恼之色,道:“殿下,那我们此时该如何做,难道就放任他们离开?” “本宫当街遇刺,搜查是应当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昊听得一头雾水,道:“臣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刺杀失败,城中必然会大肆搜索,他们不会想不到想,此时大抵已不在城内。侯爷便是搜索的再仔细,也定不会有结果。若是城中没有应对,他们亦会怀疑,故而搜还是要搜的。” 杨潇出声问道:“殿下心中可是有了主意?” “若他们这,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如今他们逃出城,也定不会走远,只等风头一过,势必会再回来,所以此事需暗查,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 林玖是原书的男主,气运不是他人能比,万一让他死灰复燃,那林西就会面临巨大危机,所以必须找到他。 焦廉眉头紧锁,道:“当初林玖被人从死牢救出,并销声匿迹,这本身就意味着朝中定还有隐藏势力,如今三年已过,那股势力定更加强大,不可不防啊。” “看来这朝中对我这个太子不满者大有人在。” “殿下聪慧又仁善,是太子的不一人选,朝中重臣对此很是欣慰,不满者定是那心怀鬼蜮之人,殿下可多提防,却不必往心里去。” 林西长叹了一口气,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永昌侯负责搜查刺客下落,城门该封的封,该查的查,一切如常便可。暗中便交由杨指挥使,务必找出藏在暗处窥视本宫的那双眼睛。” 杨潇和李昊对视一眼,道:“是,臣定不负殿下所望。” “昌平侯去忙吧,留下军士便可,切记,假戏真做,勿让人生疑。” “是,殿下,臣告退。”李昊转身离开。 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头看向焦廉,道:“这次多亏了都督相救,不然本宫现今已然是一具尸体,本宫心中感动不已。” “殿下言重了,这是他该做的,殿下无需放在心上。” “救命之恩怎能相忘,本宫不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往后国公若是有所求,只要本宫能帮的,定不会推辞。” 林西这话能说给焦廉听,却不能说给焦战听,因为他明白焦战心里在想什么,这事他真心帮不上。 “多谢殿下恩典。”这次焦廉并未推辞。 杨潇出声提醒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宫了。” 林西犹豫了一瞬,道:“那本宫再去看看都督,便起身回宫。” 林西起身,径直进了焦战的卧房, 花海棠正坐在窗边的软塌上守着,见他进来,连忙行礼道:“主子,您来了。” 林西应了一声,来到焦战的床边,见他双眼紧闭,便弯下腰摸了摸他的额头,入手的温度不高,应该没有发烧。可林西总觉着这温度有些熟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满心疑惑,微微皱紧了眉。 花海棠见状连忙出声问道:“主子,都督可是发烧了?” 林西回神,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道:“没有。三娘,我被刺杀的事想来父皇已经知晓,我得尽快回宫,你在这儿好好守着,若有何事处置不了,进宫寻我便可。” “都督交给三娘,您就放心吧,保管阎王爷来了,也带不走他。” “好,那……” “殿下。” 虚弱的说话声打断了林西的话,他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刚刚还在昏睡的焦战已然睁开了双眼。 林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才不信会这么巧,他这刚想走,人就醒了,这人分明早就醒了,一直在装昏罢了。 “都督醒了,感觉如何?” 虽然知道他耍了小心思,但人家毕竟是为了救自己差点没了命,该关心的还是得关心。 “臣有话要单独和殿下说,不知可否?” 焦战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与以往的气定神闲差别甚大。 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道:“三娘先退下吧,我与都督说会儿话。” 花海棠点点头,躬身退出了门外,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都督有何话现下可以说了。” 焦战挣扎着要起身。 林西见状连忙阻止道:“都督伤重,不易多动,这是作甚?” “殿下身子弱,不易久站,臣想搬个凳子给殿下。”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你好生趴着,我自己来。” “殿下身份尊贵,怎能……” “怎么,都督是想抗命?”林西打断焦战的话。 “臣不敢。” “不敢就老实趴着。”林西用力将焦战的身子按了回去,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嘶”焦战眉头皱紧,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怎么了,可是扯动了伤口?”林西见状有些后悔。 “殿下不必担忧,只是有些……疼。” 因是趴在床上,焦战只能侧着头看林西,而林西也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这样看去,焦战的脸更加立体,刀削斧砍一般棱角分明,只是脸上的苍白柔和了这种硬朗,让他看上去没那么难以亲近。尤其是他说‘疼’时,眼底带了几分委屈,竟让林西觉得有几分可爱。 林西晃了晃脑袋,晃去脑袋里的胡思乱想,道:“疼也是活该,看你还敢不敢乱动。” 随时这么说,林西还是上前查看他的伤口,见还有血渗出,不禁皱紧了眉头,道:“切不可再乱动,伤口又开始渗血,万一伤口感染,有你受的。” “这伤是为殿下受的。” 林西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将被子给他盖好,道:“所以呢?” “殿下能否回答臣一个问题。” 林西有些意外,本以为他要提什么条件,“你说。” “殿下可还记得三年前的事。” 被焦战直直地看着,林西莫名有些心虚,“哪一件?” “殿下想让臣加入您的麾下。” “当初本宫年幼无知,做下了错事,都督不必放在心上。” 太子结党营私,那可是历朝历代的禁忌,他不怕林扈知道后会怎样,只是不想因此落人话柄。 “殿下忘了,臣却一直记在心上。殿下对臣有知遇之恩,在满朝文武皆反对臣时,支持臣,相信臣,臣万分感激,亦铭记在心。臣别无他想,只想追随殿下,可不知为何殿下好似在疏远臣,臣心中万分惶恐,殿下能否告知臣缘由?” 林西怀疑地看着焦战的眼睛,他清冷的眸子里此时满是疑惑,就好似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自己为什么躲着他,他心里应该清楚,如今却这般说,是想用这种方式降低自己的防备心吗? “方才本宫不是说明缘由了吗?” “臣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本宫是太子,身份敏感,不能结党营私。当初是本宫年少无知,才犯了大错,如今本宫已然明白其中要害,自不会一错再错。当初支持都督,并非因为都督,而是为了林国,都督不必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林西不妨把话说明。 “那殿下为何要让臣作为主帅?” “既然本宫支持用兵,自然要考虑怎样才能打赢,都督在广宁十几载,经历大小战役无数,又对广宁、对蛮人再熟悉不过,都督做主帅,才能更好应对,打赢这场仗,所以本宫不是为都督,而是为打赢这场仗,为边关百姓不再被袭扰。”这是林西的心里话。 焦战沉默地看了林西许久,方才出声说道:“殿下这般说,不怕寒了臣的心吗?” “都督是忠臣良将,本宫笃定都督不会做那危害国家、祸及百姓之事。”林西虽然面上平静,心里却被他看得一阵发毛。 “殿下能否看在臣舍身相救的份上,答应臣一个请求。” 该来的还是来了,林西深吸一口气,道:“都督直说便是,能应的,本宫不会推辞。” “三年前臣与殿下曾有约定,待臣重回京都,便邀殿下出游,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林西很想说不记得,但看着焦战的眼睛,怎么也说不口,只得点了点头,道:“记得。” “那臣便当殿下应了,待臣伤势好些,便邀殿下出游。” “短时间内怕是不行,本宫刚刚遭遇刺杀,父皇应不会再让本宫出宫。”林西心里很是无奈,忍不住吐槽,“若不是没得选,谁当太子谁是傻子!” “无妨。现下正值冬日,又近年关,实在不是出游的好时机,待来年春日,臣再邀殿下出游。” 看着焦战脸上的笑,林西有些晃神,不得不说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好。本宫还需尽快回宫,都督安心养伤,身体有任何不妥,便直接告知三娘,她会留下照顾都督。” 焦战闻言脸上的笑意消失,道:“殿下,国公府有医师,就不劳烦她了。” 林西看得一阵好笑,焦战和花海棠仿佛天生不对付,一提到花海棠,焦战就一张臭脸。 “今日若非有她在,都督此时怕是已经去了鬼门关。” “为了殿下,臣纵死无憾!” 林西被他眼底的认真触动,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道:“这是命令,都督只需领命便可,无需多言。” 林西说完转身就走,不给焦战拒绝的机会。 看着他的背影,焦战眼中闪过无奈,他本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挡住飞镖,却用了最蠢的办法,就是想用受伤来软化林西的心,博取他的同情,只可惜效果不佳。 这人精明得很,丝毫不给他机会,甚至想方设法和他摆脱关系。可他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接近他,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他也只能是他的! 脚步声远去,房门被人推开,李晟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参见主子。” “人跟上了吗?” “跟上了,那人去了西城的一处小院,未免打草惊蛇,属下并未靠近,留江离监视,属下回来禀告。” 焦战点点头,道:“江离轻功不错,又擅追踪,应不会跟丢。” “主子的意思是他们将即刻离京?” “太子当街被刺杀,皇上必定盛怒,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京都将掀起惊涛骇浪,他们留下只能死路一条。” “那属下现在便带人出发,策应江离。” “不必,他们跑不远,若我所料不错,江离晚间便能回来。” “属下愚钝,他们既然要逃,为何不逃得远远的。” “‘灯下黑’。” 林西所料不错,焦战并未昏倒,这一路不过是装的,目的就是示弱,博取林西的同情,所以他们所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一楚。 “‘灯下黑’?”李晟听得一脸茫然。 “你无需多问,派人盯好那个小院,详查进出的所有人。”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办。” 李晟刚走到门口,就听焦战说道:“等等。” “主子,还有何吩咐?” “找到今日那个卖窗花的小姑娘,带来见我。” 李晟怔了怔,满心疑惑,却并未多问,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虽然剪窗花是林西用来为难他的点子,但自林西让那个小姑娘剪出他的小像后,焦战便决定要学会这项技艺。 待林西回到宫中,余庆已等候多时,上下打量林西,直到确定他并未受伤,才放下心来,道:“殿下,皇上召见,就在御书房。” “公公先去回禀父皇,就说我换身衣服,马上过去。” 余庆领命,快步离开了东宫,林扈听闻林西遭遇暗杀,心急如焚,若不是他们拦着,便已去了国公府,现正在御书房等信儿,他得快点禀告,让林扈安心。 林西换了身衣服,整理好衣冠,便坐上车辇,来到了御书房。 见林西进来,林扈不等他行礼,快步走了过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 “这些混账东西,竟敢当街刺杀,简直是胆大包天,真是该死!” 林西见状连忙劝慰道:“父皇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儿臣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嘛。” “朕听说了,若不是焦战护着,西儿就……”林扈到底没将‘死’字说出口,道:“以后西儿便安稳地待在宫中,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天涯海角,父皇让人给你寻来。” “父皇,若当真如此,那些人还以为咱们怕了他们,这种长大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儿臣才不干。” 林扈眉头皱紧,道:“朕已下令全城戒严,务必抓到那些刺客,在此之前西儿就乖乖待在东宫,莫让朕担忧,可听到了?” “这马上过年了,儿臣出宫也是为了给父皇挑礼物,哪曾想居然遇到这种事。”林西一边说,一边拉着林扈来到桌前坐下,道:“父皇放心,就算您不说,儿臣最近也不打算出宫。” “最近不出宫,那西儿是打算何时再出去?” “现下已近年关,又值冬日,天冷的很,若不是有事,儿臣才不出去。要出去也等到来年春日,到时春暖花开,才是出游的好时机。” “外面的人千方百计地进来,而西儿却想方设法地出去,看来是朕太宠你,倒是把你的性子养野了。” “儿臣明白父皇的担忧,儿臣也明白身上背负的使命,儿臣只想在还能玩的时候,出去玩一玩。若真到了随朝听事的时候,儿臣可就只能困守在这宫中了。儿臣就这点心愿,求父皇成全。” 林扈看着林西那双酷似乔兰心的眼睛,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朕会多派人手,将那些隐患全部清除,待确定安全后,西儿想去哪儿,朕不拦着便是。” “谢父皇!”林扈已然让步,林西自然不会胡搅蛮缠,笑眯眯地应承下来。 “唉,这次出门也没能买到礼物,可惜了。” “往年西儿都是自己做,怎么今年学会偷懒了?” 林西‘嘿嘿’笑了两声,道:“被父皇发现了。看来是老天爷不想儿臣偷懒,才给了儿臣教训,儿臣以后再也不敢偷懒了。” “礼不礼物的,朕不在乎,朕只想西儿平平安安,那便是给朕最好的礼物。” “儿臣也是,希望父皇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儿臣想一辈子躲在父皇的羽翼之下,做个无忧无虑的太子。” 林扈看向林西的眼神满是慈爱,只是藏在这慈爱之下的,还有浓浓的担忧,只是林西并未察觉到。 林扈转移话题道:“听说西儿又破了一起投毒案?” 林西点点头,苦笑着说道:“儿臣发现每次儿臣出宫,总会遇到命案,也不知是不是儿臣命里带煞……” “休得胡言!”林扈打断了林西的话,面色变得严肃,道:“西儿是天潢贵胄,与父皇一样有龙气,是那些人承受不了龙气,才会有所损伤,很西儿没有关系。” “父皇,儿臣知错,以后绝不会再胡言乱语。” 林扈见状缓了语气,道:“人言可畏,有时候便是朕也不得不畏惧,西儿以后切不可再胡言乱语,记住了吗?” “是,父皇,儿臣记下了。” “和父皇说说,今日又遇到了何事?” “今日儿臣去逛街,进了一家首饰铺子,遇到了吏部左右侍郎的公子……” 林西详细地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这般说来,是王默的庶女下的毒,想要毒杀王默的一儿子王冼,随后嫁祸给郭进的儿子郭岩?” “是。”林西点点头,道:“王恩母女十几年前被赶回冀州老家,一直都过得很艰难,不仅要受王老夫人的打骂,还要受下人的欺凌。有一次,王恩的母亲被王老夫人打成了重伤,却没有钱医治,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王恩心中有怨,加之王家又在打她的主意,想将她接到京都,为了报仇,她顺势而为,来了京都,寻求报仇的机会,而恰巧郭岩与王冼的争执,给了他这个机会,于是她便毫不犹豫地下了手。” 林扈听完后,抬眼看向林西,道:“西儿同情那个庶女?” 林西点点头,道:“不瞒父皇,儿臣确实有些同情。” 林扈沉吟了一会儿,道:“西儿之所以让郭岩报官,而非王家人,是早就猜到了王恩的不幸,提前布的局?” 林西闻言笑眯了眼,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父皇。若王恩被带回王家,十有活不了,所以儿臣便提醒郭岩报官,然后顺理成章地接手案件,事后也就有借口带走王恩。王恩在诏狱中要比在王家安全的多。” “西儿聪敏,只是性子太软,容易被人拿捏,这于太子而言,并不是好事。” “父皇放心,儿臣心里有分寸,绝对不会误了父皇的大事。” “你打算怎么处置王恩,还有这起案件?” “国有国法,还是按国法来处置为好。” “若当真依国法行事,那这女子一辈子就毁了。” “她是可怜,却不是她杀人的理由,既然做错了事,那便要接受惩罚。玻璃厂不是要开了吗?就让她去玻璃厂做工吧,只给三餐,不给工钱,以十年为期,十年过后再还她自由。” “用女子做工?” “有何不妥?儿臣开的铺子,用的伙计都是女子。” 说到这儿,林西想到了城西的杨柳巷,道:“父皇可知京都有个杨柳巷?” 林扈摇摇头,道:“那是个什么去处?” “那里多是暗娼,多数女子被逼在家中接客,直到年老色衰,或者死亡。到时家中男子再纳一房妻妾,继续这种营生。” 林扈眉头皱紧,道:“还有这种地方,西儿如何得知?” 林西如实答道:“中秋游园会时,儿臣遇到一个小贼,他便是杨柳巷中出来的孩子,这事是从他口中得知。后来儿臣便命锦衣卫查证,确如他所言。” “西儿打算如何处置?” “儿臣想肃清此事,给那些被逼的女子一条活路。” “如何给?” “给她们治病,让她们去玻璃厂做工。” “若她们不肯呢?” “儿臣只救可救之人,若有人自甘堕落,儿臣也不会强求。” 林扈听后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清不干净,即便封了一个杨柳巷,还会出现槐柳巷、花柳巷。” 林西深知林扈的话没错,却依旧坚持道:“清不清与清不清得干净是两回事,儿臣想要的就是朝廷的态度,至少能让这种现象少些,再少些,也能避免一些悲剧发生。” “玻璃厂的活可不轻啊,那些女子能做的了吗?” “玻璃厂的工作不少,给她们分派些轻松一点的便可。” 林扈思量了思量,道:“那此事便由西儿做主吧。” “谢父皇。” “听闻焦战为了救你,受了重伤,现下情况如何?” “有三娘在,焦都督并无大碍。” 林扈一怔,随即说道:“那飞镖上可是有毒?” “嗯。”林西从腰间接下荷包,掏出了装有解毒丸的瓷瓶,道:“这是三娘给儿臣配制的解毒丸,效果十分显著,王冼和焦战皆是服用它解的毒,儿臣分与父皇一些,若是真有人胆大包天给父皇下毒,也能及时解毒。” 林扈看着林西的动作,眼底满是欣慰的笑意,道:“西儿的孝心,朕收到了,这解毒丸还是西儿留着吧。” “儿臣这瓶里还是十几颗,足够用了,大不了儿臣再让三娘配制。”林西看向余庆,道:“公公去拿个瓷瓶过来。” 余庆应声,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拿了瓷瓶回来。 林西将解毒丸放进去,道:“父皇,这个要随身携带,关键时刻能救命。” 见林西伸手解他身上的荷包,林扈并未阻止,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许,道:“听西儿这口气,朕怎么觉得咱们的身份调转了?” “咱们父子之间不用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将瓷瓶装进荷包,林西又帮林扈系好,这才松了口气。 “好,好,不在意,不在意。” 两父子又聊了会儿天,林西便回了东宫。 林西遭遇刺杀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宫里,林路和林耀相继来东宫问候,在东宫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日子过得平静,转眼就到了年一十九,林西这段日子一直在宫里准备礼物,反正现在制作玻璃的工艺已经纯属,他索性在东宫弄了个作坊,每日散学后就会和林路一起鼓捣,各种花样的玻璃制品问世,放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甚是漂亮。 林西抬头看向林路,见他小脸上满是灰尘,不禁调侃道:“路儿这小脸花的,与小狸有的一拼。” 林路下意识地去擦,却忘记手上比脸可脏多了,这样更花了。 林西看得好笑,道:“路儿别擦了,越擦越像小花猫。” 林路赧然地笑了起来,道:“皇兄脸上也是,和路儿相差无几。” “是吗?”林西拿起刚刚做好的镜子照了照,道:“还真是。” 林西站起身,看着周围的成品,十分有成就感。他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道:“做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打包,送礼了。” 林路也跟着站起身,不解地问道:“皇兄是太子,要送礼,也是别人送给皇兄,皇兄为何要费尽心思做这些东西?” “自然是为咱们即将开办的玻璃厂做宣传了。我送的可都是达官贵人,虽然咱们费了些功夫,但之后所收获的利润将是这些东西百倍千倍。” 林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笑着说道:“皇兄真厉害!” “这还多亏了路儿。路儿有什么想要,皇兄给你备着。” 林路看了看四周的玻璃制品,期待地说道:“皇兄,这些礼物可有路儿的?” “自然,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路儿的,不过不是在这里,到明日皇兄再送你,今日先保密。” 林路大眼睛亮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道:“路儿谢皇兄。” 林西叫来春喜等人,让他们逐个打包,自己则拉着林路去洗漱。待他们回转,又在礼盒上写了标签,这才算收工。 第一日早朝时,余庆得到林扈的授意,扬声说道:“有本禀奏,无事退朝。” 殿下的大臣相互看了看,无人出声。 林扈见状笑了笑,道:“今日是大年三十,太子念及诸位爱卿辛勤,特为诸位准备了礼物,是太子亲手所做,诸位爱卿有福了。不过礼物有限,只有三品以上者可得。” 林扈话音一落,余庆扬声说道:“进殿!” 殿中大臣面面相觑,此事往年并不曾发生,没想到今年竟还能得到奖赏,还是太子亲手所制,即便是一块木头,那也是荣幸。 众人翘首以盼地转头看向殿门,只见一群内侍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的物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照的众人睁不开眼睛,再去看时,那些内侍已经进的大殿,托盘上是一尊尊透明的摆件,就像水一样干净透彻,每件的形状皆不同,憨态可掬,十分讨喜。 众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真是太子亲手所做?” “这是何物,竟这般晶莹剔透,比最好的玉石还要透彻?” “是啊是啊,在阳光下竟发出七彩的光,这是各种神物?” 礼盒上都有收礼人的姓名,内侍们只管来到自己所负责的大臣面前便可。 待所有内侍站定,林扈这才发话道:“礼盒上都有姓名,各人取了便是。” 甄礼身为内阁首辅,站在众人之前,看着托盘上的摆件,一时竟没认出是何物,便问了一句,“这是何物?” “回大人,是狐狸,礼盒上有注解。” “注解?”甄礼不明所以地拿起礼盒,首辅,狡诈如狐’。 甄礼看得哭笑不得,行礼道:“多谢殿下夸赞。” 林扈自然清楚甄礼为何这番模样,发放礼物之前,他可是一个个过了目,形容的十分贴切,看得林扈乐不可支。 甄礼说完,那内侍便将托盘放下,戴上手套,将礼物放进礼盒内,双手呈给甄礼。 甄礼接过礼盒,好奇地看向徐臻,道:“君山收到的是何物?” 徐臻连忙将东西收好,摇头道:“不知。” “不知?”甄礼听得一阵好笑,道:“君山这话我能信?” 徐臻将东西抱紧,丝毫不给徐臻偷窥的机会,“不知就是不知,信不信由你。” “皇上,乔尚书出使齐国还没回,这礼物……” 众人即可被吸引了过去,纷纷好奇林西对乔呈的评价,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待会儿让人送到府上便可。” “是,皇上。” 工部尚书郁金好奇地闪了闪,没想到托盘上竟然是只胖乎乎的兔子,并小声念道:“乔呈,礼部尚书,纯洁如兔。” 听到的众人面色古怪,纷纷瞧向前排的甄礼,一只老狐狸,一只胖兔子,这画面顿时有了…… “张大人,太子送你的,是何物?” “李大人,你怎么收的这么快,我都还没看清是何物。” “哈哈,刘大人,太子对你可谓相当了解啊,居然是……” 奉天殿中前排大人嘻嘻哈哈,调侃着身边的同僚,后排的则眼巴巴地看着,就好似伸长脖子的乌龟,心中甭提多羡慕。 林扈见所有人都收了礼物,出声说道:“此物名为玻璃,是太子研制而出,现如今只有林国有,只有太子会做,比那黄金玉石还要稀罕。” “那这礼物是相当贵重了!” “太子殿下有心了!” “有生之年能得此物,我死而无憾了!” 甄礼一掀衣摆,跪在了地上,道:“臣谢太子殿下恩赐,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后人见状也连忙跪倒在地,“臣等谢太子殿下恩赐,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爱卿平身吧。” 众人相继起身。 “不知诸位爱卿可曾发现这奉天殿有何不同?” 众大臣听得一愣,不禁四下看了看,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同 “皇上,奉天殿的窗子似有不妥。”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那窗上的油纸不见了踪影。 林扈点点头,道:“没错,正是窗子,奉天殿的门窗全部镶嵌了玻璃。这玻璃不仅能遮风挡雨,还不会遮挡阳光,十分实用。” 甄礼眼睛一亮,连忙说道:“皇上,老臣可能上前一观?” “自然。” 众人一听纷纷上前,尤其是站在后排,没有收到礼物的诸位大臣,发挥了他们站在后面的优势,率先来到了窗前,看着面前能清晰映出人脸的玻璃。 “正如皇上所说,不透风,还不遮挡阳光。” “果真是好东西啊!” “太子竟能研制出这等实用的物件,真是不世之材啊。” “是啊,如此天纵奇才,是我林国储君,真乃林国百姓之福!” 见众人都见识了玻璃的好处,林扈继续林西交代的任务,道:“诸位爱卿可想要?” 一众大臣听得一愣,相互看看,思索着林扈这话是否有坑。 甄礼偷眼瞧了瞧林扈,见他含笑意,心里顿时有了数,道:“如此实用之物,老臣自是想要,只是这乃是太子孝敬皇上的一片孝心,臣等实在不敢夺人所好。” “哎,甄爱卿此言差矣,太子研制此物,并非要独享,而是想受之于民,只是此物制作起来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实在难以赠与诸位爱卿。”林扈顿了顿,沉吟着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当皇帝日久,还从未和大臣做过买卖,一时间不好开口,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说道:“若诸位爱卿想要,也不是无处可寻,只需预定便可。” “预定?”众人面面相觑。 甄礼再次说道:“敢问皇上如何预定?” “一块一尺见方的玻璃十两银子,每人只能预定十块,预定时也可上报所需玻璃的尺寸,大则多加钱,小则不退。” “十两银子?”这里大多数官员的俸禄也就只能买三四块玻璃。 “这是朕考虑到诸位爱卿为国操劳,劳苦宫高,给的优惠价。若是别国来买,至少要三十两一块。” “三十两!这可是我一个月月俸!”品阶低的大臣开始小声议论。 “因玻璃产出不高,第一次预定,只有五十个名额,除夕宴开始前,将会进行登记,想预定的需带足银两。” 林扈的任务完成,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余庆见状扬声说道:“退朝!” 众大臣连忙跪倒在地,齐声说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扈下朝,并未回御书房,而是直接去了东宫。 林西见林扈进来,连忙起身迎了过去,道:“父皇,您来了,那些礼物可都发下去了?” 林扈点点头,无奈地说道:“朕活到现在还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和满朝文武做生意。” “只有经济繁荣,国家才能强盛,父皇以后不仅要和满朝文武做生意,还得和邻国做生意,争取把咱们的玻璃销往各国。” “这往后谈生意的事,还是交给户部吧。” “父皇,现在您做生意,赚的钱进的是内库,您自个管着。若交给户部,那这钱就得户部管着,说不准何时就被谁给贪了。您自个管着,万一哪里闹了灾,或者兴兵讨伐,都有底气,不用看户部脸色。” 林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西儿所言极是,那这内库便交给西儿管理。” 林西一怔,没想到说着说着,自己多了个差事,苦笑着说道:“父皇,儿臣是给您出主意,您怎么还给儿臣摊派了差事。” “你是太子,林国的储君,内库早晚都是你的,让你接手有何不妥?”别人抢破头都抢不到的差事,林西却不想要,林扈心里也很无奈。 “儿臣这不是想多玩两年嘛。不过,既然父皇已经说了,那儿臣应下便是。” 为了赚钱,林扈都当促销员了,他自然不好再推脱。 第79章 第79章 早朝过后,得到礼物的大臣面露喜色,没得到礼物的满心羡慕,纷纷围上前,想要打探打探他们的礼物都是什么。在他们想来,林西准备的礼物那定然另有深意,想从这个来判断这些官员的未来如何。只是得到礼物的大臣都是官场老油条,底下人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能想到,抱着礼物不撒手,无论别人怎么旁敲侧击,也休想从他口中知道。 好在晚上还有宴会,他们要回家准备,所以也没过多纠缠,毕竟对于家有女儿,又到了适婚年龄的大臣来说,除夕宴才是重中之重,而林西则成了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以前的林西虽是太子,却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在一众大臣心中,他也就沾着个太子的名头,其实不过是个空架子,林扈一走,这个空架子下场就只有被拆了一个下场,若是与他扯上关系,那就是灭顶之灾。 可如今不一样了,虽然林西的身子依旧不太好,却不似之前那般病歪歪地连床都下不了,而且其智慧和手段也令人折服,就算不能做个长久的皇帝,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让人当空架子拆了去。若是女儿嫁给他做了太子妃,生下的孩子就是未来的储君,只要能拖个七年八载的,给他们经营势力的时间,那他们就有办法护着孩子登基当小皇帝,到时候他们也就大权在握。 抱着这种心思的大臣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吏部左侍郎王默,他的野心不小,既想用王恩为牺牲品,抱住信王的大腿,又想用嫡女王晴儿聋住林西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贪心。 不过今年的除夕宴注定与往年不同,玻璃厂的负责人也就是内官监的掌印太监关胜,此时正忙着记录诸位大臣的预定信息。 “诸位大人,先到先得,这可是过年的福利。若下次再预定,价格说不定会涨一倍,千万别错失良机。” 关胜一边记录,一边吆喝着,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还有三十个名额,名额所剩不多,要的大人可要抓紧了。” 原本还在观望的人一听他这么吆喝,购买的大大增强,正犹豫间,又听关胜说道:“还剩一十个名额,十九个名额,十八个……” 犹豫的人纷纷上前,可惜前面已经围满了人,挤都挤不进去。 “关公公,给我留一个名额,刑部左侍郎陶明。” “陶大人,可是我先来的,您要排也是在我后面。” “你们别挤,都别挤,我先来的,关公公快给我记上,这是我的一百两银子。” 后面的人还没挤进去,就听关胜说道:“不好意思了诸位大人,预定名额已满,想要的只能等下一期了。” “名额满了?” 买到的志得意满,没买到的垂头丧气,直懊悔方才动作慢了。 徐臻走到甄礼面前,笑着问道:“光义可曾预定?” 甄礼捋了捋胡子,道:“这种好东西自然要入手,子华可曾预定?” 徐臻点点头,道:“自然,只是不知东西何时能到手,我还真有些迫不及待。” 看着窗前好奇的人群,甄礼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小小的玻璃可是要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 徐臻一怔,好奇地问道:“光义这是何意?” “这玻璃可是极为实用之物,而且是太子独创,只有太子有制作方法,其中价值不可估量。若销往他国……” 甄礼没有继续说,徐臻却已经听明白,不禁感叹道:“太子天纵奇才,真乃林国百姓之福!” 甄礼叹了口气,道:“想当初皇上坚持要立他为太子,我们还曾极力反对,如今想想还真是有眼无珠啊。” “只能说皇上慧眼识珠,我等万不能及。只是太子这身体……” 甄礼明白徐臻的担忧,四下瞧了瞧,低声说道:“子华不觉得近一年的光景,太子的身子好了许多么?” 徐臻想了想,随即点点头,道:“太子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 “最近太子时常出宫,皇上并未阻拦,可见太子的身子在日渐恢复,这才是咱们林国之福。”甄礼忍不住喟叹一声。 “确是如此。太子这几次出宫,可是办了不少事,在民间的声望极盛,尤其那句‘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时常在百姓口中听到。” “太子聪慧,且心存仁善,将来定是明君。咱们作为臣子,定要尽心辅佐,才不愧这顶乌纱,这身官服。” “光义所言极是。只可惜简之……” 甄礼脸色一变,四下瞧了瞧,见无人留意这边,小声说道:“简之能平安回乡,可是多亏了太子殿下求情,若非如此,不说孙家,便是这京都也不得安宁,法场上又要血流成河。” “是啊,太子仁善。光义以为前些日子太子遭遇刺杀,这幕后黑手是谁?”徐臻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想杀太子的,无非是为了那个位置,幕后黑手具体是谁,我无法断定,但总归是那几个人。” 徐臻眉头皱紧,道:“事到如今,他们竟还不死心。” 甄礼冷哼一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东宫春和殿,林西正在梳洗换衣服,春财突然来禀告,道:“主子,焦都督在外求见。” 林西一怔,随即问道:“你说谁?” “回主子,是中军都督府焦战焦都督求见。” 林西皱紧眉头,道:“他不在国公府养伤,怎么跑东宫来了?” “这个奴才不知,主子可要见他?” 林西犹豫了一瞬,道:“请焦都督到正厅等候。” 人家刚救了他的命,若拒之门外,实在说不过去。 “是,主子。” 焦战在春财的带领下拉到了正厅,很快便有内侍上了茶。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林西这才缓步走进大殿。 焦战站起身,行礼道:“臣焦战参见太子殿下。” 林西挥挥手,道:“都督不必多礼,坐吧。” “多谢殿下。” 林西仔细打量焦战,发现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明显是伤势未愈,“都督有伤在身,为何不在家中修养?” “听闻太子给三品以上的官员皆送了礼,可臣未曾收到,特来东宫问上一问。”焦战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 林西闻言顿时有些心虚,他是故意把焦战给漏掉的,就是不想让他对自己再抱有任何遐想,当然这事他不可能明说,道:“可能是被遗漏了吧,我这就派人去问问。” 林西看向春喜,道:“你去问问,今日未曾上朝的官员,礼物是否给送去了府上。” 礼物是春喜帮着打包的,有谁的,没谁的,他一清一楚,听林西这么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是,主子,奴才这就去。” 看着春喜离开,林西掩饰性地端起茶杯,道:“都督身子虚,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焦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说道:“好茶。臣记得三年前殿下曾说要送臣一些茶叶,只是当时臣走的匆忙,并未拿到,不知殿下当初的赏赐可还算数?” 林西闻言不禁抽了抽嘴角,未免被说小气,他只能忍痛说道:“自然作数。春财,去给都督准备些好茶。” “是,主子。”春财领命而去。 林西的两名内侍皆被打发了出去,殿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听闻殿下研制出一物,名叫玻璃,能代替油纸嵌在窗上?” “是,春和殿的窗子都换成了玻璃,都督若是好奇,可以上前一观。” 焦战转头看去,窗上果然没了油纸。他起身走了过去,伸手去触摸,手指碰到窗框时被挡住,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层透明的屏障,也就是林西口中所说的玻璃。 “果然能挡风遮雨,还不会遮蔽阳光,是个好物件。殿下是如何研制出此物?”焦战好奇地看向林西。 “此为机密,不能告知。” 焦战躬身行礼,“是臣一时妄言,还请殿下恕罪。” 林西摆摆手,道:“无妨。” “殿下,听闻今日可以预定玻璃,不知该如何预定?” “预定的事,我已经交给内官监的关公公,都督若要预定,去找他便可。” “据说预定名额有限,若臣现在去,怕是已经没了机会,殿下可否看在臣舍身相救的份上,额外给臣一个名额?”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合着都督来东宫,不止讨礼物,还想走后门?” 焦战见状也跟着勾起嘴角,道:“殿下见谅,臣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此好物,只有五十个定额,争抢者甚众,臣身上有伤,祖父又已年迈,实在争抢不过,故臣特来东宫,求殿下开个后门。” “我信你个鬼!”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殿上那些人大多数是文臣,就算伤重,那些人他一只手也能撂倒。 “都督舍身相救,本就是大功一件,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我让人知会关公公一声便是。” 焦战目的达到,躬身行礼道:“多谢殿下。” “都督身上有伤,若是无事,还是回府静养吧。” “自重伤以来,臣便一直在床上躺着,殿下也知国公府除了祖父便无旁人,祖父年岁已大,臣不敢多加打扰,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今日来东宫,话多了些,还请殿下见谅。” “知道自己话多,那就赶紧走啊,这不明摆着耍无赖嘛。”林西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国公爷确实年岁大了,这年岁大的人都爱热闹,正如都督所言,这国公府太过冷清了些,所以都督也是时候成个家了,若是都督不好说,那我便向父皇提一提这件事,这年后春日正好成亲。” 不出林西所料,焦战还是变了脸色,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道:“殿下事忙,此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臣自有打算。” “说来惭愧,若不是都督说府中无人说话,我还想不起此事。父皇操劳国事,难免有所疏忽,做臣子的自然要提点一一,都督放心,此事我已放在心上,都督回家听信便可。” “怎么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如何。”林西在心里幸灾乐祸。 焦战看着林西,心中又恼又无奈,爱慕之人聪明是好事,但太过聪明,就有点难办了。 “过了今日殿下也已十六,殿下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不知殿下心中对另一半可有什么期许?” 林西认真想了想,道:“对太子妃,我确实有几分期许,容貌中等便可,但性情要好,温良贤淑,最好事事都听我的。要读过书,有些学识,这样才能有共同话题,但心不能太大,将来我要操劳国事,实在没精力再去管后宫那摊子事。” 焦战听过眼睛闪了闪,紧接着问道:“就这些?” 林西被问得一怔,随即回想方才说的话,并未察觉有何不对,但看焦战的神情,他又觉得不对劲,于是又补充了一句,道:“最重要的便是这人要我看着喜欢,否则即便符合所有条件也无用。” 焦战点点头,道:“殿下说的极是。” 两人正聊着,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春喜带着名内侍走了进来,行礼道:“主子,方才奴才问过了,给国公府的礼物确实被遗漏了,奴才斗胆将礼物带了过来。” 林西看了看托盘上的礼盒,心中有几分好奇,道:“那便当面给都督便是。” “是,主子。” 春喜转头看了看内侍,内侍会意,端着托盘来到焦战身前。 焦战将礼盒拿了起来,掂量了掂量,分量着实不轻,道:“殿下,臣心中好奇得很,不知能否打开看看?” “既是送与都督的,那都督自行处置便可。”正好他也想看看。 焦战将礼盒打开,入眼的东西让他一愣,里面是个透明的球,球里有银色的东西在流动,球上缠着一条透明的蛇,只是这蛇并不是人们印象中凶狠又阴森的模样,反而十分可爱,尤其是那双懵懂的大眼睛。 焦战忍不住将水晶球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瞧着。 林西看得一愣,这是他给自己做的水晶球,废了好大的功夫。这蛇的模样也是依照梦中的那条蛇做的,里面的银色物体是水银,他好不容易弄到的,可谓是世上独一份,没想到春喜竟然拿这个充当礼物,不禁一阵肉疼。 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说不是,否则就真是自打自脸了,只能恨恨地瞪了春喜一眼。 春喜被瞪得一愣,库房里的礼物都清空了,剩下的都是残次品,他找了半晌才找到这一个,所以便拿了出来,难道他拿错了? 焦战越看越喜欢,道:“此物是殿下亲手所做?” “是。”林西是越看越肉疼。 “为何是蛇?” 太子送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焦战自然一清一楚,每个大臣的礼盒上都写着小字,比如说甄礼和乔呈,十分有趣,可他的盒子上却没有。 “我也想知道。”林西在心里嘀咕,脑子却急速运转,道:“不为何,就是觉得都督性子冷清了些,与蛇给人的印象相仿,可都督又不似蛇的阴险狡诈,故做的可爱了些。若是都督不喜,那便留下,改日我再给都督做一个。” “不必,臣十分喜爱,多谢殿下盛情。” “盛情个茄子!”林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哀嚎道:“我的水晶球,我的水银!春喜你个败家玩意,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林西假笑,“都督喜欢便好。” 焦战想将东西装回,却发现上面印上了指印,微微皱了皱眉,小心地用衣袖擦拭,擦干净以后,又用衣袖裹着将水晶球放回礼盒中,一番动作足见其小心翼翼,以及对水晶球的喜爱。 “这下可真的要不回来了,唉。” 春财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看那分量怎么也有半斤茶叶,这可都是贡品好茶,别说京都,就是这皇宫也没几个人能喝得到,想买都没地买去,这下他可是亏大了。 “主子,茶叶已经备好。” “一并给了都督便是。” 由于亏得太多,林西没控制好表情,被时刻关注他的焦战看了去,在怔忪了一瞬后,垂下了眸子,敛起眼底的笑意,道:“多谢殿下。” 见焦战将茶叶收下,林西忙说道:“时辰已然不早,我也该去御书房觐见父皇,就不留都督了。” “赶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好走不送。” 未免林西恼羞成怒,焦战也就没再多留,起身道:“那臣告退,改日再来探望殿下。” “都督身上有伤,还需好生静养,且我身份敏感,与都督交往,恐会落人话柄,还是避嫌得好。若是都督实在寂寞,我今日便和父皇提及都督的婚事,年后保证让都督抱得美人归,如何?” “我现在有父皇罩着,还能让你翻了天去,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殿下所言极是,是臣考虑不周,臣以后多加注意,定不给殿下招惹麻烦。至于臣的婚事,皇上为国事日夜操劳,臣不能为皇上分忧,已是十分惶恐,怎能再以此事烦扰?不过殿下一心为臣的心意,臣铭记在心,日后定当报答。” 与之前的变脸不同,这次的焦战十分淡定,一番话说的更是滴水不漏,还真是让人佩服。 “既然都督如此说,那此事就先作罢,若都督哪日再觉得寂寞,便让人带个话,本宫定为都督寻个美貌娇妻回府。” “臣……告退。” “春财,代我送送都督。” “是,主子。” 看着焦战出了大殿,林西转头看向春喜,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怎么把水晶球给他了?你知道那个有多贵重吗?” 春喜被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解释道:“主子,库房里实在没了玻璃做的礼物,奴才才把这个装进盒子里……奴才知罪,甘愿受罚!” 林西明白这事不怨春喜,道:“行了行了,起来吧。” 春喜抬头看向林西,眼底有些惶恐,道:“主子,那个水晶球很贵重吗?” “那个水晶球是我花了整整半月的功夫,耗费无数材料,才做出这么绝无仅有的一个,你说贵不贵重?” “那奴才这就去要回来。”春喜爬起来就要往外走。 “回来!”林西连忙阻拦。 春喜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林西,“主子……” 林西没好气地说道:“若能要回来,我还能让他拿走?你做事之前,能否动动脑子!” “奴才犯下大错,还请主子责罚!”春喜又跪在了地上。 林西见状有些无奈,道:“罚你抄写古诗两百首,少一首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主子。” “时间不早了,赶紧起来,随我去御书房。” “是主子。” 林西坐着辇车去了御书房,和林扈汇合后,便一起去了奉天殿。除夕宴每年都有,流程大差不差,今年也不例外,只是朝中历经几次变动,有好些人林西都不认识,但也有不少熟面孔,比如吏部左侍郎王默的两位公子,吏部右侍郎郭庆的小公子郭岩,以及刑部右侍郎阎良的儿子阎纪。 刑部右侍郎阎良与林西也算老熟人,很多人都在猜测林西送给阎良的礼物是什么,只是阎良的嘴十分严,再加上林西做出来的动物都太萌,许多人便是看到了也认不出。 只有林扈和林西等少数几人清楚,给阎良的是只猫头鹰,而且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猫头鹰。 想想礼盒上的小字,阎良就觉得如坐针毡,以前他办事,确实是一种得过且过的态度,要说他坏吧,他还真没干过大奸大恶的事,不然霍刚作恶的时候也不会瞒着他。但要说他不坏吧,霍刚之所以那么跋扈,那么无所顾忌,正是他那种放任的态度所致。所以林西才送了他一只猫头鹰,警告他再这么下去,别说乌纱帽,就是脑袋也难保。 虽然林西从不曾临朝,可此次送礼却让某些人胆寒,他们收到的礼物都与阎良的猫头鹰的寓意想差不多,警告的意味满满。他们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却连久在深宫的林西都知道,更何况是林扈,这其中的深意可想而知。 这除夕宴看上去歌舞升平,众人脸上笑意浓浓,其实心里怎么是何种感受,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当然还有发礼物的林西,以及高高在上的林扈。 酒过三巡,甄礼出声说道:“皇上,太子殿下天纵奇才,实乃林国之福,皇上慧眼识珠,臣等望尘莫及。” 这马屁拍的,拍到了林扈心坎里,道:“太子从未让朕失望过,以前是,将来也是。” 甄礼连忙接话,“皇上圣明!太子如此英才,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 林扈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太子还未成年,此事不及。况且朕曾说过,太子的婚事由他自己决定,朕不插手。” 殿中众臣皆是一怔,没想到如此大事,林扈竟由林西全权做主。不过想想林西的能力,也就释然了。 甄礼接着问道:“那太子殿下可有心仪女子?” 林西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眼中皆充满期待,尤其是殿中的贵女,个个翘首以盼。 “本宫还未成年,此事不急。”林西用了林扈同样的理由。 他只是一个过客,这里的人和事,不想过多牵扯。当然林扈除外,他从林扈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深沉如海的父爱,也是他留下来唯一的理由,为了报答林扈,他会做好这个太子,甚至是皇帝,将林国发扬光大。 既然是这样,那他将来的太子妃,也注定得不到他的爱,毕竟身处皇室,牵扯的利益太多,没几个人是真的有情。找一个温良贤淑的女子,替他掌管后宫便可,公平起见,他可以给她宠爱,给她无上的荣耀,唯一不能给的只有真心。 两父子都不想提,甄礼也很识时务,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一场宴会在许多人的忐忑,以及许多人的伤心中结束,只有林西心情平静,稳坐钓鱼台。 国公府书房内,焦战小心翼翼地将水晶球取了出来,在烛光下水晶球反射出柔和的光,尤其是那只盘在水晶球上的小蛇,竟变成了一只暖黄色的。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又怕留下指印,扬声说道:“来人。”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道:“主子。” “去给我取一副手套来,要薄如蝉翼。” “是,主子。” 黑影说话间,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焦战的目光又落在水晶球身上,轻声呢喃道:“在你心里我竟是一条蛇?蛇啊,意味着什么呢?” 蛇,阴冷的毒物,人俱畏之。 蛇,是很多部落的图腾,人俱敬之。 蛇,经年累月之功,便可修炼成蛟,而蛟……一遇风云便化龙。 “难道他是在警告我?” 焦战愣了愣,随即又呢喃道:“你说我性情似蛇,太过冷清,又说我不似蛇的毒辣,这似在警告,又似在拉拢。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焦战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炷香,直到黑影再次返回,将一个黑色的盒子放在他面前,道:“主子。” 焦战打开盒子,里面放置着一副手套,薄如蝉翼,摸着的触感很像人的皮肤。 “这是何处得来?” “调香馆。” 焦战一怔,随即看向黑影,道:“花海棠之物?” “是,属下监视时,曾见过此物,听闻主子需要,便想到了。” “花海棠无所觉?” “主子放心,她并无所觉。” “这三年,她并无异动,监视的人都撤了吧。” “是,主子。” 第80章 第80章 今年出席除夕宴的,并非章辛,而是掌权的孔琳,章辛此时还在乾陵守灵。临近年关时,林西曾向林扈提过,想让他接回章辛。他不想让林扈为了他,背上不孝的名声,只是林扈拒绝了,这让林西很受触动,林扈对他的爱真的比海深,比山重。 孔琳是除章辛外,先皇留下来的唯一宫妃,是信王林江的母妃,年龄与章辛相差不多,为人比章辛要好得多,至少掌权的这几个月,还没听到谁对她有怨言。 吴淑珍也在,虽然她没了执掌后宫的权利,到底是后宫品位最高的妃子,林扈倒也给了她一个席位。 林清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几乎没人和他交谈过,包括她的亲弟弟林路,一部分原因是吴淑珍失势,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她自己作的。 林耀被封王,年后就要就藩,除了林扈点名时说了几句话外,全程闭口不言,只是冷眼看着面前众人的表演。 孙茹出事,林琳虽然没了靠山,但林怡没有弃她而去,两人的关系依旧很好,其母妃张莲儿也是,并未因此便让林怡疏远林琳,一直对她十分照顾。林清多次想要欺负她,都被张莲儿和林怡挡了回去。但林琳的性子确实改变了不少,没了之前的任性跋扈,沉稳内敛了许多。 宴会上表演才艺的少男少女很多,但能让林西记得住的并不多,他们的技艺一般,和甄娴、寒月根本没有可比性。唯一让林西印象深刻的,就是吏部侍郎王默的女儿王晴儿,不为其他只因首饰铺发生的投毒案。 两个时辰后宴会结束,文武百官各自散去,林西也回到了东宫。 可能是喝了几杯含酒精的饮料的缘故,林西有些微醺,略显苍白的脸上罕见地浮现红晕,让原本就完美的容貌更是美到了极致。 即便是春喜日日陪在林西身边,见到这样的他也有几分恍惚,随即甩了甩脑袋,担忧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无事。”林西摇了摇头,这种微醺的感觉并不让人讨厌,就好似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飘在云端,道:“这新调制的酒饮味道不错,年后可以推出,定会大受欢迎。” 春喜跟着应声,“主子觉着好,那定然是极好的。” 林西晃了晃脑袋,想要清醒清醒,谁知更晕了,道:“明日就是新年,今夜还要守岁,去备些凉水,我怕会撑不住。” “主子,奴才陪您说话,保证您不会困,凉水就不必备了,万一您受了风寒,可就得不偿失了。” 大冬天的用凉水洗脸,正常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林西这种身子。 林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道:“我喝了酒饮,意识亢奋后,便会发困,说话解决不了问题。不备凉水,就备些温水,擦擦脸也能清醒些。” “是,主子。”春喜吩咐下去,又回了寝殿。 林西趴在桌上,侧头看向春喜,道:“春喜,你可想家?” 春喜虽自小便做了太监,却并非孤儿,这事原书中未写,但林西曾听他提起过。 春喜摇摇头,道:“奴才不想。” “为何不想?有谁会不想家?” 春喜笑着说道:“奴才从小便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早忘了父母的模样,奴才心里只有主子,主子在哪儿,哪儿就是奴才的家。” 林西知道春喜说的是真心话,不然他也不会在原主被害后,自杀殉主。 “那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只要跟着主子,奴才便什么都有了,若真要许愿,奴才希望主子能长命百岁。” 林西回以微笑,道:“好,那我便争取如你所愿,活他个一百年。” “谢主子。” 两主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便已过了子时。 更鼓声一过,春喜便提醒道:“主子,子时已过,您该去歇着了。” 林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道:“好,正好这酒劲儿也上来了,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明儿起早去给父皇拜年。” 春喜侍候着林西褪下了衣衫,扶着他上了床,随后在他脚边放了个手炉,整理好被褥,又看了看碳火,这才退出了寝殿。 国公府内,焦战站在院子里,看向皇宫的方向,今夜是除夕,皇宫防卫松懈,他本可以如往日一样进宫,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旁,只是他没有,他一直在想着那颗水晶球的意义。 李晟走到焦战身前,道:“都督,已经过了子时,您该回房休息了。” 焦战没有动,“西城可有动静?” 李晟答道:“一切如常,宅子里的人除了每日的采购,几乎没有走动。” “那城外呢?” “城外的宅子也一切如常。” 见李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焦战心中有些不悦,道:“有话就说。” “主子,既然已清楚刺客所在,为何不告知太子,或者直接出手清除?” 这年来,焦战在京中的势力,一直在暗中活跃着,关注东宫的一举一动,暗中保护林西,为林西挡去了不少暗杀。在他们心中,焦战是妥妥的太子党。可他不明白,为何明明已经确定刺客的落脚处,焦战却迟迟不动手,也不将此事告知林西。 “这些人只是小喽啰,真正的幕后黑手,根本没有冒头。” 李晟本能地反驳,道:“不可能!属下和江离亲自追踪,刺客就在其中,绝对不会错。” 焦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们追踪的只是刺客,并非幕后黑手。” 李晟眉头紧锁,思索着焦战的话,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道:“主子的意思是当时参与刺杀的有两人,那刺客只是奉命行刺,真正的幕后黑手,在我们追踪刺客时,便隐到暗处悄然离去。” “他原本就在暗处,却依旧不放心,于是便与刺客分开,自己隐身在围观的人群中,看着刺客行刺,待确定暗杀失败后,随着惊慌的人群离开。即便有人要追查,也只会追刺客,与他毫无干系。” 李晟恍然,道:“此人心机竟如此深!主子可猜到他是谁?” 焦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敢当街刺杀太子,足以说明他与太子有解不开的仇怨,唯林玖为不二人选。” “五皇子?”李晟有些惊讶,道:“那主子之见,五皇子未回他们的据点,又藏身在何处?” 焦战吐出一口浊气,道:“说不准是在哪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府上。”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私藏朝廷重犯,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皇上是少有的明君,太子将来也定是一代圣主,于国于民这都是好事,但于那些皇亲国戚,甚至是世家大族,却并非如此。君王越是贤明,他们所能得到的好处越有限。”说到这儿,焦战讥诮地笑了笑。 “这些人竟为了一己私利,想让国家陷入混乱?” “国家越乱,他们能得到的利益越多,这就是所谓的祸国殃民者。” “可五皇子也是个聪明人,他们怎能确定能控制他?” “林玖确实聪明,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以前自然不好控制,可现在他是那过街的老鼠,只能躲在阴暗的臭水沟苟延残喘,幕后之人只要不算太蠢,想要控制他不难。” “那主子可猜到此人是谁?” 焦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李晟见状连忙躬下了身子,道:“属下多言,还请主子恕罪。” “继续盯着,无论老鼠潜藏的多深,总有冒头的时候,到时再一举铲除,以绝后患!”焦战的语气冷得让人发颤。 李晟心里一紧,应声道:“是,主子,属下明白。” “退下吧。” “是,主子。” 焦战转身回了卧房,看向桌上摆着的水晶球,暖黄色的小蛇十分可爱。他来到桌前坐下,脑海中浮现林西的脸,随之而来的便是过往的种种。 他还记得被拉去刑场砍头的场景,罪名是通敌叛国,堂堂的战神一下子变成了卖国贼,且证据确凿,百姓群情激奋,他们手上挎着菜篮子,里面放着烂菜叶子,还有臭鸡蛋,没有准备的便捡起地上石子,一边骂一边砸过来。 他是武将出身,受伤是常事,身上伤疤无数,甚至为此失去做男人的资格。即便如此他都不曾后悔,因为保家卫国是武将的本分。可他没想到这烂菜叶子、臭鸡蛋砸在身上是那么痛,比刀剑砍在身上还疼,那时迫不及待想让他死的,是他拼尽性命守护的百姓,以及千方百计捧上位的心上人。 他看着刑场上围着的人群,有他昔日的同僚,有他守卫的百姓,此时皆化成面目狰狞的魔鬼,不停地吸食着他曾经的信念和梦想。他支持林玖上位,并非只是爱慕与他,而是因为林西荒唐奢淫,心狠手辣,又无才无德,若林国交与林西之手,亡国之期可以预见,到时百姓便深陷水火,苦不堪言。只可惜他终究是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扬起砍刀,朝着他的脖颈狠狠砍下。那时他便想着,老天若是能让他重活一回,定不会再将权势拱手让人,他会牢牢地握在手中,让那些辜负他的人付出代价。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他的灵魂慢慢上升,清晰地看到滚落在地上的人头,两只血红的眼睛大睁着,不甘地看着这污浊不堪的人世。 他的灵魂在林国飘荡,看着林玖英年早逝,看着刘娇掌权朝政,看着繁盛的林国一点点衰败,看着百姓陷入水火,看着敌国的铁骑踏入林国的土地。那时的他心如止水,不曾有半分怜悯。 后来不知为何,他竟又重生了,重生在十四岁那年,那时他刚刚踏入军营,还是个无名小卒,挣扎在战场上努力活下去。 很好,这一世他身体健康,这一世他还青春年少,他有的是时间门去经营,他要将权势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和前世一样,他用八年的光景,在广宁扎根,牢不可破,好似就封的藩王,他要将兵权牢牢地握在手中。不止如此,他还暗中培养暗卫,让他们在京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只等他回京后接手。 升任广宁指挥使没多久,他回京述职,刚到京都就收到了刘娇被禁足的消息,原因是未能照顾好太子,让其受到惊吓。他清楚其中原因定不止于此,只是他现在的势力还未能发展到宫中,得到的是对外的消息而已。 那日在御书房前,他遇到了印象中不学无术的太子,他居然朝自己笑了笑,笑容纯粹干净,就如同那日的阳光,让他一瞬间门的愣神,不过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朝他行了礼。 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在林西的生辰宴上,拥有前世记忆的他,自然清楚宴会上将要发生什么,也做好了应对。只是没想到林玖的一切布置,都被那个一无是处的太子用一幅画给搅了,甚至还用一杯茶换掉了他面前被下了药的酒,将一切的危机消解于无形当中。 他探究地打量着林西,这个印象里难堪大任的病秧子,似乎有些不同了。 后来,他被叫去了太子东宫,在那里他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太子,他冷静睿智,善用人心,很快便查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便及时收手,将后续交给皇上,在分寸的把握上达到了精准的程度,这不得不让他惊叹。 就在他神思恍惚时,再次看到了那双纯净的眸子,他微笑着看着他,说赏识自己的才华,想和他好好聊聊边关之事。 当时他在想他实在太天真,有哪个帝王能容许太子结交边将,可出乎意料的是皇上居然答应了。 是啊,他差点忘了,皇上极其宠爱太子,明知他一无是处难堪大任,却执拗的地让他做了太子,甚至未来的帝王。 第二日,他如约去了太子东宫,这个前世他不屑踏足的地方,却认识了一个全新的太子。 他开口便问他晚膳要吃些什么,且咄咄逼人,原以为没有皇上在,他终是暴露了本性,谁知他竟真的只为了偷吃。 他们聊了起来,他问他答,竟轻易勾起了他前世的记忆,甚至让他短暂了卸下心防,当他警觉时,他露出了自己的目的,想要拉拢他成为近臣。 他自然不会同意,因为他死的那一刻,就已经发誓,若能重生,他必将权势握在自己手中。原本以为他会发怒,不会轻易放他离开,却不曾想他竟让他系腰带,幼稚地拿此事为难他,而他竟被难住,听着他在耳边轻笑,他有些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后来与他一起用膳,了解了他这些年过的怎样的日子,每日餐,餐餐是难以下咽的药膳,还有苦涩难当的药汤子,十几年每日如是,即便是他也不禁一阵唏嘘。 不过想尝尝辣味,却咳个不停,甚至只能用药来压制,他的心莫名有些疼,心中想着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也终于明白,原来太子之前的表现都是假象,不过是为了蒙蔽世人,让刘娇和林玖放松警惕。故而推断,刘娇被禁足,甚至被送去广恩寺,都与面前的太子有关,他第一次正视了前世他瞧不上的太子。不过心中却也有了疑问,为何这一世经历的种种,与前世并不相同。 回到京都后,他便开始收拢暗卫发展的势力,有客栈、有饭馆、有茶馆、甚至是秦楼楚馆,叮嘱他们要以信息收集为主,他要清楚林玖和刘家的一举一动。 生辰宴后,狼妖案起,接连的命案,以及刻意营造的气氛,让京都百姓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皇上得到消息后,即刻下令锦衣卫镇压,却适得其反,不少大臣上书要求彻查,甚至怀疑到太子身上。即便林扈愤怒地发落了上奏的大臣,却依旧没能止住流言带来的影响。他那时在想,若太子得到消息后,会怎样应对。 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子竟想接手狼妖案,只是事与愿违,刑部侍郎江淮瞧不上太子,气得太子发了病,差一点就死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他不禁有些唏嘘,心里想着若他就这么死了,确实可惜了些。 述职的时间门转瞬而逝,他本想离开京都回广宁,谁曾想皇上竟让他辅助太子调查狼妖案。他没有推脱,接手了这个差事,好奇地前往东宫。而就是这短短半日的接触,让他彻底改变了对他态度。 一个念头在焦战心里生成:林玖不是太子的对手,他或许可以坐山观虎斗,让他们兄弟相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直到见到太子药瘾发作,他心里的念头慢慢消失,上一刻还和他们分析案情,微笑着侃侃而谈,而下一刻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很难想象见他们之前,他已被折磨了一次。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年,让他觉得生命是那么脆弱,又是那么顽强,不禁被他的坚韧所触动。 当时他在想:若是他能熬过去,便没什么挫折能打倒他,或许林国的未来可以交在他手上。 接连七日,他日日潜进皇宫,原本只是觉得他可怜,后来又觉得这样的相处十分有趣,再到后来情不自禁地想帮他,如此复杂的心理历程,只是短短的七日。 他本想继续这样的游戏,因为他发觉这让他冷寂的心,重新有了波动,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蛮人有异动,他不得不回去,于是有了那场告别。 那日的天气不错,他坐在院子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还披了一件大氅,领口的兔毛洁白如雪,却不及他的脸色白,他明明坐在阳光下,却好似感受不到温暖,就像把娇嫩的花朵放在了冬日,再耀眼的阳光也无法让它活下去。 他的心很疼,不由自主地疼着,他在想没了他的守护,他是否能坚持下去。 因为余庆在,他没有把话说清楚,但他知道他听懂了,他们还约定待他再从边关回来时,带他游京都。 他飞马回了广宁,和往常一样每日忙于军务,和蛮人斗智斗勇,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人,时不时地出现在脑海。他传信给京都的暗卫,让他们尽快拉拢宫中内侍,混进锦衣卫,监视林西的一举一动,然后写成册子,每月汇报一次。 年的时间门,他虽在广宁,却对林西的事知之甚详,每月的密信成了他最为期待的事,而在这些文字中,他对林西的感情慢慢发生转变,由最初的同情和怜悯,变成了禁忌之情。 ‘啪’,烛火响了一下,打断了焦战的思绪,他小心地将水晶球收了起来,随即吹熄了烛火,躺上了床。 时间门过得很快,转眼新年已过,来到了春暖花开的月。 御书房内,林扈大发雷霆,将手里的奏折扔到了郭江的身上,道:“朕派去甘肃的巡抚,不是被山匪截杀,就是暴毙而亡,怎么,那地方别人去不了,只有本地人才能活?让你派人去查,你就给朕这个?” “皇上,臣确实派人去了甘肃,可人刚到境内,就有山匪劫道,若不是他们跑得快,恐怕和那些派去的巡抚一样,丢了性命。” “甘肃的匪患如此猖獗,为何无人剿匪?” “回陛下,甘肃地形十分复杂,山匪多为本地流民,熟悉地貌,常年居于山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故山匪猖獗。本地都指挥使司曾多次围剿,见效甚微,损耗巨大,便……” 郭江不好再说下去,但他确定林扈明白他的意思。 “便不管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林扈闻言怒不可遏。 “咳,咳咳!”林扈突然咳了起来。 余庆见状连忙端起茶水,呈到他面前,道:“皇上,您消消气,喝点水润润喉,切莫气坏了身子。” 林扈突然觉得喉头一热,连忙掏出帕子捂住了嘴巴,随即挥挥手,道:“退下。” 郭江如临大赦,连忙捡起地上的奏折,躬身退出了大殿。 待他离开,林扈才打开帕子看了看,一抹鲜红出现在眼前。 余庆面色一变,道:“皇上,您……” 林扈面色一肃,低声说道:“休要大惊小怪!” 余庆下意识地看向门口,道:“皇上,奴才这就去太医院。” “不必。朕的身子没事,就是刚刚气得狠了,调养几日便好。你记住,此事切不可告诉西儿,听明白了吗?” 余庆眉头皱紧,道:“皇上,您都吐血了,还是让太医瞧瞧吧,万一是心怀不轨之人下了毒,耽搁下去可就不好了。” “朕的身子心里清楚,不必大惊小怪,若你敢露了消息,朕定重罚不饶!” “是,皇上。”余庆虽然躬身应诺,却还是忧心忡忡,若仅是普通病症,林扈又何必这般郑重叮嘱,可他日日守在林扈身边,他若得了重症,自己怎会不知? 余庆和广信从小伴着他长大,林扈自然清楚他们的心思,安抚道:“放心吧,为了西儿,朕不会有事。” 听林扈提起林西,余庆顺势说道:“皇上,太子虽然聪慧,可年纪还小,斗不过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还需您照看。” 林扈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余庆啊,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奴才十二便追随皇上左右,至今已经十八年了。” “十八年?”林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般说来,你今年五十了。” “是,奴才年岁大了,反应也不如以前,蒙皇上不弃,还留在身边,奴才感激。” “朕比你小两岁,每日养尊处优,可这身子不如你。” “皇上日夜操劳国事,所忧的是天下百姓,而奴才只照顾您一人,皇上要比奴才累了千倍万倍。”余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道:“皇上,为了太子,您千万保重身体!” “朕这一生无愧于黎民百姓,能做的,都已尽力做好,唯独对不住的便是西儿。若不是朕自以为是,又怎会让他尝尽苦痛。若是能长长久久地看着他,朕何尝不想,只是天命不可违啊。” 林扈的话让余庆心生惶恐,忙说道:“皇上,您的身子到底如何了?若宫中太医束手无策,还有花海棠,她连太子殿下的毒都能解,定能治好皇上的病。” “放心,若能活着,朕还不想死,况且你说的没错,西儿还年幼,斗不过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朕得好好为他铺路。只是……”林扈顿了顿,接着说道:“余庆啊,若朕哪天突然撑不住了,西儿便交给你们。你们要保证,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辅佐他,莫让人欺负了去。” “皇上……” “你听朕把话说完。” 林扈打断余庆的话,道:“西儿聪慧,虽然不关心政事,提出的政见却能直指症结所在,他的许多想法都很好,只是实施起来过于激进,不能结合实际,那时你只需提醒他,他便知该如何做。国事上,朕不担心,朕担心他性子太软,狠不下心,这是做皇帝的大忌!你要帮朕盯着点,若有人敢对他不利,无需犹豫,直接动手。” 余庆听得眼眶发酸,道:“是,皇上,奴才谨遵圣命。” 林扈走下御阶,来到余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知道这事为难你了,若让西儿知道,定会因此与你心生隔阂,只是为了他能安安稳稳,朕也只能委屈你了。” 余庆跪倒在地,道:“奴才能有今日,全是皇上恩典,能为皇上做事,是奴才的福分,皇上放心,奴才定尽心尽力辅佐太子,誓死不悔!”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第81章 第81章 东宫,林西刚刚从上书房回来,杨潇便急匆匆地来求见,眉头紧皱,面色肃穆。 杨潇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能让他这般,定是发生了大事,林西不禁好奇地问道:“发生了何事,让指挥使如此匆忙?” “启禀殿下,年前当街刺杀殿下的刺客,已然有了下落。” 林西眼睛一亮,忙问道:“哦?在何处?” “就在城西一处宅院内。” 林西紧接着问道:“指挥使怎能认定刺客便在其中?” “自殿下被刺杀,属下便命人在城中暗查,就在行刺当日,有人看到那宅子里有黑影飞入,没多久便有人出了宅子,脚步飞快,行色匆匆。属下便派人监视那宅子,发现宅子除了采买的下人,无人进出,直到昨日晚间,五六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进了宅子。他们脚步轻盈,内息绵长,一看就是高手。” 林西点点头,道:“那宅子的主人是谁?” “那宅子的主人名叫展勤,是个读书人,老家在甘州,家中三代都是举人,算是书香门第。” “老家在甘州,还是个读书人,却能在京都买到宅子,那他在京都以何谋生?” “在城西开了间书馆,只是最近几月都未开张,对外说是病了。” “这病的还真是巧啊,指挥使可曾派人去甘州查探?” “属下在察觉这院子异常后,便派人去了甘州,可一个月过去,去的人杳无音讯,属下便又派人过去,又是一去一个月,也没了消息。” 林西怔了怔,随即皱紧了眉头,道:“派去的两拨人都失踪了?” 杨潇点点头,道:“是,属下怀疑他们应是在甘州发现了什么,却不小心露了行踪,才被人灭口。” “甘州……”林西想了想,道:“若我没记错,甘肃的布政使叫高鉴,对吗?” “是,正是高鉴。” 林西在脑海里搜索有关甘州的信息,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他不禁怔了怔,随即问道:“肖王的封地在何处来着?” 杨潇答道:“回殿下,肖王殿下的封地是甘南,其中包括甘州。” 听杨潇这般回答,林西转头看向他,道:“指挥使是怀疑这件事与肖王有关?” 杨潇点点头,道:“属下确实有所怀疑。” 朝中皆知乔兰心和章亭玉的恩怨,也知道林肆与林西不合,若不是章亭玉被废,林肆便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只可惜事实正相反,林西坐了太子,而林肆却被赶出了京都,封地甘南,他心中不满,也在意料之内。 “甘南……”林西小声地呢喃了一句。 杨潇继续说道:“殿下,属下还得到一个消息,前段时间皇上派去巡视甘肃的巡抚梁大钧,在到甘肃后不久便暴毙而亡,之后刑部的人也派人去了甘肃,刚到甘肃境内,便遭遇山匪,差点命丧当场。” “甘肃竟混乱到这种地步?”林西的眉头皱紧,道:“父皇怎么打算?” 杨潇如实答道:“皇上刚刚召见了刑部尚书郭江,大抵是因为此事,具体如何打算,属下也不清楚。” “梁大钧可是督察院副都御使?” “殿下说的没错,正是督察院副都御使梁大钧。” 林西起身,道:“走吧,随我去面见父皇。” “是,殿下。” 林西和杨潇来到御书房外,正巧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郭江。 郭江见林西过来,连忙行礼道:“臣郭江参见太子殿下。” 林西挥挥手,道:“郭大人免礼。” “谢殿下。” 林西直截了当地问道:“郭大人,听闻皇上派去巡视甘肃的巡抚梁大人出了事,可为真?” 郭江抬眼看了看杨潇,明白这些事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倒也没有隐瞒,道:“回殿下,确有此事。” “梁大人是怎么死的?” 此事无关机密,郭江便如实答道:“我们没见到尸体,甘肃布政使来信儿说是不幸得了疫症,未免更多人染病,便让人烧了尸体。” 若单单是这一起事件,这样的说词他们还能信几分,可接连派去甘肃的官员都出了事,要是再信,那可就真成傻子了。 听说尸体被烧了,林西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道:“刑部可派人前去查证?” 郭江再次瞥了杨潇一眼,道:“皇上有意派人核查,臣便推荐了刑部员外郎尚庆,督察院那边也派了巡按御史沈立,他们两人一同前往甘肃调查。谁知他们刚到甘肃境内,便遭遇了山匪,若非他们跑得快,怕是也要命丧黄泉了。” “他们现在何处?” 郭江神情一怔,随即问道:“殿下是问尚庆和沈立?” “是。他们可是回了京?” “回殿下,他们昨日刚回京都,被吓得不轻,现告病在家。” “他们既然回了京,为何没进宫复命?” 郭江苦笑着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得知他们回来,臣当即便召见他们,可没一个来见臣,臣便亲自去了他们府上,只见他们形销骨立,面色蜡黄,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连说话都费劲,就好似去了一趟鬼门关,那副形容实在不宜面圣。无奈之下,臣只来得及询问他们随侍的侍从,这才得知了发生了何事。” “不过是遇上山匪,他们怎会变成此番模样?” “那些随侍说,他们为了躲避山匪,整整在山中躲藏了七日,这才算逃出生天,两位大人受了惊吓,再加上他们长途跋涉,身子撑不住,才变成此番模样。” 其实此事郭江也觉得蹊跷,可那两人神志不清,两个侍从又异口同声,他便是怀疑,也无从查起。 “受了惊吓?”林西总觉得哪里不对,眉头越皱越紧。 郭江见林西陷入沉思,说道:“殿下若无事吩咐,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林西点点头,道:“郭大人自便。” 郭江朝着林西行了一礼,随即躬身退下,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林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 杨潇见状出声说道:“殿下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林西不答反问:“指挥使对尚庆和沈立可有了解?” 杨潇一怔,随即答道:“多少了解一些。” “依你之见,他们会因为山匪劫道被吓得魂不附体,奄奄一息吗?” “他们是文官,难免会受到惊吓,但不至于如此不经事。” 在朝为官者,哪个没见过死人,尤其是刑部员外郎尚庆,不至于被几名山匪吓得魂不附体。 “这就对了,这便是我疑心之处。” “殿下是怀疑他们撒了谎。”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即刻派人去他们两家盯着,切不可让他们出事。还有郭江方才提过的随侍,暗中把他们捉了,悄悄带进宫,我要问话。” “是,属下这就去办。”杨潇领命,转身离开。 林西这才走向御书房,正好错过了林扈与余庆的一番交谈。 林扈见林西进来,放下了手中的笔,笑着说道:“西儿来了。” 林西来到殿前,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西儿不必多礼。”林扈绕过御案走了下来,指了指窗前的软塌道:“坐下说。” “谢父皇。”林西依言坐下,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您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适?” 林扈叹了口气,道:“朝中出了点事,朕难免心中气闷,刚刚咳了几声,不碍事。” “可让太医过来瞧过?” 林扈笑着摇摇头,道:“就是咳了两声,不必大惊小怪。” 林西皱眉,道:“林国上下可全靠父皇撑着,您的身体关乎国家社稷。庆公公,你去太医院,请汪院使过来。” 余庆看了看林扈,见他并无反对,这才领命道:“是,奴才这就去。” 不过这小小的迟疑,却让林西起了疑心,原书中只说林扈是病逝,并未提及得了什么病,在结合原书中林扈驾崩的时间,心里顿时有些不安。 “父皇,您召见郭尚书,是为巡抚梁大人在甘肃暴毙一事?” 林扈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西儿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倒也不是。”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儿臣接到杨潇的密报,他已经查到了前段时间暗杀儿臣的刺客,儿臣是为此事而来。方才在御书房外遇到郭尚书,见他吗面带愁容,便多问了几句。” 林扈忙问道:“刺客找到了,在何处,可曾抓获?” 林西摇摇头,道:“在西城的一处宅院中,现在还未实施抓捕。儿臣觉得单单抓捕几个刺客,实在没什么用处。” “西儿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林西点点头,道:“父皇英明,儿臣确实这般想。只是杨潇还查到一些情况,让儿臣觉得有些不妥。” “何事,说来听听。” “那座宅子的主人叫展勤,是个读书人,老家在甘州。杨潇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便派人去甘州探查,三月来连续两拨人皆音讯全无。”林西没有隐瞒。 “甘州?”林扈的眉头皱紧,脸色变得难看。 “父皇,种种迹象表明,甘肃那边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儿臣觉得还是得派人去查查,否则后患无穷。”林西没有丝毫避讳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林扈不知想到了什么,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道:“混账东西!朕就知道他不会安稳!” “父皇是猜到了这幕后之人是谁?”林西这纯属明知故问,主要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好直接说出口。 “除了那个逆子还能有谁。”林扈被气得脸色铁青。 “父皇的意思是此事与大皇兄有关?” “不是他,还能有谁?”林扈越说越气,不自觉地咳了起来。 林西连忙端起桌上的茶杯递了过去,道:“父皇息怒,快喝口茶消消火!” 林扈不想林西发现异常,接过茶杯‘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口,硬生生将咳嗦压了下去。他长出一口气,放下了茶杯,道:“朕无事,西儿无需担忧。” “父皇,您千万保重身体,至于甘肃的事就交给儿臣来办。” 林西本不想这么早接手朝政,可看林扈的身体,已不能不管。 林扈愣了愣,随即问道:“西儿的意思是……” “想要了解真相,便只能亲自去看一看。”林西打定了主意。 “西儿这是何意?” “父皇,儿臣打算亲自去一趟甘肃。” “不行,绝对不行!”林扈站起身,果断否决了林西的决定,道:“且不说你的身子能否支撑这长途跋涉,就说你的身份,这一去岂非自投罗网?你要知道,林肆他最憎恨的是朕,其次就是你!” “父皇,此行只有儿臣去才最合适,不然您觉得还有谁的身份能压得住阵脚?大皇兄是皇长子,其母后又是曾经的皇后,若非父皇废黜,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父皇也知晓太后对儿臣的态度,若她和大皇兄联手,我们的处境将十分艰难。”林西据理力争。 “朕是皇帝,他们若有异动那便是造反!”无论如何林扈都不会同意林西去冒险。 “父皇,即便您是皇帝,却也是人子,太后完全可以拿‘孝’来做文章,儿臣知晓您为何让太后去守陵,可普通百姓不知,甚至多半的文武大臣不知。若大皇兄和太后联手,恐会引发朝廷动荡,所以甘肃一行,必须万无一失。”说到这儿,林西的脑海划过了什么,可当他想抓住时,又什么都想不起。 林扈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清楚林西所说没错,‘孝’之一字压死人,便是他是皇帝也不例外。但他依旧不同意林西去冒险,“此事你无需操心,朕会派人前去甘肃,保证此行万无一失。” 林西站起身,走到林扈身边,道:“父皇,儿臣明白您在担忧什么,但您也清楚儿臣将来会面对什么,儿臣还算得上聪明,唯独缺的就是磨砺。现在有您在,您可以护着儿臣,可将来呢,您护不了儿臣一辈子,儿臣终究要靠自己。父皇对儿臣疼到了骨子里,儿臣心里感激,也想替父皇完成心愿,将林国更加强盛,要做到这一点,儿臣将要面对的比这要艰难百倍千倍。” 见林扈沉默下来,林西接着说道:“父皇,我们可以兵分两路,明面上是您派的巡抚,大张旗鼓赶往甘肃调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儿臣则带人暗中潜进甘肃,暗查其中真相,这样儿臣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若大皇兄确有反叛之心,我们有了证据,便能名正言顺地缉拿于他。” “不必如此麻烦。朕只需控制住太后即可,不让她与任何人往来,随后在派兵前往甘肃,朕就不信他还能反了天去。”林扈再次否定了林西的计划。 “父皇,若真如此,林国势必陷入内乱,您这些年修养生息的努力将会白费,甚至会引来敌国虎视眈眈。尤其安宁皇姐刚去和亲,若此时生变,您费尽心机埋藏在齐国的暗线,很有可能全部暴露……”林西恳求地看着林扈,道:“父皇,您就相信儿臣一次,儿臣保证定妥善处理此事,将损失降到最低,平平安安地回来,可好?” 林西说的句句在理,林扈心知肚明,只是…… “你可知此去有多凶险?” “父皇,若儿臣自己去,定是不行,此行儿臣决定带杨潇和焦战一起去,他们两个都是文武全才,有他们在,儿臣的安全便多了几分保障。还有三娘,也让她跟着,父皇了解她的能力,毒医双绝,儿臣不仅不怕有人下毒,还可以发挥她的长处。父皇,能不用兵,还是不要用兵,否则又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 “你让朕好好想想。” 林扈并未同意,却也没再否决,说明他将林西的话听进了心里。 “好,那儿臣待会儿回去,写一份详细的计划书给父皇。” 殿中陷入沉默,直到余庆带着汪桥走进来,两人行礼道:“臣汪桥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 “谢皇上。” 林西出声说道:“汪院使,父皇方才咳了一阵,脸色有些不好,你帮父皇诊诊脉,看是否得了什么病症。” 汪桥应声,道:“是,殿下。” 余庆给他搬了个凳子,好让他专心给林扈诊脉,不说林西,便是他也很想知道林扈到底得了什么病。 约一盏茶的时间,汪桥收回了手。 林西见状连忙问道:“汪院使,父皇的身子怎么样,可有不妥?” “皇上只是有些气血上涌,应该是愤怒所致,还有些肝火,并无大碍,只需好生调养,过两日便没事了。”汪桥边说,边收回脉枕。 林西半信半疑,“当真?” 汪桥连忙起身行礼,“臣不敢欺瞒殿下。” 林扈笑着说道:“西儿不信朕,总该信汪桥吧,朕说了无碍,只是被气得狠了,这才咳嗽了几声。” 林西点点头,道:“父皇无事便好,是儿臣多心了。” 林扈慈爱地笑了笑,道:“你的这份孝心,朕明白,朕答应过西儿,要长命百岁,时辰还未到,朕不会离开西儿。” 林西重重地点点头,道:“父皇,儿臣还要回去写计划书,就不打扰父皇了,儿臣告退。” “去吧。”林扈无奈地挥了挥手。 待林西离开,汪桥这才变了脸色,道:“皇上,您方才是否咳血了?” 林扈看了一眼余庆,道:“嗯,就是咳了两声,无需大惊小怪。” 汪桥眉头紧锁,道:“皇上,您的身子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还请皇上切勿动怒,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林扈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们两个记住,不能让西儿知道此事,否则朕定不轻饶。” 两人对视一眼,应声道:“是,皇上。” “退下吧。” 汪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臣告退。” 汪桥拎着药箱出了御书房,行至一处偏僻的宫墙前,春喜突然走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奴才参见汪院使。” 汪桥心里‘咯噔’一声,勉强地笑了笑,道:“春喜公公免礼。” “汪院使,我家主子便在拐角处等着您,还请汪院使随奴才走一趟。” 汪桥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劳烦公公带路。” 脚步声响起,林西转身看了过去。 汪桥行礼道:“臣参见殿下。” “汪院使不必多礼。” “谢殿下。” “汪院使,父皇的身子到底如何?”林西直接发问。 汪桥的手本能地握紧了医药箱上的袋子,道:“回殿下,皇上就是有点肝火,身子并无大碍。” “汪院使,我以为你我的情分,你不会瞒我。” 汪桥蓦然抬头,看向林西的眼睛,果不其然在他眼底看到了失望,不由心里一揪,很快便又移开了视线,“殿下,臣不明白您此话何意。” “我清楚定是父皇不想让我知道,才命令你们守口如瓶,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汪桥抬头看向林西,道:“臣有罪。” “我可以不问,但求汪院使尽力救治父皇,我将感激不尽。” 林西说完,朝着汪桥深深鞠了一躬。 汪桥被吓了一跳,连忙侧过了身子,道:“殿下折煞微臣了!” 林西直起身,深深看了汪桥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汪桥看着林西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心酸。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方才发生的事不得与任何人提起,可懂?” 春喜点点头,道:“主子放心,便是死,奴才也不会泄露一个字。” 来到东宫门前,林西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春喜,道:“你出宫把三娘接来,我有事找她。”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 林西用完晚膳,便直接去了书房,能否如愿出行,就看他写的这份计划书是否足够详细和完善。 林西把写好的计划书重新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可修改的,便打算亲自送去给林扈,刚巧碰上进宫的花海棠。 “三娘参见殿下。” “三娘不必多礼。” “殿下,您这般晚了召三娘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确实有,从今日起,你便在东宫住下吧。” “在东宫住下?那调香馆的生意?” “我会派人看着作坊,最近不出新品便是。” “殿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现在要去面见父皇,你随我过去一趟。” “是,殿下,三娘遵命。” 林西脚步匆匆地走向御书房,来到门前却被告知林扈已经回了乾坤殿,他犹豫片刻,道:“既如此,那明日再说吧。” 林西重新回了东宫,将他的打算如实告知花海棠。 花海棠听后面色变得严肃,道:“殿下,您当真打算亲自去甘肃?” 林西郑重地点点头,道:“是,甘肃之行势在必行。” 花海棠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可知此行凶险?” “自然知晓。三娘可愿随行,不愿的话,我不会勉强。” 花海棠看着林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殿下,三娘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将您拉回来,您就不能好好爱惜这得来不易的性命?” “此行虽然凶险,却并非毫无生机,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定能保我无忧,你们也要相信我,我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原书中林肆也曾起兵造反,不过是在林扈病重之后,起兵的口号便是太子无德,平叛的人正是焦战。虽然结果以叛军失败而告终,但双方对峙一年之久,死伤惨重,大军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林国的财政也受到巨大冲击,林扈这三十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这也是林西不想兴兵的根本原因。 林肆之所以战败,全赖于一个人,此人便是之前林西提过的甘肃布政使高鉴,高鉴虽然妻妾不少,却只有一女名叫高真儿,因为她是高鉴唯一的骨血,从小就备受宠爱。林肆在就藩甘南后,便对高真儿刻意引诱。高真儿被宠得太真无知,很快便对林肆情根深种,誓要嫁给他,甚至不要名分。 林肆和高真儿偷食禁果,故意让高鉴发现,高鉴大怒,林肆不惜下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对高真儿的深情,并发誓一定不辜负高真儿。在高真儿的以死相逼下,高鉴终于松了口,还主动为林肆谋划,成了林肆的一大臂助。 可林肆本就在利用高真儿,对她根本是虚情假意,他真正心爱的人是个名叫秋叶的侍女。焦战不知在何处得到了这个消息,便将此事偷偷透露给高真儿,高真儿很快便发现了秋叶,并听到了林肆与她的对话,高真儿伤心至极,冲进去就要打秋叶,被林肆抓住手腕甩到了一边,好巧不巧地撞在了桌角上,然后高真儿就死了。 林肆为了稳住高鉴,便撒谎说高真儿在王府小住几日,高鉴也没放在心上。林肆以为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却被焦战安插的细作看在眼里,于是便将高真儿已死的事,告知了高鉴。 高鉴虽然不信,却也去了王府,以夫人生病为由,想接高真儿回府。林肆自然找各种借口阻止,高鉴便起了疑心,虽然回了府,却派人暗中监视林肆的王府。 焦战得知消息后,便又让细作传消息给高鉴,将高真儿的埋尸地告知于他。高鉴趁夜带人去挖尸,找到了高真儿的尸体,不禁悲痛欲绝,决定与焦战联手,置林肆于死地。有了高鉴的配合和策应,焦战终于结束了对峙,平定了叛乱。林西此行的目标便是甘肃布政使高鉴,而突破口就是他的女儿高真儿。 “殿下已经把话说到这般地步,三娘还能说什么,只能舍命陪君子。” 花海棠的话打断了林西的思绪,笑着说道:“有三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对了,前几日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第82章 第82章 “发生了何事,三娘有话直说便可。”花海棠的话勾起了林西的兴趣。 “前段日子三娘房中失窃,丢了一副手套,那手套是三娘根据殿下描述制作的,薄如蝉翼,紧贴皮肤,戴上它便好似无物一般。” “三娘家中遭了窃贼?”林西愣了愣,随即说道:“除了这副手套外,三娘还丢了什么东西?” “别的什么都没丢,不过这手套可是花了我不少心思才做出来的,本打算送给殿下,不曾想竟招了贼的眼。”说到这儿,花海棠难免气闷。 “手套?”不知为何,林西突然想起年前被焦战拿走的那颗水晶球,问道:“你这手套是何时丢的?” “不知。”花海棠摇了摇头,道:“当初做好手套后,便放进了盒子里,打算找机会送与殿下,谁知打算送与殿下时,手套已经没了。何时被人拿走,三娘也不清楚。” “那三娘是何时发现手套不见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当时以为是遭了贼,便未和殿下说,可之后想想总觉得有些不对。那东西虽然制作起来麻烦,但用处不大,若是普通的贼应不会单单偷走它。” “确实有些不妥。以三娘的功夫,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东西,此人武功定在三娘之上,这样的人怎会做了贼,还只是盗走了一副手套。”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或许这是一种警告,想要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控之下。” “警告?他为何这么做,有何目的?” 林西思量了思量,道:“众所周知,你是我的人,他警告你,无非是不想让你为我所用。可若当真如此,他应该说明目的才对,为何单单拿走那只手套?” “这也正是三娘不解之处。” “许是我们想得太多,那人就是个武功高强的贼,只偷这种看着新奇的东西。不过不论对方是谁,多几分防备之心是必须的,尤其我们要离开一段时间。若当真有人在监视你,那我们还要想个好些的由头,否则恐引人怀疑。” 花海棠想了想,道:“五月是师父的忌日,每年三娘都会回大漠祭拜,这次也不例外,若他们当真一直监视三娘,那他们也定然知晓,这个理由再恰当不过。” “那就这样说。”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你去把春财他们几个叫来,就说我有事吩咐。” “是,主子。” 很快,春喜便将春财三人叫了过来,他们齐齐行礼道:“奴才参见主子。” “你们四个是我的心腹,你们忠诚与我,我也信任你们,今日有件事需要你们共同努力去完成,你们是否愿意接受?” 春喜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三人,道:“主子,您有事直接吩咐就成,我们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林西打量了打量四人,转头看向花海棠,道:“依三娘看,他们四人中谁比较像我。” 林西一开口,花海棠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三人,道:“若论身形,春寿最为相似,若论易容难易,春禄最为合适,但春喜最了解殿下,对殿下的习惯知之甚祥。若让我选,我会选春禄,他在人前出现的次数不多,若是少了他,应不会引人注意。再加上春喜在一旁指点,应该能顺利完成殿下的任务。” 林西点点头,道:“那就依三娘所言。” 春喜愣了愣,随即说道:“主子此次出行,不带奴才?” “你的任务是留在东宫,制造我并未出宫的假象,宫中对你无人不识,都知晓我去哪儿都带着你,所以你必须留在宫中坐镇。” 春喜一听,顿时急了,道:“可主子习惯了奴才的侍候,若奴才不在身边……” 林西打断他的话,道:“只要你们不露任何马脚,我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此事至关重要,比你留在我身边更重要,你可懂?” 春喜挣扎了一瞬,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只要能确保主子的安全,主子让奴才做什么,奴才都愿意!” 林西欣慰地拍了拍春喜的肩膀,随后看向一旁的春禄,道:“你可能做到?” 春禄神色有些惶恐,不明所以地看着林西,道:“主子,奴才不敢,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奴才性命难保。” 林西安抚地笑了笑,道:“你放心,皇上知晓此事,不会怪罪与你。这段时间我会对外宣称病了,闭门不出,也不见客,你只需待在东宫便可。至于何时该做什么,春喜会提点你。” 听闻林扈知晓此事,春禄的神情缓和了许多,道:“奴才就是侍候人的命,便是穿上……” 春禄意识到不对,连忙跪倒在地,请罪道:“奴才失言,还请主子恕罪。” 林西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道:“这是命令。如若做不好,泄露了我的行踪,害我出了事,你也活不成。” 林西本不想用这种方式,只是有时候必须要这么做,只有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们才能超常发挥。 春禄身子一僵,随即说道:“是,奴才遵命。” 林西的神色缓了些许,道:“若遇到麻烦,可去御书房求见父皇,他会派人帮你解围。” 春禄应声道:“是,奴才明白。”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起来吧。” “谢主子。” 林西看向春财和春寿,道:“你们两个也机灵点,帮他兜着,千万别漏了马脚,懂吗?” “是,奴才遵命。” “你们都下去吧。记住,这件事只有你们四人知道,若敢外泄,别怪我翻脸无情!” “是,奴才告退。”春财三人相继离开。 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道:“夜深了,让春喜带你去寻个房间休息吧。” “好,三娘告退。” 林西转身回了寝殿,招呼门口的内侍端了水,他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坐到了床上。虽然手里拿着书,可半晌不曾翻上一页,脑子里回想着原书剧情。 原书中,造反的只是林肆,林玖和焦战是平叛一方,他们清楚原身不是对手,林肆才是,所以尽心尽力平叛。而如今因为他的到来,剧情发生变化。林玖被他打败,至今下落不明,林肆却因为林茵的和亲,多了齐国的支撑,无形中加强了他的实力。 而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林玖似乎加入了林肆,若他们联手,有了男主的气运,再加上林肆的实力,无疑是如虎添翼。 “这太子还这不是人干的!” 林西吐槽了一句,便合上了书,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能打败林玖一次,就能打败他两次,多说无意,干就完了。 林西正打算睡觉,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通秉声,道:“殿下可睡了?” 听是杨潇的声音,林西顿时精神了起来,道:“进来。” 杨潇推门走了进来,见林西从床上起身,连忙来到屏风前拿了外衣,给他披上,道:“殿下,现下虽是春日,夜间还是凉,殿下千万要注意保暖。” “无事。”林西摆摆手,直截了当地问道:“表哥回来的这么晚,可是发生了何事?” 杨潇点点头,道:“属下派人去了尚庆和沈立的府邸,盯着那两名随侍。晚间,尚庆的随侍竟避开人群,悄悄在尚庆的吃食中下了药,被属下派去的人抓了个正着。与此同时,沈立府上也发生着同样的事。属下听到回报后,便带人进了东宫。” 林西的眼睛一亮,道:“可曾避着人?” “殿下放心,没人知道是我们抓的他们。” 林西笑了笑,道:“既然来了,那就把他们带进来吧。” “是,殿下。” 杨潇转身来到殿门前,命令锦衣卫将人押了上来。 两名随侍身边各有两名锦衣卫,一人一脚踹在他们腿弯处,两人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杨潇挥挥手,四名锦衣卫便躬身退下。 林西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地上的两人,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相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看向林西的眼睛带着几分恐惧。 “知道这是何处吗?” 两人是被套着麻袋带来的,自然不清楚这是何处,也从未见过林西,根本无从猜测。 他们不说话,林西也不以为意,道:“不知道没关系,你们知道自己是谁便成,说说吧,为何要给你们的主子下毒?” 跪在左边的随侍率先开了口,道:“奴才没……没下毒。” 林西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问道:“你叫什么?是哪家的?” “奴才叫李顺,是员外郎府上的。” “尚庆府上的。”林西自顾自地点点头,看向另一个随侍,道:“那你就是沈立府上的,叫什么?” 随侍抬头瞧了林西一眼,道:“奴才叫沈忠。” “沈忠。”林西轻蔑地笑了笑,道:“对自己的主子下药,你觉得你配得上这个‘忠’字吗?” “奴才冤枉,奴才没下毒,求大人饶命!” 虽然不知林西的身份,但看着豪华的宫殿,以及林西的气派,便知定不是寻常人物,所以他才如此称呼。 林西转头看向杨潇,道:“他们下药的饭菜带来了吗?” 杨潇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带来了。” “既然他们说没下毒,那就喂他们吃点,看看是不是咱们冤枉了他们。” “是。”殿内没人,为了确保林西的安全,杨潇并没有离开,而是扬声说道:“来人。” 门外的锦衣卫听到召唤,连忙推开殿门走了进来,道:“属下在。” “把他们下药的饭菜端上来,好好服侍他们吃下去。” 两名锦衣卫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相互对视一眼,道:“是。”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两名锦衣卫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道:“启禀殿下,东西带到。” 林西扫了李顺和沈忠一眼,道:“喂他们吃下去,吃饱了为止。” “是,殿下。” 锦衣卫二话不说,来到了沈忠身边,用身体挡住了李顺的视线,掀开食盒抓起米饭,就朝沈忠嘴里塞,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很快沈忠便停下了挣扎,锦衣卫松开沈忠,沈忠的身子没了支撑,‘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他两眼泛白,口吐白沫,身体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跪在一边的李顺被吓得脸色煞白,两只眼睛盛满惊恐,害怕地朝着一边挪了挪。 林西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沈忠,道:“不是没下毒么?这是怎么回事?啧,早些说实话,便不会落得这般下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李顺低垂着头,尽量缩起身子,这是极度恐惧的表现。 “李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说实话,我便饶你性命,若不说,那就只能让你去黄泉路上,跟他做给伴儿。” “说……说,奴才说,求大人饶命,饶命!” 李顺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磕着头。 “很好。”林西顿了顿,紧接着说道:“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何要给尚庆下毒?” “大人,小人也是逼不得已,求大人饶命!” “哦,仔细说说,怎么个不得已法。” “他们给奴才下了药,若是奴才不照做,他们就不给解药,那毒药十分歹毒,若是不能及时服用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林西的眼睛亮了,这可是重大发现,忙问道:“他们是谁?” 李顺摇摇头,道:“奴才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每次出现都蒙着脸,问完话就给奴才下了毒。” 林西继续问道:“这般说来,你们是被抓了,在何处被抓,如何被抓,仔仔细细地跟我说清楚。” “是,大人。”李顺深吸一口气,陷入回忆当中,“两个多月前,我家大人接到圣命……” 林扈在两个多月前收到了甘肃布政使高鉴的奏折,说是他派去的巡抚,时任督察院副都御使的梁大钧在甘肃暴毙而亡。林扈察觉不对,便命刑部派人去调查此事,刑部尚书郭江便派刑部员外郎尚庆前往查探。因梁大钧是督察院的高官,督察院左都御史杨勉便上书要求沈立随行,林扈没有异议,两人便一起上了路。 从京都到甘肃,两人走了近一个月,总算平平安安到了甘肃境内,哪知刚到庆阳,路过一座山时,突然窜出来几名拿着钢刀的蒙面劫匪。 为首的劫匪拉着长腔,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为了能查明真相,尚庆和沈立决定要微服私访,随意身边带的人不多,再加上他们是文官,身边的随侍会点拳脚功夫也有限,两人一商议,便决定破财免灾,便把钱给了沈忠,让他上前去说和。 沈忠抱了抱拳,道:“各位好汉,我们也是平民百姓,身上的银子不多,给您几位买酒喝,还请几位高抬贵手,给我们一条生路。” 为首的那人收起钢刀走了过去,接过沈忠手里的钱袋子,随后掂量了掂量,道:“就这点银子,你们这是打发要饭的?” 沈忠赔笑道:“这位大哥,我们也是平头百姓,手头也不宽裕,您就大人大量,放我们过去吧。” “兄弟们,咱们可是有几日没开张了,今日来了只肥羊,不宰白不宰,你们说是吧。” “老大说的对!”身后的人跟着起哄,看向他们的眼神虎视眈眈。 “兄弟们上!” 首领一挥手,众人便一拥而上,朝着他们扑了过去。 沈立虽是文官,却是个不吃亏的主儿,朝堂之上除了林扈,所有人都被他参过,官大的不想搭理他,官小的不敢惹他,就让他有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错觉。 方才他们商量着破财免灾,也是不想节外生枝,未曾想这些人却得寸进尺,沈立顿时怒了,道:“真是岂有此理!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送去官府法办!” 身后的差役相互看了看,他们总共加起来也就八个人,而对面的山匪至少是他们的两倍,打起来根本没什么胜算。只是沈立下了令,他们又不敢不从,便硬着头皮冲了上去,结果没一会儿的功夫,身边的差役便倒下了一半。 不过几个照面,便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沈立和尚庆还站着。 “兄弟们,看看地上的人还有没有喘气儿的。” 众山匪仔细查看着地上的差役,发现李顺和沈忠还活着,道:“头儿,这里还有两个活口。” “一并带走,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就这样,他们四人被五花大绑,随后又被迷晕,待他们恢复意识,已经被关在了木牢里。 李顺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道:“他们逼问我们是什么身份,家在何处,为何要来甘肃。” “你们说了。” “一开始奴才没说,可他们给奴才下了毒,毒发的滋味太过难熬,奴才便……便都照实说了。”李顺的脸上浮现几分羞愧之色。 “以后呢,他们在得知你们的身份后,又让你们做什么?” 李顺抬头看了林西一眼,道:“他们让奴才们带着两位大人回京都,并叮嘱奴才们要按他们教的说,还要奴才们在回京的路上,不断地给两位大人下药。” 听到这儿,林西恍然大悟,道:“所以尚庆和沈立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你们接连不断下药的缘故?” 李顺迟疑地点点头,道:“一开始两位大人还不这样,可时日一长,便变成了现在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今日的药和往日是否一样?” “一样。回京都之前,他们给了奴才足够的药,还叮嘱我们此药必须日日下,奴才的命在对方手中,实在是迫不得已。可奴才想不明白,为何沈忠吃下药后,会……会变成那副模样。” 林西的眼神闪了闪,并未理会他的疑惑,道:“除了让你们日日给两人下药外,是否交代了其他任务?” “有。”既然已经开了口,李顺索性破罐子破摔,说不定有奇迹发生呢,“他们叮嘱奴才们要在回到京都后开始算日子,半个月为限,让奴才们杀人灭口。” “还有吗?”林西淡淡地看着李顺。 “没了。”李顺抬头看向林西,求饶道:“大人,您问的,奴才都说了,且句句属实,求大人饶奴才一命。” “你的毒何时毒发,又用何种方式,跟谁取解药?” “毒每七日发作一次,第六日晚上会有人来找奴才发放解药。至于那人是谁,奴才不知,每次来,他都是以黑布蒙面,还穿着一身夜行衣,奴才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为了能保命,李顺相当配合。 林西审视着李顺,沉默了好半晌,才出声说道:“把他们带下去,让三娘给他们瞧瞧,是否如他所说中了毒。” 杨潇应声,道:“是,殿下。” “若真是如此,便暂时收押在地牢内。若不属实,便直接押往诏狱。” “是,属下遵命。” 听到‘诏狱’两个字,李顺的身子瑟缩了一下,被林西看在眼里。 杨潇叫人抬着沈忠,和李顺一起去找花海棠。 林西重新脱掉外衫,脱鞋躺上了床,打了个哈欠后,没多大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林西用完早膳,便差人到奉天殿前守着,一旦林扈下朝,即刻回报。之后便开始□□春禄,举止神态,尤其是眼神,一定不要怯场,万一遇到必须见的人,很容易会露馅。他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学得来的,但时间紧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外面都知道他体弱多病,称病闭门也不会觉得突兀,这样便有时间让人好好□□。 临近中午时分,守在奉天殿外的内侍急匆匆地回了东宫,禀告林西,林扈已经下朝。林西让花海棠给他上了妆,随后拿着镜子瞧了瞧,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这正是他想要的,他要在走之前营造出又被病魔缠身的假象。 林西满意地笑了笑,拿上自己写好的计划书,带着花海棠一起去了御书房。 和以往一样,林西直接推门进入大殿,刚走进去就听到林扈的一阵咳嗦声。 余庆见状连忙递了杯水给他,道:“皇上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林扈接过茶杯忙喝了一口,这才好受了些许。 林西走到殿前,扫了一眼殿中的大臣,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花海棠也随之行礼,道:“民妇参见皇上。” “免礼。”林扈缓了口气,看向林西时,神情怔了怔,随即关切地问道:“西儿,你可是身体不适,为何脸色这么差?” 林西捂着嘴巴咳了几声,虚弱地笑了笑,道:“父皇莫要担心,儿臣只是感染了风寒,静养几日便好。” 林扈皱紧了眉,道:“西儿不在宫里歇着,来见朕所为何事?” “儿臣有事想与父皇商议,待解决后便、咳咳、便闭宫静养。” 林扈见状顿时有些心疼,扫了一眼殿中大臣,道:“你们先退下,有事待会儿再说。” “是,皇上,臣等告退。”众人先后向林西行礼后,离开了御书房。 林西看向余庆,道:“公公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殿下。”余庆躬身退出大殿。 “父皇放心,儿臣没事,这脸上是三娘给儿臣化的妆。”林西说着来到御案前,道:“父皇,三娘来了,让他给您把把脉。” 听林西这么说,林扈这才放了心,道:“朕的身子无碍……” “父皇。”林西打断林扈的话,道:“儿臣知道您是怕儿臣担忧,才瞒着儿臣,但儿臣不傻,您的状态好不好,别人看不出,但儿臣看得出,儿臣只想父皇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您也答应过儿臣,要陪儿臣一辈子,不是吗?” 林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朕有时会在想,西儿太聪明了也不好,朕有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林西将林扈搀了起来,道:“父皇若想儿臣笨些,那儿臣便笨些,但在关系到您的身体方面,儿臣还是想精明些,母后已然不在,儿臣不能再失去父皇。” 林扈任由他拉着来到窗前坐下,安抚地拍拍他的手,道:“西儿放心,朕一时半会死不了。” “儿臣不要一时半会,儿臣要父皇长命百岁!” 看着林西红了眼眶,林扈的心里也不好受,安抚道:“好了好了,这都十六了,还掉金豆子。依你,朕都依你,想看就看吧。” 林西擦擦眼角,耍赖道:“儿臣没哭,父皇看错了。” 林扈心里发酸,却笑着说道:“是是是,父皇老眼昏花,看错了。” “您才不老,年轻着呢。”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道:“三娘,给父皇好好看看。” “是,殿下。”花海棠应声,搬了个凳子过来,给林扈把脉。 林西在林扈的下首坐下,道:“父皇,您方才为何生气,可是甘肃那边又出了事?” 听他问起,林扈心里的怒气又涌了上来,道:“去年洛阳地动,灾情严重,朕特派人过去赈灾,可他们胆大包天,竟敢打赈灾银的主意,当地灾民无家可归,一分银子未曾收到,冻死饿死无数,若不是京都突然多了许多乞丐,引起锦衣卫警觉,朕还被蒙在鼓里!” 林西一听皱紧了眉头,赈灾银被贪很容易引起民变,此事非同小可,道:“负责赈灾的人是谁?” “工部侍郎蒋震,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姚克军。” “中军都督府?”林西愣了愣,焦战便是中军都督府都督,都督佥事是他的副手,仅次于都督同知,没想到中军都督府会牵涉其中。 第83章 第83章 “西儿是担忧焦战?” 见林西眉头皱紧,林扈忍不住出声问道。 林西摇摇头,道:“儿臣信得过焦战,若他是那种贪得无厌的蛀虫,便不会冒着得罪无数同僚的风险,参奏军饷贪腐问题。” 林扈提醒道:“西儿,人不是一层不变,以前他或许不贪,可以后却说不准。” 林西认同地点点头,换成别人或许会,但焦战不是奸恶之人,他心系百姓,做不出这种事,“父皇,贪腐问题可暂且搁置,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安抚难民,否则恐会激起民变。” 林扈点点头,道:“朕知道,已另派人前去赈灾,广信也跟着,这次若再有人敢私吞赈灾银,朕定要诛他九族!” 林西见他又有发怒的迹象,连忙劝慰道:“有广信公公在,他们不敢,父皇放心便是。” 两人说话间,花海棠松了手,起身说道:“皇上,请恕民妇冒犯。” 花海棠又看了看林扈的面色,以及口腔,甚至是腹部,这才彻底完成检查。 林西忙问道:“三娘,父皇到底得了什么病?” 花海棠的脸色不太好看,道:“皇上中了毒,是种慢性毒药,本身毒性不强,服下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症状,不过长年累月下来,身体中的毒素渐渐累积,已深入五脏六腑。” “中毒?”林西的脸色顿时变了,道:“三娘可能解?” 花海棠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毒,三娘可以解,但三娘不能解。” “这是为何?” 花海棠叹了口气,道:“毒素已深入五脏六腑,若不解,皇上还能活上两到三年,若解了,对五脏六腑的损伤更大,恐撑不到半载。” “怎会如此?”林西看着林扈心里一揪一揪地疼,道:“你不是有鬼针么,我身上的毒你都能解,为何父皇中毒就不行?” “殿下恕罪,三娘确实不能治好皇上,但三娘可以用药减缓毒性的强度,能为皇上再争上几年的寿命。” 林扈闻言眼睛一亮,道:“你所说可当真?” “不敢欺瞒皇上,不过三娘只能让皇上争取两到三年的时日。” “两年啊……”林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两年就两年,朕能多陪西儿两年,也是好的。” “父皇……”林西红了眼眶,看着面前的林扈,突然觉得头上的天塌了,哽咽道:“怎会如此,到底是谁给您下的毒?” 林扈苦笑着摇摇头。 “父皇,您为何不早点说,若是早点,三娘或许能帮您解毒……” 说着说着,林西的眼泪夺眶而出,双手紧紧地攥着林扈的手。 手被林西攥着,林扈不能掏帕子,只能用手给他擦眼泪,心疼地说道:“都说了不要掉金豆子,怎么还是哭了。” “父皇,您何时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为何不让人传三娘进宫看诊,就为了不让儿臣知晓此事吗?”对此林西甚是不解。 “朕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发现时毒性已深入肺腑。不找三娘,也不纯粹是想瞒着你,也是最近糟心事太多,没那个功夫。好了,不说这些,外面还有那些大臣在等着。” “让他们等着去,日日拿着俸禄,却不能给父皇分忧,要他们何用!”林西这是第二次在林扈面前耍小孩子脾气。 林扈见状轻声哄道:“是是是,都听西儿的,赶明儿朕就让他们全罢官,滚回老家吃自己。” 林西被逗笑,激动的心情稍稍平缓了些许,道:“父皇可知是谁给您下的毒?” 林扈摇摇头,道:“正在暗中调查,只可惜那人比朕的动作快,御膳房的厨子前两日溺水了一个,暴毙了一个。” 林西似是想到了什么,扬声说道:“余庆,进来。” 余庆听到林西的召唤,连忙走了进来,道:“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三娘,你帮他看看,是否也中了毒。” 花海棠应声,走到余庆身边,道:“劳烦公公伸手。” 余庆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殿下,难道皇上是中毒?” 林西点点头,道:“父皇用膳,公公时常试毒,还是让三娘给你瞧瞧吧。” 余庆恍然大悟,这便是他不知情的原因,若林扈中毒,试毒的人又没能试出来,那这毒定然是慢性毒药,这种毒药毒性小,只有经年累月才能达到目的,所以下毒的人极有可能是身边人,林扈绕开他和广信,让别人调查是理所当然。 “既然查出了中毒,那是否解了毒,皇上就没事了?” 见余庆不关心自己,反而问他,林扈心中有些愧疚,道:“你可怪朕?” 余庆摇摇头,道:“奴才未能及时察觉此事,是奴才办事不力,皇上没有怪罪,还一如既往地信重奴才,奴才心中感激,又怎会怪皇上。若有可能,奴才愿以命换命,只求皇上安然无恙。” 林扈不禁动容,欣慰地点点头,道:“朕此生能有你们相伴,又有西儿这般聪慧的儿子,足矣!” 余庆红了眼眶,道:“能得皇上这番话,奴才纵死亦无憾了!只是太子年纪还小,皇上不能撒手不管啊!” “什么死不死的,谁都不许死。”林西听得心里发酸,道:“公公让三娘给你瞧瞧。” “殿下说的是,奴才不说,不说!”余庆伸出手,道:“劳烦三娘了。” 花海棠仔仔细细地给他诊了脉,道:“公公体内也有毒素,不过毒素不多,可以医治。”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林扈,见他和自己一样,心里十分难受,道:“三娘还是尽早给公公解毒吧,还有父皇。” 花海棠点点头,道:“好,三娘这就开药方,只要按时服药,一月后公公体内的毒便可彻底清除。” 余庆连忙问道:“那皇上呢,需要多久才能彻底康复?” 花海棠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林西和林扈。 余庆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眼眶也跟着红了,心中悲痛道:“皇上……” 林扈笑了笑,道:“记得朕与你说的话。” 余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怎会如此?奴才、奴才有罪啊!” 林扈走上前,弯腰去扶,道:“快起来,此事不能声张!” 余庆自然明白林扈的意思,一旦外界知晓此事,定会引来心怀不轨之人,与林西不利,只是…… 他放低了声音,哽咽道:“皇上,奴才对不住您,奴才愧对您啊!” “你和广信服侍朕几十年,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半分差错,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们要真觉得对不住朕,便好好辅佐西儿,莫让别人欺负了去。”林扈用力将他扶了起来。 林西再次红了眼眶,道:“父皇,不是说好不说这些嘛。” “好好好,不说不说。”林扈转头看向林西,转移话题道:“西儿来寻朕,可是还想着去甘肃?” 林西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掏出昨日写的计划书,递给林扈,道:“父皇,这是儿臣写的,您过目。” 林扈没有去接,道:“若朕不让西儿去,西儿是否不会罢休?” “父皇放心,儿臣定除了这个隐患,不给任何人窥视林国的机会。”林西目光坚定地看着林扈。 林扈见状叹了口气,伸手将计划书拿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待全部看完以后,他欣慰地点点头,道:“思虑周全,计划详细,西儿做的很好!只是实际往往比想象的更加困难,行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满盘皆输,西儿可要想好。” “儿臣想得很清楚,父皇便等着儿臣凯旋便可。” “好,朕准了,西儿尽管放手去做,身后有父皇给你撑着。” 林西心中喜悦,郑重地说道:“父皇便拭目以待!” 三日后,刑部尚书郭江被任命为陕甘巡抚,巡视陕西、甘肃两省。次日郭江带足车马和差役,堂而皇之地从京都出发,直奔陕西。就在郭江从永定门出城的同时,林西一行人扮做商队,从广安门出。 三日前,林西对外宣称感染风寒,闭门静养,谢绝访客。 其实他在宫内,指点春禄仪态,还让花海棠解了沈忠和李顺的毒。那日锦衣卫带进寝殿的,只是东宫剩下的饭菜,遮挡住李顺的视线,以及不让沈忠说话,就是不想他们发现破绽。可沈忠下得药,也并非致死的毒药,只是让他暂时失去意识。当时李顺被沈忠的惨状吓住,并未深想,也没发现破绽,他们这才顺利的蒙混过关。 沈忠和李顺在锦衣卫被关了两日后,林西说什么,他们便应什么,答应继续配合幕后之人演戏。 林西还暗中给尚庆和沈立解了毒,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两人同仇敌忾,恨得牙痒痒。林西本想让他们演戏,结果两人纷纷表示继续服药,避免演技不佳露出破绽。 林西听后暗暗咋舌,这文官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不过他还是让花海棠换了药,至少不能让他们身体受到损害。 车队缓缓地走在路上,杨潇和焦战骑在马上,护在林西马车的左右,车上除了林西,还有花海棠。他们四人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易容,林西是初次出外做生意的少东家,花海棠是照顾他饮食起居的随身丫鬟,杨潇和焦战则是他们的护卫,而其他锦衣卫则充当起押货的随从。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驶离了皇城,来到了城郊。林西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入眼的是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正值春日,庄稼破土而生,一簇簇,一拢拢,看上去更甚那娇美的花儿。 “这田里的庄稼长势不错。” 花海棠探头看了出去,笑着说道:“殿下久居深宫,还认得庄稼长何种模样?” “自然,粮是民生之根本,身为林国储君,怎会不认得粮食。” 花海棠好奇地问道:“那殿下是从何处得知?” “上书房的课程中,便有这一课,且是必修课。” 花海棠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倒是三娘孤陋寡闻了。” 看着田间翻地的百姓,他们脸上淳朴憨厚的笑容,林西感慨道:“其实百姓所求不过是一日三餐,仅此而已。” “是啊。”花海棠赞同地点点头,紧接着说道:“可如此简单的要求,却偏偏很难如愿,这世上有太多贪得无厌的人。” 林西看向花海棠,笑着说道:“我之余生将为此而奋斗。” 看着林西那双明亮的眼睛,花海棠不禁一阵怔忪,她可以感受到他话中的郑重,以及他强烈的信念。许久之后,她莞尔一笑,道:“三娘之余生便是保殿下健康长寿。” 马车内的对话,杨潇和焦战听得清楚,两人的心不禁为之震动。 “杨潇之余生便是保殿下余生无忧。” 过了许久,焦战才开口,“殿下之所愿,便是战之所愿。” 焦战重生回来,本想着报完仇,要么找个地方隐居,过些安安稳稳的日子;要么登基为帝,执掌天下。只是他从未想过,汲汲营营许久,却没有用处,昔日的仇人被他曾瞧不起的太子轻易打败。也不曾想过,遭遇背叛的他竟还会爱上谁,而这个人正是替他报了仇的太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弥足深陷,已是无法自拔,可林西却对他避之不及。他明白林西清楚自己的心思,想用这种方式让他死心,只是一切为之晚矣,他已经离不开他。 事已至此,他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取代林氏皇族,登基为帝,折断他的羽翼,将他囚禁在身边。二是将这份情压在心底,以臣子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尽心尽力地辅佐与他,助他成为一代明君。 他犹豫徘徊,举棋不定,可当他看到林西红着眼眶时,心便疼得像刀割一般,恨不能将那个惹他哭的人千刀万剐。若当真将他当成禁囹,那他还有如今这般明亮的目光吗?还有这般纯粹的笑容吗?还是他爱上的那个人吗? 而今日在他听到林西这句话时,焦战突然有了答案,他会尽心辅佐他,却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份感情,他给自己十年时间,若十年努力,林西依旧心若磐石,他便放弃。 听清他们的话,林西会心一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自来到这个世界,他遇到许多人和事,好像除了林玖母子和章辛,他身边的人都对他很好很好。 与林扈的父子情,与林路和杨潇的兄弟情,与春喜四人的主仆情,以及与花海棠的友情,等等,他们对他极度包容,无条件的信任,甚至是宠爱,能得到这些美好的情感,他是何其有幸。 “好,我们携手共进,将来的世界是属于我们的。”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车队来到了涿州,坐了一天的马车,坐得腰酸背疼,林西决定在这里找个客栈住下,稍作休整。 锦衣卫很快找了家客栈,距离城门没多远,叫客来居,前面是酒楼,后院是客房,客栈的规模着实不小。 杨潇率先进了客栈,店小二见状连忙上前招呼,道:“爷来了,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你们这儿可有大些的院落,供二十人居住。” “二十?”店小二朝外面看了看,有些为难地说道:“咱们这儿院子是有,只是客房可住不下这么多人,两个院子还差不多。” 杨潇想了想,很快拿定了主意,道:“那就定你们这儿最大的院落,至于如何住,我们自己想办法。” 店小二点点头,扬声叫道:“掌柜,来客了!” “来了来了。” 声音落下,一个中年男人从后厨走了出来,身上围着围裙,手里拿着个锅铲,将锅铲往店小二手里一塞,道:“锅里的菜再翻上几番,放点盐就可以出锅了。” “好嘞。”店小二拎着锅铲就进了后厨。 掌柜打量了打量杨潇,和善地笑了笑,道:“见笑,今儿大厨生了病,无奈只能亲自下厨。” “我们要一个大些的院子,只住一晚。” “一晚五两,餐食另算。” 杨潇拿出十两银子放到柜台上,道:“多退少补。” 掌柜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道:“您几位,我带你们去瞧瞧院子。” “有车有马,在门外。” 掌柜来到门前看了看,道:“您几位是?” 杨潇笑了笑,道:“做点小生意。” “商队啊。您稍待,我去取个灯笼,您这车马得从侧门进。” 杨潇应声,转身出了门。 没一会儿的功夫,掌柜便挑着灯笼走了过来。 “诸位久等,请随我来。” 车队跟着掌柜往后绕,绕到了侧门处,将马车赶进了后院,进了他们留宿的院子。 杨潇走向掌柜,道:“掌柜,劳烦给这些马匹喂些好饲料。” “好嘞。待会儿我让小二来牵。” “另外,我们还需借你们的厨房用,做些吃食。” “可以,只是现在夜已深,咱们后厨的食材见了底儿,您看……” “无妨,我们车上有,只需借用厨房便可。” “好。厨房没人,您随时可以用。客官可还有其他吩咐?” 开了这么多年的客栈,见识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杨潇这样的要求稀松平常,并未引起客栈老板的怀疑。他只是有些好奇马车里坐着的是什么样的人物,都到院子里了,也没见下车。 掌柜虽然好奇,却也没有逗留,这么多年开客栈的经验告诉他,最好不要有太强的好奇心,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没逗留,挑着灯笼,便离开了院子。 杨潇让两名锦衣卫守在门口,带着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来到马车前,小声说道:“少东家,到地方了,您可以下车了。” 林西应声,连忙从马车里出来,现在车辕上伸了个懒腰,道:“这坐马车也是个累人的活计。” 为了掩人耳目,林西用了普通的马车,虽然杨潇已命人铺了厚厚的垫子,却也架不住长途跋涉,辛苦是绝对的。 “总比走路强得多。”花海棠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见林西要下车,焦战本能地伸手搀扶,却被躲了过去。 “我又不是女儿家,用不着搀扶。” 林西跳下车,伸手去扶花海棠,花海棠笑着握住了林西的手,从车上跳了下来,笑着说道:“三娘真是有福气,让主子侍候了一回。” 林西玩笑道:“我这么做也是别有目的,咱们这儿只有三娘懂厨艺,要想吃饱吃好,可不得有点眼力见嘛。” “哈哈,原来如此,主子不愧是主子,哪像他们,个顶个的不解风情,怪不得至今没人要。” 杨潇和焦战对视一眼,无辜地眨了眨眼。 “主子稍待,三娘这就去厨房。” 花海棠福了福身,点了两名锦衣卫帮忙,径直出了院子。 之所以让花海棠做吃食,一是她懂厨艺,一是她对毒物敏感,出门在外,这入口的东西还得谨慎些。 林西四下转了转,这院子有三间正房、三间客房,放在现代这院子是不小,可怎么也住不下二十多人。 “看来今晚要委屈大家打地铺了。” “主子不必担忧,我们出门在外惯了,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是常事,有个地方打个盹便可。” 说话的是锦衣卫千户肖虎,杨潇曾借用他的身份。 林西点点头,道:“三娘是女儿家,就住那间小些的客房,杨潇和焦战与我一间房,其他人各自分配房间便可。” 众人应声道:“是,主子。” 林西在客厅坐下,抬头看向杨潇和焦战,道:“坐吧。” 客厅不算大,也就那么几把椅子,两人看了看,便坐了下来。 林西见状出声问道:“今日咱们行了一百多里,若保持这样的速度,大约多久能到?” 杨潇思量了思量,道:“约莫二十多日能进甘肃境内。” “那到兰州呢?” 林肆虽被封地甘南,但他的王府却建在了兰州,与甘肃三司相隔不远。这样的设置,就是为了让地方政府监控林肆,预防他生乱,只可惜却因此适得其反,给了林肆收买地方政府的机会。 “约莫三十日左右。” 林西想了想,道:“从明日起,我们兵分两路,由锦衣卫带着货物按照原来的速度前行。我们四人则轻装简行,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兰州。” 杨潇眉头皱起,道:“主子可是担心我们的行踪被人发觉?” “是也不是。父皇接连派巡抚前往甘肃,足见他已起了疑心,甘肃那边不会没有察觉,我们要在他们有准备之前进入甘肃,这样风险相对较小一些。” “少东家可会骑马?”焦战出声问道。 林西摇摇头,道:“骑马还真没学过,不过可以由杨潇带我。” 焦战看了一眼杨潇,这种好事要么他来坐,要么谁都别想做,道:“主子不会骑马,身体又弱,避免出现意外,还是坐马车为好。外面的那些马车不行,不适合急速奔行,需要更换。” 杨潇赞同地点点头,道:“现在虽然已是春日,但纵马后依旧容易着凉,尤其主子身子弱,即便再急,也要确保主子的安全,坐马车是最,林西也就没有反驳,“好,那便这么决定。” 半个时辰后,花海棠拎着两个大食盒走进来,笑着说道:“主子饿了吧,饭好了,可以吃了。” “确实饿了,让我来尝尝三娘的手艺如何?” 花海棠将食盒打开,将饭菜一一端上桌,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还有饼子和米饭,不说味道,光是这卖相就是极好。 林西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不错嘛,看上去像模像样的。” 花海棠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三娘自幼跟在师父身边,我们师徒的吃食都是三娘做的,师父她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做饭,做的饭菜吃进肚子跟毒药相差无几,为了保命,三娘只能自给自足。” “原来这也是逼出来的手艺。”林西坐下,抬头看向杨潇和焦战,道:“出门在外没那么多礼数,都坐下吃吧,奔波了一日,就得吃好睡好,明日才有精神。” “谢主子。” 焦战眼疾手快,直接坐在了林西身边,杨潇愣了愣,也没在意,便坐到了林西对面的位置。 林西瞥了焦战一眼,见他看着面前的饭菜,并未看向自己,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告诫自己出门在外正事要紧,不必在意这些小事。 “外面的兄弟都吃些什么?” “炖的大骨头,烙的葱油饼,大口吃肉,大口喝汤,伙食好得很。” 林西点点头,道:“别的不说,伙食一定要跟上,至少让大家吃好喝好。” “他们跟着少东家可是享福了。”花海棠将饭盛好,也坐了下来。 “快吃吧,尝尝三娘的手艺。”林西率先动了筷子,夹了些胡萝卜炒粉条吃了起来。 焦战伸出筷子夹了块鱼肉,仔仔细细地挑着鱼刺,挑好后放进林西碗里,动作一气呵成,就好似常做此事一般。 与焦战有同样动作的,还有杨潇,只是他与林西坐的远,动作也相对慢了一些。见焦战给林西夹了鱼肉,又把手缩了回去。 林西看着碗里的鱼肉,神情怔了怔,抬头看向焦战,道:“多谢,我自己来便好。” “主子不必客气,照顾您是我们该做的。”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事再次发生,林西自觉地夹了块鱼肉,小心挑着鱼刺,只是他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耐心,觉得差不多了便塞进嘴里,结果还是吃到了鱼刺。 焦战自顾自地给林西挑着鱼刺,看看碗里的鱼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阻止不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有句话说得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第84章 第84章 吃完饭,杨潇和花海棠去收拾碗筷,房间里只剩下林西和焦战。 焦战上前整理床铺,林西看得一阵尴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平日里都是春喜帮他整理,林西就没有这种感觉,究其根本就是焦战对他怀着别样的心思。 林西转身要走,被焦战叫住,道:“主子累了一日,早点上床睡吧。” “我还未洗漱……” 看着林西脸上尴尬的表情,焦战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我去打水,主子稍待。” “好,那就麻烦了。” 看着焦战转身离开,林西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他不禁开始自我检讨,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此次去甘肃危险重重,他们必须同心协力,否则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全军覆没。若是他出了事,以林扈目前的身体状况,应该也撑不了多久,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所以此时他该摒弃所有不该有的情绪,一心放在正事上。 做好心理建设的林西深吸一口气,再见焦战时,已没了之前的尴尬。 “放着就好,我自己来。” 焦战将水盆放在盆架上,林西则从随身行礼中拿了特制的牙刷,沾了些牙粉,开始简单的洗漱。 焦战看着林西,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变化,不禁有些好奇。 林西转头看向焦战,道:“你别看我,也去洗漱吧,跟小二要些席子和被褥,今晚只能委屈你们打地铺了。” “好。”焦战应声,转身又走了出去。 今晚有杨潇在,他不能再像往常一样,要先占个好位置才好。 焦战拿来了两张席子,又抱来了两床被褥,将两张席子并排铺好,又铺上了被褥,他选了距离林西最近的席子,虽说近,却也距离床榻一米多远。这样他能达到目的,林西也不会太过尴尬。 “主子先更衣,我去打水洗漱。” “好。”林西看着他离开,总觉着往常咄咄逼人的人,今日有些不一样,好似在刻意保持距离。 “难道他想通了?” 林西很快摒弃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关上窗子,换上睡衣,便躺上了床。 一时睡不着,他便靠在床头看起了书,直到焦战和杨潇相继进了房间。两人和衣躺在了席子上。 “你们不脱衣服?” 杨潇笑着说道:“出门在外,没那么讲究,和衣睡是以防万一。” 林西自嘲地笑了笑,道:“看来是我不合群。” 杨潇忙安慰道:“主子自然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不待杨潇回答,焦战抢先说道:“主子要主持大局,用的是脑力,我们保护主子,用的是武力,各司其职。” “焦兄所言极是,属下也是这样认为。” 第二日清早,杨潇便命人去寻马车,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人就回来了,他刚出客栈没走多远,便遇到一个卖马车的,上车看了看,正好符合杨潇的要求,价格也合适,便买了下来。 杨潇听完眉头皱紧,道:“这未免太巧了些。” 锦衣卫见状连忙问道:“大人可是觉得不妥?” 杨潇想了想,命令道:“你去打听一下,问问这卖车的人是谁,家住何处,这马车是今日才拉出来卖,还是已经卖了几日。” “是,大人。”锦衣卫也意识到了不对,不敢耽搁,连忙出了客栈。 “发生了何事?”刚起床的林西睡眼朦胧,看上去懒洋洋的。 “清早,属下命人去寻马车,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人就回来了,属下觉得有些不妥,便让人去查探一番,确保万无一失。”杨潇三两句便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林西一听,一扫之前的睡眼朦胧,瞬间精神了起来,道:“去看看马车上可有记号……” 林西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记得叫上三娘。” 杨潇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道:“还是主子思虑周祥。” 若那买马车的人心怀不轨,定会在马车上做手脚,而用来追踪最好的方式便是用药。特殊的药物,人可能闻不到,但动物却可以。好在花海棠的嗅觉异于常人,又常年研究各种药粉,在这方面她是行家,让她来检查再合适不过。 焦战拿着衣服从房内出来,自然地披在林西身上,随后便自觉地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早上凉,主子要注意保暖。” “多谢。”焦战的举动不会让人觉得冒犯,林西也自然地接受了。 林西穿好外衣,朝着刚刚买来的马车走去,焦战紧随其后。他围着马车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查看,除了车顶,其他地方皆未发现异常。 就在这时,花海棠和杨潇也走了过来。 “车身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异常,当然车顶我上不去。” “我上去看看。”杨潇说完纵身上了车顶,在上面仔细检查过后,又跳了下来,道:“车顶无异常。” “三娘,你去看看车厢,注意安全。” “好。” 花海棠抬脚上了马车,掀开帘子便走了进去,她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不放过任何角落,却一无所获。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又检查了第二遍,依旧如此,于是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怎么样,可有异常?” 花海棠摇摇头,道:“并无异常。” “难道是我们太多疑了?”林西打量着面前的马车,随后将目光转移到拉车的马上,道:“若车子没事,那就只剩下马了。” 杨潇和花海棠同时上前,仔细检查了马匹。 花海棠摇摇头,道:“这马儿很健康,也很强壮,没有问题。” 杨潇看着眼前的马匹,眉头越皱越紧,道:“主子,这马不对。” 花海棠愣了愣,随即问道:“哪里不对?我仔细检查过,这两匹马很健康,没有被下药的痕迹。” “这是战马,并非普通的用来拉车的马匹。” “战马?”林西仔细朝着马匹看去,道:“你可确定?” 杨潇笃定地点点头,道:“确定。” 花海棠恍然道:“怪不得这马如此神俊,原来是战马。” 杨潇眉头皱紧,道:“战马一般十分桀骜,只听说其主人的命令,只要主人打个呼哨,它便会马不停蹄地奔驰而去。” “所以这便是他们无需在马车上做手脚的原因?”林西的眉头皱起,道:“换马车的事是昨日临时决定,在场的只有我们四个人,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一直没有动作的焦战出了声,“这马车是我让人准备的。” 众人一怔,随即朝他看去。 “你让人准备的?何时让人准备的?让谁准备的?”杨潇接连发出疑问,看向焦战的眼神多了几分防备。 焦战无视杨潇,看向林西,道:“为了保护主子的安全,我一直让人在暗中策应,昨日去找席子时,我给他们传了信儿,避免被人怀疑,才伪装成卖马车的,没想到竟被主子识破。” 林西平静地看着焦战,道:“你在暗中布置了人手?” 别人可能不知道焦战的实力,但熟知剧情的林西清楚,他不止在军事方面天赋异禀,在政治方面也是运筹帷幄,暗中经营的势力更是不可小觑,若不是他对林玖死心塌地,没有任何隐瞒,就算是十个林玖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是,我也是担忧主子的安危,所以才派人暗中保护。” 杨潇明显对焦战起了疑心,上前挡在了林西身前,道:“暗中有安排,为何不说?若不是我们发现,你还请瞒到何时?” 焦战淡淡地看着杨潇,道:“若我想对主子不利,你以为单凭你,能拦得住我?” 一句话激起了杨潇的怒气,不过身为锦衣卫,他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你想激怒我。” “我说的是实话。” 别说杨潇,就是林西都听不下去了,他拍了拍杨潇的肩膀,道:“我信得过他。若他真想对我不利,完全没有故弄玄虚卖我们马车的必要,毕竟这么做除了引起我们的怀疑,没有其他好处。” 杨潇想了想,侧身迈了一步,让开林西前方的位置。 林西看着焦战,神情有些严肃,道:“此次甘肃一行,凶险万分,我们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要做什么,有何安排,我们必须坦诚以待,不能有任何隐瞒,都督可懂?” 焦战直视他的眼睛,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臣对殿下忠心不二,甘愿为殿下马首是瞻。” 林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在暗中布置了多少人?” “二十人。”焦战回答得很干脆。 “一直跟随在我们左右?” “是。” 林西点点头,扫了一眼众人,道:“按原计划行事。” “是,主子。” 杨潇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也难怪,向来以探查能力为傲的锦衣卫,竟然被人跟了一路,却没有丝毫察觉,焦战这是在用行动啪啪打他们的脸,他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花海棠看看杨潇,又看看焦战,转身跟上林西,小声说道:“主子,您不管管吗?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打不起来,放心吧。”林西笑了笑,道:“三娘带上人去外面买点吃的,我们吃完早饭便出发。” “主子想吃什么?” “简单点就行。多买点,路上吃,中午不停。” “好,三娘这就去。” 花海棠叫了名锦衣卫跟着,去集市上买了些早餐回来,众人吃完以后,便各自上了路。原来的车队先行离开,马车、货物、马匹都没少,唯独少了四个人。 四人上了马车,杨潇和焦战轮流当车夫,早上天未亮上路,晚上停下休息,能进城最好,进不了城就只能露宿荒野,睡在马车上。他们紧赶慢赶,原本需要一个月的路程,二十天就到了。 尽管另外三人对林西照顾有佳,可长途跋涉之下,他还是消瘦了许多,脸上的□□都挂不住了。 花海棠心疼得不行,每每到了夜间在城中留宿,她都会亲自下厨,给林西做许多好吃的,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可林西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焦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已经尽量把马车布置的舒服些,可每每下车时,林西总是疲惫不堪,那双明亮的眼睛都暗淡了几分。 看着面前的城池,杨潇不禁松了口气,出声说道:“主子,我们终于到了!” 林西闻言掀开窗帘,放眼望去,高大的城池竖立在不远处,城门上雕着‘兰州’两个大字。 林西长出一口气,道:“终于到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强撑着,原以为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就算不能和习武之人比,也和普通人相差无几,哪曾想竟这么不顶事。 他每日坐在车里,身下是铺了好几层的被褥,不是喝茶就是吃点心,不用出半分力气,却还是累得腰酸背痛,身上就好似散架了一样。日复一日,整整二十天,他现在都快对坐马车有心理阴影了。 焦战淡定地看向林西,道:“我的人已在城中买了宅子,进城后好好休整几日,再从长计议。” “买了宅子?”林西有些惊讶。 焦战解释道:“我们在此处停留的时日恐不会太短,买个宅子行事方便些。” 林西点点头,心里不禁感慨:“摄政王不愧是摄政王,玩政治的老手。” “宅子在何处,若他们查起来,可会产生怀疑?” “兰州有我的一位好友,宅子是他的,我只付了银子,并未到衙门办理买卖手续,房子还在他名下,他们查不出什么。” “你这个朋友是谁,可靠吗?” “可靠。他叫胡靖,在提刑司做事,家中有些薄产。” 林西点点头,道:“那进城吧。有事进城后再商议。” 马车缓缓朝着城门驶去,来到近前才发现,城中在查验进城人的身份,也就是进出城门,需要出具相关衙门开的路引。 杨潇出声提醒道:“主子,城门处似有不妥。” 林西自然也看到了,小声说道:“十有是传信的人比我们早到,他们正在查京都来的人。”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必怕。” 早在出京之前,杨潇就利用锦衣卫之便,开具了许多路引,当然那些公章都是冒用,他这算是奉旨造假。 在城门口排了约莫一炷香的队,终于排到了他们,守城门的差役问道:“哪来的,来兰州作甚?” 杨潇答道:“我们陕西来的,过来谈生意。” “谈生意?”差役上下打量杨潇,道:“把路引拿出来。” 杨潇从怀里拿出路引,递了过去。 差役打开路引看了看,并未发现异常,道:“车里坐的什么人,掀开帘子我看看。” 杨潇转身掀开了车帘,道:“里面是我们主子,还有丫鬟和账房先生。” 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花海棠会意,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弯腰出了车厢,笑着说道:“这位差爷辛苦,我家主子请您喝茶。” 拿到银子的差役掂量了掂量,随即放进了怀里,道:“没办法,谁让咱干的就是这活计。不耽误几位进城,预祝您一切顺利。” 差役收了银子,他们顺利通过城门,众人不由松了口气,林西掀开车帘看着兰州城中的景象,来来往往的人群,断断续续传来的吆喝声,虽然不如京都繁华,却也是一座大城该有的景象。 进城后,由焦战来驾车,马车一路向西,走了没多远,便有人拦住了马车,坐上车以后,取代了焦战的位置,驾车一路向西,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一处大宅前停下。 那人来到大宅前敲了敲门,大门被打开一条缝,见到来人后,又把大门关上,打开了侧门。那人重新上车,架着马车就进了宅子。 “主子,咱们到了,可以下车了。” 林西迫不及待地下了车,站在院子里他伸展了一下四肢,道:“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焦战见他脸上难掩疲态,出声说道:“奔波了一日,主子先回房歇会儿,有事待用过晚饭再说。” 林西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整日在车内蜷缩着,好久没走动走动,腿脚都不好使了,还是在院子里转转吧,就当熟悉环境。” 焦战点点头,道:“也好,那我陪主子走走,若是感觉累了,别强撑着,早点回房歇着。” 林西弯下了眉眼,道:“好。” 一个月的朝夕相处,林西对焦战彻底改观,他性情虽然有些冷清,但照顾起人却无微不至,而且这种照顾很有分寸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他总是默默地替他安排好所有事,不声不响,不邀功不炫耀,让人很有安全感。 若只是做朋友,他乐意之至,若做情人……还是算了吧。 林西打算了结这里的事后,便和焦战把话说清楚,他不是渣男,不喜欢那种吊着人的感觉。 “主子,你们转着,三娘去厨房看看,这马上天就黑了,该给主子做晚饭。” 焦战接话道:“厨房里有厨子,信得过,三娘歇歇吧。” “那感情好,那三娘便随主子一起转转,活动活动手脚。” 杨潇出声说道:“主子,属下就不去了,属下去宅子周围看看。” “好,你去吧。” 杨潇是锦衣卫,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事先摸清那里的地形,做到若是有危险能有最佳的逃跑路线。 焦战看向一旁候着的男人,介绍道:“他叫侯啸,是我的人,现在是这个宅子的管家,就由他带着我们在宅子里转转。” 侯啸连忙行礼道:“侯啸见过主子,主子有事尽管吩咐,奴才定尽心竭力。” “好。” 林西在脑海中搜索侯啸的名字,没想到还真找到了,这位看起来不起眼的人,竟是焦战平叛的先锋官,广宁卫指挥同知。 “主子请随奴才来。”侯啸微微躬身做了‘请’的姿势。 林西抬脚走了出去,焦战紧随其后,随后便是花海棠。 这院子不大,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逛完了,三进的宅子,所有的房间加一起,也就十几间。 在前院有个小花园,虽然小,布置却精致,不知名的花儿竞相开放,红的黄的蓝的紫的,煞是好看。 四面院墙都爬满了爬山虎,层层叠叠,在阳光下绿的发光,看上去很舒服。只要不是在头上,相信没人不喜欢这样的颜色。 几人来到正房前,焦战看向侯啸,道;“让人打水来,再去看看晚饭可准备好了。” “是,奴才告退。”侯啸躬身退下。 “主子回房歇会儿,简单梳洗一下,用饭时我再叫你。” “好,你们也回房吧。” 奔波了二十天,林西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了几分,用过晚饭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紧接着便爬上了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耳边还有人在吵,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好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很快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看着脸色煞白的林西,杨潇焦急地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主子原本身子就弱,这接连二十日奔波身体撑到了极限。不过也不必过多担忧,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便能康复。” 听了花海棠的话,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焦战出声问道:“主子何时能醒?” “烧退了就能醒。”花海棠起身,道:“我去开方子,你派个人随我去药房拿药。” 焦战点点头,来到门前,把侯啸叫了过来,叮嘱了两句。 焦战回到房间,见杨潇正给林西换毛巾,道:“这里我来守着,你去城中转转,打探消息这方面,我不如你。” 杨潇抬头看向他,道:“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我向来实事求是。”焦战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毛巾,道:“三娘也说了,主子不碍事,留下一人照顾便可。你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可不是游山玩水,时间与我们来说并不充裕,能多为主子分担,他就可以少费些神,这是咱们为人下属的本分。” “不用你说。”杨潇绕开焦战,将手里的帕子轻轻放在林西头上,道:“我与主子之间的情分不是你能比的。” 看着杨潇离开的背影,焦战清冷的眼睛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他很快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昏睡的林西,他的眉头紧紧蹙着,眼珠不安地转动,温润的双唇起了皮,甚至有些干裂,睡得极不安稳。 焦战转身去倒了杯温水,又走了回来,用小勺沾了水,一点一点地润着他的唇,直到唇上的干皮自然脱落,随后又拿起他额上已经滚烫的毛巾,重新浸湿水,不停地更换着。 林西清醒时,已经是午后,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焦战那双清冷的眼睛,见他醒来,像是被点亮了一般。 “主子醒了,可是想喝水?” 林西想撑起身子,却没有力气,疑惑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焦战见状弯腰将他扶起,靠坐在床头,道:“主子的身子弱,扛不住长途跋涉,累倒了。” 林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这身子还真是累赘。” “主子不用担心,精心调养几日便好,甘肃的事有我们。” 许是病了,林西看着焦战温柔的眉心,平静的心湖竟漾起涟漪,他用的是‘我们’,而非‘我’,说话十分有分寸,甚至有些刻意,却让林西对他的好感倍升。他扬起嘴角,道:“好,那就交给你们了。” 看着林西明亮的眼睛,焦战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即错开目光,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谢谢。” 林西眼角余光扫到了焦战通红的耳垂,不由微微一怔,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他这是……害羞?” ‘害羞’两个字在脑海中已出现,林西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驰骋疆场十数载难尝一败的大将军,运筹帷幄于朝堂之上难逢对手的摄政王,竟……会害羞,这不科学! 可是……但是……为何他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林西抬手拍了拍昏沉的脑袋,忍不住吐槽道:“真是病得不轻,这得烧到多少度,才能有这种想法。” “怎么了,可是头疼?” 头顶传来焦战关切的声音,林西尴尬地看了过去,道:“确实有些。” 看着他被拍红的额头,焦战不禁有些心疼,将水杯递了过去,道:“主子先喝点水,我去叫三娘过来瞧瞧,看有什么办法缓解。” 林西接过水杯,讪讪地笑了笑,道:“不用麻烦,刚才拍了拍,倒是缓解了不少。” 焦战虽然没问出口,可他的眼神却清清楚楚地写着‘还能这样?’ 林西连忙移开目光,战术性喝水,以掩饰他的尴尬,“我饿了,有吃的吗?” “我让人在炉子上煨着粥,只待主子醒了就能吃,我去端。” 林西看着焦战离开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嘀咕道:“能文能武,能带兵打仗,能执掌朝堂,待人还这么温柔体贴,全心全意,林玖到底为何要杀他?这不比只知道争权夺利添麻烦的后宫强太多?” 林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点一点地陷进名为‘温柔’的陷进,这对于打算用十年时间追他的焦战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脚步声响起,林西抬头看了过去,只见花海棠推门走了进来,见他醒着,长出一口气。 “主子醒了,感觉如何?” 林西如实说道:“头昏脑涨,浑身无力,嗓子发干。” “您非要逞强,怪得了谁?”花海棠边说边来到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在您身边有我,不然有您受的。”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忙说道:“是是是,三娘说得对,这次出行带着三娘是我最明智的决定。” 花海棠被逗笑,道:“您的病虽说不会有性命之忧,却也要好好调理,否则这几年的功夫恐要白费,您的身子又要回到三年前。” 林西怔了怔,随即说道:“这般严重?” “三娘何时骗过主子?” 林西眉头微蹙,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道:“初见时。” 花海棠神情一滞,好笑地说道:“看来主子是无碍了,还有心情寻三娘开心。” “这叫苦中作乐。”林西笑笑,随即问道:“杨潇呢,怎么不见他?” “他去城中打探消息了。”花海棠搬了个凳子坐到了床边,道:“三娘给主子把把脉。” 林西伸手过去,道:“本想着早些过来,能尽早开始探查,尽快了结此间事,未曾想……到底还是我耽搁了正事。” “主子多虑了。不说三娘,就是杨潇和焦战,他们哪个的能力不是顶尖的,即便您不吩咐,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您啊,就安心养病,待他们有解决不了的事,您再费神。” “三娘说得对,出力气我是干不成了,但动脑子还是可以的。” 两人正说话,焦战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 花海棠见状笑着说道:“这一趟出行令我对焦……护卫另眼相待啊,没想到这么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竟有这么细心体贴的一面。” 此话一出,两人都有些不自在,不过他们的演技都不错,除了红了的耳根外,看不出什么。 焦战端着托盘来到床前,道:“主子刚退了烧,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就将就喝点粥,吃点小菜吧。” “放桌上吧,我下去吃。” 见林西要起身,花海棠连忙拦了拦,道:“主子可是刚退了烧,经不起折腾,您就让我们省省心,乖乖在床上吃吧。” 听花海棠的语气,就好似他是个不听话的孩子,林西听得哭笑不得,道:“得,听你们的,在床上吃就在床上吃。” 一碗粥,一碟小菜,虽然简单,味道却很可口,林西吃得很满足,忍不住问道:“这厨子是哪请的,手艺这么好。” 焦战摇摇头,道:“手底下的人请的,我没过问。” “应该不是昨晚做菜的厨子吧?” 林西向来好美食,嘴巴刁得很,能吃得出区别。 焦战点点头,“不是,昨晚的饭菜不合口,我便让人换了厨子。” 花海棠接话道:“不合口吗?我吃着味道还可以。” 林西怔了怔,随即想起他昨晚好似嘀咕了一句‘菜做咸了’,仅是这么一句,他便记在了心里,今日就换了厨子。看着面前用过的碗筷,过去这二十天发生的事,就好似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中闪过,这才发现类似的事好似发生了很多次,只是自己并未在意,而他也从未提过。 出去一天的杨潇,在夜幕降临之前回了宅子,正赶上吃晚饭。 林西忙招呼道:“表哥出去一日,辛苦了,快坐下吃饭。” 杨潇走到空位前坐下,关切地问道:“主子感觉如何,可还发烧?” “午后便不烧了,三娘的医术这天下有几人能比得过。” “主子这话说的不假,除了师父她老人家,在医术方面三娘还没怕过谁。”花海棠此番话,将她心底的傲气显露无疑。 在场众人都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花海棠无论是在医术方面,还是在毒物方面,其成就都是有目共睹的,确是少有人能比得上。 林西看向杨潇,问道:“表哥,这次出去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 “巧的很,今日我在茶馆打探消息时,正巧碰到肖王出府,去的方向是布政使高鉴的宅子。” 花海棠接话道:“这般说来,那高鉴和肖王是一伙儿的。” “若非有所勾结,他们又怎会那般猖狂,连皇上亲派的巡抚都敢杀。”焦战将剥好的虾放进了林西的碗里。 这一路焦战一直都这么照顾林西,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西回想剧情,原剧中这个时候林肆和高真儿刚刚定情,高鉴为了自己以后能做上皇亲国戚,正积极给林肆谋划。林肆此时过府,除了和高鉴商议谋反以外,还要应付高真儿。 “听闻甘肃布政使高鉴年过半百,膝下却只有一女。若我是林肆,要想高鉴尽心尽力辅佐,最好的办法便是对他的女儿下手。” 正吃虾的林西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焦战,没想到他竟想到了这个,果然是老谋深算,到底是比他大十岁的人,这份洞察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深以为然!”林西看向焦战的眼神带着赞赏,道:“父皇一直对肖王多有防备,所以给他指的这几门婚事,无论是王妃,还是侧妃,其家室都很普通,根本帮不到他什么。他若想谋反,必须得到当地政府的支持,而布政使高鉴是他最佳选择,因为只要拿捏住了高鉴的独生女高真儿,便相当于拿捏住了高鉴。生米煮成熟饭后,即便高鉴不想认,为了他女儿,他也必须认。到时,林肆再承诺事成之后,给高真儿皇后之位,那高鉴便彻底被拿捏住了。” 焦战惊讶地看向林西,他活过一世,所以知晓林肆会谋反,也知晓要想阻止林肆的关键,便是高鉴的那个女儿,却没想到林西居然能想到这里,只能说他真的天赋异禀,是个天生的帝王。 “依你们的意思,肖王去高鉴的宅邸,是为了他的独生女高真儿?”杨潇看看达成共识的两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以目前的形势看,林肆已经得手,他去布政使府的真正目的是高鉴,不过却是打着去找高真儿的旗帜。” 杨潇沉吟了一会儿,道:“主子是根据兰州城城门处的盘查,才有此判断?” 林西摇摇头,道:“肖王府虽然在兰州,但他的封地在甘南,若不是早已与高鉴勾结,他不敢轻易对那些巡抚动手。说到甘南,那里是部落聚集地,虽然贫困,却民风彪悍,若能收服他们,将是肖王的一大臂助。而就目前的形势看,肖王十有已经收服了他们,这才是真正棘手的地方。” 原剧中林肆之所以能和焦战僵持那么久,靠的就是那支奇兵,他们悍不畏死,以一当十,一旦出鞘,必染血而回。 林肆就藩不过四年,边将那些部族收拾的服服帖帖,除了一身的能力外,还因为他有个很厉害的谋士,此人名叫胡宪宗,曾是章家的幕僚,后被章辛指派给林肆,让其帮助林肆在甘南站稳脚跟。 胡宪宗很聪明,也很会利用人心,他让王府护卫假扮山匪,劫持了甘南最大部族族长的儿子,并予以勒索。 那族长只有那么一个儿子,无论对方要多少,他都愿意去换。 在此之前,胡宗宪假意巡视其部族,与族长畅谈,且相谈甚欢,酒足饭饱以后,族长这才闻听自己的儿子出了事。胡宪宗当即便说可以帮忙寻找,在族长面前忙里忙外,尽心尽力,最后因为解救人质还受了伤,把那族长感动的痛哭流涕。再加上林肆许给他们的好处,轻易便被收买。 最大的部族已经投诚,那些小部族也不甘落后,唯恐林肆会帮着大部族吞噬他们。就这样林肆在胡宪宗的帮助下,轻易收服了甘南地区的所有部族。 杨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我们该从何处入手?” 林西笑了笑,道:“我们可以从两方面入手,一是高鉴的女儿,一是林肆的幕僚胡宪宗。” “那我们具体该如何做?” “先吃饭,待吃完饭,咱们再具体说说。”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一起用过饭后,他们在书房坐下,商议接下来要做的事。 几日后的一个上午,布政使的府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少女,身边跟着两个丫鬟,上了门口停着的马车。 马车内,侍女月儿好奇怪地问道:“小姐,这富贵胭脂铺新上的香粉真是好,蜜儿小姐就和换了个人一样,比平日里好看多了。只是这香粉的数量不多,您说咱们现在去,还能买得着吗?” 高真儿笑了笑,道:“买不买得着,也得去过了才知道。” 侍女雪儿笑着说道:“要奴婢说,就凭小姐这国色天香之貌,根本用不着什么香粉。” 雪儿这番话捧得高真儿心中喜悦,道:“你啊,也就这张嘴会说。” “小姐,奴婢说得可都是实话,远的不说,您就说咱们兰州,有哪家的小姐比得过?要不肖王怎能对小姐一见倾心呢。” 高真儿闻言两颊染上绯红,伸手去挠雪儿,道:“你个死妮子,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连我都敢消遣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主仆二人笑闹在一处,引来路人的网 第85章 第85章 富贵胭脂铺是兰州老牌商铺,传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代,据说有百年历史,城中的夫人小姐都是在这儿采购胭脂香粉。前几日来了个男人,说是他手里有特制的香粉,不仅有三种颜色,味道也是清雅宜人,最主要的是用起来的效果,比他铺子里的香粉强上太多。 姚掌柜心中警觉,道:“先生此来是何用意,不妨明说。” 男人笑了笑,道:“我来此当然是想和姚掌柜谈生意。” “谈生意?”姚掌柜一怔,随即说道:“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给姚掌柜定期供货,卖出的钱我们六四分账,我六你四。除此之外,姚掌柜还需为我们提供制作香粉的材料。” 姚掌柜的眉头皱紧,道:“要我提供原材料,还要分去六成利,先生是否贪了点。” “这香粉的配方可是我花了重金才弄到手的,能给姚掌柜四成,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我这香粉如何,方才已经试过,若我在兰州城开个铺子,您的香粉还卖得出去吗?” 姚掌柜的脸色变得难看,道:“你是在威胁我?” “不不不,我是在为姚老板分析形势,咱们都是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和气生财,姚老板在兰州经商这么多年,应该最清楚赚钱才是王道,我敢保证只要这香粉上了柜台,定风靡整个兰州城,到时候赚的钱可比您现在要翻上个几倍。” 姚掌柜沉默了一会儿,道:“先生容我思量思量。” “可以,不过我只给姚掌柜一日考虑,明日我再来。”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易了容的杨潇。那些香粉都是花海棠花了七日的时间现制的,目的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接近高真儿。 杨潇从胭脂铺出来,就发现有人跟踪,那人他见过,正是胭脂铺的伙计,以他的身手想要甩掉这种角色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七拐八拐,来到了肖王府。他顶着的那张脸,正是肖王幕僚胡宪宗的脸。 杨潇来到侧门前,抬手敲了敲,立时便有人来了门,将他请了进去。身后跟着的伙计一看,脑门上顿时冒了汗,急急忙忙跑回去报信儿。杨潇走了两步,又要出门,门房也不敢问,打开门放他出去。 就这样,杨潇顺利让姚掌柜认为自己是肖王府的人,若是以后有人说穿他的身份,找的也是胡宪宗,跟他没关系。 第二日,杨潇再次顶着这张脸登门,姚掌柜态度明显比昨日热情,还带着几分惶恐。 杨潇自然知道是为什么,道:“姚掌柜考虑的如何?” “就按先生说的办,原材料由我来出,您只管供货,咱们四六分。” 若是肖王府的人在兰州城开铺子,以那香粉的品质,他这胭脂铺百分百得关张大吉,所以为了生存,姚掌柜百分百会答应。 “姚掌柜慧眼独具,将来定是生意兴隆,我没看错人。”杨潇做锦衣卫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姚掌柜谄媚地笑了笑,道:“先生能看中我的铺子,给我一条财路,我感激不尽!” “对了,为了确保咱们双方的利益不受侵害,我会让一名侍女过来做事,由她专门负责香粉的售卖,姚掌柜应该没意见吧。” 姚掌柜的脸色僵了僵,随即说道:“自然不会,这是应该的。” “好,待明日,我便让她过来,到时还请姚掌柜多多关照。” “没问题,明日我便在铺子里恭候大驾。” 于是花海棠名正言顺地进入胭脂铺,等待着鱼儿上钩,并有意无意地向那些夫人小姐打听肖王府和布政使府的消息,而被当做鱼儿的高真儿对此却一无所知。 仅仅七日,花海棠调制的香粉便被口口相传,引来诸多夫人小姐的关注,富贵胭脂铺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点名让花海棠化妆的,每日都要排上好一阵子。 消息不出所料地传进布政使府,得到消息的高真儿半信半疑,在看到闺中密友化妆后的模样后惊艳不已,迫不及待地带着丫头出了府。 富贵胭脂铺外,高真儿乘坐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夫看了看,门口已经没了停车的地方,道:“小姐,咱们到了,只是胭脂铺门外停满了马车,咱们过不去。” 月儿掀开车帘看了看,道:“确是如此。没想到这胭脂铺的生意竟这般好。” “可不是嘛,许多夫人小姐点名让海棠姑娘试妆,若不是派人提前打招呼,今日还不一定排得上。” 高真儿看了看,道:“就在这儿下车吧。” 车夫应声,连忙在车前准备了马凳。 月儿率先下车,站在车前,搀扶高真儿下车。主仆三人径直走进胭脂铺,护卫则守在了铺子门口。 “呦,高小姐来了,小人参见高小姐,小姐万福金安。” 布政使的女儿在兰州就相当于公主的存在,姚掌柜这副姿态实在稀松平常。 高真儿笑着说道:“海棠姑娘现在可有空?” “您来的早些,海棠姑娘正忙着呢。” 高真儿点点头,道:“哦?前面排着的是哪家小姐?” 姚掌柜如实答道:“前面排着的是肖王妃,这会儿正在试妆,待王妃试完妆,那便是高小姐。” 很是平常的话却让高真儿变了脸色,道:“原来是肖王妃啊。” 姚掌柜见状心里‘咯噔’一声,心里琢磨难道这肖王妃何时和高真儿结了怨不成,脸上却陪着笑,道:“高小姐,您到三楼雅间喝杯茶,待王妃结束,小人再上去请您。” 高真儿点点头,跟着姚掌柜上了三楼。等了许久,喝了不知几杯茶,也没见姚掌柜来叫。 雪儿不满地说道:“姚掌柜这是什么意思,让咱们小姐等了这么久,这生意是不想做了吗?” 月儿也有些不服气,道:“这姚掌柜只是个做买卖的,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怠慢咱们小姐,还不是王府的那位,人家可是皇家人,说不准是听说咱们小姐来了,故意使手段呢。” “休要胡说!”虽然高真儿嘴上这么说,却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心中既气愤又委屈。 雪儿连忙告罪,道:“小姐恕罪,奴婢也是为您觉得委屈,明明您花容月貌,家世显赫,还是肖王爷心尖尖上的人,却要被她们欺负……” “够了!别说了!”高真儿听得越发觉得委屈。 门外,肖王妃周梅儿将高真儿的话听进耳里,之所以这么巧,都是花海棠所为,她从姚掌柜那儿得知高真儿来了的消息后,故意透露给周梅儿,就是想挑拨他们的关系,让林肆的后院起火。 侍女冬儿不满地说道:“娘娘,这高小姐的侍女太不像话了,奴婢这就进去好好教训她!” 周梅儿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一条狗而已,她咬了你,你还想咬回来?” 冬儿闻言连忙请罪道:“娘娘息怒,奴婢知错。” “敲门。” 冬儿应声,来到门前抬手敲了敲。 听到敲门声,房中的主仆三人均是一怔,高真儿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周梅儿出现在门口,嘴角含笑,道:“听闻高小姐在此,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高真儿一看是她,连忙起了身,有种被抓包的手足无措,下意识地说道:“原来王妃也在啊。” “高小姐不知?本宫还以为姚掌柜……”周梅儿故意停顿了停顿,随即歉意地笑着说道:“本宫来的唐突,高小姐不要见怪。” 谎言被揭穿,高真儿脸上火辣辣的,讪讪地笑了笑,道:“王妃言重了,民女不敢当。” 周梅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转移话题道:“高小姐,你看本宫这妆容可好看?” 高真儿抬头看了看,道:“王妃今日的妆容十分好看。” “是吗?”周梅儿轻轻碰了碰脸颊,笑着说道:“在这兰州城,谁不知高小姐美貌,今日能听到高小姐如此说,本宫心中十分欢喜,难怪昨夜王爷留宿本宫房里,以后本宫定要常来才是。” 看着周梅儿欢喜的模样,高真儿心里像是打翻了醋坛子,难受得厉害,脸上勉强堆起的笑意,也消失无踪。 周梅儿仿佛没看到高真儿的不悦,上前拉住高真儿的手,道:“你看本宫,听高小姐夸赞,一时忘了形,竟说出这种话,忘了高小姐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高小姐大人大量,别跟本宫一般见识。” ‘未出阁’、‘黄花大闺女’这样的字眼无疑是在羞辱高真儿,而高真儿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只能手足无措地任由周梅儿拉着,心中的委屈更甚 高真儿的神色被周梅儿看在眼中,眼底的笑意更浓,接着说道:“高小姐今年也十六了,可有心上人,若是还没有,本宫可以跟你牵个线搭个桥,以高小姐的才貌……兰州太小了,还真没人配得上。去京都,京都的贵公子多,有的高小姐挑。” 高真儿打断周梅儿的话,道:“不劳娘娘费心,民女已有了心上人。” 周梅儿佯装好奇地问道:“哪家的公子,可能说给本宫听听?” 高真儿看着周梅儿的脸,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高小姐不想说便不说,本宫不强求。不管对方是谁,高小姐都要谨记两个字‘矜持’,咱们身为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这两个字,否则那便可青楼里的妓子有何区别?” 周梅儿这话说的语重心长,可听在高真儿耳中却格外刺耳。她的手死死拧着手里的帕子,眼眶微微泛红,道:“娘娘,民女还有事,不便久留,告辞。” 高真儿说完,不给周梅儿说话的机会,挣开她的拉扯,脚步飞快地跑了出去。 在门外偷听的花海棠连忙转身下楼,躲了起来。 “小姐,您慢点,小姐……” 雪儿和月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周梅儿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脸上和善的笑意消失,讥诮地冷哼一声。 冬儿来到近前,小声说道:“娘娘厉害,奴婢佩服。” 周梅儿说话不带半个脏字,却将高真儿骂的羞愤而逃,甚至连反驳都提不起勇气,可见与周梅儿相比,高真儿实在稚嫩得很。 花海棠见高真儿从楼上下来,眼眶通红,一脸羞愤之色,暗中撇了撇嘴。 “这位可是高小姐?” 高真儿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花海棠。花海棠脸上依旧带着□□,脸上的妆容十分妩媚,若不是她自己说,没人看得出这张脸是假的,再搭配这一身玫红色的纱裙,实在引人注目。 高真儿疑惑地问道:“这位小姐是?” “民女海棠,见过高小姐。”花海棠边说,边微微福身。 高真儿一愣,随即上前,将花海棠扶了起来,道:“海棠姑娘不必多礼。” “谢高小姐。”花海棠站起身,道:“高小姐,肖王妃已经结束试妆,现在该您了,请随民女来。” “这……”高真儿本能地看了一眼楼梯口的方向。 雪儿小声提醒她,道:“小姐,咱不能输给她。” 高真儿深吸一口气,道:“海棠姑娘头前带路。” 花海棠点点头,带着高真儿来到了她的专用化妆间,拉开桌前的椅子,道:“高小姐请坐。” 高真儿依言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香粉盒,道:“这就是新出的香粉吗?” “是。”花海棠将盖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香粉,道:“这香粉有三种颜色,每一种的味道不同,有淡雅的兰香,有清冽的梅香,还有妖娆的海棠。” “海棠?”高真儿抬头看向花海棠。 花海棠笑了笑,道:“这里的海棠是海棠花,可不是民女。高小姐的肤色白皙,皮质清雅,用这款兰香的最合适。您闻闻味道,是否喜欢?” 高真儿低头闻了闻,道:“味道淡雅,香气怡人,确实不错。” “高小姐喜欢就好。” 高真儿犹豫了一瞬,道:“方才肖王妃用的是哪一款香粉?” “王妃?”花海棠愣了愣,随即说道:“用的是海棠香粉。王妃的肤色略有些暗淡,故用这款海棠香粉,再配上这款海棠红的胭脂,整个人看上去更妩媚。” 花海棠转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小声在高真儿耳边说道:“方才王妃说,自用了这个香粉,王爷好几日都在她那儿过夜,照这般下去,王妃怀上王子可是指日可待。” “不行!”高真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不行?”花海棠的眼睛闪了闪,佯装诧异地看向高真儿。 高真儿回过了神,连忙解释道:“我是说我想换种香粉,我不想一层不变,想换种形象。” “那高小姐想换什么风格?” “就……”高真儿脸上浮现红晕,道:“就海棠香粉吧。” 花海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高小姐可是有了心上人?” 高真儿羞涩地瞥了她一眼,不自在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花海棠点点头,道:“高小姐放心,民女定给小姐画个不一样的妆容,保证让高小姐的心上人对您死心塌地。” “真的?”高真儿半信半疑地看着花海棠。 “那是自然,民女可不敢欺瞒高小姐。”花海棠嘴角勾着自信的笑容。 高真儿信了几分,笑着说道:“那就拜托你了。” “高小姐抬起头,我先给您净面。” “好。” 约莫半个时辰,花海棠的妆画完了,上下端详,确定并无瑕疵后,笑着说道:“高小姐可以睁开眼睛了。” 高真儿睁开眼睛,正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明明还是那张脸,却分外陌生,之前的清雅不见,镜中的自己变得妩媚,而妩媚中又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略微发红的眼角,仿佛下一刻便有泪珠落下,让她自己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怜惜之情。 “这也太美了!”雪儿忍不住出声赞叹道:“小姐,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奴婢差点没认出来。” “是啊是啊,小姐楚楚可怜的模样,奴婢看着都觉得心疼。” 听着两人的夸赞,花海棠得意地笑了笑,“高小姐可还满意?” “满意!很满意!” 这样的妆容完全超出了高真儿的期待,兴奋地说道:“雪儿赏。” 雪儿应声,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递给花海棠。 花海棠看了看银子,迟疑地接了过来,道:“那就谢高小姐了。” 高真儿看出不对,出声说道:“把银票拿出来。” 雪儿一怔,随即从荷包中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高真儿。 高真儿接过银票,递了过去,道:“海棠姑娘手艺超绝,真儿佩服,这些银子海棠姑娘收着,以后真儿的妆容都由海棠姑娘来画。” 花海棠也不推迟,伸手接了过来,笑着说道:“高小姐和王妃一样大方。高小姐放心,海棠别的不会,就化妆还过得去,以后高小姐想画什么样的妆,海棠就给高小姐画什么样的状。” 高真儿微微皱眉,道:“王妃给海棠姑娘多少赏钱?” “王妃这两日天天来,每次都给海棠五十两赏钱。” 高真儿伸手将雪儿手里的荷包拿了过来,从里面又拿出五十两,塞给了花海棠,道:“王妃能给的,真儿也能给。” “谢高小姐赏!”花海棠高兴地福了福身,道:“高小姐,您这身衣服与脸上的妆有些不合适,回去后挑一件淡粉色的纱裙,头上的饰品无需多,只需几朵白色小绒花即可。若是高小姐照做,海棠保证您会更加妩媚,不说男子,就是女子也把持不住。” “休要胡言!”高真儿虽然嘴上这么说,眼底却是秋水一片,很明显是听进了心里。 “是是是,高小姐教训的是,瞧我这张嘴,该打!”花海棠象征性地打了两下。 “好了,下回不说便是。这香粉我买了,且放在你这儿,待何时我来上妆时再用。” “好勒,高小姐放心,海棠定给您好好保管。” 高真儿没再多说,起身离开胭脂铺,花海棠直接送到了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缓缓驶出视线,嘴角勾起笑意,“鱼儿上钩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夜幕降临,焦战端着药碗从厨房出来,径直来到书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进。”房内传来林西的声音。 焦战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将药碗放在了林西手边,又走到窗边关上了窗子,道:“夜里凉,还是要注意些,别又受了风寒。” “写东西写的有些入神。”浓烈的药味飘进鼻子,林西微微皱了皱眉。 焦战见状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露出里面的蜜枣,放在了药碗旁边,道:“刚刚上街,发现有卖的,便买了些。” 林西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拿,被焦战拦了下来,道:“先净手再吃。” 林西眼巴巴地看了看,道:“那就等我写完再吃吧。” “我去吩咐他们打水来。”焦战转身离开了书房。 林西抬头看向被关上的房门,来到兰州已经半月,焦战神出鬼没,平时看不见身影,可每当他需要什么的时候,焦战总会出现,就好似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这样的相处,让他感觉很舒服,两人的关系也不知不觉间亲近了许多。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林西收回思绪,扬声说道:“进。” 房门被打开,焦战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水盆,放在了盆架上,提醒道:“主子,药的温度差不多了,该喝了。” 林西看了看手边的药碗,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对喝药真的很排斥,药瘾发作的滋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但生了病还是得喝药,而且这药一喝就是半个月。 “我觉着好的差不多了,应该不用再喝药了吧。” 焦战知道他对药的抵触,道:“我问过三娘了,她说喝完这一副,便不用喝了。” “真的?”林西的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焦战。 “嗯。”焦战错开目光,将水盆上的帕子拿了起来,每每面对林西这样的眼神,他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林西放下笔,走到盆架前洗了洗手,随后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他憋着气拿起蜜枣塞进嘴里,枣的香甜驱散了药的苦涩,让他不自觉地长出一口气,道:“这枣不错,哪买的?” “一个小摊上买的,若主子爱吃,明日我再去买。” 林西又拿起一颗塞进嘴里,随口问道:“离得远吗?” “还好。” “还好?”林西怔了怔,随即说道:“这东西不会是从城外弄来的吧?” “不是。”焦战犹豫了一瞬,道:“城东。” 林西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道:“这里是城西,你去城东做什么,探查肖王府?” “昨晚睡不着,出去散了会儿步,刚巧路过肖王府。” 散布散到肖王府…… 想到焦战曾悄无声息地出入皇宫,林西也就释然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武林高手,比不了,真的比不了。 “那你去肖王府可有什么发现?” “肖王府有密道。” “有密道?”林西连忙搜索剧情,并未找到这方面的剧情,“在什么地方,通往何处,你是怎么发现的?” “昨晚我正在花园溜达,突然发现肖王从外面回来,神色匆匆,似发生了什么事,我便悄悄跟了上去。他进了书房以后,我便上了房顶,发现他在书架前挪动了什么,然后就听到一阵机关开启的声音,紧接着书架便向两边移动,随后他便拿着烛火走了进去。” “在书房内?那你有没有跟进去?” “没有,外面有人守着,暗中还有埋伏,我怕打草惊蛇。” 林西点点头,道:“没错,现在最忌打草惊蛇,反正我们已知晓这件事,想要进密室以后有的是机会。暗中埋伏的人有多少,武功如何?” “暗中埋伏的人有四个,东南西北各一个,武功皆是一流。” 林西听得一阵苦笑,道:“在四个武功高手的眼皮子底下,你竟能悄无声息地来去……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就算我武功再高,也绝不会对主子不利。” 焦战没有回答林西的问题,而是对他做出了承诺。 林西怔怔地看着焦战,刚想开口就听到一阵敲门声,于是错开目光看了过去,道:“进。” 房门被推开,花海棠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吟吟地来到近前,行礼道:“三娘见过主子。” “观三娘神色,今日似乎有什么喜事,是否鱼儿已经上钩?” 花海棠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主子,您就不能当做没看出来,也好让三娘炫耀炫耀。”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看来是真的。三娘好好说说,鱼儿是如何上的钩?” “三娘照主子的吩咐,调换了试妆的顺序,让肖王妃和高小姐撞上,又故意拖慢了时间,挑起高小姐对肖王妃的不满,最后再故意透露高小姐就在雅间等着的消息,肖王妃就找了上去,然后就听到……” 花海棠将白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这般说来,今晚肖王会去布政使府,与高小姐私会?”林西扬起笑意,心中悄悄松了口气,这半个月的时间总算没有白费。 “今儿三娘可是下了大功夫,把高小姐打扮的妩媚动人,别说是男子,便是女子看了也心动不已,肖王若不去,那可真让人伤心。” “那确实是让人伤心。”林西顿了顿,笑着说道:“这半月辛苦三娘了,三娘想要什么奖赏?” “主子上次送我的镜子十分好看,就是太小了些,若是能有面大的……”花海棠眼巴巴地看着林西,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待此间事了结,回到京都后,我赏你一面穿衣镜。” “穿衣镜?”花海棠疑惑地看着林西。 “就是一人高的镜子,让你从头照到脚。” 花海棠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那三娘可是京都头一份?” 林西点点头,道:“头一份,公主都没这待遇。” “那感情好,三娘谢主子恩典。”花海棠边说边福了福身。 “镜子?”焦战见两人说笑,自己却插不上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镜子是他们来甘肃之前,刚刚制成的,林西曾答应过花海棠,要送她一个,所以研制成功后的第一面镜子,便送给了她。 “是我和路儿刚刚研制成功的,用玻璃做的镜子,清晰度比铜镜强上许多。” “哦。”焦战淡淡地应了一声,起身说道:“我去厨房看看,晚饭是否备好。” 林西愣了愣,敏锐地察觉出他情绪的不对,下意识地解释道:“那镜子刚刚研制成功,成品不多,只能做一块小的化妆镜,我打算在调香馆售卖,所以便把它给了三娘。” 焦战抬头看向林西,心中暗道:“他这是在向我解释吗?他已经开始在意我的感受了?” 想到这儿,焦战忍不住心中喜悦,扬起嘴角,道:“嗯,好,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 焦战转身离开了书房,林西看着关上的房门,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花海棠看看门口的方向,又看向林西,道:“主子,这次出来,你和焦都督似乎亲近了不少。” 林西闻言一怔,回想刚才两人的对话,好像真的与他亲近了许多,开始在意焦战的情绪。不过这都是理所当然,人家以诚相待,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他总要回馈些什么,就算不是爱情,也可以把他当成伙伴和战友,这就叫将心比心。 “这段时日他对我照顾颇多,我也要真心相待才是。怎么说我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不同心协力,怎能逢凶化吉。” 花海棠认同地点点头,道:“主子说的对。焦都督对主子确实真心实意,比我这个女子还要细心。就之前在路上,主子之所以能吃到温热的包子,还有可口的饭菜,那可都是焦都督差人送来的。每每主子躺在车上睡着,他都会去亲自去驾车,那车行的又快又稳。还有晚上住客栈时,三娘做饭所用的食材,也是都督派人采买好的,今儿吃什么,明儿吃什么,这二十多日几乎没重样。” 林西听着花海棠的话,平静的心湖再起涟漪,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奇怪地问道:“你之前与他不是两看两相厌吗?怎的现在处处为他说话?” “之前是觉得这人冷冰冰的,有点不近人情,且每次与三娘说话,总是阴阳怪气,所以才不待见他。这次离京,朝夕相处,让三娘觉着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尤其他对主子是真心实意。就冲这一点,三娘就认他这个朋友。” “三娘觉得都督如何?” 花海棠想了想,道:“长得一表人才,又是文武双全,还是朝廷一品高官,这样的人杰世间少有。” “三娘喜欢?” 花海棠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道:“主子,您可不能乱点鸳鸯谱,若是在遇到胡辉民之前,三娘定不会放过。但现在三娘只想跟着主子赚银子,男人与三娘而言只是麻烦。” “我还以为你爱慕于他。” “最初时,面对这么优秀的男子,确实有那么点心动,不过那点心动在焦都督锲而不舍的针对下消失殆尽。现在三娘对他心无波澜,只将他当做辅佐主子的同伴。” 林西点点头,猛然发现他们跑题了,哭笑不得地说道:“怎么说着说着,说到这里了,我们不是在商议正事吗?” “主子,鱼儿已经上钩,大网也已罩下,现在只需等那鱼儿带着同伴自投罗网即可。” “我那大皇兄能在短短数年内发展到如今的势力,足见他能力超群,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 “主子放心,三娘心中有数。” 晚饭刚刚上桌,杨潇便走进了饭厅,时间踩得刚刚好。 “表哥,我真怀疑你是闻到了饭香味才回来的,不然怎么每次都正好是饭菜上桌的时候。” 杨潇笑了笑,道:“晚饭差不多都是这个时辰。” “今日表哥可有收获?” 杨潇沉吟了一会儿,道:“这半月我一直跟着胡宪宗,他的生活极其简单,每日清早去王府,夜幕降临后回家,路过街市会买些吃的,吃得最多的是张家烧肉铺的烧肉,对面烧饼铺的烧饼,以及他们家门口卖的咸豆花。为了他的安全,林肆暗中派人保护,一共三人,都是武功一流的高手。” “又是高手,看来大皇兄发展了一批暗卫,还真是不容小觑。” 林西不是没想过暗杀胡宪宗,可又怕打草惊蛇,暴露他们的行踪,便让杨潇每日尾随,掌握他的一举一动。这样,以后杨潇扮演他的时候,才不容易被人识破。 “但凡有权有势的人,都养着一批护卫,肖王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派了三名暗卫贴身保护,足见吴宗宪对他有多重要。” “胡宪宗是太后给大皇兄拉拢的幕僚,自然是极有能力的人,从他帮大皇兄收服甘南一众部落便能看出,所以这样的能人当然要特殊对待。” 焦战插话道:“先吃饭吧,饭菜要凉了。” 林西点点头,“吃饭吃饭,有事吃完饭再说。” 饭后,众人又去了书房,林西将下一步计划详细地讲解给众人听,而他们听后,也会提出不同意见,或者指出不妥之处,然后便是及时修正,完善计划。 肖王府内,侧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夫来到门口敲了敲门,门房见了人,便打开了侧门,任由马车进了王府。 林肆正在和周梅儿用膳,正如周梅儿所说,这几日他都歇在了她这儿,不为别的,只因周梅儿一改以往的端庄,变得妩媚动人,林肆每每看到她,心里都会涌现一股冲动,迫不及待地想将她吞吃入腹。 “王爷,奴才有急事禀告。”门外传来管家王满的声音。 林肆微微皱眉,看了看旁边的周梅儿,道:“你先吃,本王去去就来。” “是,王爷。”周梅儿妩媚一笑,真真是风情万种。 林肆喉头一热,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身体更是诚实地起了变化。他伸手捏住周梅儿的下巴,道:“本王正陪王妃用膳,有事过会儿再说。” “可是……” 林肆心生不悦,道:“你敢质疑本王?” 王满连忙说道:“奴才不敢,王爷息怒。” 周梅儿媚眼如丝地看着林肆,握住林肆的手腕,让自己的下巴脱离他的掌控,随后魅惑地舔舐着他的掌心。 林肆再也安耐不住,起身将周梅儿抱了起来。 周梅儿小小惊呼一声,随即拦住林肆的脖颈,轻声软语道:“王爷,您怎么这般心急,晚膳还没用完呢。” 话虽这般说,周梅儿的手却轻轻在林肆胸口打转,挑逗的意味显而易见。 “本王今日才发现,王妃竟然是只磨人的小妖精!” 林肆将周梅儿放到床上,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听着房内传来的动静,王满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院子。 林肆的院子内,高真儿正紧张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幻想着他看到自己这番模样时惊艳的表情,以及种种令她脸红心跳的画面。 脚步声响起,她满心雀跃地站起身,看向门口的方向,心心念念的人不见踪影,进来的只有王满,奇怪地问道:“王爷呢?” 王满心中无奈,面上却笑着说道:“高小姐见谅,王爷正与人商议正事,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您看是否改日再来?” “商议正事?”高真儿突然想起白天周梅儿说的话,心中顿时起了疑,道:“王爷在与何人商议正事?” 王满故作为难地说道:“此乃机密,高小姐莫要为难奴才。” “好,我不为难你,你也需与我说实话,王爷到底去了何处?” “回高小姐,奴才说的句句属实,王爷确实在与人商议正事。” 高真儿心知王满不会跟她说实话,心中既气闷又委屈,道:“好,既如此,那我便在这里等着,等到王爷回来为止。” “那高小姐稍候,奴才在门外候着,若有需要,知会一声便可。”王满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雪儿见状小声说道:“小姐,您可是怀疑王管家在撒谎?” 高真儿心里烦乱,道:“有何事白日不能说,非要到晚上?” “小姐,今日肖王妃说这几日王爷夜夜留宿她房中,王爷不会……” 第86章 第86章 “雪儿,休要胡说!”月儿打断雪儿的话,劝慰道:“小姐,您别听雪儿胡说,说不准是发生了何事,王爷不得不晚上处理。您可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王爷就算不理谁,也不可能不理您。” 月儿的话让高真儿心里的负面情绪稍稍得到安抚,道:“那为何我问王管家,王爷和谁商议正事,他不说实话?” “小姐,王爷要做的那可是大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王爷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小姐着想。” 高真儿委身林肆时,林肆便说过将来要她做他的皇后,她自然清楚月儿口中的大事是什么,道:“难道是我错过了王爷?” 月儿见高真儿听了进去,不由松了口气,道:“小姐,您可是老爷的独生女,王爷之所以能有今日,那都是老爷一手扶植,王爷就算对不起谁,也不可能对不起您,您就放宽心吧。” 高真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说的也是。那你说,我还等吗?” “这天色已晚,王爷又不知何时能回,咱们还是先回府吧,反正王爷就在身边,小姐想何时来都成。” 雪儿不赞同地说道:“若此时回去,那小姐精心准备的一切岂不白费?” 高真儿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道:“雪儿说得对,那咱们就再等等吧。” 月儿不满地瞪了雪儿一眼,雪儿朝着月儿吐了吐舌头。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林肆依旧没有回来,高真儿心里的紧张雀跃变成了失望,起身说道:“我们走吧,明日再来。” “好。”月儿警告地看了雪儿一眼,雪儿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些什么。 两人侍候着高真儿出了房间,门口的王满见状连忙说道:“高小姐,您这是……” 月儿接话道:“今日晚了,我们小姐就先回府了,待改日再来看望王爷。” “好,那奴才送小姐出府。”王满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一行人刚刚来到院门前,就见一名侍女匆匆走了过来,来到王满身边行礼道:“管家,王爷要沐浴,让奴婢来拿衣物。” 王满瞧着这侍女有些面生,一时没有防备,未能阻止她开口,心中暗道:“糟糕!” “沐浴?”高真儿心中顿时起疑,道:“王爷在何处?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侍女?” 王满见状连忙说道:“回小姐,这是王爷院子里的侍女,想来是王爷议完了事,想要沐浴休息,让侍女过来通传。你方才可是这个意思?” 侍女看着王满威胁地眼神,不安地点了点头,道:“王管家说的对,奴婢愚笨,一时说错了话,还请管家见谅。” 高真儿心里已经起了疑,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被糊弄过去,看向侍女威胁道:“你到底是哪个院子的侍女,最好说实话,否则我让王爷发卖了你。” “奴婢……奴婢是王爷院子里的。” 侍女说话前下意识地看了王满一眼,慌张的模样更让高真儿生疑,想到周梅儿说‘这几日王爷皆宿在本宫房里’脸上娇媚的表情,她心里就好似被打翻了醋缸,又气又恼又委屈,抬起脚就朝着周梅儿的院子跑了过去。 雪儿和月儿见状心里一慌,连忙追了上去,“小姐,您慢点,小姐……” 王满瞪了侍女一眼,转头看向身边的侍从,道:“把她给我看好了,待会儿再来收拾她。” “是,管家。” 王满急匆匆地追了上去,在高真儿闯进周梅儿的院子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高小姐,您这是作甚?” 高真儿愤怒地看着他,道:“你闪开!我要见王爷!” “高小姐,王爷在议事,不方便见客。” 高真儿的理智被嫉恨烧的一干二净,道:“若今日他不出来见我,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我们高家便与肖王府再无瓜葛!” 王满闻言心中一惊,连忙劝慰道:“高小姐息怒,王爷确实在前厅议事,您先回院子,奴才这就去寻王爷,无论如何让王爷见小姐一面,如何?” 高真儿看看近在咫尺的院落,道:“不劳王管家费心,我自己去寻王爷。” 高真儿朝着王满就走了过去,威胁道:“你若是敢碰我一下,我便禀告父亲,说你轻薄与我。” 王满一怔,这下真的投鼠忌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闯进了周梅儿的院子。 “哎哎哎,你谁啊,放肆!王妃的院子岂是你能闯的?” 高真儿刚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拦人的正是周梅儿院子里的侍女。 “你让开!我要见王爷!” “王爷和王妃就寝了。”侍女上下打量高真儿,道:“打扮的这么风骚,原来是想勾引王爷,真是胆大包天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你……你敢这么与我说话!”高真儿气得脸色铁青。 雪儿上前扶住高真儿,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侍女,敢出言侮辱我家小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若放在平时,她确实不敢,可如今她们家王妃正受宠,这些当奴才的也跟着扬眉吐气,见高真儿打扮的花枝招展,还张口闭口要见王爷,她以为又是哪家送上门爬床的小姐,心中更是不屑,说话也越发大胆。 “小姐?”侍女鄙夷地看着高真儿,道:“哪个楼里的小姐,大半夜的来王府发骚,还敢擅闯王妃的院子,真是好大的狗胆!” “大胆!”雪儿扬手就给了侍女一巴掌。 侍女被打得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朝着雪儿就扑了过去,两人很快便撕打了起来。守门的另一个侍女见状连忙去拉架,月儿生怕雪儿会吃亏,也上去撕扯了起来。 王满一愣神的功夫,场面已经到了混乱不堪的地步。 而就在众人拉扯时,高真儿闯了进去,刚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女子呻/吟的声音,已经过人事的她哪能不清楚这叫声的含义,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王爷,您饶了梅儿吧……”周梅儿娇媚的声音传来。 高真儿没听到林肆的回应,只听到一阵皮肉被拍打的声音,这是林肆行房时的习惯,打在身上不会痛,却十分响亮,说明他此事心情十分愉悦。 门口守着的冬儿和秋儿听得脸红心跳,心里就跟猫爪的一样,根本没留意院子里站了个人。当冬儿瞥见高真儿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哎呀,吓死我了。” 秋儿也跟着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名身上粉红纱裙的女子站在院子的阴影处,她微微皱眉,紧接着走了过去,放低声音说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侍女,这么不懂规矩,穿成这样想做什么?” 高真儿眼眶通红,身子被气得不住的颤抖,不等秋儿走过来,便转身跑了出去。 “哎哎,你谁啊,站住!”秋儿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高真儿哭着跑出院子,雪儿和月儿见状顾不得和门口的人拉扯,连忙追了出去。 秋儿这才听到门口的吵闹声,见王满也在,问道:“王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王满看着跑出去的高真儿,心急如焚,没理会秋儿,快步走向卧房的方向。 秋儿三两步追了上去,拦在王满身前,道:“王管家,王爷和王妃已经就寝,不得打扰,您不能进去。” 王满脸色沉了下来,道:“让开!否则王爷怪罪下来,别说是你,就是王妃也吃不了兜着走!” 吃饱饭没事干的焦大都督又来串门了,虽然没看到开头,却看到了最精彩的地方,看着高真儿离去的背影,他一闪身追了上去。 高真儿坐上马车,委屈地哭了起来。雪儿和月儿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连忙上前安慰。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王妃欺负了你?” “呜呜呜……”高真儿趴在膝盖上直哭,脑海里始终回想着林肆和周梅儿亲热的画面。她的满心期待变成了羞辱,就好似周梅儿当面扇了她一巴掌,从小被宠到大的她哪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小姐,您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说句话啊,若是那王妃欺负你了,您跟雪儿说,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为小姐讨回公道!” 月儿不满地看向雪儿,道:“你能不能别添乱?” “月儿,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这是为小姐打抱不平。” “我看你是火上浇油!小姐受了委屈,还是在肖王妃的院子里受的委屈,这是有目共睹的,你要去拼命,那就去啊,没人拦着你。” 雪儿接二连三地挑事,让月儿心生不满,说话也不再客气。 雪儿被怼地说不出话来,她也就只是说说,不可能真去做,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在那些王公贵族眼中就是贱命一条,说打杀便打杀了,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月儿见她不说话,也不再搭理她,转而看向高真儿,小声劝慰道:“小姐,您这是何必呢,那里是肖王府,王妃和王爷同房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您心里一清二楚,不是吗?” 高真儿猛地抬头看向月儿,道:“放肆!连你也要羞辱我?” 月儿跪在了车上,直视着高真儿的眼睛,道:“小姐,奴婢知道说这些话,小姐肯定不爱听,但身为您的贴身侍女,奴婢不想看到您为情所伤。无论王爷怎么答应您的,他都不可能只有您一个妃子,不说京都那些皇亲贵胄,就是老爷也有好几房的妾室,夫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能做。更何况她现在才是名正言顺的肖王妃,您若这点都容忍不了,那以后您又该多伤心。” “他答应我的,只对我真心,将来要让我当皇后,怎能说话不算数?”高真儿的眼泪不住地流着,她心里清楚月儿说的话都没错,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月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小姐,奴婢只问您一句,您和王爷在一起,是为了做皇后,还是为了王爷的真心?” 高真儿泪眼朦胧地看着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姐,若您想当皇后,那就忍着,无论王爷跟谁好,您都得忍着。若您为了王爷的真心,那就趁早放弃吧,王爷心中只有权势,是不可能对一名女子付出真心的。” 月儿早就看透了林肆的心思,只是无论她怎么劝,高真儿都听不进去,她只是个奴婢,能做的都做了,至于结果如何只能看高真儿自己,她已经尽了做奴婢的本分。 “为何我不能既要皇后,又要王爷的真心?”高真儿满心不服气。 “小姐,若王爷对您是真心实意,又怎会忍心冷落您?” 月儿不厌其烦地想让高真儿面对现实,可高真儿正处于少女怀春的年纪,满心满眼里都是林肆,根本就听不进去。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雪儿想要探出头瞧瞧是否到了,却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紧接着便是一阵头昏脑涨,道:“小姐……” 话还未说完,人便晕了过去,月儿见状心中一紧,刚想起身去看看怎么回事,也踉跄地倒在了车上,高真儿自然也不例外。 刚刚还在肖王府遛弯的焦战,掀开帘子看了看,将打晕的车夫也扔了进去,随后架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中。 架着马车来到了肖王府附近的一处宅院外,焦战跳下马车上前敲了敲门,间隔时间三长两短。听到敲门声,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人,一看是焦战连忙行礼。焦战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那人点了点头,上前将马车拉进了宅子。 两人在宅子里站定,男人出声问道:“主子,这马车里是?” “是高鉴的独生女高真儿,还有她的侍女和车夫。” “高真儿?”男人愣了愣,随即问道:“大人打算如何做?” “以假乱真,栽赃嫁祸。”焦战在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人英明,属下佩服。” “切记将马车处理好,莫要露了马脚。” “主子放心,属下定小心谨慎。” 焦战点点头,一纵身飞上了墙头,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他一路飞掠,回到了西城的宅院内,抬头看了一眼正房的方向,灯依旧亮着,林西睡觉向来不熄灯,这是他的习惯。 焦战犹豫了一瞬,还是来到了窗前,想要看看他是否又蹬了被子,只是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自从出了京都,他已经好久没睡在林西身边,而是刻意和林西保持距离,他并非想要放弃,只是想换种方式接近林西。就目前的情况看,他这么做的效果很显著,林西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他,甚至开始在乎他的感受,这是好的开始。他不想因为一时的冲动,让一切前功尽弃。 第二天清早,林西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后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简单地洗漱过后,便和焦战一起用早饭。杨潇和花海棠都有自己的事做,宅子里平时只有他和焦战,那些下人只有该出现的时候才出现,平时根本看不到人影。 “昨晚我又去了肖王府。” 林西夹菜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道:“昨晚?肖王在府上?” 焦战点点头,道:“在。” 林西微微皱眉,“没去布政使府?” “没有。”焦战顿了顿,接着说道:“高真儿去了肖王府。” “被你撞上了?”林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两只眼睛闪着光,道:“你……又去听墙角了?” 焦战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夹了块青笋放进碗里,道:“高真儿没见到肖王。” 林西奇怪地问道:“肖王不是在王府嘛,为何没见到?” “肖王在王妃的院子里。” 听焦战这么说话,林西只觉得哭笑不得,道:“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这样说半句留半句,真的很招人嫌。” “嗯,以后不会了。”焦战将昨晚发生的事,详细地说给林西听。 林西听后,不禁一阵怔忪,随即说道:“你劫持了高真儿?” 焦战点点头,道:“高真儿是去了肖王府才失踪的,若是高鉴找不到高真儿,那他与肖王的关系肯定会受到影响,甚至是破裂。” “确有可能。”林西眉头皱起,接着说道:“但也有可能被林肆利用,若因此让城中戒严,大肆搜索,那咱们的身份便有暴露的可能。” “不必担心,城中还有一处宅子可供我们容身,他们找不到。” “还有一处?”林西想了想,道:“用来藏高真儿等人的宅子?” 焦战点点头,道:“嗯,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主子。” “你瞒着我的事还少吗?”林西没好气地看着他。 “主子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如实告知。” 看着焦战眼底的认真,林西的心漏跳了一拍,不自觉地移开视线,道:“不用,我信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焦战动容,下意识地问道:“为何?” 林西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焦战,道:“不为何,就是信你。” 焦战与林西对视良久,突然单膝下跪,仰头看向林西。 林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懵,本能地伸手去扶,道:“你这是作甚,快起来。” 焦战握住林西的手,放置在胸前,紧紧贴着他的胸口,直视着林西的眼睛,郑重地宣誓:“我焦战将永生永世效忠于林西,誓死不悔!若有违背,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林西怔怔地看着他,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如今屈膝跪在自己脚下,用宣誓般的言语表达他对自己的忠心,相当于他将所有防备卸下,□□裸地站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献出所有。 林西突然觉得手有些烫,有种被灼烧的感觉,他想挣脱,却被焦战紧紧地握住。 “殿下,请收下我的忠诚。” “我了解你,你不必如此。” “殿下,请收下我的忠诚。” 林西沉默地与他对视,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快了几分,他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道:“好。” “谢殿下。”焦战扬起微笑,松开了林西的手,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林西见状悄悄松了口气,心不在焉地拿起筷子,想要夹菜。 “殿下,菜凉了,还是喝汤吧,温热正好。” 看着被推到面前的汤碗,林西有些出神,脑海中回想着作者在原书中的描述,尤其是焦战被以叛国罪处斩后的描述。 焦战戎马半生,救边境人民于水火,阻蛮人于境外。后于朝堂之上,关注民生,整顿吏治,疏通河道,造福百姓。一生功业皆毁于一旦,只因信错了人,最后落得凄凉下场,可悲,可叹。 “他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林西在心中感慨,这也是他只对付林玖,却从未想到要对付焦战的原因。 见林西在发呆,焦战忍不住出声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林西回神,抬头看向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道:“若有一日,你发现你所求的得不到,你会怎么做?” 焦战心里一揪,虽然林西这话问的不清不楚,但他清楚他问得是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适,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有些事强求不来。” 焦战勾起嘴角,却不知这笑看得人心里发苦,“无妨,不强求便是。我只想遵循本心,不论结果。” 林西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肖王府内,林肆搂着周梅儿正在沉睡,这几日他神威不倒,每每折腾的周梅儿求饶连连,才肯放过她,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从未有过,让他不禁有些沉迷其中,他喜欢这种征服和掌控的快感。 “王管家,王爷、王妃还在睡,不能打扰!” 王满一挥手,身后的侍从便将冬儿和秋儿拉开。他抬手敲了敲门,道:“王爷,您醒醒。” 昨晚高真儿走后,王满来过一次,可被精虫上脑的林肆挡了回去,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王满心中叹气,却又不敢多说,想着反正已经这样了,等第二天林肆醒了,再将此事告知,高真儿天真得很,只要林肆哄一哄,又和往常一样。 刚刚高鉴上门,王满心里咯噔一声,以为高鉴是来给高真儿出气的,连忙应付了几句,便急匆匆地过来叫人。 “何事?”林肆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王满如实说道:“王爷,高大人来了,此时正在正厅等候。” “高大人?”林肆愣了愣,混沌的脑袋清醒了过来,起身道:“让人准备水,我要沐浴。” 王满闻言心里只想骂娘,道:“王爷,昨晚高小姐过府,发生了些不愉快,奴才怕高大人此时过来,是来者不善。王爷还是快些起身吧。” 林肆眉头皱紧,道:“昨晚真儿来了,为何本王不知?” “昨日奴才来叫了,可王爷您……” 王满未将话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林肆面色有些不好看,坐起身就要下床。 周梅儿抱住林肆的腰,声音有些沙哑,道:“王爷这是要起了?” 林肆听得心里痒痒的,还有几分得意,拍了拍她的脊背,道:“本王有点事要处理,你接着睡。” “梅儿想侍候王爷更衣,可这身子……都怪王爷太过勇猛,梅儿现在连根指头都动不了。” 周梅儿仰着头看他,眼底尽是崇拜,就像一只餍足的猫儿,她这般模样极大的满足了林肆的虚荣心。 林肆狠狠地在她的翘tun上拍了一下,“小妖精,待本王回来再收拾你!” “哎呀,王爷!” 一声似痛苦似愉悦的呻/吟,叫的林肆又抬头的迹象。 听着里面的动静,王满顿时有些心急,道:“王爷,高大人还在等您。” 林肆心中涌起一股烦躁,道:“知道了,让人备水,给本王更衣。” “是。王爷。” 林肆拍了拍周梅儿,道:“好生歇着,恢复体力,本王很快回来。” “是,王爷,梅儿等您。” 林肆起身下了床,在侍女的侍候下洗漱更衣,随后便出了院子。 周梅儿懒洋洋地坐起身,浑身的酸痛让她微微皱眉,这几天的纵欲,确实让她疲累不堪,但为了保住地位,她必须这么做,她不想再回归以前有名无实、人见可欺,犹如守寡一般的生活。 她收回思绪,扬声说道:“来人。” 听到周梅儿的叫声,冬儿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奴婢在。” “备水,我要沐浴。” “是,奴婢这就去。” 周梅儿泡在温热的水里,身上的疲惫稍稍缓解,直到水温凉了,她才从浴桶里走了出来。 冬儿、秋儿连忙替她更衣,看着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尤其是tun部,清晰的指印是那般醒目,让两人不由面红耳赤。 稍作休整,周梅儿便出府上了马车,朝着胭脂铺方向驶去。 姚掌柜一看周梅儿进了铺子,连忙行礼道:“小人见过王妃。” 周梅儿直截了当地问道:“海棠姑娘在忙吗?” “回王妃,海棠姑娘在为客人上妆,您到雅间歇会儿,待那边完了事,小人再上楼请王妃。” 周梅儿点点头,径直上了楼。 一炷香后,花海棠亲自来了雅间,给周梅儿上妆。 周梅儿扫了一眼冬儿和秋儿,道:“你们去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王妃。” 两人相继出了房间,并随手带上了门。 花海棠看着周梅儿脖颈处的痕迹,笑着说道:“看来王妃这几日十分受宠啊。” 周梅儿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脸上浮现绯红之色,道:“王爷这几日都留宿我房内,这还多亏了你。” “王妃言重了,海棠也没做什么,只是给您上上妆而已。” 周梅儿压低声音,道:“你那儿还有药吗?” 第87章 第87章 花海棠佯装紧张地四下看了看,三两步来到窗前关上了窗子。 “王妃,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再用药了吗?这种药偶尔用用无伤大雅,但用的多了,对身体有害,王爷很有可能会不举。” “无妨,只要我能怀上孩子,王爷的身体与我而言无所谓。” 花海棠挑了挑眉,道:“即便将来王爷不举,您也不在乎?” 周梅儿冷漠地笑了笑,道:“他不举最好,这样就没人能再有孩子,那我的孩子就是他唯一的子嗣。” 对林肆,周梅儿爱慕过,也曾幻想着夫妻恩爱,相敬如宾的生活。只可惜现实给了她惨痛的经历,让她对林肆彻底失望,甚至是怨恨。如今的迎合,不过是逢场作戏,她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 “可此事风险太大,万一被王爷发现,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不行,我不能这么干。”花海棠忙不迭地拒绝。 花海棠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到花海棠的手上,道:“这是一千两银票,只要你顺利让我怀上孩子,我再给你一千两。你放心,就算王爷发现,我也绝不会出卖你。” 花海棠看着面前的银票,却没有伸手去接,道:“钱是好东西,可得有命花才行,否则这就跟一堆废纸没什么差别。” “我发誓。”周梅儿竖起手指,道:“若我出卖你,那我和我的孩子都死无葬身之地。” 花海棠一怔,眼底闪过挣扎,过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银票,道:“好吧,我便信王妃一次。” 周梅儿闻言松了口气,道:“多谢海棠姑娘。” 林肆之所以对周梅儿欲罢不能,都是因为花海棠给她的药,这是花海棠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让林肆迷恋周梅儿的身子,破坏他和高真儿的关系。所以即便高真儿打扮的再妩媚动人,也不可能与做了弊的周梅儿相提并论。若能让林肆不举,甚至没有子嗣,那就再好不过。 花海棠将银票放进袖袋,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包粉末,道:“还是那个用法,王妃只需涂抹在脖颈,或者手腕便可,切记一次不要太多,会让人发现,王妃的身子恐也受不住。” 周梅儿连忙将纸包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好,道:“劳烦海棠姑娘帮我上妆,王爷现在离不开我。” “好。” 一炷香后,周梅儿从胭脂铺离开,直接回了肖王府。 肖王府内,高鉴已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林肆这才姗姗来迟。 “高大人,真是对不住,小王刚刚被琐事缠身,让高大人久候,还请高大人见谅。” 高鉴淡淡地笑了笑,道:“王爷事务繁忙,下官怎敢怪罪。” 高鉴语气中的不满,林肆自然能听得出来,只是如今他还需仰仗他,该忍让的还是得忍让。况且方才来的路上,王满已将昨日发生的事如数告知,高真儿确实受了委屈,当爹的心中不满,也是应该,只要不耽误大事,让他说上两句,也是无伤大雅。不过他会将这些都记在心里,待他登基为帝,便是算总账的时候。 “去把前两日吐黑首领送来的茶泡上,让高大人也品鉴品鉴。” “是,奴才这就去。”王满转身出了正厅。 “高大人请坐。”林肆坐下,看向高鉴,道:“不知高大人今日过府所为何事?” “皇上派的巡抚已经到了陕西,王爷心里就不急吗?” 林肆淡淡地笑了笑,道:“他们来,本王欢迎便是,如今甘肃犹如铁桶一般,他们几个文人又能如何?” 高鉴闻言眉头微皱,道:“梁大钧的死已然引起皇上怀疑,以下官对皇上的了解,他不可能只派这两人来调查,暗中定另有安排,王爷还是莫要掉以轻心才是。” “高大人放心,本王不蠢,该做的防范,本王都已安排妥当,只是都指挥使司那边,还得劳烦高大人跑一趟。” 甘肃三司包括布政使司(管民政)、提刑按察使司(管刑事)、都指挥使司(管兵事),其中布政使高鉴、提刑按察使孙晋已被他收买,唯有都指挥使牛玉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谋反的大事,他已是封疆大吏,实在没必要冒着极大的风险造反。又唯恐当真有什么变故,所以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高鉴和牛玉的私交甚好,拉拢牛玉的事交给他去办最好。 “牛玉那边我来安排,殿下不必担心。”高鉴沉吟了一会儿,道:“太后那边可有信儿传来?” “前几日太后传信,一切安排妥当,只要我们这里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起事。” “我们能否成事,全要仰仗太后,要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高大人放心,太后已然离开孝陵,只要时机一到,便可配合我们发下声讨皇上的懿旨,到时我们便可举兵讨伐。” 高鉴点点头,道:“好,一切顺利就好。” 为了高真儿,他可是赌上了整个高家,一旦失败,他们高家可就彻底完了。 “高大人只管放心,我们手中有强悍的兵将,又有太后的支持,举事正可谓是名正言顺,攻进京都指日可待,到时真儿便是皇后,高大人便是国仗。” 提起高真儿,高鉴的眼神温和了下来,道:“真儿这孩子被下官惯坏了,若有冒犯殿下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高鉴的态度让林肆有些疑惑,道:“高大人哪里话,都是一家人。若小王有何处做的不妥,委屈了真儿,还请高大人多多担待。” “昨日那丫头过府,没给殿下添麻烦吧?” 林肆一怔,随即摇摇头,道:“没有,倒是小王忙于政事,忽略了真儿,让她受了委屈……” “殿下忙于政事那是应该,待她回去,下官定好好教导。” “待她回去?”林肆闻言心中疑惑更甚。 “怎么,有何不对?”高鉴顿了顿,随即说道:“殿下与真儿到底没有成婚,总是要回家的。” 林肆刚想说话,王满从门外走了进来,将泡好的茶依次放在两人手边。 这短短的时间,让林肆回过味来,心中悚然一惊,面上却平静无波,道:“高大人尝尝这茶,这是吐黑族长派人送来的,据说是千年古茶树上采的,就连宫中都没有。” “多谢殿下赏赐。”高鉴端起茶杯看了看茶色,又闻了闻茶香,这才小小地品了一口,入口的茶香让他眼睛一亮,道:“茶香馥郁,后有回甘,且有果香,实属上品。” “高大人若是喜欢,便带些回去。” 高鉴嘴角含笑,道:“那就多谢殿下割爱了。” 一盏茶下肚,高鉴起身,道:“殿下,下官还有公务,不便多留,不然便让真儿与下官一起回府吧。” “本王过来时,真儿还未起,您看……” 林肆故意把话说的含糊,让高鉴误会,他现在已经确定高真儿肯定出了事,不能让高鉴知道,否则高鉴很有可能与他产生嫌隙。 果然不出他所料,高鉴被他糊弄了过去,道:“那算了,下午下官再派人来接。” “小王想留真儿多住几日,不知高大人可允准。” 高鉴微微蹙眉,思量了一会儿,道:“好吧,那就多留两日,下官先行告退。” “高大人慢走。” 林肆将高鉴送出大门外,随即转头看向王满,道:“出事了!” 方才林肆的话已经让王满听得云里雾里,如今一听心中一揪,连忙说道:“王爷,可是高小姐出了事?” “高真儿昨晚并未回府,今日高鉴来也不是兴师问罪。” 林肆越想越恼,抬脚就给了王满一脚,道:“没用的东西,昨日高真儿出府,为何不派人保护?” 王满连忙跪倒在地,道:“王爷息怒,奴才知罪!” “派人暗中寻找,切勿惊动高鉴,就算将兰州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本王找出来。” 王满自知办砸了差事,忙不迭地应声,“是,奴才这就去办。” 高真儿被关在柴房已经三日,每日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之前的光鲜亮丽不在,只剩下满身脏污。 自她醒来,就发现被关在这里,周围堆满了杂物,还有一捆捆干柴,雪儿和月儿都不见了,她的手脚被捆着,嘴巴被堵着,试过很多方法,根本挣扎不开,她只能无助的哭泣,祈祷着高鉴或者林肆能来救她。 三日来,没人管没人问,她就好似被人遗忘了一般,没有东西吃,没有水喝,她现在只能虚弱地靠在干柴堆上。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高真儿心里一紧,不安地朝着房门的方向看去。 “先生,您怎么来了?”门外传来男子的说话声。 “人怎么样了?”这声音高真儿有些耳熟,似在哪里听到过。 “回先生,三日没吃没喝,已是奄奄一息。” “主子说时机已到,你去把她杀了,务必做的干净利落。” “先生,他可是高大人的独生女,若是把她杀了,那主子和高大人的合作……” “那晚她负气离去,定与主子心生隔阂,若她在高鉴面前说些什么,定会动摇高鉴与主子合作的决心。现在我们把她杀了,再嫁祸给皇上那边的人,高鉴悲痛之下,定会全力辅佐主子。待将来主子登基,没有子嗣的高鉴便对主子构不成威胁,说不准还能让他苟延残喘几日。” 听到这儿,高真儿的脑袋一阵发蒙,这个声音她认出来了,是林肆身边的幕僚胡宪宗,那他们口中的主子就是林肆无疑。 “怎么会这样?” 高真儿在心里问自己,明明之前对她那般深情,为何转眼间便想要杀她?难道之前的种种,真如月儿所说,只是为了利用她接近父亲? “主子不愧是主子,既解决了高鉴的威胁,还让他死心塌地辅佐,真真是一箭双雕!”说话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谄媚。 “少啰嗦,赶紧把人解决了,趁天黑毁尸灭迹。” “是,先生。” 高真儿害怕地绷紧身子,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房门被打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尖刀。 就在开门的瞬间,高真儿看到了胡宪宗的脸,一切真相就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愤怒、惊恐、伤心、懊悔,种种负面情绪汹涌而来,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一颗接一颗。 男人来到她身边蹲下,道:“高小姐,对不住了,为了主子的大业,只能委屈你了。” 高真儿拼命地摇头,努力地缩着起自己的身子,依旧躲不开那冰冷的利刃。金属的寒意,伴随着剧痛传来,鲜血随着利刃的离开喷涌而出,溅在男人脸上,他本能地闭了闭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 这是高真儿最后看到的画面,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林西正靠坐在床上看书,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抬头看了过去,道:“进。” 房门被人推开,杨潇从门外走进来,道:“主子,事已经办好了。” 林西合上书,道:“是否确定她还活着?” “事后三娘给她看过,只是重伤,救治及时便不会伤及性命。” 林西稍稍松了口气,道:“活着就好。” “主子不必担忧,此事进展顺利,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便可。” 林西看着杨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表哥,你们行事向来稳妥,我并不担忧事情进展是否顺利,我只是觉得……” 林西说了一般,便停住了话头,说到底他是在现代社会长大的,所接受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利用他人性命来行事,他始终会心有不安,只是事情已经办了,再这般长吁短叹,显得太过矫情。 “主子可是察觉哪里不妥?”杨潇与林西不同,再加上做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心早就如铁石一般,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 林西摇摇头,道:“没有,夜深了,表哥回去休息吧。” “主子也早点休息。”杨潇虽然心存疑惑,却没有多问,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西低头看向手里的书,却已然没了心情,将书放到了桌上,打算早点睡,忽听门口又传来敲门声,他有些惊讶,扬声说道:“进。” 房门被推开,焦战从门外走了进来。 林西愣了愣,随即问道:“找我有事?” “听杨潇说主子有心事。”焦战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林西摇摇头,道:“没有,表哥多虑了。” “殿下向来仁善,可是觉得这般利用高真儿,心中过不去?” 林西讶异地看着焦战,没想到了解他的不是朝夕相处的杨潇,而是焦战。他自嘲地笑了笑,道:“若我真是这般想,你会不会觉得我假仁假义?” 焦战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不远也不近,不会让林西觉得不适。 “殿下什么性情,我们都清楚,怎会如此觉得?殿下不必觉得愧疚,殿下这么做是在救她,不止是她,还有与高家沾亲带故的族人。” 林西一怔,随即明白了焦战的意思,他说的没错,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止高真儿会死,凡是和高家沾亲带故的都得死,所以现在让她受点罪,可以救很多人的性命。 这样一想,林西心里舒服了许多,笑着说道:“谢谢。” “能为殿下分忧,是我们的使命,若殿下以后有烦心事,不要憋在心里,可以和我们说说,虽然有可能帮不了殿下,至少能多一个倾述的人。” 焦战话中用的‘我们’,而不是‘我’,听起来不会让林西觉得尴尬,反而很舒心。 林西点点头,道:“好,我会的。” “那殿下好好休息,我也回去了。” “好。” 看着焦战走出房门,林西长出一口气,心情轻松了许多,躺好后很快便睡了过去。 梦中,他来到一个丛林,四处都是茂盛的植被,甚至遮挡住了阳光。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丛林中,走了许久许久,就好似永远走不到尽头。突然一阵沙沙声传来,他警惕地回头,悄悄绕到一棵大树后,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只斑斓大虎突然出现,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随时准备扑上来,将他吞吃入腹。 林西心里一惊,抬头看向身边的大树,二话不说,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老虎明白了他的意图,一个跳跃便冲了过来,危机感激发了林西的潜力,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爬了七八米高,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老虎的利爪。 林西继续往上爬,终于爬到了树杈上,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老虎在树底下徘徊着,不停地冲刺、跳跃,想要冲上去,将林西抓下来,可惜尝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它似乎是放弃了,转身离开了,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林西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地爬了下来,朝着老虎相反的方向走。 突然,一阵劲风刮过,他猛地转身,一只庞然大物已经朝他扑了过来。它张着血盆大口,露出满嘴獠牙,裹挟着一股腥气,狠狠地咬了下来。 “砰!” 一声沉闷的冲击声响起,林西奇怪地睁开眼睛,一条巨蛇正与斑斓大虎对峙。 这条蛇十分眼熟,分明就是时常在他梦里出现的大蛇。 斑斓大虎发出阵阵怒吼,若不是大蛇阻拦,林西现在已经成了它的食物。 虎口夺食,真是胆大包天,它非得把这条臭泥鳅撕烂不可! 大蛇回头看了林西一眼,金色的竖瞳似在安抚他,让他不要害怕,它不会让这只小猫伤害他? 斑斓大虎被彻底激怒,咆哮一声,朝着大蛇扑了过去,尖利的爪子,锋利的牙齿,只要碰上,便一定血肉模糊。 大蛇吞吐着信子,冷冰冰地看着它,尾巴一甩,便朝着腾空的老虎的腰抽了过去。 都说老虎是铜筋铁骨豆腐腰,林西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蛇尾,抽在斑斓大虎的腰上,刚刚还勇猛无比的大虎,顿时发出一声惨嚎,身子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 大蛇游动着庞大的身躯,以极快的速度追上大虎,在它即将落地时,又是一个甩尾,随之而来的便是大虎的又一声惨嚎。就这样,凶猛的大虎就像球一样,被大蛇拍来拍去,玩得不亦乐乎。 林西站在一旁看着,心里的恐惧在大蛇出现的那一刻,便消失无踪,他笃定了大蛇会救他,至于为什么,或许应该可能因为他们在梦里相熟吧。 玩够了的大蛇游到林西身边,而大虎也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明显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看着游过来的大蛇,林西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身子,一个疑问立即出现在脑海,“为什么不是温的?” “嘶嘶~” 大蛇转过了身子,回头看向林西,示意他到背上来。 林西收回思绪,犹豫了一瞬,便坐到了它背上,大蛇开始游动,又快又稳,在丛林中穿行,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山谷,这里花团锦簇,蝴蝶翻飞,远处还有瀑布,景色美得像仙境一般,这大概就是古人诗中的世外桃源。 大蛇转过头看他,发出嘶嘶的声音,就好似在问他‘喜欢吗’。 林西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大蛇俯下身子,将林西放了下来,还人性化的在他身上蹭了蹭,似是在说‘你喜欢就好’。 林西躺在草地上,枕着大蛇的尾巴,看着蔚蓝的天空,白云飘过,鸟儿翱翔,这画面美不胜收。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将林西从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帐,缓了两分钟才彻底醒了神。 门外的人似乎知道他的这个习惯,等了两分钟,才出声说道:“主子,时辰不早了,该起了。” 听是焦战的声音,林西坐起了身子,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中。” “好,我这就起。” 林西穿鞋下床,来到屏风前穿上了外衣,这才打开房门,让焦战进来。 “怎么样,布政使府什么反应?” 焦战将水盆放在盆架上,道:“昨夜高鉴将满城的大夫都请去了布政使府。” “肖王府那边呢?” “在高府附近的探子都被解决了,肖王府那边还不知情。” “很好,好戏开锣,只可惜我们看不到。” 为了不让高鉴知道高真儿出事的消息,林肆一直都是暗中搜索,还派人盯死了布政使府,只待高真儿回府,立即截胡,未达成统一口径之前,不能让她回家。这样倒是省去了林西的麻烦,不用东躲西藏。 只是接连三日过去,他们一无所获,高真儿主仆三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昨晚,杨潇扮做胡宪宗和锦衣卫的对话,是故意说给高真儿听的,目的就是为了祸水东引,让高真儿对林肆心生怨恨,破坏林肆和高鉴的联盟。之所以过去三天才动手,是因为焦战手下有个能人,能模仿人的声音,杨潇这几日一直在学。虽然只有五六分像,但高真儿三日没喝水吃东西,已经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也不会察觉异常,再加上花海棠的易容,能让高真儿深信不疑。 锦衣卫将昏死过去的高真儿装进麻袋,放到独轮车上,故意在大街上溜达,撞上衙门巡夜的官差,在官差查问时,又故意丢下车子就跑,官差一看不对,两人去追,两人留下查看情况,发现了麻袋里的高真儿。 高真儿是高鉴的宝贝,但凡兰州城衙门里的人,就没人不认识,这一看不得了,两人不好耽搁,连忙推着车去了布政使府。 门房一看是官差,便疑惑地开了门,又一看车上的人,差点没吓晕过去,慌里慌张地去禀告,然后整个布政使府炸开了锅。 高鉴看着一身是血,几乎没了气息的高真儿,脑袋嗡嗡作响,连忙吩咐人,将城中的大夫都请了过来。 在十数名大夫的合力救治下,高真儿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高鉴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怒火升腾。 高真儿的母亲李秋娥擦了擦眼角,走到高鉴身边,问道:“老爷,您不是说真儿在肖王府吗?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 高鉴没说话,脸色越发难看。 “老爷,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真儿……真儿差点就没了,呜呜……”李秋娥说着又哭了起来。 “闭嘴!”高鉴烦躁地看着她。 李秋娥丝毫不惧,道:“老爷,您可是怕了肖王,亲生女儿被糟蹋成这样,都能忍得下去?” “现在还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你怎知就是肖王所为?” “女儿这几日一直待在肖王府,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就算不是肖王所为,也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李秋娥所言不假,高鉴心里也清楚,道:“好了,一切等真儿醒了再说。” 李秋娥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高真儿床边。 高鉴出了高真儿的闺房,看向管家高兴,道:“把几名差役找来,我要问话。” “是,老爷。” 高兴清楚此事的严重性,在两人送高真儿回来后,便没让两人离开,一直在客房等候。 很快两人便跟着高兴来到了正厅,齐齐行礼道:“小人刘武、王山参见大人。” 高鉴挥挥手,道:“你们是如何找到小姐的,仔细说给本官听。” 两人对视一眼,刘武答道:“回大人,小人等半夜巡街时,发现一名男子推着独轮车在街上行走,便上前查问。那人神情鬼祟,心虚之下放倒车子就跑。小人的两个同伴去追,留我们二人在原地,查看麻袋里装的什么,便发现了高小姐,小人等不敢耽搁,推着车来了布政使府。” “你们在何处撞上贼人?” “在朝阳街附近。” 第88章 第88章 肖王府便在朝阳街,高鉴一听脸色更加难看,继续问道:“那男子长什么模样,作何打扮?” “那男子长相普通,没什么特征,穿着一件深蓝色短衫,同色的裤子,看样子应该是哪位府上的随从。” 高鉴见问不出什么,道:“今日之事不许外传,若让本官在外面听到任何风言风语,本官要了你们的脑袋,可明白?” 两人惶恐地应声,“大人放心,小人等绝不会向外透露一个字。” “他们救了小姐,每人赏银五十,带下去吧。” “是,老爷。”高兴带着两人出了正厅。 高鉴坐在正厅,一阵心烦意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对劲,这一琢磨便琢磨到了天亮。 “老爷,小姐醒了。” 听到回禀声,高鉴回过了神,连忙起身走向高真儿的卧房。刚来到门前就听到一阵微弱的哭声,有气无力,却伤心不已,听得高鉴一阵心疼。他走进卧房,径直走向床前。 李秋娥见他进来,起身让开了床前的位置,愤怒地说道:“老爷,方才真儿说了,就是肖王干的,他想害死真儿。老爷,您要为真儿报仇啊!” 高鉴没有理会李秋娥,坐到了床边,道:“真儿,感觉如何?” 高真儿的眼泪再次涌出眼眶,哭着说道:“父亲,真儿……真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呜呜……” 高鉴心疼地替她擦了擦眼泪,慈爱地说道:“真儿不怕,父亲在,不会再让人伤害你,无论是谁都不可以。” “父亲……呜呜……对不起,都怪真儿任性,没有听父亲的,才酿成如今的祸端,对不起,真儿错了……” 高鉴轻哄道:“真儿不哭,一切有父亲在,没事了,安心吧。” 高真儿平复了一下心情,道:“父亲,那日我去肖王府,肖王以忙于政事为由,并不见我,我心中虽委屈,却也知道政事要紧,便在他院子里等着。谁知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他回来,我便想着回家,谁知在院子里撞到了一名侍女,她说漏了嘴,原来他并非在忙于政事,而是在王妃院子里温存。” 在父亲的面前说出这番话,高真儿不由红了脸,只是她必须把话说清楚,让父亲认清林肆的为人。 “后来发生何事?” “后来女儿觉得羞愤难当,便跑出了王府,谁知半路被人迷晕,等女儿醒来,发现自己被绑住手脚,囚禁在一处柴房内,雪儿和月儿已然不在。女儿在惶恐中度过了三日,三日未曾吃过东西,也未曾喝过水,咳咳……” 高真儿咳嗦了两声,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李秋娥见状连忙去倒水,高鉴伸手接了过来,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了下去。 温水滋润了喉咙,高真儿继续说道:“第三日夜间,门外传了动静,他们在门外讲话……” 高真儿将昨夜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说给高鉴听。 高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道:“你亲眼看到门外的人是胡宪宗?” 高真儿肯定地点点头,道:“是,杀我的人开门时,我看到了他的脸,就是胡宪宗。” 高鉴的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道:“好啊好,好毒辣的心肠!不愧是肖王,好手段!” “当初月儿在肖王接近女儿时,便提醒过女儿,说他接近我,并非出自真心,只是为了接近父亲,我当时被情爱迷了眼,根本听不进去,才落得这般下场,月儿和雪儿……都是我害了她们……” 高鉴为她擦掉眼泪,道:“真儿莫哭,你放心,为父会为你讨回公道。” “父亲,女儿让您为难了。”此事高真儿才知道谁真心对她好。 “无妨,一切交给父亲,你只需安心养伤便可。” “谢谢父亲。” 高鉴抬头看向李秋娥,道:“你照顾真儿,我出去办点事。” “好,老爷尽管放心,家里便交给妾身便可。” 高鉴转身出了房间,看向高兴,道:“那些大夫可还在府上?” “在,没有老爷的吩咐,奴才不敢放人。” “你去告诉他们,今日得病的是夫人,并非小姐。至于得的什么病,让他们统一口径,随后回复给我。若有人敢泄露消息,他们一家老小一个也别想活。” “是,老爷。” “等等。该赏的赏钱,一分也不能少。” “是,老爷。” 高鉴吩咐完,整理了衣衫,坐着马车便出了府,径直来到都指挥使司衙门。 门口的兵士见是高鉴,连忙行礼道:“属下参见高大人。” 高鉴挥挥手,道:“指挥使可在衙门里?” “回大人,指挥使刚到。” “本官有事找他。”高鉴说着抬脚便进了衙门。 牛力刚坐下,正准备处理手头上的公务,门外突然传来通秉声,“大人,高大人到了。” 牛力一怔,随即问道:“在何处?” “在正厅等候。” “好,我马上去。” 牛力放下手里的公文,起身出了房间,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牛力刚来到正厅门前,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高鉴,他的脸色不太好,眼底一片青黑,模样看上去有些阴沉。 牛力好奇地走了过去,道:“春申兄,这是何人胆大包天,敢惹咱们布政使大人不悦?” 两人是同榜同科,关系原本就不错,又共同执掌甘肃多年,情分非比寻常,不然林肆也不会让高鉴来做说客。 高鉴没说话,转身走进了房间。牛力更加奇怪,想着最近是否惹了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来。 高鉴见他进来,道:“让人在外面守着,我有要事与丘山兄相商。” 牛力见他神色严肃,也没了玩笑的心思,吩咐心腹在外面守着,随手关上了房门,试探地问道:“春申兄莫非又是来给肖王做说客?” 高鉴一听,脸色更难看了,道:“真儿差点死了。” 牛力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道:“怎么回事,谁干的?” 高鉴不答反问道:“我只问丘山兄一句,你到底有何打算?” 牛力走到了桌前坐下,沉吟了一会儿,道:“承蒙皇上赏识,你我已是高官厚禄,若当真……岂不是有负君恩?春申兄见谅,我已老了,对现状很是满意,实在不想再折腾。” “肖王如今已得了甘南诸部落的支持,若你不加入,可想过后果?再者,梁大钧暴毙身亡,以引起皇上的怀疑,派来的新一任巡抚是郭江,乃是皇上的心腹前几日便到了陕西,丘山兄觉得你能置身事外吗?” “我只管一省军政,梁大钧的死与我何干?即便受到牵扯,只要在肖王造反时,我有所动作,皇上也不会深究。倒是春申兄,还是听我句劝吧,不要弥足深陷,皇上并非昏君,这你我都清楚,现在国泰民安,谁造反谁就是百姓之敌,有句话说的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春申兄不会不懂。” “丘山兄当真不再考虑?” 牛力叹了口气,道:“春申兄,你我相交十几年,彼此知根知底,你该明白我什么性情,实在不想战事再起,让百姓陷于水火之中。” “你可曾想到若当真走到这一步,你我必定刀剑相向?” 牛力无奈地说道:“各为其主,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高鉴看了牛力良久,见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道:“真儿是被肖王谋害。如今我与他势不两立,既然丘山兄不打算投靠肖王,那我们便联手,帮助皇上平叛。” 听到这儿,牛力脸上闪过错愕,随即说道:“肖王谋害真儿,这是为何?他脑袋被驴踢了?” 也难怪牛力会这么说,但凡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林肆都不能干出这种事。要知道林肆能在甘肃这么快站稳脚跟,高鉴可是出了不少力。 “丘山兄有所不知,肖王心狠手辣,打得一手好算盘。” 高鉴将高真儿如何遇害的事,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 牛力听后忍不住赞叹道:“高啊,肖王果然好手段,这简直是一箭双雕啊!既能利用此事让你死心塌地为他办事,还省去了解决你的麻烦,此等心计……真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见高鉴变了脸色,牛力连忙解释道:“可惜他心怀不轨,没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高鉴闻言缓了脸色,道:“还请丘山兄与我联名上书,参奏肖王林肆谋反。” “参奏?春申兄手中可有证据?此事非同小可,若无真凭实据……” 高鉴打断牛力的话,道:“我有,丘山兄不必担忧。” “既如此,那我便舍命陪君子。”牛力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在高鉴来之前,都指挥使府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杨潇。 杨潇二话不说直接表明来意,大意如下:‘甘肃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皇上还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都是林肆那小子搞的鬼,只要你配合平叛,金银珠宝、封侯拜相大大的有。’ 牛力原本就有些摇摆不定,梁大钧的事他确实没参与,怕只怕林扈不相信,虽说他没什么太大的理想,却还不想被罢官当贫民,这是他下不定决心的根本原因,听杨潇这么说,根本问题已经解决,那他也就没了顾虑,很痛快地答应配合杨潇平叛。所以在高鉴几番试探后,他的态度依旧坚定不移,有林扈托底,他没什么好怕的。 方才听说高鉴来找他,他还有些为难,不过为了一家老小,还有官运仕途,就只能牺牲一下两人的友情,没曾想林肆竟来这么一出,现在他连友情都不用牺牲了,简直天随人愿啊! 高鉴一说他手里有证据,还说要参林肆谋反,他是一千个一万个赞成,毕竟林扈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搜集林肆谋反的证据,他正愁怎么完成这个任务,高鉴就直接找上了门,这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活该自己鸿运当头啊! “写,马上写!真儿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定要帮她报仇雪恨!” 见牛力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高鉴心生感动,上前拍了拍牛力的肩膀,道:“春申今生能有丘山这一知己,足矣!” 牛力脸不红气不喘,脸上不见一点心虚,感叹道:“我亦是!” 两人含情脉脉对视半晌,这才双双去写奏章,奏折写完后,他们又对了一遍,待确定并无不妥后,牛力将奏折接了过来,拍胸脯保证派人护送奏折进京,绝不会有任何差池。 高鉴点点头,和牛力又商议了城防的事,派人去往甘南,盯住那些部族,一有动静马上禀告。 虽然牛力有兵,完全可以围住林肆的王府,将他捉拿归案。但林肆毕竟是皇子,他们没有圣旨根本不敢擅动,否则最后理亏的只能是他们。毕竟京都还有个太后,虽然与皇上的关系不好,但骨肉亲情在那放着呢。还有那个被嫁去齐国的长公主,那可是林肆的亲妹妹,据说深受齐皇宠爱,若是她吹吹枕头风,说不准齐皇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到那时就会变成国际争端。综上所述,他们一家人斗归斗,别人却不能插手,这是官场老油条都心知肚明的事。 高鉴一走,牛力便回了都指挥使府,差心腹前往接头地点,将那两封奏折交到了杨潇手中。 杨潇拿到奏折,便回了西城的宅子,将奏折呈给林西。林西仔仔细细地看完,包括那些高鉴提供的林肆谋反的证据,不禁长出一口气,道:“这次来甘肃的任务算是完成一半了。” “多亏主子,事情才能进展这般顺利。” 林西笑着摇摇头,道:“主意不是我想的,具体行动我也没参与,可以说这次出来,能够这般顺利,全仰仗你们辛苦奔波。” 焦战接话道:“我只是出了主意,是主子完善了计划,杨潇这般说没错。” 林西将手中的奏折交给焦战,道:“此事还需你来安排。” 焦战看看面前的奏折,嘴角扬起笑意,道:“主子放心,我定安排妥当。” 林西点点头,道:“甘肃三司已有两司为我所用,只剩下提刑按察使司,还在林肆的掌控下,下一步我们要对付的,便是这个无法无天的提刑按察使。” “据属下查实,巡抚梁大钧便是由此人所害,此人风评极差,甘肃百姓对他多有怨言,为了政绩他不惜制造冤假错案,甚至公然勒索,明码标价,只要肯给钱,无论犯了多大的罪,都能无罪释放。” “这种人能做到提刑按察使的位置,看来是在京都有人。” 焦战说道:“孙晋与孙章有些关系,他能这般有恃无恐,十有也是因孙章给他撑着。只是德妃被废,孙章被贬,他没了靠山,这才投靠了肖王。” 杨潇微微皱眉,道:“你是如何得知?” 他是搞情报的,知晓这些事是理所当然,可焦战竟也这般清楚,就有点问题了。 焦战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自然有我获知情报的途径。” 林西见杨潇面露质疑,连忙说道:“表哥,我信得过焦战。” 杨潇听林西这么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主子打算怎么对付孙晋?”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不用管他,现在只管收集证据便可,总有收拾他的一日。对了,让人去街上看看,是否有卖花生、瓜子的,水果也来点,好戏开锣,自然是一边看戏,一边吃瓜。” “好。”焦战应声,起身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杨潇忍不住开口说道:“主子,孙章和孙晋的关系可是机密,属下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查出来的,焦战竟然也知情,这……” 林西笑了笑,道:“之前焦战向我透了底,将他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我,并宣誓效忠于我,值得信赖。” 杨潇一怔,随即松了口气,道:“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恭喜主子收得一员大将。” 林西语重心长地说道:“表哥,你和焦战将来会是我的左膀右臂,你们可以政见不同,可以相互制衡,但希望你们能在关键时刻一致对外,可好?” 杨潇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肖王府,已经日上三竿,肖王才懒洋洋地起身,又是一夜的放纵,他竟不会感到丝毫疲惫,反而有种亢奋的感觉,就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真正的雄风不倒,这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王满见林肆整日纵情声色,心中无比焦急,道:“王爷,已经三日了,依旧没有高小姐的下落,万一高大人发现异常,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林肆烦躁地皱起了眉头,道:“让你派人在城中搜索,为何到现在还没消息?” “王爷,为了避免高大人得知消息,我们不敢大肆搜索,只能暗中查探,可三日的时间也已经将东城查了个遍,完全不见高小姐的踪影,她……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消失……”林肆若有所思地呢喃着。 王满不敢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期待着林肆能想到好办法。 “几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除非是她故意藏了起来,或者被人掳了去。你说她故意躲起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王满想了想,道:“高小姐是女儿家,夜不归宿对名誉有损,就算要躲王爷,也不会连家里人也躲着。” 林肆接着说道:“那你说高鉴配合高真儿,晾着本王的可能性有多大?” 王满一怔,随即说道:“您的意思是高大人不满王爷冷落高小姐,故意帮着高小姐躲着王爷?” “你觉得可能吗?” 王满沉吟了一会儿,道:“以那日高大人的表现看,应该不太可能。” “那就是说高真儿被人掳走的可能大些。”林肆顿了顿,接着说道:“那日高真儿过来,都带了谁?” “带了两名侍女,一名车夫。” 林肆眉头微皱,道:“没带侍卫?” 王满摇摇头,道:“没带,那晚高小姐刻意打扮过,与以往有些不同,似乎打算在王府过夜。” “哦,有何不同?” 王满如实说道:“以往高小姐的打扮都是落落大方,很是清雅,而那晚的高小姐打扮的十分妩媚,与平日里相去甚远。” “妩媚。”林肆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定是因此才被人掳了去。” 王满想了想,确实有这种可能,那日高真儿的打扮实在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儿,说不准是被哪家的色胚当做风尘女子给掳了去。 “王爷,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肆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只能将错就错。你去挑一个身形和高真儿差不多的侍女,让她假扮高真儿,从王府出去,然后在回布政使府的路上消失。再找人写封勒索钱财的书信,送到王府,最后将侍女杀掉,毁了她的容貌,这样高真儿便死了,是从肖王府出去后死的,跟肖王府没有关系。” “那万一高小姐又回来了呢?”王满提出质疑。 “回来就回来,咱们不过是被人蒙蔽,错认了人罢了。” 王满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王爷英明,奴才佩服!” “快去办吧。” “是,王爷。” 看着王满离开的背影,林肆得意地勾起嘴角,转身又去了周梅儿的院子。 他前脚刚进院子,屁股还没坐热,王满便又跟了过来,道:“王爷,高大人来了,现在正厅等候。” 林肆眉头皱紧,安抚了周梅儿两句,便和王满一起来到了正厅。 “高大人来了。” 高鉴一如往常,行礼道:“臣高鉴参见殿下。” “都是一家人,高大人不必多礼,快坐,上茶。” “谢王爷。”高鉴平静地坐了下来。 两人刚坐下,林肆连寒暄都不曾有,直截了当地问道:“高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高鉴笑了笑,道:“昨日夫人突发急症,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十分想念真儿,便让我过来接真儿回去。” 为官这么二十多年,高鉴早就练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即便心里对林肆恨极,面上也不会让人看了去。 “突发急症?”林肆眉头微皱,随即反应过来,道:“怎会如此?” 高鉴叹了口气,道:“上了年岁,身子大不如前,这也是在所难免,王爷不必挂心。” 林肆假惺惺地说道:“王府药材不少,若高大人有需要,尽管开口,千万要让夫人保重身体。” “多谢王爷。”高鉴脸上一副感动之色,道:“夫人现在虽没了性命之忧,却是想真儿想的紧,今日下官便带真儿回去。” 林肆皱起了眉,为难地说道:“高大人有所不知,真儿染了风寒,本王来之前刚刚服药睡下了。夫人本来身子就弱,若因此过了病气,岂不是得不偿失。这样吧,高大人再容真儿在王府住上两日,待她风寒好些,本王亲自送她回府,如何?” 高鉴犹豫了一瞬,点头说道:“还是殿下思虑周全,那就如殿下所言吧,那下官告退。” 林肆悄悄松了口气,道:“本王送高大人出府。” 高鉴径直出了肖王府,坐上了门口备好的马车,心中暗自琢磨,看来那个负责灭口的人虽然逃脱了,却也因为办砸了事,不敢再回肖王府,索性亡命天涯去了,所以林肆以为真儿死了,故意拖延时间,大抵是准备栽赃。 想到这儿,高鉴不禁一阵冷笑,心道:“我就看你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第二日下午时分,高鉴正忙于公务,突然听人禀告,“大人,肖王殿下来了,此时正于正厅等候。” 高鉴的动作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扬声说道:“就说本官有要务处理,让肖王殿下稍候。” “是,大人。” 一盏茶未到,外面便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随即便听到门口守卫阻拦的声音,“殿下,大人要处理要务,不能打扰。” “放肆!竟连本王都敢拦,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属下不敢,属下也是职责所在,还请殿下见谅。” “让开!本王有急事找高大人!” 高鉴嘴角勾起冷笑,放下手里的笔,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看向门外的林肆,告罪道:“殿下恕罪,今日有份紧急公文要处理,所以姗姗来迟,还请殿下见谅。” 林肆心中恼怒,面上却一片凝重,道:“高大人,大事不好了!” 高鉴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到底发生何事,让殿下如此惊慌?” 林肆抬脚进了房门,随后将一张字条递给高鉴,道:“高大人,真儿出事了!” 高鉴闻言脸色一变,急忙将字条接了过来,上写道:“高真儿在我们手里,若想她活着离开,便准备十万两白银,否则便要了她的小命。” 高鉴看向林肆,道:“王爷,这到底怎么回事,真儿不是在王府么?怎么会被抓?” “都怪我!”林肆脸上尽是懊悔之色,道:“昨日高大人来后,我便将夫人病重的消息告知了真儿,真儿听后十分担忧,坚持要马上回府照顾夫人,我拦都拦不住,便打算亲自送她回府。哪知昨日吐黑族长来找我,说是有要事相商,真儿识大体,不想让我耽搁正事,便说自己回家。还说青天白日的兰州城,谁敢对她如何。我听着也是,便应了她。和吐黑族长议事到半夜,也不便再去府上打扰,就想着第二日再过府探望,谁知我早上醒来,就收到了这张字条。” 第89章 第89章 高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不是装的,林肆这般所为,是把他当做了冤大头,不仅要挑起他对朝廷的仇恨,还想榨干自己的钱,给他当军饷,真真是贪得无厌,恶心至极! “王爷不是答应我,要亲自送真儿回府吗?” “是,是我的疏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会有人敢在兰州城动真儿,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要尽快想办法救出真儿,这才是最紧要的事。真儿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种罪,现下定然害怕极了。” 看着林肆脸上的焦急和担忧,高鉴心中冷笑,若是不知情,自己定会认为他对真儿是真心实意,如今看来却是格外的讽刺。 “王爷打算如何做?” “一边准备银两,一边暗查真儿的下落。” “十万两白银,王爷当真舍得?” 听高鉴这般问,林肆眉头皱紧,道:“高大人怎会如此问?莫说十万两,便是一百万两,在我心里也不及真儿分毫。” “大事在即,正是用钱的时候,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若因此坏了王爷的事,那便是臣的罪过。” “高大人如此说,可是怀疑我对真儿的真心?” “臣不敢。”高鉴微微躬身,视线也垂了下去。 “高大人,我明白你心中所想,但我可以郑重其事地告诉你,我对真儿是真心真意,只要能救她,莫说十万两,便是一百万两、一千万两,我也会出。” 高鉴抬头看向林肆,道:“若真如此,那王爷的大事又该如何?” 林肆淡淡地笑了笑,道:“大事可暂缓,我已等了这么多年,还差这一年半载?” 高鉴沉默地看着林肆,这样的演技怪不得真儿会被他骗的死心塌地,换成任何人亦然。 高鉴深深地弯下腰,道:“真儿能得王爷青睐,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臣在此谢过王爷,必将肝脑涂地,以报王爷大恩。” 林肆见目的达到,连忙上前将高鉴扶起,道:“高大人言重了,我们是一家人,实在无需如此。” “营救真儿的事,臣就拜托王爷了,别的不求,只求真儿能平平安安,臣就这一个独生女,若真儿没了,那臣就真的老无所依了。” 高鉴说着红了眼眶,飙演技他也不差。 “高大人放心,一切由我来安排,我现在就下令准备银两。” “多谢王爷。”高鉴擦擦眼角,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道:“若让臣知晓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动真儿,臣必将其碎尸万段。” 林肆闻言一愣,一个想法在脑海中生成,随即皱紧了眉头,道:“有件事我一直不解,现在想来确有几分蹊跷。” “何事困扰王爷,王爷但说无妨,臣愿闻其详。” “既然那贼人将勒索信送至王府,便是知晓真儿与我的关系,在这兰州城内,有谁敢动我的人,更何况真儿还是高大人的独女,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高鉴自然明白林肆为何这般问,配合地说道:“王爷的意思是那贼人并非兰州城人?” “甘肃铁桶一块,除非是外来人,没人敢在我们头上动土。现在想来,是有人进了甘肃,且是在我们毫无察觉下进来的。”林肆皱紧了眉头。 “毫无察觉?”高鉴想了想,道:“难道是皇上派来的……锦衣卫?” 林肆的眼睛一亮,顺势说道:“锦衣卫遍布全国,向来来无影去无踪,我猜皇上若是要派人来查,十有会派锦衣卫。况且能在青天白日下,无声无息地绑走真儿,也就只有他们能有这个能力。” “就算锦衣卫进了甘肃,那他们为何要抓真儿,还勒索钱财?” 果真如真儿所说,他要嫁祸给锦衣卫。 “若他们知晓了真儿的身份,那便了解我们的关系,他们这般做就是想借用此事,让我们之间产生嫌隙。” 说到这儿,林肆的脸色一变,随即说道:“糟了!” 高鉴忙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若当真是锦衣卫所为,那真儿怕是危险了。”林肆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王爷的意思是他们会杀真儿灭口?” “想让我们产生嫌隙,这是最好的办法。” 高鉴配合地问道:“那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见高鉴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林肆心中难免得意,道:“此事还需牛大人帮忙。” “牛力?王爷的意思是让他全城搜索?” 林肆点点头,道:“不过要暗中搜索,不能惊动他们。与此同时,我们要暗中拖延时间,这样才有可能在他们动手之前找到真儿。” “好,都听王爷的。” “牛大人那边就劳烦高大人跑一趟,我去筹集银两,在派出暗卫,配合搜索。” “好,我这就去。” 高鉴转身就往门外走,连礼数都忘了,神色慌张,脚步匆匆。 林肆看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笑了笑,随即也跟着走出房门。 出了布政使衙门,高鉴上了马车,车帘放下后,脸上的慌张不见,只剩下冷笑。高鉴径直去了都指挥使衙门,找到了牛力。 见高鉴的脸色不好看,牛力好奇地问道:“春申兄这是怎么了?” “方才肖王去找了我。” “肖王?”牛力愣了愣,急忙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高鉴也没隐瞒,将方才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牛力听完后,心情有些复杂,不得不说林肆这借口找的是真的好,城中确实进了锦衣卫,而且他们的头头已经与他接了头。 “看来真儿说的没错,为了利用春申兄,肖王殿下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等着看吧,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说银子不够,剩下的让我出。” “春申兄的意思是他不止想杀了真儿,还想利用这件事榨干你的钱财?”这下就连牛力也觉得林肆确实不是个东西。 “咱们这位肖王殿下真是人中龙凤!”高鉴这话说的咬牙切齿。 “那春申兄打算怎么做?” 这事换成谁,谁也受不了,更何况向来自负的高鉴,这林肆分明就是拿他当傻子耍。 高鉴冷笑,道:“他既然想演,我们就陪他演,毕竟折子送到京都也需要时间,这场戏一定要唱好,而且是越唱越好。” 牛力眉头微皱,提醒道:“这场戏的关键是真儿,你可要守住了消息,若让肖王得知真儿还活着,那一切就都完了。” “丘山兄放心,知道真儿还活着的人,都处理好了。” 牛力点点头,道:“所以我现在是否派出人手?” “派,自然要派。”高鉴眼神微冷,道:“他可是给你找好了动兵的理由,你若不动,岂不辜负他?” “春申兄的意思是?” “丘山兄可借机探查几个地方,探查的越清楚越好,这些地方都是肖王的暗线所在。” 牛力恍然,笑着说道:“春申兄果然老谋深算!” 高鉴转头看向牛力,道:“我高鉴为官二十多年,还从未受过如此欺辱,便是毁了这官途,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春申兄放心,你想如何做,我都帮你。” “多谢丘山兄,这份恩情高鉴永生不忘。” “春申兄这是哪里话,咱们什么交情,何须说这些。” “是,不说这些。”高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道:“还有一个月便是华儿的及笄礼了,丘山兄打算怎么办?” “现下甘肃不太平,说不准哪日就要打起来,至于华儿的及笄礼,我想尘埃落定后再给她补办。” “也好,到时我定奉上一份大礼。”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高鉴这才出了都司衙门。 而就在他出来后,暗中盯梢的人,转身回了肖王府,将此事禀告给林肆。 林肆正与胡宪宗商议正事,听到回禀不禁满意地笑了笑,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王爷。” 胡宪宗好奇地问道:“王爷为何要盯着高大人,可是察觉了什么不妥?” 林肆摇摇头,道:“此事就不劳胡先生费心了,我们还是商议如何化解甘南众多部族间矛盾吧。” 胡宪宗压下心中疑惑,和林肆继续议事。 牛力则在高鉴离开后,便写下密信,让心腹转交给接头的锦衣卫,没多久便到了林西的完,不禁轻笑出声,道:“好,很好,他们果然都是聪明人,将咱们的计划补充得完美无缺。” “主子对人心的把控,让属下心悦诚服。” 林西笑了笑,将密信重新交回焦战,道:“他们都是聪明人,越是聪明人,想得越多,太过完美的计划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稍稍有些缺陷,才能给他们更大的想象空间。” “属下受教。” “既然知道了大皇兄的秘密据点所在,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表哥,你派人去盯着点,到收网时,我不想有漏网之鱼。”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办。”杨潇转身走了出去。 焦战将密信读完,拿出火折子将其焚毁。 “你的人何时能到京都?” “快马加鞭,半月即可。” “那这么说,咱们还有至少一月的戏要看,挺好,挺好。” 隔天,高鉴一大早便来了肖王府,管家王满将他让到了正厅,随后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林肆方才姗姗来迟。 “高大人见谅,昨日我与胡先生商议政事直到深夜,睡得有些晚,大人来时,我还未起身,让大人久等了。” 高鉴摇摇头,道:“王爷,已经过去一日,绑匪那边可有信传来?” “有。”林肆转头看向王满。 王满见状连忙取出一张字条,呈到高鉴面前,道:“大人,这是清早门房的人收到的。” 高鉴打开字条,上写道:“明日子时,把银票放进西山前脚的茅草屋内。看到银票,便放人,否则便收尸。” “王爷,银票准备的怎么样了?” 林肆眼底闪过为难之色,随即说道:“这个高大人不用担心,交给我便是。” 王满见状忍不住出声说道:“王爷,您明明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闭嘴!”林肆变了脸色,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王满‘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王爷,为了王府,为了跟随王爷的诸多将士,有些话奴才不得不说。” 林肆暗中瞥了一眼高鉴,怒斥道:“本王让你闭嘴,听不到?” 王满也偷眼瞧着高鉴,见高鉴没有接话的打算,接着说道:“王爷,锦衣卫进了城,说明皇上已然警觉,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不能为了高小姐一人,不顾自己和追随您的诸位将士啊。” “区区十万两,我肖王府还能拿不出来?” “因为太子,王爷不受皇上喜爱,给您的俸禄和封地,远不及其他王爷,您哪有什么钱财?况且大事在即,处处需要银子,您……” “闭嘴!”林肆严词厉色,道:“狗奴才,我看你越来越大胆,敢质疑本王的决定,来人。” 从门外走进来两名守卫,躬身说道:“属下在。” 林肆瞥了一眼高鉴,见他似是在出神,不禁微微皱眉,这和预想的剧情有些不同,一时间有种被架在台上,下不来的感觉。 高鉴虽然没看林肆,却能猜到他现在是副什么表情,自己可以配合他唱戏,但要怎么唱下去,并不是他说了就能算的。 林肆又偷眼瞧了瞧高鉴,见他依旧没出声阻止的打算,心里有些恼,随即看向王满,狠狠心说道:“把他拉下去,重大二十大板。” “是,王爷。” 王满有些懵,不知道剧情怎么就到这儿了,这和他们商量好的不一样啊。他抬头看向林肆,林肆则给了他一个眼神,‘事到如今,我下不来台,你就吃点亏吧。’ 王满一咬牙,吃亏就吃亏吧,只要王爷知道就行,喊道:“王爷,奴才对您忠心耿耿,您千万不能因儿女私情,误了大事啊!” 直到王满被拉出去,高鉴都没出声,林肆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过去,道:“让高大人见笑了,最近忙于政事,疏忽了对他们的□□。” 高鉴没接他的话,反问道:“王爷,十万两银子,您都拿不出吗?若是兴兵,别说十万两,就算一百万两也不够啊,您这……” 林肆一怔,原来这半天他是在纠结这个,不过转念一想也对,若是没钱,怎么养兵,还想兴兵造反,这不是笑话吗? 林肆连忙安抚道:“高大人放心,本王虽然不受皇上宠爱,但钱财还是有些的,足够支撑起兵,不然那些部族又为何投奔与我。管家也是怕给了银子,真儿却回不来。” 高鉴闻言顿时皱紧了眉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道:“他这是何意?难道仅是因为害怕,便不救真儿了?他这是陷王爷于不义!” 见高鉴如此,林肆的心情相当复杂,他原本想从高鉴这里弄点银子,给他当军饷,哪曾想高鉴根本不接茬,还让王满挨了二十板子,如今他还不依不饶,好似二十板子都觉得轻了。 林肆此时的心情就好似便秘了半个月一样,还得和人说好话,道:“高大人说得对。来人,再加十板子。” 为了稳住高鉴,他也只能牺牲王满的屁股了。 高鉴似是还有些不满意,却并未多说,道:“王爷,若是银子没问题,那明日便由臣前往西山,不能让王爷少了银子,再折了人手。” “不行!”林肆下意识地拒绝,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道:“如此危险的事,怎能让高大人前去?若真如此,那我养那么多人,岂不白养了?” 这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根本不存在什么危险,若让高鉴去,发现了什么,那才叫得不偿失。 高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臣虽然担任一省要职,却是两袖清风,幸好有王爷在,否则臣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王爷大恩,臣感激涕零,今后定以王爷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我是一省省长,但我为官廉洁,想跟我要钱,还是免开尊口吧。’ 究根结底,林肆的目的就是拉拢高鉴为他卖命,钱都是次要的,有了高鉴这句话,比得了几万两银子强得多,刚才心里的不悦也慢慢消散。他上前扶起高鉴,道:“都是一家人,高大人实在不必如此。” 高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述说着对林肆的感激,并赌咒发誓为他效死,将毕生演技都掏了出来,让林肆双眼含泪,十分感动,亲自送他到门口,两人又在大门口依依惜别。 两个大老爷们两眼含泪,深情款款地看着对方,那场面看得围观的人一脸懵逼,虽然两人长得都不赖,但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些。 直到高鉴上了马车,两人才各自收了神通,那变脸速度比高铁还快。 高鉴从肖王府出来,便直接回了布政使府,派高兴悄悄给牛力传了信儿,将交钱的地点告诉了他,高兴刚出府门,牛力又派人传信给了杨潇,林西自然也就知道了消息。 “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钱拿出来,再回到自己的钱包……” 焦战听出了林西的话外音,道:“主子可是想截了拿笔银子?” “那可是十万两,不是十两,我还没见过那么多银票呢。” 见林西一副财迷的模样,焦战心里有些好笑,道:“主子那些商铺一个月赚的钱比这多吧。” “那可是店员辛苦一个月才赚的,还要刨去店员的工钱、购买原材料的钱、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损耗,其实赚不了那么多。” 林西掰着手指头数着,唯恐别人打他钱的主意。 焦战嘴角上扬,道:“主子放心,我不缺钱。” 林西一怔,顿时明白了焦战的意思,讪讪地笑了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钱留在大皇兄那儿就是隐患,还不如便宜我们。” 适当的玩笑可以增进感情,但一定要控制好度,否则会适得其反,焦战很清楚这一点,配合地转移话题,道:“那主子打算怎么做?” “为了不让高鉴怀疑,大皇兄定然会做戏做全套,我们事先派人过去,来一招偷梁换柱便可。” “若丢了银子,恐肖王不会善罢甘休,万一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就不好了。” “那我们就干脆住进都指挥使牛力的家中。” “都指挥使府人多眼杂,主子的身份敏感,恐会生出事端。”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白送这十万两不要?” “主子说要,那自然得要,但不是在西山。” “你的意思是在他们去的路上动手脚?” “主子英明,这样即便是钱丢了,他们也只会认为是遭了贼。” “那可是十万两银票,不是十两,派去交钱的人要么是个顶尖高手,要么有顶尖高手保护,谁能从他身上偷来银票。” “这个主子不用担心,交给我便可,明儿我定把十万两银票带回来。” 林西思量了思量,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但千万不要勉强,钱是小事,正事要紧,若因此泄露行踪,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就会白费,得不偿失。” 焦战直视林西的眼睛,自信地说道:“主子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任何纰漏。”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好,我信你。” 焦战扬起嘴角,眼底的笑意更浓。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第二日,正如林西所料,负责去西山交钱的是林肆的暗卫统领,代号零一,是暗卫中武功最高的。 零一的忠诚度,林肆丝毫不担心,这些人都是章辛为他训练的死士,一共一百人,个个武功高强,绝对的杀人利器。 零一向来潜藏在暗处,王府里除了少数几人,没人见过他,所以由他去交钱,既不会引人注意,还可确保安全无虞。 其实这事算是林肆自导自演,之所以这么谨慎,防得不是别人,正是高鉴。 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可是十万两白银,谁能保证他就不会动心思。 高鉴一大早就去了肖王府,三十板子打的王满皮开肉绽,正趴在床上养伤,招呼他的是王府的管事卫平。 卫平将高鉴让进了正厅,又招呼人泡茶,这才转身去了周梅儿的院子。 在药的作用下,林肆和周梅儿又折腾了一宿,这会儿睡得正香。闻听门外的通禀声,林肆心里直骂娘,“这死老头子是属鸡的嘛,日日来这般早。” 虽然不情不愿,林肆还是起了身,今日可是关键,能否成功骗过高鉴在此一举。 “高大人今日来的够早的,赎金是晚上交易,高大人这会来,是为了何事?” “王爷,银票可准备妥当?”高鉴直奔主题。 林肆点点头,道:“已经准备妥当,只待到了时间,便可进行交易。” “我已与牛大人商量好,明日派兵将西山围住,一旦有人来拿钱,定让他插翅难飞!” 林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高鉴所说才是他该有的反应,只是这两边都是自己人,若当真打起来,吃亏的还是他。 “高大人,万万不可!万一被他们发现,真儿性命难保!” “王爷不是说对方是锦衣卫吗?就算我们给了钱,也可能保不了真儿的性命,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替真儿报仇,将他们全部斩杀殆尽!” 高鉴一脸杀气,看得林肆心惊胆战,没想到一介文官,竟有这样的气势。 “高大人,那只是我的猜测,我们还是以救人为上。” 高鉴红了眼眶,道:“我知道王爷真心对真儿好,可这几日我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若真儿真的回不来了,而那些人又拿了钱,那我们岂不是人财两空?王爷大事在即,正是用钱的时候,若因此损失了大笔钱财,我……我有何颜面面对王爷。” 林肆见状连忙安抚道:“高大人放心,我已派暗卫前往西山埋伏,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暗杀,一旦有人出现,绝对是有去无回。钱丢不了,人也会平安回来。” “原来王爷要早有安排,倒是我多虑了。” 一大早看一个长着胡子的大男人哭,林肆的心情十分微妙,安抚了几句,便寻了个借口,把高鉴打发了。 傍晚时分,高鉴又来了,林肆看着他有些无语。 “王爷,去交易的人呢?何时出发?” 林肆耐着性子,道:“已经出发了。” “是谁,银票带了吗?” 林肆深吸一口气,道:“他是我的暗卫,高大人不认识,十万两银票一分不少,我亲手交给他的。” “王爷,那我们也出发吧。” 林肆一怔,下意识地说道:“出发?去哪儿?” “去西山啊,难道王爷不想去接真儿吗?” “想,怎么会不想?但我们不能去!”林肆很快反应了过来。 “为何?”高鉴困惑地看着他。 “若真是锦衣卫,那西山定有埋伏,若我们前去,岂不被人一网打尽?” “王爷说得有理。”高鉴点点头,起身道:“那臣告退。” 见高鉴转身就走,林肆连忙出声阻拦,道:“高大人这是去哪儿?” “去西山。王爷千金之躯,又恰逢大事在即,确实不能节外生枝,但下官没有这个顾虑,真儿是下官的命根子,下官必须前往西山,无论是死是活,下官都要亲眼看看。” 不待林肆回话,高鉴转身就走。 林肆没再阻拦,他也拦不住,高真儿是高鉴的独生女,从小宠到大,此时不去,才是奇怪,若他阻拦,难免让高鉴起疑心。 林肆看向卫平,道:“你派人跟着,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是,王爷。” 第90章 第90章 零一行走在街道上,突然来往的行人喧闹起来。 “那边有人打起来了,快去瞧热闹啊。”一个男人指着街角兴奋起来。 街上的人纷纷好奇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零一经受了严格的训练,自然不会去,直到听到有人喊道:“你是谁,敢和肖王府的人动手。” 零一的脚步一顿,这声音他很熟悉,正是林肆的幕僚胡宪宗。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过去,打算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走近一看,一个身穿短褂的男子正揪着胡宪宗打,一边打一边说道:“禽兽!畜生!让你欺负我妹妹,今日我便打死你!” 看那男子目眦欲裂的模样,零一微微皱眉,再看向胡宪宗,已被打得鼻青脸肿。 ‘砰’的一声,胡宪宗被打在鼻梁上,顿时眼前一黑,随即便仰头倒了下去。随后便看到那男子掏出一把匕首,朝着胡宪宗刺去。 胡宪宗是林肆的心腹,也是他的智囊,对起事的重要性,远高于他,零一见状顾不得其他,纵身一跃来到近前,一脚将男人踹飞,道:“肖王府的人你也敢动,真是胆大包天!” 男子狠狠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愤恨地说道:“他就是个禽兽!欺辱我妹妹,害她为保清白,上吊自尽。你们肖王府就是如此欺压百姓,这兰州城还有没有王法?” 男子挣扎着站起身,道:“姓胡的,你等着,只要我不死,我还会来找你。” 大事在即,竟然闹出这种事,于肖王府的名誉十分不利,零一眉头微皱,低头看向明显还在发蒙的胡宪宗。他本想起身离去,却被胡宪宗拉住了衣角,道:“劳烦拉我起来。” 零一犹豫了一瞬,还是伸出了手,将胡宪宗拉了起来。 胡宪宗踉跄了两步,摇了摇脑袋,朝着零一摔了过去。 零一克制住没有躲闪,伸手扶了他一把,道:“胡先生可还好?” 胡宪宗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像是回了神,站直了身子,道:“多谢。不知为何突然遇上这种事,让你见笑了。” “保护先生的人呢?” 胡宪宗摇摇头,道:“不知。” “先生回王府吧,属下还有事。” 零一有任务在身,不便久留,转身离开。 胡宪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即捂着脑袋离开了,走路都走不成直线,很明显是被打得不轻。 人群渐渐散去,街道上再次恢复平静。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胡宪宗,来到一处无人的小巷,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原地。 西城宅子内,林西正练字静心,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他并未停下动作,头也不抬地说道:“进。” 焦战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茶盏,放到林西手边,道:“刚送来的毛尖,主子尝尝味道如何。” 林西写完笔下的‘静’字,这才放下毛笔,端起茶杯尝了尝,不由眼前一亮,道:“味道不错,和家里的比丝毫不差。” 焦战笑了笑,道:“主子喜欢便好。”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随之传来杨潇的声音,“主子,属下有事求见。” 林西放下茶杯,道:“进。” 杨潇推门走了进来,顶着的正是那张鼻青脸肿的脸。 林西看得一怔,随即问道:“表哥,你这是被人打了?还是三娘给你特意画的?” “刚刚确实被人打了,不过这脸上的淤青是三娘画的。”杨潇看了焦战一眼,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道:“主子,这是十万两银票。” 林西接过银票看了看,每一张都是一千两的面额,随后将银票放到一边,关切地看向杨潇,道:“表哥,你是被肖王府的人打的?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林西的动作让杨潇心里暖洋洋的,笑着说道:“不是肖王府的人打的,是自己人打的,主子放心,我们手上都有数,只是看上去严重,其实并不大碍。” 林西松了口气,好奇地问道:“和我说说,这银票到底是怎么来的?” 杨潇又看了一眼焦战,道:“主子,这是焦战出的主意,让我假扮胡宪宗,在街上被人打,引来送银票那人的注意,然后趁机偷走他怀里的银票。” “怀里的银票?”林西惊讶地看着杨潇,道:“若我所料没错,送钱的人身手应该不错,就算你假扮成胡宪宗,他也不可能对你完全没有防备,你是怎么做到从他怀里拿走银票,而不被人发现的?” 杨潇挠了挠头,道:“这事说来话长。” 林西见状更敢兴趣了,“无妨,反正现在也没事,表哥慢慢说。” 见杨潇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焦战出声说道:“这事还是我来说吧。五年前出现了一名神偷,几乎偷遍了京都五品官以上的府邸,还扬言要去皇宫内库逛一逛。皇上大怒,便将此事交给了他……” 听到这儿,林西连忙搜索剧情,果然搜到了。那时候杨潇刚刚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就接到了这么一个艰苦的任务,便率领锦衣卫将内库围了个结结实实,誓要做到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可等了三天,连那神偷的影子都没见,而内库的大门上不知何时多了张纸条,上写着:“神偷来此一游。” 杨潇脸色十分难看,这就相当于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他的脸,顾不得其他,连忙去禀告林扈,让人打开库房,进行轻点,随后发现一套金质十二生肖的摆件少了一个,还是龙形摆件。 林扈大怒,严令杨潇将神偷捉拿归案,否则就让他去守孝陵。 杨潇对此事十分重视,一是为了保住官位,一是心中不服。思量再三,他决定主动出击,对外放出话去,说他手上有祖传宝贝白玉佛,就放在他的房间内,若神偷能偷走,那他就甘拜下风,直接辞官回乡,再不做官。 神偷听闻消息,当即就应了下来,还扬言三日内,便将白玉佛偷到手,若偷不到,便去投案自首,并将这段时日所偷的东西,全部奉还。 于是京都百姓翘首以盼,纷纷表示坐等吃瓜,就差搬个凳子坐到公主府门口看戏了。 相较于内库的防守严密,杨潇家可以说是中门大开,除了他自己,连个守卫都没有。 三日很快就要过去,神偷却不见踪影,那尊白玉佛依旧在,杨潇看看桌上的滴漏,还有一个时辰三日便要过去,那神偷便输了。 突然,‘啪’的一声轻响,随即鼻子感觉一阵凉意,一滴水顺着鼻子流了下来。他眉头微皱,伸手摸了摸,一股刺鼻地味道传来,随后便觉得一阵头昏脑涨,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口进来一个男人,身材矮小、瘦弱,长相清秀,大摇大摆地走到杨潇身边,笑嘻嘻地打量着他。 “嘿嘿,模样不错,可惜老子不是采花贼。” 男人伸手去拿白玉佛,随后便离开了公主府。 刚刚还昏睡的杨潇睁开了眼睛,随即打了个呼哨,很快便有锦衣卫牵着狗走了过来。他在白玉佛上动了手脚,放了一种特殊的香料,人闻不到,但狗却可以,而且便是进入水中,也能追踪。刚才之所以未将他拿下,就是想跟去他的老窝,将失窃的东西找回来。 男人得意地拿着白玉佛,在房,他这身轻功,整个林国就没几个比得上。回到老窝,他将战利品拿进密室,点燃烛火仔仔细细地看着。 越是看,他的脸色越难看,这哪是什么祖传宝贝,这分明就是个不值钱的玩意。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一阵狗叫声响起,他心里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恼怒之下将白玉佛扔在了地上,随即拿起包裹,将之前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在杨潇等人进院之前,背上包裹一纵身便跳出了院子。 杨潇见状连忙跟上,紧紧跟在男人身后,恰巧他的轻功也不错,就在那几个比得上他的人之中。 两人就这样一追一逃,整整追了三个月,追出去三个省,最终的结局是男人自首了,他是真被追怕了,这三个月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吃过一顿饱饭,原本就瘦弱的他直接脱了像,再这么下去,就算他不会被杀头,也会被强大的精神压力给逼疯。 后来,男人被带进了诏狱,杨潇本打算对他严刑拷打,结果人家问什么答什么,极端的配合,完全不给他用刑的机会。 杨潇将问出的罪状呈交林扈,林扈看后只说了一句,‘关着吧。’ 之后,男人就成了诏狱的常客,一住就是五年。 听焦战说完,林西好奇地看向杨潇,道:“所以表哥的技术是向那位神偷学的?” 杨潇点点头,道:“其实诏狱根本就关不住他,换多少把锁都一样,他能在诏狱呆着,都是他自己不想走。属下对此十分好奇,就时不时地去找他聊天,久而久之就成了朋友,然后就学了些。” “那他为何要待在诏狱?” 诏狱的名声那可以用臭名昭著来形容,林国上下谈之色变的场所,躲都躲不及,可这人能逃走却不逃,其中缘由不得不让人好奇。 “他说不想再被我天南海北地追着跑,还说在诏狱里有吃有喝,还能听人讲故事,实在是个不错的住处。”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表哥信了?” “自然不信。属下猜他之所以不离开诏狱,是为了躲避仇家。这些年,他几乎偷遍了林国,还专偷别人心爱之物,因其高绝的轻功,以及防备不及,屡屡让他得手,人们甚至不知他的身份。自被我抓到以后,他的身份随之曝光,想找他麻烦的大有人在,但凡他走出诏狱,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曝尸街头。” “专偷人心爱之物?那难怪,想不被人报复都难。”林西恍然地点点头,道:“只是听说诏狱的笼子是特制的,长时间在里面呆着,人的身体会变形,他在里面五年,就没问题吗?” “诏狱的锁根本困不住他,他时常会趁巡守休息的时候,偷偷跑出笼子,在外面活动。这五年,他除了脏了点,臭了点,非但没瘦,还胖了。” 林西感兴趣地说道:“那些人还真挺有趣,待回京后,我也去诏狱瞧瞧。” 焦战插话道:“诏狱阴冷潮湿,血气重,主子身子弱,还是不要去的好。若想见他,便让人带去东宫。” 杨潇赞同地点点头,道:“他说的没错,诏狱确实不是主子该去的地方。” 林西好笑地说道:“在你们心里,我就这么不顶事?” “主子只需站在阳光下,受万民敬仰,这种腌臜的地方,腌臜的事交给我们便可。” 焦战说话时,直视林西的眼睛,语气是那么的郑重其事。 杨潇怔怔地看着焦战,重新审视面前这个优秀的男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移开目光,在心里彻底认同了焦战的存在。 林西也有那么一瞬被震撼到,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看着他会心一笑,道:“既然是伙伴,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该一起面对。林国的将来,我们共同创造,所有的荣誉,我们共同尊享,这才是我所希望的。” 杨潇虽然心中感动,却神情严肃地说道:“主子,您这么说,属下心中感动,但君是君,臣是臣,永远不能混为一谈,否则终将天下大乱。” 焦战赞同道:“杨潇说的极是。自古君臣有别,主子可以重用,可以封赏,可以给予荣耀,却不能君不君,臣不臣,这是大忌。” 自决心辅佐林西后,焦战便没了僭越的心思,一直恪守身为臣子的本分。 林西虽然聪慧,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太过感情用事,这于一国君主而言是大忌,自古君王皆冷心冷肺,并非他们不想拥有感情,只是他们所在的位置,致使他们的感情掺杂了太多的东西,注定成为孤家寡人。 不,林西不同,至少有他。 林西看看两人,笑着说道:“你们放心,我都明白。” 西山山脚,零一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茅草屋外,他知道没有人会来拿钱,这银票和他一样,不过是走个过场,而他这出戏,就是演给藏在某处的高鉴看的。 零一摸了摸怀中的东西,抬脚走进了茅草屋,将银票从怀中取出,放进桌上的木盒内,只是在盖上盒子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他连忙拿出银票,除了上面是一张一百两银票外,其他全是白纸。 零一的脸色顿时变了,随即想起街上遇到那件事,从他拿到银票到现在,只有胡宪宗近过他的身,也就只有他有调换银票的可能。只是胡宪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又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银票掉包。 不论哪里出了问题,银票都被人掉了包,十万两银票可不是小数目,以林肆多疑的性子,难保不会怀疑他监守自盗。若此时他转身离开轻而易举,自此后浪迹天涯,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这样就算默认了监守自盗的罪名,那他将背负背主的骂名,遭到无休止地追杀。 若将此事如实告知林肆,在胡宪宗和他之间做选择,林肆会选谁?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个杀人的工具,而胡宪宗则是能助他登顶的谋士,杀人工具易得,而谋士却难求,况且他也不能确定胡宪宗就是拿走银票的人,所以林肆十有会选择胡宪宗,而放弃自己。 想来想去,若是想活下去,那就只有离开一途,他相信以他的武功,想要杀他没那么容易,更何况他了解林肆太多秘密,若他将这些秘密告诉皇上,说不定还能得个一官半职。 打定主意的零一,重新将那些假银票放进盒子,转身离开了茅草屋,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高鉴带着人就守在茅草屋附近,眼看着零一离开,耐着性子在草丛里蹲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一支利箭射来,吓得高鉴一打滚,险险躲了过去。 身后的差役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高鉴挥开挡在身前的差役,冷厉地看着利箭射来的方向。 “大人,这箭上有字条。” 高鉴转身看了过去,将差役手里的字条拿了过来,上写道:“不守信诺,等着收尸吧。” 高鉴愤怒地将字条攥紧,扬声说道:“给我搜!就算把这里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真儿,找到那些该千刀万剐的贼人!” “是,大人!” 高鉴带来的差役四下散去,只留了两个在身边,他们点燃火把,跟着高鉴朝茅草屋走了过去。 来到门前,高鉴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两名差役,他们对视一眼,一起来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茅草屋的门。 待确定里面没人后,这才来到高鉴身边,道:“大人,里面没人,只有这么一个木盒。” 高鉴将木盒接了过来,打开后发现了里面的银票,不过再看到底下的白纸后,脸色变得铁青。 “欺人太甚!” 高鉴转身就走,骑上马匹,气势汹汹地来到肖王府。 卫平见高鉴脸色不对,连忙说道:“高大人,您来了,王爷正与胡先生议事,您到正厅等候,奴才这就去通知王爷。” 高鉴一把揪住卫平的衣领,道:“王爷在何处?” 高鉴这满脸的杀气,吓得卫平不轻,道:“高大人,王爷正与胡先生在书房议事。” 高鉴一把推开卫平,大步走向书房。 卫平被推得一个踉跄,顾不得其他,慌忙追了出去。 “高大人,这里是王府,您不能乱闯!您到正厅稍候,奴才这就去请王爷。” 高鉴被气得不轻,一介文官,走出了武官的架势,将卫平推得差点摔个跟头。 来到书房门口,高鉴二话不说直接上前,被门口守着的内侍拦了下来。 “书房重地,没有王爷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王爷可在里面?” “回大人,王爷不在。” 高鉴转头找卫平,发现他已经没了踪影,随即又回过头来,道:“王爷在何处?” “王爷这个时辰应该在王妃院子里。” “好,很好!” 虽然绑架是场戏,但高鉴还是忍不住代入其中,但凡一个爱女儿的父亲,看到这样的渣男,都很难忍住不发飙。 高鉴被气得脑袋嗡嗡作响,恨不能现在就拿把剑了结了林肆,只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要想让林肆彻底翻不了身,还要继续忍下去。 忍他个香蕉大芭拉,这要是还能忍,他就不是高鉴! 高鉴虽然生气,却没有去后院,高真儿可以去,因为她是女子,但高鉴不行,若真的去了,就变成他理亏,他不傻,不会干这种蠢事。 高鉴哪也没去,就抱着木盒站在书房门口。 卫平被推倒以后,明白他根本拦不住高鉴,便爬起身急冲冲地去了周梅儿的院子。 晚饭后,周梅儿便提出和林肆一起沐浴,林肆自然没有拒绝,在周梅儿的一番撩拨下,林肆正打算更进一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他烦躁地吼道:“滚!否则死!” 卫平心里一紧,连忙喊道:“王爷恕罪,是……是高大人来了,他气势汹汹,好似有大事发生,奴才拦都拦不住!” 林肆闻言好似被泼了一盆凉水,抬头的又压了下去。 周梅儿见状善解人意地说道:“王爷,正事要紧,只要王爷愿意,梅儿永远在这后院等着您。” 林肆的眉头舒展,凑上前轻咬她的耳垂,道:“王妃可要等着我,本王去去就来。” 周梅儿嘤咛一声,娇嗔道:“王爷,您都要走了,还要撩拨梅儿,真是坏死了!” 林肆刚刚压下去的,顿时有抬头的迹象,他连忙起身出了浴池。 “来人,给本王更衣。” 秋儿和冬儿相互对视一眼,却没人敢动弹。 “王爷,您的身子,梅儿可不想让别人看了去,还是梅儿为您更衣吧。” 周梅儿说着从浴池里走了出来,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烛光下闪着光,从她白皙柔嫩的皮肤上滑落,让人忍不住顺着它的方向看下去,傲人的□□,纤细的腰肢,笔直的双腿,以及小巧可爱的玉足。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林肆一把拦住了她的身子,在她tun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十分的响亮。听到这声音,林肆更加兴奋,而周梅儿却羞红了脸。 “王爷,别闹,正事要紧……” 高鉴在书房门口等了一个时辰,林肆依旧没有出现,他平静地将盒子交给书房门口的内侍,道:“转告王爷,若不想救真儿,高鉴不强求,不必把高鉴当成傻子,拿一堆白纸当银票。真儿若有个三长两短,高鉴只当她命薄,以后高家和王府两不相干。” 内侍听傻了,虽然他们只是王府的下人,却也知道高鉴对于林肆的重要性,连忙劝道:“高大人,奴才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卫管事已经去请王爷了,您要不再等等?” “高鉴虽然人微言轻,到底有几分尊严,便不打扰王爷了,以后也不会再打扰。” 高鉴没再多说,转身就走,正所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高鉴出了王府,已经是三更半夜,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当初他怎么就觉得林肆有九五之相,简直可笑,可笑至极! 高鉴直接回了布政使府,不过并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去了高真儿的院子。 院门外守着的人一看是他,连忙打开了门,行礼道:“奴才参见老爷。” 高鉴应了一声,迈步往里走,来到卧房门前,顿住了脚步。 值夜的春儿连忙行礼道:“奴婢参见老爷。” 高鉴轻声问道:“真儿可是睡了?” “回老爷,小姐已经睡了。” “晚饭都吃了些什么?” “小姐许是没胃口,晚上只喝了点燕窝粥,别的什么都没吃。” 高鉴哪能不明白高真儿的心思,这次不仅受了惊吓,还伤了心,没那么容易想开。 高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好生侍候着。” “是,老爷。” 高鉴转身出了高真儿的院子,这才疲惫地回了卧房。 肖王府内,高鉴都已经走了,林肆才欲求不满地从周梅儿院子里出来。 卫平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被迫听了回语音直播,因为心里有事,他并没有因此起什么旖旎的心思,反而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慢。好不容易熬到里面那位主儿消停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卫平的心是真的躺平了,就以高鉴刚才的表现来看,估计现在就是点了的火药桶,已经炸了。 两人来到书房门前,并未看到高鉴的身影,林肆眉头一皱,道:“高大人呢?” 抱着木盒的内侍答道:“回王爷,高大人已经走了。他让奴才将这个木盒转叫给王爷,还有几句话让奴才转达。” 卫平连忙将木盒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以为是银票,可拿出来才发现,除了第一张是银票外,里面全是白纸。 林肆一怔,脸色变得难看,问道:“他都说了什么?” “高大人说‘转告王爷,若不想救真儿,高鉴不强求,不必把高鉴当成傻子,拿一堆白纸当银票。真儿若有个三长两短,高鉴只当她命薄,以后高家和王府两不相干。’” “零一呢?”林肆此时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第91章 第91章 “奴才不知。” 卫平只听说过零一这个名字,却从未见过此人。 “零七出来!”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单膝跪倒在地,道:“零七参见主子。” “零一可曾回来?” “回王爷,零一自傍晚出去后,便不曾回来。” “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林肆说得咬牙切齿。 “是,主子。”零七一纵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林肆转头看向卫平,道:“随我去布政使府。” “是,王爷。” 林肆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道:“吩咐下去,让曲义带一百护卫前往西山,搜索高真儿下落,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回来。” “是,王爷。” 卫平吩咐人,去传达林肆的命令,自己则跟着林肆一起前往布政使府。 林肆费尽心思弄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笼络住高鉴,让他仇视朝廷,为自己卖命,哪曾想竟然弄巧成拙,高鉴现今对他不满,甚至要与他决裂,这是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林肆匆匆忙忙地来到布政使府,卫平连忙上前敲门,可敲了半晌,却没人应门。倒不是里面没人,只是高鉴叮嘱过,今晚无论谁敲门都不开。门房一听,反正谁来也不开门,索性直接回房睡觉。 卫平敲了半晌,手都敲麻了,也不见有人开门,道:“王爷,高大人应是不想见您,您看……” 林肆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道:“没用的东西!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及时回禀?” 卫平被打得很怨,他分明已经及时回报,可林肆沉迷女色,正和周梅儿打得火热,根本就没心思应付。只是这些话若说出口,那他离死也不远了,只能忍着,道:“是,王爷教训的是,都是奴才的错。” 林肆冷漠地说道:“接着敲,今日若敲不开,你也不用活了。” 卫平心里一紧,连忙上前敲门,也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与这点小伤小痛相比,命更重要。 门房的人被巨大的敲门声吵得根本睡不着,骂骂咧咧地起身,悄悄来到大门前,透着门缝往外看,一看是林肆,心中一紧,不敢耽搁,连忙去禀告高兴。 高鉴躺在床上刚刚睡着,就听门外传来高兴的通秉声,“老爷,肖王殿下已在门外半个时辰,您看……” 高鉴冷哼一声,道:“让他敲,何时到了一个时辰,就告诉他今日天色已晚,有何事明日再说。” 高兴有些为难地说道:“老爷,您也知道,肖王殿下的暗卫来无影去无踪,万一他恼怒之下,对老爷动手,那……” 高兴的话倒是提醒了高鉴,道:“你去小姐的院子,派人将她安置在密室当中,留春儿和花儿照看,让其他人都闭紧了嘴巴,若有谁敢泄露有关小姐的任何消息,罪及全家。” “是,老爷,奴才马上去办。” 高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招来心腹,道:“你从后门悄悄出去,前往都指挥使府,求见牛大人。将今日之事告知与他,让他小心各方的动静,以免肖王狗急跳墙。” “是,大人,奴才马上去办。” 门房的人听着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掰着手指头数着时辰,终于挨到了一个时辰,他连忙门上的小窗,道:“别敲了,别敲了。” 卫平听到声音,连忙停了手,悄悄揉了揉,手都给敲肿了,甚至出了血,钻心的疼,却不敢表现出来,忙说道:“还请禀告高大人,肖王殿下来访。” “原来是肖王殿下,奴才这厢有礼了。”门房的人隔着门行了一礼,道:“我家大人说今日太晚,有话明日再说。” 林肆心中气闷,这还是他来甘南以来,第一次吃闭门羹,但此事确实是他理亏,不得不忍气吞声,“你去回禀你家大人,就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本王拿的是真正的银票,那些白纸是被人掉了包。本王已命令暗卫全力在西山搜索,不找到真儿誓不罢休。” “王爷的话,奴才定会转达。” 林肆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本王明日再来。” “多谢王爷体谅。” 林肆转身上马,回了王府。 门房看着远去的人影,不禁松了口气,若林肆非要硬闯,那他这个看门的将会第一个倒霉,还好走了,待会儿回去得上柱香。 牛力睡得正香突然被人叫醒,心中满是不悦,一听是布政使府的人,连忙叫人带了进来,听完那人的传信儿,牛力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等会儿,我来捋一捋。”牛力整理了一下思路,道:“你的意思是肖王派去送钱的人,送去的是一沓白纸,然后被你们家老爷发现,你们家老爷去肖王府质问,结果被晾了一个时辰,肖王正与肖王妃在院子里逍遥快活?” 那人思考了一瞬,点头说道:“就是这样。” “肖王现在正在敲布政使府的门?” “是,老爷吩咐,待他敲够了一个时辰,再对他说今日太晚,有事明日再说。”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你家老爷,我会命令下去,严加监控甘南来人。” “是,牛大人,奴才告退。” 牛力招来两名心腹,一名前去甘南,一名前去和锦衣卫接头。安排好后,牛力再度躺上了床,心里怎么琢磨,怎么不是那么回事,以往的林肆虽然有些刚愎自用,却不好女色,接近高真儿,也是为了拉高鉴上他的贼船。可现在怎么听着,这人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竟然在自导自演的戏码中,扮演了一次一傻子的角色,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牛力不知花海棠的存在,也不知这是林西留的后手,不解也在情理之中。 收到牛力的传信,锦衣卫连忙向杨潇禀告,杨潇听后,也有些瞠目结舌,正犹豫要不要禀告林西时,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进来。” 能无声无息来到门前,而不被察觉的,院子里只有焦战而已。 房门被推开,焦战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看房间里的锦衣卫,道:“发生了何事?” “你回去吧,注意隐藏身份。” “是,指挥使。”锦衣卫朝焦战微微躬身后,转身出了房间。 杨潇没有隐瞒,将方才收到的消息详细地转述了一遍,道:“我在犹豫是否将此事告知主子。” “主子正在熟睡,不便打扰。” 杨潇眉头微皱,道:“若肖王狗急跳墙,派暗卫杀了高鉴,岂不是破坏了主子的计划?” 焦战淡淡地笑了笑,道:“肖王若想造反,高鉴和牛力是关键,高鉴管一省政事,是肖王的钱袋子,牛力管一省军事,是肖王的马前卒,少一个都成不了,别说是他理亏,只是吃了个闭门羹,便是高鉴做的再过分些,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杨潇点了点头,道:“那名送钱的暗卫是怎么回事?” “高鉴在西山等了一个多时辰,这才骑马跑去王府,而林肆却在王妃院子里玩乐,说明银票被掉包的事,他并不知情。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那名身手不错的暗卫逃出兰州城。” “你是说那名暗卫在发现银票被掉包后,直接潜逃了?” 焦战点点头,道:“你应该清楚林肆的性情,他刚愎自用又多疑,若暗卫回去,定会被猜疑是监守自盗,即便当时不会把他怎样,林肆也会找由头秋后算账。” “他为何不说是胡宗宪……” 说到这儿,杨潇停了下来,随即说道:“就算他说了街上发生的事,林肆也不会相信,毕竟胡宪宗只是一介书生,怎么可能掉包暗卫手里的东西,所以那暗卫便趁所有人都未察觉时,逃离兰州城。” “没错。他这一走,林肆便会认定是他监守自盗,携银票潜逃,那我们联手掉包银票的事,便不会有人知道,挺好。” 杨潇面色古怪,道:“这也太顺利了些。” “只能说这是天意,就连老天也在帮我们。” “那你说接下来林肆会怎么做?” “事已至此,戏定会继续唱下去,高真儿必须死。至于高鉴那边,没了高真儿,他大抵会利诱高鉴,破财是免不了的。” “高鉴在甘肃根深蒂固,能量不似别人能比,林肆确实不会轻易放弃,所以他只能破财免灾。” “若无他事,便接着睡吧。”焦战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杨潇总觉得这人深不可测,就好似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难不倒他,这种感觉他只在两个人身上感受过,一是林扈,一是林西。 林扈是帝王,帝王心难测,出于畏惧,他也不敢去揣测。林西虽然年幼,许多时候不按套路出牌,让他摸不着头脑。而对焦战,他总有种这人非常危险的感觉,所以和焦战相处,他总会带着几分防备。 第一天清早,林西和往常一样,睡到自然醒,也就只有他有这种待遇,无论是肖王府,还是布政使府,包括都指挥使府,以及杨潇都失眠了,他们辗转反侧之际,林西好梦正酣,还真是天差地别。 听完杨潇的回报,林西的脸色有些古怪,转头看向焦战,道:“那暗卫是你的人?” 焦战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好笑地摇摇头。 林西见状无语半晌,小声嘀咕了一句,“果然再强大的对手,也抵不过一个猪队友。” “猪队友?”焦战疑惑地看着林西。 林西怔了怔,没想到这人的耳朵这么灵,道:“就是蠢笨的意思。” 焦战重复了一边林西的话,忍不住点头说道:“主子所言极是。” “三娘呢?去胭脂铺了吗?” 杨潇答道:“没,还在房间休息,主子要叫她吗?” “把她叫来吧,我有事问她。” 杨潇去叫花海棠,房间里只剩下林西和焦战。 林西眉头微皱,道:“你说那名暗卫会去哪儿?” “亡命天涯,或者去陕西。” 林西的眼睛一亮,道:“英雄所见略同。他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定然会遭到肖王的追杀,与其一辈子逃亡,还不如为自己谋个前途。他是肖王的暗卫,掌握了肖王很多秘密,用这些秘密可以换一个不错的将来,何乐而不为。” 焦战眼底漾起笑意,道:“主子打算怎么做?” “派人去陕西盯着,一旦那人现身,马上与之接触。” “好,我现在就去办。” 焦战出去时,正巧碰上走进来的杨潇和花海棠,杨潇疑惑地看了看他,却也没多问。 “三娘见过主子。” “免礼。” “主子唤三娘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林西直接问道:“三娘给周梅儿的药,用多久会出现精神不济的状态?” 花海棠答道:“若是日日用,不出一月,肖王的身子就会垮,轻则不举,重则殒命。” 林西一惊,随即问道:“这药这么霸道?” “自然。正常男子行房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有能力者也就一炷香,若是用了那药,便会亢奋一整晚,对身体损害极大。” 林西听得一阵尴尬,想想花海棠医者的身份,也就释然了。 “那为何有些人时常用此类药,却无性命之忧?” “药不同,效果便不同,三娘调配的□□,又岂是那些蒙古大夫的药能比的。” 林西尴尬地点点头,道:“也就是说再过十日,林肆的身体就会出现不好的症状。” 花海棠算了算日子,道:“差不多吧。不过症状不会立即被察觉,一开始只会觉得精神有些不济,差不多十日后,才会出现精神萎靡,再过十日会发觉□□下降,再过十日才会不举。”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道:“那我们就还有月余的时间,还算充足。” “主子放心,待周梅儿再来时,三娘会仔细询问,并劝她少用一些,给我们更多时间,而不被察觉。” “那就再好不过。” 说到这儿,林西突然想起焦战,犹豫了一瞬,道:“若伤了命根子,还能治吗?” 花海棠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主子是说肖王?” 林西摇摇头,道:“不是,我是说若外力导致的受伤,导致不举,能不能治?” 花海棠眉头一皱,关切地问道:“主子受伤了?何时伤的,让三娘给您看看。” 林西闻言脸上一热,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哭笑不得地说道:“不是我,是别人。” “是否能治,要看过才知道,他若想治,便让他来找我。” “这个……”林西脑海里浮现焦战的脸,道:“还是算了吧,他应该不会去找你。” 花海棠闻言有些不悦,道:“主子,他是讳疾忌医?还是信不过三娘的医术?” “都不是,他看过很多大夫,都说治不了,已经不想治了。” “他们治不了,又不代表三娘治不了,主子说是谁,待这里事情解决,三娘去找他。” 说到这儿,花海棠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杨潇,视线慢慢下移,道:“杨指挥使?” 杨潇见状连忙侧了侧身子,道:“不是我!” 花海棠怀疑地看着他,道:“若三娘没记错,杨指挥使今年一十有四了,为何至今未成婚?” “我没成婚,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因为这个?那就是说真的有这个问题?”花海棠眼睛一亮,道:“别怕,不用担心,只要不是太监,我就有办法帮你治好。” “不是,我没病,你别胡说八道。”杨潇求救地看向林西,道:“主子,你快帮属下解释一下。” 见杨潇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林西不禁有些好笑,道:“不是他。三娘,此事先作罢,待回到京都再说。” 花海棠看着杨潇的眼神有些失望,道:“那好吧。” 杨潇被她看得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地只想逃跑,道:“主子,属下去看看早膳做好了没。” “好。”林西也没为难他。 花海棠看着杨潇离开,随即转头看向林西,道:“主子,昨晚听到动静,可是发生了何事?” “我那大皇兄自导自演的那场戏演砸了……” 林西没有隐瞒,将他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花海棠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道:“主子,是否觉得林肆色迷心窍?” 林西见状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们清楚是药物所致。” “三娘觉得肖王的意志力很强,若换成普通人,别说一个时辰,一整晚也别想下床。” 林西的眉头皱起,道:“三娘的意思是我们轻敌了?” 花海棠沉吟了一会儿,道:“也有可能是周梅儿减少了药量。”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三娘,你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这段日子事情进展太顺利,让我们对肖王升起了轻视之心,这是大忌!” 花海棠笑了笑,道:“三娘这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不值一提。” “这段时日还要辛苦三娘去胭脂铺,从周梅儿口中了解肖王的动向。” “主子放心,三娘明白。时辰不早了,胭脂铺也该开张了,三娘该走了。” “好,去吧。” 肖王府内,都日上三竿了,周梅儿才懒洋洋地起了身,纵欲伤的可不止林肆的身子,还有她自己的,很明显感觉这几日精神不济,身上酸痛的厉害,尤其是下半身,几乎是麻木的。 沐浴更衣,半个时辰后,她才来到饭厅用膳,看着面前的饭菜,突然觉得有些恶心,捂住嘴巴干呕了一声。 秋儿连忙问道:“主子,您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冬儿也端起茶杯递了过去,道:“主子,您用茶水漱漱口。” 周梅儿接过茶杯漱了漱口,问道:“我上个月的月事何时来的?” “上个月初八,今儿十一,已经过了四日。”说到这儿,冬儿的眼睛一亮,道:“主子,您莫不是有孕了吧。” 周梅儿也是激动不已,道:“冬儿,快去请大夫。” “是,奴婢这就去。”冬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就在周梅儿忐忑地等待着大夫的到来时,林肆带着卫平又来到了布政使府。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房的人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道:“谁啊?” 卫平连忙应声道:“劳烦通传一声,肖王殿下要见高大人。” 门房的人闻言顿时醒了神,道:“王爷稍候,奴才这就去通传。” 林肆虽然一夜未睡,却丝毫不觉得疲惫,整个人精神抖擞,与两眼青黑的卫平形成鲜明对比。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里面才算有了动静,这次林肆学聪明了,并未骑马,而是坐的马车,他悠哉悠哉地坐在马车里喝茶,只留卫平在门口等候。 听到动静,林肆连忙下了马车,做出一副一直在门口等候的模样。 大门打开,高鉴迈过门槛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布政使的常服,走到林肆面前,行礼道:“甘肃布政使高鉴,参见肖王殿下。” “高大人免礼。” 林肆伸手去扶,却被高鉴躲了过去。 “不知王爷亲自登门所为何事?” 林肆的脸色僵了僵,耐着性子道:“高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过府再说吧。” “下官行事磊落,实在没什么事需要避讳,王爷有话不妨直说。”高鉴说话时,身子微微弓着,眼睛看着地面,就好似要把地面盯出朵花儿来。 林肆上前靠近高鉴,小声说道:“高大人,我知道你心中有气,昨晚的事有些误会,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目的就是挑拨你我的关系,高大人可不能上当。” “既然王爷说有人从中作梗,那这人是谁,现在何处?还有我的女儿……” 林肆打断高鉴,道:“高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进府再说吧,我保证给高大人一个交代。” 高鉴沉默地看了林肆良久,道:“夫人病重,恐过病气与王爷,若王爷愿意,我们就去布政使衙门吧。” “好。”林肆连忙答应了下来,去布政使衙门,也总比站街强。 高鉴和林肆一起来到了布政使衙门,两人在高鉴办公的房间落座。 “王爷想说什么?” 林肆整理了一下思路,道:“绑匪要的十万两银票,我昨日清早便已准备妥当,且交给了零一,让他去和绑匪交易。零一是我的暗卫,武功高强,就算对方是锦衣卫,也能轻松把人拿下。我原以为此事十拿九稳,没成想零一竟然背叛了我,将银票掉包,直接逃了,至今未曾找到他。” “以何为凭?” “高大人仔细思量,现在大事在即,不过区区十万两,我怎会因此得罪高大人,若是真儿因此出现意外,高大人势必与我翻脸,这样对我有何好处?” “无论其中发生何种意外,绑匪已认定我们并无诚意赎人,真儿恐怕凶多吉少,王爷再说这些有何意义?”高鉴眼中浮现悲痛之色,道:“下官只有真儿一个女儿,若她出了事,下官便断了香火,便是再努力又有何用?” “高大人放心,我已派出打量人手,就算把兰州城翻过来,也定将真儿找到。”林肆顿了顿,道:“若真儿当真出了事,我便将自己第一个子嗣,过继给高大人,让他给高大人养老送终。” 高鉴闻言顿觉不可思议,心中暗想:“这人是把我当傻子了吧。” 林肆好说歹说,甚至承诺要将自己的第一个子嗣过继给高鉴,还拿出十万两银票当做赔礼,才把高鉴安抚了下来。 看在十万两银票的份上,高鉴让人给林肆上了茶,两人正喝茶,门外突然传来通秉,“启禀大人,肖王府来人,说有要事禀告王爷。” “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房门被推开,一名身穿劲装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参见布政使大人。” 林肆出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曲义躬身说道:“禀王爷,属下等在西山山洞内发现一具女尸。” “女尸?”林肆装模作样地看了高鉴一眼,随即说道:“你是说在西山找到的?可能确定身份?” “那女尸面目全非,看情况死了有几日了,属下也不能断定其身份,不过在她的身上找到了一块手帕,上面绣着一个‘真’字。” 高鉴闻言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道:“帕子在哪儿?” 男人从怀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道:“便是这方锦帕。” 高鉴颤抖着手接过手帕,不禁红了眼眶,哽咽道:“这……这是真儿的……” “不可能……”林肆也跟着站了起来,接过手帕看了看,不敢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真儿……我的真儿……” 高鉴两眼含泪,悲痛地说道:“尸首在何处?” “回大人,尸首就在外面。” 高鉴一把推开身前的林肆,抬脚便走了出去。 院子里放着一具女尸,尸体的旁边站着两名身穿劲装的侍卫。高鉴径直来到尸首旁边,看着面前被划烂脸的女尸,悲痛地落下泪来,“真儿,我的真儿,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都是父亲不好,都是父亲不好啊……” “那日真儿出王府时,穿的就是这身衣服,难道真的是真儿?” 林肆脸上也是悲痛万分,他蹲下身紧紧握住女尸的手,哽咽道:“真儿,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怪我!都怪我!若我那日陪你回家,你就不会出事,够怪我啊!” 两人跪在女尸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外人看着心里发酸,只有他们心里明白,这女尸根本不是高真儿,这眼泪也只是流给对方看的,两个心思各异的人拼的不过是演技罢了。 哭了好半晌,两人才平静下来。 曲义连忙上前,道:“王爷,布政使大人,属下除那块帕子外,还在女尸的手中找到了这个。” 林肆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看向曲义拿出的东西,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红色的布,似是从衣物上撕扯下来的。” 林肆伸手接了过来,道:“红色的布,衣服上撕下来的?” 曲义点点头,道:“王爷,这布上的花纹属下似曾相识,似在锦衣卫的常服上看到过。” “你可确定?”林肆面色变得十分严肃。 “属下见过,但并不确定,若是想确认的话,只能找到一件锦衣卫的常服比对一下。” 林肆转头看向高鉴,脸色阴沉地说道:“高大人,果然不出本王所料,这兰州城中混入了锦衣卫,是他们抓走了真儿,并杀死了她,用以挑拨我们的关系,这帮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锦衣卫!”高鉴愤恨地看着林肆。 林肆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尽是悲愤之色,道:“高大人,对不住,若不是因为我,真儿也不会死,我欠你一条命啊!” 高鉴踉跄地站了起来,道:“来人。” 衙门的差役见状连忙上前,道:“大人,属下在。” “把真儿的尸首抬回府去。” “是,大人。”差役连忙上前,将女尸抬了起来。 “等等。”高鉴脱下身上的外袍,盖在了女尸身上,随后说道:“真儿,父亲带你回家。” 林肆眼看着高鉴脱下常服的外袍,盖在女尸身上,心中不禁松了口气,这说明高鉴信了他的话,已对朝廷死了心。 “高大人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千万保重。” 高鉴没理会他,转身看向抬着尸体的差役,挥了挥手。 林肆也不在意,看着高鉴走出布政使衙门,随后说道:“走吧,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他可不能离开,献殷勤、拉仇恨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可当他来到布政使府时,再次吃了个闭门羹。 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林肆微微皱眉,沉思良久,转身离开。 布政使府内,李秋娥看着面前的女尸,道:“看身形确实有几分像真儿,还有这穿衣打扮也有七八分的相似,再加上咱们真儿身上没胎记,若不知早知真相,说不准还真就信了。” 高鉴冷哼一声,道:“为了骗我,他真是费尽心思。” 李秋娥庆幸道:“还好真儿平安回来,否则咱们还不得被他耍的团团转。” 高鉴冷笑着说道:“光凭一块不知哪来的红布,就说是锦衣卫常服上撕下来的,真是可笑!试问若真是锦衣卫,一个弱女子怎可能近得了他的身,还从他身上扯下一块布料而不被发现,真真是错漏百出,把我当傻子了。” “老爷,那您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他爱演,那咱们就陪他演下去,吩咐下去,准备白事。” “好,听老爷的。” 下午时分,布政使府便挂上的白布、白灯笼,府中的下人也换上了白色的孝衣,全府上下笼罩在悲伤之下。 那女尸在灵堂停灵七日,随后便被连人带棺材,运回高鉴的老家西宁,这来回一折腾,就是一个月过去。 停在陕西的巡抚郭江等人,立即动身前往甘肃。 在他们动身之际,林肆也收到了消息,即刻去找刚从西宁回来的高鉴商议对策。 “一月不见,高大人消瘦了许多。”在说正事之前,总要说几句场面话,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高鉴叹了口气,道:“真儿一走,仿佛带走了下官的精气神,现在做什么,都觉得提不起精神。” 林肆眉头微皱,道:“高大人此言差矣,真儿是枉死,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必须为她报仇才是。” “报仇?”高鉴微微怔了怔,随即说道:“我们没有证据,要如何报仇?” “无需证据,只要高大人一句话,本王现在就起兵,为高大人为真儿讨回一个公道。”林肆说的信誓旦旦。 “王爷,下官现在已没了子嗣,身后事都没了指望……” 林肆打断高鉴的话,道:“本王曾答应过大人,本王的第一个孩子过继给大人,让他为大人养老送终,本王决不食言。” “王爷的子嗣那是天潢贵胄,又怎能过继给下官,王爷莫要拿下官开心。” “本王一言九鼎,绝无虚言!”林肆神色郑重,“若大人不信,本王可与你立下字据。” 高鉴一怔,心中想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这个肖王真是想当皇帝想疯了。” 见高鉴不说话,林肆接着说道:“不瞒高大人,王妃已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若大人愿意,待王妃生下孩子,便过继给大人。” 高鉴沉吟了一会儿,道:“下官实在不敢高攀,若王爷不弃,便将那个孩子过继到真儿名下吧。待王爷事成以后,还请遵守诺言,封真儿为皇后,封真儿的孩子为太子。” 无论林肆将来如何,他的儿子都是天潢贵胄,若被林扈知道,他竟敢把皇孙当儿子,那还不活剐了他。 林肆眼睛一亮,道:“好,就按大人说的做,待孩子出生,本王便做主将他过继到真儿名下,这样真儿也就有了骨肉,她的牌位也有人供奉,还是大人想的周到。” 高鉴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无奈之举。” 林肆见状回归正题,道:“刚刚接到消息,郭江已带人从陕西出发,正往甘肃而来,我们该想办法应对。” 高鉴反问道:“王爷打算如何?” “郭江是父皇一手提拔,收买的可能性很低,况且父皇已有警觉,本王以为起事的时机到了。” “起事?”高鉴心中盘算着时间,道:“可是太后那边有了消息?” “太后刚刚送来消息,鲁王、信王、肃王将带兵配合我们起事,再加上甘南各部落的兵力,能达到三十万之多。眼下最紧要的事便是牛力的态度。” 高鉴心中暗惊,没想到竟还有鲁王等人参与其中。 “王爷放心,牛力那边有我,下官定说服他为王爷效力。” “形势紧急,大人还需尽快行事,以免节外生枝。” “三日,王爷给下官三日,下官定说服牛力。” “好,有大人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那郭江等人,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梁大钧在地下很是孤单,不妨送他们下去做个伴。此事交给本王处理,大人专心应付牛大人便可。” “下官遵命。” 西城大宅内,杨潇脚步匆匆地从院外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书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进。” 杨潇推门走了进去,行礼道:“主子,刚刚收到京都的消息。” 杨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递给林西。 林西接过密信仔细看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笑着说道:“出来三月有余,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刻。” “主子的意思是……” “这是父皇的手谕,让我们率兵勤王。去叫焦战过来吧,我们商议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杨潇应声,转身去叫焦战,刚打开房门,就看到焦战正站在门口,下意识地说道:“你在偷听?” “偷听什么?我刚过来,你就开了门。” “这么巧?”杨潇眉头微皱,显然是不信。 “信不信由你。”焦战淡淡地看着他。 “好了,让他进来吧。”林西无奈地笑了笑,这两人之前还心心相惜,也不知是从何时起,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杨潇没再多说,侧身让他进来。 焦战迈过门槛走到近前,行礼道:“见过主子。” 林西挥挥手,将手里的密信递给他,道:“父皇的手谕。” 焦战连忙双手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道:“主子想如何做,直接吩咐便可。” “虽然肖王谋反证据确凿,但外界并不清楚,所以在肖王起事之前,我们还需隐藏。从陕西调兵,夤夜行军,白日休息,化作平民进入甘肃,在天水集结。郭江等人按原计划进甘,由锦衣卫暗中保护,确保他们的安全。”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零一在哪儿?” 焦战答道:“在别院。” “肖王若要起事,甘南诸部落的军士将会是主力,并非因其数量,而是其悍不畏死的素质,而维系肖王和诸部落患者的人,是胡宪宗。这几日,他必定会有所行动,务必在他出城后,将其及保护他的暗卫击杀,由杨潇替代,切记不能留活口。” 焦战出声问道:“主子的意思是让零一参与此次击杀?” “他想将功折罪,就要拿出诚意。他是暗卫中的一员,对那些人最为了解,有他参与,能事半功倍。” 杨潇担忧道:“主子,此次行动事关重大,若他事到临头突然反戈,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此去也是对他的试探,待出发前,去跟三娘要点药,让他服下,若他是真心投诚,那便给他解药,若心怀鬼胎,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杨潇点点头,道:“是,主子。” 第92章 第92章 “若要肖王顺利起兵,那甘南的人就必须按照约定出发,进驻兰州城,到时主子的安全便无法保证。” 在焦战心里,其他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林西的安全。 林西笑了笑,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就好似被通缉的林玖一样,藏在京都四年依旧安然无恙。” 焦战依旧不放心,道:“我们不能冒险,主子还是在兰州城戒严之前离开吧,这里有我坐镇,主子只管放心便可。” 杨潇应和道:“属下附议。主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不能本末倒置。” 林西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好,那我就暂时离开兰州城,在天水暂留,与陕西都指挥使马建英汇合。” 焦战否定了林西的想法,道:“主子若要离开,便不要露面,这样目标小,危险也小。” 林西认真考虑了一下,道:“既然同样要掩藏身份,那还是留在兰州吧,至少有你们两个在身边,我的安全也能多些保障。” “可是……” 林西打断杨潇的话,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说。” 杨潇和焦战对视一眼,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通禀声,“主子,都指挥使派人传来消息。” “进来。” 房门被推开,肖虎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见主子。” “何事?” “甘肃都指挥使牛力派人传来消息,鲁王、纪王、肃王将与肖王联手起事,兵力达三十万之众。另外肖王打算派人截杀巡抚郭江等人。” 林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主子,牛指挥使问皇上可有批示?” 林西想了想,道:“你传信给他,皇上已经下令平叛,他们只需配合行动便可。” “是,主子,属下告退。”肖虎躬身退出门外。 林西看了看焦战和杨潇,深吸一口气道:“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若有可能,直接把肖王拿下,两军交战能避则避。我不想父皇这二十多年的打拼,被付之一炬。” “是,主子,属下等定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得到消息的牛力连忙去了布政使府,将消息传达给高鉴。高鉴长出一口气,和牛力商定后,和他一起去了肖王府。 林肆一听高鉴和牛力一起登门,不由喜不自胜,连忙把人请了进来,好茶好水地侍候着。 林肆唾沫横飞地给牛力和高鉴画大饼,高鉴和牛力则指天发誓,表示愿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三个男人一台戏,高鉴和牛力一顿彩虹屁下来,拍得林肆捧地找不着北,顿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仿佛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就在不远处,唾手可得一般。 林肆当即将胡宪宗叫了过来,四人开始商议接下来要做的部署。 第二天一早,胡宪宗便坐上了马车,在三百护卫队的保护下,向甘南出发。当他们进入渭源时,已是晚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找了个地方宿营。 夜半三更,除了值夜的人外,其他人都已进入睡眠状态。 ‘啪’的一声,惊醒了火堆旁的人,他下意识地四下查看,见没有异动,这才松了口气。 身边的老兵被他的动作惊醒,不满地说道:“老子刚睡着,就被你小子吵醒了,你一惊一乍的作甚?” “我刚刚听到有响动。” 老兵左右看看,营地一片平静,没好气地说道:“哪里有响动?三百号人就你听见了,你顺风耳?” “可……” 老兵打断他的话,道:“可什么可,定是你小子做梦了,赶紧睡吧,明儿还得赶路。” “哦。”他有些不放心的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事后,这才重新靠到树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股淡淡的青烟慢慢飘散,值夜的士兵突然觉得有些困,非常困,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相继倒在了地上。 暗夜里出现几个黑影,朝着马车的方向快速移动,手中倒提着短刀。就在他们靠近时,黑暗中又飞出几道身影,朝着众人飞扑而下,很快便短兵相接。 马车里的胡宪宗因为有车帘的格挡,吸入的迷烟很少,所以只是稍稍感觉不适。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他害怕地掀开车帘看了看,只见夜色下刀光剑影,闪的眼睛都睁不开,连忙缩了回去。 “胡先生,我们拦住他们,你快跑!”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被胡宪宗听进了心里,掀开车帘探出头来,见所以人都在打,无人管他,钻出马车就要跑。 “快回去!” 不知又是谁喊了一声,胡宪宗的脚步下意识顿了顿,正犹豫的一瞬间,突然觉得后心一凉,紧接着一阵剧痛,低头往下看去,一只长箭射穿胸膛,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他睁大眼睛,看着漆黑的天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黑夜中飞出一道身影,来到胡宪宗身前,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死亡后,仰头看向纠缠的众人,道:“人死了,格杀勿论!” 命令一下,刚刚还势均力敌的众人,渐渐分出了胜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人都被斩杀。 “打扫战场,务必将所有痕迹抹除。” 众人将所有痕迹抹除,杨潇气定神闲地上了马车,在马车上找了身衣服换上,便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而其他锦衣卫则隐藏在暗中,作为保护他的影卫。 杨潇顺利完成调换任务,按照原计划前往甘南各部落。 五日后的下午,郭江等人刚刚进入甘肃境内,打算在驿站歇息一晚,待明日在继续走。 驿站内的差役十分热情的接待了郭江等人,好酒好菜地侍候着,郭江等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山南海北地侃大山。可喝了没多久,突然接二连三地倒下。 随后房间内,便冲进来十几个人,其中就有刚刚招待他们的两个差役,他们身后的人个个穿着夜行衣,手里握着钢刀。 “主子命令,格杀勿论!” 众人扬起刀就砍,却没想到被迷倒的众人突然站起,一场厮杀上演,很快便只剩下两名差役。 郭江冷冷地看着两人,道:“想死还是想活?” 两人忙跪倒在地,乞求道:“求大人饶命,小的想活。” “好,想活就给肖王传信,就说郭江等人奋力反抗,郭江以及两名护卫逃脱,其他人全部毙命。” “是,小人一定照办。” 三日后,肖王府议事厅内,林肆扫视座下众人,不禁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如今万事具备,诸位可愿随本王起事?” 众人纷纷起身,齐声说道:“愿为殿下马前卒,誓死效忠!” “好,今日起,诸位随本王肃清君侧,斩杀妖邪,还林国以清明!” 西城大宅内,林西听焦战说完,不禁笑了笑,道:“肃清君侧,斩杀妖邪?呵呵,他们还真是抬举我,我若是妖邪,一阵妖风吹过,便让他们全部归西,哪还能容他们在这里蹦跶。” “他们对外宣扬,当初狼妖案是主子一手主导,目的就是取人心,用作药引治病,后来将事情暴露,便又自导自演了之后的剧情,陷害五皇子林玖,以及永昌候刘家。皇上之所以纵容于主子,是受主子蛊惑,连太后这个亲生母亲都不认,甚至将其送去孝陵守陵。” “我就说太后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麻烦,看似蠢笨的举动,却蕴含着深意,真真是心机深沉、老谋深算。” “太后若真毫无心机,又怎能稳坐皇后宝座,助皇上登基?她只是在为以后谋划,给林肆一个说得过去的造反理由。”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是啊,差点就被她算计了,好在我们足够警觉。既然肖王已经举旗造反,那我们也行动起来吧。” “主子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大旗举了,口号喊了,林肆也没客气,第一个打的就是陕西,领军正是牛力。 林肆到城门口为其送行,一直送到十里之外,两人在十万人面前演了一场感人肺腑、君臣相宜的大戏,随后牛力才扶鞍上马,大手一挥,大军浩浩荡荡地上了路。 回到王府后,林肆正与众人议事,门外突然传来王满地通秉,“王爷,王妃突然腹痛不止,让人过来传话。” 林肆眉头微皱,道:“腹痛不止便去叫大夫,本王过去又有何用?” 高鉴闻言眼神闪了闪,道:“王爷,王妃腹中的孩子是您的长子,还需重视一些。” 林肆看向高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本王去去就来。” 林肆起身去周梅儿的院子,刚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极淡的香味,他以为是周梅儿又换了香粉,也就没在意,径直走了进去。 周梅儿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边不见一个侍女,林肆心生警觉,转身就想走,却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不由自主地软倒在地。 脚步声响起,花海棠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笑吟吟地说道:“三娘参见肖王殿下。” “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肖王殿下的命现在在我手中。” “你是皇上的人!”林肆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爷这般说倒也没错。”花海棠笑了笑,走到近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夺过了匕首,道:“王爷千金之躯,这东西还是莫要戴在身上为好,万一伤到哪儿,三娘可吃罪不起。” 林肆中了美人醉,身子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海棠,威胁道:“房外都是我的人,就算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若你放了我,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王爷可是忘了一句话,‘擒贼先擒王’,有您在三娘手上,他们能把三娘如何,不过是投鼠忌器罢了。更何况……王爷确定这外面都是您的人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先生,您怎么来了,这是后院……啊……” 一声惨叫后,王满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林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胡宪宗!你们收买了胡宪宗!” 王满看着进来的杨潇,心中满是疑惑,连忙上前阻拦。杨潇二话不说,直接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一刀捅进了王满的胸口。 “啊!”王满惨叫一声,死死地抓着杨潇的衣服,眼底尽是不解和惊恐,随即便不甘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便气绝身亡。 隐藏在四周的暗卫看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相继现身,警惕地看着杨潇。 “胡先生这是作甚?” “刚刚得到消息,管家王满已被太子收买,我这般做是为王爷铲除叛徒。” “有何凭证?” 杨潇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道:“这便是凭证。” 一众暗卫对视一眼,零三收起兵刃,朝着杨潇走了过去,伸手将信封接了过来。 零三拿着信封的手突然传来一股灼烧感,他奇怪地看了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竟变得漆黑。 “有毒!”零三连忙将信封扔了出去,可他的手还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色。他一咬牙,转身看向零四,道:“快帮我!” 零四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抽出身上的短刀,一刀砍在他的手腕上。 “啊!”随着零三的一身惨叫,他的右手被砍断,掉在了地上。 “杀了他!”零三死死地捂住伤口,面色煞白地看着杨潇,道:“他背叛……” 不等他说完,一只利箭便射穿了他的身体,他吐出一口鲜血,不甘地倒在地上。 “咻咻咻!” 一阵箭雨落下,众人再看杨潇时,他已不知所踪。他们一边用兵刃格挡,一边朝着周梅儿卧房的方向走去,他们要确定林肆的安全。 “啊!”又一名暗卫中箭,倒在地上。 “零五!”零四悲痛大喊。 “走……”零五瞪大眼睛看着零四。 零四强忍悲痛,几个起落间,来到周梅儿的卧房门口,躲在一根圆柱后,道:“王爷,王府进了刺客,胡宪宗杀了王管家,您必须马上跟我们撤离!” 林肆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却虚弱地说不出话。 零四听不到回应,心中一紧,忙说道:“王爷恕罪,属下冒犯了!” 零四一众人从窗户跳入,率先看到的是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周梅儿,后又看到了瘫坐在墙边的林肆。他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王爷,您怎么样了?发生了何事?” 林肆只是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放弃了言语,而是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屏风。 零四见状似是清白了什么,握紧了手中的短刀,朝着屏风走了过去。刚走了两步,双腿突然有些发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这时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却已是为时已晚,只能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林肆眼看着他倒下,心里暗骂废物,只希望下一个进来的人,智商能高一些。若让一名女子兵不血刃的将他们全部覆灭,那他们还起什么事,干脆自裁算了,省的丢人现眼。 不见零四出去,又一名暗卫跳了进来,同样的戏码上演,那人刚走了两步就倒下了,还不如零四走得远。 林肆心中暗骂,他到底养了一群什么人,怎么一塞一个的废物。 “噗噗!” 两只长箭穿过窗子,射到房间里,其中一只就插在林肆脚边,就查一点就射在脚上。 “啊!” 又一身惨叫传来,一名暗卫想跳窗时,被长箭穿透,半个身子趴在窗台上,嘴巴吐出一口鲜血,便没了气息。 林肆看着窗台上的尸体,真正感受了恐惧,他移开视线看向屏风的方向,这里是兰州城,还是他的王府,竟有人敢在这里行凶,还稳稳占据了上风,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噗噗噗。” 长箭不断地射进来,倒在地上的两名暗卫被长箭射中,鲜血随即染红地面,浓重的血腥味渐渐充斥整个房间。林肆眼底的恐惧越来越浓,唯恐下一支箭会射在自己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箭矢才停了下来,还活着的暗卫连忙冲进房间,见林肆安然无恙,不禁松了口气,架起他就往外走,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不由自主地软倒在地。林肆的身子没了支撑,直直地朝着地面栽去,直接来了个脸着地,摔的他眼前一黑,脑袋一阵发蒙,待他缓过劲儿来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尤其是鼻子。 打斗声再次响起,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汇合着淡淡地烧焦的味道,一阵阵地传进来,林肆有些想不明白,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脚步声响起,门口的帘子被掀开,杨潇从外面走了进来,用帕子捂住了鼻子,道:“三娘。” 花海棠听到动静,从屏风后绕了出来,笑吟吟地看向杨潇,道:“处理完了?” 杨潇点点头,道:“嗯,王府已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花海棠长处一口气,道:“已经三月有余,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杨潇看向趴在地上的林肆,蹲下身将他翻转了过来,见他在看到自己时眼底尽是震惊,不禁笑了笑,道:“草民参见王爷。” 最初的震惊后,林肆的眼中又充斥着愤怒,这怒气若能化成实质,应该能戳杨潇千百个窟窿。 杨潇不以为意,抬头看向花海棠,道:“给他喂点药吧,不要命,却让他跑不了的药。” 花海棠点点头,笑着说道:“好主意。” 她从荷包里拿出几个瓷瓶,从其中一个瓷瓶内,倒出一颗药丸,扭住林肆的下巴,强制性地喂了下去。 锦衣卫正式接管王府,林肆的皇帝梦完了,此时成了阶下囚,被关在王府的地牢内。 提刑按察使孙晋的府上,这位孙大人正在他的小库房欣赏他这些年的收藏,他做提刑按察使不过五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已达到上百万两,可见其贪婪之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在甘肃境内,不止平民老百姓恨他,便是那些商贾大家,也对他恨得咬牙切齿,越是有钱的人家,越是被剥削的严重,他会找各种名目将人抓起来,然后给其家里送信,直言要多少银子才能放人。 自古民不与官斗,就算家里再有钱,也不如当官的两个口,被敲诈的人家只能自认倒霉,花钱免灾。 颇受其害的还有在他手底下当官的,逢年过节要送礼,而且还有定额,若哪位完不成,就会被整治,丢官是小事,说不准哪日便被按上什么罪名,发配大牢当常驻民。 能做到人人都恨的份上,这位孙大人也是个狠人。 他深知整个甘肃都想他死,所以就用搜刮来的钱财,组建了一只队伍,那些人都是亡命徒,有的甚至是他从死牢中放出来的,不过只要能为他所用,他自然可以为他们重新换个身份,或者直接洗白,反正在甘肃就没他办不到的事。 每日在睡觉前,孙大人都会到他的小库房,清点他的宝贝,今日也不例外。 “宝贝啊宝贝,就是太少了些。”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金银玉器,孙晋还是觉得不满足,道:“若是孙阁老还在……” 一想到这儿,孙晋就怒火高涨,这些年他能安然无恙,全靠孙章从中斡旋。可去年孙茹自尽,孙家倒台,他在京都也就没了靠山,唯恐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参他一本,便迫不及待地上了林肆的船,为此他还花了一大笔钱孝敬林肆,心疼的他好几日吃不好睡不好。 他将这一切都怪罪在林西头上,对林西可谓是恨之入骨,“等着吧,待大军踏进京都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老爷,老爷,不好了!”管家孙福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何事如此慌张?”孙晋的眉头皱紧,道:“你小心些,若是弄坏了那件宝贝,我要了你的命!” “老爷……”不等他说话,漆黑的夜空突然被火光点亮,一道道火箭射了进来,在落下的瞬间引燃可以燃烧的所有物品。 孙晋愣了愣,随即说道:“谁?谁这么大的胆子,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快进密道,逃命要紧!” 孙福也是一肚子疑问,刚才他正和府里的侍女打情骂俏,突然一支火箭射了进来,侍女被穿了个透心凉,他被吓了个半死,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画,我的画!”孙晋一看着了火,连忙去拿那些名家字画,唯恐一把火给他烧了。 孙福焦急地劝道:“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还是先逃命吧,不然待会儿咱们连跑都跑不了。” 孙晋怒道:“侍卫呢,老爷花钱养的侍卫都去哪儿了?” “老爷,那些人都是亡命徒,对您效忠也只是看在钱的份上,哪有本分真心,他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谁会拼死来护着您。老爷……” “大人!”院外跑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他的侍卫统领姚天,来到近前行礼道:“大人,有人夜袭府衙,属下等特来保护大人。” 孙晋下意识地挡在门口,挡住了众人的视线,道:“很好。我养了你们这么久,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你们去将那些胆大包天的贼人拿下,事后我每人赏银五百两。” 姚天闻言笑了笑,道:“大人,外面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我们兄弟难免有所损伤,只给五百两是否少了点。” 孙晋脸色一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造反吗?” “造反?”姚天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兄弟,笑着说道:“大人不也在造反吗?我们也不过是效仿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姚天身后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此时的他们不再掩藏,露出了本来面目。 孙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道:“你们……你们想如何?” “大人放心,我们不会对您怎样,只是想弄点钱花花。” 身后的姚三出声提醒道:“大哥,那些人就要闯进来了,别跟他废话了,赶紧的吧。” 姚天一挥手,道:“兄弟们,把大人请到一边,看上什么拿什么。” 孙晋一听,顿时气红了脸,道:“你们这群混账,若敢动一下里面的东西,老子要你们的命!” “要我们的命?哈哈哈,大人不是还活在梦里吧,兄弟们上!” 众人一拥而上,将孙晋和孙福五花大绑,扔在了院子里,随后便进了内库。看着里面的金银珠宝,他们眼中皆散发出贪婪的光芒。 孙晋见状破口大骂,“姚天,你个王八蛋!老子早晚弄死你!” 姚天等人满心满眼里都是金银珠宝,谁还在意他,脱下身上的外衫,便疯狂地装着。 “这个是我看上的,你松开!” “放屁!你谁啊,老子凭什么松开。” “你他妈找死!” “你他们找死!” 贪婪的人永无止尽,同盟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很快刀口便对准了同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条人命便没了。 姚天看得眉头直皱,却没有多说,现在他只想多拿点东西,那他的后半辈子就可以荣华富贵,再不用出生入死地过日子。 姚天装好东西,转头看向姚三,道:“三子,好了,别装了,他们得赶紧走了。” 姚三拂开姚天的手,道:“大哥,我还没装满呢,让我再装点。” “时间来不及了,再待下去,我们就走不了了。” “马上马上,马上就走。”姚三一边答应着,一边拼命地装东西。 姚天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面前的金银财宝,也跟着装了起来。当他再次回头时,门外已经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官兵。而被他们扔在院子里的孙晋和孙福,已经被火箭射成了刺猬,院子里飘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姚天心里一惊,没想到围攻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的竟是官兵。 领头的不是旁人,正是焦战,他冷冷地看着小库房里的人,道:“所有人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姚天扫了一眼身后的人,再看看人数比他们多了一倍的官兵,一咬牙道:“兄弟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冲出去,就是荣华富贵,冲不出去,顶多身上多个窟窿,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大家跟我一起冲!” 他们身上都人命官司,就算投降也是死路一条,还不是搏一搏,说不准就能冲出去呢。 抱着侥幸心理的人们,揣着刚刚掠夺的金银珠宝,朝着官兵冲了过去。 焦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抽出腰间的钢刀,道:“杀无赦!” 身后的官兵齐声喝道:“杀!杀!杀!” 喊杀声一声高过一声,气势如虹,让冲过来的众人顿时心生胆怯,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方人马很快短兵相接。 姚天将东西背在身后,眼睛直直地盯着焦战,随后握紧钢刀,朝着他冲了过去。 焦战现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好似没看到冲过来的姚天,而就在姚天的钢刀到达身前时,他微微侧身,手腕翻转,手中的刀轻轻划过姚天的咽喉。 鲜血喷溅而出,姚天不敢置信地看向焦战,仅一个照面,仅一个抬手,自己的命就没了,这个人该是多么可怕…… 姚天的死让那一群打手看的心里发寒,而士兵们却热血沸腾,气势完全碾压,于是打斗很快落下帷幕,打手无一人生还。 焦战将钢刀插入鞘中,道:“所有生还者押入大牢,听后发落!府中财物由专人清点,若有人敢擅动,杀无赦。” “是,大人。” …… 大军赶了一日的路,终于来到了天水,在城外安营扎寨。 晚上,牛力召集甘南诸部落首领开会,之后便是好酒好肉地畅饮了起来,畅想着造反成功后的美好未来。 酒过三巡,大帐里就只剩下牛力还清醒,他来到大帐门前,朝着暗中挥了挥手,立时有一队人进了大帐,将所有部落首领五花大绑。 待第二天他们醒了酒,发现头天晚上和他们称兄道弟的人,变得凶神恶煞,扬言若不听话,就在他们身上捅百十个窟窿。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之所以跟着林肆造反,也不过是想改善改善生活水平。现如今不光自己的小命在别人手中,就连部落中的精锐也都在别人的案板上,为了部落不被吞并,他们不得不俯首称臣。 于是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在天水一日游后,又重新回到了兰州,轰轰烈烈的肖王叛乱,就此戏剧化的落幕。 七日后,林西走进了肖王府,焦战和杨潇保护在左右。 在场众人齐齐行礼道:“臣高鉴(牛力、郭江等)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吧。”林西微笑着坐了下来。 “谢殿下。” 林西扫了一眼众人,道:“此次肖王叛乱得以平定,全仰仗诸位鼎力相助,待回到京都,本宫定如实上报,届时父皇定会论功行赏。” “臣等谢殿下隆恩。” 场面话说完了,林西看向高鉴,道:“高大人,你是否有话要与本宫说?” 高鉴心中一紧,连忙跪倒在地,道:“殿下恕罪,臣也是一时糊涂,才被肖王蛊惑,做了许多错事。臣不求别的,只求殿下能看在臣积极参与平叛的份上,给臣以及臣的家人一条活路,臣感激不尽。” 林西没接他的话,问道:“巡抚梁大钧是暴毙还是被人害死?” 高鉴不敢隐瞒,道:“回殿下,梁大钧来甘肃后,察觉肖王的企图,肖王便想用金钱收买,梁大钧严词拒绝,并说要如实上报皇上,肖王恼羞成怒,便派人暗杀了他。” “是肖王派人动的手?” “是,罪臣不敢隐瞒。” “那刑部员外郎尚庆和巡查御史沈立,被人囚禁下毒,又是谁干的?” “回殿下,是……臣的主意,肖王派人实施。” 高鉴并未全部推给林肆,而是避重就轻地认了一部分罪,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 “本宫给你三日,将肖王在甘肃所行不轨之事,一五一十地写下来,哪些你参与了,要写清楚,可明白?” “是,罪臣明白。” “起来吧。” “谢殿下。”高鉴站起了身。 “据你所知,除了太后,林肆还和京都的谁有来往?” “回殿下,这个臣不知。” “那你是否知道林肆与林玖有联络?” “林玖?”高鉴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道:“这个臣也未曾听闻。” 林西仔细打量着高鉴,他的神情自然,不想有所隐瞒。 林西扫了一眼众人,道:“虽然经过诸位的努力,平叛顺利完成,但甘肃还有许多蛀虫需要清理,而本宫离京日久,也该回去复命,接下来的是就由郭大人主持,高大人和牛指挥使配合,希望你们同心协力,不负皇上之殷切希望。” “是,臣等遵命。” “高大人留下,其他人都去忙吧。” “是,臣等告退。” 待其他人离开,林西方才出声问道:“高大人,令千金现下如何?” 高鉴心里一紧,没想到林西会这么问,毕竟在外人看来高真儿已经死了。 高鉴犹豫了一瞬,道:“多谢殿下关心,真儿一切安好。” “肖王叛乱一事尘埃落地,本宫仔细想了想,有些事还是告诉你为好。” 高鉴满心疑惑,道:“罪臣洗耳恭听。” “高小姐的伤是本宫命人做的。” 高鉴猛地抬头看向林西,眼底尽是始料未及的神色。 “高大人。”焦战见状眉头微皱,出声提醒道。 高鉴回神,连忙垂下视线,道:“罪臣一时冲动,犯了失仪之罪,还请殿下恕罪。” “无碍,你这般反应才属正常。”林西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其实你与林肆之间的事,本宫一清二楚。林肆为了拖你上船,刻意接近高小姐,欺骗高小姐的感情,以致高小姐对他死心塌地,甚至以死相逼,高大人爱女心切,自然会答应与林肆合作。 高大人是这场叛乱的关键,亦是本宫平叛的关键,而高小姐又是高大人的命根子,想要争取到高大人,本宫只能从高小姐这里下手。” 听到这儿,高鉴恍然大悟,道:“所以绑架真儿的是殿下?” “是。高小姐失踪的三日,一直在本宫手中,本宫命人重伤高小姐,让他看清胡宪宗的脸,就是想挑拨高大人和林肆的关系,让高大人认清林肆的真面目,从而做出正确的选择。” 高鉴的眼睛看着地面,心里却一阵阵的发寒。 高鉴心里在想什么,林西一清二楚,道:“你是否在想,本宫与林肆并无不同,同样是在利用高小姐,而且本宫比他更狠,拿高小姐的命做赌注。” “罪臣不敢。”高锦低垂着头,林西看不到他的表情。 “本宫身边有个神医,这些年本宫的身体都是由她调理,在重伤高小姐之后,她进行了诊疗,能确保高小姐无性命之忧,当然不排除一些意外发生。”林西叹了口气,道:“当初实行计划时,本宫也对高小姐心怀愧疚,这种算计实在是有失磊落,可是为了避免战事再起,本宫不得不这么做。况且,若高大人还与林肆为伍,会有何种下场,本宫想高大人应该心知肚明。” 高鉴自然明白,若自己没有及时下船,现在怕是和孙晋一样,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甚至是祸及九族。虽然事实如此,可高鉴心中还是会有不满,毕竟任谁被耍得团团转,也不会有好心情,尤其向他这样自负的人。 “殿下为何要与罪臣说这些?”这是高鉴不明白的地方。 “以高大人的聪明,知晓真相是早晚的事,与其让高大人猜疑,还不如本宫亲口告诉高大人。在高小姐这件事上,本宫确实有对不住的地方,这点本宫认。为了补偿,本宫可许诺,若有一日高小姐有性命之忧,可来找本宫,本宫无条件保她一次。” 林西先是捧了高鉴一句,再坦诚此事他做的确实不厚道,又提出补偿的办法,这样一番话让高鉴心中那点不满彻底消散。他深吸一口气,真心实意地弓下了身子,道:“罪臣谢殿下,感激不尽。” 林西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道:“高大人能做到布政使的位置,能力是毋庸置疑,父皇信重你,认为你能将甘肃治理得很好,能带领甘肃百姓过上好日子,本宫想这也是高大人最初做官时的本心。可现今甘肃如何?高大人为何会迷失,变成自己曾经厌恶的模样?” 高鉴被说得脸上火辣辣的,林西用这样平静的语气,比怒不可遏的指责,更让他羞愧。林西说的没错,他是贫民出身,看多了官员欺压百姓,其中就包括他自己。他曾发誓好好读书,将来做官为民做主,可如今甘肃政治黑暗,百姓痛苦不堪,而他被权势利益迷了眼,每日想得是如何拥有更高的权势,怎样才能捞到更多好处,这与他做官的初心背道而驰。 “罪臣愧对皇上信重,罪臣有负甘肃百姓,罪臣罪该万死!” 林西见他羞愧的脸色通红,不禁点了点头,有羞愧之心便不是不可救药,道:“高大人回去好好想想吧。” “是,罪臣告退。” 没有怒骂,没有训斥,没有刀兵相向,只是短短的交谈,就让高鉴心服口服,且心生愧悔,这份人心的把控,不得不让人惊叹。 第93章 第93章 “这样的人,为何前世未曾发现?”焦战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林西转身看向焦战,见他正看着自己出神,不禁有些疑惑,道:“我方才所说可有不妥?” “没有,殿下说得很好。” 两人相视一笑,林西长出一口气,道:“走吧,去见见肖王殿下。” 杨潇看看两人,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感觉自己有些……多余,是怎么回事? 见杨潇在发呆,林西出声提醒道:“表哥,带路。” 杨潇回神,道:“是,殿下。” 地牢内,林肆软趴趴地躺在地上,已经过去七日,他一直是这种姿势,一动不能动,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还能转动。这地牢阴冷潮湿,又有许多不知名的小爬虫,比如跳蚤、蟑螂,还有小猫崽子大的老鼠,日日在他身上爬来爬去,许是地牢里有不少吃的,所以那老鼠还未对他产生兴趣,但他相信总有一日这老鼠会把他当成食物。想到这儿,再对比以前的日子,林肆不禁泪流满面,满心懊悔。 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谋反的罪名已经注定了他的结局。 脚步声响起,林肆想要转头看看是谁,却动弹不得。七日过去,除了送饭的老差役,根本没见到过任何人,就好似他被遗忘了一般。 杨潇在前面带路,焦战小心地护在身后,见林西微微皱了皱鼻子,从身上解下香囊递了过去,小声说道:“殿下,这里味道重,闻闻这个会舒服一些。” 林西接了过来闻了闻,是木松香的味道,他身上也有香囊,只是味道太淡,根本盖不住这里的味道,倒是这木松香的味道不浓不淡刚刚好。 收了焦战的东西,林西突然想起,自己这里还有他的一块玉佩,道:“对了,上次中秋游园会时没戴配饰,你给我挂了块玉佩,后来事忙忘了还你,待回去我让人给你送到府上。” 焦战怔了怔,随即说道:“不用了,就当臣送殿下的回礼吧。” 林西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回礼?” 焦战提醒道:“水晶球。” 说起这个,林西就一阵心疼,强调道:“那颗水晶球可是独一无二的。” 焦战自然知道,他看过其他人的礼物,虽然也不错,但相较于他的水晶球可是差远了,“多谢殿下厚赏,待回京都后,臣会再备上厚礼,当做回礼。” “那倒不必。”两人的关系越发亲近,林西也没了之前的尴尬,道:“待回去我再做一个就是。” “还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吗?” 林西好笑地说道:“我倒是想,但哪那么容易,所以我才说你那颗水晶球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我也做不出一颗一模一样的。” 焦战眼底闪过笑意,道:“那殿下是要做别的花样?” “嗯,快到父皇生辰了,做个大的,送给父皇做生辰礼。”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便来到了关押林肆的牢房,杨潇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率先走了进去,林西紧随其后,最后是焦战。 林西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肆,只见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浑身散发着恶臭,衣服上还爬着不知名的虫子,看得林西头皮发麻。原本锦衣华服的肖王不在,现在的他比乞丐还不如。 林肆直勾勾地看着林西,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病歪歪的林西,竟会出现在远在千里之外他的王府内。 林西勾唇一笑,道:“大皇兄,好久不见。” 林肆想要说话,可药物夺去了他身体的控制权,现在连嘴巴都张不开。 “杨潇,去把大皇兄扶起来,他这样躺着,我说起话来不舒服。” “是,殿下。” 杨潇应声,将林肆拖到墙边,让他靠坐在墙上。可怎么摆弄都不行,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滩烂泥,根本扶不上墙。 “给大皇兄服用点解药吧。” 倒不是林西觉得他可怜,只是这样跟他说话太费劲。 杨潇应声,从荷包内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捏碎后取了一些,喂进他嘴里。 林肆配合地吃下解药,不停地吞咽着口水。随着解药服下,身体渐渐有了力气,他试探地张了张嘴,努力的几次后,终于张开了嘴,发出了声音。 “你……” 见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林西没了耐心,索性先开了口,道:“大皇兄一定很好奇本宫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吧。” 没错,他正想问这个问题。 “本宫来兰州已两月有余,就住在西城的一处宅院内,按理来说,本宫来此应该知会大皇兄一声,只是大皇兄事忙,实在不好打扰,便不曾上门,失礼之处,还请大皇兄见谅。” 林肆一怔,眼睛又睁大了些许,很显然是不信林西的话,或者说不敢相信。他努力地张嘴,断断续续地说道:“不……可……能!” 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巡抚梁大钧暴毙,来甘肃调查的刑部员外郎尚庆和御史沈立又相继出事,即便是再糊涂的人,也知道这其中定有不妥,更何况是父皇。我主动请缨过来调查,日夜兼程来了兰州,就是想看看大皇兄到底想做什么。” “你……都……做了什么?” 林肆慢慢恢复气力,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高真儿没死。” 林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是你搞的鬼!” “是。”林西点点头,道:“高真儿是被本宫抓的,也是本宫让人重伤后,送去了布政使府。因为在高真儿看来,想要杀他的是你。” “她不会信的,她怎么可能信?” 林肆前一句还说得很坚定,可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很明显不仅高真儿信了,就连高鉴也信了。 “为了让她相信,杨潇可没少花心思,不仅化妆成胡宪宗的模样,还跟人学了口技,就连大皇兄不是也没认出来么?” “杨潇……”林肆看了一眼杨潇,联系林西的话,道:“胡宪宗是何时被杀的?” “就在大皇兄派他去甘南调兵时,杨潇日夜观察了他两个月,模仿了两个月,就为了这一日。” 林肆的脸色变得阴沉,道:“你怎知那日高真儿会来王府,又怎知她负气离去?” “想要对付皇兄,最好的办的就是从高真儿下手,自然要想办法接近她,了解她的动向。而女人最感兴趣的莫过于衣服、首饰和胭脂水粉。要说胭脂水粉,本宫正好略有些研究,想必大皇兄应该有所耳闻吧。” 对于一个一心想要造反的人来说,自然要时刻关注京都的动向,调香馆的事,林肆自然清楚,每隔几天都会有消息从京都传到甘肃,虽然因为距离问题,消息有延迟,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林西以前什么德行,林肆一清二楚,那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可自从他就藩封地,这个印象中的太子就变了,什么破获狼妖案,什么在全国各大城市开了商铺,什么支持焦战兴兵讨伐,什么破获杀兄案,等等。 听到这样的消息后,林肆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是林扈为了挽回林西的声誉,为他以后继承皇位造势,那些事都是别人做的,林西只是冒领了功劳。 “胭脂水粉?”林肆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最近富贵胭脂铺出了新的香粉,就是你安排的?” “大皇兄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林西这话说的,实在是不招人待见,至少林肆脸上火辣辣的。 “那香粉有问题!” 林肆后知后觉,想到最近自己身体的变化,脸色更加难看。 “给高真儿的香粉并没有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肖王妃的香粉。大皇兄不会真以为自己突然就英勇无敌吧。” 林肆看向林西的眼神中充斥着熊熊怒火,道:“周梅儿也被你收买了?” 林西摇摇头,道:“周梅儿是肖王妃,与大皇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宫可收买不了。对于这一切,她并不知情,她只是单纯的想给大皇兄生个孩子,如今她也算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我如今已是阶下囚,再过几日说不准就要上断头台,她怀了孩子又能怎样,生下来也只能任人欺凌,还不如不让他出生。”林肆愤恨地盯着林西,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林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大皇兄放心,本宫曾答应过安宁皇姐,不会轻易让你死,本宫向来一言九鼎。” “你不杀我?”林肆微微皱眉,很显然并不相信林西的话。 林西正了正神色,道:“皇姐远嫁他国,为的是林国的安宁,她做到了身为一国公主的责任,本宫自然也要信守诺言。” “安宁……”林肆呢喃着林茵的名字,神色变得复杂,过了好半晌,才出声说道:“你明明有机会暗杀我,却并未这么做,而是等我举旗造反时,再一举拿下,就是为了做给她看?” 林西没有否认,直言道:“皇姐去齐国和亲之前,曾找过本宫,她央求本宫若父皇动你,便出手相助,保你性命。本宫告诉她,决定你命运的,从来不是父皇,也不是本宫,唯你自己而已。 皇姐听不懂,本宫便将事情摊开说,其实很早以前,本宫便察觉了章家的不对,自然也清楚章家这般做是为了什么。 章家想要权势,大皇兄想要皇位,你们之间又有太后相连接,你们会做什么,便一清二楚。 皇姐一开始并不信,后来慢慢就信了,她说定会来信劝阻,向本宫保证大皇兄不会这么做,只可惜啊,大皇兄用实际行动,狠狠地打了皇姐的脸。” 得知林茵为他做的事,林肆心里难免动容,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你早就猜到了太后的用意?” “并不早。就在本宫得知梁大钧暴毙,看到刑部员外郎尚庆和巡察御史沈立的现状后,本宫才开始怀疑。 太后历经两朝,最初时并非皇后,却能斗到皇后和太子,扶持父皇上位,这份心机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可近几年,她咄咄逼人,明知父皇宠爱本宫,还处处针对,事事算计,更是因此多次被父皇软禁,这前后的反差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联想大皇兄要做的事,太后的反常也就一目了然。她就是刻意激怒父皇,目的就是要父皇软禁她,甚至与她反目,这样她就可以以孝为名绑架父皇,从而给你们的造反冠上一个好听的理由。 这么多年,太后尽心尽力为大皇兄谋划,还真是让人感动,只可惜到最后还是一败涂地。” 看着林西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林肆便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道:“所以最近太后给我传递的消息都是假的。” 林西点点头,道:“从京都出发之前,本宫就将自己的猜测如实地告知了父皇,现今太后已在宫中,不过应该不会再有自由。” “你到底是谁!”林肆看着林西,突然觉得有些可怕。 “本宫是谁?大皇兄不是最清楚了吗?”林西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你怎会变得如此……”林肆不想示弱,所以话只说了半句。 林西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笑了笑,道:“大皇兄错了,本宫一直如此,从未变过。只是为了让父皇少操些心,不得不陪着你们装疯卖傻。如今本宫已经长大,是时候做回自己,这有何不可?” 焦战的视线一如既往地落在林西身上,尤其是在林肆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紧紧盯着林西,他也想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只可惜林西从头到尾都表情自然,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林肆沉默地看着林西良久,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道:“成王败寇,我认输。” “有件事本宫要请教大皇兄。” 林肆一怔,随即冷笑着说道:“太子天资聪慧,常人不能及,还有事要请教我?” 林西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听闻大皇兄和五皇弟时有联系,不知可有此事?” 林肆的眼睛闪了闪,道:“你为何觉得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林西故作高深地笑了笑,道:“大皇兄可知本宫为何会知道你与高真儿的关系?” 林肆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旁边的杨潇,道:“锦衣卫的头头是你的侍卫统领,你知道此事有何奇怪?” “本宫曾派锦衣卫前来甘肃,来了两拨人都无故失踪,应该是大皇兄的手笔,想来锦衣卫中便有大皇兄的眼线,试问本宫为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这里,又是从哪里来的消息?” 林肆的眉头越皱越紧,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皇兄为五皇弟保密,五皇弟却没这份兄弟情谊,他将所有罪过都推到了大皇兄身上,只为保住一条性命。” “你们抓了林玖?”林肆半信半疑地看着林西。 “大皇兄不信?五皇弟确实聪明,父皇下令通缉他这么久,却不知他一直潜藏在京都,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展勤这个名字,大皇兄应该不陌生吧,还有藏在别院的采青,她才是大皇兄的心头爱。” 林肆的脸色变了,道:“真是林玖出卖了我?” 在他想来,若不是有人出卖,林西不可能了解这么多。 “本宫方才就说皇姐曾求过本宫,让本宫保你性命,可五皇弟为了活命,将所有罪过都推到了大皇兄身上,本宫要想保大皇兄性命,必须了解实情,否则也是有心无力。” “林玖!”林肆信了林西的话,因为他确实收到过林茵的来信,信中也曾提过她去找林西的事,更何况林西还了解那么多隐秘,“这个王八蛋!” “大皇兄,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你还是想想该如何活命吧。” 林肆看着林西沉默半晌,道:“我为何会了解京中的动向,多半是林玖传来的消息,锦衣卫中有他的人,宫中也有他的人,这些年他们母子在京都暗插了太多的人手,虽然大都被打掉,但还有不少留了下来。” 林西的脸色变得难看,道:“五皇弟不愧是五皇弟,事到如今他竟还留了一手,大皇兄可知这些人是谁?” “不知。信王应该清楚,太子若想知道,不妨审一审他。” 林西点点头,道:“看来回去后,本宫要有的忙了。大皇兄放心,本宫说话算话,定保你性命。” “我说这些,并非贪生怕死,只是不想便宜了林玖。”林肆脸上尽是桀骜之色。 林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本宫明白大皇兄心里怨恨我,以为是本宫夺走了你的太子之位。” “不是吗?”提起这个,林肆心里就难免激动,“我是皇长子,又是嫡子,于情于理太子之位都是我的。” “不,你是皇长子没错,但你不是嫡子,你母亲已被废黜皇后之位,至于为何被废黜,你心知肚明,是你母亲杀了我母后,致使本宫体弱多病、缠绵病榻十几年,是你欠本宫的,本宫不欠你的!” “你不过是体弱多病,我失去的可是太子之位!” “不过是体弱多病?”林西只觉得心中有团火在烧,看向林肆的眼神冷了下来,道:“好,既如此,本宫也让你尝尝这‘不过体弱多病’,是何种滋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林西没再多说,转身出了牢房,道:“别让他轻易死了,我答应过皇姐,不能食言。” 杨潇应声,“殿下放心,属下已经叮嘱过了。” “林西,你到底想做什么?” 无视林肆的大喊,林西径直走出地牢,反正他的目的已达成。 走在前面的焦战放慢了步子,道:“殿下,他这种人自私自利,你与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直接无视便好。殿下若因此生气,伤了自己的身子,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这些人。” 听着他用哄孩子的语气说话,林西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的怒气被冲散,道:“我看起来像三岁孩童?” “不像,那殿下不生气?” 林西一怔,随即翻了个白眼,道:“自然不生气。” 看着林西走出去的背影,焦战眼底浮现笑意,他发现林西在和他相处时,越来越放得开,越来越生动,这是否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林西没在肖王府久呆,他的身份还是保密状态,毕竟暗地里还有一个林玖在窥视着他,若是知道他离开了京都,百分百会组织暗杀,他可不想尝试万里奔逃的滋味。 回到西城的宅子,林西便找来了花海棠,道:“三娘,你哪儿还有融吗?” 花海棠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主子要这个作甚?” “想给大皇兄试试。” “主子,可是肖王做了何事,激怒了殿下?” 花海棠跟着林西四年,十分了解他,知道他本性善良,能让他说出这番话,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你不过是体弱多病,而我失去的可是太子之位’。” 若是没有经历,林西不会这般怒火中烧,他永远也忘不了被药瘾折磨的滋味。 “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林西都经历了什么,花海棠一清二楚,一是她亲眼目睹,一是她是大夫,不怪林西会生气,她听着都气不打一处来,道:“三娘明白了,现在就去做。” 焦战见花海棠出了门,倒了杯茶给林西,道:“殿下喝杯茶,消消气。” 林西接过茶杯刚要喝,突然想起方才自己说过没生气,道:“我又没生气,为何要喝茶?” “是,臣说错话了,应该是‘殿下喝杯茶,解解渴’。” 林西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好笑,道:“若我说不渴,你又会说什么?” 焦战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道:“那就说‘殿下喝杯茶,润润喉’。” 林西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心里的怒气彻底消散,“好,我喝。” “殿下,肖王叛乱已经平定,您打算何时回京?” “京都还有两个祸害等着收拾,自然是愈快愈好。”说到这儿,林西停了下来,道:“我记得当初查狼妖案时,三娘寄售药品的店铺就是信王名下的,可对?” “没错,那药铺叫黑药堂,正是信王名下。” “怪不得刘家能买到这些东西,还不被人察觉,原来是他们早有勾结,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林西仔细搜索剧情,并未找到有关信王林江和刘娇母子的故事线,但林江确实是诸多王爷中活得最滋润的,无论谁上位,他都在京都雷打不动。 “信王和刘家……或者说信王和刘娇有何牵扯?” 焦战也回想了一下前世的记忆,并未察觉有何不妥,道:“殿下恕罪,臣也不知。”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我怎么觉着这京都被一层迷雾包裹,有些看不清了。” “臣相信殿下就是那股吹散迷雾的风,臣愿追随殿下,保护殿下,誓死不悔!” 林西转头看向他,看清他眼底的认真,不禁勾起嘴角,玩笑道:“我还以为都督会说我是太阳。” “下次一定。” 林西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这一笑便停不下来了,直笑得焦战一脸莫名其妙,却又忍不住跟着扬起嘴角。 隔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了兰州城,朝着京都的方向一路前行。出甘肃,进陕西,过山西,历经月余终于来到了河北境内。这一路遇到的暗杀至少有十次,都被一一击退,眼看过了河北就到京都,再想暗杀堪比登天,这将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保定的一家客栈前,杨潇抬头看了看,径直进了客栈。 店小二见有客进门,连忙迎了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来了,您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你们客栈可有院子?” “有,咱们客栈可是保定城最大的,大院小院都有。” “那便定你们客栈最大的院子。” “好嘞,小的帮您叫掌柜,您稍候。” 店小二转身进了后院,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又回转,身后跟着个中年男人。 “掌柜,就是这位爷,他要定咱们客栈最大的院子。” 掌柜打量了打量杨潇,笑着说道:“请问这位爷几人住店,要住几日?” “你无需问这么多,头前带路便好。” “好嘞,院子住一晚要五两银子,您看可以的话,我便带您过去。” 杨潇从怀中逃出十两,递给掌柜,道:“我们只住一晚,外面有马车,需开侧门。剩下的银子买你们厨房的食材,我们自己下厨。” 掌柜接过了银子,笑眯眯地说道:“您稍候,我去拿盏灯笼。” 掌柜提了盏灯笼,和杨潇一起走出了客栈,打量了打量门外停着的马车,便朝着侧门的方向走去,“这位爷随我来。” 杨潇牵着马车跟在掌柜身后,通过侧门进入客栈后院,来到了他们所定下的院子。 “这里就是咱们客栈最大的院落,三间正房,三间客房,还有一间小厨房,您要吃什么,直接在小厨房做便可,待会儿我让店小二把食材送来。” “好,多谢掌柜了。” “您甭客气,有事尽管吩咐便可,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杨潇送掌柜出了院子,将院门关上,这才回到马车前,道:“主子,您可以下车了。” 夜半三更,客栈的灯还亮着,突然一阵更鼓声响起,正在柜台算账的掌柜放下手里的笔,绕出柜台来到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黑暗中走出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男人,道:“人在里面?” 掌柜点点头,道:“在里面。” “可确定是本人?” “我偷偷看过,确定是本人没错。” 男人转头看向街道的阴影处,抬手挥了挥,顿时涌出大量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往往墙边堆着干柴,随后又从黑暗中拎出一个个木桶,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浇在干柴上。随着里面的液体倾泻而出,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竟全部是火油。 男人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吹,火星顿时燃成火苗,看着面前红彤彤的一小簇,男人眼底浮现笑意,只要他将这火折子往干柴上一扔,里面的人便在劫难逃。 男人手腕用力,手中的火折子飞了出去,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啪。” 飞在半空的火折子不知被什么打了一下,朝着男人又飞了过来,速度比去时快了一倍不止。 男人反应极快,连忙抽出腰间钢刀,狠狠劈下,将火折子一劈两半,随后朝着客栈的墙头看去,只见一个黑影正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第94章 第94章 “来人,点火!” 唯恐有什么变故,黑衣人首领连忙下了命令。 “咻咻咻!” 一阵破空声响起,无数长箭划破夜空,如雨般落下,院墙外的黑衣人来不及反应,眨眼间的功夫便有近三分之一的伤亡,惨叫声随之响起。 那首领连忙喊道:“有埋伏,快撤!” 黑衣人得到命令,连忙撤离院墙的附近,那首领和客栈掌柜也不例外,他一把拉住掌柜的手,道:“火折子,快!” 掌柜说道:“他们早有防备,恐怕人早就不在客栈里,就算你烧了这里又有何用?” 黑衣人闻言顿时气急败坏,道:“你还有脸说!明明是个陷阱,你竟没有丝毫察觉,置我们于如此境地,就算今日逃了出去,主子也绝对不会饶了你!” 掌柜变了脸色,道:“我只负责确认目标,外围的事由你负责,你在附近潜藏多时,都未能察觉有变,怎能将责任推到我身上?便是主子要降罪,你也逃不了。” 首领神情一滞,道:“此时不是争辩的时候,赶紧拿火折子出来!” 掌柜没再多说什么,将火折子递给首领。 首领连忙接了过来,刚把火折子点燃,紧接着便有几只长箭射来,直冲他的面门。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往一旁扑去,堪堪躲过那几只长箭。他心有余悸地靠在墙边,看向手中已经灭了的火折子,不禁暗骂自己蠢。今晚没有月亮,四周漆黑一片,他们又刻意躲在阴影里,他点燃火折子,可不就成了活靶子,人家不射他射谁。 首领一咬牙,小声说道:“撤!” 首领扭头就走,却未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奇怪地看了过去,只见墙边上有个黑影蹲着,一动不动。 “快走啊!” 首领又小声招呼了一声,可那黑影依旧一动不动,他犹豫片刻,便走了过去,一靠近就闻到了血腥味,伸手推了推掌柜的身子,谁知他的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首领明白他死了,不再耽搁转身离开,刚刚离开客栈所在的巷子,突然眼前一亮,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随即反应过来,慌忙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只见面前站着许多身穿盔甲的士兵,他们手中拿着火把和兵刃,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身穿盔甲的李昊大声喝道:“杀!” 话音落在,他身先士卒,朝着首领就冲了过来,而其他人也不例外,如饿狼般朝着其他黑衣人扑了过去。 两方人马短兵相接,喊杀声打破夜的静谧,周围的百姓急忙用桌椅挡住门户,忐忑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半个时辰后,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 杨潇从墙头上跳了下来,走到李昊身边,道:“可有漏网之鱼?” 李昊眉头微蹙,直言道:“黑灯瞎火的,难免有漏网之鱼。” “让人把院墙外的柴火收拾了吧,以免走水,殃及周围的百姓。” 李昊点点头,随即下达了命令,感慨道:“太子殿下才智过人,真是让人佩服!” 从兰州出来后,他们便兵分两路,一路是杨潇和三名锦衣卫,分别做林西等人的打扮,一路慢悠悠地走着。 一路是林西、焦战和花海棠,他们乔装改扮,以最快的速度回京都。 杨潇等人是靶子,吸引着那些人的注意力,林西他们就能顺顺利利地回京。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林西还故意绕了道,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达京都。 待回宫后,林西便让人盯着西城的宅子,一旦有动静,立即回报,而焦战回府后,也对影卫下达了同样的命令。所以在这些人出动后不久,李昊也接到了出兵的命令,于是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这些人与殿下为敌,注定是命丧黄泉的下场。”杨潇顿了顿,接着说道:“杨某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都,以便殿下召唤,就不与侯爷一起了,告辞。” “杨指挥使请自便,待处理好自己的事,李某再回去。” 杨潇朝李昊抱了抱拳,转身就走,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上午,林西一觉睡到自然醒,接连一个月的赶路,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又掉了下去,连精神也感觉有些透支,昨日回宫连澡都没洗,便上床睡了过去,直接睡饱了才起。 听到殿内的动静,春喜走了进来,道:“主子,您醒了。” 林西伸了个懒腰,道:“在外呆了四个多月,最想念的是父皇,然后就是这张床,睡起来就是比别的床舒服。” 春喜闻言瘪了瘪嘴,道:“主子一出去就是四个月,奴才日日想,夜夜想,想的茶饭不思,可您怕是连奴才都给忘了。” 林西看他一副幽怨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道:“我这才出去多久,你怎么变得如此油嘴滑舌?” 春喜忙说道:“奴才说的可都是实话,主子出去多久,奴才这提心吊胆多久,尤其是听说肖王举旗造反的时候,奴才恨不能立刻赶去甘肃。” “行行行,我知道你一片忠心。”林西连忙打断春喜的滔滔不绝,道:“不说这个,去让人准备水,我要泡澡。” “是,奴才这就去。” 林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上干干净净的衣服,这才清清爽爽地坐下用膳。 “这四个月我不在宫中,都有谁来过,你们如何应对,宫中可太平?” “回主子,这四个月每隔几日汪院正都会来东宫看诊,还有皇上和师父,也隔三差五来一次,对外宣称是探病。除此之外,二殿下和四公主来过两回,七殿下和三公主也来过。淑妃娘娘并未亲自来,却也派了侍女过来,送了些珍贵的药材。” “四皇妹大婚那日,春禄可曾露面?” 就在两个月前,云南王世子沐盛奉命来了京都,和林琳大婚,两人在京都住了一个月,上个月便一起回了云南。随行的还有林耀,他原本年后就要去就藩封地的,因为林琳的婚事拖了下来。 “是,皇上亲自过来,和春禄一起参加了四公主的大婚。” 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二皇兄临走之前,可曾说过什么?” “二殿下说他答应主子的,永远作数,除非他死。” 林西一怔,随即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未能与他见上一面。” “以后日子还长,主子与二殿下总有机会再相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秉声,“主子,锦衣卫指挥使杨潇求见。” “让他进来。” 脚步声响起,杨潇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免礼。”林西打量着杨潇,关切地问道:“杨指挥使可曾受伤?” “多谢殿下关心,属下并未受伤。”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道:“平安归来就好。” 杨潇神色严肃,道:“殿下,这次我们总共遭遇刺杀十余次,很明显那些人对我们的行踪十分清楚,而知晓您去甘肃的人不多,定是其中出了叛徒,走漏了风声。” 林西点点头,道:“你说是甘肃那边的人,还是皇宫这边的人?” 杨潇想了想,道:“属下觉得都有可能,一时无法断定。” “肖王虽然被擒,其手下的余党并未全部诛灭,尤其是他的随身暗卫,他们隐藏在暗中,很少出现在人前,除了内部人员和肖王,无人知晓他们的身份。尽管他们不能把我如何,却能藏在暗中,紧盯我的行踪,为京都的人通风报信。” “殿下是倾向甘肃那边的人?” 林西摇摇头,道:“两月前,春禄曾以我的身份,跟随父皇出席四皇妹的大婚,普通人或许看不出破绽,但能参加婚礼并能接近父皇的,都不是普通人,难保他们不会发现,所以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杨潇眉头皱紧,道:“那我们该从何查起?” “你可还记得肖王说过的话?” “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肖王说宫中和锦衣卫中皆有林玖的人。”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甘肃那边的人可以先放一放,我现下已经回宫,即便他们再有本事,也进不来。而能对我,甚至能对父皇产生威胁的,是宫中和锦衣卫中的这些人,务必要尽早揪出他们。” “是,属下一定严查,务必找出这些细作。” “有关肖王暗卫的抓捕,就交给零一去做,他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又是首领,对那些人相当熟悉,交给他去做能事半功倍。” “是,殿下。” “至于宫中人的调查,先从东宫和父皇身边的人开始查起。尤其是父皇那边,能悄无声息给父皇下毒的人,定是他身边信重之人,就由你配合余庆进行调查,务必将那个人给我揪出来。” 林扈给了林西所有的宠爱,是林西在这个世界上最看重的人,无论是谁动他,林西都不会放过。 “是,殿下。”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现在差不多午时了。” “父皇应该下朝了,指挥使同我一起去见父皇吧。” “是,殿下。” 两人刚来到宫门口,就碰到了过来的林扈,连忙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西儿免礼。”林扈上下打量林西,不禁皱紧了眉头,道:“西儿怎的瘦了这么多?可是病了?” 昨日林西回来的晚,便没去见林扈,今早林扈才得知他回来的消息,这不刚下朝就急急忙忙地来了东宫。 “父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事咱们进去再说。” “好,进去说。” 两父子来到正厅,各自落了座,春喜连忙吩咐人上茶。 林扈心疼道:“西儿瘦了,也黑了,看来甘肃一行受了不少苦。” “儿臣这一路除了待在马车里,就是待在宅子里,好吃好喝好伺候,连门都没出过,真是一点苦都没吃。就是来的路上日夜兼程,整日睡在马车里,所以才消瘦了些许。” “这次甘肃能平定,全靠西儿,否则恐动摇国本。” “父皇,儿臣也就动动脑子,真正以身犯险的是杨潇,当然还有焦战和三娘,您可要好好奖赏。” “西儿放心,朕定论功行赏。” “父皇,甘肃那边的事,儿臣写了折子,上面详细地写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您过目。” 林西说着,拿出写好的折子递了过去。 林扈接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还没看完。这折子是林西在甘肃时,便开始写,包括他们到时甘肃的形势,以及他们如何计划,如何行事,还有林肆的反应,高鉴的应对,甚至是有关孙晋的犯罪证据,洋洋洒洒写了一打,稍加整理都能出本小说了。 林西出声打断林扈,道:“父皇,这午时都过了,咱们还是先用膳吧。” “午时过了?”林扈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朕竟看了一个时辰,主要西儿写的折子很精彩,让朕停不下来。” 林西听得有些好笑,道:“那儿臣无事时便写写话本,说不定还能一举成名。” “西儿回来便要随朝听政了,怕是没有那个时间了。” 林西一愣,仔细观察林扈的脸色,道:“父皇,您脸色不好,儿臣不在这几个月,您是否按时服药?” 林扈安抚地笑了笑,道:“朕每日按时服药,一顿都没少。脸色不好,可能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休息不好所致。无碍,西儿莫担心,父皇好得很。” 虽然林扈这么说,但林西并不觉得轻松,道:“父皇,从今日起,儿臣便替父皇处理奏折,儿臣拿不准的事,再找父皇复核。” “西儿这才刚回来,还是调养几日,再来帮朕吧。” “儿臣无碍。”林西抬头看向余庆,道:“公公把今日要处理的奏折拿过来,由我整理后,再让父皇过目。” 余庆没有应声,抬眼看向林扈。 林扈无奈地笑了笑,道:“去吧,西儿有这份孝心,朕高兴。”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余庆转身出了东宫。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传膳吧。” “是,主子。” “父皇,我们移步饭厅,一起用膳,有事稍候再说。” “好,走吧。” 两父子用完膳,便在林西的书房处理奏折,看着面前的长篇大论,林西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文章词藻清楚的事,非要洋洋洒洒写他个好几千字,这明显是在拖慢工作效率。 林西将这样的奏折全部挑了出来,扔给余庆,道:“把这些奏折全部打回重写,两句话能写清楚的事,非要长篇大论,这不是添乱吗?以后再有这样的奏折呈上来,统统退回,事不过三,若被退回三次,就开始扣月俸。若是月俸扣完,还是不改,就直接让他交罚款。” 余庆抬头看看林扈,见林扈没说话,道:“那该如何惩罚?您是否定个章程?” 林西想了想,道:“第一次扣一两银子,第二次扣二两,第三次扣四两,以两倍递增。” “是,奴才这就去办。” 林扈抬头看向林西,道:“西儿不觉得他们写的文章赏心悦目吗?” “赏心悦目?”林西撇撇嘴,道:“儿臣不觉得。写奏折最重要的是说事,又不是欣赏他文章写的如何,这分明就是本末倒置。有些十万火急的奏折,一刻也耽误不得,况且父皇的精力有限,每日都要处理这么多奏折,若是人人都这样,天长地久下来,父皇的身子怎么撑得住。” 林扈点点头,道:“西儿说的没错。” “父皇,有件事差点忘了跟你说,来之前儿臣去见了大皇兄,从他口中得知林玖和信王有勾结,宫中和锦衣卫的消息,都是这些人传递出去的。” “信王?”林扈的眉头皱紧,道:“信王向来不参与任何争斗,只专注做他的生意,没想到竟也参与其中,他隐藏的可是够深的。” “儿臣并无实证,这只是大皇兄的一面之词,也不排除他想趁机报私仇。不过儿臣比较倾向于他说的是实话,毕竟林玖若想在京都长久的呆着,就必须有个保护伞,普通人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父皇应该还记得狼妖案时,三娘曾寄售药物的药铺吧,那就是信王名下的产业。” 林扈自然记得,当初他还因此见了林江,和他说了这件事。 “若他当真与林玖母子勾结,却眼看着他们被定罪,而无动于衷,那只能说明朕这个堂弟的心机可是够深的。” “父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了结了这件事,信王根本没机会应对。不过事后林玖被关进死牢,并未立即对其行刑,给了信王反应的机会,将林玖救了出来,便藏在京都之中。” 林扈点点头,道:“西儿说得对。” “父皇,儿臣走之前,您就在暗藏宫中细作,可曾查到什么?” 林扈神色变得低落,沉沉地叹了口气,道:“西儿,父皇这辈子是否活得太失败?” 林西听得一愣,随即说道:“父皇怎会如此说?自您登基以来,勤于政事,关爱百姓,林国国泰民安,百姓的日子蒸蒸日上,您在百姓心中是贤君圣主,在儿臣心中是最敬重的父亲,是儿臣的榜样!父皇,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会让您有这种想法?” 林扈沉默了半晌,幽幽地说道:“西儿,朕中毒一事,你不必管了,朕亲自解决。” “父皇,这事不能告知儿臣吗?” 林扈摇摇头,伸手拍了拍林西的手,道:“放心,父皇会处理好,不会让任何人成为西儿的阻碍。” 林西握紧林扈的手,道:“父皇,儿臣什么都不怕,唯独不能没有父皇,儿臣可以不问,但父皇保证无论发生何事,千万保重身体,不要丢下儿臣。” “好!”林扈会握着林西的手,眼中噙着慈爱的笑意,心中却无奈叹息:“若是可以,朕愿护着西儿一辈子,看着西儿成婚生子,看着西儿成为一代明君,看着西儿儿孙满堂,只可惜……” “不说这个,西儿开办的玻璃厂现已进入正轨,京中大臣多数都有订购,订单接都接不过来,朕打算再开一间,待朕五十大寿时,各国来祝寿,届时能好好宣传,把玻璃销往齐国和楚国。” “这主意好,不过定要保证制作玻璃的方法不能外泄。” “放心,有关胜盯着,再加上西儿的流水线作坊,除非多人联合,没人能掌握制作方法。” “好,那咱们就等着大赚一笔。”想到能搞跨国贸易,赚别人的钱,林西就忍不住兴奋。 见林西开心,林扈的心情也好了起来,道:“朕的五十大寿,西儿打算送什么礼物?” “西儿还没想好,就算想好,现在也不能和父皇说,等父皇生日那天,西儿再给父皇一个惊喜。” “好好好,父皇等着。” 两父子闲聊了一会儿,又转回正题,林西问道:“父皇,信王的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西儿的意思呢?” “信王参与其中的消息,只有儿臣、杨潇和焦战知道,信王应该还未察觉,不过大皇兄被抓,他们也定会防备,说不准为了保命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臣觉得这件事要么快到斩乱麻,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要么就装作无事发生,待准备完全以后,再一网打尽。” “信王和林玖已经是明棋,只要派人盯着,不足为惧。朕担心的是隐藏在他们身后的人。” “父皇的意思是宫中除了太后以外,还有人和他们是同伙?” 林扈点点头,道:“西儿莫要忘了,给你下毒的人还未浮出水面。” 林西一怔,他还真把这茬给忘了,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苦笑着说道:“父皇,做太子真是个危险的活计,下辈子您可别让儿臣做太子了,儿臣只想做个闲散的王爷,待父皇退了休,带着父皇天南海北的旅游,走遍林国的大好河山,吃遍天下的山珍海味,这种逍遥的日子多好!” “下辈子?”林扈怔忪地看着林西。 林西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嗯,下辈子西儿还想做父皇的儿子,不过父皇可不能再弄丢母后了,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那才叫幸福!” 林扈听得鼻头有些发酸,深吸一口气,道:“好,下辈子咱们还做父子,一家三口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能少。” 林西喜欢和林扈聊天,喜欢将自己对他的敬爱和崇拜,直白地表达出来,他不想父子俩猜来猜去,不仅浪费时间,还容易误会。 林扈喜欢和林西聊天,喜欢他看向自己依赖又崇拜的眼神,喜欢他向自己撒娇,喜欢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喜欢他直白地表达对自己的孺慕之情。 “若真有下辈子,我还愿做你的父亲。” “若真有下辈子,我还愿做您的儿子。” 国公府书房内,李晟正在跟焦战禀告最近发生的事。 “这般说来,他们的另一个据点,在城外的小吴庄?” “是,小吴庄最西头的大宅,江离多次尾随,去的都是那里。” “江离可曾到附近探查?” “去过,只是大宅附近有许多眼线,以防打草惊蛇,他不敢靠近。” “可曾问过附近村民有关大宅的事?” “江离说那些村民有些奇怪,似乎对外来人十分警惕,他也没敢问,也是怕打草惊蛇。” 焦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章家呢?最近可有动静?” “章家在肖王举旗造反后,便被皇上下令查封,章家所有人都在诏狱。” “所有人?”焦战挑了挑眉,道:“这般说来,皇上在肖王举旗造反前,就已经将章家人控制住?” “是,皇上这次是下了狠心,章家彻底完了。” 焦战笑了笑,道:“只要太后还在,皇上便不会对章家赶尽杀绝。” “章家几次三番谋划造反,以皇上对太子的宠爱,难道真不会斩草除根吗?” 焦战叹了口气,道:“太后终究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就算她做再多的错事,也不过限制她的自由,不会真把她如何。” “太后是不能如何,可章家不同,只是外戚而已,除了也就除了。” 焦战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也对,除了也就除了。” 李晟一怔,焦战的话前后矛盾,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主子,您的意思是……” “诏狱是什么地方,日日鬼哭狼嚎,去过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疯了,能活着走出来的极少,我不希望章家的人还有走出来的可能。” “主子是想动章家的人?万一皇上查起来……” “那就做的干净利落点。” “是,主子。” 章家的存在对于林西来说是个大麻烦,便是林扈对林西这般宠爱,也不好赶尽杀绝。既然如此,那就由他出手,替林西扫清所有障碍,即便双手染满鲜血,也在所不惜! “还有一件事,派人盯着信王府,若是信王出府,去了哪儿,见了谁,都要一清二楚。” “是,主子。”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西便被春喜叫了起来,他睡眼朦胧地坐起身,过了好一会儿才算醒了神,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他忍不住叹气,小声嘀咕道:“还真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这都什么事啊!” 虽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但答应的事还是要办到的,林西在春喜的服侍下,简单地洗漱完毕,又换好了太子常府,匆匆忙忙地吃了几口早饭,便坐着车辇朝着奉天殿走去,开始他的随朝听政之旅。 第95章 第95章 坐在车辇上,林西哈欠连天,眼泪都出来了,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 车辇穿过奉天门时,碰到了来上朝的大臣,他们好奇地看着,宫中的车辇都有严格的标准,所以他们一眼便认出,这是林西的车辇,诸位大臣心里琢磨,因病闭门谢客多时的林西,突然在这个时间点去奉天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殿下。” 熟悉的声音传来,将林西从睡梦中叫醒。他看了看四周,才猛然想起他是来上朝的,不由得脸上一热,好在他在车内,没人看到他刚才的模样,要不他还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主子,奉天殿到了。”春喜的声音响起。 林西应了一声,整了整衣冠,这才起身下了车。 看着车辇外的焦战,林西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道:“方才听到都督的声音,本宫还以为是幻听,没想到都督竟然真的在。” “臣焦战拜见太子殿下。” 乍看到林西的车辇时,焦战也十分惊讶,心中不禁猜测林西这般着急随朝听政,是否因为林扈的身体出了问题。 林西挥挥手,道:“都督免礼。” 见林西精神不佳,焦战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道:“殿下长途跋涉月余,身子消瘦,精神不济,为何不多调养几日?” “无妨,都督不必担忧,本宫心中有数。” 林西说话时,还在打哈欠,明亮的眼睛被眼泪润着,纤长的睫毛间还闪烁着泪珠,一副慵懒的模样。 焦战见状从袖中取出帕子,侧身挡住众人的目光,递了过去。 林西下意识地接了过来,擦了擦眼角,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 擦完眼泪,林西深吸一口气,终于彻底醒了神,见不少人注意这边的动静,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若都督无事,散朝后便来东宫一趟。” 焦战接过帕子,若无其事地放进袖袋中,道:“是,臣正巧也有事要禀告殿下。” 甄礼远远地看到了林西,同样有些好奇,径直走了过来,行礼道:“臣甄礼拜见太子殿下。” “太师有礼。”林西规规矩矩地回了礼,虽然他是太子,但甄礼是他的老师,古代人尊师重道,他行礼也是应该的。 甄礼打量了打量林西,关切地问道:“殿下身子可好些?” “好些了,多谢太师关心。” “殿下看似消瘦了许多,精神也有些萎靡,为何不在宫中多修养一段时日?” 甄礼是内阁大学士,但凡大臣有奏折上呈,势必要经他们的手,昨日奏折被退回的事,甄礼自然也知道,虽然余庆没说是谁的命令,但甄礼清楚定然不是林扈,既然不是林扈,那就只有林西才敢下如此命令。现在又见他出现在奉天殿外,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甄礼是太子太师,加之其对林西十分看中,是个标准的太子党,林西对他也没什么防备,直言道:“本宫今年已然十六,也是时候替父皇分忧了,太师放心,本宫的身子无碍。” “殿下能有这份孝心,真是让人感动,臣佩服!” “父皇疼我宠我,本宫自然要孝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太师实在不必如此。” 虽然是自己人,但林西不喜欢这种表面应酬,果断地结束话题,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进殿吧。” “是,殿下。” 林西率先进了大殿,随即站在了最前面的位置,交握着双手闭目养神。这大殿之上,除非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没人敢行刺。况且他身旁还有个焦战,武功深不可测,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林西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皇上驾到!” 随着余庆高亢的声音传来,殿中的窃窃私语消失,众人连忙各就各位,等着林扈的到来。 脚步声响起,众人连忙跪倒在地,齐声喊道:“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之中唯有一人鹤立鸡群,那就是林西,他只是微微弓着身子,以表示对林扈的尊敬。 林扈一眼便看到了他,嘴角勾起笑意,来到龙椅前坐下,扬声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诸位大臣纷纷起了身。 林扈扫了众人一眼,直截了当地通知,“从今日起,太子将随朝听事,借此告知诸位爱卿。” 林西上前一步,转身面对一众大臣,象征性地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待林西入列,林扈抬眼看了看余庆。 余庆会意,扬声唱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督察院巡按御史沈立出列,道:“启禀皇上,臣有奏。” 林扈淡淡地看向沈立,道:“因何启奏?” “臣参奏肖王为一己私利,杀害督察院副都御使梁大钧,谋害刑部员外郎尚庆以及微臣,等十大罪状,还请皇上圣裁。” 沈立跪倒在地,双手呈上奏折,以示其参奏之决心。 林西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督察院左都御史杨勉,若他没记错,这个杨勉和乔呈与林肆的关系不一般,林茵和亲时,乔呈还曾举荐林肆为和亲大使出使齐国。如今沈立上折子参奏,不知左都御史是否知情?还是说此事便是他示意沈立所为,以明哲保身? 杨勉似有所觉,抬头看向林西的方向,随即微微欠了欠身子。 “皇上,臣有奏。”刑部左侍郎张钊出列。 林扈看了看他,淡淡地说道:“讲。” 张钊也跪在了地上,双手呈上奏折,道:“臣参奏肖王无视法度谋害朝廷命官,结党营私,意图造反等罪状十条,请皇上圣裁。” “臣有奏……” “臣有奏……” 沈立像是打开了闸门,接连有七八个人参奏林肆。 林西心中好笑,林肆没出事的时候,也不见有人参奏,这林肆成了阶下囚,所有人就都冒了出来。 余庆将所有人的奏折都收了上来,呈到林扈面前。 林扈挥了挥手,余庆便将折子收了起来,站到了一边。 “朕知道诸位爱卿心中所想,也清楚有不少人心有疑惑,为何肖王刚刚举旗造反,便被抓捕入狱。”说到这儿,林扈停了下来,扫视殿下的一众大臣,接着说道:“其实早在朝廷收到梁大钧暴毙时,太子便请缨前往甘肃探查。” 众人闻言不由一片哗然,万万没想到此事竟与林西有关。 众人的表情取悦了林扈,道:“从京都到甘肃,从甘肃回京都,太子历时四个月,将这场兵变化为无形,避免战事再起,动摇国本,功在社稷!” 众人纷纷看向林西,重新认知了这场滑稽的兵变。之前他们只知道林肆举旗造反,大军共计三十万,京都接到传信,在朝堂上炸了锅,一众大臣为了谁去平叛争得面红耳赤,可还没等他们争出个结果,甘肃那边又传来消息,林肆已被逮捕入狱,旗下的拥护者也被一举拿下。吵闹的朝堂顿时鸦雀无声,一众大臣也是目瞪口呆,实在是满心疑惑,这大概是历史上最短的兵变。 大臣们急切地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林扈却闭口不言,他们也无从打探消息,只能憋着满肚子疑问,直到方才林扈开口,才恍然大悟。原来早在四个月前,林西就已前往甘肃,调查林肆谋反一事,这场兵变之所以变成滑稽的闹剧,也是他的功劳。 无视众人灼热的目光,林西微微躬身,道:“这都是儿臣分内之事,当不得父皇如此夸奖。” “西儿自幼身子孱弱,却为了林国的安定,甘愿不远千里前往甘肃,兵不血刃解决了兵变,试问这满朝文武谁能办到?” 林扈看着殿下众人,心中难免得意,这就是他儿子,面前这些大臣个个自诩不凡,而他们的儿子与林西同年龄者,不是在吃喝玩乐,就是在吟诗作赋,有谁能像他儿子这样,轻易便解决了一场兵变。 “太子运筹帷幄之中,远胜千里之外,实乃是不世出之奇才,臣佩服,佩服之至!林国能有如此之储君,未来可期,皇上果然慧眼如炬!”刑部右侍郎阎良见状一顿彩虹屁拍了过去。 经过那几次血案,阎良成了林西的死忠粉,如今林西又做出此等震动朝野之事,他自然要大夸特夸。 诸位大臣不禁扼腕,方才多好的拍马屁的机会,居然被阎良抢了先。 甄礼接话道:“皇上慧眼如炬,臣等佩服!” 诸位大臣回了神,齐声说道:“皇上慧眼如炬,臣等佩服!” 看着林扈嘴角得意的笑容,林西心里有些无奈,这炫耀的意味也太明显了些。林西清楚这是林扈在为他造势,为他将来登基打基础,所以尽管有些尴尬,却还是神色平静地接受了。 待殿中安静下来,林西出列,躬身说道:“父皇,此行平叛,中军都督焦战,锦衣卫指挥使杨潇,刑部尚书郭江,以及随行的锦衣卫诸位军士等,都功不可没,儿臣厚颜为他们请功。” 林扈的目光看向焦战,道:“焦战平叛有功,封平南王。” 焦战一怔,随即出列,行礼道:“臣焦战愧受,谢皇上隆恩。” 林扈欣慰地看着他,挥手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 林扈如书中所写一样,将焦战看做辅佐林西的重要人选。 满朝文武皆震惊无比,林国建国百年,除了跟随开国皇帝打下江山的沐辰,还没第二个被封王的异姓人,可见焦战如今有多得盛宠,正可谓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林西同样惊讶,没想到剧情被拉了回去,焦战还是被封了王。他转头看了过去,正好撞上焦战看过来的眼神,他微微扬起嘴角,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 林西收回目光,嘴角也跟着上扬,道:“不一样,至少他不会再害我。” 在一阵惊讶中,众人回了神,他们都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自然明白林扈的打算,心中不禁打起了小九九,尤其焦战现在还未娶妻,是名副其实的黄金单身汉,不少人在这方面动起了心思。 早朝在对林肆的讨伐中开始,也在对林肆的讨伐中结束,许是许久不曾久站,两个时辰的早朝让林西站的腰酸背痛腿抽筋。若不是他站在备受瞩目的第一排,身份还是太子,要时刻保持形象,他早就溜号摸鱼了。 “退朝。”对此时的林西来说,余庆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 诸位大臣纷纷跪倒在地,“臣等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扈看向林西,闻声说道:“太子随朕一起。” “是,父皇。” 林西连忙应声,若林扈不出声,待会儿那些大臣必定一拥而上,他现在只想好好歇会儿,实在没心情跟他们做那些表面功夫。 林西转头看了一眼焦战,示意他别忘了他们的约定,随即走向林扈,跟着他走出了奉天殿。 两父子上了车辇,车帘放下,林西连忙揉揉胳膊捶捶腿,哪还有半点太子该有的沉稳模样。 林扈看得既好笑又心疼,道:“西儿可是累了?” “累。”林西诚实地点点头,道:“今儿第一日,站了两个时辰,累是难免的。父皇放心,待儿臣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累了。” 林扈扬声说道:“余庆,先去东宫。” 余庆闻言连忙应声,车辇朝着东宫驶去。 林西也没矫情,直截了当地问道:“父皇,您为何没给杨潇封赏?” “杨家的事那么多人盯着,朕没动他,就是想让他将功折罪。” 林扈知道林西会问,只用一句话便给了他解释。 林西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道:“不能升官,那就赏点别的,比如金银珠宝,加点月俸也成。” “西儿不是另外给他一份月俸了吗?” 林西‘嘿嘿’笑了两声,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父皇。” 鉴于之前杨潇经常给他带宵夜,还时常照顾京都店面的生意,林西就另外给了他一份月俸,这事他并未刻意隐瞒,林扈知道倒也不奇怪。 “放心吧,只要他忠心与你,父皇不会亏待他。” “谢父皇。”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父皇,为何信王没来上朝?” “说是身体不适,昨日便递了折子。”说起林江,林扈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身体不适?”林西微微皱眉,道:“父皇,您将儿臣去甘肃的事公之于众,就不怕信王怀疑肖王泄露消息,从而狗急跳墙吗?” 林扈嘴角勾起冷笑,道:“他动就最好,就怕他不动。” “父皇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林扈点点头,道:“让杨潇派几个信得过的人,监视东宫那些奴才,若有异动,马上控制起来。” 林西沉吟了片刻,道:“东宫的人应该没问题,还是让杨潇派人到父皇身边保护吧。” “西儿,你要记住,人心易变,无论对谁都要心存一分戒备。”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儿臣明白。” 林扈看着林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其他的朕不担心,最担心的就是你这仁善的性子,怕你早晚会吃了亏去。” 林西撒娇似的依偎在林扈身边,道:“那父皇就时时刻刻看着儿臣,对儿臣耳提面命,这样儿臣就不会吃亏了。” 丧气的话林扈不想说,怕林西伤心,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皇上,太子殿下,东宫到了。”车辇外传来余庆的声音。 林西坐直身子,笑着说道:“父皇,那儿臣就先下车了,那些奏折就让余庆送到东宫便可,您用完午膳,便好好午休,待儿臣过一遍折子,再给您送去。” “好,听西儿的。” “那儿臣告退。” 林西没再多说,起身下了车辇,目视着车辇离开,他这才转身进了宫门,叮嘱门口的小太监,道:“待会儿焦都督过来,不用阻拦,直接让他进来便可。” 门口的小太监连忙应声,道:“是,殿下。” 林西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时便听人禀告,焦战已在正厅等候。 焦战刚端起茶杯,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林西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一件月牙白的圆领衫,身上绣着云纹,看上去很是素雅,林西从阳光中走来,仿若降世的仙子,如梦似幻。 焦战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起身道:“臣焦战参见殿下。” “都督……”林西顿了顿,笑着说道:“不,应该是平南王免礼。” “谢殿下。” “坐。” 两人相继落了座,林西抬头看向春喜,道:“你去门口守着,我与平南王有事商议。” “是,主子。”春喜转身走了出去。 林西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道:“站了两个时辰,我这没说话,都觉得口干舌燥,真佩服那些御史,引经据典地说了那么多,嗓子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焦战笑了笑,道:“殿下怎能与他们比,他们做官全靠那张嘴,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不如趁早回家种红薯。” 林西怔了怔,随即认同地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以往不上朝,不清楚上朝还是个体力活。” “殿下可是站的腿疼?” 在朝堂上,焦战便看出了林西的不适,只是众人当面,他不好做什么。 林西讪讪地笑了笑,道:“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确实有点不适。” “若殿下不嫌弃,臣可帮殿下揉一揉,松一松筋骨。” “不用,歇会儿就好。” 虽然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焦战似乎也摆正了心态,可那种画面怎么想怎么别扭,所以林西还是果断拒绝了。 “我们说正事。”避免冷场和尴尬,林西转移话题道:“我们离开京都这段时日,尚庆和沈立那边可有异动?” 林西原本将这事交给了锦衣卫,焦战得知消息后,便主动揽了下来。林西清楚焦战的能力,也了解他手底下有一帮能人,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态,便应了下来,所以如今才这般问。 焦战如实答道:“回殿下,每半月便会有人出入两位大人府邸,和那两名随侍接头,给他们送药。” 林西的眼睛一亮,连忙问道:“那你是否已知晓那人来自何处?” “殿下派人监视的小院。” 林西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审视地看着焦战,道:“所以你是何时知道那座小院的存在?” 焦战无奈地笑了笑,道:“殿下莫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虽然有些事我有所隐瞒,但我敢发誓从未做过对不起殿下的事。” 焦战这般说,让林西有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好笑地说道:“那平南王说说,都瞒了本宫何事?” “那日陪殿下出游,臣不敢怠慢,便暗中派人保护。臣受伤时,暗中保护之人,便一路尾随刺客,跟到了西城的那座小院。” 假装受伤,博取同情的事,焦战不会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西凉凉地看着焦战,道:“所以当日你便知那小院便是他们的据点,为何不告诉本宫?” 焦战连忙解释道:“臣也是后来才听人回报,当时那些人已潜逃出城,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臣便想着先暗中盯着,待那些人回来再禀告殿下。谁知没过多久,那附近便有锦衣卫出没,臣想殿下定然已经得知消息,便没再提及此事。” 林西怀疑地看着他,“当真?” “当真!臣可对天发誓!” 见焦战举起右手做发誓状,林西连忙阻止,道:“平南王不必如此,本宫信你便是。” “多谢殿下信赖。”焦战暗自松了口气,林西聪慧,他就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暴露了他的心思。 林西不怀疑焦战会对他不利,却不代表他不怀疑焦战对他有所隐瞒,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既然你的人当即便尾随而去,应该清楚他们出城后逃到何处吧。” 焦战如实答道:“城西小吴庄村西头一处大宅内。” “小吴庄?那你的人是否见过林玖出没?” 焦战摇摇头,“没有,臣猜测林玖应该在信王府内。” 林西接着问道:“那小吴庄的大宅是否探查过?里面有多少人?” “大宅四周潜伏着不少人,稍有异动便会打草惊蛇,他们也只是远远的盯着,未敢靠近。” “那小吴庄村民是否知晓大宅里的状况?” “小吴庄村民对外来人十分警惕,但凡过路者都会被盘问,臣猜测那些村民已被收买,不易惊动。” 林西的眉头皱紧,道:“整个村庄的人都被收买了?那可是大手笔啊。” “臣打算今晚去探一探。”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若那里是他们的据点,定然守卫森严,你一个人成吗?” “臣都未曾将肖王府看在眼里,这种地方自然也不再话下。” 林西猛然想到他曾自由出入东宫,也就放下心来,却也不忘叮嘱道:“我知晓你武功高绝,可那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你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免得阴沟里翻船。” 焦战闻言心中喜悦,忍不住扬起嘴角,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定当小心谨慎。” 看着焦战噙着笑意的眼睛,林西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这样的焦战有那么一点点好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林西突然愣住,随即摇了摇头,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 焦战见状疑惑地问道:“殿下可是察觉何处不妥?” “没有。”林西有种被抓包的心虚,脸上火辣辣的,转移话题道:“我只是在想信王的事。” “信王那边,皇上有何打算?” 林西正和焦战说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通报,“主子,余庆公公来了。” “进。” 房门被推开,余庆从门外走了进来,抬眼看了看焦战,行礼道:“奴才见过殿下,见过平南王。” “公公不必多礼。” “谢殿下。”余庆起身,看看怀中的奏折,道:“殿下,这是今日的奏折,您看放在何处?” “公公交给春喜吧,待我和平南王议完事便过去处理。” “是,殿下。” 春喜见状连忙上前将奏折接了过来。 “送去书房吧,待会儿我再看。” “是,殿下。”春喜抱着奏折走了出去。 余庆躬身说道:“殿下若无事,奴才告退了。” 林西应声,余庆躬身退出大殿,正巧与办事回来的杨潇撞上。 “奴才见过杨指挥使。” “公公有礼了。” 两人的品阶相同,一个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一个是太子身边的亲信,介于林扈和林西的关系,他们也将彼此当成一条船上的人。他们行礼后,擦身而过,各自离去。 杨潇来到门前,扬声说道:“殿下,属下有事禀告。” “进。” 杨潇闻言抬脚走进了大殿,见焦战也在,眉头微蹙,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参见都督。” “免礼。”林西挥挥手,道:“可是有何发现?” 杨潇没回答,而是看了一眼焦战。 林西无奈地笑了笑,道:“直说便可,都督是自己人。” “殿下,下面的人禀告,西城小院内的人时常出入红彩楼。” “红彩楼?”林西想了想,道:“若我没记错,那应该是城东的一家青楼吧,就在醉福楼旁边。” “是,属下怀疑红彩楼便是他们收集京都消息的地方。” “红彩楼背后的靠山是谁,信王?” “那红彩楼并不在信王府名下,其老板是一个叫红娘的女子。” 焦战接话道:“红彩楼幕后老板正是信王。” 杨潇一怔,随即看向焦战,怀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第96章 第96章 “你是如何知道?” 焦战直截了当地回答道:“醉福楼是我的产业。” 林西闻言惊讶地看向焦战,道:“醉福楼是你的产业?” 焦战点点头,道:“殿下若是何时想去吃,提前传个话便可,臣让他们备好。” “所以中秋游园会时,在府上吃的饭是醉福楼的厨子做的?” “是,殿下去,自然要用最好的厨子。” “怪不得。” 怪不得那几日他每天换着花样给他送外卖,原来手底下有餐馆,想想醉福楼里的菜价,林西眼睛里闪着光,好奇地问道:“醉福楼一年的利润是多少?” “之前还不错,后来殿下的奶茶店和炸串店开张后,生意就不如从前,每年的净利润不过十几万两。”焦战说话时有几分无奈。 “这么少?”林西有些惊讶,随即想起这只是一家店的利润也就释怀了,道:“一家店的话十几万两也已经不错了。” 焦战叹了口气,道:“不少熟客是赊账,别看他们平时大手大脚,其实很多是空架子,去要钱总会拖着,光是账单每年都有十几万两。” 焦战是万福楼幕后老板这件事,干特务工作的杨潇都不知情,更何况是别人。那些王公贵族,即便没钱付账,店里的人也不敢如何,只能记账。好在这些人家大多要脸,不会赖账不还,倒也算说得过去。 “怪不得。”林西发现有些跑题,连忙言归正传,道:“你是如何发现那红彩楼是信王府的产业的?” 焦战解释道:“醉福楼和红彩楼相邻,去那儿的不少客人都会在醉福楼订餐,他们楼里进进出出的人,有哪些是熟客,有哪些是第一次去,都被店里的伙计看在眼里。每月初八的晚上,都会有人从后门进去,那人便是信王府的幕僚。” “信王府的幕僚?此人的情况你是否了解?” “此人叫徐钊,不到三十岁,在江南小有名气,据说其三岁便识字,五岁可作诗,十三岁过了院试,做了秀才。” 林西奇怪地问道:“这般人才为何不见其出仕?” “他接连三年参加会试皆落选。” “三年皆落选?”林西惊讶地看着焦战,道:“这也太惨了,可知是为何?” “不知。三次会试主持人不一,不存在被人针对。” “这大概就是大考综合征?”林西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有些学生平时学习很好,每次摸底考都是全校前几名,可一到真正大考的时候,就十分紧张,以致发挥失常,成绩考得十分不理想。这种考生最惨,心理素质也最差。 “这人在京都也小有名气。”杨潇出声说道:“因为三次会试都未中,他便自诩怀才不遇,在京都放出豪言,要挑战当期的一甲三元,还在醉福楼摆下擂台。” “哦,还有这事?”林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那结果如何?” “论诗文,他确有不凡之处,可心胸太过狭隘,那场对决以他败北收场。虽然落败,但他也因此出了名,成了信王府的幕僚。” “原来如此。”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红彩楼、城西小院、小吴庄大宅,这三处都是信王府在京都的据点。” “小吴庄大宅?”杨潇疑惑地看着林西。 “去甘肃前,焦战负责监视尚庆和沈立家……”林西将焦战的发现复述了一遍,道:“焦战打算今日夜探小吴庄。” 杨潇看向焦战,道:“既然小吴庄防守这般严密,都督一人前去,是否不太妥当?” “人多反而不好,若不能齐心,很容易出现纰漏,打草惊蛇。” 杨潇挑刺,焦战也不示弱,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就杠上了,明明是同一战壕,却感觉谁也不服谁。 林西看得一阵好笑,道:“从今日起,杨潇负责宫内,焦战负责宫外,你们两个既分工明确,也要通力合作,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明白吗?” 杨潇眉头微皱,道:“殿下,宫外布置的人手要撤回吗?都督虽然是一品大员,可手底下的人不多,属下怕都督鞭长莫及。” 林西转头看向焦战,道:“都督以为呢?” 虽然焦战被封为平南王,却依旧任中军都督一职,林西顾及杨潇的心情,所以依旧称呼他都督。 “臣定不辜负殿下信任。”焦战给了林西肯定的答案。 “既如此,那便这么定了。”林西又转头看向杨潇,道:“今日父皇在朝堂上说了我们去甘肃的事,若信王知晓,定然会有所行动,你的任务便是盯紧宫中,这才是重中之重。” 杨潇愣了愣,随即说道:“皇上这般做是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父皇说的没错,他们蛰伏,才是对我们最大的威胁,只有让他们动起来,我们才有机会将其一网打尽。” 杨潇认同地点点头,道:“殿下放心,属下定不辜负殿下信任。” “那今日便这样,我还要去处理奏折,就不留都督了。若有消息,都督直接来东宫便可。” “是,臣领命,告退。”焦战没有逗留,转身离开了东宫,只是临走之前看了杨潇一眼。 待焦战离开,林西看向杨潇,道:“表哥坐吧。” 杨潇怔了怔,坐到了林西的下首,道:“殿下有话要对属下说?” 林西深吸一口气,直接说道:“今日父皇在殿上封赏了焦战,封他为平南王,赏金千两。” 杨潇有一瞬间的怔忪,眉头随即皱了起来,道:“殿下,焦战此人,属下看不透,但甘肃一行,让属下看到了他对殿下的威胁,他暗中的势力太过可怕,殿下不能不防。” “我知道,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他,就像我信表哥一样。”林西认真地看着杨潇,道:“同样是陪我去甘肃出生入死,焦战被封王,表哥却未有封赏,表哥心中可有不满?” “殿下不必担忧。”杨潇笑了笑,道:“对于这件事,属下早有预料。各科给事中和督察院御史,参奏属下的奏折不计其数,都被皇上压了下来,并未对属下有任何惩处,就是想让属下将功折罪,而这次的甘肃之行,能功过相抵,属下已经心满意足,没有半分不满。” 杨潇的本职工作就是特务,京中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谁上了折子,写了什么,他一清二楚,也明白林扈的用意。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杨潇是除林扈外他最信任的人,有些担忧他会因此不满,现在听他这般说,也就放下心来,笑着说道:“表哥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虽然官位没有晋升,但父皇会在其他方面给予表哥补偿。” “谢皇上,不过属下只想跟在殿下左右,其他的并不在乎。” 虽然心中有数,但林西能亲自与他解释,杨潇也是倍感温暖。 林西点点头,道:“宫中的事就交给表哥了,我还需去处理奏折,表哥先去忙吧。” “是,属下告退。” 三更时分,一道黑影摸进了小吴庄,焦战并未前往大宅,而是在其他村民家里探查,大部分的村民已经入睡,唯有几家还亮着灯。焦战纵身一跃,来到其中一家的房顶上,小心地揭开瓦片,朝里面看了过去。 “死鬼,别闹!赶紧走吧,说不准当家的何时回来,到时你想走也走不了了。”衣衫不整的女人推搡着男人,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这才哪到哪儿,放心吧,这两日风头紧,那王八羔子一时半会回不来。” “风头紧?”女人打掉男人不规矩的手,道:“发生了何事?” “你也别多问,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宝贝,一刻值千金,咱可不能浪费功夫。”男人猴急地摸向女人。 “去去去,一边去。”女人推搡着男人,鄙夷地说道:“每次都这么打发老娘,你当老娘是傻子吗?” 男人轻哄道:“我可没吓唬你,我们干的可是掉脑袋的事,这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女人白了他一眼,道:“你也说干的是掉脑袋的事,老娘就算知道的再少,也免不了一死,若是这样,还不如做个明白鬼。”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男人犹豫了一瞬,道:“行行行,那今日我便和你好好说说。” “这还差不多。”女人拉着男人来到桌前,给他倒了杯茶,道:“喝口茶慢慢说。” 男人手上一用力,将女人拉了过来,坐在了自己腿上。 女人娇嗔地骂了一句,道:“死鬼,也不怕茶水洒在身上,烫不死你。” “烫死总比憋死强。” “去你的!说不说,不过赶紧滚蛋!” 男人被掐的龇牙咧嘴,连忙讨饶道:“说说说,我说还不行。” “真是欠收拾!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 “具体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上头让我们戒严,无论谁来村子,无论问什么,一律说不知情,若见到有人靠近大宅,马上示警。那宅子附近都是盯梢的,你那当家的是头头,自然不敢怠慢。” “说来说去就是你也不知发生了何事,非要装作你什么都知道的模样,你当老娘是三岁孩子,那么好糊弄?”女人略带鄙夷地看着男人。 “老子怎么不知道?”男人被她这种眼神刺激到,小声说道:“咱们村戒严,和甘肃谋反的事有关。” “甘肃谋反,和我们小吴庄有何关系?就是株连十族,也牵扯不到千里之外的我们吧。” “和咱们是没关系,但和咱们上头有关系,他们定也参与其中,不然怎会戒严。” 女人顿时变了脸色,道:“谋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咱们就为了每个月那点银子,太不值当了!” “每个月那点银子?别人累死累活一整年,也就混个温饱,可咱们小吴庄什么都不用干,就能不愁吃喝,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 “以前也没想过他们是在做谋反的勾当,只以为就是偷偷摸摸赚点钱……”女人彻底慌了,道:“我死了也就死了,可我家两个娃才几岁,他们可不能受连累。” “那你想怎样?已经上了这条贼船,现在想退出也不可能。” “我不走便不走了,得想办法把娃儿送走。” “不行!若你敢动这个心思,娃儿马上就没命。” 女人一听顿时急了,道:“二娃可是你的种,你可不能不管!” 男人听得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说道:“芸娘,你是说二娃是我的种?你说的是真的?” 芸娘抬手抽了男人一巴掌,道:“老娘骗你作甚,你没发现二娃和你长得像吗?” “我的种?我也有儿子了?” “有了又有什么用,过不了几日人就没了。” “不行!我吴大牛终于有了种,不能就这么没了,你等我想想办法。” 听到这儿,基本没了听下去的必要,焦战将瓦片重新放好,一纵身跳下了房顶,朝着村西头的大宅。 避开周围的暗哨,焦战在大宅四周转了一圈,这宅子确实不小,至少是五进的院子。他来到一棵大树底下,一纵身上了树,随即跳进了院子。 他小心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所有房间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院子里挂着灯笼,灯火通明不说,还有巡逻的明哨,以及隐藏在暗处的暗哨。这样的宅子明显不对劲,肯定不是藏人这般简单。 他有心想要探查,却不知从何处动手,只能小心翼翼地在院子里碰运气。 他转悠了近一个时辰,也就到了后半夜,巡逻的守卫哈欠连天,明显精神不济,为了提神儿,他们凑在一处聊天,焦战便藏在暗处偷偷听着。 “啊哈。”守卫甲打了个哈欠,道:“咱们这不分昼夜地值守了快半月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头儿……”守卫乙也打了个哈欠,道:“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吧,虽然累了点,至少还有命在。若哪天……” 守卫乙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若哪天不用值守了,咱们的脑袋也该搬家了。” 守卫甲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你说风声这么紧,底下为啥还不停工?” “为啥?为了钱,还能为啥?停一日的工要损失多少,所谓富贵险中求。” “这万一真出了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就不怕赚那么多钱没命花吗?” “咱们在这儿干活也有三年了吧,除了咱们统领,你知道上头的人是谁?” 守卫甲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就算这里出了事,只要统领什么都不说,他们压根查不到上头是谁,这就叫弃车保帅。” “那锦衣卫和东厂可都不是吃素的,那些刑罚光是听听,就心里发颤,谁能扛得住?他们就不怕……” “怕什么?大不了杀人灭口,咱们这些人的命,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那就是狗屁不是。” “你的意思是咱们早晚都是个死,要么死在朝廷手里,要么死在自己人手里?” “你以为呢?”守卫乙叹了口气,道:“咱们就是刀口舔血,挣得钱都是拿命换来的。” 守卫甲吞了吐口水,害怕地说道:“流子,我不想死,要不咱们逃吧。” “逃?怎么逃?逃去哪儿?你连这个大宅都出不去。”吴流叹了口气,道:“谁想死?你光棍一个,死也就死一口,我可是一家老小六口人,最小的娃儿才两岁。” “难道我们就这么认命等死?” “不然还能怎么办?”吴流再次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整个村子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谁敢擅动,谁就会命丧刀口。” “流子,正如你说的,我光棍一个,死了就死了,可你拖家带口的,若是也死了,那可就绝户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吧,你总要为两个娃儿谋条生路啊。” “我也想啊,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守卫甲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道:“流子,咱们出不去村子,但有人能出去,后厨的二愣子每隔一日就会去城里买菜,我们可以拖他带信儿出去,向朝廷举报这里的事,这样咱们也算戴罪立功,说不定就有了活路。” “且不说咱们要去哪儿举报。就单说二愣子,他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你和他说了,保不准他转头就把咱们举报了。” 守卫甲烦躁地扒了扒头发,道:“这总是一条出路,总比等死强吧。” 吴流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这主意也不是不行,不过要仔细琢磨琢磨。” “吴流、吴水,你们在嘀咕什么呢,还不赶紧巡逻,再让我发现一次,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是,统领,小的这就走。” 焦战看向那个被称呼为统领的人,因在背光处,焦战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清他的身影,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腰间挂着一把钢刀,身上穿着一身劲装,看这气场应该是个高手。 统领看着两名守卫离开,原地站了一会儿,脚步一转走了出去。 焦战见状连忙跟上,不远不近地赘在他身后。前面的人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焦战藏身的地方。焦战心里一惊,连忙隐藏身形,屏气凝神,移开了注视他的视线。 于湖微微皱眉,方才他心生警兆,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可他转身看去,却又没了那种感觉。 于湖握紧刀柄,朝着焦战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眼睛四下搜寻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焦战伸手摸向腰间的软剑,只要他一靠近,他就有把握将其重伤。 就在两人都蓄势待发时,突然‘啪嗒’一声轻响,一只猫儿猛地窜了出去。 于湖见状长出了一口气,将抽出半截的刀又塞了回去,随后转身离开。 焦战同样松了口气,悄悄放下手,待人走远,他才又跟了上去,直到来到最靠里的院子门前,方才顿住脚步。 门口的守卫见来人是于湖,连忙行礼道:“参见统领。” 于湖挥挥手,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守卫摇摇头,道:“回统领,并未发现异常。” 于湖点点头,道:“守好了,若有半点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小的明白。” 于湖并未多说,看了看紧闭的院门,转身又走了。 焦战顺着于湖的视线看过去,他这一路走来,虽然同样的话,至少说过四遍,可他总觉得于湖在看向这个院子时的态度不同,不禁让他起了疑心。 看看转身离开的于湖,焦战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跟了上去,于湖在转了一圈后,进了南院休息。焦战没再逗留,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今日的探查已经算是收获颇丰,不能太过贪心,待明日再来继续探查。 一个时辰后,焦战准时出现在奉天殿,就现在林西身后,以他现在的身份,站在这里是理所应当。 林西转头看了看他,见他神色平静,依旧是人前的高冷范,没有丝毫疲惫的迹象,不禁在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他昨晚没去小吴庄?” 似乎看出林西心里的疑惑,焦战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温柔地笑了笑。 林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林江,没想到他也正看着自己。 林江微微一笑,道:“听闻太子前段时日去了甘肃,兵不血刃地平定了肖王的谋反,真是让人佩服!” “分内之事。”林西回以微笑,道:“听闻皇叔最近病了,不知得了什么病症,是否痊愈?” “劳殿下挂心,不过是偶感风寒,现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眼前的男人正是幕后黑手之一,他不能怠慢,“本宫刚从甘肃回来,一直忙于政事,无暇分身,没能过府探望,还请皇叔见谅。” “殿下能有这份心,已让臣十分感动。” “前段时间惠敏堂哥大婚,本宫身在甘肃,未能参加婚礼,实在是一大憾事。不知堂嫂是谁家的小姐?” “王侍郎家的嫡女王晴儿。” “王侍郎家的女儿啊。”林西装模作样地回想了一下,道:“这位王小姐,本宫还真有几分印象,不仅貌美如花,还弹得一手好琴,堂哥还真是好福气!” 王晴儿的长相属于中等,胜在会打扮,至于琴艺,也就是能说得过去的水准。可见林西这话说的有多大的水分。 “太子谬赞了。” “皇上驾到!” 余庆的话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他们连忙各就各位,躬身等待林扈的到来。 脚步声响起,一众大臣跪倒在地,扬声说道:“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扈径直走上御阶,坐到了龙椅上,道:“平身。” “谢皇上。”一众大臣相继起身。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和昨天一样的流程,余庆的话音一落,便有都察院左都御史杨勉出列,参奏林肆十大罪状。 见顶头上司发了话,手底下的那些御史就像疯了一样,相继上折子参奏,那真是痛打落水狗的完美诠释。 林西站在一旁看着,杨勉这是想摆脱与林肆的关系,只是未免太过急切。以他对林扈的了解,杨勉的下场不会太好,罢官是板上钉钉的事,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林西想要看看乔呈的表情,只可惜他并未出列,又有那么多人挡着,林西还真看不到他。 不过接连两日,过半的大臣都参奏了林肆,而他却未有参奏的打算。 但凭这一点,乔呈就比杨勉强上许多,别的不论,至少乔呈没有落井下石,其人品完胜杨勉。 林西转头看向林江,想看看他此时是各种表情,却发现他低垂着头,正闭目养神,就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林西移开视线,心中难免多了思量。 今日的早朝也是从参奏林肆开始,到参奏林肆结尾,历时两个时辰。 林西依旧站得腰酸背痛,甚至比昨天的滋味还要难受。 回到东宫,林西便让春喜给他揉一揉,不是他矫情,而是他一句身体太娇贵,他可不想因此病倒。 焦战依旧在散朝后来了东宫,将昨日在小吴庄大宅的发现,如实告知了林西。 “赚钱?”林西听完后皱紧了眉头,道:“这般说来,这大宅的地底有一个秘密工厂?” 焦战点点头,道:“臣也是这般认为。” “赚钱……”林西呢喃着这两个字,道:“难道他们在偷偷炼制私盐?不对,京都附近又没有盐矿,他们不可能弄来原材料在京都加工吧。” 焦战安静地听着,并没有说话的打算,他不想打断林西的思路。 “那还有什么是能赚钱,且是暴利的行当呢?” 林西起身在房间里徘徊着,大脑在飞速运转。 “春喜,去把杨潇叫来。”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 焦战见状好奇地问道:“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现在还只是毫无依据的猜测。”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杨潇便有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加殿下。” “平身。” 杨潇起身,直截了当地说道:“殿下召唤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皇城附近可有矿藏?” 杨潇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西山有铜矿,负责开采一事的是工部左侍郎高源。” “铜矿?”林西的眼睛亮了起来,道:“高源与信王有何关系?” 杨潇摇摇头,道:“这个属下不知。” 焦战忍不住心中好奇,道:“殿下,您这般问到底是何意?” 第97章 第97章 “提到钱和铜矿,你们能想到什么?” 杨潇不知他们之前的交谈,听得一脸茫然,却下意识地答道:“铜钱?殿下是在说铜钱吗?” 林西眼睛一亮,笑着说道:“没错,就是铜钱。” 焦战恍然,道:“殿下是说他们在私造铜钱?” “私造铜钱?”杨潇一怔,随即问道:“殿下,都督这是何意?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私造铜钱?” “都督昨晚去了小吴庄,打探到一些消息……” 林西将之前他和焦战的交谈复述了一遍,道:“听你说完,我便确定了心中所想,他们在地下的工厂十有就是在私造铜钱,这也能解释他们为何会把据点放在城西。” “竟在京都私造铜钱,这……”杨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道:“是属下失职,待此间事了,便上折子致仕,属下有负皇上信任。” “锦衣卫中有细作,欺上瞒下之事定没少干,况且以你一人之精力,又岂能顾及如此多。不过你确有失职,这无可否认,现在要做的是将功折罪,至于之后如何处置,那是父皇的事,不是你去致仕。” 杨潇忙躬身说道:“殿下教训的是,属下知错。” 林西脸色变得凝重,道:“看来锦衣卫中的细作定然来头不小,不然也不能欺上瞒下到这种程度。不过这样我们锁定目标的范围也缩小了不少,查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焦战点了点头,道:“今日臣会再去小吴庄大宅,希望能找到通往地下的出入口。” 林西叮嘱道:“我知都督武功高强,但也需小心谨慎,注意安全。切记,若察觉事不可为,便及时抽身,事情可以慢慢解决,但性命只有一条,不能再重来一次。” 林西语气中的关切毫不掩饰,焦战心中欢喜,道:“殿下放心,臣心中有数。” 林西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好,那我便恭候都督的好消息。” 焦战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东宫。 杨潇单膝跪地,“殿下,属下让您失望了。” 林西连忙上前,将他扶起,道:“人力有穷尽,这并非表哥一人之过,不过表哥切记,定要以此为戒。” “是,殿下,属下明白。” 国公府松园内,焦战从宫中回来,将李晟叫到身边,问道:“蔷薇那边可有消息?” “回主子,江离已经给她送了信儿,只是还没有回信传来。” 焦战点点头,道:“嗯,你派人盯着点,若有消息传来,立即禀告。” “是,属下遵命。” “让人去查查工部左侍郎高源。” “高源?他也与信王有关?” 焦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是否有关还需查证。” 李晟见状连忙躬下了身子,道:“是,属下这就去。” 焦战走向卧房,换了身衣服,刚要去书房,就见国公府管家焦清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 焦清连忙行礼道:“王爷,国公爷有请。” “可知找我何事?” “王爷恕罪,奴才不知。” “祖父现在何处?” “正在书房等您。” 焦战没再多言,跟着焦清来到了焦廉所在的梧桐院,径直走进书房。 焦廉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窗前的桌椅前坐下。 焦战行礼道:“焦战见过祖父。” 焦廉看看下首的位置,道:“坐吧。” 焦战落座,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祖父找孙儿前来所为何事?” “听闻你这两日每日下朝都会去东宫?” “是,殿下有事吩咐。” “你是武将,又握有兵权,不易与太子走得过近,会落人话柄。” “孙儿随太子去了一趟甘肃,皇上便破例封孙儿为王,这便是在为太子铺路,满朝文武有几人看不透,现在孙儿已与太子捆绑,就算避嫌也无用。” “有用无用与避不避嫌是两码事。自古皇上与太子……” “祖父。”焦战打断焦廉的话,道:“有些事不能一概而论,皇上与太子之间的感情,非寻常父子能比。皇上宠爱太子,太子敬爱皇上,他们之间不会有争权夺势一词,祖父无需担心。” 焦廉的眉头皱紧,道:“人心易变。” “太子说要帮皇上处理奏折,皇上便让余庆将奏折送去东宫,太子说要随朝听政,皇上便在朝堂之上为其立威。这些年的种种,让孙儿相信,皇上与太子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 焦廉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你这是打定了主意。” “太子不仅聪慧机敏,礼贤下士,还体恤民间疾苦,是林国未来之期望,百姓之福祉,孙儿曾在心中立誓永远效忠,尽心辅佐。试问这有何不可?”焦战面色平静,直视焦廉,让他看清眼底的认真。 “太子体弱,纵使他再优秀,又能撑得了几年?” 焦战闻言眼睛微眯,脸色变得严肃,道:“祖父,您此话是何意?” 面对焦战质疑的眼神,焦廉有一瞬间的躲闪,道:“战儿,我这也是为焦家着想。” “您到底瞒着我做了何事?” 焦廉的眉头紧锁,道:“我能做何事?只是不想让你和太子走得太近,若将来有个万一,焦家还能有个退路。” 焦战直直地看着焦廉,沉默半晌,郑重地说道:“若祖父不想焦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最好听我的,追随太子才是正途。您要记得,您已是暮年,焦家的未来在我身上,不要擅作主张。” “焦战!”焦廉恼怒地看着他,道:“即便你官阶再高,我也是你祖父!” 焦战与焦廉对视,目光沉沉,道:“有时候我很羡慕太子,虽然早早便没了娘亲,却有个那么宠爱他的父亲。我时常在想,若我父亲还在世,是否也会像皇上疼爱太子一样疼爱我。他们死了,拜您所赐,您掌控不了他们的人生,便想着掌控我,是也想让我死吗?” 焦廉一阵语塞,苍老的脸上浮现悲痛之色,挺得笔直的腰背佝偻下去,焦齐的死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也是横亘在他们祖孙中间,难以逾越的障碍。 焦战见他如此,心里也不好受,面上却不显,道:“祖父一生戎马,可还记得初上战场时心之所向?是为升官发财,还是保家卫国?明知太子登基是林国百姓之福,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满心只想着如何保住焦家富贵。为何时至今日,您会变成如此模样?” 焦廉的脸色变了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得沉沉地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吧。” 焦战没有动,依旧直视着焦廉,道:“祖父,您年纪大了,难免会犯糊涂,而在这关键时刻,行差踏错半步,都会万劫不复,您还是向皇上致仕回乡养老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 “孙儿不敢,孙儿也只是为焦家着想。”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焦廉妥协,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明儿我会上折子,致仕回乡养老。” “多谢祖父成全。”焦战起身,躬身行了一礼,道:“祖父若无他事,孙儿告退。” 焦廉没说话,只是疲惫地挥挥手。 焦战起身,抬脚出了书房。 焦战看向门口的焦清,道:“随我来。” 焦清一怔,随即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梧桐苑,焦战顿住脚步,道:“这两日都有谁过府?” 焦清的眼睛闪了闪,道:“回王爷,这两日递帖子恭贺的人不少,不过奴才都已让人退了回去,没人进过府。” “这两日除了上朝,老国公还与谁有过接触?” 焦清想了想,随即摇头说道:“奴才不知,这两日没人过府,但国公爷昨日下午出去过,并未带随从,今日也是刚回来,便让奴才去请王爷。”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王爷。” 焦战回头看了看焦廉的院子,转身回了松园。 焦清回到梧桐院,径直进了书房。 焦廉抬头看了看他,道:“有事?” 焦清答道:“方才王爷问奴才,这两日有谁过府,国公爷都见过谁。” “你是如何回答?” “这几日无人过府,但国公爷出去过,奴才不清楚见了谁。” 焦廉点点头,道:“嗯,以后他问什么,你实话回答便可。” 焦清应声,疑惑地问道:“国公爷,奴才不懂,您为何这般做,只会让王爷对您更为不满。” “他现在的处境看似风光,却极其凶险,我要了解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才能确定要怎么做。” “国公爷为何不直说?” “他与我心存芥蒂,我直接问,他未必会说。”焦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叹了口气道:“自他得知当年的真相,便一怒之下去了边关,一走便是八载。回来时,已不再是少年,雏鸟已变成可以翱翔天际的雄鹰。 只是我们之间的隔阂并未因为时间而抹平,反而越来越深,让我不知该如何和他相处。今日的交谈让我明白,他真的长大了,他可以走好将来的路,我也可以放心了。” “国公爷……” 焦廉一抬手,打断他的话,道:“他说的没错,我在这儿与他来说,累赘多于帮助,是时候致仕回乡,过过悠闲的养老生活。” 焦清看着他,心里有些酸,道:“国公爷,您……” “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奴才告退。” 焦战回到松园,找来李晟,吩咐道:“去查一下这两日国公爷都去了何处,见了谁。” “国公爷?”李晟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有何问题?” “没有,属下这就去办。” 夜,焦战再次来到了小吴庄,径直来到吴流的家,不过今日院子里是黑的。 焦战有些奇怪,他今日来得早,村子里有不少亮着灯的人家,回想昨日他们说的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待确定院子里没人后,他从房顶跳了下去,悄无声息地来到窗前,屏气凝神,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是呼吸声,也就是这里面没有人,或者…… 他来到门前,随着房门被推开,淡淡地血腥味传来,他的心一沉,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他掏出火折子,照亮了漆黑的房间,屋里没有人,东西都整齐地摆放着,很明显是刚刚被打扫过,只是这里太整齐,反而让人怀疑。 他在各个屋里转了一圈,发现了角落里迸溅的鲜血,看来他方才的猜测没错,这里确实发生了血案。 焦战没再停留,径直来到的大宅前,他并没有马上进入大宅,而是潜伏在大宅外,静静地观察着,直到确定了周围的所有暗哨后,才开始行动。 他直接来到昨日于湖来过的最北面的院子外,一纵身便跃上了院墙,仔细观察后,确定所有暗哨后,悄无声息地跳了进去。 院子里的暗哨很多,每个房间都在暗哨的视线内,要想悄无声息地进去,基本不可能,他只能静静等待机会,思考着应对的方法。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等来了机会。院门被打开,于湖从门外走了进来,来到院子中间顿住了脚步,四下扫了一眼,这才朝着东面客房走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灯亮了,从窗上的倒影可以判断他的方位,很快身影由大到小,随后光亮消失,他的影子也消失了。焦战清楚于湖一定是打开了机关暗道,进入了地底。 焦战继续等待,眼看着早朝的时间就要到了,他没有再等下去,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次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他确定了通往地底的入口在哪里。待他回去休整一下,做好万全的准备后,今晚再来查探。 回到国公府后,焦战换好了亲王常服,骑马去上朝。 待他来到奉天殿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林西,他无论在哪里,总是让人瞩目的那个,就像黑夜中的那轮明月,纵使满天星空再璀璨,也不过是点缀而已。 林西发现了他的到来,明亮的眼睛看了过来,嘴角上扬露出微笑,他相信此时的林西眼中只有自己。 焦战迎着林西的目光走了过去,接连两日未曾好好休息的疲惫一扫而空,仿佛被赋予了无限的能量。 “平南王来了。”林江率先开口。 焦战只是朝他笑了笑,便转头看向林西,躬身行礼道:“臣焦战参见太子殿下。” “平南王不必多礼。” 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林西有些担忧,还有一丝不曾察觉的心疼,道:“平南王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多谢殿下关心,臣只是歇息不好,并无大碍。” “平南王可是旧伤复发?”林西眉头微蹙,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焦战很快明白了林西的用意,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果然何事都瞒不过殿下,确实是旧伤复发,尤其是晚上,辗转反侧,异常难熬。” “待散朝,本宫让太医过府看诊,务必为平南王解除病痛。” “这都是陈年旧疾,治不好,还是不劳烦太医了。” “平南王身上的伤痛,皆是为国征战所致,本宫岂能不管,无论需要什么药材,只要能治好平南王的病,本宫就算寻遍天下,也为平南王寻来。” 虽然这话是说给林江和一众大臣听的,但听在焦战耳中却十分受用,躬身说道:“能得殿下这番话,臣便觉得一切都值得,臣感激涕零!” “平南王不必如此。”林西将焦战扶起,扫视殿内群臣,道:“林国能有今日,全靠武将保家卫国,文臣尽心辅政,本宫在此替万千百姓,拜谢!” 众大臣闻言难免有所触动,纷纷回礼。 甄礼代表殿中文臣,道:“殿下言重,在其位谋其职,这都是臣等分内之事,实在受不起殿下如此大礼。” “受得起!只要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就受得起本宫这一礼。” 甄礼闻言长叹一声,道:“殿下所言极是,臣等便斗胆受了,今后定为林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众大臣连忙应和道:“臣等愿为林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诸位的话本宫记下了。” 此事一出,林西在众人心中的分量又重了几分,一旁的林江眼睛微微闪了闪,眼底浮现笑意。 就在此时,余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各就各位,待脚步声响起,相继跪倒在地,道:“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扈一掀衣摆坐到龙椅之上,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 待殿中大臣起身,林扈罕见地直接开口,道:“朕进殿之前,听闻朝堂之上很是热闹,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众大臣相互看了看,却没人言语。 林江见状出列,笑着说道:“皇上慧眼独具,林国有此太子,定能国富民强,一举横扫三国,成为史上最强帝国!” 林扈看向林西,笑着说道:“哦,到底发生了何事,仔细说来听听。” 林江绘声绘色地将方才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道:“如今朝堂上下一心,小王相信林国未来可期!” 甄礼眉头皱紧,林江这番话有捧杀的嫌疑,可以说是用心险恶,说朝堂上下一心,这个下自然是指大臣,而这个上指的却不是皇上,而是太子。对于任何掌权者来说,这都是致命的威胁,尤其是面对皇权之争。 他担忧地看向林西,对于这个学生,他非常满意,聪慧机敏,冷静睿智,又仁善爱民,是个不可多得储君人选,若林西能顺利登基,确实是林国百姓之福。只是他的光芒太盛,很容易招来嫉妒和灾祸。 林扈认真地听林江说完,脸上虽然仍旧挂着微笑,眼底却没了笑意,道:“太子说的没错,林国能有今日,全靠武将保家卫国,文臣尽心辅政,诸位爱卿功不可没!” 一纵大臣再次跪倒在地,道:“臣等愧受,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 林扈见状抬眼看了看余庆。 余庆会意,扬声唱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余庆的话音落下,御史言官便开始了他们的表演,参奏的那叫一个五花八门,哪位大人的腰带系的不规范,谁家府邸新建的大门违制,还有谁谁宠妾灭妻等等,早朝两个时辰,得有一个半时辰在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臣郭闵参奏锦衣卫指挥使杨潇以权谋私,纵容其堂兄欺男霸女,谋财害命,漠视律法,其心可诛!” 林西一怔,转头看向出列的郭闵,他是都察院佥都御史,正四品的官阶。他是刚从地方升上来的,来京都不过三个月。 林扈看了看郭闵,道:“杨家的事,朕一清二楚,杨潇的叔父以及三个堂兄,如今都在诏狱关着。杨潇确实有失察之罪,但甘肃一行,他跟随太子立下大功,足以将功折罪,以后此事无需再提。” 参奏杨潇的折子没停过,林扈一直保持沉默的态度,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希望那些闲的没事的御史能识趣点。谁曾想他们装聋作哑、依旧如故,林扈彻底烦了,索性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说。 郭闵并未入列,而是又拿出一本奏折,道:“皇上,臣还有一本。” 林扈眉头微皱,道:“还有何事?” “皇上,臣参奏锦衣卫指挥使杨潇不顾亲情之情,将其祖母、堂嫂及子侄扫地出门,以致其沦落街头,居无定所,实在有违人伦,是为大不孝!” 林西眉头皱紧,这接连两封奏折,皆参奏杨潇,且罪名不同,即便林扈驳了一本。还有另外一本等着,这分明是在针对杨潇。而众所周知,杨潇是他的人,所以幕后之人真正要针对的是他。 “郭大人此言差矣!”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西转头看向出列的人,不禁微微一怔,没想到出言反驳的人竟然是阎良。 “众所周知杨指挥使的祖母是昭和公主,其祖父永乐侯是驸马,林国祖制,未经公主允许驸马不得纳妾。杨府的那位老妇人昭和公主薨逝抬进府,不过是永乐侯的妾室,奴婢一般的存在,而杨指挥使体内流着昭和公主的血脉,真正的天潢贵胄。郭大人却让杨指挥使称其祖母,还说杨指挥使大不孝,这不免有混淆皇室血脉之嫌,还请皇上明鉴!” 郭闵闻言冷汗顿时冒了出来,道:“皇上,臣并无此意,只是看那老弱妇孺实在可怜,才起了恻隐之心。” 阎良继续反驳,道:“郭大人先前参奏杨指挥使以权谋私,纵容其叔父及堂哥行不法之事,应该也清楚他们做了多少坏事吧,又怎会同情其家眷?难道郭大人在看到他们之后,就忘了那些被他们欺压的百姓?郭大人说话前后矛盾,不得不让人怀疑,你到底有何居心。” 郭岩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臣并无此意,只是被人蒙蔽,才做了错事,还请皇上恕罪。” 林西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没想到阎大人的战斗力如此强悍,竟将言官怼地张口结舌,心中暗道:“人才啊!” 林扈冷冷地看着他,道:“杨潇的祖母是昭和公主,杨潇便是皇室血脉,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你却因一个奴婢告他大不孝,真是不知死活!来人!” 门口的侍卫听到召唤,走进大殿,行礼道:“属下在!” “拉出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是,属下遵命!” 侍卫上前,将郭闵架起,拖着就往殿外走。 郭闵也不敢多说,混淆皇室血脉那可是杀头的罪,而如今他只是被杖责,已经是捡了一条命,若自己胡搅蛮缠,触怒林扈,说不准命就没了。 林西看着郭闵的反应,心中猜测应该是有人算计了郭闵,想借此事除掉他,或者试探林扈的反应。 郭闵之后,便没人再敢为此参奏杨潇,小半个时辰后,林扈宣布散朝,与之前的两天不同,今日他并未让林西随行。这小小的不同,让那些政治敏感度极高的大臣捕捉,看向林西的眼神发生变化。 林西微微皱眉,耐着性子应付了几句围上来的大臣,便匆匆回了东宫。焦战本想跟着,却被林西阻止,不仅让人去了太医院,还特批了假期,让他回家静养。 焦战也没纠缠,明白林西这般做,是为了给他找个理由不用上朝,多一些休息时间,这是对他的关心,他心中喜悦。 林西刚回到东宫,杨潇便来了,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免礼。”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是有事?” “听闻殿上有人参奏属下,可是属下给殿下惹了麻烦?” 林西闻言笑了笑,道:“没有,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父皇根本没放在心上。我怀疑这个郭闵也是被人算计了。” “郭闵刚进京不久,立足未稳,谁会花功夫下手对付他?” “若算计他的同时,还能试探父皇对我的态度,那又何乐而不为。” “殿下的意思是这幕后之人是冲着您去的。” “我的身份就是靶子。以前只在东宫呆着,算是空有个太子名头。如今我开始随朝听政,虽然刚刚开始,却因奏折的事得罪不少人,他们冲着我来,也在意料之内。”林西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你的事是小事,真正杀机四伏的,是信王的挑拨。” “信王的挑拨?”杨潇的眉头皱紧,道:“殿下,朝堂之上还发生了何事?” “这两日焦战白日要上朝,晚上还要去探查,短期内不会有事,但长此以往身子怎么受得了,我便为他找了个借口,免去早朝。” 林西将朝堂上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感慨道:“信王的址果冻小说网 第98章 第98章 “那皇上是何反应?” 杨潇不是无知孩童,自然清楚林江话中杀机四伏,很明显是在挑拨林扈和林西的父子关系。 “父皇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但眼底却没了笑意。” 杨潇闻言心里一紧,连忙说道:“难道皇上竟上了当?” “纵使天下皆负我,唯独父皇不会。” 林西眼底的坚定让杨潇触动,郑重地说道:“属下亦不会!” 林西嘴角上扬,眼底尽是笑意,道:“说笑而已,表哥不必当真。” “那皇上如此,是做给别人看的?” 林西点点头,道:“既然有人想看我们父子相残的戏码,那不妨就让他们看看,换一种方法引蛇出洞,也未尝不可。” 林西与林扈虽然相处时间不算长,但两父子之间心意相通,就像在查孙茹被害小产时一样,事前他们并未沟通,却能很快便明白对方的意图,其他人甚至连他们合作的痕迹都发现不了。这次也不例外,当林扈变了神色后,林西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配合地装出不解的模样,急匆匆地回了东宫。 杨潇闻言松了口气,道:“殿下无事便好。” “今日焦战似有话要和我说,只是当时人多眼杂,我阻止了,他也并未多说什么,应该不是什么紧急的事。” 杨潇犹豫了一瞬,道:“殿下,有件事属下不得不说。” 林西一怔,随即说道:“表哥有话直说便可。” “前日散朝后,护国公曾与信王会面。” 林西眉头微皱,道:“你是说焦战的祖父曾与信王会面?消息属实吗?” 杨潇点点头,道:“千真万确,属下派人去核实过,两人在如意茶楼见的面,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离开。殿下,信王和国公爷的关系向来不错,在这个节骨眼上,您还是小心防备些为好。” 林西搜索剧情,找到了焦廉和林江的交集,两人有共同的爱好,那便是养鱼养鸟,再加上两人都是保皇党,不参与太子的争夺,便互有来往,关系一直不错。直到林玖登基后,焦战被陷害投敌叛国,焦家上下被诛,林江甚至还为其求过情。 “被林玖诬陷通敌叛国,林江竟为其求情,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事?”林西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见林西沉默不语,杨潇接着说道:“殿下,是否需要属下查一下护国公?” “不必,我相信焦战,待他进宫,我亲自问他。” 焦战是那种死心眼的人,俗称一根筋,但凡想对一个人好,那就会全心全意,林西相信他不会害自己。与其自己去查,不如将这件事告知焦战,让他清楚自己对他的信任,还能卖他个人情,将他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船上。 “殿下为何对焦战如此信任?”杨潇对此十分不解。 林西看向杨潇,笑着说道:“我对表哥也一样。” 杨潇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殿下,焦战与属下不同,他有野心,且野心不小,殿下还是小心些为好。” “表哥放心,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此事我来处理,表哥只需盯好宫中便可。” 见林西坚持,杨潇也就没再多说,道:“是,属下遵命。” 余庆照旧送来了折子,林西正一封封查的筛选,才到了林西的手上,经过林西批示后,呈送林扈御览,最后由司礼监进行批红盖章,这是目前奏折上呈之后的审批流程。 当看到焦廉的折子后,林西不禁怔了怔,从头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封致仕的折子,也就是申请退休,虽然不当官了,还有退休金可以拿。焦廉的年纪如今也有六十多岁了,确实到了退休的年纪,只是为何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让林西忍不住多想。 林西将折子原封不动地放到一边,在其他折子批示完毕后,一起让春喜送去御书房,由林扈御览。 焦战出宫后,并未回国公府,而是去了醉福楼。 掌柜于扬正在柜台前算账,见他进来连忙上前招呼,让到了三楼的一间雅间内,这是焦战的专用雅间,做了隔音措施,便是在里面对打,外面也听不到一丝一毫。(咱也不知道当时的隔音材料是哪弄得,反正就是这种设定,嘿嘿。) 于扬行礼道:“属下参见主子。” 焦战直接命令道:“让人悄悄去一趟调香馆,给花海棠送信儿,就说我在这儿等她。” “是,主子,属下告退。” 大约一炷香后,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开门的是于扬,身后跟着花海棠。(房间是隔音的,在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在里面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于扬行礼道:“主子,人已带到。” “退下吧,让人在外面守着。” “是,主子。” 花海棠打量着包间的布置,道:“这包间倒是雅致。不知王爷约海棠前来所为何事?” “我想要一些无色无味的迷药,若是能致幻的药物最好。” 花海棠听得一阵好笑,道:“王爷还真是不客气,三娘怎么不知咱们的交情已好到连寒暄都不用了?” “殿下的事。” 花海棠愣了愣,随即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道:“王爷不妨说来听听。” “城西小吴庄的一栋大宅内是信王的据点,殿下怀疑大宅底下别有洞天,可地下的出入口被暗哨盯得很死,我无法进去查探,故找你帮忙。”焦战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清楚。 花海棠清楚林江与林肆勾结的事,道:“既然出入口被盯死,若是用迷药,将暗哨被迷晕,必定会引人怀疑,所以你想用致幻的药物,让他们自乱阵脚,趁机进入地底?” 焦战点点头,道:“没错。” “致幻的药物,三娘倒是有,不过并未带在身上,王爷是随三娘去拿,还是派人去取?” 花海棠没有孩子,也没了亲人,早就将林西看成至亲之人,但凡他的事,她都会竭尽全力。 “我会派人去调香馆取,你只需告诉我药效便可。” “我的致幻药叫‘噩梦’,是粉末状,无色无味,只要闻到便会产生幻觉,产生的幻觉与他心底的恐惧有关,各不相同。你只需将药洒在四周,人吸入后马上便会起效。切记用药的时候要屏住呼吸,之后也要用布巾裹住口鼻,否则你也会陷入无尽的恐惧之中。” “这种致幻药可有解药?” “有,一盆凉水便可。” “多久失去效用?” “这要看吸入了多少,吸入的越多,效果持续时间越长。” “那就多给我备点。” 听着焦战理所当然的语气,花海棠顿觉有些好笑,道:“你当这是面粉啊,想要多少就能买多少。这种药配制起来十分麻烦,所需药材也十分难寻……” “一千两。” 花海棠愣了愣,随即说道:“三娘是那种爱钱的人吗?” “两千两。” “王爷,若不是殿下相信你……” “五千两。”焦战打断花海棠的话。 “成交!”花海棠眼睛一亮,看焦战就好似在看一个行走的钱袋子,道:“王爷不愧是王爷,出手就是大方,三娘有多少,便给王爷备多少。” “那便回去吧。” 花海棠闻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这茶不错,三娘告辞。” 花海棠起身离开包间,焦战又呆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待他回到国公府,李晟便走了过来,道:“主子,昨日国公爷的去向已经查清。” 焦战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他,道:“去了何处?” “去了如意茶楼。” 见李晟神色不对,焦战紧接着问道:“和谁?” “信王。” 焦战一怔,随即转身走向梧桐院。 “属下见过王爷。”门口的守卫行礼道。 “国公爷可在?” “回王爷,国公爷刚回来。” 焦战抬脚进了院子,见焦廉的随身侍从站在书房门口,径直走了过去。 “奴才参见王爷。” “国公爷在书房?” “是的,王爷。” “通传。” 不等侍从通传,就听里面传来焦廉的声音,“进来吧。” 侍从连忙上前打开房门,随后又退到一旁,待焦战进去后,又随手关上了房门。 焦廉在写着什么,没有停下的打算,头也不抬地问道:“找我何事?” “祖父前日散朝后去见了信王?” 焦廉手上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向焦战,道:“有何不妥?” “所以祖父昨日与我说的那些,都是信王的意思?” 焦廉没有回答,而是继续书写。 “祖父!”焦战见状眉头皱紧。 焦廉写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放下,将写好的奏折递了过去,道:“看看吧。” 焦战接过奏折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封请求致仕的奏折。 “今日早朝我已递了一份同样的折子,想来皇上会退回,所以散朝后,我又写了一封。” 焦战抬头看向焦廉,神情有些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说得对,我老了,焦家的未来在你身上,既然我在此已帮不上什么忙,那便回乡过过清闲的日子。” 焦战心里五味杂陈,“前日祖父与信王都说了些什么?” 焦廉沉默地看着焦战,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道:“你真正想问的是我与信王是否有勾结吧。” 焦战的瞳孔一缩,随即问道:“祖父有吗?” “若我说没有,你信吗?” 焦战直视焦廉,看着面前两鬓白发的老人,沉默许久后,道:“祖父说没有,那便是没有。” 焦廉笑了笑,道:“我与信王并无过深的瓜葛,聊的也只是笼中的鸟儿和水里的鱼。” 焦战犹豫了一瞬,道:“祖父以后还是少与他来往吧。” “你不该对我说这些。若我当真与信王有所勾结,那你现在便已打草惊蛇。” 焦战淡淡地说道:“若没看到祖父致仕的折子,我不会这么说。” 焦廉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今日早朝,信王对太子发难,挑拨皇上与他的关系,明显有了效果。若你决意跟随太子,还是劝劝他收敛锋芒吧。” “是,祖父。” “你这两日的脸色确实不好,要多注意休息,有事便让手底下的人去做。” “谢祖父关心,孙儿告退。” “好。” 焦廉虽然很好奇焦战为何那么在意林江,却没有多问,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他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就算不能帮到焦战什么,至少不去拖后腿。 焦战离开梧桐院后,直接回了松园,去调香馆取药的人已在院子里等候。 “主子,这是您要的东西。” 焦战将药瓶接了过来,看着面前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瓶子,他皱紧了眉头,道:“就这些?” “主子,花姑娘说这瓶子里的药粉,足够数百人中招。” 焦战闻言缓了脸色,道:“回去告诉她,五千两银子至少要买千人的量。”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 焦战打量着面前的瓶子,很想打开看一看,思量再三,决定找人试一试效果。 “把胡州带来。” “是,主子。” 胡州是国公府的管事,在国公府呆了一十几年,前段时间焦战去往甘肃,交代影卫时刻关注府中人的动向,发现他行踪鬼祟,且对外泄露焦战的消息,一直关在国公府的地牢内审问,不过他嘴硬的很,一直都未曾招供。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胡州便被拖了进来,扔在了地上。 胡州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焦战,道:“冤枉!奴才不是细作,奴才是被冤枉的!” 焦战屏住呼吸,将红色的瓶塞拔了下来,来到胡州面前。 胡州看向焦战手里的瓷瓶,下意识地躲闪,道:“这是什么?奴才是被冤枉的,奴才真的是被冤枉的!” 随着他的呼吸,药粉进入体内,他的神情也在渐渐发生变化,焦战连忙将瓶塞塞了回去,前后不过五息的功夫。 “不,不……”胡州睁大双眼看着焦战,眼底尽是惊恐,刚刚还瘫软的身子,突然有了力气,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胡州双手撑地,不停地后退,拼命地摇着头,道:“不是我,不是我害得你,是……是黄贵,黄贵杀的你。跟我没关系,你要报仇,就去找他,别来找我!” 焦战出声问道:“黄贵是谁?” “黄贵,没错,就是黄贵!你去找他,他就在信王府,你去找他报仇,是他杀的你,跟我没关系!” 焦战接着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大少爷,是大少爷……” 焦战闻言心里一紧,忙问道:“你说的大少爷是谁?” “大少爷饶命!”胡州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停地求饶,道:“奴才没想过要害你,奴才是被人算计了,对不起,对不起!求您饶了我吧,饶了奴才吧!都是信王,都是黄贵,是他们想害您,跟奴才没关系!” 焦战激动地扼住他的脖子,道:“我问你大少爷是谁!” 胡州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去掰焦战的手,道:“大少爷饶命……” 胡州额角青筋暴起,脸色铁青,双眼赤红,眼看着就要被掐死,焦战突然松了手。胡州顿时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焦战坐到桌前,端起桌上冷掉的茶水,朝着胡州泼了过去。 胡州被劈头盖脸的水流浇得有些懵,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恐惧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焦战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是信王的人。” 胡州的眼睛闪了闪,道:“都督,奴才是被冤枉的,奴才不是细作,更不是什么信王的人。” “你方才都招了,是信王派黄贵算计你,抓住了你的把柄,随后威胁你成了他们的细作。” 焦战将方才他说过的话,巧妙地串联了起来,让胡州也辨别不出什么。 胡州一听,脸色顿时变了,道:“不可能!奴才没做过的事,为何要招,况且奴才方才什么都没说过。都督,奴才在国公府服侍了一十几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不能只听他们一面之词。”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说实话,我便给你留具全尸,给你妻儿留条活路,否则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妻儿死去,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都督,奴才说得都是实话……” “来人!”焦战打断胡州的话。 李晟听到召唤,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在。” “把他的妻儿老母,都给我带来。” 李晟一怔,随即应声道:“是。” “都督,您不能这样,奴才真的是被冤枉的。” 焦战无视他的苦苦哀求,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晟带着胡州的妻儿老母走了进来。 众人看了看焦战,纷纷行礼道:“草民参见王爷。” 焦战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看着胡州,道:“胡州,他们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相公!” “州儿!” “爹!” 听焦战这么说,众人这才认出跪在地上的胡州。 胡州的母亲秦氏惶恐地看向焦战,道:“王爷,不知州儿所犯何事,竟触怒了王爷。” “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一盏茶后,若还不开口,那你便会失去一个亲人。” 胡州看着面前的妻儿,还有年迈的母亲,心中剧烈地挣扎着。 很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焦战看向李晟,道:“挑一个杀了。” 李晟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朝着秦氏走了过去。 匕首抵住秦氏的喉咙,冷森森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惊恐在眼底蔓延。 “州儿,你到底做了何事?为何王爷会如此对我们?” 事到如今,胡州依旧坚持喊冤,“娘,儿子是被冤枉的,真的是被冤枉的!” “杀了!”焦战淡淡地命令道。 李晟领命,手上稍稍一用力,便有鲜血流了出来。 “不要!” 胡州的妻子王氏见状连忙上前阻止,却被焦战的一句话弄得停下了动作。 “她不死,你儿子就要死,我劝你想清楚。” 王氏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秦氏,又看了看儿子,动作停了下来,道:“王爷,到底发生何事,若胡州真有错,我们甘愿受罚,只求王爷能把事说明白,让我们当个明白鬼。” “你们的生死,我说了不算,你夫君说了算,你该去求他,而并非我。” 秦氏呆呆地看向胡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你想让我们死?” “不是,娘,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混账东西,还不赶紧说实话,难道你想看着我们一家老小全部命丧黄泉?” “娘……” “啊!” 一声惨叫后,秦氏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胡州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大声喊道:“娘!” 焦战冷眼看着,道:“一盏茶的功夫,若你还不说,下一个便是你的儿子。” 王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将胡鲁抱进怀里,转头看向胡州,哭着说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赶紧说吧,娘已经被你害死了。难道你还想害死鲁儿吗?” “娘……” 胡州悲痛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秦氏,嘴里不住地呢喃着。 “胡州,你快说!鲁儿可是你们胡家的独苗苗,若他死了。你们胡家的香火就断了!” 焦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时间到,杀了。” 李晟应声,来到王氏的身边,不顾她的阻拦。将胡鲁从他怀里扯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匕首,搭在了胡鲁白生生的脖子上。 “娘,呜呜,救我!呜呜,爹。救我……” 王氏转身拉扯胡州,哭着说道;“你倒是说话啊,你快说啊!” 胡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晟的匕首,那上面还沾染着秦氏的血,如今它又架在了他儿子脖子上。 刺目的鲜红流出,胡州的心一紧,连忙出声阻止道;“我说,我说!你放了他,快放了他!” 焦战闻言挥了挥手,李晟这才松开了胡鲁。 王氏见状连忙上前,抱住了胡鲁,哭着安抚道;“不怕,不怕,鲁儿不怕,娘在呢,娘一直都在。” “说吧,若有半句假话,你们一家谁都活不了。” 胡州看看妻儿,道:“奴才说,但王爷要确保他们母子的安全。” 焦战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道:“我只保证不杀他们。” “王爷,您……” 焦战打断他的话,道:“你做的事足以祸及满门,我承诺不杀他们,已是最大让步。” 胡州一愣,沉默了一会儿,道:“若奴才说了,他们母子没有庇护,也活不了多久。” “即便你什么都不说,在他们得知你被抓后,你们就活得了吗?” 胡州的脸色变了变,道:“奴才自知做了错事,就算死一百次也难以赎罪,可稚子无辜,求王爷放他们一条生路。只要王爷答应,您让奴才做什么,奴才都照做。” 王氏虽然不甚明白发生了何事,却听得清楚是胡州做错了事,连忙哀求道:“王爷,相公做错了什么事,奴家愿与他一起承担,您大人大量,放鲁儿一条生路。” “事后我会给你们母子一笔银子,给你们逃命的时间,是死是活就看你们。” “王爷……”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你若不说,他们现在就死!李晟。” “属下在。” “若他再啰嗦,直接杀!” “是,主子。”李晟应声,直接上前。 胡州见状连忙阻止,道:“我说,我说,我现在就说。” 李晟看了看焦战,退到了一边。 “一十七年前,奴才刚进府就被分派到大少爷身边服侍,大少爷虽然为人和善,却体弱多病,时常卧床不起,侍候他是件并不轻松的活计,所以才会分派到我们新进府的奴才身上。 照顾大少爷虽然很累,好在月钱给的多,再加上大少爷从不责罚奴才,奴才也就一直做了下来,直到孙……少夫人的进府,打破了国公府的平静。” 蛮人进犯,广宁周边的村镇失守,众多百姓被屠戮,其中就包括焦战的母亲孙玉莲家,父母将她藏在地窖内,才堪堪躲过一劫。 待她从地窖里出来时,父母死了,家也被烧没了。她悲痛欲绝,将父母安葬后,便离开了广宁,在各地流浪,最后被人贩子拐到了京都,作为侍女卖进了国公府。 孙玉莲长得并不出众,然而正是这样的缺点,才免去了她被卖进青楼的下场。再加上她为人善良,性子温顺,得了□□姑姑的眼,所以才能被卖进国公府当侍女的好差事。 进府以后,她被安排在焦齐身边,和胡州一起侍候焦齐的饮食起居。最初时,胡州以为自己将被取代,忐忑了好一阵子,对孙玉莲多有刁难,将最脏最累的活计给她。可孙玉莲就好似傻了一样,不仅没有半点怨言,还主动替胡州担下了不少黑锅。这让胡州渐渐改变了对她的态度,相处时间越长,胡州对她越有好感,最后发展成了爱慕之情。 而就在他喜欢上孙玉莲时,焦齐与孙玉莲互生情愫,他将两人的感情看在眼中,忍不住心生嫉妒。只是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焦齐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他根本争不过。 那些日子他十分苦闷,便找好友黄贵喝酒,酒醉之下便将这事说了出来。黄贵非但不劝他放弃,还挑拨他和焦齐的关系,让他对焦齐心生怨恨。 之后的一日夜里,他再次来找黄贵喝酒,喝了没几杯便醉的不省人事,待他醒来就发现身边躺着个女人。女人身上□□,两眼圆睁,面色青紫,脖颈间还有一圈掐痕,很明显已经死去多时,他被吓得大叫一声,从床上摔了下来。 “啊!” 胡州被吓得一声惨叫,从床上摔了下来。 房门被打开,黄贵从门外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个陌生男人。 胡州见状回了神,慌慌张张地爬到黄贵身边,道:“黄……黄贵,床上……床上为何会有个女人?” 黄贵迈步来到床前,看了看床上的女人,随即回头看向胡州,道:“胡州,你……你怎么把她杀了?” 胡州闻言顿时慌了神,道:“不是我,我只记得昨晚和你喝酒,之后的事都不记得了,早上一睁眼就看到了这个死人,不是我杀的,你要相信我!” 黄贵狐疑地看着胡州,道:“昨晚你过来找我喝酒,喝了两杯就哭了起来,我看你伤心,就好心从红彩楼叫了个姑娘过来,还把房间让给了你,可你……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杀人?” “不是我,我没杀人,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也知道……” “这家里除了你我没别人,不是你杀的,还能是我?”黄贵一听不乐意了,道:“那行,咱们报官,我可不想背这黑锅。” 胡州一听要黄贵要报官,连忙上前阻拦,道:“不能报官,若是报官,我就完了,不能报官!” 黄贵不满地说道:“你不说人不是你杀的吗?咱们报官,让官府来查,还你一个公道。” “真不是我杀的!” 黄贵打断胡州的话,道:“那你的意思是我杀的,然后栽赃嫁祸给你?” 胡州慌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黄贵不依不饶。 旁边站着的男人见状出声说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还是想想如何善后吧,红彩楼的姑娘出事,可不是好应付的。” “红彩楼幕后的老板神秘得很,就连王公大臣都不敢得罪,现在楼里的姑娘死在我家,那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不行,必须报官,说不定我还能有条活路。” “不能报官!”胡州闻言急切地说道:“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黄贵,你就看在咱们多年好友的份上,帮兄弟一把吧。” “这么大的事,你要我怎么办?这可是红彩楼的姑娘,弄不好我这一家老小都得搭进去!不行,这事我帮不了。” “黄贵,现在就只有你能帮我了,你不能撒手不管啊,只要你肯帮我,以后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毫不犹豫地去做。” 旁边的男人跟着劝道:“都是朋友,那我们就帮帮他吧。” 黄贵看看男人,又看看胡州,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黄贵找来一辆拉菜的板车,将尸体藏进大框里,拉出城埋到了乱葬岗。 听到这儿,焦战便明白了,道:“事后黄贵便利用此事威胁你,让你害死了我父亲。” 胡州抬头看了焦战一眼,狡辩道:“王爷,奴才是被他们算计了,那女人根本就不是奴才杀的,是黄贵,是他杀的,然后栽赃奴才,就是为了拿住奴才的把柄,让奴才帮他们……” “帮他们做什么?” “害……害大少爷,是黄贵给奴才的药,威胁奴才若是不照做,就把奴才杀人的事捅出去。” “所以父亲的死并不是病故,而是被你下了毒?” “奴才也是被逼的,奴才也没办法……” 焦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意,道:“那日与你们一起处理尸体的男人是谁?” 胡州连忙答道:“是信王府的侍卫叫徐明。” “你可知他们为何要害我父亲?” “奴才不知,奴才只是照他们说的做。王爷,奴才把该说的都说了,求王爷放奴才妻儿性命。” “全部带下去,严加看管,记住,别让他们死了。” “是,主子。” 胡州一听,脑袋有些发蒙,道:“王爷,您答应过要放奴才妻儿性命,您不能出尔反尔,王爷!” “闭嘴!再多说一句,现在就结果了你!” 焦战看向胡州的眼神,满是杀意,吓得胡州不敢再说。 李晟叫来几名侍卫,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蹲下身放在秦氏鼻下闻了闻。没过多大会儿,秦氏便悠悠转醒。 胡州和王氏看得一愣,随即说道:“娘,您没事?” 待秦氏醒来,他们才发现她脖颈上的伤口很浅,根本死不了人。刚才李晟只是将秦氏弄晕,让其趴在地上,再挡住两人的视线,让他们自认为秦氏已死。 “带下去!” “是。”李晟将人带了下去。 焦战再次去了梧桐院,在书房里找到了焦廉。 见焦战神情不对,焦廉疑惑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当年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焦廉一怔,眼底闪过悲痛之色,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为何还要问?” 焦战握紧双拳,心中怒火升腾,压都压不住,“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我知道你恨我……” 焦战打断焦廉的话,道:“父亲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焦廉一怔,随即站起了身子,道:“你这是何意?你是……听谁说的?” “胡州!他亲口告诉我,父亲是被他下毒害死的,而指使他下毒的,正是信王府的人。”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焦廉踉跄了一步,不敢置信地说道:“齐儿不是气急攻心,心脉俱损而亡吗?怎么会是被人下了毒?” “当初给父亲看诊的大夫是谁?” 焦廉下意识地答道:“是宫中的黄太医。” “当年祖父与信王到底有何过节,为何他要对父亲下手?” 焦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下头沉思了许久,道:“当年我与信王并无过多交集,更谈不上什么过节,他为何要对齐儿下手?这说不通,说不通啊!” “这件事我定追查到底,无论是谁害死了父亲,我定要让他以命抵命!”焦战说完,转身就走。 焦廉踉跄地坐在了椅子上,想想惨死在病床上的焦齐,想想吊死在房梁上的孙玉莲,再想想这些年他与焦战之间的关系,不由老泪纵横。 站在门外的焦战,听着里面压抑的呜咽,眼眶通红,心中愤恨丛生,“真相水落石出之日,便是我报仇之时,等着吧!” 夜,焦战再次去了小吴庄,这次径直进了大宅,本想直接去那个院子,突然发现了前日碰到过的吴流。 “流子,等等我。”熟悉的声音,是那日给吴流出主意的守卫甲。 吴流放慢脚步,小声说道:“你快点,若是被统领抓到,咱们就完了。” 守卫甲追了上来,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流子,东西找到了吗?” 吴流拍了拍胸口,道:“赶紧走,不能让他们发现。” 守卫甲眼睛一亮,道:“太好了!那咱们距离计划成功,又迈进了一步。” 吴流深吸一口气,道:“已经多日没回家了,也不知道他们娘几个怎么样了。” “说的也是,咱们已经好几日不曾出过这个大宅了。” “若计划能够顺利,我明日就能回家了。”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焦战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上去。 “计划?什么计划?不妨说来听听。” 于湖的声音响起,止住了焦战的步子,看来于湖早就盯上了两人。 焦战犹豫了一瞬,悄无声息地离开,径直前往最北面的院子。现在于湖被吴流牵制,正是他行动的最好时机。 来到院子附近,仔细观察后,纵身一跃便上了院墙,找了个上风口,带上面巾,将药粉扬了下去。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暗哨潜伏的地方有了动静,突然现出身形,惊恐地看着阴影处。 “有鬼!有鬼!”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 这些暗哨都是亡命徒,那个手上没有人命,这□□将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激发出来,他们看到的正是内心最怕的,一时间整个院子都乱了起来。 焦战趁机潜进了东厢房,根据那天映在窗上的影子,来判断机关所在的位置。焦战看着面前的床榻,吹燃了火折子,快速寻找着。他的时间不多,必须在于湖发现异常前,找到机关所在。 院子里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门口的守卫,他们听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便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只觉得迎面吹来一阵微风,紧接着鼻子有些痒,随后眼前画面慢慢扭曲,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同伴,却看到了一张极度恐怖的脸,惊恐之下,他抽出钢刀刺了过去,而对面的人也扭曲着脸刺向他,剧痛之后,他们恢复了清明,不甘地倒了下去。 当于湖得知消息时,已是一炷香以后,看着门口倒地的守卫,他们一左一右倒在地上,手里都拿着刀,刀上都染了血,都是腹部中刀,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糟了!” 于湖来不及多想,抬脚便进了院子,忽而一阵微风吹过,他却并未在意,脚步飞快地进了院子。 “杀!”一个人影突然窜了出来,拎着刀就朝他砍了过来。 于湖见状连忙闪身躲开,随后抽出兵刃扑了过去。那人的出招毫无章法,口中一直喊打喊杀,完全不顾及自己是否有破绽,这种悍不畏死的打法,让于湖竟一时无法脱身。 第99章 第99章 “杀!” 一声怒吼后,于湖终于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竟然是副统领乔光。 于湖一声怒喝:“乔光,你在做什么?” 乔光就好似没听到一般,双眼赤红地挥舞着钢刀。 “乔光,这院子里的人是否都是你杀的?” 于湖一边招架,一边质问,只可惜乔光并不回应。 于湖看看出入口所在的房间,眼神一冷,不再留手,以自己轻伤为代价,重伤了乔光。 见乔光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于湖不再理会,抬脚朝着房间走去。来到门前,握紧手中的刀,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倾听,随后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是时常身处危险中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这房间里有双眼睛正盯着他。 他小心翼翼地搜索着整个房间,一处不漏地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任何人。他微微皱眉,有些怀疑是否自己太敏感。 “难道进了暗道。” 于湖并未点灯,而是借着外面的月光,来到床前,蹲下身在床头摸索了一阵,随即便想起机关被启动的声音,紧接着床前的地面慢慢下降,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于湖掏出火折子,慢慢走了下去,很快那洞口缓缓合上,一切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而房顶之上,潜伏着一个黑影,将一切尽收眼底,随后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中。 焦战摸索了一会儿,却并未找到机关所在,随后便退出了房间,潜伏在房顶,他笃定于湖一定会打开机关,进入底下,他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时间尚早,焦战并未回国公府,而是直接来了东宫。进到寝殿内,看着熟睡的林西,他烦躁不安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殿下醒醒,殿下醒醒。”焦战轻声叫着林西。 林西只是微微皱眉,却未睁开眼睛,翻了个身继续睡。 焦战眼底闪过无奈,继续叫道:“殿下醒醒。” 似乎是不胜其扰,林西小声咕噜了一句,“别吵!” “殿下再不醒,香辣鱼便没得吃了。” “香辣鱼?”林西睁开眼睛,直接坐了起来,道:“谁想吃独食?” 焦战眼底浮现笑意,道:“殿下终于醒了。” 林西怔怔地看着焦战,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伸手揉了揉眼睛,道:“这是我的寝殿吧,为何你在这里?我做梦了?” 林西的眼睛懵懵懂懂,不似以往的清明,却十分蠢萌可爱,焦战看得心脏漏跳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道:“臣有事向殿下禀告,不想惊动其他人,故而夤夜而来,还请殿下恕罪。” 一听是正事,林西瞬间回了神,道:“哦哦,没事,你说。” 听林西的嗓子有些哑,焦战出声问道:“殿下要喝水吗?” 林西有些跟不上节奏,眨了眨眼睛,道:“喝水?喝点也行。” 焦战起身去给林西倒水,林西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完,这才彻底醒了神,想想刚刚自己傻乎乎的表现,不禁有些赧然,不过他很快便整理好情绪,道:“今日早朝你似乎有未尽之言,是否小吴庄大宅内有所发现?” “是。”焦战点点头。 林西看看焦战,又看看床上的自己,连忙起身下了床,道:“我们去那边坐下说吧。” 焦战拦住林西,道:“殿下,若是靠窗,便会映出我们的影子,恐引人生疑。” 林西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索性在床前坐了下来,道:“那就席地而坐,反正现今正是夏日,席地而坐还凉爽些。” 焦战起身拿了个坐垫过来,道:“殿下身子弱,还是注意些为好。” 林西接了过来,铺在地上,坐起来确实舒服了许多,道:“你也拿一个。” “臣是武将,身子健壮,用不着这些。”焦战说完便掀起衣袍坐了下来。 “今日你可去了小吴庄大宅?” “去了,臣便是去了小吴庄后,才进宫向殿下禀告。” “你刚从小吴庄回来?有何发现?” “昨日臣去了小吴庄大宅,发现了地底出入口所在的位置,只是那里到处都是暗哨,臣不敢贸然行动,便撤了回来,打算准备充足后,再前去查探……” 焦战将早朝后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和林西说了一遍。 林西听得瞠目结舌,道:“你用了五千两银子买了一瓶药?” 林西的关注点让焦战哭笑不得,道:“殿下可是觉得贵了?” “倒也不是。就这药达到的效果来说,再多五千两也不贵。” 林西在心里嘀咕道:“只是这五千两赚的有点黑。” 五千两啊,折合成现金那是好几百万,这赚的也太轻易了点,果然无论那个时代,制药都是最赚钱的行当。 “确实不贵。院中的暗哨皆产生幻觉,最后被其中一名高手全部诛杀,就连那统领也因此受了伤,还暴露了打开地底暗道的机关所在。他们只会认为是那名高手突然发疯,屠戮了院中的暗哨。” “所以回来之前,你悄悄对那名重伤的高手补了刀?” 焦战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林西的意思,道:“未免他们起疑,那名高手必须死。” “杀伐果断,不愧是摄政王!”林西在心里感叹道。 林西点点头,道:“现在入口已经找到,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臣还需三娘配合。” “你打算易容成那个统领?” 仅是他的一句话,林西便猜到了他接下来的打算,这就是和聪明人说话,省时又省力。 “殿下圣明。” 林西眉头微皱,道:“可以是可以,但很容易暴露,一旦你进入其中,想要脱身将非常困难,若因此让你陷入险境,那便得不偿失,还需想个万全的办法。” “殿下是在关心我的安危?” “自然。”林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在触及到焦战喜悦的眼神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道:“平南王深入虎穴,皆是为了国事,本宫自然该关心平南王之安危。” 焦战看着林西,眼底满是无奈,错开视线,轻声说道:“今日殿下能以朋友的身份,听臣好好说说话吗?” 林西被他眼底的无奈触动,敏锐地察觉他情绪的不对,道:“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焦战点点头,道:“今日的事,让我觉得自己既蠢又坏。” “若你想说,那我便听着。” “记得四年前你曾问过我,为何会选择去广宁,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因为广宁是我母亲的家乡,我的外祖父外祖母都死在蛮人的铁蹄之下,我想为他们报仇,也想看看母亲的家乡。” 林西见过焦战很多面,强势的,沉稳的,温柔的,冷酷的,今天的他好像在慢慢卸下防备,展露他内心最脆弱的一面。 了解剧情的林西自然清楚焦战为何会选择广宁,也清楚他为何会从一个大头兵做起。 “你的身世我有所耳闻。”林西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是个私生子。”焦战自嘲地笑了笑。 在古代私生子的地位很低,会被人嘲笑,受人冷眼,甚至会因此影响仕途。 “人不能选择生养之父母,故而是否为私生子不是自己能决定,无需为此妄自菲薄。” 焦战看向林西,道:“我不在乎别人如何看我,就算没了权势地位,没了那些倚仗,我仍旧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我想要的位置。” 林西微笑地看着他,给予他肯定,“你做到了!” 看着他眼底的温柔,焦战突然觉得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闪现,道:“是,我做到了,可我每一步都走得好累。” 林西见状心里有些慌,他没想到向来强势,似乎无往不利的人,竟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比如我,看似风光无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可除却那个身份,我在他们心中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 光是喝药,我就喝了十几年,一日三顿一顿不落,还要尝尽药瘾发作时的痛苦,试问谁能受得了。这是我的苦,我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都是好日子,你也一样。 前人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们是天命所归之人,不是普通人,自然要比旁人多些磨砺,你这样想便会觉得以前的苦都值得。” 林西也不会安慰人,说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不过焦战听在心里却十分受用。 “我们是天命所归之人?” “是啊,我是太子,你是王爷,我们手中的权利可以决定很多人的命运,老天让我们受尽苦楚,就是想让我们明白世间疾苦,用手中的权利,造福万民。” 焦战看着林西,回想上一世,他帮助林玖的初衷,也是想造福万民,让林国有个明主,只是他看错了人,将鱼目看成了明珠。 “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与最近的调查有关?” 被焦战盯的有些不自在,林西重复了刚才的问题,转移焦战的注意力。 听林西这么问,焦战移开了视线,道:“十四岁那年中秋,我无意间听到了父亲母亲死亡的真相,一时接受不了,便离家出走,跑去了广宁,一走就是八年。我以为时间可以冲淡心底的怨恨,可回来后才发现,我与祖父之间隔了一条天堑,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 听到这儿,林西听明白了,触动焦战的事,十有与焦廉有关。 “听闻你父亲也是体弱多病,与我之前的境况相同。” 焦战闻言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丝疑虑,道:“是,父亲体弱多病,时常缠绵病榻,我母亲便是父亲的侍女,后来他们两情相悦,私定了终身。在得知母亲怀有身孕后,父亲便想给母亲一个名分,便向祖父坦白了此事。祖父大怒,不同意将母亲迎娶过门,只答应抬为妾室。父亲坚持非母亲不娶,便于祖父大吵了一架,父亲气怒攻心,吐血身亡。母亲也在生下我后,上吊自尽,追随父亲而去。” “所以你因此怨恨你祖父,觉得无法面对他,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去了广宁。” 焦战点点头,道:“是。我一直都认为是祖父害死了父亲母亲,所以明知他对我真心疼爱,却无法释怀。” 林西听得一愣,似乎猜到了令焦战如此无所适从的原因,道:“难道你父母的死另有隐情?” 焦战深吸一口气,道:“今日我偶然得知,父亲是被人谋害,我这十几年对祖父的怨恨,竟成了笑话……” “被人谋害?”虽然隐隐猜到了,林西却还是感到吃惊,连忙搜索剧情,果然又是空白,“你是如何得知?” “今日我在三娘那里买了致幻药,便想着找人试一试……” 焦战将之前发生的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这么巧,又是信王。”林西微微皱眉,道:“信王为何要谋害你父亲?” 焦战摇摇头,道:“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去找了祖父,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也想不出信王加害父亲的原因。” “二十六年前,那时你祖父刚刚被封爵,留在兵部就职,与信王应该没什么交集。”林西搜索剧情自顾自地说着,“二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大事?还是事关信王的?” “祖父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听着他的哭声,我……我心里好难受。” 焦战的话打断了林西的思绪,他明白焦战的感受,一件他坚信了十几年的事,一件让他与世上唯一亲人产生隔阂的事,就那么轻易被推翻,是谁也无法接受。 “这是好事!”见焦战看了过来,林西接着说道:“至少你知道了你父亲的真正死因,还有机会为他报仇;至少你祖父还康健,还有机会去弥补;至少你可以放下心中怨恨,轻松地去面对生活。” 焦战看着林西,他的话安抚了自己的心,心中的无措慢慢消失,他终于安定了下来。 “谢谢。”焦战真诚地道谢。 “不客气。”林西展颜一笑。 焦战看得一愣,那笑很美,很温暖,就像冬日里的阳光,给予他无尽的力量;就像吹散迷雾的清风,为他指引方向。 “你能给我一个拥抱吗?就像朋友那样。” 看着焦战眼中的期待,林西不忍拒绝,站起身伸开双臂看着他。 焦战没有犹豫,走上前抱住了令他朝思暮想的人。林西的怀抱虽然单薄,却是那么温暖,抚慰着他的心,让他更加眷恋。虽然不舍放开,但焦战还是很快便松了手,他不想让林西觉得被冒犯,也不想打破两人好不容易拉进的关系。 “还有件事要禀告殿下。” 听焦战改了称呼,林西便知是正事,道:“有事直说便可。” “前日信王曾约祖父去如意茶楼喝茶,后祖父便找了臣,让臣与殿下保持距离,臣直言此生只会追随殿下,与祖父发生了争吵。” 林西听得一愣,焦战说的与杨潇说的信息一致,林江确实与焦廉去了如意茶楼,只是他没想到焦战竟说的这么……坦诚。 “你就不怕我因此对护国公生疑?” “殿下忘了?臣曾宣誓永远效忠,便不会对殿下有任何隐瞒。” 林西看着他,“那你觉得护国公与信王之间可有牵扯?” “臣曾问过祖父,祖父说他与信王并无牵扯,臣信了。” 林西点点头,道:“好,本宫也信了。” 这次换焦战惊讶,随即会心一笑,道:“多谢殿下信任!” “昨日杨潇曾将此事禀告与我,我本打算将此事交与你处理,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林西也跟着扬起嘴角,这种相互信任没有猜疑的感觉很好。 焦战站起身,感激道:“今日多谢殿下,时辰不早了,臣不打扰殿下休息,告退。” “你已接连三日未曾睡个好觉,回去补一补,别累坏了身子。” “谢殿下关心,臣告退。” 焦战悄无声息地离开东宫,心中负面情绪消散,甚至还有几分愉悦。林西说的没错,以后的日子还长,他还有时间为父母报仇,修复与祖父的关系,甚至追寻自己所爱,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焦战离开了,林西却没了睡意,起身将坐垫放了回去,来到桌前倒了杯茶,慢慢喝着,脑海中是焦战两眼含泪的脸,这画面对他的冲击力太大,让他有些不适应。 在林西心里,焦战是运筹帷幄的将军,守卫边关八载,所立战功无数,让蛮人闻风丧胆。他还是心机深沉的摄政王,将文武百官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是强悍的,无所不能的,不可能被打倒的存在。 可就在方才,他眼眶通红,两眼含泪,诉说着心中的委屈以及惶恐,这让林西意识到在他强悍的外表下,他也有颗脆弱敏感的心,也需要被人理解,被人安慰。 林西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重新躺上床,闭上眼睛重新搜索有关林江和焦廉的信息,任何信息也不放过,也没找到两人有联系的地方。不过二十七年前发生了一件事,时任大同副总兵的焦廉上奏疏,参总兵孙兴贪腐军饷,杀良冒功,兵部侍郎江流为其求情,后孙兴被杀,江流被贬。这件事作者一笔带过,是二十六年前焦廉除打仗外,做过的唯一一件大事。 “二十六年前,信王也不过二十冒头,而孙兴能坐上总兵的位置,怎么说也得三十岁往上,(焦战这样的当属凤毛麟角,不可多得),他们两个能有什么关系?同党?难道当年的孙兴是他的人,贪腐军饷和杀良冒功,他也有参与?焦廉断了他的财路,为了报复,他杀了焦廉的儿子,这似乎也说得通。” 思来想去,这是他唯一得到的结论,至于是不是,那还得调查。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最近发生的事真是千头万绪,脑细胞都快被榨干了,怪不得许多皇帝都英年早逝,除了别人的虎视眈眈外,还太费心神,这要能长寿才怪呢。 胡思乱想了一阵,林西便又睡了过去,一个时辰后便又被叫醒,上早朝的时间到了。 林西无奈地睁开眼睛,心中忍不住哀嚎:“凌晨四点就起床,除了特殊职业,谁家上班起那么早!谁能想象太子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老天啊,你若不想让我活,直接收了我便是,干嘛这么折磨我!” 吐槽归吐槽,该起床还是得起床,林西认命地下了床,洗漱穿衣吃早饭,坐上车辇打瞌睡,进了大殿便扯皮,见了皇上打嘴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林西这是第四天上朝,发现所谓的上朝,就是听文官在这儿打口水仗,尤其是督察院那些御史,以及各科给事中,纯属没事找事,正事不干,看谁不顺眼就参谁一本,没成本的事不干白不干。 站在一旁当了两个时辰的背景板,终于在余庆的一声散朝中解脱,林西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丝毫不给那些人纠缠的机会。 “殿下。”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林西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了过去。 甄礼快步上前,行礼道:“臣参见殿下。” “太师免礼。”林西直截了当地问道:“太师叫住本宫可是有事?” 甄礼四下看了看,从袖中取出一本奏疏,道:“还请殿下过目。” 单独呈折子的事也不是没有,不过都是呈给林扈,单独呈给他,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林西接过奏折,问道:“现在看?” “殿下回东宫看也可。” “那我回去再看。” “臣恭送殿下。” 林西点点头,抬脚上了车辇,当帘子放下,忍不住好奇地打开折子。这是一封来自督察院巡按御史高曲的奏折,参奏春喜以权谋私,纵容其父兄行不法之事。 “呵。” 林西看笑了,以前他不参与政事,那些言官也不找事,这才上朝了四天,他们就开始将冒头指向了他,先是杨潇,后是春喜,他身边的人挨个参一遍,那下一个就是他了。 甄礼是内阁首辅,将折子扣了下来,单独呈交林西,这是人情,他得领,不过若是被旁人知晓,那此事定不能善了。 林西思量再三,道:“去御书房。” “是,殿下。” 来到御书房门前,林西下了车,径直走了进去。 林扈正召见左军都督梁玉知,最近一段时间浙江沿海一代,有倭寇烧杀抢掠,闹得沿海百姓人心惶惶,故上报了朝廷。 林扈发怒道:“几个倭奴都抓不到,朕养你们 有何用?” 梁玉知连忙请罪道:“皇上息怒,臣有罪。” 林西见状连忙劝道:“父皇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朕每年单单花出去的军费就是三百万两,可他们连几个倭奴都抓不到,让那些人肆意烧杀抢掠,弄得各地百姓怨声载道,真真是废物!” 明朝确实是倭寇泛滥的朝代,却也因此出了不少了不起的民族英雄,例如戚继光。可原书里并没提到倭寇的事,这倭寇是哪来的,还真是让人费解。 不过转念一想,最近发生的事原书中都没交代,大概是他闯进剧情后的连锁反应吧。 “父皇,能让儿臣问几句吗?” 林扈喘了口气,道:“好,你问。” 林西转头看向梁玉知,道:“梁都督,敢问这些倭奴有多少人?” 梁玉知忙答道:“上岸的倭奴并不多,每次都只有几十个,他们在附近的村镇内烧杀抢劫,抢完就走,根本不给我们赶到的时间。” “人数少,武功高,行动迅速,可是他们的特点?” 梁玉知点点头,道:“正是。这些人多数是武士,普通军士根本无法相比。若两军对垒,我们不怕他们。只是他们不与我们正面交锋,且行踪琢磨不定,我们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 林西点点头,道:“确实有难办之处,只是我泱泱大国,几十万大军,竟连几个倭奴都防不了,也确实说不过去。这与朝廷军士的整体素质有莫大关联,梁都督还需多费费心。” 言下之意就是‘我承认这事有点难,但你不能找借口不办。你们军部那点事,我心知肚明,你们也心里有点数,别到时候撕破脸,谁都不好看。’ “殿下教训的是。”梁玉知连忙应声。 “你抽调一些精兵强将,我这有些战法,你安排下去让他们操练,对付倭奴或许有用。” “战法?”梁玉知的眼神闪了闪,心中十分不以为意,嘴上却道:“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梁玉知的心思,林西怎会不懂,不过是觉得他如那赵括一般纸上谈兵。他说的战法可是戚家军所用的战法,当时对付倭寇几乎没有败绩,当初看《明史》的时候,他还专门研究过,‘纸上谈兵’还是行的。他不在乎梁玉知如何想,只要能对付倭寇,能为林扈分忧就行。 “本宫有事要与父皇讲,梁都督若无其他事,便到殿外稍候。” 梁玉知抬头看向林扈,他能不能走,不是他说了算的。 林扈不耐烦地挥挥手,道:“退下吧。” 梁玉知躬身说道:“臣告退。” 待梁玉知退出殿外,余庆在收到林西的眼神后,也跟着走了出去,就守在殿门外。 林西走上前,给林扈倒了杯茶,道:“父皇,您怎么又动怒?” “那些人吃着朕的俸禄,却不为朕办事,朕怎能不怒?” “他们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撤,咱们林国乃泱泱大国,人才辈出,多少人挤破头想在父皇面前露个脸,不珍惜可是他们的损失。” 林扈听得一阵好笑,道:“西儿说的过于简单,这官员的任免牵涉太多,不是说罢了谁,就能罢得了谁。” “您可是皇上,至高无上的存在,就算不能罢他们的官,还能收拾不了他们。”林西扶着林扈来到了窗边坐下。 “倒也是。”林扈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怒气被冲散,道:“西儿过来所为何事?” “父皇,儿臣有事不瞒您,不过您可不能再动气了。”林西提前打好预防针。 “好,朕不气,西儿说吧。” 林西将甄礼给他的奏折拿了出来,道:“这是甄太师给儿臣的,请父皇过目。” 林扈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随即冷哼一声,道:“这些混账东西!” “父皇,您可刚答应儿臣不动气的。”林西将茶杯递了过去。 林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可心中的火气依旧不减,道:“敢打你的主意,他们这是想造反吗?” “父皇,这事还未经调查,现在还不能判定真假,不过儿臣保证,春喜对此并不知情。” 林扈眉头微皱,道:“西儿的意思是此事有可能为真?” “不无可能。除夕宴后,儿臣曾问过春喜,可曾想念家人,若是想,儿臣便准他回家看看。可他说不想,还说已记不起家人长什么模样。他除了每三个月托人往家里带些银子,基本没有联络。 既然他们敢参,那就不太可能空口无凭,毕竟儿臣的身份在这儿放着。儿臣猜他们说的至少有一半是真的,春喜家里十有真犯了事,至于为何犯事,就耐人寻味了。” “西儿打算如何处理?” “先公事公办,再酌情处理。”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父皇,儿臣以为甄太师将奏折呈给儿臣有些不妥,若被有心人利用,恐又要引来一场风波。” “你是怀疑甄礼别有用心?” “甄太师或许只是好意提醒,但奏折呈上来,可不止甄太师一人知道,至少还有写奏折的人知情,若他们当真以此做饵,怕甄太师也会牵连其中。” 林扈冷哼一声,道:“他们无非是想挑拨我们的父子关系,只要朕不放在心上,他们又能如何?” “他们不是想看戏吗?那咱们就配合着演那么一出,引蛇出洞,否则总有那么一个人藏在暗处窥视,总让人不安心不是。儿臣觉得此事凶险,却也是一个契机。” 林扈见林西一副小狐狸算计人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道:“好,那就按西儿的意思办。” “对了,父皇,还有一件事,儿臣要向您禀告。” “何事?” “儿臣发现城西小吴庄大宅,不单纯只是那些人的秘密据点,其地下还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西将这几天的发现,详细地讲给林扈听。 林扈的眉头皱紧,道:“西儿是说他们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私造铜钱?” 林西见状连忙劝道:“父皇莫要动怒,现在一切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只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将其一网打尽。” “信王,朕的这个皇弟还真是真人不露像啊!” 其实林江和林扈并非同母兄弟,之所以他能留在京都,是因为当年太子薨逝,只有少数皇子支持林扈,其中就包括林江,在林扈面前营造出不爱权势,只爱经商的形象,几十年如一日。 “父皇,您可还记得大同总兵孙兴,还有兵部侍郎江流?” “孙兴?江流?”林扈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两人的记忆。 林西解释道:“二十七年前,您还未登基。时任大同副总兵的焦廉上奏疏,参奏大同总兵孙兴贪腐军饷,杀良冒功,兵部侍郎江流为其求情,最后孙兴被杀,江流被贬。” 林扈疑惑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林西一怔,心里‘咯噔’一声,他早就对林扈彻底放下了戒心,所以才会毫无戒备地说出此事。 “儿臣是从平南王口中得知。”林西很快反应过来,将焦战如何得知焦齐的真正死因,以及与焦廉的对话,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 “这么说焦战的父亲并非病逝,而是被信王害死的。” “就目前掌握的信息看,确实如此。”林西悄悄地松了口气,道:“焦廉和焦战也对此事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何信王会对焦齐下手,在焦廉的回忆中,二十七年前除了打仗,只有这件事让他印象深刻,所以儿臣才有此一问。” “原来如此。”林扈点点头,道:“经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有些印象,当年这件事闹得动静确实不小,很多人被牵涉其中,并不只是江流。西儿是怀疑,孙兴与信王是同伙,焦廉动了孙兴,损害了他的利益,所以信王为了报复焦廉,派人暗害了焦齐?” “儿臣确实是这般猜测,不过事实究竟如何,怕是只有信王知晓了。” 林扈的眉头皱紧,道:“朕有些想不明白,若信王想要权势,为何当初不与朕争夺太子之位,而是到今日才开始争权夺势?” “父皇曾说过,人不是一成不变的,或许当初他并不喜权势,但不代表他现在也不喜权势。” 其实真正的原因并非如此,当初章家势大,就连皇后和太子都被章家算计致死,更何况是势单力孤的林江。他选择投靠林扈是明智之举,否则就会和那些竞争者一样,被埋进坟墓,这会儿只剩下一堆枯骨。只是这话林西不能说。 林扈若有所思地看着林西,道:“这般说来信王用了二十多年下了一盘大棋……难道当初给西儿下毒的是他?” 林西听得一怔,随即说道:“可三娘说当初来找杜娘子的是个女人,再说信王并不在宫中,如何给儿臣下毒,除非……他在宫中还有一个同谋。父皇,您体内的毒说不准也是他这个同谋下的。” 林扈的神情一怔,随即变了脸色。 林西见状接着说道:“他之所以给儿臣下‘融’这种毒,就是不想儿臣死的那么早,给他足够的时间发展势力。因为一旦我死了,父皇就会立其他人为太子,那他就得重新计划,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就会翻倍。这么一想,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林扈的神色有些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皇,给您下毒的,到底是谁?” 林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林西,欲言又止。 “父皇……” 林西见状心里一揪,似乎猜到了什么,却又被自己的猜测吓到,眼底尽是不敢置信。 林扈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只是他的眼神变得暗淡,挺直的腰背也佝偻下来,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去了精气神。 “父皇,这……这是真的?” 林扈的表现已经给了他答案,林西却依旧不敢相信,因为这样的事实对于林扈来说过于残忍。 林扈看向林西,慈爱地笑了笑,道:“西儿,此时朕来处理,你不要插手。” 林西看着他,鼻头忍不住发酸,走到近前跪了下来,趴在他的膝上,心疼地说道:“父皇,您还有儿臣,儿臣永远爱您,永远不会背叛您!” 林扈红了眼眶,轻抚他的头发,道:“父皇知道,父皇都知道。” 阳光下,两父子依偎在一起,竭尽全力给对方温暖,那画面是那么美好,那么……让人眷恋。 转眼三天过去,正如林西所料,幕后之人开始运作,早朝之上吏部给事中徐茂臣上书,参内阁大学士太子太师甄礼截留奏疏,私呈太子,欺君罔上,意图不轨。 林扈大怒,在朝堂之上狠狠训斥了甄礼,甚至要做免官处理,徐臻等人连忙求情,这才算保下了甄礼。 只是自此林扈对林西的态度发生转变,时常训斥,甚至收回林西批阅奏折的权利。 后春喜老家爆出其父兄行不法之事,打着林西的名义迫害百姓,侵占土地,甚至是售卖私盐。 林扈下令东厂彻查此事,并当众训斥林西御下不严。林西出声反驳,气怒之下,晕死了过去。被送回东宫后,周钰奉命给其看诊,汪桥连面都没露。 自此后,林西便一病不起,病了多半年,林扈竟一次都没去看过,只有两人例外,一个是平南王焦战,一个是七皇子林路。 焦战每隔两三日便会去一次,丝毫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为此也逐渐不受林扈待见,甚至收了他手中的兵权。 林路也是隔三差五跑一趟东宫,丝毫不理会林清的阻拦,两姐弟的关系因此疏远了不少。 宫中人都知道林西失宠了,除夕宴和往年一样热热闹闹,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一直平平无奇的四皇子林硕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 林路看着小眉头直皱,天真的性子也因林西的事悄然发生转变。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厌恶和憎恨,厌恶这些趋炎附势的大臣,憎恨那些落井下石的兄弟。 第100章 第100章 东宫小厨房内,众人正在忙活,煎炒烹炸蒸煮闷炖,厨子们使劲浑身解数,来做这顿年夜饭,当然因为林西失宠,宫里的食材不多,也不够精细,但这不影响他们做出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他们不为别的,就为林西能吃顿好的,开心开心。 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一桌菜,林西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招呼众人坐下,道:“今儿是除夕,咱们不分主仆,你们都坐下,陪我吃顿年夜饭,好好过个年。” 他们清楚林西现在需要什么,便没有多说,相继坐了下来。 “主子,今年有我们陪您过除夕,比和那些大臣强多了……” “去去去,一边去!”花海棠打断春喜的话,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知道这几年你都跟庆公公学了点什么。” 花海棠了解内情,并不担心林西,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演戏而已。 春喜抽了自己的嘴巴两下,道:“主子,奴才说错话,奴才认罚!” “无妨。这半年来,我也想通了,这太子之位除了催命,没什么好处,不当也罢,说不准我还能多活几年。” 花海棠不满地说道:“殿下,大过年的,您怎么说这种丧气话?快‘呸呸呸’。” “呸呸呸。”林西微笑地配合着,道:“我只是想说,我现在失了宠,说不准哪日太子之位便没了,以后的日子会更难挨。你们若是有好的去处,不要犹豫,我不想连累你们。” 春喜闻言连忙说道:“主子,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奴才永远跟着您。” 春寿接话道:“是啊,主子,您对奴才们那么好,奴才们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落井下石。” “是啊,殿下这样的主子,这宫里能有几个,奴才们能跟着您,那是奴才们上辈子修来的。” 众人纷纷表了态。 林西欣慰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道:“好,你们这份情谊,我记下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众人见状纷纷举起酒杯,“殿下言重,奴才们承受不起。” “今日只有朋友,没有主仆,大家干杯!” 花海棠率先应了声,道:“好,今儿三娘便陪殿下喝尽兴!” 众人见状纷纷举起了杯子,道:“敬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西仰头喝下杯中的茶,众人也一饮而尽。 “坐,快尝尝咱们大厨的手艺,光闻着味,我都直吞口水。” 待林西动了筷子,其他人才相继拿起了筷子。 一开始,他们还端着,几杯酒下肚,便热络了起来,在林西刻意地引导下,天南海北地胡侃着。大殿内热热闹闹,完全不似别人想象中的冷清。 为了装病,林西没有呆太久,便回了寝殿,让他们自己去闹腾。今晚是除夕,忙忙碌碌了一年,也该高兴高兴。 林西刚回到寝宫,就听到窗前有动静,他抬脚走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窗外的焦战。 林西愣了愣,随即让开窗前的位置,示意他进来,随口问道:“今儿是除夕,你没参加宴会?” “昨儿上了告病的折子。”焦战将抱着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转身看向林西,道:“奶茶还热着,殿下快点喝。” “小厨房也能做,用不着你这么大老远送来。” 虽然这么说,林西还是走了过去,将奶茶捧进手里,让他惊讶的是,在这寒冷的冬日,奶茶居然还有些烫手。 “小厨房里的水果不新鲜。” 在焦战心里,林西吃的用的,都还是最好的。 林西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道:“你不在家里陪国公爷?” “陪了,一起吃了年夜饭。” 林西随口问道:“吃的什么?” “麻辣鱼,红烧肉,清炒虾仁……”焦战一样不落地说了出来,认真到就像是在汇报工作,“殿下呢?” “差不多吧。年夜饭嘛,都大差不差。” 两人一如既往地坐在床前,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半年,焦战每日都会来,有时是光明正大,有时是背着人,不过相同的是他每次来都会带些好吃的,点心、水果、奶茶等等,一个月三十天不带重样的。别人都以为林西失宠,日子过得艰难,可真实情况却是林西被喂得胖了一圈,多数都是晚上吃,不胖才怪。 林西时常抱怨,却又经不住馋,不过好在他也只是看上去圆润了些,丝毫不损他的容貌,反而加分了不少。不过他脸色越发红润,没了之前的病态,不太像失宠且又体弱的太子,于是为了掩人耳目,只能让花海棠帮他化妆。 两人的关系也因此越发亲密,相处时已没了之前的尴尬,主要是焦战没了之前的强势,分寸把握得很好,不会让他感受到不舒服。 闲聊完,焦战进入了正题,道:“殿下,他们已经开始行动。” 林西神情一怔,随即笑着叹了口气,道:“陪他们演了半年的戏,终于要开始了。说来也巧,就算他们不行动,我们也要行动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经过半年的调查,除了隐藏在宫中的那个神秘人,林江和林玖的行踪,宫中的钉子和宫外的据点,都已在林西他们的监控之内,他们之所以没有行动,就是想等那个神秘人现身,看来是时机已到。 “殿下说笑了。”焦战掏出帕子,递给林西,指了指嘴角的位置。 林西自然地接了过来,擦了擦嘴角,道:“他们打算怎么做?” 焦战伸手接过用过的帕子,重新放进了怀里,道:“由督察院御史上书,以体弱多病、难堪大任为由,要求另立太子。” “体弱多病、难堪大任?”林西嘲讽地笑了笑,道:“以前他们可没少用这个理由上书另立太子,只可惜父皇一意孤行,而我又是名副其实的嫡子,他们也无能为力。如今确定我失了宠,再上书便觉得十拿九稳,殊不知这一切不过是他们的痴心妄想。” 焦战认同地点点头,“前几日,林玖从城外接来一名女子,看他的模样似乎对那女子很是在意,不知为何,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见他蹙起眉头,林西倒来了几分兴趣,道:“什么样的女子,可查到她的出处?” “这女子二十岁左右的模样,长得并不出众,只是气质有所不同,有几分别样的韵味。”焦战努力回想着,道:“我已派人去查,不过现在还没收到消息。” 焦战极少夸人,尤其是女子,这让林西对她更多了几分好奇,道:“你可是对她一见钟情?” “嗯?”焦战在出神,没听到林西的话,疑惑地看了过去。 “我是问你是否对她一见钟情。”林西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怎会?”焦战连忙否认,道:“我只是觉得她有些不同寻常。” “能让林玖亲自去接的人,自然不同寻常,不过若连你都这么觉得,那我对这名女子就更加好奇了,有机会定要见上一见。” “殿下,直觉告诉我,那女子很危险!”焦战眼神微眯,道:“我会尽快查清她的身份,若她对殿下不利,我便先下手为强。”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啊!” 听到外面的更鼓声,焦战站起身,行礼道:“愿殿下新一年平安顺遂。” 林西一怔,随即笑着说道:“愿焦战新一年心想事成。” “借殿下吉言。”焦战嘴角含笑,道:“子时过了,殿下早点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好,你回去时小心点。” “好。”焦战没再逗留,转身离开了东宫。 第二日早朝,督察院御史高曲上奏疏,言东宫太子体弱多病,难堪大任,需尽早另立太子,安抚民心。 朝中大臣多数赞同,唯有内阁首辅甄礼和次辅徐臻出声反对,言太子聪慧机敏,仁善好学,又心怀天下,是不可多得的太子人选。 两方在大殿之上展开辩论,各种引经据典,长篇大论,若是全部记录下来,能出一本长篇小说。自此,一场由林西引发的大战,悄然拉开序幕。 口水战持续了半个月,每日早朝的内容,基本皆是如此,御史及各科给事中撸胳膊上阵,甄礼和徐臻应战,后来加入战斗的还有刑部尚书郭江,刑部右侍郎阎良,以及左军都督府都督梁玉知。 甄礼是太子太师,徐臻是太子太傅,两人都是林西的老师,更是他坚定的拥护者,自然站在林西一边。而郭江和阎良是被林西的人品和才华折服,也成了他的拥护者。最让人意外的是左军都督梁玉知,他们怎么想也没想通,他与林西是何时有了交情的。 梁玉知之所以站出来维护林西,是因为林西给他的战法,经过数月的训练,士兵的战斗力提升了两倍不止,面对倭寇变得游刃有余,沿海的倭患得到缓解,甚至是压制,这让他对林西刮目相老表明态度后,也加入了林西的阵营。 对方虽然人多,还是靠嘴吃饭的官员,但架不住支持林西的都是朝廷高层,尤其是内阁两名阁老,他们的门生便天下,绝对是最难啃的骨头,所以两方一直处于僵持的状态。直到一封奏疏的上呈,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吏部左侍郎王默上书,言‘狼妖案多有疑点,恐另有内情,刘家虽有反意,但五皇子并不知情,不该牵累其中,求皇上重审此案,还五皇子以公道’。 自这道奏疏呈上,他们的狐狸尾巴彻底露了出来。 又是半个月过去,林扈虽然不再亲近林西,却也未有废黜他太子之位的意思,这不禁让那些人心急如焚,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林西正在书房练字,门外突然传来通秉,“主子,广信公公求见。” “进。”林西放下笔,抬头看向门口。 广信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公公怎会来此,可是父皇找我有事?” 为了演戏足够逼真,余庆等人皆不知情,他们还以为林扈真的被挑拨成功,厌恶了林西,为此他们经常在林扈面前说好话,只是向来冷静的林扈,每每听到他们这么说,都会狠狠训斥一顿。 就在昨日,林扈竟动了废太子的念头,余庆顿时慌了,冒死进言,道:“皇上,您是否忘了半年前曾叮嘱过奴才什么?当时说要奴才护着殿下,不能让人欺负了去。现在朝堂上下那么多人,都在欺负殿下,您不管也就算了,怎么还和他们一样……” “放肆!”林扈愤怒地拍在桌子上,道:“你敢如此和朕说话,是想造反吗?” 余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皇上,奴才不敢,奴才只是不想皇上事后后悔,不想您伤了与殿下间的父子情。” “朕这些年护着他、宠着他,他要什么给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曾想竟养了个白眼狼。朕还有几年好活,他居然都等不及,勾结朝臣想要架空朕,朕还留着他作甚?” “皇上,殿下从未将权势放在眼中,接手朝政也是为了您的身子考虑,殿下一片孝心,感天动地,您不能信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挑拨,错怪殿下啊……” “连朕身边的近侍都被他买通,若朕再不管,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来人!” “皇上息怒!”广信连忙出声劝道:“皇上,余庆一时失言,还请皇上看在他侍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他一次。” 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推开殿门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在。” 林扈冷冷地看了林扈一眼,命令道:“拉出去杖责二十。” “是,皇上。” 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将余庆架起拖了出去。 “皇上……” “闭嘴!”广信想要求情,却被林扈打断,道:“若你敢多说一句,便和他一起。” “奴才不敢。” …… 广信收回思绪,躬身说道:“回殿下,皇上召见,请随奴才去一趟御书房。” “这个时辰?”林西有些奇怪。 “是,还请殿下随奴才走一趟。” 林西点点头,道:“好,待我换身衣服,便随公公走。” 广信阻止道:“皇上正等着,殿下还是尽快过去的好。” 林西疑惑地看了看他,道:“好,那就走吧。” 两人相继走出书房,正巧碰上值守的杨潇。 杨潇看了一眼广信,道:“殿下,这么晚了,您这是去哪儿?” “广信公公说父皇召见,我去一趟御书房。” “臣护送殿下。” 杨潇带着锦衣卫,护佑在林西的车辇旁,径直来到御书房门外。 林西在春喜的搀扶下下了车,看向杨潇道:“突然有点饿,我想吃醉福楼的蟹黄包,你帮我去买点。” 杨潇一怔,随即点点头,道:“是,属下遵命。” “还有奶茶,要香芋味的。” 杨潇接着应声,“是,殿下。” 广信见状催促道:“殿下,皇上还在等着,您看……” “就这些,你去吧。”林西转头看向广信,道:“你去通传吧。” “皇上说了,若是殿下来了,直接进殿便可。” 林西点点头,抬脚来到御书房门前,门口的守卫见状连忙推开殿门,随后躬身站在一旁。 林西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殿内除了林扈外,还有林江。 林西垂下目光,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林扈冷眼看着林西,道:“跪下!” 林西抬头看向林扈,不解地说道:“父皇,儿臣做错了何事?” “你到底是何人?” 林西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父皇,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林江出声说道:“你不是太子林西,你到底是谁?” 林西的心脏骤然一缩,眼底闪过震惊之色,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下来,道:“信王叔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林西,还能是谁。” “你是食人魂魄的妖孽,你夺走了太子的魂魄!” 林西心中惊骇,不明白林江为什么会这么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看向林扈,红着眼眶问道:“父皇也这么认为?” 林扈沉默地看着林西,眼底尽是冷漠。 林西见状心里疼得厉害,转头看向林江,道:“信王叔空口白牙,可有证据?” 林江微微笑了笑,道:“来人。” 殿门被打开,一名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模样并不出众,衣着也很普通,可她的气质与普通女子不同,这也让她莫名有种吸引力。 女子来到殿前,行礼道:“民女李雨涵参见皇上。” 林扈没有搭理她,眼睛始终看在林西身上,带着审视的目光。 林江挥挥手,道:“雨涵免礼吧。” “谢王爷。”女子起身,毫不避讳地看向林西,眼中带着怜悯和好奇,道:“这位就是太子殿下吧。” “放肆!敢直视本宫,你可知这是大不敬!” 林西一看这女子的神态,再结合林江方才所说的话,便知她十有也是穿越过来的人。 “来人!”林扈突然出声说道。 门外的侍卫听到召唤,连忙进了大殿,行礼道:“属下在。” “掌嘴二十。” 众人听得一愣,林扈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到底是想掌谁的嘴。 林江率先回过神来,道:“皇上,雨涵初入宫廷,不知礼数,还请皇上恕罪。” 李雨涵抬头看向林扈,眼底皆是不敢置信,实在没想到他竟想打自己耳光,在她想来,她是来作证的,那就相当于林扈有求于她,就算没有重赏,也该是客客气气吧。 “皇上,民女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出来京都,不懂宫中的规矩。” “拖下去。” 李雨涵是穿书者,平日里看上去平易近人,其实内心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对她来说,这书中的人物就相当于未开化的原始人,需要她来拯救,所以即便不得已要行礼,她也是敷衍得很。她这样的表现在小地方,那叫特立独行,可在这规矩森严的皇宫中,那就是找死。 “皇上……” “你在质疑朕?”林扈看向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臣不敢。”林江连忙躬下了身子。 林扈再次命令道:“拖下去。” “是,皇上。” 李雨涵傻了眼,挣扎道:“皇上,他不是太子,他是附身在太子身上的妖孽,这种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民女没有对皇室不敬,民女只是仇视妖孽,还请皇上明鉴!” 李雨涵此时眼中已经没了怜悯,有的只是惶恐和不安。 侍卫见林扈没有出声阻拦的打算,拖着李雨涵走了下去。 “皇上……王爷救我!” 林江看着她被拖下去,眼底虽有不忍,却并未再出声阻止。 “皇上,此人并非太子,实乃妖孽,皇上切勿再被他迷惑。” “父皇,儿臣若真是妖孽,又怎能容许信王这般侮辱,早就出手将其置于死地。”林西转头看向林江,冷声说道:“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名女子,便说本宫是妖孽,这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太子是什么性情,宫中人尽皆知,又怎会突然性情大变?” “本宫说过,以前皆是伪装,是为在刘娇母子身边活命,现在才是本宫真性情。” “你是太子,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为何不直接告诉皇上?” “告诉父皇又如何,不过是换一个‘刘娇’而已,又有什么区别,本宫的身份已注定身边的人没几个是真心。本宫忍气吞声多年,换刘家事迹败露,换父皇看清身边人,本宫觉得值。难道父皇看中的太子,就必须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信王叔,你又将父皇置于何地?” 林江心里一紧,连忙说道:“皇上,臣绝无此意,臣只是就事论事,还请皇上明鉴。” “信王叔,这女子是谁?为何会出现在皇宫之中?你带一个陌生女子进宫,就不怕她才是妖孽,会伤害父皇吗?” “她只是一名普通女子……” “普通女子又怎能辨别是人还是妖?”林西打断林江的话,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接着说道:“普通女子又怎敢如方才那般面对妖孽?难道她不怕死?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才是真正的妖孽,要么她是在栽赃陷害!” 林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没想到林西三言两语便重新掌握了主动权,把他绕了进去,“你还真是巧言善辩!” “多谢信王叔夸奖,不过本宫并非巧言善辩,本宫是身有正气,不怕那些魑魅魍魉。”林西话音一转,道:“倒是你,信王叔,不仅几次三番挑拨我们父子关系,还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污蔑本宫,到底是何居心?” “是否污蔑,如今言之尚早。”林江嘴角勾起冷笑,道:“你可还记得十二岁生辰宴上,呈给皇上的那幅画。” 林西眸光一闪,点头说道:“自然记得。” “那种画法前所未有,太子之前也从未接触,试问又是从何处学来?” “若是本宫没记错,本宫献给父皇的画,一直在内库当中封存,你是如何看到的?” 一句话便将对他不利的处境化解,甚至将林江推到了悬崖边。 见林江变了脸色,林西眼底闪过冷笑,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可曾给信王叔看过?” 林扈面无表情地看向林江,道:“不曾。” 林西意味深长地说道:“内库里的东西,信王叔居然都能轻易看到,不得不说您的手伸得还真是长啊。” 林江跪倒在地,辩解道:“皇上,事实并非如此,是太后好奇画中画了什么,便吩咐奴才从内库中取出。太后看后心中生疑,便让人临摹了一副,臣看到的正是太后让人临摹的那份,若是皇上不信,可派人去问太后。” “太后?”林西冷笑,道:“世人皆知,太后对本宫不喜,甚至暗中扶持大皇兄造反,你如今把事情推到太后身上,太后得知你要对付我,自然会满口应承。” “臣并未撒谎,那幅临摹的画就在臣身上,还请皇上过目。” 林江从怀中掏出画卷,递给了一旁的广信。 广信接过画,呈到林扈面前。 林扈打开看了看,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道:“你为何会这种画法?” “父皇,这世间所有事总有人第一个去做,就好似第一个学会用火的人,第一个种粮食的人,第一个治病救人的人……儿臣为何不能是那个第一呢?”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更何况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难道信王叔不知道的事,就不该存世?” “你那种画法,雨涵见过,是妖孽才用的画法,是他们传递消息的特殊手段。” “信王叔,您方才还说她就是一名普通女子,又如何得知妖孽传递消息的手段?您要刻意栽赃,也要先做好功课,否则只能贻笑大方。” 林江的脸色变了又变,道:“皇上,请恕臣欺瞒之罪,事到如今,臣也只能以大局为重,其实雨涵也是妖,所以能看透他妖孽的本质,了解他们传递消息的手段。还有所谓的奶茶、炸串以及香粉,都是他们蛊惑世人的手段,他们利用这种方式控制林国百姓,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林江没想到林西如此难缠,不得已只能牺牲李雨涵,来达到他的目的。随后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道:“这是玻璃和镜子的制作方法,是雨涵亲自写下,请皇上过目。” 不等林扈吩咐,广信便将林江手里的册子接了过来,随后呈给林扈。 林扈并没有接,而是看着广信。 广信一怔,随即跪倒在地,道:“皇上恕罪,奴才知错!” 林扈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直看得他胆战心惊,这才将册子接了过来。 就在这时,行刑的侍卫走上殿来,道:“皇上,已行刑完毕。” “带她上来。” “是,皇上。” 侍卫将被打得头晕目眩的李雨涵拖了上来,随后便退出了大殿。 此时的李雨涵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睛直冒金星,嘴里还有一股血的腥味。这二十巴掌打得她发蒙,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之前她凭借自己穿书人的身份,过得如鱼得水,到哪儿都备受瞩目,想要娶她为妻的人,能排出三里地去。 不过她心如止水,因为她瞧不上这些思想腐化的古人,若真要在这里谈谈恋爱,也就只有男主才配得上她。 后来,她无意中听到了玻璃这个词,便迫不及待地打探,没想到居然是当朝太子的发明,知道剧情的她肯定这个所谓太子也是个穿书者,于是便离开了花城,来到了京都。 第101章 第101章 李雨涵来京都的目的,是想利用穿书者的身份,接近林西,她认为只要两人联手,便天下无敌,带领林国百姓走向富强之路,让她的事迹也能流传千古,成为人人称颂的奇女子。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刚来到京都,身上的钱袋就被偷了,无奈之下典当首饰过活。在她想来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她找到林西,以后的日子就是要什么有什么。 她到处打听,得知调香馆是林西开的,便上门找人,只可惜那时花海棠和林西正在甘肃,几次上门都被轰了出来。 她不甘心,于是便守在天香阁门口,无论是花海棠,还是林西,她总要堵住一个。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她身上的钱用光了,花海棠和林西一个也没见到。为了生计,她只能放下身段去找活干,却被地痞流氓盯上,最后被信王府的人所救,还被带进了王府。 于是,她和林玖相遇了,一开始她并不清楚林玖的身份,只因他长得很帅而心生好感。后来无意中得知,他竟然就是这本书的男主,于是她的心态发生转变,慢慢地被林玖俘获,并决心帮助林玖,打倒林西,夺回他失去的东西,成为他的皇后。 下定决心后,她就将自己是穿书者的身份,向林玖和盘托出,还直言林西和他一样,身体里换了灵魂,根本不是原本那个人。 林玖听后,只认为她是神经错乱,直到她说出原书剧情,以及玻璃的配方,他才渐渐相信,并欣喜若狂。 于是便和林江商定了这个计划,打算把林西定性为妖孽,林扈宠林西是因为他是乔兰心的儿子,只要林西定性为妖孽,不用自己动手,林扈就能把他千刀万剐。那之前的狼妖案,他只需说是林西用妖法迷惑众人,刻意栽赃于他便可。 没了林西,林肆又成了阶下囚,以他的才华便是最佳的太子人选,一切便顺理成章。 其实林玖一开始的计划,就是把李雨涵当成了牺牲品,虽然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有许多可以利用的地方,但这些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于他而言,超脱掌控的东西都应该被彻底铲除,他相信以他的聪明才智,足以让林国国富民强,不需要一个女人在身边指点江山。 就自以为是这点而言,李雨涵和林玖还真是般配。 林江之所以未按照计划行事,是看中了李雨涵身上的财富密码,要知道光是玻璃,就给林扈带来上百万两的利润,这绝对是一本万利。他想在保住李雨涵的前提下,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可惜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林西,以至于弄到如今如此被动的境地。 林西冷哼一声,道:“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这会儿又说她是妖孽。那这般说来,信王叔是与妖孽为伍?” 李雨涵听得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下意识地说道:“你才是妖孽,太子的魂魄早已被你吞噬!” “你可知方才信王叔说了什么?”林西怜悯地看着她,道:“他说你与本宫一样是妖孽。” 李雨涵一怔,转头看向林江,道:“王爷,这话是您说的?” “雨涵,本王知道你想做个好人,所以才站出来指证太子,想救林国百姓于水火,但这妖孽实在过于狡猾,本王也是不得已才说出你的身份。你放心,皇上圣明,定不会伤害与你。” 李雨涵虽然有些自以为是,却不是真的蠢,听林江这么说,便已经意识到他们是打算牺牲掉自己,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李雨涵的心一阵阵发寒,质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雨涵,本王也想保住你的身份,只是……为了林国百姓,只能委屈你了。”林江脸上一副被逼无奈的表情。 “是他的主意?”李雨涵直直地看着林江,其实她已经猜到答案了,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所以才不死心的一直追问。 “你说的‘他’是林玖吧。”林西突然插话,道:“他的心中除了权势,还是权势,根本没有儿女私情,你被骗了。” 林江闻言连忙说道:“雨涵,你不要受他蛊惑,只要你能证实他妖孽的身份,那就是大功一件,皇上定不会怪罪你,到时你便可堂堂正正地做个人,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说到底李雨涵不是古代人,也不是恋爱脑,和生命比起来,男人不值一提,这是林江和林玖没有意识到的问题。他们虽然知道李雨涵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却还是下意识地将她看成了古代女子。在他们想来,女子委身男子,定会对其死心塌地,只要哄一哄,让她们做什么便做什么。 “王爷,我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很明显这个林江将她当成了傻子,李雨涵只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道:“你们可是答应过民女,只要民女照你们说的做,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然民女怎会冒着诛九族的罪名,来诬陷太子殿下。” 林江一怔,随即变了脸色,道:“雨涵,你说什么胡话!难道你也被他给迷惑了?还是说你们本来就是一伙的,故意接近本王,就是为了栽赃陷害?” 不得不说林江的反应是真的快,仅仅一瞬间的功夫,便想到了应对之策,一盆污水下去,朝着李雨涵和林西兜头泼了过去。 “皇上,这一切都是假太子的毒计,为了除掉臣,他派李雨涵刻意接近臣,不惜自爆身份,引臣中计,等到在皇上面前对峙时,再反咬一口,将臣置于死地!此计狠毒至极,还请皇上明鉴!” 说到这儿,林江心中不禁有一丝得意,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更何况是林扈。 李雨涵被他说得一愣,没想到他口才那么好,把黑的硬生生说成了白的,“皇上,刚才那幅画并非太后让人临摹,而是信王让人拿了原画给民女,民女照着画的。未免出现意外,民女还在画上做了记号,在小人的眼睛里,有民女的姓氏。” 李雨涵在现实世界中是个漫画爱好者,平时也会临摹,有在画中签名的习惯,这次也不例外,没想到竟成了证明林江说谎的证据。 林扈拿起桌上的画仔细看了看,确实在小人的眼睛中找到了李雨涵留下的字,他将手中的画扔到了地上,道:“朕内库里的东西,你竟能说拿就拿。林江,你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皇上,他们是妖孽,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您千万不能被他们蛊惑了。这幅画是太后给臣的,这眼中的记号定是臣给李雨涵看时,她偷偷加上的。皇上,臣说的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可请太后过来对峙。” 林扈扫了众人一眼,满脸疲惫,道:“好,既然要说,那就把话彻底说清楚,去把太后请来。” “是,皇上。”广信应声,转身出了大殿。 林西抬头看向林扈,见他脸色灰白,心里十分担忧,道:“父皇,您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适?” 林扈抬头看向林西,摇了摇头,道:“朕累了,不想再继续。” 林西一怔,随即明白了林扈的意思,道:“好,听父皇的。” 林江看看林扈,又看看林西,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道:“皇上,太子什么性情,您再清楚不过,难道您对他的变化,就没半点怀疑?太子可是您和乔皇后唯一的骨肉,如今被妖孽占据了肉身,实在不可饶恕!无论是为了林国,还是为了死去的乔皇后,您都不能视而不见啊,皇上!” 林扈看了看林西,道:“除了之前你说的,可还有证据证明他不是太子?” “无论是玻璃、镜子,还是奶茶、炸串,亦或者那种奇特的画法、还有飞机模型,有关他的这些东西都是前所未有,这还不值得怀疑吗?”林江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肖王谋反一事,若不是他使用妖术,又怎能兵不血刃的解决叛乱,试问谁能做到?皇上,林国是林氏皇族历尽千辛万苦才打下的基业,您不能被妖孽蒙蔽,让林国江山落入妖孽之手,若当真如此,皇上怎对得起林氏的列祖列宗?” 林扈看向林西,问道:“你如何说?” “儿臣与信王熟黑熟白,儿臣相信父皇能分辨。” 林西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林扈对他的爱都是基于他是林国太子林西,若知道他不是,会怎么对他?十有会杀了他吧。他不能说实话,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怕林扈伤心,林扈此时的身子,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林扈与林西对视良久,才转开了视线。 “皇上……” 林江还想再说,被林扈打断,道:“林玖为何会在你府上?当初林玖被人救出死牢,可是你所为?” “皇上,臣冤枉!”林江连忙否认,道:“当年五皇子出逃,跟臣没有任何关系。半年前,五皇子突然出现,说狼妖案他并不知情,刘家要谋反,他也不知情,他是被冤枉的。还跟臣引荐了李雨涵,说现在的太子其实是妖孽,真正的太子早在四年前,便已被妖孽所害。臣以为五皇子所说不假,便将他收留在府中,就是为了今日揭穿他的真面目。未曾想到臣与五皇子皆掉进他的陷阱当中,不仅未能将其铲除,还被皇上怀疑,臣实在是冤枉!” 李雨涵见林江依旧死咬着他不放,道:“皇上,他撒谎!民女与去年五月来到的京都,原本是仰慕太子的才华,想着在京都说不准能有机会见到太子,谁知刚到京都民女的荷包便丢了,无奈之下只能以典当首饰度日。后听说调香馆是太子的产业,民女便几次上门求见,皆被赶了出来。自此,民女因爱生恨,对太子产生了怨念。民女在街上行走时,遇到了地痞流氓,被信王救回了府上。刚进府,民女便见到了林玖,他对民女温柔体贴,照顾的无微不至,民女很快便沦陷其中。而此时,他们便露出了真面目。利用民女对林玖的爱慕,还有对太子的怨念,让民女诬陷太子,还说事成之后,林玖登基为帝,到时便封民女为皇后。民女一时被小情小爱迷了眼,也就信了他们的话,没想到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要牺牲民女。民女所说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鉴!” 她看过的小说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要论编故事的能力,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除了他们本人,没人知道,所以即便林扈调查,也查不出什么。 林江惊讶地看着李雨涵,着实没想到她编故事的能力,与自己不相上下。 “皇上,她在说谎!太子是何种身份,别说普通百姓,就是王公大臣,也不是说见就能见,试问有哪名女子会因爱慕太子,只身来到京都。” “有个算命先生曾说,民女是凤命,将来定能成为皇后,而太子爱民如子,声名远扬,民女心生爱慕,便抛家舍业来了京都,想要和太子有段姻缘,有何不可?” “你这是胡编乱造!” “你才是胡说八道!” …… 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林西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他这个主角莫名其妙变成了配角,原本与他的战争,变成了两个反派的战争。让他不得不感叹,还真是人生如戏,什么事都能发生,什么人都可能出现。 林扈冷眼旁观,视线始终落在林西身上。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殿外传来通禀声,“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到了。” 话音落下,脚步声响起,章辛从门外走了进来。 林西转头看了一眼,不由有些惊讶,记得上次见她,是前年的中秋,那时的她面容红润,精神矍铄,保养得十分好。而如今的她面容枯槁,精神萎靡,比之前老了十岁不止。 林西行礼道:“孙儿参见太后。” 章辛无视林西,直接看向林扈,道:“皇帝找哀家过来,所为何事?” 林扈看向章辛,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道:“太后稍候,待人齐了再说。” 殿中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林扈还要等谁。 “那就改日吧,哀家还要礼佛,耽误不得。”章辛说完转身就走。 “也好。”林扈丝毫没有阻拦的打算。 章辛闻言皱紧了眉头,脚步有几分迟疑。 林江见状连忙出声说道:“太后,您不能走!您若是走了,谁降得住妖孽?” 章辛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林江,道:“妖孽?” “太后,您面前站着的并非真太子,而是被妖孽附身的假太子!您参佛这么多年,定有识破妖孽的本事,您若是走了,林国可就毁了!” 章辛的眼睛闪了闪,抬头看向林西,道:“哀家早就说过他是妖孽,可皇上被其迷惑甚深,甚至不顾念母子亲情,将哀家赶去守陵,哀家便是佛法高深,又怎能压制皇帝的龙气?哀家也无能无力!” “够了!” 林扈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朕一清一楚,不必在朕面前演戏。” 林西忍不住担忧道:“父皇,您若是累了,儿臣便扶您去隔间歇息。” 林扈看着林西,他眼神清澈纯粹,眼底的担忧是那么真切,这么深刻的孺慕之情,是装不出来的。 “无妨。再等等,再等等吧。” 大殿内陷入静寂,殿中的人都想着各自的心事,直到又一阵脚步声响起。 “启禀皇上,平南王焦战,锦衣卫指挥使杨潇,寿昌侯李昊,在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 “是,皇上。” 脚步声响起,三人相继走了进来,行礼道:“臣等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参见太子殿下。” 林扈挥挥手,道:“朕交给你们办的事,可办妥了?” 三人齐齐说道:“臣等幸不辱命!” 林扈点点头,道:“把人带上来。” “是,皇上。” 杨潇应声,转身来到殿门口,朝外面挥了挥手,随即便有两名锦衣卫推搡着一名少年走了进来。 林西转头看了过去,虽然已经近五年没见,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林玖。 他不解地看向焦战,他们是何时动的手,为何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焦战仅是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转开了视线。 “林玖……” 李雨涵在见到林玖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伤心,毕竟她也付出了感情,也曾想做他的皇后,只可惜面前这个人是为了权势可以牺牲一切的渣男。 林江也跟着看了过来,眼底尽是疑惑,随后便是惶恐。 而林玖的眼底就只有林西,眼中的憎恨、仇视更是毫不掩饰,“你不是林西!你不是太子!” 林西冷笑,道:“林玖,为了太子之位,你真是想尽了办法,就连妖孽一说都用上了,而这恰恰说明,你已经黔驴技穷,穷途末路。” 林玖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林西,道:“不,你不是!林西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是个连书都读不通顺的废物,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变了副模样,这根本不可能!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是外来者,是你吞噬了林西的魂魄,伪装成他的模样,蛊惑着身边的人,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凭什么以为我就该是你想象的那副模样?”林西嘲讽地看着他,道:“你虽然有些才华,却眼高于顶,狂妄自大,自以为别人都比不过你,但凡比你强的人,你都会认为他们就不该存在。其实抛却皇子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甚至不如那些通过乡试的举人。” “你!”林玖被气得脸色铁青。 “你眼中只有权势,从没将百姓看在眼里,否则你怎会那么心安理得地串通林肆发动兵变。你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林国若是落在你手里,那才是真正的灭亡之路。” 林玖见自己在言语上占不了便宜,便看向林扈,道:“父皇,他不是三皇兄,他是食人魂魄的妖孽!三皇兄已经死了,您不能再受其蒙蔽!” 林扈冷冷地看着他,眼底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道:“你为了谋朝篡位,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又诬陷太子是妖孽,简直罪不可恕!” 林玖被他的眼神刺痛,“父皇,您真是被这妖孽迷了心窍!谁是您儿子,您都认不出了吗?” 章辛讥诮地说道:“哼,可不是被迷了心窍,为了这妖孽连亲生母亲都那般对待,少一两个儿子又算什么。” “亲生母亲?”林扈悲凉地笑笑,道:“亲生母亲为了权势,给儿子下毒?” 章辛一怔,随即说道:“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朕什么意思太后心知肚明。”林扈握紧双拳,努力地克制心中的怒火,道:“太后为了章家费尽心机,不仅害死父皇,还想害死朕!朕无论多失望、多愤怒,最多是将太后软禁,而太后则想置朕于死地!” “虎毒不食子,哀家没做过这种事,不知皇上又听信谁的谗言。”章辛说话时,眼睛看向林西,眼底尽是厌恶,就好似看什么脏东西一般。 “母后不用否认,下毒的人就在这殿中,在朕的身边足足隐藏了三十九年!”林扈的目光落在广信身上。 林西见状不禁愣在当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广信怎会是下毒的人,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广信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皇上,奴才冤枉!” “朕那般信任你,你居然背叛朕,广信啊广信,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奴才冤枉!” 广信还想再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余庆从殿外走了进来,来到广信身边,扬起手就抽了他一巴掌。 “我们跟随皇上近四十年,你摸着良心说,皇上平日里待我们如何,你居然给皇上下毒,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余庆愤怒地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广信再次出声辩解,道:“我没有,不是我下的毒。” “在你的房间里搜出的毒药,与皇上所中的毒一模一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余庆看着他,眼底盛满失望,他们一同侍候林扈三十多年,朝夕相处之下,他早就将广信当成亲兄弟,没想到他竟是章辛埋在林扈身边的细作,甚至给林扈下毒,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那是栽赃陷害,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将罪名推到奴才身上,恳求皇上为奴才做主!” 余庆质问道:“同样是为皇上试菜,为何你没有中毒?” “我不知。或许这就是他们的阴谋,借此嫁祸给我,让我百口莫辩。” “三十九年啊,你连句实话都不肯说吗?”余庆不禁落下泪来。 “我没做的事又如何承认?”广信低垂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紧握的手中看出他此时的心情。 “你……” “够了!”林扈打断他们的对话,转头看向章辛,道:“太后操劳一辈子,为的都是章家,朕体恤太后的辛劳,便做主让章家彻底消失,太后终于可以歇歇了。” 章辛闻言大惊,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章家除了太后,便没人了,一个也没了。” 章辛不敢置信地说道:“你……你竟灭了章家满门?” “是,一个不留,满门抄斩!”林扈的语气中带着森森寒意。 章辛气急攻心,两眼一闭,朝着地面倒去。 林西下意识地上前去扶,只是他离得较远,来到面前时,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林西下意识地动作,林扈看在眼里,即便章辛几次三番地为难他,甚至联合别人来害他,他还是第一个冲上前查看她的状况。 林西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太后气急攻心,昏死了过去,需尽快请太医诊治。” 林扈冷漠地看着,道:“来人,送太后回宫。” 余庆应声,叫来几名内侍,背着章辛出了御书房。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没想到林扈竟把事情做绝,杀光了章家的人,这是釜底抽薪,断了章辛的念想。 林江和林玖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 林西则是担忧地看向林扈,今日的事他居然毫不知情,似乎是有意隐瞒他一样。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转身走向余庆,吩咐道:“公公差人去东宫把三娘叫来。” 余庆抬眼看了看林扈,小声说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林扈将一切看在眼底,却并未阻止,转而看向林江,道:“藏在你背后的人是谁?” 林江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皇上,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以为朕为何会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林扈顿了顿,接着说道:“小吴庄大宅已被剿灭,你在京都的每个据点已不复存在,你这一十几年所经营的势力、你的同党、你的家人也已悉数下狱。若不想死的太惨,最好供出藏在幕后的那个人,否则朕也让你尝尝被千刀万剐的滋味。” 林江怔怔地看着林扈,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他们明明计划的很周全。先是挑拨林扈和林西的父子关系,让林扈厌弃林西,再伪造证据给林玖翻案,只是在这期间出了李雨涵的事,让他们觉得这是一个能让林西万劫不复的机会,尤其是在林扈疏远林西这样的前提下,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奏对。 林扈对林西不闻不问半年之久,给了他们林扈厌弃林西的错觉,让他们以为只要再加一把火,就能轻易将林西烧死,只可惜他们并不知晓自己早已掉进陷阱,成了别人的猎物。 过了好一会儿,林江才反应过来,求饶道:“皇上,臣并无不臣之心,只是想赚点银子,求皇上看在当年的情分上,饶臣一命!” “没有不臣之心?”林扈冷笑一声,道:“四年前劫狱的是你,林玖一直在你府上。你们与肖王勾结,仗着有太后的支持,发动兵变。只可惜太子去了甘肃,兵不血刃地瓦解了你们的计划。于是你们又转变计划,借着太子随朝听政的契机,挑拨我们父子的关系,甚至用妖孽这种无稽之谈,陷害太子,不过是想借朕之手除了太子,让林玖名正言顺地坐上林国的储君。不,应该说一十六年前,你便有了不臣之心……” 第102章 第102章 “皇上,臣冤枉……” 林扈打断林江的话,道:“朕在位二十几年,自问没有谁是朕看不透的,却偏偏看你看走了眼,没想到众多兄弟中,最有心机、最有野心的居然是你。可惜啊可惜,二十几年的隐忍,二十几年的谋划,如今都毁于一旦。” 林江不死心地狡辩道:“皇上,臣承认私造铜钱,那是因为臣只爱钱,不爱权势。臣亦承认私藏林玖,因为他是皇子,是臣的侄儿,臣不忍看他含冤。臣绝对没有不臣之心,还请皇上明鉴!” “朕只问你一句,藏在深宫之中的那个人是谁?”林扈不想再跟他废话,冷声说道:“想好再答,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林江的眼神闪了闪,道:“皇上,您眼前的这个人并非太子,他是妖孽,您不能再被他蛊惑,您……” “杨潇。”林扈打断林江的话。 杨潇闻言行礼道:“臣在。” “把他打入诏狱,朕要知道他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杨潇领命道:“是,属下遵命。” “切记,别让他死了。” 林扈的语气很淡,却听得在场众人心里发寒。 “是,皇上。” 杨潇转身来到门前,招来两名锦衣卫,一左一右上前,托起林江就走。 林江大声喊道:“皇上,臣冤枉!太子是妖孽,太子……” 不等他说完,杨潇快步上前,一个手刀下去,林江便晕了过去。 看着林江如死狗一般被拖了出去,林玖心里一阵阵发寒,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他的种种异常,难道您就没半点怀疑?” 林扈冷笑,道:“你嘴上叫朕父皇,心里却巴不得朕早点死吧。” 林玖心里一紧,连忙辩解道:“儿臣没有……” “不用狡辩,你心里在想什么,朕一清二楚。”林扈冷眼看他,道:“还是那句话,若你如实回答朕的问题,朕便让你死得痛快些。” 林玖闻言心中既愤怒又委屈,质问道:“父皇,我也是您的儿子,为何您如此偏心?” 林扈无视林玖的质问,道:“朕最后问一次,你是说,还是不说。” “父皇,他真的不是林西,您要相信我。”林玖转头看向李雨涵,道:“雨涵,你来说,他到底是什么人?从头到尾和父皇说清楚。” 李雨涵怜悯地看着林玖,道:“林玖,你不仅欺骗我的感情,还要牺牲掉我的性命,现在还想让我帮你诬陷太子,你当真把我当成傻子了?” 李雨涵本想说‘恋爱脑’的,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着面前的林玖,再想想之前发生的事,以及他们漏洞百出的计划,她不禁怀疑自己的智商和眼光,她怎么会被这样的人给蛊惑了,难道是因为男主有气运加持,让他身边的人都变傻了? “雨涵,你是不是误会了?我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害你?” 看着一副深情款款的林玖,李雨涵伸手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她,面前这个男人就是个实打实的渣男,绝对不能被蛊惑! “对不起,我想明白了,太子聪慧睿智,又一心为民,是最好的储君人选,我不能因为儿女私情,毁了林国的未来。” 李雨涵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很明显是被勾起了表演欲。 而林玖则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道:“雨涵,是你告诉我,他不是太子,是外来者,是来夺我气运的,我才是真正的林国储君。为何如今又这么说,难道连你也要弃我而去?” “够了!”林扈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表演,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别说了。” 林扈看了看桌上的茶,道:“焦战,你上前来。” 焦战领命,走到了林扈身边,道:“皇上有何吩咐?” 林扈将桌上的茶盏端了起来,道:“把这杯茶赏给林玖,确保他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焦战一怔,随即躬身领命,道:“是,臣谨遵圣命!” 林玖闻言心脏骤然一缩,惊恐地看着焦战端起的茶盏。 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广信,他的脸色变得煞白,眼睛直直地盯着茶盏。 林西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眉头随之皱了起来,那杯茶有问题,十有是被下了毒,而下毒者就是广信,目的是要暗害林扈。只是林扈早就知晓广信的背叛,所以并未喝那杯茶。如今把它赏给林玖,便是想要他的命。 林西能想到的,焦战自然也能想到,他端起那杯茶,毫不犹豫地走向林玖。前世他不仅害死了自己,还败坏了他的名声,让他背负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如今能亲手为自己报仇,他自然求之不得。 林玖看着越走越近的焦战,爬起来就想逃,却被身旁站着的李昊拦住。林玖抬手就是一拳打出,这几年为了能找林西报仇,拿回自己的东西,他拼命习武,如今的身手也算不错。 只是面前的李昊并非常人,武功与杨潇不相上下,不然林扈也不可能将护卫皇城的城卫军交给他。 两人仅仅几个照面,林玖便被打倒在地,并压制在身下。 林玖挣脱不开,眼看着焦战已来到近前,大声喊道:“父皇,儿臣说的是实话!若您再执迷不悟,林国定会落得亡国的下场!” 焦战来到近前,捏住了他的下巴。林玖拼命摇头,想要挣脱他的掌控,却根本无济于事。焦战也不废话,直接往他嘴里灌。 ‘咕咚、咕咚’,林玖下意识地吞咽着,直到茶盏空了,才停下来。 焦战松了手,起身复命道:“回皇上,茶盏里的茶一滴不剩,已被五皇子喝光。” 李昊也随之松了手,得到自由的林玖慌忙去抠喉咙,试图将毒茶吐出来。可心脏猛的一阵剧痛,他伸手揪住了胸口的衣服,张大嘴巴想要呼吸,却好似被堵住了口鼻一样,一点氧气也吸不进去。他痛苦地倒在地上,眼睛扫过身旁的人,最后定格在林西身上。他努力地瞪大眼睛,拼命地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便失去了生机。 林玖死的全过程,都被林西看在眼里,好半晌没缓过神来,林玖是男主,却这般轻易的死了,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倒不是同情他,只是觉得太突然,虽然他们布置了半年多,可事情发展太快,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林扈看向广信,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那杯茶是他沏的,毒是他下的,林扈不仅没有喝,还赐给了林玖,这说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林扈的监控之下,他再狡辩也是无用。 广信匍匐在地,道:“奴才罪该万死!” “你的主子除了太后以外,还有谁?” “皇上,奴才只效忠于太后。”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林扈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心中积压的负面情绪,只可惜毫无作用,心里依旧沉甸甸的,就好似掉进了水里,他剧烈的挣扎想要浮出水面,身子却在缓慢下沉,窒息的感觉如此明显。 他伸手捂住胸口,道:“所以今日给朕下毒,也是太后的命令。” “是,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广信这次回答得很干脆。 虽然早就知道事实如何,可真正听到答案时,林扈心里还是会忍不住难过,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余庆,送他去慈安宫。” “是,皇上。”余庆领命,走到广信身边,道:“走吧。” 广信抬头看看林扈,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奴才拜别皇上。” 林扈没有看他,相对于林江,广信的背叛更让他心寒,三十几年的主仆,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胜过了兄弟,却不曾想他居然要置他于死地。 广信等了一会儿,方才站起身,佝偻着身子走出了御书房。 林西担忧地看着林扈,道:“父皇,您千万保重身体,有事就交给他们去做。” 林扈摆摆手,看向跪在地上的李雨涵,道:“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李雨涵闻言连忙说道:“皇上,民女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求皇上看在民女及时悔悟的份上,饶恕民女。” 林扈没有搭理她,道:“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皇上。”李昊领命,来到李雨涵面前。 李雨涵抬头看了看林西,犹豫了一瞬,到底没有开口,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林扈正在气头上,若此时她与林西攀关系,恐怕会适得其反,现在只能暂时偃旗息鼓,找机会联系林西。 想到这儿,李雨涵温顺地起身,跟在李昊身后出了御书房。 “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事与太子商议。” 焦战转头看了一眼林西,随即说道:“皇上,这尸身……” 林扈冷漠地看了一眼,道:“拖下去找个地方埋了。” “是。”焦战招来两名侍卫,将林玖的尸体拖了出去,躬身说道:“臣告退。” 焦战转身后,又看了一眼林西,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林西惶恐的心得到安抚,悄悄吐出一口浊气。 待焦战离开,御书房的门被关上,大殿内只剩下他们父子。 林西转身进了隔间,给林扈重新泡了一杯茶,随即端了过来,放到林扈手边,道:“父皇,您喝杯茶,定定神。” 林扈接过茶杯喝了几口,随手放到了一边,道:“去那边坐,朕有话要对你说。” 广信刚在他的茶杯里下了剧毒,现在换林西递过一杯茶,他却连问都没问,直接喝了下去,足以证明林扈对他的信任,这样的举动让林西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眼眶一阵阵发酸。 林西依偎到林扈身旁,挽住了他的手臂,红着眼眶道:“父皇,您要是心里难受,就发泄出来,别憋在心里,儿臣看着心里不安。” 林扈见他红了眼眶,心里也忍不住发酸,张嘴想要安抚,却吐出一口鲜血。 林西一怔,害怕地睁大眼睛,道:“父皇,您怎么了?您别吓我!来人,快来人!” 林扈胸口有些疼,强撑着笑了笑,道:“西儿别担心,父皇没事。” 眼泪涌出眼眶,林西的心不安到极点,道:“父皇,您都吐血了,怎么可能没事?” 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在。” “去东宫看看,为何三娘还没来,让她马上过来,不得有误。” “是,殿下。”侍卫转身走了出去。 林西扶着林扈坐了下来,哭着说道:“父皇,儿臣明白您心中难过,打也好骂也好,您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千万别憋在心里。父皇,儿臣已经没了母后,您不能再抛下儿臣,儿臣当真承受不起!” 林扈慈爱地看着林西,一扫人前的冷漠,温柔地替他擦去眼泪,道:“西儿今年十七,再过一年便要行冠礼,真正地长大成人了。” 听着林扈的话,林西心里的惶恐更甚,眼泪一颗接一颗,道:“父皇,儿臣还小,经不了事,那些大臣都是千年的狐狸,儿臣根本不是对手,定会被欺负了去,所以您得看着儿臣,护着儿臣。父皇……” 林西哽咽地说不出话,他是真的怕了。 林扈不厌其烦地帮林西擦着眼泪,安抚的笑着,道:“西儿别怕,那些不听话的臣子,都已被朕关进了大牢,没人再能威胁西儿。朕已为西儿铺好了路,西儿只需安安稳稳地继承皇位,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可。” “不,儿臣什么都不要,儿臣只要父皇!” 林西紧紧地抱住林扈的身子,就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西儿。”林扈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道:“父皇也想陪着西儿,看着西儿行冠礼,看着西儿成婚生子,看着西儿成为一代明君。只是天命不可违,父皇大限将至,只希望能在有限的时间内,为西儿多做点事,西儿要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 “不,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呜呜,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父皇!” 林西趴在林扈怀里拼命地摇着头,终于明白为何一切来的那么突然,原来是林扈自知大限已至,所以提前动了手。之所以瞒着他,是不想他背负杀死亲兄弟的罪名,不想他手上沾染血腥,林扈用残破的身躯背负下所有罪孽,只想他干干净净地登上皇位。 这是何等伟大的父亲,他又有何德何能才能拥有这样的父亲! 听着林西的话,林扈鼻头一酸,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西儿聪慧、仁善,父皇相信你定能成为一代明君。父皇唯一担心的便是你太善良,担心你会因此吃了亏去,所以父皇让焦战和杨潇辅政,那些不怎么光彩的事,你不必管,让他们去办。” 林西越听,心里越难过,抱着林扈的手越紧。 感受着怀里颤动的身子,林扈心里难受得厉害,道:“西儿,父皇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父皇高兴,只是我们的父子缘分太短……” 林西听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不是太子林西,不是他的儿子,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只是若他知道真相…… 犹豫了良久,林西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林扈,道:“父皇,您……您就不怀疑我吗?” “为何要怀疑?”林扈直视着林西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西儿就是朕的儿子,是林国未来的储君,此事毋庸置疑!” 林西同样看着他的眼睛,似乎看懂了其中的意思,他并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他认定了自己就是他儿子。林西的心忍不住颤动,眼泪再度漫出眼眶,哽咽地叫道:“父皇……” 林扈为他擦拭眼泪,慈爱地笑着,道:“傻西儿,马上就成年了,怎得还掉金豆子,就不怕父皇笑话?” “不怕!父皇若是敢抛下儿臣,儿臣便日日哭,夜夜哭,哭瞎了这双眼睛。” 听着他撒娇耍赖,林扈心里满是不舍,道:“西儿是个好孩子,定不会让父皇操心。” 殿外的通秉声打断了两父子的对话,“启禀皇上,花海棠在殿外求见。” “让她进来。”林西擦擦脸上的泪水,从林扈怀里退了出来。 殿门被推开,花海棠从门外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民女花海棠见过皇上,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三娘,你快给父皇看看,父皇刚刚又吐血了。” “是,殿下。” 花海棠应声,走到近前给林扈把脉,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林西的心也越来越沉。 见她收回了手,林西急忙问道:“三娘,父皇的身子如何?” 花海棠叹了口气,直言道:“回殿下,皇上毒气攻心,大限将至,三娘已无能为力。” “毒气攻心?你不是说可以延长父皇两年寿命吗?这才过去一年,怎么可能毒气攻心?你是不是看错了?你再看看,再看看……” 林西急切地上前,拉住花海棠的手。 “西儿。”林扈见林西失态,朝着他招招手,道:“别这样,过来陪父皇说说话。” “父皇……”林西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委屈地说道:“您说过会陪儿臣一辈子,不能说话不算数。” 林扈看向花海棠,道:“你退下吧。” “是,皇上。”花海棠转头看看林西,忍不住一阵心疼,只是她不是神仙,做不了人力不可及的事,行礼后退出了御书房。 “父皇,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您会突然毒气攻心?” “这些事都过去了,西儿就不必过问了。”林扈转移话题道:“朕记得西儿出生时,才这么大点,软软的、小小的……” 林扈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说着原身小时候发生的事,都是一些很小的事,却是林扈对原身最珍贵的记忆。林西认真地听着,他明白林扈是在用这种方式怀念他逝去的儿子,不需要他说些什么,他只要认真听着便好。 林扈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两眼含泪地看着林西,眼神变化不定,许久以后,他的眼神再度变得坚定,拍了拍他的手,道:“朕累了,想歇会儿,西儿先回去吧。” “儿臣不走,儿臣想陪着父皇,儿臣保证绝不打扰父皇休息。” 林扈摇摇头,道:“朕还有事没处理完,不会就这么走了,西儿先回去,待朕处理完,再派人叫西儿过来。” 林西见林扈坚持,没有过多纠缠,不放心地说道:“那儿臣在东宫等着父皇传召。” 林扈点点头,道:“好,去吧。” 林西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内心的不安随着距离的拉开,越发强烈。他顿住脚步,道:“父皇,儿臣不走了,儿臣去偏殿等着,保证不打扰父皇,成吗?” 林扈点点头,道:“嗯,去吧。” “谢父皇。”林西稍稍放了心,走出御书房,进了偏殿。 没一会儿的功夫,殿外传来敲门声,林西连忙应声,道:“进来。” 余庆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道:“殿下,皇上吩咐奴才,给殿下泡了杯茶。” 林西急切地问道:“父皇怎么样了,事情处理完了吗?” 余庆安抚道:“殿下别担心,皇上这会儿累了,刚在隔间歇下,有什么事待皇上歇好了再说。” 林西叮嘱道:“父皇的身子不好,公公还是去守着父皇吧,我这里不用人侍候。” 余庆将茶放到了桌上,躬身说道:“是,奴才这就去。” 看着余庆退出门外,林西有些不安地在大殿内转了一圈,随后看向桌上那杯茶,随后来到桌前端了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他放下茶盏,坐到了椅子上,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心中不禁暗叫‘糟糕’,想要解下腰间的荷包,拿出解毒丸,却未能如愿,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吱呀。” 殿门再次被推开,余庆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林扈。他来到林西身边,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发道:“朕的西儿长大了。” 余庆犹豫了一瞬,道:“皇上,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西儿心肠软,定是狠不下心,朕便替他扫清一切障碍。” 林扈收回手,道:“去吧,把西儿安全地送回东宫。” 余庆恳求道:“皇上,让奴才去吧!只要是皇上吩咐,奴才愿意做任何事。” “这件事朕要亲自动手,谁都代替不了。余庆,记得你答应过朕的事,朕便把西儿正式交给你了。” 余庆红了眼眶,道:“皇上,您若是真做了,那您的名声……” “无妨,只要西儿的皇位坐得安稳,朕不在乎那些虚名。” 余庆还想再说,却被林扈拦了下来,道:“去吧。” 眼泪漫出眼眶,余庆跪在地上,道:“奴才再给皇上磕个头!” 余庆恭恭敬敬地给林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来到殿门外,招呼了两名内侍,背起林西走了出去。 林扈安静地看着,目送他离开御书房,随即孤身一人,去了慈安宫。 慈安宫内,章辛悠悠转醒,看着面前熟悉的布置,她怔忪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坐起身道:“来人!” 房门被打开,广信从外面走了进来。 章辛见是他不由神情一怔,道:“你怎么在这儿?” 广信来到近前,行礼道:“广信见过太后。” 章辛眉头皱紧,道:“你不在皇帝身边侍候,怎会在此?” 广信看着她,平静地说道:“皇上已经知道奴才是太后的人。” 章辛回想起之前林扈说的话,脸色异常难看,道:“你背叛了哀家!” 广信眼底浮现悲凉之色,道:“奴才对太后忠心耿耿,从未有过背叛!” “那为何皇帝突然对章家动手,你却连个信儿也没送?”章辛质疑地看着他,很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 章辛的眼神刺痛了广信,辩解道:“皇上早就怀疑奴才,做事自然会多加防备,奴才对此事一无所知,又怎么给太后传信。” “没用的废物!” 想到章家已经没了人,章辛心中的怒火便压也压不住。 “是,奴才没用,没能帮到太后,奴才该死,请太后赐奴才一死。” 广信垂下了头,他和余庆不同,原本是章家的家奴,进宫前已二十多岁。那时章辛想从章家找人侍候林扈,他义无反顾地报了名,不为别的,只因他心里一直爱慕章辛,想着只要入了宫,就能守着她,只是代价有点大,他从那以后便不再是真正的男人。 章辛让广信潜藏在林扈身边,将林扈的一举一动,皆记录下来,禀告与她。在林扈登基之前,他一直在照做,可随着他与林扈相处日久,心中越发为难、愧疚,于是便开始敷衍,只禀告一些可有可无的事。 直到乔兰心怀孕后,章辛便开始怀疑他的忠心,特意召见了他。 他永远记得那一日,章辛穿着一身正红色的衣裙,侧躺在软榻上,一只手撑着头,懒懒看着他,是那么妩媚动人。 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心中埋藏许久的情愫奔涌而出,一时间无措的像个孩子。章辛仅是三言两语,便又让他坚定了立场。 “杀了你有何用?章家人可还能复活?” 章辛的怒吼打断了广信的思绪,他抬头看向章辛,道:“太后,皇上是您的亲生儿子,他也是章家的人。” “他是恶魔,不是哀家的儿子!”提起林扈,章辛眼底便只有痛恨。 “太后,您汲汲营营一生,是为了章家,还是为了自己?” “放肆!”章辛闻言怒不可遏,道:“哀家这一生只为章家之振兴,以致落得现在众叛亲离的下场,你竟然如此问,到底是何居心?” “太后,您可曾想过,章家落得如今的下场,都是您一手造成。” “该死的狗东西,你竟敢如此与哀家说话。来人!”见无人应声,章辛怒道:“来人!外面的人都死了不成,还不赶紧滚进来!” 广信悲悯地看着章辛,道:“太后,如今这慈安宫除了您和奴才,再无第三个人。” 章辛一怔,看着广信沉默了下来,眼泪在眼眶里蓄积,眼神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广信见状有些心疼,刚想说话就听章辛大声骂道:“林扈,你屠戮至亲,定遭天谴,哀家就等着你遭报应!林扈,你愚蠢无知,被妖孽蒙蔽,林国早晚毁在他手里,哀家看你死后,有何颜面见林氏的列祖列宗!” “朕无愧于心。”房门被推开,林扈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床上的章辛,道:“朕对得起林氏的列祖列宗。” 第103章 第103章 “你还有脸过来见哀家。” 章辛愤恨地看着林扈,就好似对面站的不是她儿子,而是她的仇人。 “朕乃一国之君,何处去不得?” 哀莫大于心死,在查出章辛对他下毒的时候,林扈便彻底斩断了这段母子情。 “你是皇帝,却也是哀家的儿子,而你却几次三番将哀家囚禁,是为大不孝,天理难容!”虽然落得这般田地,章辛依旧是那副强势的性子,说出的话也是毫无转圜的余地。 “自古母慈子才孝,太后心中只有自己,为了权势不惜对朕下毒,甚至想要朕的命,朕不孝又如何?” “你是我生的,你的命就是我赋予的,何时收回自然由我说了算。” 事情已然败露,章辛也没了狡辩的必要,况且章家已然覆灭,她的希望也不负存在,不必再受林扈威胁,与林扈针锋相对。 “朕只问一句,当年给西儿下毒的是不是太后?” 林扈已对章辛失望透出来此的目的。 章辛一怔,随即冷笑出声,道:“若哀家对他下毒,他又怎能活到现在?” “不是太后,那又会是谁?” 林扈的眉头皱紧,当年能收买太医,又能出入皇宫的人除了章辛,林扈当真想不起还有谁。 章辛听明白了林扈的话,幸灾乐祸道:“那妖孽之所以体弱多病,原来是被毒药所害。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林扈沉默地看着她,眼神越来越冷,随后转头看向广信,道:“你可知给太子下毒的是谁?” 广信本能地看了章辛一眼,答道:“皇上恕罪,奴才不知,但奴才肯定不是太后所为。” 林扈看着广信,身为自己的亲信,广信对林西中毒一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可看章辛的表现,明显对此事并不知情,所以广信的话可信度较高。 林扈挥挥手,身后的内侍便走上前,手上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 章辛看看内侍手上的东西,顿时变了脸色,道:“皇帝,你这是要做什么?” “拜太后所赐,朕命不久矣,唯恐黄泉路上孤身一人,想着若能有太后相伴,朕此生亦是无憾,还请太后成全。” “林扈!”章辛脸色铁青,道:“你竟想弑母,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西儿聪慧、仁善,将来定是一代明君,林国的未来不可限量。在朕死之前,要为他扫清障碍,还他一个清明的朝堂。” 章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道:“你竟为了那个妖孽,宁愿背上弑母的罪名?林扈,他不是林西,他是个来历不明的妖孽,你竟被他蛊惑到如今这般地步,真是蠢!愚蠢至极!” “他是西儿,是朕与兰心的儿子,是林国未来的储君!”林扈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道:“送太后上路。” 随着林扈一声令下,门外又进来几名内侍,他们径直上前,想要控制住章辛,却被广信拦了下来。 林扈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还真是忠心,事到如今还护着你的主子。” 广信跪倒在地,道:“皇上,奴才对不住您,纵是万死也难赎奴才所犯下的罪过,奴才不敢阻拦皇上,只求皇上先赐一杯酒给奴才,奴才想先行上路,到时……可为太后引路。” 林扈沉吟片刻,道:“朕成全你,给他一杯酒。” “多谢皇上成全。” 广信恭恭敬敬地朝林扈磕了头,接过内侍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毒药很快发作,他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生息,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章辛的方向。 章辛被吓得脸色惨白,拼命地挣扎道:“皇帝,哀家是你母后,你这么做是要遭天谴的!放开哀家!放开哀家!” 林扈冷眼看着,命令道:“动手。” …… 余庆将林西送回东宫,安置在床上。 花海棠见状心生疑惑,道:“公公,殿下这是怎么了?” 余庆微微笑了笑,道:“殿下累了,奴才奉皇上的命令,送殿下回宫歇息。三娘无需多虑。” “皇上的命令?”花海棠眉头微皱,一看林西的状况便知,他定不是在睡觉,而是被人下了药,只是她想不通林扈为何要这么做。 “三娘无需多问,皇上不会害殿下,这么做也是为殿下好。” 看着余庆的眼睛,他虽然在笑,可那笑却苦的让人心里发酸,花海棠迟疑了一瞬,点头说道:“公公放心,三娘明白。” 余庆长出一口气,道:“那殿下便交给三娘了,咱家还得回去服侍皇上。” “公公慢走。”花海棠送余庆出了大殿,随后便又回转,给林西把了把脉,确定他只是中了迷药后,这才放心下来。 当林西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他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帐,有一瞬间门的晃神,之前的记忆慢慢苏醒,他当时在御书房的侧殿,余庆送来一杯茶,他喝了以后便晕了过去。不安涌上心头,他连忙起身下床,急匆匆地跑出寝殿。 殿外守着春喜见他出来,连忙上前阻拦,道:“主子,您还没更衣呢,万一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林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急切地说道:“快帮我更衣,我要去见父皇。” 春喜的眼神闪了闪,随即应声道:“是,主子,奴才这就去取衣服过来。” 春喜急匆匆地离开寝殿,看得林西一怔,转身看向屏风上的衣服,微微皱了皱眉,却也并未多想。焦急的在殿中等了一会儿,突闻一阵脚步声响起,他转身看了过去,来人不是春喜,而是焦战,而他身上穿着一身孝衣。 林西见状心脏骤然一缩,伸手捂住了胸口,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撞到了一旁的桌案上。他扯扯嘴角想要笑,眼泪却流了出来,“你……你怎会来此,为何穿成这样?” 看着他的眼泪漫出眼眶,看着他眼底的惶恐和悲伤,焦战的心一阵刺痛,他清楚接下来所说的话有多么残忍,可事到如今便是他不说,也瞒不下去。 “殿下,皇上已于昨晚驾崩,臣奉命保护殿下,辅佐殿下登基为帝。” 看着焦战的嘴不停地张张合合,林西却只听到了‘驾崩’两个字,脑袋里嗡嗡作响,就好似有无数的蜜蜂在他耳边飞来飞去,紧随而来的便是头晕目眩,胃部翻腾得厉害,他扶着桌案不停的干呕,身体就好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竟无法支撑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焦战连忙上前,抱住了林西的身子,心疼地说道:“殿下,您千万保重身体。” 林西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闭上眼睛平复情绪,他现在不能倒下,他还要去见父皇,父皇答应过他,不会离开他,他要去问问父皇,为何要食言。 虽然他闭着眼睛,可眼泪却一颗接一颗地往外流,就好似断了线的珠子,看得焦战心疼得不行,想去擦又怕擦破了他的皮肤。 好半晌,林西才算压制住汹涌的悲伤,睁开眼睛看向焦战,道:“父皇在哪儿?” “皇上停灵在乾坤殿。” 林西推开焦战,强撑着站了起来,扬声说道:“来人!” 殿外的春财走了进来,身上也穿着孝衣,来到近前行礼道:“主子,奴才在。” 林西平静地吩咐道:“去拿衣服来,我要去见父皇。” “是,主子。” 春财应声,转身退出大殿,刚出门就看到了回来的春喜,手上拿着林西的朝服,以及那雪白的孝衣。他连忙迎了迎,小声说道:“春喜,你快点,主子催了。” 春喜没有多说,加快了脚步,径直进了寝殿。他担忧地抬头看向林西,见他满眼悲伤,心中十分心疼,道:“主子,奴才回来了。” 见他也换上了孝服,林西明白他是想给自己缓冲的时间门,道:“替本宫换上吧。” 春喜点点头,服侍林西换上朝服,又在朝服外面套上了一身孝衣。 林西走出寝宫,看着院子里的白色,只觉得格外的刺眼。他没有上辇车,而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乾坤殿,这一路他面色平静,心中却满是悲伤和委屈,他想早点见到林扈,却又害怕见到他,怕看到他躺在冷冰冰的棺椁中,那无声无息的模样。 走进乾坤殿,林西便听到一阵哭声,眼泪不自觉地漫出眼眶,他顿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无助地捏着衣角,就好似犯了错的孩子。 焦战见状上前几步,来到他身前,轻声说道:“殿下别怕,臣会一直陪在您身旁。” 林西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定下了心神,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杨潇见他过来,连忙往外迎了迎,道:“殿下,您来了。” 林西平静地点点头,脚步不停地走进大殿。大殿正中央的位置停着一口棺椁,棺椁旁边跪着很多人,个个披麻戴孝。林西没心力分辨他们都是谁,直直地走向棺椁。林扈面色青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材内,身上穿着明黄的龙袍。眼泪汹涌而出,林西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紧缩,身体也忍不住颤抖。他握住林扈冰冷的手,以往的温暖干燥不见,真真切切地告诉他,面前的人已经死了,永远地离开了他。 “父皇……”只叫出这两个字,林西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就好似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咙,缓了好半晌才又说道:“父皇,您睁开眼睛看看儿臣,儿臣哭了,真的哭了,儿臣还等着您笑话儿臣呢。 父皇,您怎么如此狠心,竟不让儿臣见您最后一面,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儿臣见。 父皇,您明明您答应过儿臣,会陪儿臣一辈子,为何说话不算数? 父皇,您是皇帝,金口玉言,怎能食言? 父皇……” 这一声声呼喊,满含悲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焦战的心也跟着一阵阵的疼着。 过度悲伤的林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焦战见状连忙抱住了他的身子,朝着偏殿走去,焦急地说道:“杨潇,快去叫三娘过来!” 杨潇连忙应声,急匆匆地出了乾坤殿。 跪在一旁的人群看着焦战离开,脸上的表情不一,不过很快又转换成悲戚之色。 林路担忧不已,想要起身去看看情况,却被吴淑珍阻止,朝他摇了摇头。 林路犹豫了一瞬,便又跪在了地上。 林清小声说道:“假!” 吴淑珍闻言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生事。 焦战抱着林西来到偏殿,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焦急地守在床边。这些年他见证了林扈与林西的感情,所以清楚林扈对林西的重要性,他真的怕林西会因此一病不起,或者一蹶不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门,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花海棠和杨潇相继走了进来。 焦战闪开床边的位置,道:“殿下晕了过去,你快给他瞧瞧。” 花海棠连忙上前,给林西把脉,随着时间门的流逝,她的脸色越发凝重,道:“殿下悲伤过度,伤了心脉,我需马上给他行针灸之术,你们看住门口,任何人不得打扰。” “好,你专心为殿下医治,我保证不会有人打扰。” 焦战看了看床上的林西,道:“杨潇,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稳住前朝众臣,以免有人心怀不轨。” 杨潇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去,这里交给我,若有人要对殿下不利,需踏过我的尸体。” 焦战拍了拍杨潇的肩膀,转头看了一眼林西,随即离开了乾坤宫。虽然林扈死前将威胁林西的人杀的杀,抓的抓,但隐藏在宫中的人始终没有找到,他必须确保那人没机会伤害到林西,无论是在后宫,还是在前朝。 林扈死前召见了内阁的三位大学士,焦战和杨潇也在场,他让余庆当众宣读了遗诏,命令李昊将整个皇宫封锁,在林西醒来之前,不能对外透露他的死讯,所以奉天殿中的大臣并不知晓此事,此时还在殿中等待林扈上朝。 在林西清醒后,春喜便派人去前朝通知甄礼,甄礼得了信儿,正和徐臻、梁集商议怎么将此事公之于众,焦战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 众人一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甄礼眉头微皱,连忙问道:“平南王脚步匆匆,可是宫中有何变故?” 焦战直截了当地说道:“殿下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太医正在诊治,皇上驾崩一事,还是缓一缓再公告天下。” 甄礼关切地问道:“太医怎么说,殿下可有大碍?” “太医说殿下是悲伤过度,并无大碍。那边有余庆和杨潇,定不会让殿下出事,三位大人与本王一起控制住朝堂便可。” 林西的病况不能直说,否则恐会生乱,为了能稳住众人,焦战也只能这么说。 向来刚正不阿的梁集说道:“皇上驾崩前,我等都在床边,亲耳聆听遗诏,又有遗诏在手,谁若想生乱,那便是造反,必须严惩不贷!” 徐臻担心地说道:“皇上说死讯公布后,只需停灵七日便可下葬,半月后太子登基,时间门紧迫,礼部那边还是早些知会的好。” 甄礼摇摇头,道:“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等太子醒来,我们拜见以后,在将皇上驾崩一事告知。” 徐臻接着问道:“那殿内的大臣又当如何,让他们在殿中等着吗?” “等着,一个也不能走!”焦战说话时面无表情,语气却隐隐带着杀气。 梁集一怔,随即赞同地说道:“平南王说的没错,未免有人图谋不轨,他们一个也不能走。” “既然三位大人都同意,那便如此办。” 奉天殿内,一众大臣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林扈上朝,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 吏部尚书郭静之皱眉说道:“自皇上登基,还从未晚过早朝,也不知今日发生了何事?” 刑部尚书郭江小声说道;“昨日锦衣卫抓走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信王殿下,这京都的天怕是要变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邱明也凑了过来,道:“不止信王府,京都被抓的官员大大小小有几十位,大都是曾上奏皇上更换太子的人。” 杨勉受林肆牵连,已被罢免督察院左都御史的职务,由邱明接任。 郭江一愣,随即问道:“邱大人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邱明无奈叹了口气,道:“还能从何处,就属我都察院被抓的人最多。” 郭江闻言讪讪地笑了笑,道:“邱大人莫怪,我也是一时糊涂,没别的意思。” “无妨。”邱明扫了一眼众人,小声提醒道:“你们可曾发觉,内阁的三位大学士都不在。” 郭静之点点头,道:“从我来到这奉天殿,就没见三位阁老出现,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郭江看向邱明,小声问道:“今儿你们都察院可还有上奏皇上更换太子的官员?” 邱明苦笑着说道:“郭大人,方才你还说是一时糊涂,怎的现在又哪壶不开提哪壶?” 郭江两手一揣,道:“我猛然间门想起,对于更换太子一事上,咱们立场不同,我自然要打探打探消息。” 邱明连忙辩解道:“郭大人此言差矣,对于太子一事,我始终保持中立,是留是换但凭皇上做主。” “邱大人可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若没有您的首肯,底下那些人又怎会上书。大人不必遮遮掩掩,咱们都是明白人。”郭江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 “我虽为都察院左都御史,那也是刚刚接手不久,手底下这些人哪能都听我的话。更何况身为言官,哪有什么上司不上司的,看不顺眼的照样参奏。” 更换太子一事,他们督察院最是踊跃,别人都以为是他指使,其实他刚上任不久,现在还是光杆司令的状态,没几个听他的,邱明也是有苦说不出,说了也没人信的状态。 “邱大人,这样可不行,您得学学您前任,将督察院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他们纷纷看向门口的方向。 焦战从殿外走了进来,扬声说道:“诸位大人。” 见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过来,焦战接着说道:“请诸位大人耐心等待,稍候皇上会有谕旨发出,在此期间门任何人不得擅离,否则以犯上作乱论处。” 焦战的话非但未给众人解惑,反而更让他们多加猜疑。有些大臣较为敏锐,在焦战说完后,便来到殿门口向外望去,只见奉天殿外多了不少持刀的锦衣卫,将整个奉天殿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锦衣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为何不上朝,还不准我们离开?” …… 众人议论纷纷,不安的情绪随着时间门的流逝在人群中扩散。 乾坤殿偏殿内,经过针灸的林西渐渐恢复了意识,他睁开双眼看着头顶陌生的床帐,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花海棠见他醒了过来,不禁松了口气,道:“主子,您可算是醒了。” 林西挣扎着坐起身,道:“我这是在哪里?” “这是乾坤殿的偏殿,殿下伤心过度,昏死了过去,他们便把主子安置在了这里。” “父皇……”林西脑海中浮现林扈慈爱的脸,鼻子一酸,又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花海棠见状连忙说道:“主子,您已经伤了心脉,若再不控制情绪,恐会影响寿数。” 眼泪滑落,林西悲伤地说道:“没了父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花海棠安慰道:“主子,您可不能这般想,您虽然失去了皇上,但您不是一个人,您还有我们,我、杨潇、焦战、春喜、春财等等,您对我们就好似皇上对您一样重要,所以主子不能自暴自弃,要尽快振作起来才好。” “我留在这里做太子,都是为了父皇,现在父皇没了,那我便没了留下来的必要了。”当初林西在原身的恳求下留在这里,主要就是因为林扈,现在林扈死了,他也就没了留下来的理由。 花海棠听得一怔,有些不太明白林西话里的意思。 “殿下醒了。”焦战从殿外走了进来,看向花海棠,问道:“殿下的病情如何?” 花海棠如实答道:“伤心过度,心脉受损,若长此以往,恐会影响寿数。” 焦战虽然在和花海棠说话,眼睛却始终落在林西身上,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下来,眼眶哭的红肿,脸上还有新滑落的泪痕,整个人就好似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只是个精致的陶瓷娃娃。 焦战看得心疼不已,道:“三娘,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对殿下说。” 花海棠看了看林西,又看了看焦战,点头说道:“那你们聊,我去煎药。” 待花海棠离开,焦战径直在床边坐下,道:“殿下可知在您昏睡的这段时间门,皇上都做了些什么。” 林西转头看向他,道:“都做了什么?” “殿下只知皇上驾崩,却不知太后也薨了。” “太后薨逝?”林西怔怔地看着焦战,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你这是何意?” “皇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殿下铲除了所有障碍,只希望殿下能做个明君,带领林国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 林西不敢置信地看着焦战,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是在骗我!” “殿下,臣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臣任凭殿下发落。” “父皇……” 林西没想到林扈竟为了他做到这种程度,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可他依旧一意孤行,不惜为他双手沾满鲜血,甚至背上弑母杀子的罪名。 “殿下,皇上为您做这么多,您可不能辜负他,要振作起来才行。” 林西明白他应该像焦战说的一样,停止悲伤,振作起来,可心里疼,特别疼,根本控制不住,“你说的对,可我……呜呜,可父皇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 听着他的哭声,焦战心疼得厉害,坐到床边将他揽进了怀里,轻轻拍着他后背,安抚道:“殿下别怕,我还在,只要有我在,便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你,我会像皇上那样保护殿下,殿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有朕在,西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熟悉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林西的心更疼了,他紧紧地抱着焦战,哭着说道:“父皇,儿臣什么都不要,只要父皇……” “嗯,我知道,我明白,没事的,有我在……” 焦战温柔地安抚着,任由林西在怀里放声哭泣。 哭了许久,林西才算平静下来,守在门外的花海棠连忙去端药。 房门被敲响,林西这才推了推焦战,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轻声说道:“谢谢。” 焦战长出一口气,道:“只要殿下保重身体,便是对臣最好的谢礼。” 林西抬头看向他,想要笑一笑,告诉他自己没事了,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能说了声‘好’。 “进来。”焦战转身看向门口。 花海棠端着药走了进来,道:“殿下,药好了,趁热喝吧。” 看着面前的药碗,林西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接过来一口气喝光。 “殿下。”焦战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打开后是几颗蜜饯,递到了林西面前。 林西摇摇头,道:“不必,今日的药不苦。” 花海棠和焦战对视一眼,心里一阵发酸,他们清楚不是药不苦,是因为他心里更苦。 花海棠忍不住提醒道:“主子,您伤了心脉,需好生调养,保持平稳的情绪,否则后果很严重。” “好,为了父皇,我也会克制自己的情绪。”林西抬头看向焦战,平静地问道:“和我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瞒着我?” “这是皇上的命令,臣也不敢违抗。” “父皇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急转直下?” 焦战解释道:“是太后给皇上下的毒。皇上自知自己大限将至,便命令我们收网,将信王及其同党,全部捉拿下狱。” “父皇早就清楚是谁在给他下毒,应该有所防备,为何又被太后得手?” “广信是皇上身边的人,为了引出幕后之人,皇上并没有动他,这也给了广信下手的机会。” “所以为了对付我,太后不惜与信王联手,由信王离间门我们的父子关系,给我定一个妖孽惑众的罪,然后再下毒害死父皇,嫁祸到我身上,让我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 “是,皇上识破了他们的伎俩,借着信王进宫的时机,下达了收网的命令。” 第104章 第104章 “父皇临终前可有话留给我?” “皇上留给殿下一封手书,要殿下登基以后才能看。” 林西点点头,没有强求,接着问道:“父皇还有什么吩咐?” 焦战如实答道:“皇上说只需停灵七日,七日后即刻下葬,半月后举行登基大典。” 林西轻轻应了一声,道:“父皇驾崩前都召见了谁?” 焦战如实答道:“内阁三位大学士,还有臣和杨潇。除了我们几个,以及后宫的嫔妃外,其他人还不知晓此事。” 林西一怔,随即问道:“那奉天殿那边?” “殿下昏倒,臣唯恐有变,便与臣与三位大学士商议,殿下醒来之前,不准他们离开,否则按犯上作乱论处,一众大臣还在奉天殿候着。” 林西明白他们的意思,强打精神道:“宣三位大学士觐见吧。” “是,臣这就派人去传。” “还有余庆,让他来见我。不在乾坤殿,回东宫。” “是,殿下。” 焦战转身离开了侧殿,将林西的命令传达给春喜,春喜应声,急忙去传信。 林西撑着身体下了床,花海棠连忙上前搀扶,却被林西挡了回去,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花海棠明白林西的意思,林扈死了,所有人都在关注林西的一举一动,若他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定会让那些人生出旁的心思,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坚强起来。 “是,三娘为主子整理衣冠。” 花海棠欣慰地看着林西,就好似看着自己的孩子,他不再是躲在羽翼下的雏鸟,而是飞向天空的雄鹰,虽然现在还有些笨拙,但她相信终有一日他能自由翱翔,而她将终其一生守在他的身边。 在花海棠的服侍下,林西整理好了衣冠,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偏殿,既然已经决定不负林扈的期望,他就得摆脱怯弱,勇敢去面对。他来到正殿,无视看过来的众人,在林扈的灵位前恭恭敬敬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随即起身离开了乾坤宫。 林清看着林西离开的背影,道:“这不看着挺精神嘛,哪里像是伤心过度了,真能装!” “胡说什么!”吴淑珍面色难看地看向林清,训斥道:“太子与皇上感情深厚,此时定伤心不已,你不安慰也就罢了,竟还说这种胡话,本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实话还不行了。”林清撇撇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皇姐莫要忘了,皇兄是太子,是父皇指定的储君人选,只待父皇下葬,皇兄便会登基为帝,你这般诋毁,就不怕皇兄秋后算账?” 林路转头看向林清,眼神疏离冷漠,短短的几年,林清的所作所为,已让他厌烦至极,两兄妹的感情也变得极淡。他也慢慢被环境所改变,变得沉默、敏感,不再是之前天真烂漫的林路。 林清神情一滞,随即讪讪地说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若他当真听进了心里,那心胸也未免太狭窄了些。” 周围的人听着两姐弟的对话,看向林西的眼神慢慢发生变化。 林西出了乾坤宫,上了外面的车辇,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能逞强,否则后果将一发不可收拾。 回到东宫后不久,甄礼三人就已经到了,进了大殿行礼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林西脸色苍白,难掩悲痛之色,道:“父皇突然驾崩,本宫一时难以接受,所以才耽搁了些时间门。” 林西脸上一副病态,甄礼难免忧心,关切地说道:“殿下与皇上感情深厚,皇上突然驾崩,殿下伤心在所难免,只是如今朝局还需殿下坐镇,殿下千万保重身体才是。” 林西点点头,道:“父皇的意思平南王已向本宫转达,本宫会按照父皇的意思办,这七日本宫会在乾坤宫守灵,送父皇最后一程,前朝还需三位阁老多费心。” 梁集躬身说道:“殿下放心,前朝那边交给我们便可,殿下好好调养身体,半月后将举行登基大典,不能有任何闪失。” “好,父皇驾崩的消息,便由三位阁老公告天下,若前朝有事不好处理,来面见本宫即可。” “是,殿下好生休息,臣等告退。” 三人没有耽搁,转身出了东宫,急匆匆地赶回内阁。 当日正午十分,被迫等在奉天殿的众人等来了林扈驾崩,章辛薨逝的消息。此消息一出,犹如一颗深水炸弹,引来群臣一片哗然。皇上和太后一起离世,自古以来还真没出现过,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尤其之前林扈和林西为了引出林江和其背后的人,还演了一出父子不和的戏码,更加引人怀疑。 林扈停灵七日,林西便守了七日,晚上累了便在侧殿休息。 而就在这期间门,一则流言在宫中流传,说林西是妖孽,林扈和章辛都是被他杀的。杨潇和余庆早有防备,在流言传出宫之前截断,抓了不少宫人,逼问谣言的源头起于何处。 遵照林扈的旨意,七日后下葬,十五日后林西登基。这短短半月的时间门,京都风云变幻,除了这满城的白色,随处都能看到锦衣卫的身影,当然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东厂番子,一旦有异动,即刻下狱,根本不给心怀不轨之人行动的机会。 这半月,焦战一直陪在他身边,无论何时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到饭点,他会准时提来饭食,都是他爱吃的。他跪的时间门久了,他会帮他按摩,一按就是半个时辰。只要看着他,林西心里就会觉得安稳,也让他对焦战慢慢产生了依赖。 仔细想来,林西自穿来这个世界,一共遇到了两个难捱的坎儿,一个是药瘾发作,一个便是林扈离世。在药瘾发作最难捱的那七天里,焦战用美食让他重新振作,而在林扈离世这最难捱的半月中,焦战又用陪伴让他度过伤心期,这两个坎儿都是他陪着他度过的。 在林西登基后的第一个早朝时,一众大臣便上奏要求林西册立皇后,被林西以未成年为由搪塞了过去,还下旨封平南王为摄政王,让其与内阁一同辅佐朝政。 想到焦战的摄政王为自己所封,林西的心情便有些古怪,不过朝中大臣三人就是皇帝的挡箭牌,只是他们三人都是林扈的心腹,仗着是前朝老臣,难免会有自持身份的时候,他必须寻一个人与他们抗衡,而焦战便是最好的人选。 散了朝,林西便回御书房处理奏折,一旁守着的春喜见门口有内侍进来,便走了过去,内侍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春喜点点头,挥手让他离开,随即回到林西身边。 “皇上,师父差人来报,宫中谣言的散布者已经查到。” 林西头也不抬地问道:“是谁?” “信安宫。” 林西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春喜,道:“信安宫?可确定?” 春喜点点头,道:“师父说三公主身边的侍女红杏已经招供,是三公主派人散布的谣言。” “林清……”林西的眉头皱紧,道:“她这般做有何目的?” 春喜猜想:“师父曾对奴才说,当初淑妃被夺权,是师父在皇上面前进了言,奴才觉得应该是三公主记恨在心,所以才这么做。” “这理由不够充分。”林西想了想,道:“宣三公主觐见,让她和余庆对峙。” “是,奴才这就去。” 春喜刚出去没多久,春财便进殿通传,道:“皇上,摄政王求见。” “让他进来。”林西继续看着手里的奏折。 焦战进殿,行礼道:“臣焦战参见皇上。” “免礼。”林西抬头看向他,道:“你来的正好,朕有事要找你。” “不知皇上有何事吩咐?” 林西挥挥手,示意春财退下,春财会意,躬身退出殿外。 “方才余庆差人来报,宫中谣言的源头已找到,你猜是谁?” 焦战想了想,道:“臣猜不出,还请皇上赐教。” “是林清。”林西眉头微皱,道:“朕想不通她这般做的目的。” “三公主?”焦战也颇有些意外,沉吟片刻道:“或许她只是被人利用,至于目的,无外乎不想皇上顺利登基。” “那依你之见,谁最不想朕登基?” “几位皇子,目前还在宫中的唯有硕王可能性最大。” “四皇子?” 自林西登基后,宫中的皇子无论成年的,还是未成年的,都被封了王,分派出宫,有儿子傍身的嫔妃,都随儿子一同出宫,没有儿子傍身的,妃位以上的留在宫中,余下的皆安置在宫外。 在林扈和林西演戏的那半年间门,四皇子林硕继任太子之位的呼声最高,他的母妃茹妃出身不高,平日里为人低调,还曾向林扈表明态度,林硕才能有限,难以担当太子之位,可林硕不这么想,在那时一度十分活跃。 “皇上如何打算,可要派人盯着他?” “盯着吧。朕初登基,立足未稳,还是多加小心为好。朕让人宣林清觐见,待会儿朕问问他,你躲在屏风后好好听听。” “是,臣遵命。” “启禀皇上,余庆公公觐见。” 林西看向焦战,焦战会意,躲到了屏风之后。 “宣。” 林西的话音落下,余庆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公公免礼。” “谢皇上。”余庆从怀中掏出奏折,双手呈过头顶,道:“皇上,这是奴才审讯时,那些宫女内侍的口供,请皇上过目。” “呈上来吧。” 余庆上前,将奏折呈了上去。 林西接过奏折仔细地看了看,道:“这般说来林清确实对朕多有不满。” 这奏折上不止有宫中之前流传的谣言,还有林清在林西醒来去乾坤宫所说的话,每一句都清清楚楚地记着。 余庆躬身说道;“是,三公主曾多次在人前对皇上出言不逊,大概是因奴才维护春喜时,得罪过三公主,他这才记恨在心。”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有些不懂林清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难不成她也被穿了,想到这儿,林西突然想起李雨涵,随口问道:“那个李雨涵现在在何处?” “那名女子突然急症,死了。” 林西一怔,随即问道:“何时死的?” “先皇驾崩当天。” 听完余庆的话,林西便明白了,李雨涵十有是林扈下令灭的口,他不允许任何人成为自己登基的阻碍,不惜亲手杀了章辛和林玖,更何况是这个李雨涵。 此时的林西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李雨涵曾想要害他,之所以反口,也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所以她并不无辜。更何况她是穿书者,在这个世界死了,会在现实世界醒来,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林西点点头,道:“朕初登基,立足未稳,前朝已然让朕觉得精疲力尽,实在无暇顾及后宫,公公多费费心。” 余庆躬身说道:“多谢皇上信任,奴才定尽心竭力。” 余庆是林扈留给他的心腹,对他也是全心全意,所以他并没有夺余庆的权,余庆依旧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任东厂厂督。 “三公主还未到,公公便在一旁等等吧。” “是,奴才遵命。”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林清才姗姗来迟,算算时间门倒也不算太迟,毕竟她现在已不再宫中居住,是从宫外的公主府过来。 林清初闻林西召见,心中十分忐忑,毕竟她的贴身宫女红杏和绿柳都被东厂番子抓了去,她私下里没少说林西的坏话,自然是心虚不已,在春喜的百般催促下,还是拖拖拉拉半个时辰才到。 林清来到殿前,行礼道:“清儿拜见皇上。” 林西实在不待见林清,没给她封号,所以别人都称她三公主。 林西并未理会她,继续看着手里的奏折。 林清心中惶恐,抬眼看了看林西,又看了看余庆,自觉地站起了身子。 “朕让你起身了?” 林西依旧没有抬头,却好似一切尽在他眼中。 林清一怔,再次行礼道:“清儿拜见皇上。” “跪下。”林西抬眼看向他,眼中寒芒尽显。 林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跪在了地上,仿佛御案之后的不是林西,而是已经死去的林扈。 缓过神的林清出声问道:“皇上,不知清儿犯了何错,让皇上如此盛怒?” 林西将余庆呈上来的奏折拿了起来,道:“拿给三公主看看。” 春喜连忙接过奏折,来到林清近前,将奏折递了过去。 林清心中不安,接过奏折仔细看着,越看脸色越难看,慌忙解释道:“皇上,清儿冤枉,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清儿没做过这些事。” “这上面不仅有你贴身侍女的口供,还有诸多嫔妃可作证,难道这么多人都在冤枉你?” “若是皇上登基为帝,以皇上和路儿的关系,清儿将来定是林国最尊贵的公主,清儿为何要这么做?这明显是有人嫉妒清儿,才刻意栽赃陷害!” 林西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没想到林清的智商终于在线了一次,在人后说说坏话还有可能,若是说她造谣,阻碍他登基,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造谣一事暂且不说。”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听说你对朕多有不满,时常在背后说朕的不是。” 林清心虚地捏着衣摆,道:“皇上,清儿敬重您都来不及,又怎会说您的不是,定是有人在背后编排,清儿从未做过此等事。” 林西转头看向余庆,道:“余庆你来说说,三公主可曾做过此事。” “回皇上,三公主的一言一行,皆被奴才写在了奏折上。” “可曾夸大其词?” “不曾。” “可曾栽赃陷害?” “不曾。” 林西突然疾言厉色,道:“林清,你敢欺瞒朕!” 林清慌忙摇头,道:“皇上,清儿没做过这些事,亦不敢欺瞒皇上,还请皇上明查。” “林清,你最好与朕说实话,说不准朕会看在慧王的份上,饶你一次。” 林清脸上浮现挣扎之色,随即说道:“皇上,您要相信清儿,这些事清儿都未做过,实在是有人在刻意栽赃。皇上圣明,定能明察秋毫,还清儿一个公道。” 见林清死鸭子嘴硬,林西不打算再和浪费唇舌,道:“传朕旨意,林清欺君罔上,罪不容恕,贬为庶民。” 春喜闻言应声道:“是,皇上。” 林清一听傻了眼,连忙求饶道:“皇上,清儿是冤枉的,没有欺君罔上,求皇上饶过清儿这一次。” “既然你死不悔改,那就别怪朕不念旧情。除去她公主的常服,轰出宫去。” 眼看着春喜和余庆上前,林清彻底慌了神,道:“皇上,清儿错了,清儿知错,保证再也不敢了,请皇上饶清儿一次,清儿感念皇上的大恩大德。” “你错了?”林西挥挥手,示意两人停手,“说说,你都错在哪里?” “清儿……”林清支支吾吾地说道:“清儿一时嘴快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皇上,清儿是直性子,向来心直口快,并没有别的意思,还请皇上明鉴。” 林扈驾崩,林西顺利登基,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只能避重就轻地说了实话。 林西接着问道:“宫中的谣言,你可曾说过?” “清儿也是听人说的,一时没控制住,便和宫里的人说了两句,谁曾想事情竟然如此严重。” 林西挑了挑眉,道:“你是听谁说的?” “宫女和太监,具体是谁,清儿也不知,那天清儿在御花园散步,听到有人在说话,说皇上是……清儿本想问问怎么回事,可转个身的功夫,那两人便不见了。” “转个身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是,清儿这次说的是实话,绝无半句虚言。” 林西仔细看着林清的神色,不似在撒谎,道:“当时你的侍女在何处?” “园子里的桃花长了花骨朵,清儿看着喜欢,便让她们去摘,当时她们不在清儿身边。” “所以你便将听到的话,讲给了侍女听。” 林清迟疑了一瞬,点头说道:“是。” “虽然谣言的源头并不是你,可你说了,以你公主的身份,助长了谣言的可信性,方才还试图欺瞒朕,朕断你个欺君罔上并不为过。” “清儿知错,皇上恕罪,请皇上看在与路儿的情分上,饶清儿一次。” 林西沉默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朕就看在与慧王的情分上饶你一次,朕会派人盯着你,若你敢再有半分过错,朕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林清闻言松了口气,道:“多谢皇上开恩,清儿感激不尽。” “余庆,给她挑两个教养嬷嬷,让她们好好伺候三公主。” “是,皇上。” 林清听得一愣,想要拒绝,可抬头一看林西正盯着她,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道:“谢皇上。” “退下吧。” “是,清儿告退。”林清起身,转身走出御书房。 “公公也去吧。” 余庆应声,躬身退出殿外。 “出来吧。” 焦战听到呼唤,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你听着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臣听着她不似在说谎。” 林西点点头,道:“看来咱们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是有人想借她的口,将谣言散布出去。” 焦战提醒道:“皇上,三公主如此品行,不能不管。” “朕记得三公主儿时并不这样,为何最近几年变得面目全非,真是不讨喜得很。” 焦战听得一愣,随即皱紧了眉,道:“听皇上这么一说,臣突然觉得有些不妥。” “哦,有何不妥?” “淑妃娘娘对子女的教养向来为人乐道,从三公主和慧王儿时便能看出。三公主前后反差如此大,淑妃娘娘不可能不知,却没有规范其行为,这便是最大的不妥。” 林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你是怀疑淑妃不是淑妃?” “皇上,这世上可不止三娘一人会易容。” “确实有这种可能。”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不过人的习惯是很难改的,林清一直和淑妃住在一起,若淑妃换了人,林清不可能察觉不到。” “皇上被人下毒,是先皇刚登基不久发生的事,那时宫中的嫔妃不多,其中就包括淑妃。” “你的意思是淑妃就是一直隐藏在宫中的幕后黑手?”得出这样的结论,林西有些惊讶,随即说道:“路儿虽是皇子,却只是皇七子,就算朕死了,前面还有六个皇子。况且路儿被教养的天真无邪,半点心机也无,这样的人怎能做皇帝?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皇上,幕后之人给您下毒,不一定是为自己,也不一定就是图谋皇位。” “不为自己?”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不为自己,难道为信王?若真如此,那她与信王之间门肯定有关系。若不是图谋皇位,却要下毒害朕,那便是与朕……不,与母后有仇,她是在报复。” “皇上圣明,臣自愧不如!” 林西转头看向他,只觉得有些好笑,道:“摄政王这马屁拍的痕迹过重。” 焦战嘴角扬起笑意,道:“过重?” “过重。” “那臣下次注意。” 林西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心中的郁气散了些许。 自林扈离世,林西便一直处于悲伤之中,身体状况是越来越糟,能撑下登基大典,也是因为花海棠为他用了提神的药,这种药会透支他的生命力,花海棠一开始不肯,耐不住林西坚持,无奈之下,只能费尽心思为他调理身体,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她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既然怀疑,那便去查,此事便交给摄政王了。” “皇上放心,此事交给臣,定给皇上一个交代。” 林西笑了笑,从旁边的奏折中抽出一张,道:“摄政王看看这封奏折。” 春喜见状连忙接了过来,呈给了焦战。 焦战仔细看了看,道:“这是甘南部族求亲的折子,皇上是打算让三公主去和亲?” 一年多前,甘南诸部投靠林肆,准备助他谋反,结果还没出甘肃,首领就被人抓了,底下的人投鼠忌器,纷纷倒戈。 这些部族民风彪悍,是打仗的一把好手,林西十分重视,便招揽他们归顺朝廷,处决当时领头谋反的人,扶持他的对头上位,加上林西兵不血刃平叛一事广为流传,甘南诸部十分敬佩,便尊林西为主,成了朝廷的一把利刃。 “朕确实有这个打算。若把她放在京都,难保她不会生事,甘南诸部民风彪悍,让她过去磨磨性子。” “皇上就不怕她在外生事吗?” “以她的心智想要生事也不容易。在和亲之前,朕会亲自手书一封给部族首领,让他好好管教便是,更何况跟去的管事嬷嬷也不是吃素的。” “皇上思虑周全,臣佩服。” “正好利用林清的婚事来试探淑妃。” “若慧王来求情,皇上打算如何应对。” 林西叹了口气,道:“慧王已不是当年的路儿,更何况当年朕曾说过,只帮她一次,之后她的婚事如何,她只能听天由命。” “慧王以前过于单纯,实在不易在皇室生存,如今能明白世事未尝不好。” “是啊。”林西自嘲地笑了笑,道:“朕当年还想着尽全力保护他的这份纯真,可朕若是没有父皇,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现在想想真正天真的是朕。” 见林西眼中再次浮现悲伤的神色,焦战一阵心疼,道:“以前有先皇护佑皇上,将来有臣尽心辅佐。臣发誓,定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皇上!” 春喜接话道:“还有奴才,奴才誓死保护皇上!” 林西看看两人,不由会心一笑,道:“朕有你们乃此生之幸!” 第105章 第105章 林清从皇宫出来,并未回公主府,而是去了慧王府,径直进了吴淑珍所在的院子。 门口的侍女见状连忙行礼道:“奴婢参见公主。” 林清直接问道:“母妃可在房内?” “回公主,娘娘正在佛堂念经。” “带路。” “是,公主。” 侍女在头前引路,林清紧随其后,很快便来到佛堂门前。 檀香见状上前挡住门口的位置,行礼道:“奴婢参见公主。” “让开,本宫有要事要见母妃。” 檀香没有要让开的意思,道:“娘娘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扰,公主见谅。” 林清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恼怒地说道:“狗奴才,敢拦本公主的路,我看你是活腻了!” 檀香白皙的脸颊浮现五个清晰的手印,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重复道:“娘娘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扰,公主见谅。” “啪!” 又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檀香的头歪向一边,另半边脸也被打的肿了起来。 林清恼怒地瞪着她,道:“狗奴才,再废话,本宫打死你!” 檀香慢慢转过头,直直地看向林清,再次重复道:“娘娘吩咐,任何人不能打扰!” 林清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待她回过神来,自觉丢了面子,再加上在林西那儿受了委屈,心里对檀香更加恼恨,道:“来人,把她给本宫拿下,拔了裤子狠狠打!” 别说在古代,就是在现代遇到这种事也是让人无法忍受的,檀香双手紧握,指甲陷进肉里,死死地盯着林清。 林清身旁的侍女想要上前,却被檀香的眼神吓住,迟迟不敢动手。 林清见状心中怒火更炽,“没用的废物!还不快上,再不动手,被打的就换成你们!” 侍女闻言对视一眼,一咬牙朝着檀香走了过去。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拉开,松香出现在门口,扫了一眼门外的人,在看到檀香脸上的伤时,眼神闪了闪,道:“娘娘有令,请公主进去。” 林清得意地看向檀香,道:“本宫是母妃的亲生女儿,不在任何人之列,狗奴才记住了吗?” 檀香垂下了头,躬身站在一旁,没有理会林清。 被一个奴才无视,林清脸上的得意一滞,看向身边的侍女,命令道:“你们还不快上,等什么呢!今日本宫就让她知道,谁才是主子!” “公主。”松香再度出声,为檀香解围道:“她也是奉命行事,您没必要和她一般见识,娘娘还在等您。” 檀香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林清,怎么可能放过她,“少废话!她胆敢冒犯本宫,就得付出代价!” “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放肆!你什么东西,敢如此跟本宫说话,真是翻了天了!” “清儿。”屋里传来吴淑珍的声音。 林清心里一紧,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吴淑珍在佛像前跪着,左手拿着佛珠,右手拿着木槌,闭着眼睛念着经。 林清站在一旁看着,不敢打扰。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她的脚都站麻了,也不见吴淑珍停下,虽然心中有所不满,却不敢多说,四下看了看,找了个蒲团坐下。 又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木鱼声才停了下来,林清连忙跪坐在蒲团上,做出一副虔诚拜佛的模样。 吴淑珍将木槌放下,又将佛珠缠在手腕上,这才转头看向林清,见她正跪坐在蒲团上,便错开了目光,在松香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找我何事?” 林清睁开眼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道:“母妃,清儿有事要跟您说,让她们都退下。” 吴淑珍挥挥手,松香便退出了房间。 林清上前,搀扶着吴淑珍来到窗前坐下,道:“母妃,今日皇上召见了清儿。” 吴淑珍抬眼看了过去,道:“皇上为何召见你?” “前几日宫中谣言四起,东厂的人到处抓人,红杏和绿柳那两个贱蹄子也被抓了,今日皇上召见清儿,便是为了此事。” 吴淑珍眉头皱起,道:“宫中的谣言与你有关?” “自然无关!”林清下意识否认,狡辩道:“母妃,当初德妃陷害母妃,清儿与那余庆结下了私怨,定是他故意栽赃陷害。” “宫中那么多人,为何他偏偏陷害你?”吴淑珍的眉头依旧皱着,显然并不信林清的话。 林清见状心中忐忑,道:“母妃莫要忘了,当初就因为他在皇上面前进谗,母妃才没了掌控后宫的权利,现如今先皇驾崩,宫中谣言四起,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抓了红杏和绿柳,对她们严刑拷打,让她们指认清儿。” 吴淑珍不置可否地看了看她,道:“皇上如何说?” “皇上本想贬清儿为庶民,但在清儿的努力自证下,才免除责罚。”说到这儿,林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等吴淑珍说话,门外传来通秉声,“启禀娘娘,宫中来人,说是有圣旨给公主殿下。” 林清一怔,疑惑地看向吴淑珍,“给我的圣旨?” 吴淑珍面色一肃,道:“你是否有事瞒着我?” 林清见状心里有些发慌,挣扎了一瞬,摇头说道:“没有,清儿怎会瞒着母妃。” 吴淑珍沉默地看着她,好半晌才说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别怪我不帮你。走吧,去接旨。” 林清闻言心中更加忐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听外面有人说道:“请三公主出来接旨。” “外面的人催了,快去接旨吧。” 林清磨磨蹭蹭地来到门口,又转身看了吴淑珍一眼,见她没有看向自己,心中既委屈又恼怒,冲动之下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春财见林清出来,行礼道:“奴才参见三公主。” “免礼。”林清清了清嗓子,道:“本宫刚出宫,皇上不曾有什么吩咐,为何又有圣旨到?” “这个奴才不知,请公主接旨。” 林清回头看向佛堂的方向,随后跪在地上,道:“林清接旨。” 春财打开圣旨,扬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公主蕙质兰心,品性纯良,特赐婚甘南王折叶为妃,择日完婚,钦此。” 林清茫然地抬头看向春财,好半晌没有缓过神来,道:“甘南王折叶是谁?” “是甘南部族的族长,归顺朝廷后,被封为甘南王。”春财笑着说道:“三公主接旨吧。” “皇上怎能将本宫指婚给那蛮荒之地的蛮人?”林清神情尽是不敢置信。 春财闻言寒下了脸色,道:“公主这是要抗旨?” “我不嫁!我现在就进宫见皇上!”林清从地上爬了起来。 春财挡住了林清的路,道:“三公主要做什么,奴才管不着,不过先请三公主接了圣旨。” 林清退后一步,激动地说道:“这圣旨我不接,死也不接。” 春财脸色更冷,道:“这般说来,三公主是要抗旨?” 不等林清说话,吴淑珍走了出来,道:“公公莫怪,清儿年幼不懂事,本宫事后定好生管教,这圣旨本宫替她接了。” “不行!母妃,甘南那是什么地方,穷山恶水,茹毛饮血,我乃公主,千金之躯,怎能嫁去那种地方,我不接旨,我不嫁!” “放肆!”吴淑珍扬手甩了林清一巴掌,冷声说道:“公主神志不清,需要休息,快把公主扶走。” “是,娘娘。” 松香领命,看了檀香一眼,一起走向林清。 林清被刚才的一巴掌打得有些蒙,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吴淑珍,大声说道:“母妃,我就要被指婚给蛮人,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你非但不帮我,还想把我关起来?” 眼看着檀香和松香走了过来,林清看准一个方向,猛地冲过去,拿起墙边竖着扫把,阻止两人靠近,“滚开!快滚开!” 吴淑珍看了看被逼到墙角的林清,转头看向春财,道:“公公,清儿生了病,神智有些不清醒,这圣旨由本宫代她接了。” 春财收回目光,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不过他清楚林路与林西的关系,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将圣旨呈给了吴淑珍,道:“娘娘,恕奴才多句嘴,三公主今日之所为,若是被传出去……” “让公公见笑了。”吴淑珍从手上撸下来一个玉镯,塞进了春财手里,道:“今日的事还请公公替清儿多多美言几句,请皇上放心,赐婚的事本宫会劝说清儿,不给皇上添麻烦。” 春财四下看了看,将玉镯收了起来,眼底多了几分笑意,道:“娘娘放心,奴才晓得怎么做。” 吴淑珍松了口气,道:“那就多谢公公了。” “宫中还有差事,奴才不便久留,告辞。” “公公慢走,府中事忙,本宫就不送公公了。” “娘娘留步,奴才告退。”春财没再耽搁,离开了慧王府。 吴淑珍转头看向林清,冷声说道:“闹够了没有?” 林清看向吴淑珍,见她手里拿着圣旨,不禁愤怒地吼道:“母妃,我是您亲生女儿,您怎能把我往火坑里推?我不嫁,我死也不嫁,谁接的圣旨谁去。” “还不将公主拿下。” 得到命令,檀香和松香不再有所顾忌,一个错身抓住了林清手中的扫把,随即用力夺了过来。松香见状一个健步上前,一扬手砍在了林清的后颈上,林清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随即被松香拖住了身子。 吴淑珍冷眼看着,道:“将公主送进东厢房,好生看管。” “是,娘娘。”松香弯腰抱起林清,转身走出了院子。 吴淑珍看了一眼檀香,道:“今日你歇着吧,好生敷一敷脸。” “多谢娘娘关心。” 吴淑珍转身离开了佛堂,转身朝着林路所在的院子走去。 乾坤殿内,林西正在用膳,花海棠在身旁侍候着。 春喜接到殿外内侍的传信,上前禀告道:“皇上,春财回来了。” 林西停下了筷子,道:“让他进来。” 春财得到命令,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三公主可接旨了?” “回皇上,三公主听完圣旨,情绪十分激动,嚷嚷着要进宫面见皇上,被淑太妃拦了下来,是淑太妃代为接的圣旨。”春财从怀里掏出玉镯,双手呈上,道:“这是淑太妃给奴才的,让奴才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还说她会劝解三公主,让皇上放心。” 林西见状满意地点点头,道:“既是赏你的,那便收着吧。” “是,多谢皇上。”春财将玉镯重新收了起来。 “将方才在慧王府所见之事,仔仔细细地说给朕听,包括发生了何事,都有什么人,各自说了什么,都是什么神情,说得越详细越好。” “是,皇上。”春财思量了思量,将他在慧王府看到的一切,详细地说给林西听。 林西听后挑了挑眉,道:“淑太妃就没半点不情愿?” 春财摇摇头,道:“最初奴才宣旨时,淑太妃并不在,只是后来三公主闹着不想接旨,淑太妃才出了面。” “嗯,你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春财转身退出大殿。 花海棠见状催促道:“皇上快吃吧,再耽搁下去,药膳都要凉了。” 林西闻言嘴角扬起苦笑,道:“这些药膳看上去还不错,吃起来如同嚼蜡,实在难以下咽!” “难吃是难吃了些,可这些都是三娘精心为皇上做的,对皇上的身体多有裨益。”花海棠停顿了停顿,道:“若皇上能爱惜自己的身子,那三娘也不用费尽心机地做这些。” “好好好,朕吃,吃就是了。” 这些天他的膳食都是她亲手所做,不假他人之手,就是想确保他的饮食安全,也能更好的帮他调理身体。 林西拿起筷子,夹起药膳吃了起来,味道虽然有所改进,却还是一言难尽,不过为了自己的身体,也为了让关心他的人能放心,还是将药膳吃了下去。 饭后,林西本想去御书房继续看奏折,却被花海棠拦了再来,勒令他必须午休,且不能少于半个时辰,林西无奈只能答应,回到寝殿睡了多半个时辰的午觉,这才重新回到御书房。 林西让礼部的人选几个好日子,送林清去大婚,并隐晦地提醒了一句,意思是越来越好。 可礼部收到消息后,随即给林西递了折子提醒他,林扈刚刚驾崩,现在正处于孝期,全国上下皆不能嫁娶,更何况林清还是公主。 林西这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什么,不过他实在不想留林清在京都,便温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美其名曰先送林清前往甘南熟悉环境,待守孝期满后再举行大婚。 礼部尚书很快便领会了林西的意思,拉着几名下属商议,选了三个利于出行地日子呈了上去,只等林西御批,然后跟进。 这边林西还没收到奏折,门外内侍通禀道:“启禀皇上,慧王求见。” 林西一怔,放下手里的笔,道:“让他进来吧。” 话音一落,林路便推门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臣林路参见皇上。” 林西温声说道:“路儿不必多礼。” “谢皇上。” 林西打量着林路,他们已有两月未曾单独见面,他总感觉林路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路儿今日过来可是为了三公主的婚事?” “不是。”林路摇摇头,担忧地看向林西,道:“臣担心皇上的身子,特意过来问候。” 林西安抚地笑了笑,道:“朕无事,路儿不必担忧。” “那日在乾坤宫,皇上伤心过度晕倒,路儿本想上前照顾,却被母妃阻拦,没能成行。后来,皇兄虽也在乾坤宫守灵,可皇兄心神俱伤,路儿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便又拖了下来。直到皇上登基,一切尘埃落定,路儿才敢过来拜见,还请皇上莫怪。” “朕清楚路儿是什么性子,根本无需解释。” “路儿知道先皇的死,对皇上的打击很大,但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要保重身体才是。” “放心吧,朕不会有事。”林西转移话题道:“朕交给路儿的小实验,进展如何?” “路儿除了来探望皇上外,就是想向皇上禀告此事。”林路深吸一口气,道:“皇兄,路儿成功了,成功点亮了那盏灯。” “真的?”林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说道:“装置你可带来了?” 林路重重地点点头,道:“臣带来了,不过放在了殿外。” 林西激动地站了起来,道:“快拿进来给朕看看。” “是,皇上。” 看着林路走出大殿,林西兴奋地绕出御案,迫不及待地等着。 在和林扈演戏的那半年里,林西也没闲着,和林路鼓捣出了灯泡,虽然不怎么美观,但那切切实实的是灯泡,通上电就能亮的灯泡。成功后,他又马不停蹄地研究怎么以现有的材料,做出一个发电机。 虽然有理论的支撑,但林西的动手能力不强,也没什么耐心,鼓捣了一个多月,也没解决问题,就索□□给了动手能力超强的林路。没想到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竟真的让那个灯泡亮了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林路很快便拿着他的装置走了进来,为林西演示它是如何点亮的灯泡。 虽然是手动发电,却真正让灯泡亮了起来,熟悉的灯光让林西欣喜若狂,不禁红了眼眶,大声说道:“好,太好了!路儿,你是天才,是绝世大天才!” 手动发电有了,那机械发电还会远吗?终有一日,他要让整个林国都能通上电,让这里的人过上现代化的生活,即便穷尽他的一生。 看着林西激动的心情,林路也难免心潮澎湃,这三个月没日没夜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都是皇兄教得好。” 林西看着刚到自己胸前的路儿,像以往一样,摸了摸他的发道:“不,是路儿聪慧,路儿将来的成就将远胜朕!” 林西决心将他掌握的所有知识,绘制成书,全部教给林路,不过他水平有限,之后的研究只能靠他自己。 感受着林西的触摸,林路的心瞬间得到满足,他眯起眼睛,笑着说道:“多谢皇兄夸赞!能为皇兄做事,路儿高兴。” 看着林路天真的模样,林西又觉得他并没有变,至少在他面前一如往昔,“路儿可有想要的,若朕能做到,定满足于你。” 相对于林路的贡献,林清的事便是无足轻重,若是林路开口,他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路儿没有想要的,只想留在皇兄身边,为皇兄分忧。” 林西好奇地问道:“路儿不想求朕收回成命吗?” 林路摇摇头,道:“皇兄做事自有皇兄的道理,路儿永远站在皇兄这边。” 林西一怔,随即欣慰地叹了口气,道:“傻路儿,林清可是你皇姐,你就不怕她怨恨于你?” “皇兄是皇上,为人臣子自然要唯命是从,路儿虽小,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更何况当年路儿与皇兄说好了,只帮她一次,路儿记得。” 林路这么说,让林西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不过林清的事他也没打算松口,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道:“路儿能这么想,朕很欣慰,以后若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诉朕,能做到的,朕绝对不推迟。” “谢皇兄。” 两人就林路做出来的发电装置,又进行了一番讨论,林西提出了改进的方案,并千叮咛万嘱咐电的危险性,直到一个时辰后,林路才离开。 慧王府,林路刚进王府,吴淑珍便得了信儿,命人传话,让林路去见他。 林路沉吟了一会儿,便转身去了吴淑珍的院子。 门口的侍女见他过来,连忙行礼道:“奴婢参见王爷。” 林路没有搭理她们,径直进了房间。 林清听到动静,连忙迎了出来,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皇上是不是收回成命了?” 林路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回答,径直来到吴淑珍身边,行礼道:“路儿参见母妃。” “免礼。” 林清见林路不搭理他,不满地说道:“林路,我问你话呢,为何不回答?” 林路这才抬眼看向她,道:“皇上已下了明旨,断然没有收回成命的可能,皇姐还是安安心心准备出嫁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以你和皇上的关系,若是你求情,皇上不会不答应,你是不是压根儿没提这件事?” “我确实没提。”相较于林清的咄咄逼人,林路表现得很平静,道:“皇姐莫不是忘了,之前皇姐被先皇想把你指婚给云南王世子,皇姐让我去求皇兄,当时便已说好,那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帮皇姐。” “可这次是他给我指的婚,这怎能一样?” “皇上为何给皇姐指婚,皇姐心里没数?在宫中散布谣言,出言中伤皇兄,若不是皇兄还顾及兄妹情,皇姐以为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 “我没有……” 林清想要狡辩,却被林路打断。 “皇姐说了什么,我都听在耳里,皇姐无需狡辩。” 林清眼底闪过心虚,不过很快便被愤怒所取代,道:“林路,你别忘了,我们才是亲姐弟,你居然眼看着亲姐姐被送去火坑而坐视不理,你还有没有良心?”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皇姐若想以后过得好,要先管住自己那张嘴。”林路说完,转身看向吴淑珍,道:“母妃,儿臣还有事,不便久留,告退。” 吴淑珍无奈地说道:“路儿,她到底是你皇姐,还帮的还是得帮。” 林清闻言重新燃起希望,压下心中的怒火看向林路。 林路直接选择无视,道:“皇兄如今是一国之君,又已发下明旨,收回成命就相当于自打巴掌,母妃觉得有可能吗?” 吴淑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林清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你们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我?我可是你们最亲的亲人!你们还有没有点人性!” 林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朝着吴淑珍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不行,你不能走!”林清上前拉住林路,激动地说道:“你现在马上进宫,去向皇上求情,让皇上收回成命,否则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里。” 林路冷漠地甩开她的拉扯,道:“这里是慧王府,皇姐若是想死,还是回公主府吧。” “林路!”林清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路,道:“你居然如此与我说话,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皇姐明知我与皇兄交好,皇兄也屡次帮我们度过难关,皇姐非但不与皇兄亲近,反而处处诋毁、中伤,甚至散布谣言,去巴结四皇兄。”林路停了下来,没继续说下去,道:“皇姐落得今日的处境,都是皇姐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林清怔怔地看着林路,面前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变了,已经不再被她所掌控。 林清看着走到门口的林路,“林路,纵使我做了再多错事,我也是你长姐,长姐如母,你不能不管,否则便不配为人!” “忠孝节义,我选忠。”林路说完,直接走出了房间。 林清见林路铁了心不想帮她,转头看向吴淑珍,哭着说道:“母妃,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嫁去甘南,我会死的!母妃,你救救我!” 吴淑珍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离开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林清见状心中更加气闷,道:“母妃,您也不打算管我了吗?” 吴淑珍回神,看向林清,道:“路儿说的没错,你落得如今的下场,都是自找的。” “母妃……”林清怔怔地看着吴淑珍。 吴淑珍冷漠地命令道:“来人,送公主回府,好生看管。” 林清听得心里发寒,哭着说道:“既然就连你们也不管我,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与其嫁到那蛮荒之地,还不如现在就死了清净。” 林清四下扫了一眼,朝着桌子猛冲了过去,‘砰’的一声撞在桌角上。鲜血顿时流了下来,林清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吴淑珍冷眼看着,道:“去看看死了没有。” 檀香蹲下身,探了探林清的鼻息,道:“娘娘,公主只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抬回公主府。”吴淑珍顿了顿,接着说道:“让人散消息出去,就说三公主被指婚甘南,伤心之下自尽,幸好发现及时,留下一条性命,却身受重伤。” “是,娘娘,我们这就去办。” 檀香抱起林清,转身走了房间。 第106章 第106章 晚上,林西正在乾坤宫看奏折,焦战准时出现,虽然他搬进了乾坤宫,可焦战依旧能躲开众人,出现在他寝宫外,带着他精心准备的美食,各地的小吃都能吃到,林西很是好奇他到底养了多少厨子。 林西抬头看了过去,看向他手中拎着油纸包,道:“今日是什么?” “蜂蜜烤翅。”焦战来到桌前,将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油亮亮的鸡翅,随后又拿出一杯奶茶,道:“还有你最爱的芋圆奶茶。” 林西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迫不及待地说道:“晚膳时吃药膳,吃的我嘴里一股怪味,怎么喝水都没用,正好可以冲冲味道。” “三娘又逼皇上吃药膳了?” “可不是嘛。”林西闻言顿时露出一副苦瓜脸,道:“三娘每日换着花样地逼我吃药膳。” 见他这副模样,焦战一阵心疼,道:“待皇上身子好些,想吃什么便能吃什么。” “那摄政王府的厨子可得多备点。” 不知不觉间,林西在焦战面前越来越放松,就好似相交多年的老友。 “这烤翅真好吃,火候刚刚好,外焦里嫩,甜咸适中。” 林西坐在御阶上,吃得满嘴流油,完全没有身为帝王的自觉。 “皇上若是喜欢,明日我再让人做。” 林西一边啃着骨头,一边说道:“明日我想吃泡椒鸡爪。” “泡椒鸡爪?”焦战愣了愣,随即说道:“这道菜我从未听过,皇上可知该如何做?” 林西一怔,和焦战在一起太放松,竟忘了自己置身何处,道:“要做泡脚鸡爪,要先做泡椒,这个不是一日能做成的,还是做柠檬鸡爪吧。” 焦战接着问道:“那要如何做?” “具体做法待会儿我给你写下来。”林西擦擦手,端起奶茶喝了几口,道:“今日春财去宣旨,淑太妃的反应太过异常,让我不得不怀疑她确实有问题。” 吃得差不多了,林西开始和焦战谈正事,将春财之前所说重复了一遍。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说到这儿,林西突然想起林扈,眼底不自觉地浮现伤心之色,随即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特殊情况除外。一般来说,女儿被指婚甘南,母亲不会是淑太妃这样的反应。” 焦战将林西眼底的悲伤看在眼里,不由一阵心疼,道:“不止这些,我派去监视慧王府的人事后来禀告,淑太妃身边的两名侍女都是一流高手。” 林西惊讶地睁大眼睛,道:“你是说她们都是武林高手?” 焦战点点头,道:“应该是大家族中培养的死士,看来我们的猜测十有是真的。” “若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是淑太妃,那对路儿来说将是巨大的打击。”林西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没有谁一生顺遂,若事实当真如此,他早晚都要面对,况且就这件事而言,皇上才是受害者,没必要心存愧疚。” 林西转头看向他,玩笑道:“莫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 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是蛔虫,但焦战听明白了林西的意思,道:“只要用心去了解一个人,总会明白他需要什么。” 看着他的眼睛,林西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将话题拉回正轨,道:“你还是派人去查一查淑太妃和信王之间的关联吧,若淑太妃真是幕后黑手,那她定与信王之间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清楚林西心中所想,焦战没让他为难,配合地说道:“我已命人去调查,不过时隔太久,查起来应该不太容易。” 林西心中的那点不自在随着话题的转移而消散,道:“无妨。人已经找到,真相便不会太远,我们只需多点耐心。” “若淑太妃与信王关系匪浅,那么他们彼此之间定十分了解,如今信王被关进诏狱,我以为他们定会有所行动,要么杀人灭口,要么想办法救人。” 林西点点头,道:“锦衣卫虽然拔除了不少钉子,却也难免有漏网之鱼,若想杀人并不难,但若想救人,不太容易。信王被送进锦衣狱已十日有余,至今还好端端地呆在诏狱,我觉得杀人的可能性不大,对方十有想救人。” “想从诏狱将人救出,难如登天……”焦战眉头微皱,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以为他们会利用宫中的谣言做文章,毁坏皇上的声誉,造成京都动荡,逼迫皇上让步。” 林西转头看向焦战,问道:“那谣言……你信吗?” 焦战的眼睛闪了闪,直视着林西,认真地说道:“在我心中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 焦战的话让林西平静的心湖漾起涟漪,焦战不是没有怀疑,只是焦战认定了他,所以无论他是谁,他都是焦战认定的那个人。 林西嘴角扬起笑意,道:“没错,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 焦战也跟着勾起唇角,道:“皇上不必担忧,一切有我,你只需安安稳稳地坐在龙椅上便可。” “摄政王能者多劳,朕今后便仰仗摄政王了。”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深宫之中,他们的心又拉进了些许。 “皇上夜深了,您早点歇息,我也该回去了。” “好,回去时小心些,别被人当刺客给抓了。” 焦战没再多说,跳出窗子离开了乾坤宫。 林西看得直摇头,好笑地嘀咕道:“都把人支走了,还跳窗,这习惯是怎么养成的。” 林西起身看了看桌上的奏折,重新整理了整理,便招呼春喜端了水洗漱,随后上床睡觉,活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该睡觉的还是得睡觉。 梦里他又梦见了那条大蛇,此时的它正与一条眼镜蛇对峙,虽然眼镜蛇的个头比较小,但它有尖利的毒牙,只要被它咬中,即便是庞大的大蛇,也定会死于非命。 林西紧张地看着,连呼吸都放轻了,就怕自己一出声,会分散大蛇的注意力,让眼镜蛇有机可趁。 他们高高地竖起身子,金色的竖瞳和漆黑的眼睛相互对视,吞吐着猩红的信子,寻找对方的破绽。 许久以后,大蛇率先发动攻击,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眼镜蛇的七寸咬去。 眼镜蛇身体小,动作灵活,以极快的速度躲过了攻击,在大蛇因地心引力落地前的瞬间,弹射而出,朝着大蛇的腹部咬去。 林西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眼看着眼镜蛇张嘴咬中大蛇,被大蛇庞大的身子压在了下面。 林西四下看了看,搬起一块石头,朝着大蛇就走了过去。 眼镜蛇的牙齿被卡在大蛇腹部柔软的鳞片中,身子又被死死地压着,怎么也动弹不了。 林西见它露在外面的部位在不停地挣扎,扬起石头狠狠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鲜血喷溅在脸上,令人作恶的腥味进入鼻腔,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将眼镜蛇砸了个稀巴烂。 大蛇金色的竖瞳温柔的看着他,慢慢靠近,吐出信子,舔噬着他脸上的鲜血。 冰冰凉凉的感觉,不会让人感觉不适,林西慢慢平静下来,亲昵地抱住了大蛇的身子。 大蛇身子盘起,将他缠绕在中间,力度不松不紧刚刚好,它看着他发出嘶嘶声,就好似在说‘不用怕,我来保护你’。 林西安心地窝在它的保护之下,很快便睡了过去。 …… 转眼三日过去,京都谣言再起。 朝堂之上,都察院副佥都御史史鸿顺上奏,道:“甘南是蛮荒之地,其中部族还曾参与肖王叛乱,实为蛮人、暴民,下嫁公主只会助长其气焰,有损林国国威,望皇上收回成命。” 林西扫了一眼殿中众臣,道:“还有谁如此认为,不妨站出来。” 一众大臣相互看了看,有三人出列,两人是都察院的人,一人是礼部给事中,道:“臣等附议。” 林西点点头,看向甄礼,道:“太师如何看?” 老神在在的甄礼听自己被点名,忙说道:“臣以为皇上赐婚并无不妥。” 甄礼一句话定了基调,接下来的话便是围绕这个主题思想,“甘南诸地虽说民风彪悍,却实实在在是林国领土,既是林国领土,那其上百姓也是真真正正的林国人,与你我有何不同?同为林国人,为何又要区别对待?” 几句话下来就上升了几个高度,说的史鸿顺等人变了脸色。 甄礼继续说道:“再者,甘南诸部战斗力极强,既然归顺朝廷,以后若有战事,定是一把利刃,直插敌人胸口,为何轻视?” 史鸿顺反驳道:“他们性情暴虐,不服管教,若是纵容他们发展,定会成为朝廷一大隐患。” 相较于史鸿顺的急躁,甄礼始终不温不火,“所以才要和亲,一为安抚,二为监视。” “公主身份尊贵,从小娇生惯养,怎能受得了那种蛮人。” 甄礼淡淡地看向史鸿顺,道:“公主身在皇家,从小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自然也要为皇室做些贡献。和亲是势在必行,若史大人不忍公主前去和亲,不如便有史大人的女儿代替?” 史鸿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败下阵来,没再多说什么。林清虽是公主,到底是别人家的女儿,不管今后下场如何,都与他无甚关系,他不能因此搭进去自己的女儿。 以一对三,甄礼完胜。 林西满意地点点头,道:“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焦战首先出列,道:“臣附议。” 徐臻躬身说道:“臣附议。” 梁集随声附和,道:“臣附议。” 众人见内阁三位大学士和摄政王都表了态,也纷纷表示赞同。出列的三人相互看看,转身回了队列当中。 接收到林西的眼神,春喜扬声唱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见半晌无人说话,春喜转头看向林西。 林西扬声说道:“既无事,那便退朝吧。” 春喜扬声唱道:“退朝!” 一众大臣跪倒在地,齐声道:“臣等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西起身离开了奉天殿,径直来到御书房,刚到门口就碰到了过来觐见的杨潇。 林西见他神色不对,道:“看你神色匆匆,可是有大事发生?” “皇上,京都到处在传三公主因不满赐婚而自尽,现今重伤在府中。还传慧王与三公主自小感情好,如今却对此事不闻不问,就好似中了邪一般。臣以为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林西认同点点头,道:“林清的伤势如何?” “回皇上,三公主一直在卧床养伤,臣的人不好潜进去,不过听公主府的人说伤势不轻,恐会留下疤痕。” 林西挑了挑眉,没想到还真伤了,问道:“伤在了何处?” “前额。”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派个太医去瞧瞧,留不留疤的无所谓,要确保她活着。” “是,皇上。”春喜领命而去。 “我们有话进去说吧。” “是,皇上。” 杨潇跟在林西身后进了御书房,担忧地说道:“皇上,臣以为此事极为不妥,还是尽早应对才好。” “这只是引子,过不了两日,又会有新的传言出现,例如宫中有妖孽,专门迷惑人心,然后再引出父皇不顾群臣反对,坚持立朕为太子,还将亲生母亲囚禁,甚至太后的死,林玖的死,都会被拿出来说事。”林西笑了笑,一副尽在掌握中的表情。 杨潇却变了脸色,道:“他们的目的是动摇皇上的帝位?” “没错。”林西叹了口气,道:“朕虽然已经顺利登基,父皇也为此竭尽全力,但还是有心怀不轨的人,想要毁掉朕。” “皇上,您似乎早知此事。” 林西听闻此事后,没有半分惊讶之色,让杨潇有些疑惑。 林西点点头,将他和焦战的猜测,详细地说了一遍。 “这传闻恰恰说明我们的怀疑是真的,淑太妃想以这种方式搅乱整个京都,就算不能动摇朕的帝位,也能趁机救出信王。” “淑太妃竟是隐藏宫中多年的幕后黑手?”杨潇吃惊不已。 林西吐出一口浊气,道:“朕也很惊讶。不过种种迹象表明,我们的猜测十分接近真相。” “那臣该如何应对才能遏制谣言的传播?” “既然我们知道谣言的源头在何处,只要盯好他们便可。” 杨潇一怔,随即说道:“臣这就吩咐下去。” 林西想了想,提醒道:“焦战一直在派人盯着,未免出现误会,你还是和他通一下气为好。” “是,臣明白。” 杨潇刚来到门口,就看到了缓步而来的焦战,他迎了上去,行礼道:“杨潇参见摄政王。” “免礼。杨指挥使行色匆匆,可是有事?” “京都的流言,王爷可曾听说?” 焦战点点头,道:“本王便是为此事而来。” 杨潇直截了当地说道:“皇上已将淑太妃的事如实告知,锦衣卫将参与其中,还请摄政王知会下面的人一声。” 焦战眉头微皱,道:“我们还是进御书房与皇上一同商议此事吧。” 杨潇一怔,随即问道:“摄政王可是又有什么消息?” “进去再说。” 焦战来到门前,便有内侍通传,得到应允后,和杨潇一起进了御书房。 林西抬头看向两人,道:“摄政王可是有新发现?” “回皇上,三公主出事当日,由淑太妃的贴身侍女送三公主回府,那侍女随后便悄悄去了万福楼,谣言便是从万福楼传出。” “万福楼是何去处?” 焦战解释道:“是西城最大的茶馆,里面的人鱼龙混杂,每日来往之人甚众,谣言便是从此处流出。” “看来这万福楼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臣也是这样认为,已派人详查。” “朕恐你人手不够,便想着让杨潇帮你,至于如何分配,你们自行商定便可。” “多谢皇上体谅,臣稍候便与杨指挥商定具体行动细节。” “还有今日早朝时参奏赐婚一事的三人,摄政王以为他们是淑太妃的人,还是听了流言才上奏?” “他们这般着急上奏,应不是淑太妃的人,太明显了些。不过这只是臣的猜测,还需仔细调查确认。” 林西认同地点点头,道:“朕也是这般认为,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派人盯着点为好。” “皇上,礼部那边可送来公主出发去甘南的日子?” “嗯,朕看了看下个月二十八就挺好,至于嫁妆,待大婚之前送到便可。这次护卫队的人选,该如何定,摄政王可有建议?” 焦战斟酌了片刻,道:“照理来说,慧王送最为合适,只是慧王年纪尚小,京都距离甘肃又路途遥远,加之三公主对这门亲事不满,慧王跟随会很难做。” “那摄政王以为谁才是合适的人选?” “硕王。” “不行!”杨潇出言反对,道:“甘南诸部落本就参与过反叛,其忠诚度有待考察,而硕王又不甘寂寞,难免他会拉拢甘南诸部,到时又是麻烦。” “杨指挥使所虑,也是朕的担忧,不过也能趁此机会试探,看看他们是否真心投靠。” “臣亦是这个意思,除硕王外,皇上可再委派信任之人一同前往,作为制衡,这样即便他们有所行动,也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嗯。”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就派李昊一同前往,再从锦衣卫中抽掉信得过的人作为副手。” “皇上圣明。” 慧王府内,林路正在按照林西改良手册继续进行实验,贴身内侍福禄脚步匆匆地进了院子,停在了林路十步远的位置,躬身说道:“主子,宫里来人了,拉来了好些东西,说是给您的赏赐。” 林路继续手里的动作,直到手里的零件装好,才抬头看了过去,道:“来的是谁?” “回主子,是春喜公公。” 林路点点头,道:“待我收好了东西就过去,让他稍候。” 福禄应声,转身出了院子。 林路将东西收进箱子锁了起来,这才起身出了院子。 春喜见林路出来,连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慧王王爷。” “公公不必多礼。”林路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几辆大车,道:“这是?” “这是皇上给您的赏赐,特意吩咐奴才给您送来。” “劳烦公公代我谢过皇上。” “王爷的话,奴才一定带到。”春喜将礼单拿了出来,道:“王爷,这是赏赐的册子,您找人核对一下,奴才好回去复命。” 林路接了过来,给了身后的福禄,道:“你负责清点入库。” “是,王爷。”福禄躬身领命。 林路之前的贴身侍从吉祥和如意已被替换,余庆亲自挑了两个内侍给林路,分别是福禄和寿喜,他们还有一个身份,都是东厂的人,绝对不会被收买。一开始送到昭和宫时,余庆就挑明了两人的身份,林路欣然收下,虽然是余庆挑的,却是林西的安排,他对林西无条件信任。 林路看向春喜,道:“公公随我到里面喝茶。” 春喜应声,转头看了一眼跟他出来的内侍,内侍微微躬身,表示他明白,春喜这才跟着林路回了院子。 寿喜给两人奉了茶,便退出了房间,在门前守着。 春喜直截了当地说道:“王爷,最近京都流言四起,不知您可有听闻?” “流言?”林路疑惑地看着春喜,道:“皇上有命,我正专心研究,并未听闻什么流言,公公不妨直言。” 林西与林路交好,林路对林西也是全心全意,春喜看在眼里,将林路看做了半个主子。 “流言起因是皇上对三公主的赐婚……”春喜将流言如实地说给林路听。 说起林清重伤,林路神情平静,内心也毫无波澜,道:“公公特意提起此事,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京都流言四起,目标不是慧王,而是皇上。王爷无需担心,一切有皇上做主。” “皇上?”林路愣了愣,稚嫩的小脸上浮现担忧之色,道:“怎会是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喜压低了声音,道:“早前宫中的流言王爷应该记得吧。” “自然记得。”林路微微皱眉,随即明白了过来,道:“皇上可曾查到流言是谁所传?” “暂时还未查到,不过王爷无需担忧,皇上已有所应对,让奴才来就是知会王爷一声。”有关吴淑珍的事,春喜不能说。 “这些人用心险恶,是想动摇皇兄的帝位,我怎能不担忧。” 春喜看着眉头紧皱的林路,心中不由叹息一声,这么单纯的孩子,竟有个那样的姐姐和母妃,实在让人感慨不已。 “王爷,皇上虽然年纪轻,却经历颇多,身边又有那么多能臣良将,便是再大的风浪也定能平安度过,王爷不必担忧,只需安安心心在王府做研究便可。” ‘做研究’还是春喜在林西那儿听来的名词。 林路点点头,道:“劳公公转达,就说我定不会让皇兄失望。” “奴才这一来,皇上重赏王爷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出去,流言会对王爷更为不利,王爷不必理会,一切有皇上。” “我明白,有皇兄在,我没什么好担忧的。” 春喜笑着说道:“王爷能这般想,那便再好不过。”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外传来福禄的通秉声,道:“王爷,赏赐清点完毕,现已入库。” 春喜闻言起身说道:“王爷,奴才还需回宫复命,便不留了。” 林路从怀中掏出银票递了过去,道:“劳烦公公跑一趟。” 春喜没有推辞,看也未看便将银票收了起来,道:“王爷言重,这是奴才该做的,王爷留步,奴才告退。” 林路送到门口,看着春喜远去,这才重新回了府。不等他回到院子,就碰到了来寻他的檀香。 “奴婢参见王爷。” “有事?” “娘娘有请。” 林路眉头微皱,道:“在何处?” “在佛堂。” 林路点点头,脚步一转朝着佛堂的方向走去。 来到佛堂门前,松香打开房门,躬身退到一旁,林路见状径直走了进去。 吴淑珍正坐在窗前喝茶,见林路进来,笑着说道:“路儿来了。” “路儿参见母妃。” “免礼。路儿快过来坐,陪母妃喝杯茶,说说话。” 林路走了过去,坐到了吴淑珍下首的位置,道:“母妃找路儿前来所为何事?” “接连几日不见路儿,便想着找路儿过来说说话、聊聊天。” “没来给母妃请安,是路儿的错,还请母妃见谅。” “路儿事忙,母妃理解。听闻方才宫中来人,所为何事?” 林路如实说道:“前几日路儿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任务,皇上念及路儿辛苦,便派人送来了赏赐,已经清点入库。” “路儿能得皇上赏识,这是好事,母妃以后要靠路儿了。” “奉养母妃是路儿该做的。” 不知从何时起,林路与吴淑珍的关系也渐渐疏远,即便吴淑珍还一如既往地对他宠爱有加,可林路就是觉得这份宠爱那么不真实,她将他教养的过分天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若没人帮他,被人害死是早晚的事,当林路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便对吴淑珍产生了抵触心理。 “路儿心中可是在怨怪母妃?” 林路一怔,抬头看向吴淑珍,道:“母妃何出此言?” 吴淑珍叹了口气,道:“也不知从何时起,路儿与母妃离了心,不似儿时与母妃亲近。” “许是最近儿臣忙了些,儿臣以后一定注意,日日过来给母妃请安。” 吴淑珍看着林路欲言又止,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路儿,你皇姐已被指婚,远嫁甘南,这一去怕是永别,以后陪在母妃身边的,便只剩路儿。” “待儿臣成年,便迎娶王妃,若儿臣事忙,王妃也可陪伴母妃,不会让母妃感到寂寞。” “路儿,若是可以,还是帮一帮清儿吧。母妃找人打听过,那甘南穷山恶水,是未开化的地界,若清儿嫁过去,必定吃尽苦头,她从小在皇宫长大,性子又骄纵,怎受得了这样的苦。” “母妃,皇上已下了明旨,儿臣也无能为力,还请母妃见谅。” “皇上信重路儿,又恰逢路儿完成皇上交代的事,若趁机求情的话,说不准皇上会改变主意。” “母妃,当初皇姐被指婚给云南王世子时,儿臣便与皇上有过约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儿臣怎能毁约?” 见林路油盐不进,吴淑珍寒下了脸色,道:“路儿,说到底清儿才是你亲姐姐!” 第107章 第107章 “母妃,皇上是君,儿臣是臣,自古君命不可违,难道您想让儿臣抗旨不尊?” “我只是让你去求情,又并非让你抗旨。”吴淑珍罕见地用上了训斥的口吻,道:“林路,母妃怎么教的你,你怎么这般铁石心肠,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救?” “母妃,皇姐为何落得如此地步,您心中有数,皇兄念及兄妹之情,才网开一面,并未降罪,我们又怎能让他为难?” “这叫并未降罪?皇上给清儿指婚甘南,摆明了是让她去死,你难道不清楚?”吴淑珍越说越气,脸色气得涨红,道:“你这是想气死我不成?” 见吴淑珍捂住胸口,檀香连忙上前,焦急地说道:“娘娘,您息怒,切勿伤了身子!” “气死我了!”吴淑珍瘫坐在椅子上,怒视着林路。 林路见状垂下了头,道:“母妃息怒,儿臣知错。” “王爷,娘娘都被气成这样了,您怎能无动于衷?还不跟娘娘认个错?” 林路抬眼看了看檀香,道:“母妃息怒,儿臣知错。” 吴淑珍缓了口气,道:“既然知错,那便收拾收拾,进宫去给你皇姐求情。” “母妃恕罪,儿臣做不到。” 林路虽然弓着身子,态度却未有一丝一毫地放松。 吴淑珍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林路,你真打算气死我?” “母妃,儿臣还有皇命在身,不容有失,先行告退。” 吴淑珍的咄咄逼人,让他想起林清,都是用同样的方法在逼他。明明教了他要守信,现在却出尔反尔,让他陷入矛盾当中,右左为难。思想的拉扯,是极端痛苦的拉扯,却只有他自己尝尽其中滋味,别人无法体会。 “林路!” 吴淑珍见他要走,大声叫了一声,随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快,快去请大夫!”檀香慌乱地叫着。 林路愣了愣,随即朝着吴淑珍走了过去,眼底有些惶恐,有些委屈,虽然他对吴淑珍有些疏远,可她到底是抚养长大的母亲,看着她被自己气昏了过去,他难免会手足无措,“母妃……” 檀香愤怒地看着林路,质问道:“王爷,娘娘从小便爱你如命,您怎能如此对待娘娘,莫非真被迷了心窍?” 林路一怔,抬头看向檀香,突然想起春喜之前提过的流言,脸上的惶恐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怀疑,道:“你在质疑本王?” 看着林路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檀香神情一滞,随即反应过来,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过于担忧娘娘,故而一时失言,还请王爷恕罪。” “来人。” 听到林路的呼唤,福禄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林路冷眼看着檀香,道:“这奴婢胆大妄为,胆敢顶撞本王,拉下去掌嘴二十。” “是,王爷。”福禄领命走向檀香。 檀香看着林路,眼底尽是不敢置信,道:“王爷,娘娘昏倒,你不担心娘娘的安危,居然还要教训奴婢?” “母妃这里有本王,自然不会让她出事。你仗着母妃宠信,竟出言顶撞本王,以下犯上,罪不可恕!” 福禄瞥了一眼吴淑珍,走到檀香面前,道:“姑娘,娘娘身体不适,咱家不好在这儿动手,咱们还是出去吧。” 檀香看看林路,又看看福禄,轻轻松开扶着吴淑珍的手,道:“奴婢有错,奴婢认罚,还望王爷小心照顾娘娘。” 林路并未接她的话,而是冷声说道:“敢直视本王,是为不敬,杖责五十。” 福禄抬眼瞧了瞧檀香,有些好奇林路为何发这么大的火,自从他跟了这位主子,还从未受过责骂,今日似乎有所不同,不过他清楚做奴才的本分,并未多问,应声道:“是,王爷。” 檀香虽然垂下了头,但握紧的双拳暴露了她的不甘。 “姑娘请。”福禄侧身,朝檀香做了个‘请’的姿势。 檀香没再多说,朝着林路行了一礼,躬身退出房间。 林路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方才她分明是话里有话,暗示旁人自己对亲姐姐不闻不问,气得母妃昏倒,是被妖孽迷惑了心智,结合春喜之前所说,那这个妖孽就是指林西,这明显是不怀好意。林西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重过自己的性命,他不允许任何人诋毁,甚至威胁林西。 林路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靠在椅子上的吴淑珍。自他懂事以来,檀香和松香就是她的贴身侍女,若檀香心怀不轨,那她是否知情呢? “来人。” 林路收回思绪,不过他有怎样的猜想,现下吴淑珍突然昏倒,他都必须先顾及她的身体。 寿喜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林路命令道:“将母妃抱至卧房,安置在床上。” “是,王爷。”寿喜躬身领命,刚来到床边,便被人出声阻止。 “王爷,让奴婢来吧。” 松香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松香见过王爷。” 林路淡淡地看过去,道:“本王可曾让你进来?” 松香心里一紧,连忙解释道:“娘娘昏倒,奴婢身为贴身侍女,自然要服侍在身边,若有不妥,还请王爷恕罪。” “本王说了,有本王在,母妃不会有事。”林路看向松香的眼神越来越冷,道:“母妃仁慈,不舍管教身边的奴才,本王身为人子,怎能不管。来人,拖出去杖责五十!” “王爷,娘娘身边就奴婢和檀香两个得用的奴才,您若是发落了……” 林路打断她的话,道:“王府的奴才多的是,多你们两个不多,少你们两个不少。” 松香的脸色变了变,林路方才的话明显是对她们产生了杀意,但为了吴淑珍,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王爷,娘娘现在需要人照顾,奴婢跟随娘娘多年,十分了解娘娘的习惯,旁人一时半会替代不了。您不妨将那五十板子记上,待娘娘身体恢复些,奴婢再去领罚。” 林路没有理会松香,而是看向寿喜,道:“送母妃回房。” “是,王爷。”寿喜领命,抱起吴淑珍,便走出了佛堂。 松香想要跟着,又被林路拦了下来,道:“本王让你走了?” 松香的动作一顿,连忙躬下了身子,道:“王爷恕罪,娘娘需要照顾,奴婢也是一时心急。” “若还想继续留在母妃身边,就去领了这五十板子。” 松香身子一僵,犹豫片刻,道:“是,奴婢遵命。” 林路这才转身离开了佛堂,走进了吴淑珍的卧房,让寿喜搬了个凳子,就守在床边。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大夫便来了,躬身行礼道:“小民参见王爷。” 林路打量了打量,道:“你是哪位大夫?” “小民乃回春堂的大夫,名叫关海。” 林路点点头,道:“给娘娘看诊吧。” “是,王爷。”关海来到床前,给吴淑珍把脉,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收回了手,起身说道:“王爷,娘娘并无大碍,只是气血攻心晕死了过去,草民开几服药吃七日便可。但气大伤身,王爷还是劝劝王妃,保持心绪平和才好。” “你开药吧。” “是,王爷。” 大夫走到一旁提笔开了药房,随后又呈给了林路过目。 林路扫了一眼,便将药方给了寿喜,道:“让人去抓药。” “是,王爷。” 大夫转身离开,林路紧随其后,来到房门口,在寿喜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办好。” 林路叫来几名侍女,顶替檀香和松香照顾吴淑珍,自己则回了院子。 房间内,吴淑珍睁开眼睛,兰香见状连忙说道:“娘娘,您醒了?” “让人去看看,檀香和松香如何了?” “是,娘娘。”兰香领命离开。 吴淑珍坐起身,靠坐在床头出神,直到檀香被人扶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虽然檀香身上有功夫,但实打实的五十大板,足够让她皮开肉绽,她艰难地行礼道:“奴婢参见娘娘。” “行了,你有伤在身,就不要行礼了。” “谢娘娘。”檀香强忍着疼痛直起了身子。 “这次的事委屈你们了。” “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为娘娘做事,奴婢不觉得委屈。” “事情进展顺利,你和松香好好去养伤,其他事不必再管。” “是,娘娘。”檀香在兰香的搀扶下走出了卧房。 吴淑珍抬头看向梅香,道:“将消息散布出去,切记小心行事。” “是,娘娘放心,奴婢定万分小心。” 夜间,西城万福楼,带着面纱的梅香来到后门前,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抬手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便有人应门,道:“谁啊?” “听说你们这儿有梅花茶,不知真假。” “真啊,真金白银的‘真’。” “那我买上一斤两。” 话音一落,门就开了,一个男人探出头来,四下看了看,随即让开门口的位置,让梅香进了门。 梅香进门后,在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道:“可听明白了?” “姑娘放心,小的明白。” 梅香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万福楼。 在梅香离开后,一个黑影追了出去,而阴影中又走出一个男人,正是焦战的影卫江离。他纵身一跃上了墙头,随即跳进了院子,朝着亮着灯光的房间小心靠近,绕到窗前蹲下了身子。 方才和梅香接头的男人出声说道:“掌柜,方才梅香姑娘来了。” “主子有何吩咐?”声音沉稳有力,应当正值壮年。 “梅香姑娘说……” 男人放低声音,江离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又怕打草惊蛇,不敢有所行动,只能耐心地等着。 “主子既然吩咐,那就照做。” “掌柜,小的有一事不太懂。这流言有损小主的声誉,主子这般做不是让世人戳小主的脊梁骨吗?” “主子办事自有主子的道理,我们只需听从,无需多问。” “是,掌柜,小的多嘴。” “跟底下的人通个气,不仅要将此事办好,还不能留下痕迹,可懂?” “掌柜放心,这事咱又不是第一次干,保证让那些锦衣卫跑断腿,也找不到咱这儿。” “行了,回去歇着吧。” 江离听到这儿,连忙躲了起来,待那人回了房间,他这才纵身离去,向焦战禀告。 焦战听后,沉吟了一阵儿,道:“继续盯着,听我命令行事。” “是,主子。” 焦战收到消息,没有耽搁,即刻进了宫,自然也没忘了捎带宵夜。 今日焦战来的有些晚,林西琢磨着今日他是不是不来了,看奏折时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没意识到他已经对焦战越发依赖。 “咚咚咚。”窗子传来声响,这是他们的暗号,也是焦战进来的提示声。 林西一听,嘴角忍不住上扬,期待地看向窗口。 焦战翻窗而入,手里同样拎着两个油纸包。 林西直截了当地问道:“今日来的晚了些,可是有事绊住?” 听林西这般问,焦战心情愉悦,不说别的,至少他是期待自己来的,笑着说道:“确实有些事耽搁了,皇上可是饿了?” “那倒没有,就是吃宵夜吃习惯了,不吃的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林西下意识地迎了过去,道:“今日是什么?” “柠檬鸡爪,还有黄桃果茶。” “做成了?”林西的眼睛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帮忙。 焦战见状眼底浮现笑意,道:“不知道是不是皇上喜欢的味道,我尝了尝还不错,便让他们做了些,带了过来。”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一想到那味道,林西就忍不住吞口水,待焦战打开便伸手拿了一只,迫不及待地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嗯嗯,就是这个味道!摄政王府的厨子手艺可真好!” “皇上若是喜欢,过几日我再让他们做。” “下次做泡椒鸡爪,我待会儿就给你写配方。”说到这儿,林西停了下来,道:“对了,醉福楼不是你的产业吗?这柠檬鸡爪可是一道新菜,在醉福楼上新定然大卖。” “醉福楼只在京都有,这菜做起来简单,皇上可以在奶茶店上新,搭配着奶茶卖,生意会更好。” 林西闻言眼睛越发亮了起来,明显一副意动的模样,嘴上却说道:“这菜是摄政王府的厨子做出来的,我若是据为己有,是否不太好?” 焦战看得一阵好笑,道:“菜谱可是皇上给的,他们只是试做,没废什么功夫。更何况‘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这菜自然也是皇上的。” “有道理。”林西成功被说服,道:“那我明儿让娘知会他们一声,让他们去跟你府上的大厨学一学。” 焦战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浓,道:“好,听皇上安排。” 林西心满意足,又开始啃鸡爪,道:“对了,你之前被什么事绊住了?” “今日皇上不是让春喜去慧王府送赏赐么?慧王府上演了一场好戏……”焦战将慧王府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林西听得眉头直皱,道:“前几日是林清自尽未遂,今日是淑太妃被气得晕倒,看来她是真的毫不顾忌路儿的名誉。” 虽然江离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却不妨碍林西猜到她们下一步的打算。吴淑珍晕倒,檀香、松香顶撞林路,都是在演戏,目的就是引林路动手,只要林路一动手,那他被迷惑心智的说法,就更有可信性。 “看来淑太妃对这一双子女并不在意,与她来说不过是工具而已。” “你说他们姐弟是否不是她亲生?” “不好说。不过皇宫宫规森严,要想偷梁换柱,不太可能,更何况是两次。” “这世界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就目前来看,淑太妃对林清和路儿并没有感情,试问有哪个母亲这样对儿女的?”林西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叹息一声道:“我宁愿他们不是母子,这样对路儿的伤害会小一些。” “若谣言传出去,对皇上会越发不利,我们该如何应对?” 林西想了想,道:“待会儿我让人给杨潇传信儿,让他出动锦衣卫,找个由头在万福楼附近抓些人,最好是能将万福楼的人牵涉进来,暂缓他们的行动。” “皇上另有打算?” 林西笑了笑,道:“明儿我抽空见一见信王,去大名鼎鼎的诏狱看看。” “皇上,如今京都不太平,您的身体也弱,还是不要去诏狱那种血气重的地方了。” “有些事只有在诏狱那种地方才好做,况且我又不是心智不全的孩童,还能被吓到?” 焦战的眉头皱着,显然并没有被说服,“皇上想做什么,直接吩咐就好,实在没必要亲自动手。” “你方才还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诏狱难道不是朕的地盘,怎么就去不得?” 林西明白焦战是担忧他的安全,但他不想被困在这座奢华的宫殿里。 焦战清楚林西的个性,平日里很好说话,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乐意听,并虚心接受。不过但凡他打定主意,别人再说什么都没用。 焦战也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那明日我陪皇上过去。” “行,跟着就跟着吧。”目的达到,林西心里高兴,又拿起一个鸡爪啃了起来。 “今儿老国公又上了致仕的折子,你可知道?” 焦战点点头,道:“嗯,祖父与我提过。” “信王杀害你父亲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你祖父的致仕请求,你如何看?” “祖父老了,想回乡过悠闲的日子,皇上便成全他吧。” 见焦战情绪有些低落,林西有些心疼,道:“老国公的事我允了,但在他回乡之前,还是解开彼此的心结吧,别留遗憾。” “好,多谢皇上。”焦战与林西对视,道:“皇上心中的结何时能解开?” 林西怔了怔,沉默了下来,林扈为了他弑母杀子,这份沉重的爱成了他的负担,总觉得只有努力将林国发扬光大,才能对得起林扈,对得起这份厚重的爱。 过了半晌,他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道:“我努力。” “皇上无需逼自己,一切有我。” 林西转头看向焦战,看清他眼底的认真,和掩藏其下的深情,心中不由一阵悸动。 “你……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林西忍不住出声问。 焦战没想到林西会这么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林西看着他,刚刚还气定神闲的人,此时眼中竟闪过慌乱和无措,耳根也跟着红了起来,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原来那般强势的人,竟也有不知所措,甚至害羞的时候。 其实刚才的话也是林西脱口而出,问出口便后悔了,他不回答刚刚好,以免两个人都尴尬。 林西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吃饱喝足该睡觉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听不到焦战的回应,他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却发现焦战就站在他身后,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体温,听到他的心跳。 林西慌忙退后一步,不自在地笑了笑,道:“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明儿还得早朝。” 看着林西眼底的躲闪,焦战有些懊恼,还有些失落,道:“那皇上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林西下意识地叮嘱道:“好,路上小心点。” 焦战又看看林西,转身离开,他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不能心急,总有一日会打开他的心房。 看着他消失在寝殿,林西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紧张。他们现在君臣相宜,距离刚刚好,刚才那么问完全是头脑发热,幸好焦战没有多说。 林西平复了一下心虚,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上床睡了觉。 而焦战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懊恼自己刚才的反应,错失了一个表白的好机会。说起来,前世他和林玖从来都没说过一句逾矩的话,就连亲近也是点到为止,他被下狱的那天,心里更多的是被欺骗的愤怒,伤心和失望倒是其次,所以他对林玖的感情并不似自己想象的深。 “焦战啊焦战,你自认驰骋疆场无往不利,运筹朝堂难逢对手,却在面对儿女私情时这般畏手畏脚,实在丢人现眼!” 焦战辗转反侧直到天亮,看看天色便起身去上朝,刚出院子就碰到了焦廉。 “祖父。”焦战出声打招呼。 焦廉应了一声,见他脸色不好,出声说道:“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不是,只是最近朝中事多,有些累。” 焦廉点点头,道:“皇上刚刚登基,立足不稳,你身为辅政大臣,确实要忙些,不过也要注意身子。” “好。”焦战看着焦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焦廉早已习惯了焦战的冷淡,倒并未觉得有什么,道:“走吧,时辰不早了。” 两人同朝为官,却从未一同上朝,究其原因是焦齐夫妻的死,让焦战不知如何面对焦廉。看着焦廉苍老的背影,焦战心里有些发酸,想起昨晚林西的话,忍不住出声叫住了焦廉,“祖父。” 焦廉转头看向焦战,道:“有事?” 焦战犹豫半晌才说道:“祖父,今日我们一同去上朝吧,我有事与祖父说。” 焦廉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吧。” 两祖孙一前一后走出了国公府,虽然焦战被封王,王府也已经装修完成,可焦战一直未搬出去,还住在国公府内。 焦廉踩着马凳上马车,却在抬右腿时停顿了一瞬,看上去有些艰难。焦战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焦廉的胳膊。 焦廉转头看了过去,神情明显一怔,眼眶蓦然有些发酸,随即移开了视线,他不想让焦战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待焦廉上了马车,焦战也抬脚迈了上去,在车门的位置停了停,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子坐了进去。两人坐好,车子缓缓上了路,祖孙俩好半晌都相顾无言。 “祖父。”过了半晌,焦战终于还是开了口。 “有何事直说便可。” “昨日皇上曾向我提及,祖父又上了致仕的折子。” 焦廉点点头,道:“是,祖父老了,身子和精力都大不如前,想要致仕过些悠闲日子。” “皇上问我意见,我便求皇上准了祖父致仕。”焦战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提醒我,要在祖父走之前,解开彼此的心结。” 焦廉一怔,没想到焦战说的这么直接,也没想到林西会说这些。 “祖父,这些年是孙儿错怪了您,是孙儿对不住您,孙儿在这里给您赔罪。”焦战说着跪在了马车里。 焦战连忙伸手去扶,心里止不住发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不,你没错,说到底你父母的死是我一手造成,是我没用,竟让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凶,时隔那么多年才得知真相,让你从小便没了父母,还备受别人冷眼和奚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看着老泪纵横的焦廉,焦战此时才真正意识到,焦齐和孙玉莲的死,对焦廉的打击才是最大的,只是他不懂表达,默默承受下来,独自抚养幼孙长大,可长大的幼孙却将这一切都怪罪在他身上,不仅和他闹,还离家出走,让他再一次伤了心。 想到这儿,焦战也跟着落下泪来,愧疚道:“爷爷,对不住,是我不对,我混账,我不是东西,您骂我吧,打我也成。” 焦廉蹲下身子,将焦战揽进怀里,两祖孙不禁抱头痛哭。直到来到宫门口,他们才慢慢平静下来。 焦廉抹了抹眼泪,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快擦擦眼泪,别让人笑话。” 焦战见状掏出帕子递给焦廉。 焦廉挥挥手,道:“不用不用,这把年纪了,没这么讲究。” “爷爷,您的腿怎么回事?” “无碍,就是前段时间摔了一跤,这几日走路有些不方便。” “可曾看了大夫?” “这点小伤不碍的,不必担心,养上两日便好了。” “还是看看大夫吧,孙儿不放心。” “好,待上完朝,祖父便找个大夫看看。”听着焦战的关心,焦廉老怀大慰,眼眶又有些发红。 “祖父,就算致仕,也别离开京都了,就留在孙儿身边,让孙儿好好尽尽孝,也算给孙儿一个弥补的机会。” 焦廉就焦战一个亲人,自然不想离开,听他这么说,很自然地应了下来。 第108章 第108章 即便焦战是摄政王的身份,到宫门口也要下车,搀扶着焦廉一起朝着奉天殿的方向走去。 朝中众臣都知道两人的关系不好,今日见他们祖孙和睦的模样,倒引来几分好奇,猜测这祖孙俩到底是因何化解了隔阂。 两祖孙旁若无人地说着,丝毫不理会那些人的好奇。 今日早朝很平静,并未有人找林西麻烦,也没有什么棘手的事需要廷议,约莫一个时辰便结束了。林西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如此,暴风雨来的越是凶猛。 下午时分,林西午休结束,在春喜的侍候下换了便装,由杨潇和焦战跟着,一起前往大名鼎鼎的诏狱。 看着面前朴素的大门,林西有些怔忪,出声问道:“这里就是诏狱所在?” “是。”杨潇应声,道:“主子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林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并无不妥,只是与我想象的相去甚远。” 杨潇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解释道:“前院是南镇抚司衙门,后院才是诏狱所在。” “哦。”林西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但凡读过《明史》的人,大都对神秘的锦衣卫十分好奇,尤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诏狱,这份心情杨潇是无法体会的。 杨潇敲开大门,林西带着人走了进去。南镇抚司指挥使梁桥得信后,慌忙迎了出来,再看到林西时神情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跑到近前行礼道:“臣南镇抚司指挥使梁桥参见皇上。” “平身吧,朕是微服出行,不易大张旗鼓。” “谢皇上。”梁桥又看向焦战和杨潇,行礼道:“梁桥参见摄政王,参见指挥使。” “不必多礼。” 杨潇吩咐道:“皇上出巡,务必做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确保皇上安全。” “是,指挥使放心,属下这就去布置。”梁桥没敢耽搁,行礼后急匆匆离开,若林西在他的地界出事,不光他要人头落地,他的妻儿老小也难以逃脱。 林西见杨潇神色严肃,笑着说道:“不必如此紧张。这里可是锦衣卫南镇抚司,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生事,更何况还有你们在。” 杨潇面色严肃,道:“皇上的安危容不得半点闪失。” 林西无奈地笑了笑,唯恐杨潇会阻止,便和焦战商量暂时瞒着他,直到临行前才告知他出行计划。 杨潇不会对林西不满,却和焦战吵了一架,还差点大打出手,不过林西决定的事,他向来唯命是从,即便再不赞同,也会照做。 “行,都听你的,” 反正已经达到目的,说点好听的,能缓和气氛,又不会损失什么。说到底是因为林西清楚,杨潇和焦战是绝对可以信任的,更何况他们的本意也是担心他的安危。 “走吧,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杨潇虽然有些无奈,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在前带路,朝着后院走去。 看着面前的郁郁葱葱,花团锦簇,林西很是有几分惊讶,道:“你是说诏狱在这里?” 每个来诏狱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慨,杨潇当初也不例外,解释道:“诏狱里煞气太重,人呆在里面时间门久了,会变得疯魔,种植这些花花草草愉悦身心是必要的。” 林西点点头,道:“确实该如此。” 杨潇走进厢房,摸索着打开诏狱入口的机关,看着密道缓缓打开,率先步下台阶,不忘回头叮嘱道:“皇上,台阶稍窄,千万注意脚下。” 林西点点头,跟着杨潇进了密道,好奇地说道:“诏狱竟在地底?怪不得都说进诏狱,如同下地狱。” 焦战解释道:“诏狱里关的都是重刑犯,大都党羽林立,唯恐他们劫狱,所以才有这种设计,自然也有威慑的作用。” 带路的杨潇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焦战从腰间门解下香囊,递给林西道:“皇上,这里血气重,味道难闻,还是拿着这个香囊吧。” 林西随手接了过来,放在鼻下闻了闻,道:“这个味道很熟悉,与当初在肖王府地牢时,你给我的香囊味道相同。” 焦战点点头,“这味道不冲,还能遮蔽异味,便一直用着。” “味道确实不错。” 两人很是自然的聊着,关系不似君臣,也不似老友,比那要更为亲密一些,杨潇早已习惯两人的相处模式,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越是往里走,空气中的异味越大,还能听到时不时的惨叫声,林西拿着香囊捂住了鼻子,道:“越是往里,空气越是浑浊,确实不易久待。” 前面带路的杨潇放慢了脚步,道:“主子身子弱,本就不该来此。” 林西无奈地笑了笑,道:“我的身子没你想象的那般孱弱。” 杨潇转头看向林西,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林西的身子如何,他们一清二楚,花海棠从未对他们隐瞒。 走过长长地甬道,终于来到出口处,门口守着的锦衣卫见杨潇进来,连忙行礼道:“属下参见指挥使。” 这里的人不参与情报的收集,只负责诏狱的审讯和值守,所以并不认识林西和焦战。 杨潇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进去,并没有介绍的打算。林西紧随其后,好奇地四下看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大小相同的笼子,笼子里是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的犯人。 惨叫声、□□声、咒骂声、呼和声连成一片,不绝于耳,真好似进入了地狱一般。 “这里的每间门牢房都是一样大吗?” 杨潇答道:“在广场的牢房都一样的,最里面还有隔开的,关押重刑犯。” “信王被关在何处?” “在最里面的隔间门内。”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突然闻听旁边的人叫道:“殿下,太子殿下!” 林西顿住脚步,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跪在笼子里,神情激动地看着自己。 “真的是太子殿下!”那人竟激动地哭了出来,道:“罪臣江淮拜见太子殿下!” “江淮?”林西的神情怔了怔,随即说道:“你是之前的刑部侍郎江淮?” “是,殿下竟还记得罪臣,殿下竟还记得罪臣……”江淮激动地嚎啕了起来。 林西看得一阵发蒙,转头看向杨潇,小声说道:“他一直都被关在这儿?” 杨潇点点头,道:“先皇并未下令释放,便一直关在这儿。” 林西看他一副癫狂的模样,道:“关了这么久,这人不会是疯了吧?” 提起他,杨潇的面色变得古怪,道:“他神智清醒,在诏狱混得如鱼得水,但凡在他身边待过的人,都被他骂过,这么多年难逢敌手。” 林西听得目瞪口呆,道:“人才啊!” 江淮停止了嚎啕,道:“殿下,当年是罪臣有眼无珠,才听信谣言,落得今日下场是罪有应得,今生还能得见殿下,实乃大幸!” 林西好奇地看着他,道:“你不怨恨朕?” 听到林西的自称,江淮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道:“殿下登基了?” 虽然林江等人被抓进了诏狱,可他们一直住单间门,严禁任何人靠近,再加上林西登基时间门太短,所以诏狱里的犯人,根本不知外面已经换了皇帝。 林西点点头,道:“因为朕,你被关在诏狱近六年,难道就不怨恨朕吗?” “罪臣对皇上不敬,本就是死罪,先皇却并未杀罪臣,这就是想要历练罪臣,只待将来罪臣能为皇上所用。” “说的有道理。”林西转头看向杨潇,道:“把他放了。” 杨潇一怔,随即躬身说道:“是,皇上。” 他们的对话被旁边的邻居听到,慌忙喊道:“皇上,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 林西转头看了过去,又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看模样应该五十岁左右。 “你是……” “我是杨贵,是杨潇的叔父!”杨贵愤恨地看向杨潇,道:“皇上,草民要告杨潇忤逆不孝,不仅将草民下狱,一关就是两年多,还将其祖母轰出家门,沦落街头,实乃大不孝!” “杨贵?”林西再次转头看向杨潇,道:“这人怎么还关在这儿?以他的罪过早就该死了,你是以权谋私了?” 杨潇连忙单膝跪地,道:“皇上息怒,臣知罪。” 杨贵听得一怔,没想到不仅没能被放出去,还要面临死刑,顿时慌了神,急忙说道:“皇上饶命!草民是被冤枉的,是杨潇屈打成招,那口供是假的!” 林西看向他的眼神冷了下来,眼底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道:“朕最憎恶的就是白眼狼,像你们这样的蛀虫,就该一巴掌拍死,不给你们再出来恶心人的机会。” “皇上圣明!”江淮眼神灼灼地看向林西,道:“这种人就只配待在这里,皇上实在不必费心。” 林西冷漠地说道:“再敢喊一句冤,即刻推出午门斩首。” 杨潇躬身应道:“是,皇上。”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囚犯们,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思量着自己能和江淮一样,被释放的可能性。 林西扫了一眼周围的囚笼,道:“带路。” “是,皇上。”杨潇起身,继续往前走。 江淮见状规规矩矩地行礼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着杨潇往前走,终于看到了所谓的牢房单间门,这些牢房都是用石头砌成,牢房是铁门,上面锁着又粗又长的链子。 杨潇来到其中一间门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锁,随即推开了牢房的铁门。 ‘吱呀’,一阵令人牙疼的摩擦声后,被铁门挡住的视线进入了牢房内。同样是蓬头垢面的男人蜷缩在角落,身上雪白的中衣变成了破衣烂衫,以往精明的眼神变得浑浊,见有人进来眼中闪过恐惧,身子更是下意识地颤抖。不过在看到林西时,林江的眼神中除了恐惧,又多了几分憎恶。 “妖孽,你来做什么?” “放肆!”杨潇出声喝止,扬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抽过去。 林西阻止了杨潇的动作,道:“朕来看望信王叔,看看您最近过得如何,他们是否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想想这段时间门所受的酷刑,林江便对林西恨之入骨,“你别得意,就算我不能斩妖除魔,但终有一日会有人收了你这个妖孽!” 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信王叔说的这个人可是淑太妃?” 林江一听,瞳孔骤然放大,眼中尽是不可思议,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被敏锐的林西捕捉到,基本可以确定藏在林江背后的人就是吴淑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先皇如此宠爱你,信重你,你现在登基为帝,竟开始清扫后宫,就不觉得良心难安吗?”林江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也难怪,你根本不是林西,是只惯会蛊惑人心的妖孽,就算先皇待你再好,你也不会感激。这林国在你这个妖孽手中,早晚毁于一旦。” 林西没有接林江的话茬,自顾自地说道:“二十七年前,蛮人进犯大同,大同总兵姚振与之交战大败而归,却上报朝廷为大捷,还杀良冒功,被身为大同副总兵的焦廉上书参了一本。时任兵部侍郎的江华为其上书求情,皇祖父大怒,将姚振下狱,不久后处死,而江华也被判了流放。 二十六年前,侍候焦齐的孙福被王贵算计,以为是自己杀了红彩楼的姑娘,未曾报官,私自处理了尸体,被王贵抓住把柄,以此为要挟,让其给焦齐下毒,并收买为焦齐看诊的大夫张昌,让其诊断为气急攻心,不治而亡。孙玉莲伤心欲绝,生下孩子后上吊自尽,让焦廉以为是他的固执害死了儿子和儿媳,让他尝尽失去亲人之痛,还被亲手带大的孙子误解……” 林西本不想揭开焦战心里的伤疤,可要想让林江认罪,这是无法避免的,他担忧地抬头看向焦战。 焦战听着林西的话,心里一揪一揪的疼,却在看到林西担忧的眼神时,奇迹般的被安抚了,他微微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林西见状松了口气,道:“这是分明是裸的报复,信王叔以为呢?” 林江抬头看向焦战,冷笑道:“没错,就是报复,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我报复他又有何不可?看着他痛失独子,看着他与辛苦养大的独孙离心,我心快慰!” 林西提到王贵,提到张昌,就证明这些人已经招了,他再抵赖也是无用,林江索性再逞一逞口舌之利。 林西见焦战的眼神变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抚,接着说道:“痛快!信王叔果然大丈夫,敢作敢当,朕佩服!” 林江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这激将法太过拙劣,还是莫要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 杨潇想要呵斥,被林西的一个眼神制止。 “信王叔这话说的,若朕真如此不堪,又怎会令父皇另眼相待,登上这九五之位?而信王叔却只能呆在这充斥着恶臭的牢房,如此比较之下,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你!”林江恼羞成怒,道:“黄口小儿!若不是先皇糊涂,被你蛊惑,你怎会有今日?” “朕虽年幼,心里想得却是如何为国为民,制出玻璃,为国谋利;阻止兵变,为民避祸,所行之事皆是问心无愧。 而信王叔你呢?除了为己谋私,还是为己谋私,就你这样的品行,也配说朕是妖孽?你这种人才是真正祸国殃民的祸害,人人得而诛之!” 看着林西眼底的轻蔑,心高气傲的林江顿时怒火中烧,道:“当初若不是我鼎力相助,先皇又怎能登基为帝?我为自己谋点私利有何不对?” “当初你选择支持父皇,不过是自知不敌的权宜之计,父皇不欠你的,林国百姓也不欠你的,别为自己的罪恶找借口,只会让朕更瞧不起你。” 林江想要反驳林西,却根本无从反驳,只能愤恨地瞪着林西。 “焦家的事了了,那我们再来说一说朕的事。”林西的眼神逐渐变冷,道:“二十三年前父皇登基,太后为父皇选秀充实后宫,章亭玉被封皇后,母后被封为妃,吴淑珍为吴嫔。因为章家过于强势,你才退出皇位之争,自然不想皇后章亭玉好过,就在父皇面前挑拨,鼓动父皇与章家对抗,与太后、皇后对抗。 父皇因你支持与他,对你十分倚重,加上你又支持母后,自然更加信赖于你。最后母后被害死,章家被夺了兵权,章亭玉被赐死,太后与父皇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明面上是父皇赢了,实际真正的受益者只有你,因为你除掉了章家这个最大的阻碍。” 林江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林西,眼底的情绪跟随着林西的讲述,不断发生变化。 “‘融’这个名字,信王叔的印象应该很深刻吧。” 林江听到这个名字,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很明显他知道‘融’的存在。 “这种毒十分恶毒,中毒之人一开始不会有任何察觉,但会与中毒之人因病服下的药物产生反应,让中毒之人身体越来越差,然后就会越来越多地服药,形成一个恶性循环,直到体内累积的毒素彻底爆发,直到死亡为终结。” 林江沉默地听着,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林西不以为意,接着说道:“这种毒跟了朕十二年,让朕吃尽了苦头,也让朕变得坚强,这还多亏了信王叔和淑太妃。” 林江的心蓦然紧缩,就像针扎一样疼了一下。 “据说当年选秀前,信王叔曾离开过京都一段时日,约莫一年的光景。” 这消息还是杨潇刚刚查到的,林西相当于现学现卖。 林江依旧沉默地看着林西,可双手的下意识动作出卖了他。 “当时信王叔游历江南,在嘉兴停留了三个月,而淑太妃的老家也在嘉兴,其父是当时的嘉兴县县令,曾热情招待过信王叔,而信王叔也在其府上住了三个月之久。之后没多久,朝中传出要为皇上选秀的消息,淑太妃就是其中之一。诸多秀女中,属她的家事最低,却在面见父皇后,被封了嫔位,这其中信王叔应该出了很多力吧。” 林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明明爱慕之人另有其人,却肯为他嫁给父皇,为父皇生儿育女,淑太妃还真是痴情如斯啊!那信王叔呢?对淑太妃可是一往情深?” 林西曾怀疑过林清和林路都不是林扈的孩子,后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吴淑珍既然决心进宫,定然是有了万全的心理准备,被临幸是躲不过的事,既然如此,为林扈生儿育女,她的地位才能更加牢固,发挥的作用才会更大。 林清和林路被教养成这样,是吴淑珍刻意为之,她对林扈没有感情,甚至是憎恨,所以她未曾将他们看成自己的儿女,他们只是她达到目的的棋子,她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将来,这就能解释吴淑珍为何对林清指婚甘南无动于衷,对林路的名誉毫不在乎了。 “在先皇去世后,出言侮辱宫妃,污蔑与我有染,你若是想杀我,那杀便是,何必连累其他人。况且这人还是林路的母妃,你可曾想过,此消息一处,他该如何自处?”林江冷笑两声,道:“不过,像你这种惯会蛊惑人心的妖孽,都能蛊惑先皇杀了亲子,一个小小的林路又算得了什么。” “淑太妃若是个好母妃,即便他与你有染,朕看在林路的份上,也会保全她的名誉。只可惜她从未将林清和林路当成儿女,他们只是她成全你的工具。”林西见他依旧死咬着不松口,便明白林江不可能出卖吴淑珍,道:“信王叔先听朕把话说完,若是有疏漏之处,王叔再来补充。” 林西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章亭玉被杀,刘娇上位,林玖成了诸多皇子中最受瞩目的那个,刘家也因此越来越繁盛。你并未出手阻止,而是与刘家搭上了线。因为你要找一个出头鸟,替你与父皇斗,而这个出头鸟便是刘娇母子,以及逐渐势大的刘家。 经年下来,你掌握了他们所有的势力,只要应对得当,他们威胁不了你。只是刘家人也并不傻,对你也有诸多了解,你们各自心怀鬼胎,既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又相互防备,想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 父皇不顾群臣反对,将朕立为太子,林玖若想上位,必定先要除掉朕,你便故技重施,挑拨他们对朕动手,看着我们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就好似当年的章家与父皇之间门的争斗。 原本一切都按照你安排的剧本发展,只是中间门出现了点意外,而这个意外便是朕,朕突然改了性情,变得聪慧,短短时间门就将刘娇母子,以及刘家打倒,根本没给你反应的机会。 不过你还是救下了林玖,因为你还不想浮出水面,总要有个人帮你牵扯父皇与朕的注意力,这样你才能更好地暗中行事。只是刘家毁了,没人跟父皇斗了,你必须重新物色一个人选,而林肆便成了你下一个目标,因为林肆与朕的恩怨,你心知肚明。 你用三年的时间门取信太后和林肆,蛊惑太后给父皇下毒,挑拨他们造反,三十万叛军若当真打了出去,双方必定损失惨重,到时你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只可惜再次出现了意外,而这个意外依旧是朕,朕仅用四个月的时间门,便毁了你们多年的谋划,兵不血刃地解决了这次兵变。 你的棋子一个个被朕打掉,让你对朕产生了杀意,不再等待朕毒发,开始挑拨父皇与朕的关系,试图借父皇的手解决朕。李雨涵的出现,让你看到了杀掉朕的契机,便迫不及待地将她带进宫,坐实朕妖孽的身份。 若换成别人,你的计划十分完美,可惜你面对的是父皇。朕与父皇的关系,早就超脱了权势,不是你这种利欲熏心的人能了解的。父皇之所以容忍你说那么多,不是不信任朕,而是想拖延时间门,着手铲除你苦心经营近三十年的势力。 对了,忘了说了,朕体内的‘融’就是淑太妃下的,当然这其中定少不了信王叔的功劳。朕之前一直以为是有人恨母后,所以才会给朕下这么歹毒的毒,后来才知,原来是因为你恨毒了父皇,父皇对谁好,你就害死谁。更狠毒的是,你在利用皇位之争,让父皇的子嗣自相残杀,甚至挑拨太后与父皇母子相残!” 林西越说眼神越冷,也渐渐捋顺了三十年来林江的整体谋划。想到林江对林扈所做的事,林西的心就难以平静,眼底的杀意尽显,恨不能现在就将他生吞活剥,只是还不行,还不到时候。 他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信王叔,你可知朕是如何得知藏在你背后的那个人是淑太妃么?” 林江表面看上去十分平静,内心却是翻江倒海,在林西面前,他就好似透明人一般,被看得通透。 林西并不在乎林江是否回应,自顾自地说道:“父皇拿下信王叔后,宫中便谣言四起,东厂和锦衣卫查来查去,查到了林清的身上。林清四处诋毁本宫,虽然淑太妃事后都会训斥,却依旧不改,这分明是淑太妃并未深究,只是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朕是父皇钦定的继位人选,又与林路私交甚好,林清却屡次出言诋毁,当母妃的竟不多加管教,这很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而朕又向来是个多疑的人,自然就会查查到底怎么回事,这一查不得了,朕万万没想到隐藏在幕后的人竟然是淑太妃。 不过朕能确定她的身份,也多亏了淑太妃对信王叔的深情厚谊,不想着杀人灭口,就想着怎么搅乱皇城,救信王叔出去。她不动,朕还真不好拿她如何,如今动起来,说不准明日淑太妃便能和信王叔做邻居,到时让他们给你们准备相邻的牢房,你们也能叙叙旧。” “林西!”林江充满恨意地瞪着林西,道:“你想杀便杀,想剐便剐,何必牵连无辜!” “无辜?”林西嘲讽地笑了笑,道:“刚出生便没了母后,还被人下了那么恶毒的毒,朕不无辜?她亲手养大,又要亲手推入深渊的林清和林路不无辜?死在你们阴谋下的那些人不无辜?信王叔跟朕说‘无辜’,还真是可笑至极!” 第109章 第109章 “无论如何她都是林路的生身之母,你看在与林路的情分上,就放她一条生路吧。” “你让朕放她一条生路?”林西眼神冰冷地看着林江,道:“你莫不是忘了,父皇是被你们害死的!别说你们,凡是参与这件事的,朕一个都不会放过,统统送你们下地狱!” 林西没再多说,转身离开牢房。 “林西,皇上……” 无视林江的叫喊,林西脚步不停地走出诏狱。 焦战跟在其身后,温声说道:“皇上息怒,切勿因这些人伤了身体,不值得。” 林西顿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朕没事。传旨下去,信王谋反罪名成立,三日后午门外斩首示众。” 焦战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道:“皇上是想引蛇出洞。” “若她不是路儿的母亲,朕根本不必废这般大的功夫。” “皇上情深义重,是臣等之福。” 林西转头看向焦战和杨潇,深吸一口气,道:“世人常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朕有你们两个,此生亦足矣!”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臣等誓死效忠皇上!” 林西会心一笑,道:“走吧,以后的路很长,我们携手相伴。” 圣旨下达,林江三日后被斩首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遍京城。 西城万福楼茶馆,往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如今的客人却寥寥无几,旁边小店的掌柜与伙计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掌柜,你看他们今儿,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真是可怜。”伙计的语气中难掩幸灾乐祸。 掌柜听得一乐,道:“你小子从哪儿学来的这酸词,不过说的倒也贴切。这锦衣卫上门拿人,可不是小事,若是因为去喝茶牵涉其中,这多冤得慌。这几个客人估计是没听说这事,否则怎会过来惹这一身腥,又不是没有喝茶的地儿。” “可不是。这万福楼因为生意红火,可没少拿鼻孔看人,如今也不见他们出来嘚瑟了。”听得出这伙计没少受人白眼。 “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人呐,不能太绝,要给别人一条后路,难保哪日自己就落魄了。” …… 万福楼门前,一名上门喝茶的客人在来到门口时愣了愣,随即退出店门看了看招牌,确定没来错以后,心里不禁有些纳闷,走到柜台前,小声问道:“刘掌柜,今儿怎么了,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刘旭笑着说道:“瞧王先生说的,往常您来总抱怨人多没座,今儿却又抱怨人少,到底怎样才合您这心意?” “以往哪天不是高朋满座,等半晌才能等个座儿,今儿的客人只有小猫两三只,怎能不好奇。这两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旭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道:“我们只管开门做生意,客人几时来,几时不来,也不是咱们说的算的,今儿您来巧了,不用等座,都是现成的,您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王利瞧了一眼茶馆对面,见对面烧肉铺子的掌柜和伙计,正瞧着他窃窃私语,心中的好奇更胜,道:“那什么,今儿没带银子,我明儿再来。” 王利说完转身出了万福楼,径直走向烧肉铺子,打听茶楼的情况,这才知道前日锦衣卫上门,带走了茶楼的两名伙计。王利听后,不禁出了一声冷汗,暗骂了一句晦气,便转头回了家。 万福楼的伙计见状走到了柜台前,小声说道:“掌柜,这锦衣卫一上门,咱们的生意可是急转直下,这两日的客人还不到之前的十分之一,实在少得可怜。” 刘旭瞥了一眼伙计,警告道:“好好干你的活,少说一句话不会死。” 伙计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呆,转身去擦桌子。 刘旭低头算账,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刘旭忙挂上笑脸,道:“呦,梨姑娘来了,今儿想要点什么?” 秋梨笑了笑,道:“今儿家里有客,想买点茶点。” “今儿店里的桂花酥不错,梨姑娘可要尝一尝?” “成,那就尝尝。” “姑娘随我来。” 秋梨点点头,跟着刘旭去了后厨。 走出前厅,两人脚步一转去了后院,来到了刘旭的房内。 刘旭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关上了房门,转身看向秋梨,道:“姑娘怎么这时候过来,就不怕四周有锦衣卫盯梢吗?” “娘娘有令,今晚子时一刻行动,营救信王。” 刘旭眉头皱紧,“如今风头正紧,若此时去,岂非自投罗网?” “明日信王便要被问斩,若要救人,常人定会劫法场,这样即便不能得手,也能及时撤退。娘娘说咱们反其道而行,定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刘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好,回去告诉娘娘,刘旭定全力以赴,以报娘娘知遇之恩。” “你的话,秋梨一定带到。” 秋梨没再多言,跟着刘旭取了点心,便离开了万福楼。 三更时分,十数道人影从客栈后门走出,身上皆穿着夜行衣,趁着夜色的掩护,在街道上快速奔走,很快便来到了南镇抚司衙门的大门外,在约定地点与其他人汇合。 突然一声夜枭的叫声响起,众人纵身一跃,便翻上了墙头,随即跳入南镇抚司衙门,小心翼翼地潜入,却在进入后院时,不小心被人发现。 “有人劫狱!快来人!”巡逻的锦衣卫率先反应过来,一嗓子嚎了出去。 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尤为刺耳,值夜的锦衣卫被惊动,两方人马很快便短兵相接。值夜的锦衣卫数量不多,面对两倍于他们的人数,也只有招架之力,很快便败退。 刘旭等带人闯入后院,直接进入诏狱之中,杀掉里面的守卫后,挨个将里面的囚犯放出,最后来到了林江的囚室,用钢刀砍断锁链,打开囚室的门,将奄奄一息的林江救了出来。 虽然损失了过半的人手,但他们成功从诏狱救出林江,这绝对是件振奋人心的事。他们背着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慧王府后门,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应门声。 刘旭忙答道:“小的李四,来收恭桶的。” 后门被打开,里面的人探出头来,见门外是刘旭,连忙让开门口的位置。刘旭背着人进了慧王府,交给了负责接头的吴震,便又从后门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吴震连忙招呼心腹,将林江扶着,进了最西面的院子,随后又去后院给吴淑珍报信。 刘旭等人正在街道上潜行,突然一阵破空声响起,一支支长箭急射而来。 “啊!”惨叫声应声而起,中箭的人倒在地上。 刘旭心里一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声高喊:“散开!各自奔逃!” 他的反应很及时,只可惜他们已经陷入团团包围之中,就像是离了水的鱼儿,即便用尽全力,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刘旭拎着钢刀,在锦衣卫中穿行,在连续伤了五六人后,遇到了锦衣卫千户肖虎。肖虎虽然职位不高,武艺却十分了得,是仅次于杨潇的存在,与刘旭交手几十回合,顺利将其拿下。 慧王府后院,吴淑珍院子里的灯一直亮着,自从入夜她便心神难安,唯恐事败,林江命陨,此时她正在房间里徘徊,焦急地等着消息。 檀香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娘娘,好消息,王爷已被救出,如今已安置在西院。” 吴淑珍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要去见他!” 檀香提醒道:“娘娘,您还是换身衣服再过去吧,以免惹人生疑,惊动了王爷就不好了。” 吴淑珍点点头,道:“是该好好梳洗一下,快去备水。” “是,娘娘。” 檀香吩咐侍女备水,帮着吴淑珍好好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侍女的衣服。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吴淑珍忍不住叹了口气,眼底的激动被忐忑取代,道:“终究是岁月不饶人,我已年华不在,垂垂老矣。” 檀香安慰道:“娘娘,您多虑了,就您的容貌和气度,这京都没几个贵女比得上。” “你不必安慰我,如今我已是一双儿女的母亲,无论是这张脸,还是这具身子,都老了。” “娘娘,不是奴婢安慰您,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您就算叫谁来,都会和奴婢说同样的话。” 虽然明知檀香的话是安慰她,吴淑珍还是自欺欺人的信了,不然她真没有勇气去见林江。 吴淑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道:“走吧,带着些伤药,他在诏狱呆了那么久,定受了不少罪,要好好上药才是。”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备好。” “那就走吧。” 檀香在前引路,吴淑珍紧随其后,两人小心翼翼,避过所有巡守,走进了林江所在的院子。 “娘娘,您来了。”吴震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娘娘,娘娘万安。” 吴淑珍挥挥手,道:“免礼。王爷可在里面?” 吴震点点头,道:“回娘娘,王爷被送来时,便一直在昏睡,奴才刚刚烧好了水,正打算给王爷擦洗身子。” 吴淑珍听得眉头紧锁,道:“擦洗的事,你就不必忙了,去请王大夫过来。” “是,娘娘。”吴震连忙应声,转身走出了院子。 吴淑珍看向亮着灯的正房,鼓起勇气来到门口。檀香伸手推开房门,吴淑珍驻足片刻还是走了进去,径直来到林江所在的卧房,看向心心念念的人,不禁红了眼眶。 此时的林江蓬头垢面,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就好似一具无声无息的尸体。 吴淑珍下意识地走到床前,颤抖着双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哽咽道:“王爷,您受苦了!” 吴淑珍泪如雨下,这么多年她只敢将一腔深情埋在心底,当初豆蔻年华,她情窦初开,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为了他甘愿入宫为妃,甘愿服侍别的男人,甚至为这个男人生儿育女。她付出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大计,可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如今却一败涂地,而他也成了阶下囚。 似是听到了吴淑珍的呼唤,林江缓缓睁开眼睛,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吴淑珍见状心里有些紧张,忙说道:“王爷,您醒了。” 林江张了张嘴,却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随即眼中浮现惊惧之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咙,急切地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刺耳的声音。 吴淑珍紧紧握住林江的手,安慰道:“王爷,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已命人去请大夫,会好的,一定会治好的。” 林江激动的情绪慢慢被安抚下来,眼泪也随之涌出眼眶。 吴淑珍看得一阵心疼,伸手替他擦去眼泪,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活着,我们总有一日会达成所愿。” 林江摇摇头,拉过吴淑珍的手,在她手心写了四个字,‘成王败寇’。 “王爷放心,我既然能将您救出来,就能帮您完成夙愿。” 林江继续写道:“你打算如何做?” “皇上与路儿亲近,只要利用好这层关系,大事便可成。” 林江怔了怔,随即写道:“路儿可是你的儿子。” “王爷,他不是我儿子。” 见林江睁大双眼,吴淑珍接着说道:“怀孕五个月时,我便小产了,那孩子是一个宫女与侍卫私通生下的。” 林江写道:“怎会如此?” “事关皇嗣,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便没知会王爷。” “那林清?” 吴淑珍点点头,道:“清儿是我的女儿。” “谁?”‘咔嚓’一声轻响,惊动了在门口守着的檀香,她看向声响传来的方向,厉声喝道:“出来!” 檀香抽出袖中匕首,慢慢靠近。 脚步声响起,墙角处走出一个人影,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檀香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不禁惊讶地说道:“王爷?” 房里的吴淑珍听到门外的动静,起身来到门口,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路,“路儿……” 林路直直地看着吴淑珍,道:“我不是父皇的儿子?” 吴淑珍闻言脸色顿时变了,道:“你都听到了?” “我不是父皇的儿子?”林路委屈地红了眼眶。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就别走了,檀香。” 吴淑珍冷漠地看着林路,以林路和林西的关系,若他把方才的话都听了去,他十有会将此事告知林西,那她和林江就彻底完了,所以绝对不能将他放走。 “你想杀我?”眼泪涌出眼眶,林路不敢置信地看着吴淑珍。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对你如何,你还是高高在上的慧王殿下。若你敢对我们不利,我便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看看皇上是否还如以往那般对你。” “皇兄……”林路委屈地呢喃着。 虽然不愿承认,但林路对林西的依赖,远远超过了她这个母妃,他们在林路心中的分量亦是,所以吴淑珍便拿住这一点,威胁林路,“没错,若他知道你不是先皇的儿子,你觉得他还会像以前一样亲近你吗?” “不,我不能欺骗皇兄,我要将你们的阴谋,全部告诉皇兄!” “林路,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皇兄……”林路转身看向他走出的方向。 林西见状叹了口气,从拐角走了出来。 今日下午时分,林西便微服来到了慧王府,为的就是要林路看清吴淑珍的真面目,却没想到听到了过于震撼的消息,林路竟不是林扈的儿子,甚至连皇室血脉都不是。 随着林西现身,杨潇也现了身,紧接着阴影处亮起火光,一簇接着一簇,近百名锦衣卫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皇上!” 在林西现身的那一刻,吴淑珍的脸色顿时变了,满是惊骇之色,随即反应了过来,道:“我中计了!” 原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林江走了出来,来到吴淑珍的身旁。 吴淑珍转头看了过去,随即将他挡在身后,道:“王爷莫怕,我来保护你。” 林江突然抬手,击在吴淑珍后脑,她两眼一番便晕了过去。 檀香见状一愣,拿着匕首就冲了过去,林江扼住了吴淑珍的喉咙,开口说道:“若你再上前一步,我便捏碎她的喉咙。” 吴淑珍被控制,檀香投鼠忌器,紧握着匕首,却不敢上前,道:“你到底是谁?” 林江并未回答她的问题,道:“束手就擒,否则她死。” 檀香愤恨地看着林江,将手中的匕首扔在了地上,四周的锦衣卫见状连忙上前,将其拿下。 林江将吴淑珍交给锦衣卫,修长的手指摸向耳后,将脸上的□□揭了下来,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平南王!”檀香被五花大绑,看着揭下□□的焦战,道:“这时间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易容术?” “呦,过奖了啊,不过是混口饭吃的把戏。” 花海棠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桀骜之色。 林西伸手拍了拍林路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道:“路儿,你是朕最爱的弟弟,毋庸置疑,明白吗?” 林路惶恐地看着林西,道:“皇兄,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我母妃,她想要杀我,我……我不是父皇的儿子……” 林西将他揽进怀里,安抚道:“路儿别怕,只要朕在,便不会让旁人伤害你。” “皇兄……”林路抱紧林西的腰,忍不住哭了出来。 林西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地安抚道:“别怕,路儿还有朕,朕不会抛下路儿……” 虽然林西在极力安抚林路,可林路的情绪始终处于崩溃边缘,不过这也难怪,突然遭遇如此重大的变故,无论换成谁一时也难以接受。 许是哭得累了,林路趴在林西身边睡着了,安顿好林路,林西则趁夜赶回了皇宫,吴淑珍和其心腹皆被抓进锦衣卫,就关在林江囚室的隔壁。 回到宫中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到了上早朝的时间,林西睡眼朦胧地起身,在春喜的侍候下洗漱更衣,全程都处于半睡着的状态,直到上了车辇,他靠在车辕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彻底睡熟了。若是可以,他是真想请一天假,可想到请假带来的后果,他便歇了这个心思。不休假,顶多是累了点,若是休假,那些言官定会摩拳擦掌,引经据典,换着花样地说他怠政。 “皇上,到了。” 林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弹的打算。 春喜等了半晌也不见林西出来,又轻轻叫了一声。 林西倚空了脑袋,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他本能地坐了回来,虽然并没伤到,却还是被吓了一跳,顿时清醒了过来。 “皇上,您没事吧?”听到里面的动静,春喜关切地问道。 “无事。”林西稳了稳心神,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皇上驾到!” 春喜的话音落下,林西走进奉天殿,殿中大臣纷纷跪倒在地,扬声唱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西经过跪拜的众人,步上御阶,来到龙椅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下的众人,不禁有些出神,他现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心中却没有半分快慰,也没有书中说的那种权势带来的掌控欲,只觉得这个位置压在身上,让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这是百姓寄予他身上的殷殷期望,他必须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因为他的一举一动关乎地是整个林国,是万千林国百姓。 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扬声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一众大臣相继起身。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启奏皇上,臣有奏。” 春喜的话音落下,刑部给事中万余出列,扬声说道。 “所奏何事,说来听听。” “近几日京都流言四起,有损皇上声誉,臣以为是有心怀不轨之人,在行不轨之事,未免动摇国本,望皇上明查。” “那流言,朕早有耳闻,正如你所言,确有人在行不轨之事,此事朕已交给锦衣卫处理,现已查出散播流言之人,也已将人抓获,诸位爱卿不必担忧。” “皇上,不知这散播流言之人是谁?” “此事不必多问。” “是,皇上。”万余退回原来的位置。 “启奏皇上,臣有事启奏。”刑部侍郎阎良出列。 林西挑了挑眉,道:“讲。” “臣参奏原都察院左都御史杨勉,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且与肖王多有勾结,意图不轨,望皇上严查!” “将折子呈上来。” 林扈在离世之前,已经处理了杨勉,连降三级,发配到偏远的云南地区,发展当地的教育事业。 春喜得了命令,走下御阶将折子拿了过来,呈给林西御览。 林西仔细看了看,道:“你参奏的罪名可有证据?” “回皇上,臣有实证。”阎良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份奏折,双手呈到头顶。 春喜见状连忙来到近前,将奏折拿了过来,呈到林西面前。 林西看后,道:“既然证据确凿,那便着人捉拿归案,按律法处置。” “是,皇上。”阎良领命,重新入列。 林西扫了一眼众人,道:“还有谁有奏?” 乔呈从人群中走出,道:“启禀皇上,臣有奏。” “讲。”林西看向乔呈,自林肆落马,不少官员受到牵连,唯有他未被林扈发落,依旧做着礼部尚书的位置。 “臣最近身体多有不适,不能胜任尚书一职,特请致仕。” “乔爱卿患了何疾,有何症状,是否请了大夫?” “回禀皇上,臣患有痼疾,体力不支,精力衰退,未免耽误家国大事,恳请皇上允准臣致仕之请求。” 林西自然明白他为何如此,无外乎是因他与林肆多有交集,与其让人揭了老底,还不如自己请辞,多少能保住一家老小性命。 林西见他去意已决,道:“好,朕准了。” 乔呈一怔,没想到事情进展这般顺利,不由松了口气,跪倒在地,道:“臣谢皇上隆恩!” 林扈在时,早朝基本要两个时辰打底,就像是上班打卡一样,往往很多时候是在磨洋工,没事找事做,林西登基后,还是原定时间上朝,却没了固定的下班时间,什么时候办完了事,什么时候下班。 一个时辰后,林西宣布散朝,留下了摄政王焦战和内阁的三位大学士,去御书房议事,商定礼部尚书、督察院左都御史,及其他几个空缺的补位人选。(继任左都御史的邱明在不久前致仕。) 四人每个位置举荐三人,最后的决定权在林西,林西虽刚刚执政,却暗中随朝听政一年之久,再加上杨潇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补充,对朝中的大臣可以说是了若指掌,稍作犹豫后,便指定了继位人选。 徐臻微微皱眉,道:“皇上,您确定要让阎良继任督察院左都御史之职?” “这几年阎良的办事能力有目共睹,由他继任有何不可?” 林西对阎良可谓是老熟人,虽然之前他的工作态度确实存在问题,但自那之后,他的工作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仅勤勉工作,侦办了许多积存已久的案件,还带动了刑部的办事效率。 主要原因是阎良太过积极,每每有人击鼓鸣冤,他都是第一个上堂,若手头上实在没案子可办,就去别人的手底下划拉。一开始那些人还暗喜,都觉着阎良的脑袋被门夹了,竟抢着干活。可时间一久,他们便心生警惕,尤其是京察前一年,他们终于回过味来,原来是阎良这般勤勉,是心怀叵测。 于是刑部所有高官都开始忙碌起来,手头上没有新案子,就开始过那些陈年旧案,甚至屈尊去牢房,问问有没有犯人喊冤。顶头上司都忙起来了,手底下的人不可能再闲着,整个刑部衙门的人就像上了发条一般,忙得连轴转,大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 徐臻想了想,道:“是,皇上圣明。” “既然阎良补缺督察院左都御史,那刑部右侍郎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几位爱卿可有合心意的人选?” 四人相互看了看,甄礼出声说道:“臣觉得刑部郎中孙瑞可胜任。” “孙瑞……”林西沉思了片刻,道:“摄政王以为如何?” 焦战躬身说道:“臣以为孙瑞无法胜任刑部侍郎一职。” 林西看了一眼甄礼,问道:“为何?” 焦战直言道:“孙瑞是信王同党。” 第110章 第110章 “孙瑞是信王同党。” “信王同党?”林西一怔,随即看向甄礼,果然见他变了脸色,道:“摄政王可有实据?” 焦战解释道:“孙瑞时常出入红彩楼,此事只要问一问红彩楼的姑娘便知真假。” “出入红彩楼的官员不少,这不能说明孙瑞便是信王同党,此事有待查证。不过时常出入青楼,其品行可见一斑,孙瑞确实不合适。”林西这话是在为甄礼开脱,他初登基,立足未稳,还需这些老臣的支持,纵然他们有错,也不能把他们如何。 甄礼连忙跪倒在地,道:“臣有失察之罪,还请皇上降罪。” “京中官员众多,太师也不是谁都了解,此事怎能怪太师,太师不必放在心上,快起来吧。” “谢皇上不罪之恩。”甄礼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了身子。 林西看向焦战,接着问道:“那摄政王以为谁接任比较合适?” 焦战想了想,答道:“臣以为广西布政司参政徐立可胜任。” “广西布政司参政徐立?”林西在脑海中搜索剧情,很快便找到了这个徐立的资料,正如焦战所说,他确实比较适合刑部的工作,于是点头说道:“好,那便让他来补缺。” “是,皇上。” 商议完补缺的事,三位大学士便起身离开,林西唯独留下了焦战。 焦战见林西一脸疲惫,不禁有些心疼,“皇上,您脸色不好,应是昨晚没休息好,今日没什么要紧事,还是去隔间歇会儿吧。” 林西叹了口气,道:“淑太妃还未审,路儿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况且还有那么多奏折要看,朕怎么睡得着。” “皇上的身体关乎整个朝局,是重中之重,切勿本末倒置。”焦战顿了顿,接着说道:“若皇上信得过臣,审讯淑太妃的事便交给臣,臣保证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代。” “朕不信你,还能信谁?”林西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成,那审讯淑太妃的事就交给你,朕去睡个回笼觉。” 林西的话取悦了焦战,道:“臣定不负皇上信赖。” 焦战离开,林西在春喜的服侍下,褪去身上的龙袍,躺在了隔间的床上,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睡了过去。 当日午时,被掉包的林江被推出午门问斩,看着四周围观的人群,他张嘴想要说话,却无法发出声音,杨潇未免他胡说八道,昨晚便从花海棠那儿要了哑药,给他灌了下去。 午时三刻,随着监斩官的一声令下,行刑的刽子手高高举起手中的刀,林江看着地上的倒影,终于知道害怕,他紧闭双眼,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过往种种在脑海中闪过,却已悔之晚矣。 刽子手用力一挥,林江便身首异处,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吴淑珍在林江被带出囚室后,便想咬舌自尽,被早有预料的杨潇阻止,给她喂了药,就好似林肆一般,犹如一滩烂泥,唯有眼珠能动。 焦战从皇宫出来后,便直接来了南镇抚司,见杨潇也在,便与他一起审讯吴淑珍。 吴淑珍看着两人进来,眼神中充满仇恨,想要破口大骂,却连张嘴都不能。 焦战无视她的目光,平静地说道:“劳烦指挥使给她喂点解药,本王要问话。” 杨潇看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瓷瓶,来到吴淑珍身前,碾碎解药喂了她一些。随着解药发挥作用,吴淑珍渐渐有了力气,就在她想要咬舌自尽时,焦战突然开了口。 “信王虽死,但他的子嗣还在,若淑太妃不想他断子绝孙,最好乖乖配合。” 吴淑珍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焦战,道:“他们与我何干?” 焦战淡淡地看着她,道:“是与你无关,但与信王有关。” 吴淑珍对林清和林路并无感情,对她来说,他们只是能用的工具,可吴淑珍对林江不同,林□□,他们无法再拿他威胁吴淑珍,却能从别的方面下手,而在他们的思想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任谁也不想自己断子绝孙,这是焦战能够拿捏她的理由。 “他们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女,我恨不得他们全部死光,你竟可笑得拿他们来威胁我,简直是愚蠢至极!” 焦战转头看向杨潇,道:“劳烦指挥使将信王的三子带来。” 杨潇心领神会,转身出了囚室,很快便将林江的三个儿子带了过来,齐齐地跪在吴淑珍面前。 “我再问一次,你配合还是不配合?” 吴淑珍冷眼扫了三人一眼,随即闭上了眼睛,直接无视焦战。 “劳烦指挥使。” 杨潇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取出一颗药丸,来到老大林勇身边。 林勇畏惧地躲闪道:“你想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杨潇不顾他的挣扎,捏着下巴,将药丸强行喂了下去。 “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咳咳……” 林勇拼命咳嗦,试图将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他突然倒在了地上抽搐着。 “大哥!你怎么了,大哥!” 跪在旁边的林杰惊恐地看着,下意识地朝远处挪了挪。 林敏则抬头看向杨潇,苍白的脸上尽是愤恨之色,“我们身上流着皇室血脉,你竟不经公开审判,便对我们动手。杨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杨潇冷笑一声,道:“信王勾结林玖、林肆兄弟,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现已被诛杀。你们身为信王之子,罪责难逃,我便是杀了你们又如何?” 此时的林勇已经开始口吐白沫,身子高高拱起,脑袋和双脚着地,模样十分狰狞,让人不忍直视,直到他的眼睛流出血泪,身子也随之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哥!” 林杰和林敏异口同声地大喊! 吴淑珍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将方才的一幕看在眼底,脸上不再平静,她没想到杨潇竟当真说杀人便杀人。 “你若还不说,下一个就是他。”焦战冷漠地看着,伸手指向林杰。 吴淑珍抬眼看向焦战,嘴角勾起讥诮的笑意,道:“他们的生死跟我有何关系。” 焦战没有废话,直接命令道:“指挥使动手吧。” 杨潇虽然对焦战多有不满,但那只是内部矛盾,在面对外敌时,他们能做到同心协力,且配合默契。 杨潇走向林杰,手里拿着一颗药丸。 “不要,不要过来!”林杰不停地往后挪,不停地躲闪,却还是被杨潇捏住了下巴,强行将药丸塞入他口中,随着药物被吸收,林杰也开始抽搐了起来,就像之前的林勇一样。 林敏看向吴淑珍,愤怒地质问道:“淑太妃,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何连累我们?” 吴淑珍看向林敏,熟悉的眉眼让她一怔,他与林江年轻时很像,同样俊朗挺拔,只是他的脸色多了几分苍白。 就在两人对视时,林杰也已停止了抽搐,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 “最后一个,你只有三息的考虑时间。” 焦战的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吴淑珍终究是松了口,道:“你当真能保住他?” 焦战明白吴淑珍的意思,道:“本王说到做到。” “好,我信你一次。”吴淑珍移开视线,看向焦战道:“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皇上体内的‘融’可是你下的?”这是焦战最关心的。 吴淑珍眼底闪过讶异,没想法他会问这个,道:“是我。” “你是如何得知毒娘子会来京都,又是如何得知她在研制此毒?”参与此事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既已承认,那便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吴淑珍如实说道:“王爷身边能人异士颇多,其中有一人名叫逍遥子,是江湖中人,一次他重伤,得毒娘子相救,自此两人有了纠葛。毒娘子研究这味毒药已经许多年,缺少的药材他一清二楚,便放出风去,说宫中有这味药材,于是便引来了毒娘子。” “为何给皇上下这种毒?” “先皇对乔兰心的死一直心存愧疚,我笃定他十有会将这份愧疚,弥补在林西身上,太子之位只能是他的。而王爷却需要时间经营势力,给林西下这种毒就是为了给王爷争取时间。” 吴淑珍的话印证了林西的猜测,却让焦战既心疼又愤怒,看向吴淑珍的眼神越发冷,道:“你是如何下的毒?你的帮手又是谁?” 吴淑珍若有所思地看着焦战,道:“当时刘娇掌权,先皇将林西交给她抚养,她身边的嬷嬷是个贪财的,我时常拿钱给她,又不求她办事,她便对我没了防备心,再加上刘娇对林西并非真心,想找个空子下毒,并不是难事。” 焦战看向杨潇,道:“劳烦指挥使将人带下去。” 杨潇点点头,走到囚室门口唤了几个人,将林江的三个儿子带了下去。 焦战接着问道:“慧王的亲生父母是谁?” “他母亲叫花彩,父亲叫李乾。” “这宫中可还有你埋下的钉子?” “有。”吴淑珍平静地看向焦战,道:“我可以将名单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说说看。” “给我个体面的死法。” “好。”焦战没有犹豫便应了下来。 吴淑珍笑了笑,向焦战说出了一连串的名字。 焦战默记在心中,随后便离开了诏狱,并吩咐人给吴淑珍送一套新衣,以及简单的胭脂水粉,便径直进宫向林西禀告。 一个时辰后,杨潇进宫,带来了吴淑珍自尽的消息,林西听后一阵唏嘘,派人传林路进宫。 林西感慨道:“她还真是铁石心肠,至死未曾问过林清一句。” “死有余辜。”在焦战看来,敢谋害林西的人都不可饶恕。 林路进宫,得知了吴淑珍的死讯,不禁再度落泪,只是不似之前那般激动,“皇兄,路儿能再看看她吗?” 林西明白林路的感受,无论吴淑珍是否为他的生母,都是亲手抚养他长大的人,这份感情任何事都抹杀不掉。 “去吧,把她的尸体带回去,对外就宣称暴毙而亡吧。” 林路怔怔地看着林西,呢喃地叫道:“皇兄……” 林西笑了笑,说道:“人都死了,犯下的罪过也就抵了,朕可不想让她连累路儿。更何况她一辈子心心念念地就是要和信王在一起,朕偏不让她如愿,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惩罚。” 林路泪如雨下,感激道:“路儿谢皇兄!” 林路跟着杨潇去了诏狱,悄悄将吴淑珍的尸体带回了慧王府,按照林西的意思,对外宣称其暴毙而亡,将吴淑珍葬入皇陵,隐瞒下林路的身世之谜。 林清和亲的事因为吴淑珍的自尽而推辞,人前痛哭流涕,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人后暗自庆幸,至少短时间内不用去甘南。 一切尘埃落定,萦绕近三十年的阴影,终于照进了阳光,就在林西以为一切向好时,大同突然遭到蛮人进攻,大同守将关岭阵亡,大同岌岌可危。 大同乃是进攻京都的门户,万不能有失,林西急忙召见群臣,商议出兵一事,只是对用兵他并不擅长,好在有焦战在,他主动请缨前去救援。 林西见状顿时吃了颗定心丸,封焦战为征北大元帅,率军三十万,前往大同,务必将蛮人赶出林国境内。 焦战欣然领命,三日后率军出发。 临行前一晚,焦战和平常一样,来到乾坤宫,给林西带来了他心心念念的泡椒鸡爪,当然还有一杯奶茶。 林西迫不及待地拿起鸡爪尝了尝,熟悉的味道让他眼睛一亮,道:“嗯嗯,就是这个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焦战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也随之扬起嘴角,道:“皇上喜欢便好。” 林西拿起一只递了过去,道:“你也尝尝。” 焦战并未拒绝,伸手接了过来,和林西一样啃了起来。 林西看着他不顾形象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道:“对嘛,吃东西就该随性一些,总是那样端着多累啊。” 焦战被说的一愣,随即问道:“我端着?” 林西想了想,道:“倒也不算,就是有点放不开,不过也难怪,毕竟受身份所限,只是在自己人面前完全没必要。” “自己人?”焦战直直地看着林西。 “对啊,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当然是自己人。” 看着近在咫尺的林西,尤其是那双红润润的唇,焦战突然有些心跳加速,不自觉地慢慢靠近,温温润润的触感是他渴望已久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喟叹。 林西被吓得怔在了原地,心脏‘砰砰’狂跳,直到焦战得寸进尺地用牙齿轻轻咬上他的唇,才彻底清醒过来,一把将焦战推开,站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道:“你……你这是在作甚?” 焦战的脑袋也彻底清醒了过来,跪倒在地,请罪道:“臣一时情不自禁,多有冒犯,还请皇上恕罪。” 林西看着跪在地上的焦战,一时竟有些无措,伸手捂住胸口,道:“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朕……要休息了。” 焦战抬头看向林西,眼底是不再遮掩的深情,“皇上……” 林西急忙打断焦战的话,道:“若你现在走,朕可以当做什么都未发生,我们还如以往做君臣,否则……” 林西没有说完,焦战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底的期待变成失望,那浓烈的感情也慢慢被掩藏,他缓缓垂下头,道:“是,臣……遵命!臣……告退。” 焦战走了,头也没回。 看着被关上的窗子,不知为何林西的心一揪一揪地疼,就好似将要失去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唇,不自觉地回想方才的触感,微微的凉,还有些润润的,就好似他爱吃的牛奶果冻,并没有想象中那种讨厌或者排斥的感觉,方才那般动作多是紧张和不知所措。 林西烦躁地在床前来回踱步,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焦战怎会突然做出这般举动。 “难道是因为他明日就要出征了吗?” 林西顿住脚步,忍不住看向窗口的位置,小声说道:“这一走恐许久不能相见,所以他才……” 林西以为只要自己不往那方面想,他们就能一直这样君臣相宜地相处下去,没想到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感情怎会说没就没,不过是被他藏了起来,因为藏得很好,才给了自己那种错觉罢了。 看看床前的泡椒鸡爪和喝了半杯的奶茶,林西的心又乱了几分,这些年焦战的付出,他怎会看不见,在生活上对他无微不至,在朝堂上对他唯命是从,想他之所想,及他之所及,他的生活里处处是他的影子,仿佛只要有他在,他便可以安枕无忧。 想到这儿,林西坐到床上,小声呢喃道:“若你想要别的,给就给了,只是……” 一个简简单单地吻,让两人辗转反侧一整夜,林西在纠结他们以后该如何相处,焦战则是满心失望,又暗自懊恼,都已将感情小心翼翼藏起来这么久,为何今晚会那般冲动,竟做出那般大胆的举动。 想起那个吻,焦战摸向自己的唇,那种令人心脏狂跳的触感,真的很让人迷醉,当时他甚至有股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继续下去,只是林西眼底的无措和惶恐,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终究是不舍为难他,不想他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距离十年,才过去短短三年,为何就这般沉不住气呢?之前三年的努力都白费了……”焦战烦躁地翻了个身,“他现在应该很生气吧,明日会来送我吗?” 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焦战一刻也不曾入眠,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洗漱,穿上铠甲,骑马前往军营。 林西倒不是一夜没合眼,就是临天亮之前迷糊了半个时辰,因为心里有事,早朝都有些心不在焉,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朝中大臣不禁在心中揣测,是否因为大同遇袭而烦心。 林西在想要不要去给焦战送行,若是去,怕他多想,若是不去,还是怕他多想,正纠结间,锦衣卫来报,大军已然出城。 林西怔了怔,随即明白了焦战的心思,他是不想让他为难,所以选择在他早朝时率军出城,殊不知就是这样的体贴,才让他更加纠结。 谁知焦战这一去便是三年,一开始每隔几日便会有战报送来,几乎都是捷报,可捷报的折子都不是焦战所写,甚至连只字片语都未曾给他。林西一开始以为他在赌气,一来二去脾气也上来了,不给信儿就不给信儿,正好不用纠结怎么回,也跟着斗起了气。 一年过去,蛮人被打回了老家,焦战依旧没有班师回朝的打算,让人代笔写了一封请战的折子,誓要将蛮人彻底剿灭。折子送到京都,他人已经率军出发,进了草原。林西相信他的能力,也就准了,谁知这一打又是两年,蛮人被打得七零八落,就只剩下几万兵力护着王族四处逃窜。焦战依旧没有要班师回朝地打算,誓要将蛮人王族彻底剿灭。 三年的时间,焦战连一个字都未曾给他,林西心里不是滋味,也逐渐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原来早在许久之前,他便已经动了心,只是习惯了焦战陪在身边而不自知。这三年的离别和突如其来的冷漠,让他变得清醒,他们之间所经历的种种,时常在脑海中浮现,他终于明白当初焦战吻自己时,为何心里并没有排斥和厌恶。 林西纠结了许久,想不明白为何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也因此烦恼了许久,想着若他们真的在一起,将来所要面临怎样的局面,可这一切的想象中的困难,都抵不过自己对他的思念。终于他决定放下所有包袱,提笔给焦战写了一封书信,催促他早些回来。只是他没想到焦急又忐忑地等了一个月,等来的却是焦战战死的消息。 杨潇担忧地看着林西,他已经拿着战报一动不动地站了一盏茶的时间,忍不住出声唤道:“皇上……” 林西听到杨潇的声音,眼珠转动看了过去,似是刚刚回了神,颤抖着嘴唇,道:“他……他……死了?” 见林西红了眼眶,杨潇心里不是滋味,道:“皇上,您节哀!” 眼泪滑落,林西张了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春喜大惊,慌忙上前,一把扶住了林西,大声喊道:“来人,快传太医!” 杨潇紧张道:“皇上,您千万保重身体!” 林西挥挥手,掏出帕子擦了擦,道:“将送战报的军士叫来,朕要亲自问问。” “皇上,您身体要紧,此事……” “听不懂朕的话?”林西第一次大声呵斥。 杨潇一怔,随即单膝跪地,道:“臣知罪,皇上息怒。” “去叫人。”林西强压下心底的悲伤和怒火。 “是,臣这就去。” 未免林西再动怒,杨潇没有耽搁,连忙去叫人。 春喜脸上尽是担忧之色,扶着林西坐了下来,“皇上,您怎么样?您先坐着,奴才去给您倒杯温水来。” 林西坐在御案前,看着面前的奏折,心中既悲痛又委屈,他实在无法想象焦战竟也有出事的一天,而这一天还在他确定自己心意之后,三年前的一吻竟是永别,这让他如何接受。 他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切切实实地体会到心痛的滋味,上一次还是得知林扈去世的那天,没想到时隔三年会再来一次。 春喜端来一杯温水,放到林西手边,担忧地说道:“皇上,您喝杯水吧,兴许能舒服点。” 林西移开视线,眼睛本能地眨了眨,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看向春喜,道:“你说那样一个强悍的人,怎么会……会死?” 春喜见状也跟着红了眼眶,劝慰道:“皇上,人死不能复生,您千万保重,若摄政王在天之灵,看到您如此悲伤,走得也不安心啊。” “安心?”林西的心疼得厉害,道:“我就是不想他安心!凭什么他招惹了我,又一声不吭,撒手就走?凭什么!” “皇上……”春喜有些不太明白林西的意思,但他能感受到林西深切的悲痛,道:“皇上,摄政王是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他为国尽忠,留下一个好名声,可我呢?徒留我一人懊悔终生?”林西伸手捂住胸口,有些喘息地说道:“若我没有那么迟钝,若我早一点发现自己的心意,若那日我没有赶他走,他就不会死,他就不会死……” “皇上!” 眼看着林西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御案上,春喜不禁大叫出声。 带人来到门口的杨潇,听到春喜满是惊恐地大叫,心中一紧,顾不上礼仪,大步跑进了大殿,看到了昏过去的林西。 “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了?” “皇上又吐血了。”春喜被吓得六神无主,哭着说道:“侯爷,奴才该怎么办?” 杨潇见状稳了稳心神,道:“为了朝局稳定,皇上的情况要绝对保密,这里交给我。你赶紧派人出宫,去找花海棠,让她马上进宫!” “好,好,奴才这就去!”春喜用袖子擦了擦脸,整理了一下神态,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御书房。 杨潇一弯腰,将林西抱了起来,送到了御书房的隔间内,将他安置在床上。他想到花海棠曾给林西配制过救命用的药,连忙解下林西身上挂着的荷包,掏出里面的瓷瓶,就着温水给林西服下一颗,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过多大会儿,殿外传来通传声,“启禀皇上,太医院院正汪桥求见。” 杨潇闻言走出隔间,来到殿门口,看向门外的汪桥,道:“皇上有令,请汪院使进殿。” 汪桥不疑有他,跟着杨潇便进了御书房。 汪桥进殿并未看到林西,不禁疑惑地问道:“侯爷,皇上呢?” 杨潇看向隔间,小声说道:“皇上吐血昏倒,现在人事不知。” “怎会如此?”汪桥闻言大惊,脸色顿时变了,道:“皇上的身体近几年调养的不错,就算不如常人,也相差无几,怎会突然吐血?难道是中毒?” “应该不是,今日大同送来战报,言摄政王焦战战死,皇上得知消息后万分悲痛,才会如此。” “摄政王战死?这……”汪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没再多问,连忙来到隔间,跪坐在床边,为林西把脉。 过了好半晌,汪桥方才收回手,道:“皇上不是中毒,是过于悲痛,伤了心脉所致。” “伤了心脉?”杨潇眉头皱紧,没想到焦战的死对林西打击这么大,道:“皇上就是太过重情重义,唉!” 第111章 第111章 “皇上的身子骨弱,伤心与皇上而言,是十分沉重的负担,下官只能用药物调理皇上的身体,却医不好心病,还要皇上自己想开才行,否则……” 汪桥没有说完,杨潇却听明白了他的话,道:“宽慰皇上的事交给我们,你只需调养好皇上的身体便可。” 汪桥点点头,道:“好,下官这就去给皇上熬药。” 见汪桥要走,杨潇忙说道:“皇上的病情对外要保密。” “侯爷放心,下官明白。”汪桥说完,便离开了御书房。 半个时辰后,花海棠在春喜的带领下进了御书房,见到了昏睡在床上的林西,问明情况后,便重新给林西把脉。 “汪院使没说错,皇上确实是悲痛过度所致,身上的病好医,若是心病的话,三娘也束手无策。”花海棠抬头看向杨潇,问道:“摄政王真的战死了?” 杨潇犹豫了一瞬,点头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是战报上确实如此写的。” 花海棠叹了口气,虽然她与焦战初时并不和睦,可经过甘肃一行后,便已化干戈为玉帛,乍听他战死,一时有些难以接受,道:“没想到如此英杰,竟这般早便落幕,确实令人伤怀!” 杨潇和焦战面上处处不对付,其实心里对彼此都是惺惺相惜,听闻焦战战死的消息,杨潇心里也不好受,“皇上向来重情重义,心中悲痛在所难免,只是没想到他在皇上心中竟有如此分量。” “当初先皇驾崩,皇上也如现在一般悲痛,是摄政王陪在身边,小心照顾,用心劝慰,才帮皇上走出伤痛,他们俩的情分不同寻常。如今皇上突然得知摄政王战死的消息,一时难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杨潇闻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回想起来,林西与焦战之间确实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今看来,确实非同寻常。 花海棠见杨潇不说话,叹了口气,道:“唉,先皇驾崩,皇上用了三年才算走出来,如今焦战战死,又不知要用几年。三娘真怕皇上的身子受不住……” 林西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看着头顶厚重的床帐,眼睛一阵发酸,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他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了那条大蛇,它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气息奄奄,一副随时会死的模样。见他出现,金色的竖瞳有了些许神采,虚弱地转动脑袋看向他,眼底尽是不舍,好似在和他告别。 林西抱住大蛇的脑袋,难过地说道:“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大蛇微微动了动脑袋,想要回应着他的话,只是太过虚弱,根本无力再挪动庞大的身子,只能难过地看着他。 “父皇走了,焦战也走了,现在连你也要弃我而去……”梦中的他抱着大蛇哭了好久,哭得累了便睡了过去,也不知梦中的大蛇怎么样了。 “大蛇……”林西呢喃着,好似想到了什么,轻声呢喃道:“难道你就是梦中的大蛇?” 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就好似断了线的珠子,打湿明黄的枕头。林西后悔当初没有去送他,后悔没有早点将自己的心意告知与他,若一切能够重新来过,他定不会再做这种蠢事,只可惜一切悔之晚矣。 “皇上,您醒了!” 春喜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林西醒来,不禁松了口气,可在看到他脸上的泪痕时,又忍不住提心吊胆,劝慰道:“皇上,您千万保重身体!三娘说了,您方才昏倒便是悲伤过度所致。” 林西没有理会春喜的话,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道:“送战报的人可带来了?” “带来了,就在殿外侯着。” 杨潇了解林西的性子,清楚他醒来定会询问此事,便让送战报的军士在殿外候着。 春喜将药碗端到林西身边,道:“皇上,有事待会再说,您先把药喝了吧。” 林西看着面前的药碗,当初林扈驾崩,他也曾如现在一般心如死灰,是焦战无时无刻地陪伴,陪着他熬了过来,如今连他也走了…… 见林西在发呆,春喜忍不住出声叫道:“皇上……” 林西接过春喜手里的药碗,一口气喝完,药碗旁边的蜜饯,他连看都未看,随即下了床,道:“宣他进殿。” 看着碟子里的蜜饯,春喜心里一阵发酸,他们都知道林西是最怕喝药的,每每喝药都会吃上一小碟蜜饯,如今却一颗也没吃。他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道:“是,皇上。” 林西重新坐回御案之后,忐忑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没一会儿的功夫,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穿盔甲的军士走了进来,跪倒在殿前,道:“属下刘胜参加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焦战是怎么死的?尸体在何处?” 刘胜如实答道:“回皇上,上个月十七探子找到了蛮人王族的下落,元帅便率军前往,果然找到了他们的踪迹,并与之交战,蛮人虽顽强抵抗,却被我军击溃,元帅更是斩杀了小蛮王。就在一切向好之际,突然窜出一队兵马,将我军冲散,元帅被蛮人援军团团围住,元帅虽斩杀蛮人无数,却身受重伤,最后不治身亡。” 心里最后一点点希望被浇灭,林西的心痛到无法呼吸,强忍着悲痛,问道:“他的尸体呢?” “回皇上,属下来报讯时,尸体还在军中。” “春喜去传旨,务必将尸体尽快运回。” 春喜领命,道:“是,奴才定办好此事,迎回摄政王。” “都退下吧,朕想静一静。” 春喜想要出声劝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只吐出一声叹息,和刘胜一起退出了御书房。 “死了……真的死了……” 若没有尸体,他还能自欺欺人,骗自己他只是重伤失踪,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活着,可如今……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记忆是那般鲜明,就好似昨天发生的一般。他突然发现,原来那人默默地为了他做了那么多,多到他把这些当成了理所当然,现在那个爱他入骨的人没了,那份唾手可得的幸福,犹如流沙一般,从他的指缝滑落,再也找不回来了。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响起,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悲痛的林西顿感一阵烦躁,大声呵斥道:“朕说了要静一静,你们想抗命不成?” 脚步声一顿,随之又响起,且声音越来越近。 林西愤怒地抬头看向来人,却怔在了当场,那张熟悉的脸,那双温柔的眼睛,那个他为之痛彻心扉的人,那个他想了三年的人,此刻竟站在他面前,这是幻觉吗? 林西下意识地站起身,慢慢地来到近前,直愣愣地看着他,生怕一闭眼他又不见了。林西张了张嘴,却哽咽到发不出声音,过了好半晌才艰难地问出口,“你……你是人是鬼?” 焦战贪婪地看着面前的林西,三年的时间让他彻底褪去青涩,长成了挺拔的青年,甚至比他还高了一些。他的脸依旧完美无暇,美到这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之比拟;这双眼依旧明亮纯澈,仿佛承载着夏日雨后的漫天繁星。 整整三年,为了不让他为难,自己强忍着心里的思念,未曾给他写过只言片语,可越是如此,对他的思念就越发强烈,恨不能马上飞回京都,飞到他的身边。只是他怕,怕他无法接受,怕自己再也掩藏不住内心炽烈的情感,所以即便再思念,他也不敢回,于是在大同一呆就是三年,因为只有战斗才能让自己暂时忘了他。 前不久,他得到了蛮人王族的消息,便迫不及待地率军前往,希望能彻底扫灭蛮人,还林国边疆太平,给林西送上一份大礼。 最初一切顺利,谁知突然有一股骑兵闯入,将他们的阵型冲散,而他也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即便他自恃武功高绝,却也难敌千军万马,在斩杀百人后,被偷袭的箭矢射中后心,一头栽下。 在落马时,他脑海中闪现林西的脸,心中懊悔没有回去,即便他不能接受,至少还能以臣子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可如今一切悔之晚矣,甚至连见他最后一面都没了机会。 当他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出现在中军大帐中,而他正慢慢升空,就好似前世死去时一样,他的身体则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满身嗜血,床榻周围围绕着追随他多年的军士,往日粗糙的汉子向来流血不流泪,如今却看着他的尸体嚎啕大哭,宛如孩子一般。 ‘他会哭吗?他会伤心吗?’ 林西满脸泪痕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他的心骤然一痛,就好似被揉作了一团,“不行,我不能死,若我死了,谁来守护他?谁为他驰骋沙场,谁为他斡旋朝堂?他饿了,谁给他送吃的?伤心了,谁陪伴他左右?我不能死,我要回去!没人能取代我的位置,没人!” 他奋力挣扎,朝着自己的身体游去,不能就这么死去,不能! 老天似是被他的决心感动,又一次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在他们给他盖上棺椁时,他睁开了双眼,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坐起了身子,虚弱地说道:“我要回京!” 只可惜报讯的军士已经上路,即便他竭尽全力,也不可能赶得上。好在军士中途被绊住了脚,才能与他在同一天赶回京都。 心爱的人就在面前,经历生死的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眼泪湿了眼眶,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下一刻便被紧紧抱住。 林西紧紧地抱着他,哽咽地说道:“无论你是人,还是鬼,只要回来就好,只要回来……就好。” 焦战收紧手臂,抱紧朝思暮想的人,努力了许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回来了……” 耳边均匀的呼吸,怀里温热的身子,足以证明他还活着,真真切切地回到了自己身边。失而复得的激烈情绪,让林西心里生出一股冲动,他捧住焦战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间,血腥味混合着眼泪的咸味,让他深深体会到了爱一个人的滋味,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想要一个人的感觉…… 突然,怀里的身子一重,竟软软地向下倒去,林西慌忙拖住焦战,才发现他双眼紧闭,昏死了过去。 “来人!”林西紧张地大喊。 春喜听到动静,连忙进了大殿,不待他说话,便听林西焦急地说道:“快去找三娘!” 见焦战昏死在林西怀里,春喜不敢多问,连忙应声,“是,奴才这就去。” 因为要给林西调养身体,花海棠便留在了宫中,就住在乾坤宫的偏殿内。 林西费力地将焦战抱了起来,放在了隔间的床上,淡淡地血腥味传来,他伸手解开他的铠甲,雪白的中衣被血渍晕了一层又一层,可见他的伤口在一次又一次修复与裂开中反复。 林西颤抖着手解开了他的中衣,以及缠绕了半个身子的绷带,血肉模糊的伤口让他看得心里发颤,眼泪漫出眼眶,轻声呢喃道:“真是个傻子!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傻呢!” 花海棠很快便来了,当她看到床上的焦战时,不禁怔在当场,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为焦战看诊,并重新包扎了伤口。 见她帮焦战处理好伤口,林西连忙问道:“他伤的怎么样?” “伤得很重,箭矢穿透身体,甚至伤及心脉,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活过来的。”花海棠顿了顿,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道:“皇上,他是怎么回来的?” 林西转头看向焦战,眼泪夺眶而出,道:“这傻子死里逃生,不知好好养伤,竟追赶报丧的军士,一路回了京都。” 花海棠一怔,也跟着看向焦战,道:“那他还真是命大,换成其他人,别说回京都,当即便没了命去。皇上,他这般拼命地赶回来,就是不想让您伤怀,您可不能辜负了他。” 林西擦擦脸上的泪,道:“自然不会,朕又不傻。” 花海棠在说要林西保重身体,而林西却在说失而复得的感情。 花海棠闻言松了口气,道:“皇上能这么想,三娘就省心了。” “他的伤还需三娘照看。” 花海棠拍着胸脯保证,道:“皇上放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最多三个月,三娘保证让他活蹦乱跳。不过他的伤太重,现在不易挪动,皇上能否让他暂时呆在这里?” “自然。他是为国尽忠,才重伤至此,朕怎能让他心寒。” 听他没有生命危险,林西稍稍放下了心,思量着两人还没确定关系,便决定先瞒着,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意料之中的回答,三娘笑着说道:“皇上重情重义,三娘佩服!” “对了。”林西突然想起焦战的隐疾,道:“三娘可还记得当年朕在甘肃请教你的问题?” “皇上在甘肃请教三娘的问题?”花海棠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眼睛亮了起来,道:“可是那人同意让三娘诊治了?” 见花海棠想了起来,林西松了口气,看向昏睡的焦战,道:“朕说的便是他。” “他?”花海棠也跟着看向焦战,道:“这怎么可能?三娘给摄政王把脉不止一次,并未发现他下……那里有何不妥之处。” 林西一怔,随即问道:“你可还记得他为我挡刀那次,你给他把脉时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是为何?” “那是因为三娘发现摄政王看似健壮,却损了根本,若不好生调养,会影响寿数,只是当时我们关系不和,三娘也就没有多说。不过事后,三娘觉得不妥,便如实告知与他。” “那这般说来,他……他那里没有问题?” 林西的脑袋有些发蒙,原书中明明写着焦战伤了命根子,无法行房事,怎么现在…… 听林西这般问,笃定的花海棠也有些自我怀疑,道:“要不三娘再仔细瞧瞧?” 林西傻傻地问道:“如何瞧?” “自然是脱了裤子瞧。” 林西下意识地皱紧了眉,道:“不用了,大约是朕弄错了。” “皇上为何会说摄政王伤了命根子?是他告诉皇上的?”花海棠满心疑惑。 “他今年已是而立之年,却迟迟不肯成婚,故朕有此怀疑。” 花海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倒也是,如今永寿侯都有了娃儿,摄政王却还未成亲,确实引人怀疑。” 两年前杨潇被封永寿侯,并与甄娴大婚,今年三月甄娴刚刚诞下一名男婴,取名杨士晖。林西曾问过杨潇可有心仪的女子,当时他并未说,没想到竟是他书中的原配甄娴,于是林西便在征询了甄娴的意思后,赐婚给两人,撮合了一段姻缘。 “皇上当真不让三娘给他瞧瞧?说不准是三娘看错了。” “不必了,待他醒来,朕好好问问他。” 林西现在是满肚子疑问,怕是只有焦战能给他解惑。 “那好吧。”花海棠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道:“那三娘便先告退,去给皇上和王爷准备汤药。” “去吧,辛苦三娘了。” 花海棠没再多说,转身出了御书房。 林西招来春喜,道:“你去国公府给老国公报个信儿,就说摄政王未死,只是重伤不易挪动,便暂时留在宫中养病。” 春喜点点头,连忙出宫给焦廉报信。 焦廉听闻焦战战死的消息,悲痛之下昏死了过去,这刚被大夫救了回来,便又收到了焦战未死的消息,焦廉不禁喜极而泣,一悲一喜间,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场。 焦战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是第三天的深夜,房间里亮着灯,周围既熟悉又陌生,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他的半个身子被压着,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即便他不去看,也知道睡在身边的是谁。 他忍不住转头去看,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朝思暮想的脸,长长的睫毛下有浓重的阴影,很显然他最近休息的不好。他心疼地伸手摸了摸林西青黑的眼圈,当视线触及到他的唇时,突然想起之前那个激烈地吻。 ‘他竟主动吻了我……’ 焦战傻呆呆地看着林西,脑袋出现宕机状态,一时分不清之前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向来睡得很死的林西竟被他的动作惊醒,见他醒来,连忙撑起了身子,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口渴吗?我去给你倒水。” 林西的反应让焦战醒了神,他本能地吞了吞口水,润了润有些刺痛的喉咙,道:“皇上,臣怎会在此?” “你伤重昏了过去,三娘说不易挪动,我便留你在此处养伤。”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林西是既心疼又气闷。 “我昏倒前,发生了何事?” 见焦战眼中满是期待,林西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考虑是否回答你。” “皇上想问什么?” 林西没说话,而是起身下了床。 焦战见状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下意识地问道:“皇上去哪儿?” 看清焦战眼中的不安,林西心里一揪,道:“去给你倒杯水,马上回来。” “我不渴。” “嗓音都变了,还说不渴?”林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我保证马上回来。” 焦战犹豫了一瞬,还是松了手,道:“皇上金口玉言。”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却又止不住心疼,认真道:“金口玉言!” 焦战看着他走出隔间,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三年前他情不自禁吻了他,他出言赶他离开,期间他们没有任何联络,最多就是每隔一段时间送去京都的战报,让他知道自己的动向。为何这次他死里逃生,他的态度突然发生转变?难道这是梦? 他撑着身子想要坐起身,伤口却因此传来一阵剧痛,不得不重新躺了回去。 “能感觉到疼,那就不是梦,这么说……” 脚步声响起,焦战忙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林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茶杯。 林西来到床前坐了下来,用勺子搅了搅杯中的水,自顾自地说道:“你的伤很重,不能乱动,我喂你喝。” 焦战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西,他喂一口就喝一口,直到一杯水全部喝光。 林西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没好气地说道:“看够了没?” 焦战傻呆呆地说道:“我是……在做梦吗?”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将茶杯放到一边,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你去大同三年,为何不给我写信?” 焦战移开视线,轻声说道:“我……我不敢。” “不敢?” 林西没想到不可一世、无所不能的摄政王,竟还有不敢做的事。 焦战深吸一口气,再度抬头看向林西,鼓足勇气说道:“那日我情不自禁,做错了事,怕皇上为难,便提前整军出发。在大同的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皇上,只是一想到皇上曾说过的话,我就忍不住害怕,怕皇上不能接受这份感情,怕到最后我们连君臣都没得做,所以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皇上,不让皇上为难。” 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却爱的如此卑微,林西的心忍不住为之颤动,“这就是你一拖再拖不肯回京的原因?” “是。”见林西眼中没有排斥和厌恶,焦战的心开始雀跃了起来,道:“后来我发现越是克制,对皇上的思念越是强烈,我怕自己再不能像之前那样藏起对皇上的爱意,所以一直不敢回来。” 虽然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但骤然听到这般裸的情话,林西还是会有些不自在,连忙移开视线,正了正神色,道:“你是否还有事瞒着我?” 焦战见状有些心虚,以为林西知道了什么,思量了思量,道:“确实有些事瞒了皇上,但皇上要相信我,我从未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 林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在广宁时,我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在得知皇上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支持我出兵,并举荐我为主帅时,我欣喜若狂,以为皇上与我是一样的心思。” 虽然早知焦战的心思,林西还是忍不住吐槽,“那时我才刚满十五,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你怎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焦战摇摇头,道:“我不知,就是情难自已。” 林西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你接着说。” “为了能早点回到京都,早点见到皇上,我快马加鞭,跑死了两匹马,甚至连家都没回,买好吃的去东宫见皇上,皇上却不肯见我,还将我写的字条扔了。” 说到这儿,焦战看向林西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委屈。 “若换成你,被一个大你十岁的男子窥视,你会作何感想?” 焦战当真皱着眉头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暗淡了下来,道:“皇上……可是嫌我老?” “这是老不老的问题吗?”林西听得一阵哭笑不得,实话说道:“当年我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却发现早就被同为男子的人盯上,你让我作何感想?当时在我心里,你就是个有娈童癖好的变态,你还想我对你另眼相待?若不是看你在边关为国征战多年,我早就在父皇面前打小报告了。” 焦战慌忙辩解道:“我不是!若我真是如此,又怎会洁身自好这么多年?” “我现在清楚你不是,可当初不清楚,排斥你是在情理之中。”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现在开始说重点,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与预想的不同,我很失望,心中十分苦闷,便……”焦战眼底闪过犹豫之色。 林西见状威胁道:“老实说,还有被原谅的可能,若是故意隐瞒,那就连可能都没了。” 焦战深吸一口气,决定对林西彻底坦白,道:“有件事埋在我心底很多年,从未对人说起过,今日我便向皇上坦白。” 见他如此郑重,林西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 焦战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其实我已经活过一次,在二十八岁那年,被推上刑场斩首示众。” 林西闻言愣在了当场,‘二十八岁’、‘被推上刑场’、‘斩首示众’,这是原剧中的剧情,难道说眼前的焦战是重生者? “你是说你……重生了?” “重生?”焦战怔了怔,随即点点头,道:“没错,我是重生了,重生在十四岁那年,那时我刚刚离家出走,来到广宁参军。” 第112章 第112章 “怪不得……” 听到这儿,林西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并未如原剧中说的那样,伤了命根子。 “若你是重生的,林玖在我生辰宴上算计你的事,你岂不是一清二楚?” 焦战点点头,道:“前世的种种我一清二楚,当时我中途离席,就是给他下药的机会。” 林西眉头微皱,推测道:“你是想将计就计?像前世那般,接近林玖,伺机毁了他?” 焦战直直地看着林西,道:“没错,前世我一心一意辅佐他,助他登基为帝,却换来一纸诏书,说我通敌叛国,将我捉拿下狱,并斩首示众,我怎能甘心?既然老天让我再活一次,我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你能自由出入皇宫,可是宫中有密道?” 十四岁重生,二十二岁述职回京,他有八年时间发展自己的势力,以他的能力和熟知剧情的先天条件,要想发展起来比之他前世要容易的多。 “是。”事到如今,焦战不再有任何隐瞒,直言道:“密道出入口就在冷宫中。” “那密道是你挖的?” 焦战摇摇头,道:“我还没有那么大的势力,能在深宫中挖一条密道,那密道是我前世偶然间发现的,是谁所为,我也不知。” 皇宫守卫森严,挖掘密道又非一日之功,想要不被人察觉实在太难。这样高成本高风险的事,没有十足把握,没人会做。 林西直视着焦战,道:“所以你重生后,不仅要对林玖复仇,甚至存了覆灭林氏的打算。” 焦战的眼睛闪了闪,诚实地点点头,道:“是。在我死后,我的魂魄并未离开,而是在林国各处飘荡,见证了林玖的突然暴毙,见证了林国由强盛走向衰落,见证了齐楚两国联手瓜分林国,战乱之下民不聊生…… 我不能再如前世一般,将皇位交到林玖手中,也不能交给一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所以我想推翻林氏,自己掌权,我自信能将林国发扬光大,直到我回京述职见到了你,才慢慢改变了这种想法。” 林西惊愕地看着焦战,没想到他死后的剧情他也知道,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既然你拥有前世的记忆,自然也已发现我的不同,就从未怀疑过我的身份?” 剧情走向可以轻易改变,可人的性情很难改变,林西不信他对自己没有怀疑,更何况还发生了李雨涵的事。 “其实我并不了解太子。”焦战的一句话,已经说明他猜到了林西不是原身,“他在我的印象中,是个脾气暴躁,性情乖张,心狠手辣,不学无术,被宠的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不过这仅是几次接触,以及别人的对他的评价产生的想法,现在想来太过片面,我并未深入地去了解他,所以最初我只是疑惑,并未怀疑。” “所以最初时你信了我的说词,直到李雨涵出现,你才开始怀疑我的身份?” “是。或许就是这样巨大的反差,才吸引我去探究,从而对皇上产生兴趣,只是没想到竟越陷越深,直到现在无法自拔。” 林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道:“你为何不问?” “皇上想说,我便听着,皇上不想说,我便不问,不论皇上是谁,都是我这辈子认定的那个人。”焦战看着林西温柔地笑着。 林西与他对视良久,被发现秘密的紧张消失,嘴角勾起微笑,道:“所以你早就清楚林肆会造反,才在甘肃做了种种布置,即便我不去,你也能阻止这场叛乱。” “我确实做了布置,只是能兵不血刃地平定那场叛乱,是皇上的功劳,我做不到。” 林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李雨涵是谁杀的?” 焦战一愣,随即苦笑着说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皇上。她的存在,与皇上来说是莫大的威胁。” 林西很想说李雨涵罪不至死,但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焦战说的没错,李雨涵的存在对他来说,确实是那时最大的威胁。 多年的相处,焦战对林西早就了若指掌,林西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我曾说过,皇上只需安安稳稳地坐在龙椅上,那些血腥肮脏的事交给我便可。” 林西抬眼看向他,心中难免感动,道:“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别的事瞒我?” “最初回京那段日子,皇上总是躲着我,我……” 见焦战眼神闪烁,林西挑了挑眉,道:“你做了什么?” “我……我想见皇上,便会晚上过来。” 当初做的时候焦战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总觉得心虚。 “你晚上过来是什么意思?” 看着林西清澈的眼神,焦战越发心虚,道:“若我说了,皇上能否答应不生气?” “你说,我可能会生气,你不说,我一定会生气,自己思量。” 焦战闻言嘴角勾起苦笑,道:“那段日子皇上总是躲着我,而我又实在想念皇上,便会在晚上过来,等皇上睡着后,再进……进寝殿。” “你……”林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你趁我睡着,都……都对我做了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发誓!”焦战见状连忙解释,激动之下扯动了伤口,疼得他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身上有伤,别乱动!”林西看得一阵心疼,却没有靠近,道:“你潜进我的寝宫,当真什么都没做?” “没有!最初时我只是想看看皇上,有次不知怎的趴在床上睡着了,睡得很沉很香,缠绕我多年的噩梦竟然也没做。之后我回到国公府,当晚噩梦再次如约而至,那时我便发现只有皇上在身边时,我才睡得踏实。” 林西知道焦战说的是实话,就算他睡得再死,若当真有人对他做什么,他不会一无所知。只是一想到有个人在他睡着的时候,躲在暗处窥视,真的难以接受,这种事换成谁,谁也接受不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又是何时结束的?” “在我回到京都后,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直到那年年底,便没再那般做过。”见林西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焦战的心里一阵发慌,道:“我知错了,皇上怎么罚我都成,别疏远我成吗?” “若有人肖想你,每晚去你房中,躺在你身旁,你会怎么做?”林西看着焦战的眼睛,道:“会杀了他吧。抱歉,我心里有些乱,需要静一静,你好生歇着,有事的话叫一声,门外有人守着。” 焦战想要挽留,到底没有说出口,林西说的没错,若换成他,他早就将那人杀了,更何况林西如今还是九五之尊,他真的没法奢求他原谅,道:“好,多谢皇上。” 林西听惯了他叫‘皇上’,可现在这个语境让他听着心里不舒服,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隔间。 林西叮嘱殿外守夜的春寿,务必留心焦战的情况,若有不妥,马上禀告,便直接回了乾坤殿。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蓦然想起那段时间时常做的梦,梦中他被一条大蛇盯上,从一开始的紧紧缠绕,到后来的相守相伴,正好契合两人关系的发展。 林西小声嘀咕道:“这人该不会是蛇妖转世吧……” 林西越想越觉得像,否则怎会死而复生。 虽然他心里已经接受这段感情,可焦战做的事实在一言难尽,林西真的需要时间去消化。话说回来,若不是他也喜欢上了他,这会儿哪能让他在御书房躺着,早让杨潇把他抓进锦衣卫严刑拷打了。 “这算什么?不理你,你就想‘睡’服我?若是放在现代,早将你逮进局子里了。”说到这儿,林西突然想起他没有伤了命根子这回事,忍不住吐槽道:“幸好你没做什么,否则我亲手阉了你!”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林西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再次梦到了那条大蛇,它依旧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不过比之前那次要好上一些,至少能朝他吞吐芯子。 林西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道:“你伤到哪儿了?” 大蛇虚弱地抬起头,看向自己七寸的位置。 林西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那里有个血淋淋的伤口,不由一阵心疼,“我该怎么帮你?” 大蛇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金色的竖瞳里尽是温柔和眷恋。 林西看着它虚弱地趴了回去,心疼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抱住了它的脑袋,轻声说道:“只要你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睡了约莫两个时辰,早朝的时间就到了,林西被春喜叫醒,那个梦是那么清晰,让他更加确定焦战是梦里那条大蛇的想法,“为什么是蛇呢?” 林西在春喜的侍候下梳洗更衣,随即坐着车辇来到了奉天殿。他登基三年,勤政爱民,努力发展生产,鼓励发明创造,一点点地推广改革,林国上下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各种玻璃制品层出不穷,不止在本国销售,更是推广到了邻国,做起了国际贸易。花海棠在林西的引导下做的各种化妆品,很受邻国贵族的推崇,每日的出货量就相当可观,根本就供不应求。还有奶茶店和炸串店,以及各种新颖小吃店,在林国遍地开花,甚至开到了邻国的国都。 林西大手一挥,以前的小作坊做成了现在的大工厂,不少城市都设有分厂,解决了不少百姓的工作问题。 最最让林西自豪的就是发电机的成功制造,经过三年的不断改良,现在的皇宫已经用上了电,玻璃制成的灯泡取代了烛火,让整个皇宫灯火通明。随着电的出现,还有很多东西能做,这也是林西接下来主攻的方向,他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让林国百姓都能用上电,用上电器。 除此之外,林西还重视教学,根据自己的记忆,他让人编辑了小学数学课本,初、高中物理、化学,至于语文课本,他没做,主要那些课文都太超前,说不准会适得其反,反而引来麻烦。 林西虽然只执政了三年,却获得了满朝文武的爱戴,难得的出现了上下一心的局面。当然,他也有糟心事,比如封后。 礼部尚书孙丘礼出列,道:“皇上,您如今已登基三载有余,却迟迟不肯大婚,恐有碍国本,还请皇上早日封后,传承子嗣。” 若是在林西没看清自己心意之前,说不准会认真考虑这件事,可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封后的事便万不可行。 “孙爱卿,听闻你刚刚抱了孙子?”林西这话看似和孙丘礼所说八竿子打不着。 听得孙丘礼一怔,随即答道:“回皇上,臣的孙儿已办完满月礼。” 林西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应该收了不少好礼吧。” 孙丘礼闻言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臣惶恐!” 林西挥挥手,道:“行了,朕累了,今儿就到这儿吧,退朝。” 殿中众臣齐齐行礼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西离开,一众大臣这才起了身,甄礼看向踉跄着起身的孙丘礼,双手揣进袖中,转身走出了奉天殿。 徐臻见状追了上来,道:“光义兄,依你看皇上方才是何意?” 甄礼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这个孙大人最近太活跃,皇上是在点他,让他老实点。” 徐臻眉头微皱,“光义兄的意思是皇上没打算将他如何?” “皇上若当真想把他如何,直接动手便可,何必多此一举?” 徐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皇上如今已登基三年,却迟迟不肯大婚,光义兄以为这是何故?” “皇上与先皇的感情非同寻常,皇上应该是在为先皇守孝。” “还是光义兄看得透彻。”徐臻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皇上不仅仁善,还是孝子,实乃我林国之福!” 甄礼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子华兄可曾听闻大同传来的消息?” “自然。”徐臻也放低了声音,道:“据说摄政王死里逃生,唯恐皇上伤怀,重伤之下连日赶回京都,此时正在御书房养病。” “短短三年,他便将蛮人王族赶尽杀绝,真乃不世出之奇才!”甄礼长出一口气,道:“我林国边关至少可保几十年的太平。” 徐臻担忧地说道:“摄政王功在社稷是没错,可这御书房是皇上与大臣议政之所,他一个外臣在那里养伤,实在不妥。” “皇上虽年轻,却是一代圣主,你看林国这三年的变化便知,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咱们只管做好手中的事便好。” “光义兄说的是,子华受教。” 林西的辇车刚来到御书房门口,春寿便迎了上来,焦急地说道:“皇上,摄政王高烧不退,情况十分凶险!” 林西心里一紧,连忙说道:“三娘呢,可为他诊治过了?” “花夫人正在里面为摄政王施针,说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是何时开始高烧,为何现在才禀告?” “昨晚皇上离开后不久,摄政王便开始发烧,奴才想要禀告,却被摄政王阻止,他说皇上最近休息不好,不想打扰皇上休息。” 林西听得心里窝火,道:“朕是皇上,还是他是皇上,你听他的,不听朕的?” 春寿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息怒,奴才知罪!” “若有下次,小心你的脑袋!” “是,谢皇上开恩!” 林西快步走进御书房,来到隔间门口却顿住了脚步,他怕进去会打扰花海棠施针,便在门口焦急地等候着。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花海棠才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方才便听到了脚步声,只是在施针,不能分心,并未出来。 林西见她出来,急忙问道:“他怎么样了,可有危险?” 花海棠擦擦额头上的汗,如实说道:“还好三娘在,否则王爷的性命难保。”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伤口生脓,方才三娘已用刀子刮干净,之后又为他施了针,只要好生喝药,乖乖养病,不会有事。”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道:“辛苦三娘了。” “皇上若是觉得三娘辛苦,不妨多给三娘画几个别致的花样。” 盛放化妆品的瓶瓶罐罐,都是林西设计的图案,不仅新颖,还漂亮,十分受欢迎,不过这都是林西闲来无事做的。 “若有空,便给你画。”林西满口答应,反正那也是他忙碌之余的休闲,兴趣所在,不是负担。 “多谢皇上。”花海棠没再多说,转身出了御书房,去给焦战熬药。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和春寿,道:“你们去门外守着,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打扰。” “是,皇上。”春喜应声,也随之出了御书房。 林西掀开帘子,进了隔间,床上的焦战脸色潮红,嘴唇上起了一层燎泡,明显是发烧烧的。 林西心疼地看着,眼眶不禁有些发酸,端起桌上的茶碗,打湿帕子,帮他一点一点地润着唇。 “林西啊林西,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你到底在矫情什么?是人都会犯错,但凡不是十恶不赦,总要给人一个改错的机会吧,难道真到失去了,再去后悔吗?” 林西帮他润了唇,换了搭在额头上的帕子,又喂下去一杯温水,昏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目光呆滞无神。 “焦战,你是醒了吗?”林西有些担忧地叫了一声。 焦战好似没听到一般,依旧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就像失了魂一样。 林西看得忧心不已,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轻声叫道:“焦战,醒醒!焦战,我是林西,快醒醒!” 叫了半晌,焦战的眼珠动了动,慢慢有了神采,道:“皇上。” “醒了就好。”林西长出一口气,闻声说道:“你发烧了,需要多喝水,我去给你倒水,马上回来。” “谢皇上。”焦战规规矩矩道谢,若是能起身,他就行礼了。 焦战疏离的态度,让林西眉头直皱,刚想出声质问,突然回想起昨晚自己说过的话,也就明白了焦战为何是这般态度,不由心头一酸,原来爱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卑微…… 林西起身去倒水,即便不去看也知道,焦战的眼睛在追随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既然已经决定接受这份感情,又何必纠结过去让彼此难过。若是气不过,或打或骂,给他个痛快,冷战是最伤人的做法。 想通的林西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倒了杯温水又回了隔间。他来到床前坐下,一勺一勺地喂焦战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又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问道:“还喝吗?” 焦战垂下视线,恭敬地说道:“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臣不能为皇上分忧,已是罪该万死,实在不敢再让皇上劳神,还是让内侍过来侍候吧。” 林西平静地看着他,道:“不想见我?” “不是!”焦战下意识地否认,随即解释道:“皇上何种身份,臣何德何能……” “焦战。”林西打断焦战的话,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是否不想见我?” 焦战看着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心,道:“想。” 林西眼底浮现笑意,道:“算你聪明,若方才你说不想,以后都甭想再见我。” 焦战有些无所适从,道:“皇上,你……这是何意?”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你可知若我答应与你在一起,我们今后要面对什么?” 焦战的眼睛仿佛被点亮了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忙不迭地点头,道:“我知道,当然知道!” “也是,你都肖想这么多年了,自然会琢磨这些事,你倒是说说看,打算如何应对?” “只要皇上将权利握在手中,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有人胆敢因此造反,我便带兵予以剿灭。” “我虽是皇上,很多事却也不能随心所欲,尤其是婚事和子嗣问题。今儿礼部尚书孙丘礼还曾上奏,让我早日封后,为皇室延续血脉。” “礼部尚书孙丘礼?”焦战听得眉头直皱,道:“皇上,孙大人这几年可是日进斗金,就光京都的别院就有三座之多,据说其内的奢华程度,连亲王府都不如。” 林西好笑地看着他,一说起正事,那副卑微的模样便不见了踪影,狡猾如狐又心狠手辣的摄政王立马上线,他是真心佩服他能在两者之间快速切换。 “三年来摄政王虽不在京都,可这里的人和事丝毫未能逃过摄政王的法眼,这份实力实在让朕佩服。” 焦战连忙解释道:“皇上,臣绝无他意,只是想确保皇上的安全。” “若我怀疑你,你还能躺在朕的御书房养病?” 焦战松了口气,道:“多谢皇上信任。” 林西白了他一眼,道:“依你的意思,就是谁让朕大婚就发落谁,那恐怕要换掉这满朝文武。” 自从他登基,催婚催育的折子就没断过,不说京都这些眼皮子底下的官员,就是远在云南的一个知县,竟也上折子催婚,当林西看到这封奏折时,直接给整无语了。 林西清楚在古代皇帝的婚事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子嗣对于封建王朝的重要性,但这不能成为他顺从的理由,尤其是在看清自己的心意后,所以这三年他一直在以沉默应对。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拖不过去,终究要面对。 焦战没接林西的话,反问道:“皇上,昨日在御书房,我昏倒之前,我们都做了什么?” 焦战的话勾起林西的记忆,脑海中浮现两人拥吻的画面,脸上顿时有些发烧,现实世界他刚刚成年,还从未谈过恋爱,更别说和人接吻,他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就那么毫无章法地吻了上去。 “咳。”林西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道:“做了什么,你不清楚?” 看着林西泛红的脸,焦战忍不住扬起嘴角,原来那不是梦,他竟真的主动吻了他。 “皇上,你为何那么做?” “我以为你死了,可你又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时激动,才做了……”看着焦战眼底的期待,矫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林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离别三载,我终于明白,原来你早已在我心里,本想等你回来,与你互诉衷肠,哪知竟等来你的死讯……就在我绝望之时,你又出现在我面前,我怎能抑制住心里的激动,失而复得的心情,你可懂?” “懂,怎会不懂?我拼着一口气赶回京都,就是想在死之前再看皇上一眼,若能如愿,纵死亦无憾了!” 林西不由红了眼眶,道:“以后莫要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焦战见他如此,顿觉一阵心疼,伸手把他擦了擦,道“莫哭,皇上不爱听,我以后不说便是。” “谁哭了?我只是被沙子迷了眼。”虽是这么说,林西却并未阻止焦战的动作。 “是是是,臣错了,皇上没哭,只是被沙子迷了眼。” 听着焦战的话,林西突然有些恍惚,林扈似乎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想起林扈,林西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已经失去一个爱他的人,甚至连最后一面也没能得见,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林西弯下腰,轻轻趴在焦战身上,在他耳边说道:“焦战,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听清林西的话,焦战忍不住鼻头一酸,紧紧抱住他的身子,哽咽地说道:“好,好!” 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到如今已过去五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焦战激动地流下泪来,暗暗在心中发誓,定要好好守护这份感情,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转眼半月过去,许是恋爱的力量,焦战的伤恢复神速,就连花海棠都惊叹不已,原本以为他至少要一个月才能下床,如今只过了一半,便能健步如飞。 林西正批阅奏折,突然肩膀被按住,随即不轻不重地捏着,熟悉的味道传来,即便不看他也知道是谁,索性放下手里的笔,身子后仰,靠在焦战身上伸了个懒腰,抱怨道:“日日被埋在这奏折里,真是无趣得很!” “若是累了,我便陪皇上去御花园走走,现下正值春日,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 林西抬头看他,道:“御花园纵是再美,这么多年也看厌了。” 第113章 第113章 “时日久了,便会厌吗?”焦战停下动作,低头与他对视,道:“那为何我看皇上总是看不厌?” 林西一怔,随即抖了抖身子,没好气地说道:“这几日是吃得太腻吗,怎的你说话这般油腔滑调?” 虽是这么说,但林西的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勾起,很明显对焦战的话很受用。 焦战的嘴角也随之上扬,道:“臣说的句句为真,没有半句虚言,还请皇上明鉴。” 林西伸手摸向焦战的胸口,用指腹轻轻摩挲道:“可还疼?” 焦战握住林西的手,道:“多谢皇上怜惜,臣的伤已无大碍。” 林西见他依旧拿腔拿调,好笑地说道:“既然摄政王已无大碍,那是否该从朕的御书房搬出去,回国公府修养?” 焦战抬手扶额,装模作样地说道:“臣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怕是旧伤复发,还请皇上怜惜一二,莫要赶臣离开。” 林西见状轻笑出声,道:“戏过了。” 焦战无辜地眨眨眼,道:“过了吗?” 林西笑着点点头,“过了。” “那臣下次注意。” 林西抽出几张奏折递给焦战,道:“这些都是催婚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每日的文章不重样,他们倒真是锲而不舍。” 焦战认真地看完折子,随手放到御案上,脸色已然黑如锅底,道:“多数是礼部的人,皇上不大婚,倒是养肥了这帮人,皇上不能再视而不见。” 林西登基三年,未曾大婚封后,许多人都以为自己的女儿亲眷有希望,便给负责此事的礼部和林西身边的内侍送礼拉拢关系,想着何时选秀时,他们能搭把手,让自己女儿亲眷有机会上位,故而焦战才有此一说。 原本这事应该由太后来管,可林扈的宫妃处死的处死,放回的放回,一个没剩。林西为了减少宫中开支,又遣散了宫女,这宫里只剩下不能人道的太监。 也不知怎么的,就有人传这事最有可能落到礼部和十二监的头上,故而才有了这种怪异的现象。宫中的太监被余庆等人把持,加之林西是个好老板,不仅没有大骂,月钱还多了,现在宫中可谓是上下一心,外面的人想送礼都找不到人,就只能将目标转移到礼部官员的身上。 “证据。”林西朝着焦战伸出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焦战伸手握住,蹲下身子,仰头看他,道:“若臣拿得出,皇上是否有奖赏?” “摄政王这是想邀功请赏?”林西明亮的眼睛噙着笑意,道:“说说看,看朕能否给得起。” “皇上可是天下之主,自然给得起,况且臣又怎舍得让皇上为难。” 焦战说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唇,想要什么显而易见,林西被他看得脸上一阵发烧,没好气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道:“你是臣子,为朕分忧是职责所在,更何况朕为何不大婚,摄政王心中没数?还想要奖赏,真是脸皮厚得可以。” 焦战握住林西的手,在他指尖吻了吻,道:“不赏便不赏,皇上说了算。” “算你识相。”林西不自在地抽回手,道:“赶紧起来,你气血两亏,蹲的时间长了会头晕。” 林西的关心冲散了焦战心头的那点失望,笑着说道:“谢皇上怜惜。” 焦战起身,却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倒在林西身上,林西见状连忙抱住他的身子。两人四目相对,又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林西突然觉得有点热,目光仿佛被焦战的薄唇黏住,怎么也移不开,情不自禁地靠近…… “启禀皇上,永寿侯求见。” 殿外的通秉声,打断了殿内旖旎的气氛,让两人回了神。 看着焦战恼怒地眼神,林西顿觉哭笑不得,低头便吻了上去,让两人都愉悦的事,没必要这么端着。 可事情的发展有些超脱掌控,当他回过神来时,焦战正坐在他的腿上,身上的衣服被扯开,露出缠着绷带的胸膛,而自己的手本能地摩挲着他胸前的那点嫣红。 焦战冷清的眼被一层雾蒙住,低头看着他,气息有些乱,很明显是欲/求不满,轻声唤道:“皇上……” 半晌不见林西回应,春喜再次通秉道:“启禀皇上,永寿侯求见。” “让他等会儿。” 看着这样的焦战,林西年轻的身体起了反应,本能地吞了吞口水,只是时间地点都不对,再加上两人都是新手,且是男人,想做也得做好准备,否则伤了谁都不好。 林西伸手将他的衣服拉好,掩饰性地说道:“先处理正事。” “先处理正事?那之后是否让臣来服侍皇上。” 焦战握住林西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渴望。 林西脸上一阵阵发烫,却并未逃避问题,看向他胸前的伤口,道:“男子与男子做那种事,本就伤身体,需做好准备才可,更何况你还有伤在身。” 焦战忙说道:“臣的伤已经好了。” “伤好没好,不是你说了算,要三娘看过才成。更何况方才是谁倒在我身上?”林西抽回手,帮他整理好衣服,道:“你现在还有功夫想这个?还是想想如何应付那些催婚的吧,难道你想没名没分地待在我身边?” 焦战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皇上这是何意?” 见他明知故问,林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摄政王何等人物,这还能听不懂?快整理衣服,杨潇过来定是有事。” 想想刚才林西的话,焦战心生喜悦,没再多做纠缠,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 待两人整理妥当,林西这才让杨潇进来。 杨潇进殿,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焦战,躬身行礼道:“臣杨潇参见皇上。” “平身。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事?”林西问得直截了当。 杨潇答道:“回皇上,昨日齐国密探悄悄潜入京都,曾出入礼部尚书孙丘礼家中。” “齐国密探?”林西微微皱眉,道:“可能确定身份?” “臣确定。” “这个孙大人怎么想的,难不成是朕前几日的敲打,起了反作用,让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干脆投敌叛国了?”林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杨潇推测道:“距离皇上敲打他不过半月,他不可能联系上齐国,臣以为他早有不臣之心。” “既如此,那就抓起来审审,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单纯贪点钱财,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当官的没几个是清官。可投敌叛国这可是大罪,换成谁也容忍不了。 “是,皇上。”杨潇转头看向焦战,提醒道:“看来王爷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再留在御书房实在不妥,还是回国公府修养比较好,更何况老国公还在病着。” 焦战抬头看向杨潇眉头微蹙,道:“永寿侯事忙,本王的事便不劳侯爷费心了。” 当着林西的面,也就杨潇能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杨潇也皱起眉头,道:“御书房乃国之要地,外臣怎能随意出入,王爷身为国家肱股之臣,这点道理都不懂?” 焦战眼睛微眯,道:“本王如何行事,轮不到永寿侯置喙。” 杨潇丝毫不惧,据理力争道:“下官身份是不如王爷,可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实在不敢怠慢。”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林西无奈地看着两人,他们是他的左膀右臂,合作起来也是无懈可击,却从来不消停,打嘴仗那是家常便饭,他们吵不厌,他都听厌了。 “杨潇所言不错,老国公还在病中,摄政王既然已能自由行走,确实该回去瞧瞧。”这次林西站在了杨潇这边。 听林西这么说,焦战心里有些发酸,冷冷地瞥了杨潇一眼,躬身说道:“是,臣遵命。” 杨潇依旧不依不饶,道:“皇上,未免摄政王途中旧疾复发,就由臣护送他回国公府吧。” 林西顿觉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怕焦战耍无赖啊,点头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 杨潇满意地转身面对焦战,躬身说道:“摄政王请。” 焦战抬头看了看林西,随即转身离开了御书房,真如诗中所写‘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看着两人离开,林西长出一口气,摒弃脑中的胡思乱想,专心处理朝政,他和焦战的未来能否安稳,还要看林国的将来如何,正如焦战所说,目前权利是他们能掌握的,也是必须牢牢握在手中的。 焦战出宫后,直接回了国公府,他并不是没有回来过,只是旁人不知情罢了。目送焦战进了国公府,杨潇这才调转马头,带人去了礼部尚书孙丘礼的府邸。 见焦战回府,焦清连忙吩咐人去禀告焦廉,却被焦战拦住。 “本王亲自去见祖父,你们不必跟着了。” “是,王爷。” 焦战没再多说,径直走向梧桐院。 门口守着的侍从见他过来,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国公爷现在何处?” “回王爷,这个时辰国公爷应该在书房习字。” 焦战点点头,抬脚进了院子,径直走向书房。见门前没人侍候,他抬手敲了敲房门,很快便听到了焦廉的应门声,“进。” 焦战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正如门口的侍从所说,焦廉确实在练字,即便有人进来,他也未曾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焦战没有出声打扰,而是站在一旁等候。 写完最后一个字,焦廉这才放下毛笔看了过去,见是焦战,微微一愣,随即仔细打量了打量,道:“战儿的伤恢复的如何?” “多谢祖父关心,伤口已经结痂,再调养些许时日,便能恢复如初。”焦战顿了顿,关切地说道:“祖父的脸色不大好,可是身子还没好利索?” ‘咳咳’,焦廉咳了两声,道:“人老了,身子自然不如从前,战儿不必担心。” 听他还在咳嗦,焦战不由有些担心,问道:“三娘可来给祖父看过诊?” 焦廉笑着点点头,道:“花夫人来过了,说我只是感染了风寒,吃几副药,多调养几日,也就没事了。战儿何时回来的?” “孙儿刚回来,便来看望祖父。” “战儿有心了。”焦廉绕过书案,指了指床边的桌椅,道:“你若无事,便陪我下盘棋吧。” “是,祖父。” 祖孙俩来到窗前坐下,焦战选了黑棋,焦廉选了白棋,焦战先手落下一子,焦廉紧随其后,两人你来我往,在这棋盘上杀了起来。 许久后,焦战落子,胜败已分,焦廉将手中棋子放入棋盒,叹了口气道:“人老了,便开始畏首畏尾,没了年轻时的冲劲儿。” “孙儿也只是险胜。”焦战也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盒。 焦廉沉吟片刻,道:“战儿,你今年也已是而立之年,是时候该考虑亲事了。” “祖父,既然您主动问起,那孙儿便和您开诚布公地说说。” 他和林西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焦廉迟早会知道,他们应付满朝文武的催婚,已经焦头烂额,他不想再被焦廉催婚,决定把话说清楚。 焦廉一怔,见焦战神色严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道:“战儿想说什么?” “祖父希望孙儿成婚,也是想让孙儿留有子嗣,为焦家传宗接代,只是孙儿怕是不能如祖父所愿,还请祖父见谅。” 在焦战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林西时,就注定了不会再与其他人有任何感情纠葛,更不用说子嗣问题。现今他与林西两情相悦,是他多年努力的结果,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感情,包括焦廉在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京都没有战儿心仪的女子?没关系,只要战儿喜欢,无论那女子是何身份,祖父都不阻拦。” 焦齐的事已给了焦廉教训,他不打算插手焦战的婚事,无论焦战找个什么样的女子回来,他都能接受。 焦战摇摇头,道:“祖父,战儿已有心仪之人,不过此人与孙儿一样,同为男子。” 焦廉闻言一阵怔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你……你是糊涂了吗?同为男子又怎能……怎能……” “祖父,孙儿不喜女子,好男色。” 焦廉的脸色变了又变,焦战这些年一直不近女色,他难免会往这方面想,却又不敢相信,如今从焦战口中说出,对他的打击着实不小,压下心里的怒气,尽量平静地说道:“你可曾想过,若此事传出去,会有何种后果?” “孙儿自然想过。”焦战深吸一口气,苦笑着说道:“祖父,孙儿明白您心中气闷,对孙儿很是失望,好好的一名男子偏偏有断袖之癖,若是传出去,定会遭人耻笑,影响家族声誉,甚至影响仕途,这些孙儿都想过。” 见焦战什么都明白,焦廉颇为不解,问道:“那你为何还要如此?” “祖父可知,孙儿也曾因此惶恐,也曾因此自我厌弃,甚至想要自我了断?” 焦战前世确实因为不能人道,彷徨过很长一段时日,那时他自我怀疑,自我厌弃,甚至出现自残的想法。现在的他不自觉地将自己带入前世的情境中,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焦廉见状心里一揪,出言宽慰道:“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京都贵族豢养男宠的大有人在,只要你娶妻生子,与妻子相敬如宾,养几个男宠玩玩,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焦战理解焦廉的心情,感激他能宽慰自己,但有些事他不想做,也不敢做,“怕是要让祖父失望了,孙儿没打算和女子成婚,自然也不会有子嗣,孙儿此生只求与他相守,一生一世一双人。” 焦廉强忍着怒气,问道:“他是谁?” 就好似没看到他的脸色,焦战依旧平静地说道:“时机未到,孙儿不能透露他的身份。” “焦战!你想气死我不成?”焦廉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愤怒地站起身,道:“你可是焦家唯一的子嗣,若你和个男人在一起,还怎么延续焦家香火?” “祖父,您想的永远是焦家,可曾想过我们这些实实在在的人?”焦战看向焦廉的眼神中满是失望,“当初因为您对门第的看重,极力阻拦父亲母亲在一起,让父亲到死也未能给母亲一个名分,而我也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私生子。现在您又来阻拦我,难道在您心中,我们就不配得到幸福吗?” “我这是在为你好!” “您和祖母虽是青梅竹马,身份却天差地别,你们长大后私定终身,您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迎娶祖母为妻,且一辈子只有祖母一人。当初曾祖阻止你们的婚事,不也是为祖父好吗?既然您有过这样的经历,当初又为何阻止父亲母亲?” “当初是我错了,所以方才我说无论你看中什么样的女子,我都不反对,可你偏偏鬼迷心窍喜欢上一个男人……” “当初父亲母亲的死,才让您意识到自己错了,如今是否轮到我了?”见焦廉变了脸色,焦战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不能妥协,“我不是鬼迷心窍,我是天性如此。若祖父无法接受,怕我有损焦家声誉,那我便搬出国公府。” “你!咳咳……”焦廉被气得咳了起来,道:“你是铁了心想气死我?” “祖父,您知道人濒死时是什么感觉吗?” 焦廉缓了口气,道:“你想说什么?” “他们把我抬进中军大帐时,我的魂魄便离开了身体,正慢慢往上升。看着同袍围着我的尸体哭,我在想若他知道我死了,应该也会难过吧,那时我的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他身边,见他最后一面。或许老天见我执念太深,便给了我一次活下去的机会,我从棺材里爬了起来,强撑着回到京都,回到他身边。” “你……”焦廉似是想到了什么,浑浊的眼底尽是震惊之色。 焦战虽然没有明说,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他口中的那人是谁,焦廉自然也不例外。 “祖父,我已经死过一次,现在除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还是那句话,若您接受不了,就当我死了吧。孙儿言尽于此,告退。” 许是太过震惊,焦廉眼睁睁地看着焦战离开,并未出声阻止。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不禁苦笑出声,其实他早就察觉焦战对林西的不同寻常,只是一直在装糊涂,只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若真如他所想,这京都怕是要迎来一阵狂风骤雨,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夜,林西刚洗漱完,正打算上床睡觉,窗子突然被推开,焦战翻窗进入殿内。 林西看得眉头直皱,道:“你的伤未好,不好生在家歇着,大半夜的到处跑,是嫌命长吗?” “我被扫地出门,现在无处可去,求皇上收留。” 焦战说话间,已经来到林西身边。 “扫地出门?”林西愣了愣,随即说道:“你做了什么,竟被扫地出门?” “我刚回府,祖父便催婚,我便说我有断袖之癖,不好女色,祖父一气之下,便将我扫地出门了。如今我无家可归,只能求皇上收留了。” “你……”林西看着焦战有些哭笑不得,道:“老国公现在还病着,你就不怕他一气之下加重病情?” 焦战抱住林西的身子,脑袋搭在林西肩上,轻声说道:“怕。但这事不能拖,我也不想拖,我必须表明态度。” 虽然焦战的态度取悦了林西,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待老国公的病好了,你再提起此事也不晚,何必着急?” “急,怎能不急!”焦战紧了紧手臂,道:“你可是皇上,若突然反悔了,我又能如何?如今我被赶出门,有家不能回,如此凄惨,皇上应该不忍心再让我伤心了吧。” 林西闻言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合着你这是在跟我唱苦肉计啊。” “无所谓什么计,我只想待在皇上身边。若是以前,我们没在一起,或许我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可现在我尝到了爱情的甜头,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 察觉到他的不安,林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道:“既然你都这么惨了,那我便可怜可怜你,留你住一晚。” “只一晚?” “怎么,嫌多?” “多谢皇上恩典。” “今日可有按时喝药?” “一顿不落。” …… 三日后御书房,杨潇带着孙丘礼的口供来见林西,仍旧看到了焦战,他坐在另外准备的小桌前,面前放着一打奏折,手中拿着一支朱笔,很明显在批阅奏折。 杨潇看得皱紧眉头,行礼道:“臣杨潇参见皇上。” “免礼。”林西抬头看向他,道:“可是孙丘礼招了?” “皇上圣明。”杨潇拿出写好的奏折,呈给林西,道:“齐国的探子是安宁公主派来的。” “安宁?”林西眉头皱紧,仔细看着面前的奏折。 林肆造反被抓,天下尽知,林西避免林茵误会,曾派探子前往齐国,给她送去了一封密信,将林肆造反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并保证不会伤害林肆性命。只可惜林肆命短,在一年前因病去世。林茵大概是得知林肆去世的消息,怀疑他是被人所害,所以才派人来到京都探查。 林西叹了口气,道:“看来安宁不信朕。安插在齐国的密探现在如何了,最近可收到过消息?” 杨潇摇摇头,道:“近一个月并未收到任何消息。” “看来齐国的情报网已经废了。” “幸好皇上有先见之明,瞒着安宁公主重建了情报网,否则真的不堪设想。” 虽然在处理林肆的问题上,林西自认没有过错,且信守了承诺,却也无法掌控别人的想法,将事想得太过理想化,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所以便提议在齐国原有的情报网的基础上,另外组建了一支,林茵并不知情,所以在齐国密探踏入林国的那一刻,他们便收到了消息。 想到与林茵的几次接触,林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父皇说的没错,人心易变,尤其是生活在深宫中,又身处权利中心的人,当年那个温柔善良的皇姐终究是没了。” 杨潇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林西沉吟片刻,道:“待朕手书一封,你转交给齐国来的密探,让他带回齐国吧。” “是,皇上。” 林西提笔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两行字,待墨干后交给了杨潇。 杨潇离开前,照例看了焦战一眼,焦战头也不抬,直接无视。 这三日,焦战开始照常上朝,早朝后便跟着林西回御书房,然后一起用午膳,临到傍晚时分,才出宫回摄政王府。在王府吃个晚膳,趁天黑又进宫,摸进林西寝殿。清早,他在林西起身前离开,回王府换衣服,装模作样地去上朝。 见杨潇离开,焦战抬头看向林西,随即起身走了过去,熟稔地为他按着太阳穴,轻声说道:“林肆的事,皇上已经仁至义尽,根本无需放在心上。” 林西闭着眼睛靠在焦战身上,道:“我知道。林肆死有余辜,我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只是安宁皇姐那边……让我有些伤心。” “人心异变,皇上只需珍视值得珍视的。” “值得珍视的?”林西握住焦战的手,抬头看向他,笑着说道:“比如……摄政王?” 焦战蹲下身,仰头看他,同样笑着说道:“臣多谢皇上恩典。” 林西怔了怔,随即轻笑出声,驱散了心中那一点点伤怀。 是啊,人心异变,他只需珍视值得珍视的。 第114章 第114章 “皇上,护国公求见。” 林西一怔,抬头看向春喜,道:“你说谁求见?” 春喜连忙答道:“回皇上,是护国公求见。” 林西看向殿中专门为焦战设置的小桌,焦战刚出宫,焦廉就来求见,看来他是专门避着焦战,清楚从焦战那儿无法达到目的,便希望从自己这里找到突破口。 “请老国公进来吧。”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林西没打算避而不见。 “是,皇上。”春喜领命,扬声说道:“宣护国公觐见!” 林西深吸一口气,心里莫名有些紧张,焦廉是焦战的祖父,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这应该算是见家长吧。 焦廉听到传唤,推开殿门走了进来,躬身来到近前,行礼道:“臣焦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焦廉虽然辞去了朝中的正职,却保留了护国公的爵位,所以仍旧自称‘臣’。 “免礼。” “谢皇上。” “听闻老国公今日身体欠佳,如今可好了些?”毕竟是见长辈,该有的寒暄还是要的。 焦廉叹息一声,道:“劳皇上挂心,臣年老体衰,已是半截入土的年纪,这身子也就这样了,说不准那日便会驾鹤西去。” 林西挑挑眉,花海棠曾为焦廉看过诊,出于关心,他曾仔细问过,对焦廉的病情一清二楚,如今这么说,实在有卖惨的嫌疑。 既然如此,林西索性开门见山,“老国公来此见朕所为何事?” 焦廉抬头看了一眼春喜,道:“皇上,老臣有要事启奏,还请屏退左右。” 林西挥挥手,春喜便躬身退出殿外,守在了门口。 “老国公现在可以说了。” “启禀皇上,老臣来此,是为焦战的婚事,还请皇上做主,为他赐婚。”林西问得开门见山,焦廉回答得直截了当。 焦廉低垂着头,林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言语中可以判断,他这是在试探,以确定他心中所想。 “此事摄政王可知情?”林西这算是明知故问。 “回皇上,焦战并不知情。”焦廉没有欺瞒的打算,接着说道:“如今他已是而立之年,确该娶妻生子,做祖父的自然要为其操持。更何况他乃武将,说不准何时又要上战场,老臣不想他战死沙场,却无儿女送终。” 林西沉默了一会儿,直言道:“老国公来此,无非是想确定心中猜测,直接问便可,何须这般拐弯抹角。” 焦廉一怔,抬头看向林西,不过很快便又垂下了头,道:“老臣实不敢问!” “你不敢问,那朕直言便是。”林西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朕与摄政王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已决定携手白头,共度余生。” 焦廉震惊地抬头,他确实是来试探林西的,也提前想好了应对的说词,只是没想到竟完全用不上,林西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斟酌片刻,焦廉开口说道:“皇上,您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知道。”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朕登基三载,做事向来深思熟虑,此事也不例外。朕既然直言出口,便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的打算。” “皇上,您登基以来,勤政爱民,颇有建树,林国在您的掌控下日渐强盛,百姓的日子也蒸蒸日上,您现在深受百姓爱戴,在民间的声望极盛。若此事传了出去,势必会影响您的声望,给那些图谋不轨之人以可趁之机。” 焦廉见林西没有接话的意思,连忙转换思路,道:“皇上,自焦家入朝,一直忠心报国,以保边疆太平,如今焦家只剩焦战一根独苗,若他……那焦家将彻底断了香火。” 焦廉说着跪在了地上,“还请皇上开恩,放焦家一条生路。” 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焦廉,林西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局面在他的意料之中,别说在古代,就是在相对开放的现代,对于同性恋的包容度也有限,反对尤为激烈的便是双方家长。若不是他的身份在这儿放着,焦廉非得提着刀上门,把他剁了不可。 “若照老国公的意思让他娶妻,焦家是得到了延续,那他呢?每日面对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做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更何况娶了妻就一定能生子?天下那么多妻妾成群,却无子嗣的人,老国公可有想过?为了一个未知数,牺牲他一辈子的幸福,在老国公心中他的位置在哪里? 焦战自小无父无母,是老国公一手带大,朕以为老国公应该十分疼爱他才是,未曾想也和那些无知的人一样,只在意所谓的子嗣、声誉,不在意他过得是否幸福、快乐。” “或许现在他不明白老臣的苦心,但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林西打断焦廉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他今年已是而立之年,是林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不是思想不健全的三岁孩童,他早已过了青春年少容易冲动的年纪,他所做的决定经过了深思熟虑,老国公的终有一日是何时?” 焦廉被说的一阵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若哪日您厌了,大可重新来过,可他……” 焦廉碍于身份,并没说明白,可林西听明白了,焦廉是怕他是一时兴起,只是和焦战玩玩感情游戏,若有一日新鲜劲儿过了,他是皇帝,想要男人、女人都可以,可焦战成了被皇帝抛弃的人,没了重新开始的可能。 “他怎么了?即便朕哪日与他分开了,他也是林国高高在上的王,想要重新开始,又有何难?” 焦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林西说的句句在理,可这种事就不是能讲清道理的事。 “皇上……” “启禀皇上,摄政王求见。”春喜的通秉声打断了焦廉的话。 林西看向焦廉,见他的身子明显一僵,道:“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焦战大步从殿外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殿前跪着的焦廉,躬身行礼道:“臣焦战参见皇上。” “免礼。” 林西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嘀咕:“得,一家人整整齐齐。” “皇上,臣有要事禀告,请屏退左右。” 焦战这是想将焦廉撵走,以免他说出让林西不悦的话,影响两人的感情。 林西看看焦战,又看看焦廉,道:“不必了,既然人已到齐,那就有话当面说清楚吧。” 听林西这么说,焦战便知道焦廉定是说了什么,便转头看了过去,道:“祖父,相信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若您觉得我丢了焦家的脸面,完全可以与我断绝关系,为何要破坏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幸福?” 听焦战的语气不对,林西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好好说话。 焦廉恨铁不成钢,“我这是在救你!” 焦战接收到林西的眼神,可听焦廉这么说,还是压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道:“祖父是为了焦家的脸面,为了焦家的香火,从来就没顾及过我,我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焦家传宗接代,我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焦家光耀门楣,这就是您所谓的‘救我’?” 焦廉苦口婆心地说道:“一时的欢愉,一辈子受人指指点点,这就是你要的幸福?” “旁人如何,我不在乎,将来如何,我也不在乎,我只想把握住现在,和我想要的幸福。若您祝福,我心存感激,若您接受不了,我也不怪您,咱们各走各路。”焦战的态度十分强硬。 “若你父母在世……” 焦战打断焦廉的话,道:“我父母因何不在?” 焦廉神情一滞,颓败地跪坐在地上,不再言语。 林西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老国公,朕明白你是为了焦战好,怕他吃亏,怕他受人指点,怕他的大好前程毁于一旦。可你别忘了,朕乃一国之君,他的前程朕说了算。不,应该说焦家的命运都在朕的掌握之中,你可曾想过若惹恼了朕,焦家是否还有传承下去的可能?” 焦廉身子一僵,抬头看向林西,道:“皇上,您……您向来仁善爱民,礼贤下士……” 林西的脸色冷了下来,道:“朕是仁善爱民,礼贤下士,但朕不是完人,也有喜怒哀乐,惹恼了朕,杀个把人,灭个把家族,与朕来说轻而易举。” 焦廉闻言脸色变了又变,他历经三朝,太清楚皇权的力量,深知林西说的没错。 “朕向来温和,容易给人一种好说话,甚至好欺负的错觉,但其实朕的脾气并不好,只是你们还未触及到朕的底线。一旦你们越了线……” 林西没把话说完,但其中的威胁显而易见,焦廉的额角顿时冒了汗。 “朕与焦战之间,是他先招惹的朕,让朕对他产生了感情,若此时他说走就走,这就是欺君。老国公是三朝老臣,应该熟知林国律法,应知欺君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林西停顿了停顿,道:“朕给你时间考虑,要么与朕联姻,要么抄家灭族。” 既然说尽好话都没用,林西索性拿势压人,反正他是皇帝,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没人能越得过去,这就叫先礼后兵。 焦廉心中气闷,却又无可奈何,这叫什么选择?若同意,是没了香火,至少现在的人还在。若是不同意,直接抄家灭族,别说香火了,他们祖孙俩现在就得没。这跟强抢有什么区别? 林西哪能不清楚焦廉心中所想,心道:“没错,我就是强抢了,怎么着吧。” “老国公身子不好,早点回去歇着吧,三日后再来给朕一个答案。” 焦廉抬头看了焦战一眼,无奈地站起身,道:“老臣告退。” 焦廉不甘不愿地离开,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糊弄他一个人,就他们那才智,一个都难对付,更何况是两人联手,这场争夺注定是他输。但他不甘心呐…… 林西看向焦战,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回王府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我了解祖父,他一定会来找皇上,便派人监视国公府,若祖父进宫,就马上禀告。方才我刚出皇宫,就收到了信儿,便又回来了。”焦战走上御阶,来到林西身边,问道:“祖父都跟皇上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让我放过你,放焦家一条生路。不是,明明是你招惹的我,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我不放过你了?”林西并非真的抱怨,只是和焦战闲聊,“还说什么,若以后我厌了,大可重新来过,可你不行。你怎么不行了,不过是分……唔……” 焦战吻上林西的唇,打断了他的话。林西一怔,随即揽住了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不舍地分开。 焦战抵住林西的额头,道:“臣恳求皇上千万不要放过臣,千万不要说那两个字,可好?” “焦战,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初时都觉得是彼此的唯一,可一旦时间久了,就会慢慢出现很多问题,能解决那是最好,若解决不了,还强行在一起,只能让双方都痛苦。我只能说会好好经营我们的感情,却不能保证一辈子不分开。” 林西了解焦战,他霸道又执拗,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焦战没说话,再次吻上林西的唇,相较于方才的温柔,这次的吻显得有些急切和霸道。林西明白焦战的心思,心里既无奈又心疼,谁又能想到向来强势的摄政王,在感情里居然这么没有安全感。 林西按住焦战不规矩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道:“焦战,你冷静一下。” 焦战略带喘息地问道:“明明你也想,为何不继续?” 林西呼吸一滞,随即说道:“你的伤还没好,若不想留下后遗症,就给我老实点。” “我的伤已无大碍……” 林西威胁道:“你是想晚上回家睡?” 此言一出,焦战顿时老实了,脑袋靠在林西肩上,道:“那有劳皇上让我抱一会儿。” 林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脊背,道:“既然决定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经做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准备,若不是真的走不下去,我不会轻易放手。” 焦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好’。 三天很快便过去,直到傍晚时分,也不见焦廉过来,林西正琢磨要不要派人去传唤的时候,焦战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西怔了怔,奇怪地问道:“你这是落了东西?” 林西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焦战刚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在路上遇到了祖父,他让我代为呈上折子。” 焦战从袖筒里掏出奏折,走上前递给了林西。 林西挑挑眉,接过了奏折,打开看了看,看完后转头看向焦战,道:“你看过了?” 焦战点点头,他必须知道焦廉的态度,若同意,他就将折子递上去,若不同意,他就将折子扣下来。 林西长出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好笑,道:“这件事证明再多的言语也不如强权来的有效果,早知如此,我直接派锦衣卫去国公府抢人,岂不省事多了。” 焦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确实可行。” 林西被他逗笑,吐出一口浊气,道:“现在家长算是搞定了,接下来要想的就是怎么对付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了。” “皇上有何打算?” “一个字‘拖’,能拖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若是拖的话,皇上以后怕是要有得烦心了。” “我登基三载,虽有些建树,却不算牢靠,再拖上一两年,帝位更稳固后,再说起此事,应该会更顺利些。不过若你在意这些,那就另想办法。” “只要皇上心里有我,其他的我并不在意。”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两人商量好采用拖字诀,可天不从人愿,京中突然流言四起,言林西登基三年,却迟迟没有封后,是因焦战窥视林西日久,利用其权势,将林西囚禁宫中日日蹂/躏。 流言一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杨潇便收到了消息,不禁怒火中烧,严令务必查出流言的散布者,一旦听到有人议论此事,一律严惩不贷。 交代好善后事宜,杨潇不好耽搁,连夜进宫禀告林西。 乾坤宫内,林西刚泡完澡,焦战便翻窗而入,见他正擦拭头发,便走上前接过了布巾。 林西坐在椅子上,享受着焦战的温柔,抱怨道:“这头发太长,洗也费劲,擦也费劲。” “若皇上觉得麻烦,以后交给我便是。” “若我想让人侍候,就不会每次都自己洗了。我在想,为何不把头发剪短,洗起来方便,人看着还精神。”林西十分怀念现代的那一头短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皇上的头发又顺又滑,让人爱不释手,多少人羡慕。” “这话不对,难道就因为剪了头发,就断定这人不孝?”林西撇撇嘴,转头看向焦战,道:“你想知道我的事吗?” 焦战的动作一顿,他明白林西指得是什么,道:“若皇上想说,那我便听着。” 林西整理了一下思绪,深吸一口气道:“正如李雨涵所言,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是外来者。真正的太子林西已经死了,就在十二岁那年。” 见林西停了下来,焦战出声问道:“那你为何会来这里?” 林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问过,可他并没有回答,或许我与他在冥冥中有某种缘分吧。” “他?他是谁?” “太子林西,在他死之前我们见过,他求我留在这里。当时父皇对我很好,我贪恋这种父子感情,为了不让父皇承受丧子之痛,我便答应留了下来。” “那你叫什么,是做什么的?” “我也叫林西,在我来这里之前是个学生,马上就要大考。” “大考?是参加会试吗?” “算是吧,我们那个世界比你们这里要先进许多,有汽车,有飞机,有各种电器,从京都到甘肃只需几个时辰就能到。” “几个时辰?”焦战睁大了眼睛,道:“这么快?” “是啊,我们那个世界已经有了高铁……” 两人靠坐在床上,焦战为他擦着头发,他给焦战讲述着现代的人和物。他们之间自此后,再没有秘密,两个灵魂真正的认知了彼此。 “启禀皇上,永寿侯有要事求见。” 殿外的通禀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林西转头看看焦战,道:“他这么晚过来,定有要事禀告,你先躲一躲。” “好。”焦战起身,躲到了屏风后面。 林西见状出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杨潇推门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臣杨潇参见皇上。” “免礼。这么晚过来,是发生了何事?” “皇上,京都突然有流言传出,臣以为散布之人居心叵测,恐生事端,特来禀告。” “又是流言?说来听听。” 他发现这里的人深谙舆论的力量,动不动就制造流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流言与摄政王有关。” 见杨潇欲言又止,林西直截了当地说道:“照实说便可。” “流言说皇上之所以登基三年,未曾大婚,是因被摄政王窥视,囚禁宫中……”许多污言秽语,杨潇没有多说,于他而言即便是转述,也是对林西的侮辱,道:“皇上,摄政王行为不检,才惹来这般非议,让皇上声誉受损,您不能再纵容与他!” 林西闻言不由一阵怔忪,随即说道:“这流言是何时传出,散布流言的人可曾抓到?” 杨潇如实答道:“臣也是方才收到的消息,略做安排后,便进宫向皇上禀告,还不曾抓到流言的散布者。” “下令严查宫中,这样的流言十有是从宫中流出。” “是,臣明白。”杨潇再次提醒道:“但臣还是那句话,皇上不能再纵容摄政王,否则定会遭人非议。” 林西看了看杨潇,犹豫片刻,道:“事已至此,有些事朕便不瞒你了。” 杨潇听得有些糊涂,道:“皇上这是何意?” “出来吧。”林西看向屏风的方向。 杨潇顺着林西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焦战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杨潇不禁一阵瞠目结舌,下意识地看向屏风上挂着的衣服,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见焦战一步步走近,杨潇脚步一转,拦在林西床前,愤怒地看着他,质问道:“你、你怎会在皇上的寝宫,还这般衣衫不整?” 焦战直言道:“我与皇上情投意合,已缔结盟约。” “胡言乱语!”杨潇直接抽出身上的绣春刀,横在两人面前,转头看向林西,道:“皇上,可是他逼迫与您,若果真如此,臣便是死,也要诛杀此贼!” 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场景,林西突然有些想笑,杨潇的脸上飘过一句弹幕,‘如果你被劫持了,你就眨眨眼’。 “表哥,把刀放下。”林西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握住了他拿刀的手,道:“咱们相处这么多年,我什么性子,你还能不清楚?若不是我愿意,他能逼迫得了我?” “皇上,您怎会和他……”杨潇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没办法,难逃温柔乡。”林西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说出埋藏心里许久的话,道:“当初我戒药瘾,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一度让我想要放弃,是他的陪伴让我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气。还有父皇驾崩,他亦是形影不离,若不是他,我不会那么快振作起来。就这样,我一步一步掉进他温柔的陷阱,现在已经被套牢了。” 杨潇心疼林西,也担忧他的未来,提醒道:“皇上,您可曾想过若那些大臣知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这京都恐会大乱!” “在我决定和他在一起时,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别人的态度,我不在乎,我只希望我在乎的人,能给我们祝福。表哥,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杨潇直视林西的眼睛,认真地问道:“皇上真的想清楚了?” 林西点点头,道:“在得知他战死的消息时,我心如死灰,想着爱我的人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直到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那时我便发誓一定要牢牢地抓住他,不给他机会离开我,就像父皇那样。” 杨潇清楚林扈的死对林西的打击有多大,也看到了当得知焦战战死时林西的反应。他沉默了好一阵儿,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然皇上决定了,那臣便祝福皇上。” 杨潇了解林西,一旦做了决定就万难更改,他也同样了解焦战,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这样两个人想要做一件事,天下能阻止的人还真不多,至少他没有把握,最后的结局很可能就是他们依旧在一起,却和他产生嫌隙,与其这样,还不如祝福他们。说的再多,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早已将林西当成家人,只要林西想去做的事,他都愿意成全。 “嘿嘿,还是表哥对我最好!” 看着他明媚的笑脸,杨潇也跟着扬起嘴角,不过在看向焦战时,却变了脸色,道:“王爷,我会无时无刻地盯着你,你最好不要做对不起皇上的事,否则纵是死,我也要先将你手刃刀下!” “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第115章 第115章 就像杨潇了解他一样,他也同样了解杨潇,清楚杨潇定会说到做到,尤其是有关林西的事,他的态度和林扈一样。 杨潇沉默地看了焦战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看向林西,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林西叹了口气,道:“原本是想用‘拖’字诀,不过明显有人不想让我们如愿,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便索性公告天下。” “若此时公告天下,势必会引起一场风波,臣建议还是拖上一拖,待皇上的帝位再稳固些,再将此事公告天下。” 林西赞同地点点头,道:“这还得看这幕后之人应不应了。” 第二日早朝,林西坐定,春喜唱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便有人出列,林西一看是户部尚书高明远。 高明远躬身说道:“皇上,臣有奏。” “高爱卿所奏何事?” “皇上登基三载有余,却迟迟未曾大婚册立皇后,实在不妥。臣请皇上昭告天下,广选秀女,已充实后宫,延续皇室血脉。” 林西自然清楚从未上过催婚折子的高明远为何有这般动作,无外乎是听闻了京中的流言,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唯有大婚封后,是破除流言最好的办法。 甄礼出列,“皇上,臣以为高大人所言极是,还请皇上恩准。” 让林西讶异的是甄礼居然也开始催婚,可见那流言的威力。 林西看了焦战一眼,果见他蹙起了眉头,心中不禁叹了口气,道:“先皇和太皇太后一同离世,朕悲痛欲绝,曾在灵位前发誓,为他们守孝五年,以表朕之哀痛。大婚之事,待朕守孝期满,再做打算。” “皇上的孝心感天动地,臣等自愧不日。皇上已守孝三年之久,先皇和太皇太后在天之灵定已深感欣慰。相较于此,先皇和太皇太后更想看到皇上大婚,为皇室延续血脉,还请皇上三思。” 见甄礼跪下,殿中大臣纷纷下跪,齐声道:“还请皇上三思。” “尔等不是先皇,亦不是太皇太后,怎知他们所想?”林西寒下了脸色,道:“身为朝廷官员,不思为国为民,专注朕之私事,你们可对得起头上的乌纱,身上的官袍,每月领的俸禄?” 甄礼辩解道:“皇上,皇室传承亦是国之大事,臣等……” “皇室血脉是朕之所虑,不是你们!”林西打算甄礼的话,道:“如今你们越俎代庖,所为何故?难不成若朕没有子嗣,你们还想造反不成?” 众人一听心中惶恐,连忙说道:“皇上息怒,臣等不敢。” 林西扫了众人一眼,道:“朕登基以来,勤政爱民,不敢有丝毫懈怠,心中所想皆是如何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如何让林国更加强盛。而身为臣子的你们,不知为朕分忧,偏偏专注于朕之私事,自以为聪明,却行本末倒置之事,实在令朕大失所望!” 自林西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当殿发火,众人心中难免忐忑,“臣等惶恐。” “朕主意已定,若再有人提及此事,小心你们的脑袋!退朝!” 林西起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奉天殿。 “臣等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臣见林西离开,相继起了身,有意无意地看向焦战。 焦战直接无视,转身就走,却被甄礼叫住,“摄政王留步。” 焦战停住脚步,转身看向甄礼,待他来到近前,出声问道:“太师叫住本王所为何事?” 甄礼扫了一眼众人,道:“还请王爷借一步说话。” 焦战也看了看四周,道:“太师以为哪里比较合适?” “若王爷方便,便跟老臣到内阁一叙。” 焦战刚要答应,便见春喜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参见太师。” “免礼。”焦战直截了当地说道:“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春喜躬身说道:“皇上口谕,宣王爷、太师御书房见驾。” 焦战看向甄礼,微微笑了笑,道:“太师,既然皇上召见,那便一起走吧。” 春喜头前带路,焦战和甄礼紧随其后。 瞧了一眼带路的春喜,甄礼出声问道:“王爷手下耳目众多,最近可有听闻?” “听闻什么?” 焦战清楚甄礼话中的意思,不过他没有不打自招的打算。 甄礼继续试探道:“京中有关王爷和皇上的传闻。” “自皇上登基以来,各种不实流言时常在京都流传,无非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在搞鬼,他们想要皇上的位置,不想林国太平,所以才心怀叵测地造谣,用来诋毁皇上。这次又传了些什么?” 甄礼看着焦战,道:“王爷向来耳目灵敏,竟不知此事?” 焦战摇摇头,“本王虽已开始上朝,却伤势未愈,皇上体恤,便常留本王在宫中,让花夫人给本王针灸,治疗伤势,故而并不清楚,还请太师不吝赐教。” 谁还不是千年的老狐狸,想从他口中套话,想的实在有点多。 甄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焦战的能力毋庸置疑,想从他口中探出什么实在不易,道:“现在大街小巷皆在传,皇上之所以登基三年还不大婚,是为王爷所迫。还说王爷窥视皇上日久,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焦战转头看向甄礼,道:“太师信了?太师是皇上之师长,皇上何种性情,太师再清楚不过,如今竟也被那些流言所惑?” “皇上的性情我自然了解,那些流言我也自是不信,可流言猛于虎,若任其发展,恐会引起朝廷动荡,相信王爷应该清楚。目前破除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如高大人所说,公告天下,广选秀女,充实后宫。”说了半天,这才是甄礼的真实目的。 “皇上是什么意思,相信方才在朝堂上已说得很清楚,我等身为臣子,应该站在皇上这一边,怎能屈服于流言,屈服于幕后之人的阴谋?”焦战说的那叫一个冠冕堂皇,没有半点心虚。 “王爷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屈服,这叫一力破万法,无论外面流言如何,只要皇上大婚,册立皇后,那些流言便不攻自破。” 甄礼暗中打量焦战,你来我往的试探着。 春喜走在不远处,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自嘀咕:“这两人还真不把我当外人,也不怕我听了去,禀告皇上。” 身为林西的贴身内侍,春喜对林西的行踪了若指掌,自然察觉出林西与焦战关系的不同寻常,只是他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因为在他心中但凡林西要做的,那就是对的,他只需听命行事就好。 三人便来到了御书房门口,春喜进去通秉,两人在殿外等候。 没过多大会儿便听到春喜扬声唱道:“宣摄政王焦战,内阁大学士甄礼觐见。” 焦战和甄礼对视一眼,相继进了御书房,来到殿前行礼道:“臣焦战(甄礼)参见皇上。” “两位爱卿平身吧。” “多谢皇上。” 林西看了看两人,方才春喜将两人的对话如实地说给他听,听得他一阵哭笑不得,他们这么不避讳,就是想让春喜学舌,一个两个都是千年的狐狸,哪是春喜这般单纯小白兔能看透的。 林西直接问道:“听闻京都又有流言传出,不知可有此事?” 既然想让春喜带话,那他就当做刚刚才知道。 焦战看了看甄礼,出声说道:“回皇上,方才太师确实与臣提了此事。” 一句话将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我不知道,是甄礼说的。’ 若不是修养够好,甄礼真的会忍不住翻白眼,不说焦战,就说林西,京都出这么大的事,特务头子杨潇不可能没禀告,这两人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回皇上,京都确有流言传出。” “哦,都传了些什么?”林西明知故问。 这些流言当着当事人的面还真不好说,甄礼斟酌了片刻,道:“传言称皇上之所以登基三年未曾大婚,与摄政王有关。” “与摄政王有关?”林西重复了一句,随即点点头,道:“朕自幼跟着太师读书,受太师教导,太师以为朕这个学生如何?” 甄礼怔了怔,有些跟不上林西的节奏,道:“皇上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是不可多得的好学生。” “那朕作为一国之君,这三年做的可还过得去?” “皇上勤政爱民,礼贤下士,是难得一见的圣主。” “能听到太师如此评价,朕心甚慰。”林西眼眶微红,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道:“先皇驾崩,母后仙逝,朕身边已没了亲近的长辈。” 甄礼被林西说的一头雾水,只能说一句,“皇上节哀。” 林西装模作样地擦擦眼角,道:“幸好……幸好朕还有太师,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朕年纪尚轻,今后还要劳烦太师多多照应。” 甄礼被捧得太高,心里有些发虚,连忙说道:“皇上言重,臣在朝为官,辅佐皇上是分内之事。” “为国为民,忠君报国,太师不愧是父皇钦点的辅政大臣!”林西张口又是一道:“朕现有一为难之事,不知该如何是好,还需太师指点一二。” 甄礼闻言一怔,晕乎乎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道:“不知皇上有何为难之事,臣虽才疏学浅,却也希望能为皇上分忧一二。” 言下之意是‘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脑子好使,你别想挖坑给我跳’。 林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道:“真是只老狐狸!” “太师乃林国肱股之臣,还是朕授业之恩师,若您才疏学浅,那朕又如何?太师莫要太过谦虚,此事还需太师多费费心。” 言下之意是‘你可是皇帝的老师,如果真是才疏学浅,说轻了是欺世盗名,说重了是欺君罔上,这事我就找你了,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甄礼神情一滞,吐槽道:“真是只小狐狸!” “皇上,您到底有何事为难,不妨先说出来听听。臣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辞,臣力有不逮的,那就只能像皇上请罪了。” 林西叹了口气,脸上是一副为难之色,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其实朕并非不想大婚,且已有心仪之人,之所以从未提及此事,是因为他的身份较为特殊,若立他为后,怕是会有不少人反对。朕思来想去,唯一能帮朕的,也就只有太师,还望太师在此事上多费费心。” 焦战站在一旁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拉扯,低垂着头不发一言,就好似一块背景板,其实他一直在心里偷笑,之所以低着头,就是怕自己憋不住,让甄礼察觉不对。当听到‘立他为后’这四个字时,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很想抬头看向林西,废了好大力气才压制住自己的冲动,只是紧握的双手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皇上已有心仪之人?”甄礼愣了愣,随即意识到事情的棘手性,忙说道:“皇上,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关乎皇室尊严,此乃国家大事,切不可任性妄为。” “太师说得朕都明白,可朕心中只有他一人,且已与他发下誓约,有了夫妻之实。太师曾教导朕,‘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朕牢牢记在心中,实不敢望,又怎能做那无信之人?” 用甄礼的教导堵甄礼的嘴,让甄礼无话可说,林西这招用得实在太损。 甄礼额角突突直跳,心里直骂娘,学生太聪明的后果,就是挖坑给老师跳,走老师的路,让老师无路可走。 躺平是不行的,甄礼决定再挣扎一下,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不能一概而论。” 林西眉头皱紧,道:“太师是想让朕做个无情无义又无信之人?那与人渣又有何区别?若此事传出去,朕以后还怎么面对满朝文武和林国万千百姓?” “不是,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说到这儿,甄礼怔了怔,随即回过了神,道:“皇上,您还未说您心仪之人是谁,是何身份。” 林西为难地说道:“时机未到,朕还不能透露他的身份。” 甄礼的嘴角一抽,若不是碍于身份,他早就甩开腮帮子骂人了,合着说了半天,说了一堆废话,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帮忙。 眼看着甄礼有恼羞成怒的迹象,林西连忙安抚道:“太师不必心急,待时机到了,朕自然会告诉太师。太师现在只需帮朕稳住朝堂里那些闲着没事干的大臣,若有人再提及封后一事,便给他们找点事做,让他们没功夫操心朕的婚事。” 言下之意就是拿他当挡箭牌,而且用起来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皇上……” 林西打断甄礼的话,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道:“朕知道以太师的能力,定能办好此事,那便这么定了,朕与摄政王还有事要商议,太师就先退下吧。” “皇上……” “哦,对了,瞧朕这记性,差点忘了。”林西再次打断甄礼的话,从众多奏折拿出一本,递给了春喜,道:“今日朕收到一封奏折,是参奏光禄寺少卿的,太师带回去看看。” 甄礼闻言心里一紧,光禄寺少卿是甄午,是他二儿子,他连忙上前将奏折接了过来,刚想打开看,却被林西出言阻止。 “太师还是回去再看吧。” 甄礼动作一顿,犹豫片刻,便躬身行礼道:“是,臣告退。” 甄礼抬头瞥了一眼林西,随后便拿着奏折退出了御书房,他打开奏折一看,不禁变了脸色,又回头看看御书房,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明白林西这是先礼后兵,若他不应,这奏折还会有人再上一封,到时候甄午怕就危险了。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去殿外守着,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皇上。”春喜退出御书房。 殿中没了外人,林西不禁长出一口气,看向焦战道:“人都走了,你还端着?” 焦战抬头看向林西,笑着说道:“皇上挖坑的本事见长,臣自愧不如!” 林西笑了笑,道:“我挖坑,你填土,咱们天生一对。” 林西给甄礼的那封奏折,是焦战给他的,当然署名肯定不是焦战,是他暗中安排的人手,所以林西才会说‘我挖坑,你填土’。 至于那张奏折写的内容,若当真追究起来,甄午丢官事小,一个弄不好连性命也保不住。说起来这个甄午也是个人才,靠着甄礼弄了个光禄寺少卿的官职,可以说是个肥差,但凡好好干,还能捞不着油水,可惜这甄午是个好吃懒做又好色的主儿。 林西登基后,邀请各国使者来京,昭告天下他已登基为帝,让那些附属小国都过来认认主。各国使者来京,光禄寺上下忙碌不堪,唯有这个甄午跟没事人一样,还到处揩油水,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在守孝期内抬了一房小妾进门。 甄午揩油捞好处,林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竟在守孝期内抬小妾进门,这就是大不敬,若真治罪,甄午必死无疑。碍于甄礼的身份和影响力,林西暂时还不能把甄午怎么样,却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至少让甄礼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他心知肚明,之所以没动他们,是看在甄礼为国尽忠的份上,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就这样,甄礼成了他们的第一块挡箭牌,之后没多久,徐臻和梁集也掉进了他们的坑里,自此内阁三位大学士全军覆没,只能相视苦笑,心里暗骂那些不争气的子孙。 转眼半个月过去,京中的流言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杨潇脚步匆匆地来到御书房门口,见春喜正守在门外,不等他行礼,直接说道:“我有事求见皇上,你通秉一声。” “是,侯爷。”春喜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皇上,永寿侯有事求见。” “让他进来。”里面传来林西的声音。 春喜连忙推开殿门,看向杨潇道:“侯爷请。” 杨潇抬脚走进御书房,看了一眼御阶下的焦战,行礼道:“臣杨潇参见皇上。” “免礼。”林西将手里的奏折放到一边,道:“观你神色匆匆,发生了何事?” 杨潇如实答道:“回皇上,臣已查到流言的源头所在。” 林西一怔,抬头看向杨潇,好奇地问道:“是谁?” 杨潇再次看了焦战一眼,道:“源头来自国公府。” 焦战写字的手一顿,随即抬头看向杨潇,道:“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虽是在回答林西的问题,杨潇的眼睛却是看的焦战。 焦战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道:“皇上,这件事臣去处理。” 林西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老国公这是唯恐你吃了亏,逼着朕将此事公告天下啊。” “皇上放心,臣定处理好此事,给皇上一个交代。” “王爷,此事是老国公所为,你该避嫌才是,还是交给臣去处理吧。”即便知晓了林西和焦战的关系,杨潇对焦战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甚至更加苛刻,因为在他眼里,谁都配不上林西。 林西出声问道:“你要如何处理?那可是你祖父,难不成还能把他抓起来?” “臣……”焦战沉吟片刻道:“臣先劝阻,若他一意孤行,再由皇上定罪。” 即便焦战的心再狠,也不可能当真将焦廉怎么样,更何况焦廉这么做全是为了他。 “王爷在京都的耳目众多,往往是锦衣卫知情的事,王爷也知情,为何偏偏在此事上出了岔子?不得不让人怀疑王爷是否故意放纵这件事的发展,或者说这件事本身就是王爷所为。” 杨潇的眼睛盯着焦战,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怀疑。 焦战变了脸色,抬头看向杨潇,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此事我并不知情。若当真是我做的,你以为你能查到国公府?” “王爷还真是好大的口气!怪不得……” “好了。”林西打断两人的争吵,无奈地说道:“你们就不能消停点,都是自己人,犯得上彼此看不顺眼吗?” “皇上,此事确有蹊跷,臣也是合理推测。” “皇上,此事臣并不知情,若当真是祖父所为,臣……认罚。”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这件事便交给你处理。” “多谢皇上,臣告退。” 见焦战要走,林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国公爷年纪大了,有事好好说,别和炸药一样,一点就着。” 焦战闻言心中感动,道:“是,多谢皇上体谅。” 待焦战离开,杨潇出声说道:“皇上,您就这么信任他?” “你和他相处时间也不短了,应该清楚他的脾性,若是他做的,他不会否认。” 杨潇眉头皱紧,道:“可这件事已严重损害皇上的声誉,难道就这么算了?” 林西叹了口气,道:“这是老国公还击,当初朕用权势压人,逼得老国公不得不同意朕和焦战的事,虽然他妥协了,却不想就这么认输,尤其不想焦战被朕欺负了去,所以才逼朕公开与焦战的关系。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的孙儿,朕又能说什么呢。” “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理此事?”话虽如此说,可杨潇并不赞同,尤其是焦廉损坏的是林西的声誉。 “如他所愿。”林西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朕与焦战在一起,本就是发乎于情,之所以瞒着,也不过是时机未到,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那就顺其自然吧。爱情这般美好的事情,自然要沐浴在阳光下。” “可现在时机未到,若皇上公告天下,恐会多生事端。” 林西安抚地笑了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朕有自信能顺利解决这件事,若真有人趁此做乱,不是还有你们嘛,灭了便是。” 杨潇抬头看向林西,看清他眼中的信任,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道:“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焦战回来时已是半夜,比以往要晚得多,林西还以为他今晚不会来了,哪知睡得正香,突然感觉身子一沉,然后便被人吻住。 熟悉的味道和温度,即便林西不去看,也知道是谁,象征性地推了推,示意焦战别闹,可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林西有些无奈,索性揽住他的脖颈,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起了反应,焦战吻向他的喉结,林西才叫停。 “焦战,别闹!” 焦战一边在他脖颈处轻吻,一边说道:“我回来之前,去找了三娘,她说我已经彻底好了。” 林西被他吻得心痒难耐,伸手捧住他的脑袋,审视地看着他,道:“她说三个月才能彻底康复,你这才养了一个多月就好了?” “我的身体底子好,常人需三个月才能康复,我一个月便能好。” 听到这儿,林西已经确定焦战在撒谎,道:“我最讨厌被人欺瞒,你想好再说。” 焦战看着林西明亮的眼睛,顿时败下阵来,随即抱紧林西的身子,认错道:“对不起,我错了,保证绝不会有下次,求皇上饶我这一次。” 林西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腰,道:“算你认错认得快,否则甭想轻易就算了。” 被戳得有些痒,焦战的身子本能地躲了躲,道:“皇上是如何分辨我说了谎?” 林西挑了挑眉,道:“若是告诉你,让你有了防备,那我以后还如何分辨你是否骗我?” 焦战无奈地趴在林西身上,闷闷地说道:“那我们何时才能圆房?” 第116章 第116章 “那我们何时才能圆房?” 焦战那哀怨的语气就好似独守空房十年的怨妇,听得林西一阵哭笑不得。 稍稍拉开距离,林西看着焦战,“我真的很好奇,你真的没和旁人做过那档子事吗?看你如今这么急色,真的很难说服我。” 焦战慌忙竖起手指,道:“我发誓,除了皇上,我从未碰过其他人。” “前世呢?你和林玖……” 虽然林西对剧情了如指掌,可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没有。”焦战打断林西的话,解释道:“他根本不喜男子,接近我只是为了利用,又怎会和我假戏真做。” “据我所知,你们除了没做到最后,可是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说到这儿,林西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好似喝了一口醋,酸得很。 “只有一次,也只是蜻蜓点水的亲吻,况且是前世,这一世我清清白白,没碰过任何人,也没被任何人碰过。” 林西伸出手指,点了点焦战的唇,道:“但凡我们没有分手,这里就只能属于我,若是让我知道你亲了别人,别怪我……” “不会!”焦战伸手捂住他的嘴,“永远不会!” 林西张嘴轻轻咬了他一口,警告道:“记住你说的话。” 手指被咬得地方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焦战原本就被水雾蒙住的眼睛,又加深了几分。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就听林西说道:“你回去是怎么和国公爷说的,为何回来这么晚?” 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焦战顿时有些泄气,从他身上翻了下来,打算让自己冷静冷静。 “回去后,我直接找到祖父,和他直言不讳地谈了许久,他说不会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那这么说,老国公是承认这流言是他散布出去的。” “是,他说他不甘心就这么断了香火,所以才散布流言,报复皇上……”焦战没有隐瞒,将他们祖孙的对话详细地说了一遍。 林西听后不禁苦笑,道:“他不甘心香火断绝,这是人之常情,但他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不想我仗着权势欺负你,想逼我公开我们的关系。” “皇上放心,这件事我已处理妥当,过两日祖父便离开京都,回老家养老。” 林西听得一怔,随即问道:“是他自愿回去,还是你逼他回去的?” “回乡养老是祖父提出的,我并未逼迫。”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道:“我身边已没了亲近的长辈,真心不希望你也和我一样,不过若是老国公的决定,那便随他吧。那你为何回来这么晚,可是被别的事绊住了?” 焦战点点头,道:“刚刚收到广宁府的消息,广宁卫指挥使余淮真贪污军饷,给卫所军士发放的棉衣,里面填充的竟是飞絮,致使卫所不少军士冻死、冻伤。指挥同知薛亨因此与其发生冲突,事后写奏折参奏,被余淮真所害。” “飞絮?”林西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怒道:“克扣军饷,以次充好,残害同僚,简直罪该万死!” 现已立冬,京都的温度已然零下,广宁那边温度更低,这样的时代又没有暖气,只能靠棉衣抵御严寒,他们竟将主意打到过冬的棉衣上,简直是罪恶到令人发指! “我已派人去核实,若此事为真,再由皇上裁决。” 焦战在广宁府呆了十几年,可以说那里才是他的根基所在,即便他回京都多年,广宁府的事依旧了如指掌,比锦衣卫得到消息的速度还要快。 “那些蛀虫可以慢慢惩治,广宁卫的棉衣问题才是迫在眉睫。”林西思量了思量,起身下了床,道:“春喜可在?” 殿外的春喜连忙应声,“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宣永寿侯杨潇和户部尚书高明远御书房觐见。” 春喜虽然疑惑,却没有多问,“是,皇上,奴才这就去。” 焦战见林西没有回到床上,下床拿了外衣给他披上,又将手炉塞到他手里,道:“皇上如何打算?” 林西皱紧眉头,脸上难掩怒气,道:“以你在广宁府的势力,这事不离十,先将人拿下,解决了军士的棉衣问题,再说其他。” 焦战沉吟片刻,道:“还是让我去吧,尽快解决,尽早回来。” “不行。”林西果断拒绝,道:“你重伤未愈,需好生养着,怎能长途跋涉?让杨潇去,他的能力不比你差。” “皇上,余淮真是广宁卫指挥使,又杀了指挥同知薛亨,此时正是心虚之时,广宁府的防卫定然严密,若锦衣卫进出广宁府,难保他不会有所察觉,倘若他举旗造反,到时受苦的还是百姓。皇上应该清楚,唯有我去,才能事半功倍。” “若你不是带伤在身,我不拦着,但现在不行。”林西自然清楚焦战所说属实,可一想到他死里逃生的经历,就不禁后怕。 “皇上,相信我,除了你,没人能杀得了我。”焦战握住林西的手,接着说道:“况且有皇上再等我,我怎会让自己出事。” 见林西脸上有松动之色,焦战再接再厉道:“皇上,广宁是边境重镇,不容有失。虽然蛮人元气大伤,却还有东真虎视眈眈,若余淮真狗急跳墙,投靠东真,那广宁府的百姓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能任人鱼肉。” 林西闻言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剧烈的挣扎着。 “而且我也能趁机多做些事,收拢人心,为我们以后做铺垫。只有让他们知道我足够强大,我们在一起的阻力才会变小。” 林西犹豫片刻,还是做了决定,反握住焦战的手,叮嘱道:“我可以让你去,但你必须答应我定要平安回来。” 焦战抱住林西的身子,柔声说道:“放心,有皇上在等我,我才舍不得死。我说过要护皇上一生,让皇上安安稳稳地坐在龙椅之上,就一定会做到。” 林西叹了口气,将下巴搭在焦战肩上,道:“若不是身份受限,我真想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个清净的地方隐居,好好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听林西这么说,焦战心中欢喜,道:“那我们便好好培养个继承人,待他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时,我们便找个山秀水秀的地方隐居,种种菜,养养鸡,过过悠闲自在的日子。”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人家都是养养花,喝喝茶,你却是种种菜,养养鸡,果然是武将,没有半点文人的风雅。不过种菜养鸡也不错,至少有得吃。” “只要皇上喜欢,种什么,养什么,皇上说了算。” 林西满意地笑了笑,道:“说起继承人,你说谁比较合适?” 焦战思量了思量,道:“我以为肖王独子最为合适。” “林岑?”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他现在应该四岁,也该是启蒙的时候了,他现在何处,谁在教养?” 周梅儿为了能怀孕生子,不惜给林肆下药,虽然顺利如愿,却因为过度放纵损了身子,在顺利生下林岑后,便撒手人寰,林肆又处于被幽禁的状态,儿子自然不会放给他管,所以林西才有此一问。 “他现在寄养在淳王府,由淳王世子妃寒月公主代为教养。” “齐婷?”林西微微蹙起了眉,道:“齐婷虽未淳王世子妃,到底是齐国人,林岑怎会交给他抚养?” 焦战答道:“是信王的命令。” 林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信王是宗人府的宗人令,此事确实该他管,看来他作此等安排,又是没安好心。” “若皇上担心,那便换个人选。” “不必,明日便将他接到宫中吧,先看看其品性,再做决定。” “好,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焦战松开林西,为他拢了拢衣服,道:“时辰差不多了,我来给皇上更衣,皇上身子弱,千万要注意,不能着凉。” 林西很享受他的照顾,道:“有你这个火炉似的身子抱着,再冷的天我也不怕。只是明儿你又要去广宁,还真有些舍不得。” 焦战听得一阵好笑,一边给他整理衣服,一边说道:“多谢皇上夸赞,臣以后定再接再厉。” 林西被逗得乐出了声,见他正认真给自己系腰带,随口说道:“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刁难你,让你为我系腰带?” “自然记得,我还真就被难住了,当时我就在心里想,以后定好好学学,若皇上再刁难我,我也能应对自如。”焦战将系好的腰带抚平,道:“皇上看看可还满意?” 林西低头看了看,笑着说道:“手艺不错。朕今儿高兴,想要什么奖赏?” 焦战的眼睛一亮,道:“什么都可以?” “自然不是。”林西连忙打断焦战的胡思乱想,道:“奖赏只限物件,其他免谈。” 焦战有些失望,却也没过多纠结,道:“那皇上送我一件定情信物吧。” “定情信物?”林西想了想,随即说道:“你哪儿可有匕首?” 焦战点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递给了林西。 林西接过匕首掂量了掂量,玩笑道:“来见朕还敢带兵刃,摄政王真是好大的胆子!说吧,有何企图?” “保护皇上。” 林西满意地笑了笑,拿着匕首割断了自己一缕头发,又从焦战头上割了一缕,道:“若是定情信物,再没有结发最合适了。” 林西将两人的头发合二为一,随后找了根红绳系上,放进荷包内,递给焦战道:“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你可要保管好了。” 焦战小心地接过来,随即系在了身上,道:“我定好生保管。” 想想自己看过的那些狗血电视剧,林西又补充了一句,道:“只让你保管好,若遇到危险,不小心弄丢了,千万不要去寻,只要人能平安回来,其他都不重要,明白吗?” “好。”焦战微笑着听着林西的唠叨,心里很是受用,这证明他把自己放在了心里。 约莫半个时辰后,春喜便过来通秉,杨潇和高明远已在御书房等候。林西应声,和焦战一同走出乾坤殿。春喜见状微微一愣,却也没多问,跟在两人身后走向御书房。 御书房内,高明远看了看杨潇,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笑着说道:“侯爷可知皇上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杨潇摇摇头,道:“不知。” 杨潇的身份特殊,注定在朝中不会有朋友,百官对他又恨又怕,所以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高明远以为他不想说,便识趣地没再多问,低着头思量最近做了什么事,是否有哪里惹了林西的眼,待会儿要如何应对。 “皇上驾到!” 殿外传来春喜的声音,两人连忙来到门前,行礼道:“臣杨潇(高明远)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西和焦战相继走了进来,扫了两人一眼,道:“两位爱卿免礼。” 林西来到御案前坐下,焦战则站在了杨潇身边。 “夤夜召三位前来,是有要事与你们商议。”林西看向焦战,道:“此事便由摄政王来说吧。” “是,皇上。”焦战转身看向两人,道:“今日我收到密报,广宁卫指挥使余淮真贪污军饷,以次充好,给卫所军士发放的棉衣竟是以飞絮填充,因此已有不少军士冻死、冻伤,广宁卫指挥同知薛亨发现后与其发生争执,打算上折子参奏此事,被余淮真所害。” 杨潇听后怒火中烧,道:“他们竟敢打军士棉衣的主意?简直丧心病狂!” 高明远也皱紧了眉头,担忧道:“广宁府乃边疆重镇,若此时东真大军发动突袭,那岂不是危矣!” 林西深以为然,道:“此事事关重大,朕才夤夜将你们叫来。高爱卿,给广宁卫卫所军士购置棉衣的事,就交给你处理,务必尽快且保质保量地将棉衣送到卫所军士手中。” 高明远为难道:“皇上,短时间内恐很难赶制出那么多棉衣。” “一家不成,就找两家,就算动员全国之力,也要将军士的棉衣发放下去。” “是,皇上,臣定竭尽全力。” “不是竭尽全力,而是务必!”林西严肃地看着高明远,道:“边关将士用生命保家卫国,我们不能让其寒心,否则国将亡矣!” 高明远被林西肃穆的眼神触动,躬身说道:“是,臣遵命!” 林西看向焦战,道:“广宁府那边就交给摄政王,务必将那些蛀虫拿下,安抚军中情绪,防止东真突袭。” “是,臣遵命!”焦战躬身领命。 林西随后看向杨潇,道:“余淮真能这般有恃无恐,定是有人替他遮掩,永寿侯务必将这人给朕找出来。” “是,臣遵命!” “去吧,你们各行其是,所有事直接向朕禀告。” “臣等告退。” “焦战留下,朕还有事与你商议。” “是,皇上。” 杨潇和高明远对视一眼,转身离开。杨潇清楚两人的关系,焦战要去广宁,林西自然放心不下,应是要交代几句。 林西绕过御案走了出来,道:“打算何时动身?” “此事越早越好,我打算今日动身。” 林西将一旁的大氅拿了过来,给他披上,道:“天气冷,你又有伤在身,就不要骑马了,做马车去。” “好。” “我知道你武功好,但双拳难敌四手,你千万别给我逞强。” “好。” “若事情太棘手,便派人回来传信,我们从长计议。” “好。” 他唠唠叨叨地叮嘱,他含笑回应,两人之间萦绕着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你走吧。”林西推了推焦战的身子,道:“再不走,我就要改变主意了。” 焦战上前一步,捧住了林西的脸,温柔地吻住他的唇。林西热情地回应,唇齿交缠间,充斥着浓浓的不舍。 许久后两人分开,焦战用拇指摩挲着林西的唇,笑着说道:“待我回来,怕是要月余,到时三月已满,皇上便没了拒绝我的理由。” 林西一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我若拒绝,还需要理由?” 焦战的眼睛一暗,道:“皇上可是嫌弃我男儿的身子?” “我什么性情,你不了解?若我嫌弃,你还能上得了床?” “那皇上为何……” “若我说想和你举行大婚,洞房花烛夜再圆房,你可信?” “大婚?”焦战睁大双眼,他从未想过大婚的事,毕竟他们都是男子,世人所不能容,能在一起已是不易,更何谈大婚。 “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那便是奔着大婚去的,若你觉得‘皇后’这个称谓,是对你性别的侮辱,那便继续做我的摄政王,我们并肩,共掌天下,让林国更加强盛,让百姓更加富足。” 林西的话让焦战动容,眼眶不禁微微发红,道:“能得皇上垂青,是战此生之幸!” “这话应是我对你说,若不是你,我怕是熬不到现在。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好。”焦战再次抱了抱林西,随之松手,转身离开御书房。 林西来到门口,不舍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轻声呢喃道:“人还没走远,我便开始想了……原来这就是相思的滋味。” 春喜关切道:“皇上,门口有风,您还是进去吧,别着了凉。”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子时已过。” “还有两个时辰,朕便在这里再睡会儿吧。” 第二日早朝,林西刚刚坐下,便有人上奏。 礼部侍郎左侍郎石涛出列,道:“皇上,京中传言愈演愈烈,臣唯恐因此生乱,还请皇上早日大婚,一堵天下悠悠之口。” 这本该是督察院打头阵,可现在督察院左都御史是阎良,而阎良又是林西的死忠粉,督察院上下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愣是没人出声,不得已六部只能自己出头。 工部给事中丘壑也随之出列,道:“皇上大婚关乎国家社稷,还请皇上早下决断,安抚民心。” 刑部右侍郎张渊出列,道:“皇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已登基三载,却未曾大婚,实在不妥,请皇上三思。” 紧接着又有几人出列,相继加入催婚大队。 见无人再出列,林西这才出声说道:“未曾想先皇都不管朕的婚事,你们这群身为臣子的,却来对朕的私事指手画脚,可是朕平日里太温和,让你们忘了自己的身份?” 众人心里一紧,齐声说道:“臣等不敢。” “不敢?”林西冷哼一声,道:“记得前几日朕便说过,要为先皇和太皇太后守孝五年,大婚一事待守孝期满后,再做打算。你们是将朕的话当成耳旁风?” 石涛出声说道:“皇上,京都流言四起,实在有损皇上声誉,臣等唯恐有人趁机生乱,这才冒死谏言,还请皇上恕罪。” “流言为何四起?无非是居心叵测之人耍弄的手段。百姓为何恐慌?是因你们这些无所事事的大臣推波助澜。先皇都未曾逼迫朕大婚,你们有何资格?还是说你们自认可以比肩先皇,甚至超越先皇?” 林西一个大帽子扣下来,跪在地上的大臣顿时冒出了冷汗,他们要是认了,那可是犯上作乱,诛九族的大罪。 “臣等不敢,皇上恕罪。” 林西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恼怒地看着殿中众人,道:“黄河时有泛滥,沿岸百姓深受其害,你们工部若是闲的没事干,便都滚去治理黄河,若是拿不出可行性方案,趁早收拾包袱滚蛋。” 工部一众官员听到林西点名,连忙跪倒在地,“臣等惶恐。” 说完工部,林西又将矛头转向了刑部,道:“京都流言四起,已有月余,你们刑部查到什么了?不知抓紧查案,反而调转枪头来逼朕,朕养你们有何用? 若是实在闲的没事干,便将近十年来未查清的案件,全部翻出来给朕查,若查不出个所以然,朕要你们的脑袋!” 刑部一众官员也跪倒了一片,道:“皇上息怒,臣等有罪。” 说完刑部,林西的矛头又转向了其他四部,包括各科给事中,一个个炮轰过去,大殿上唯有内阁三人和督察院的众人还站着。 跪在殿中的大多数人都很冤,他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却跟着一起被炮轰,而且工作量翻倍,还不给加班费,这上哪儿说理去。他们不禁在心中暗骂,将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祖宗十八代都拎出来骂了一遍。 督察院的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同僚,不禁有些幸灾乐祸,看向阎良的眼神越发佩服,可谓是空前团结。 林西一顿输出,说了整整两个时辰,说得殿中众人惭愧不已,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甚至盖过了膝盖痛。 “你们回去好好反省,退朝!” 林西骂得十分痛快,若不是嗓子撑不住了,才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一个两个正事不干,专门盯着他的婚事,真当他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当成孙子一样骂了两个时辰,他们还得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三呼万岁…… 林西起身出了奉天殿,坐上车辇来到御书房,连喝了三盏茶,嗓子才舒服了些,心中不由感叹,“这言官也不容易,太费嗓子。” 奉天殿内,林西走后,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才敢起身,一个个养尊处优惯了,这一跪就是近两个时辰,膝盖怎么受得了,刚才被骂得太狠,羞愧之下感觉不到疼,这心中紧绷的弦一松,疼痛感立马放大了十倍。往日里自持身份的大人们,此时面容扭曲,双手扶腰,两腿打颤,活像是被人给那啥了一样。 甄礼扫了众人一眼,并未停留,直接出了奉天殿。徐臻和梁集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徐臻不禁感叹道:“皇上真是大才啊,以一人之地,将满朝文武说得无地自容,真是让人佩服!” 甄礼转头看了他一眼,道:“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啊……” 梁集听得一头雾水,道:“光义兄此话怎讲?” “皇上向来温和,自登基以来,还从未做过什么过激之事,如今却对大婚一事如此在意,还不惜与满朝文武为敌,只能说明皇上中意之人的身份太过特殊,特殊到她一旦露了身份,必引来满朝文武的反对。”甄礼说完又叹了口气。 徐臻闻言皱起了眉,猜测道:“难不成她是风尘女子?” 甄礼摇了摇头,道:“皇上向来深居简出,从未听说皇上出入过这种地方,应该不是。” “不是风尘女子……”梁集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难不成是不伦之恋?” 梁集的话一出,吓了徐臻一跳,慌忙提醒道:“华章兄噤声!” 梁集也意识到自己所说不妥,不禁四下看了看,见身旁无人,这才松了口气,道:“多谢子华提醒。” 徐臻小声说道:“皇上向来注重孝道,应不会做出这种事。” 梁集问道:“那皇上心仪之人到底是谁?为何这般神秘?” 甄礼并未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慢慢走着。 徐臻见甄礼不说话,出声问道:“光义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甄礼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徐臻直觉甄礼有所隐瞒,道:“光义兄,咱们三人现在可是同在一条船上,要同进同退才对,光义兄若是想到什么,切勿隐瞒才是。” 甄礼闻言眉头微皱,道:“子华这话不对,我们与皇上从来不是敌人,皇上信任,才给我们改错的机会,我们怎能辜负?” 徐臻一怔,随即回过神来,躬身说道:“多谢光义兄提点,子华受教。” 第117章 第117章 就在林西舌战群臣时,焦战正在前往广宁的路上,自两人确定关系,便日日相伴,如今突然离开,心中难免不舍,只是他清楚有些事必须去做,不管是为了林西,还是为了自己,他都要想尽办法变得强大,让世人敬畏。 焦战拉了拉身上的大氅,上面还残留着林西的味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以解相思之苦。 日夜不停地赶路,原本七日方能到达,他们仅用了三日,便到达了广宁府境内。 未免打草惊蛇,焦战吩咐道:“化整为零。” “是,主子。” 众人分散开来,相继进入广宁。焦战身边只留了两个人,一个是江离,一个是李晟。 大约傍晚时分,在城门即将关闭时,马车才缓缓进了城,一路向北,来到一处大宅门口停了下来。 江离上前叫门,大门打开,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探出头来,一看是江离,连忙打开侧门,让马车进了宅子。 待马车停稳,江离这才出声说道:“主子,我们到了。” 焦战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小厮连忙行礼道:“小人马武参见主子。” “免礼。”焦战直接问道:“孙平在何处?” 马武如实答道:“平管事清早出门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 焦战眉头微蹙,接着问道:“孙安呢?” 孙平和孙安是对双胞胎,明面上是这座大宅的主人,其实是焦战留在广宁的暗线。 “安管事在院子里,小人这就去叫。” “让他来书房见我。” “是,主子。”马武脚步匆匆地离开。 焦战则径直走向后院,进了徽园,这里是他的专属院子。 进门后,焦战将大氅脱了下来,小心地叠好放在床上。李晟给他打了水,简单地梳洗了一下。 孙安得了信儿,急匆匆地进了院子,来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孙安参见主子。” 焦战摆摆手,道:“广宁卫最近可有动静?” 孙安如实答道:“回主子,余淮真为了封锁消息,在广宁去往京都的官道上布置了人手,一旦发现有人前往京都,一律严查。” 焦战点点头,道:“薛亨的家人现在如何?” “已被余淮真控制住,不许他们踏出家门一步。” “去查余淮真现在何处。” “是,主子。” 夜半三更,余淮真正与新纳的小妾翻云覆雨,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外间的房门被踹开,余淮真被吓了一跳,一骨碌滚下了床,吹熄桌上的蜡烛,悄悄抽出挂在床头的钢刀。 小妾回过神来,小声叫道:“大人……” “闭嘴!”余淮真恶狠狠地看着她,小声警告道:“再敢出声,老子宰了你!” 小妾被吓得大气不敢喘,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余淮真警惕地看向门口的方向,悄悄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口,藏在门边,高举起钢刀,只待来人一露头,便一刀砍下去,结果了他。 ‘吱呀’一声,房门被拉开,一个人探进头来,余淮真手起刀落,来人哼都未哼一声,便身首异处,人头顿时滚落在地,滚到了床前。大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吓得床上的小妾大叫一声,“杀人啦!” 余淮真下意识地看向小妾的方向。与此同时,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手中的长剑直指余淮真的咽喉。 “别动!” 余淮真下意识地想用刀格挡,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仅仅两个字,却让他犹如掉进冰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慢慢转头看了过去,不慎明亮的月光下,焦战的脸却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惊惧地说道:“你……你怎会来此,这……这不可能!” “敢在广宁作威作福,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焦战话音一落,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下一秒余淮真拿刀的手被削掉,连同那把刀一起掉在了地上。 “啊!”余淮真惨叫一声,痛苦地捂住被砍断的手,看向焦战的眼神尽是畏惧之色。 “你能有今日,是本王一手提拔,没想到本王竟看走了眼。今日本王来,便是想瞧瞧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本王的人!”焦战看他的眼神,就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余淮真和薛亨都曾是焦战的下属,薛亨是员猛将,也只能做一员猛将,不能独当一面。而余淮真不同,他不仅作战勇猛,还颇有谋略,所以焦战才提拔了他,让薛亨做他的助手。没想到余淮真竟是只披着羊皮的狼,焦战心中的怒意可想而知,这也是他为何执意来此的原因,他要亲手了结了他。 “王爷饶命!”在别人面前作威作福的余淮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顾断手的疼痛,哭着求饶道:“王爷,末将错了!末将保证以后定以王爷马首是瞻,绝不敢再有二心,求王爷饶末将一条狗命!” “饶了你,本王如何与九泉之下的薛亨交代,如何与被冻死的军士交代?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焦战不为所动,命令道:“来人,将他绑了,严加看管!” “是,主子。”身后的人得到命令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余淮真绑了个结实。 “王爷,末将错了,求王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末将一命,王爷……” “你杀薛亨时,可曾想过他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将用飞絮做成的棉衣发到卫所军士手中时,可曾想过他们是为你冲锋陷阵的同袍?没心肝的东西,本王不会让你轻易就死了。带下去。” 余淮真还想再说,李晟弯腰捡起地上的不知做什么的布条,直接塞进了余淮真的嘴里。 火光亮起,江离点燃了火折子,众人看清了床上女子的脸,她满脸泪痕,目光惊恐地看着他们,道:“不……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求王爷饶命……” 一股淡淡的尿骚味传来,那女子竟被吓得失了禁。 江离厌恶地蹙起眉头,请示道:“主子,这女子如何处理?” “绑了,不能让人泄露消息。”焦战的字典里就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 “是,主子。”江离领命,上前将女子绑了起来。 焦战见状大步走出指挥使府,翻身上马,朝着军营而去。 军营中,除了值夜的军士,其他人都已进入了沉睡状态,普通军士身上穿着棉衣,还盖着棉被,依旧觉得冷,只能所有人紧紧靠在一起取暖,才能勉强入睡。 当然,余淮真的心腹除外,他们的棉衣厚实,营帐中还有火盆,睡得十分踏实,甚至还热出了汗。 突然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床上的人身子瑟缩了一下,将露在外面的腿缩进了被子里。 冷风‘呼呼’地灌进来,他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只见一个身影立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把钢刀。 他被吓得一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想要起身,钢刀却架在了脖子上。 他不敢动,却不想束手待毙,威胁道:“你是谁?可知暗杀朝廷命官是死罪?况且这是军营,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吗?” “你这种渣滓,也配称自己为朝廷命官,真是可笑至极!” 没再跟他废话,来人让开床前的位置,顿时便有人围了上来,将其从被窝里拎出来,五花大绑。 一众军士虽然听到动静,却因夜间太冷,没有棉衣,不敢出来一探究竟,直到第二天清早,太阳升起,他们才三三两两地走出营帐。 “哎,指挥使被抓了,大家快去看啊!” 随着一声招呼响起,众人纷纷好奇地跟着人群来到校场,此时的高台上跪着一群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有的甚至只穿了一件中衣,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整张脸泛着青色。 “真的是指挥使!”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十分疑惑怎么昨日还意气风发的余淮真,此时竟狼狈的跪在地上,还被砍断了一只手。 “还有李千户,王千户……” “他们都是指挥使的心腹,怎么一下子都被抓了?” “这里可是指挥使的天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报应!这就是报应!就该将这群王八羔子千刀万剐!” “你小声点,万一被人听到,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 “老子不怕!反正过不了多久,老子也会被冻死,不如现在骂个痛快!” 就在这时,一行人从中军大帐走了出来,径直来到高台之上,待见到领头之人,在场的军士都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麻木的眼神突然有了光。 “焦指挥使,是焦指挥使!” 人群中的老兵看着焦战,激动得热泪盈眶。 “什么指挥使,那是以前,现在可是王爷,摄政王!” “对对对,是王爷,是王爷!” 新兵好奇地看着高台上的焦战,小声问道:“哎,你们怎么看到他这么激动?他到底什么来头?” 身边的老兵一脸自豪地说道:“他是焦战,是我们林国的战神,曾任广宁卫指挥使,我们都是他的兵!” 新兵一脸惊讶,“他就是焦战?几乎全灭蛮人王族的摄政王?竟然这么年轻?” 人群中一名老兵单膝跪地,激动地大喊道:“属下王山参见王爷!” 一众老兵见状也纷纷跪在了地上,高声喊道:“属下李四。” “属下庞明。” “属下李海。” “属下蒋毅。” “属下汪三。” “……” “参见王爷!” 看着他们希冀和怀念的目光,焦战心里也是一阵发酸,走下高台,弯腰将他们扶起,道:“起来,兄弟们快起来!” “王爷,您终于来了!”被他扶起的王山不禁哭了出来,道:“您再不来,属下等恐熬不过这个冬天。” 周围的军士纷纷红了眼眶,仇视地看向高台上的余淮真。 焦战重新走回高台,扫了一眼台下的军士,道:“广宁之事,皇上已然得知,特派本王快马赶来,将余淮真及其同党拿下。并命户部拨银,赶制过冬棉衣,不日便可运到广宁,大家尽可放心。” 众人一听,心中燃起希望。 “皇上还说,戍守边疆的军士,都是为保家卫国而牺牲小我的英雄,就算皇上节衣缩食,也不能让你们少一分俸禄。这些蛀虫,皇上定会严惩,还你们一个公道!” 很多士兵从军,只为了挣点银子养家糊口,或许没有保家卫国的觉悟,但就是这样的他们,为国家筑起了坚不可摧的高墙,保护着身后羸弱的百姓,这就是无名英雄!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中的委屈随着这一声呼喊散去,他们黑暗的前途终于照进了光明,此时林西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不可动摇,他们就是这样简单又可爱的一群人。 焦战并没有杀余淮真等人,只是让他们穿着中衣在寒风里呆了一日,直到所有人都奄奄一息,才让人将他们送回监牢。他们是朝廷官员,能对其审判的只有林西,他不会越俎代庖,让心怀叵测之人挑拨他们的关系。 尽管焦战只用了一天,便将余淮真等人拿下,但他不能回京,军中士兵没有棉衣,只能窝在营帐里取暖,未免东真大军突袭,他必须留守,也能起到安抚军心的效果。 一个月后,高明远亲自带着棉衣来到军中,发到每一名士兵手中,并将之前余淮真亏空的军饷补上,八万人的饷银说发就发,这足以证明林国在林西的领导下日渐强盛,国库丰盈。否则别说发饷银了,连饭有没有的吃都不一定。 处理好所有事,林西指派的新指挥使杨东阳也走马上任,焦战这才快马加鞭返回京都。 近两个月不见,林西实在想得很,尤其是每日夜间,没人送夜宵,也没人暖被窝,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 听着外面的更鼓声,春喜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皇上,夜深了,您该歇了。” “什么时辰了?”林西放下手里的笔,抬手揉着酸痛的脖颈。 春喜答道:“回皇上,已经亥时中了。” 林西打了个哈欠,起身道:“那就回吧。” 春喜和春财在前面掌灯,林西跟在身后,抬头看向天空,黑色的夜幕中繁星闪烁,是那么璀璨!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这般漂亮的景色,他竟觉得有几分孤单,突然焦战的脸出现在空中,冲着他微微一笑。他愣了愣,随即苦笑出声,道:“原来是想他了。” 前面的春喜没听清,转头看了过来,道:“皇上,您说什么?” 林西不答反问:“摄政王何时回到京都?” 春喜想了想,道:“算算时间,摄政王明日午后能到京都。” 林西点点头,“明日是除夕,能赶回来最好,还能陪朕过年。” “皇上放心,明日除夕宴,摄政王定会准时到。” 林西笑了笑,没再耽搁,径直回了乾坤殿。在春喜的服侍下,他简单地梳洗了一番,便爬上了床。被窝里放了两个手炉,他依旧觉得有些凉,不禁又叹了口气,若是焦战在,根本用不上这个。 林西将自己缩成一团,脑袋也蒙进了被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阵,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床榻一沉,林西的脑袋被扒拉了出来,连人带被被抱进了怀里。熟悉的味道传来,林西迷迷糊糊地说道:“你怎么才回来……” “抱歉,让皇上久等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西混沌的脑袋在宕机一分钟后,突然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向身边的人。日思夜想的人此时正躺在身边,他眨了眨眼,随即伸出手,捧住了焦战的脸,熟悉的触感,微微有些凉,道:“你……你真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焦战捉住林西作怪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温柔地笑着,道:“皇上,我回来了。” 林西与焦战对视,看清了他眼底的思念,没有犹豫,直接吻上了他的唇。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发泄着这两个月来无尽的相思,直到他们的气息不稳,这才不舍地分开。 林西撑开被窝,想让他进来,却被他再度抱紧,嗓音低沉地在耳边说道:“别动,容我再抱一会儿。” 看着他被水雾蒙住的眼睛,林西心中突然萌生一股冲动,道:“焦战,我们做吧。” “做?”焦战的心漏跳了一拍,有些不确定林西的意思是否为他心中所想。 林西吻向他的双眼,轻声说道:“就是我想要你。” “求之不得。”焦战不再隐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焦战身上的凉意,让林西打了个寒战,却并未让心底的欲/望消减,反而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他翻身压了上去,直视着焦战的眼睛,道:“我是第一次,若是疼了,你就说,我们随时可以停下。” “好。” 焦战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性感的喉结吸引了林西的注意,他低头吻了上去,见焦战下意识地抬起头,露出纤长又脆弱的脖颈,人类原始的欲/望被激发,他张嘴咬了上去。 微微的疼刺激着焦战的感官,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紧紧地搂着林西的脖子,犹如漂浮在暴风雨的大海上的那一叶小舟,只能任其予取予求。 衣服凌乱地扔在地上,不知何时起,两人已经赤/裸相对,林西伸手打开床头的小格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打开后传来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他用抹了一些在手指上。 突来的凉意,让焦战恢复了些许神智,哑着嗓子问道:“这是……什么?” “是房事专用的药膏,不会让你受伤。” “嗯……” 滚烫的身子,突来的凉意,让焦战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吟,“皇上,我……有些难受……” “等会儿,再等会儿。”林西强忍着欲/望,继续手上的动作,不知是说给焦战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夜很长,两个相爱的人,尽情释放着对彼此的渴望…… 虽然天很冷,但事后林西还是坚持帮焦战做了清理,虽然很羞耻,但焦战并未拒绝,这是林西爱他的表现,他高兴还来不及,况且他是男人,怎能表现出女儿家扭捏的姿态。 ‘嘶’,焦战一翻身,扯动了身后的伤口,忍不住叫出了声。 正熟睡的林西睁眼看去,见他脸色有些白,顿时清醒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可是伤口疼了?” 虽然林西坚持做了扩张,却还是弄伤了焦战。 焦战摇摇头,“无碍,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待会儿我让春喜去给三娘要些药膏,这两日你便卧床休息,哪都别去了。” 今天是除夕,林西大手一挥,给满朝文武放了假,一共七天,初七准时上班,所以今天除了晚上要参加除夕宴外,他这一天都不打算干活。 “不用。” 焦战果断拒绝,虽然他是男人,但伤到这种地方,若是被别人知道,他也会觉得羞耻。 看着他红了的耳根,林西无奈地笑了笑,道:“我说给别人用总成了吧。” 焦战听得一阵好笑,“皇上这是打算掩耳盗铃?” “还不是某人太害羞。”林西伸手扯了扯焦战的脸,调侃道:“明明大我十岁,明明长着这么一张硬朗的脸,明明张口闭口想和我圆房……” 焦战脸上火辣辣的,张嘴咬上了林西的唇,道:“皇上不困?” 见他有恼羞成怒地迹象,林西连忙见好就收,抱紧焦战的身子,道:“困困困,好不容易可以不用早起,不困也得困。” 焦战任由他抱着,安心地闭上眼睛,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两人这一睡,睡到了日上三竿,若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林西还不想起床,自登基以来,这还是他睡得最香,睡得最饱的一次。 焦战想要起身,却被林西按了回去,道:“你受了伤,便在床上躺着,我让他们把吃的送进来。” “这点小伤不碍的。”虽然很享受林西的关心,但他不是女子,没那么娇气。 听他这么说,林西想起他身上的那些伤疤,其中就有为他挡刀落下的疤痕,大大小小几十处,可以想象他在边关那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心疼道:“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以后做事之前想想我,没有把握的事别去做,我不想再经历一次……知道吗?” 焦战明白林西在怕什么,伸手抱住了他的身子,温柔地在他耳边说道:“我不会丢下皇上,皇上也不许丢下我。” “嗯。”林西抱紧焦战的身子,他真的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傍晚时分,焦战帮林西换上了龙袍,又为他束起了长发。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你去把东西拿来。” 在焦战去广宁的这一个多月里,林西已将他们俩的事告知了身边的人,包括春喜、春财等人,当然还有花海棠。那瓶药膏就是花海棠特别为他们调制的,甚至还为林西讲了男人之间做那档子事的禁忌,说的林西面红耳赤,花海棠却好似见怪不怪,一点忌讳都没有。 不过林西并未告知余庆,他毕竟是林扈的贴身内侍,若他知道定会反对,毕竟他和焦战在一起,注定不会有子嗣,在古人眼里这便是大不孝,林扈为了林西做了那么多,余庆定不能接受。 没一会儿,春喜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来到林西身边。 林西掀开上面的绒布,里面是一个金冠和一套黑金搭配的衣服,衣服上绣着龙纹,金色的龙,与林西衣服上的龙纹一样,只有爪子些许区别,林西的是五爪,而这套衣服的是四爪。 “这金冠衣服是我让人给你做的,换上试试。” 焦战看着面前的衣服,迟疑地说道:“皇上,这是否有些不妥?” 在这个时代,对衣着的要求十分严格,只有皇上才能穿明黄,只有皇上的衣服上才能绣金色的龙。 “你我现在已有夫妻之实,你就是我认定的另一半,我说行就行,快换上试试。” 焦战拗不过林西,只得在春喜的侍候下换上了衣服,还戴上了金冠。 林西上下打量了打量,不禁美滋滋地说道:“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长得帅,身材好,还有钱有权,妥妥的高富帅。” 自和焦战坦白后,林西便不再刻意约束自己,在他面前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很是自在。 焦战低头看了看,依旧觉得不妥,道:“皇上,今日除夕,若我穿着这身出席宴会,定会惹来风波,还是算了吧。皇上若是喜欢看我穿,那我便单单穿给皇上看。” “穿着,不必担忧,一切有我。”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去拿个大氅来。” “是,皇上。”春喜又拿来一件大氅。 林西接了过来,亲手给焦战穿上,道:“走吧,今日的宴会十分重要,咱们可不能迟到。” 奉天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尤其是在座的贵女,时不时地看向林西,每当与他目光相撞时,又是一副娇羞的模样。 酒过三巡,林西见时机差不多了,出声说道:“诸位爱卿。” 正喝酒聊天的一众大臣,连忙抬头看了过去。 林西见状笑着说道:“今日是除夕,举家团圆的日子,朕也有一件喜事要与诸位爱卿分享。” 见林西停了下来,阎良连忙接话道:“不知皇上所说的喜事为何?” 林西对阎良的识趣十分满意,道:“喜事、喜事,自然是大喜之事。朕决定明年址果冻小说网 第118章 第118章 林西的话就好似在人群中扔了一个深水炸弹,在一片寂静之后,突然炸裂开来。 “皇上要大婚?是谁家的女儿?” “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没收到半点消息?” “大婚的日子都定了,礼部的人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 相较于众人的激动,内阁三位大学士则表现得很平静。他们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肃静!”春喜突然扬声唱道。 喧闹的大殿随着春喜的话音落下,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林西微微一笑,道:“前段时间京都流言四起,诸位爱卿纷纷上折子,请求朕大婚。朕不想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便果断拒绝了诸位爱卿的请求。近日,流言消失无踪,幕后之人的阴谋未能得逞,朕便不必再有顾忌,故在这除夕宴上宣布这件事。” 林西睁着眼说瞎话的本领,已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一点都不觉得心虚。 林西的话落地,不能没人接,阎良再次出声道:“皇上大婚乃是举国同庆的大喜事,不知谁家女儿竟有此殊荣?” 林西现在看阎良,是越看越满意,怪不得历史上许多帝王,都喜欢佞臣,因为他们清楚帝王的所有喜好,懂得迎合。不过阎良不仅算不上佞臣,还是个忠臣,这就不得不让林西喜欢了。 “想必诸位爱卿皆是十分好奇,那朕今日便郑重为诸位爱卿引荐,朕心之所向,发誓与其相守到老的另一半。” 收到林西的示意,春喜扬声唱道:“宣摄政王觐见!” 话音落下,众人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摄政王?难道是焦家的女儿?” “不可能啊!摄政王可是焦家的独苗儿,没听说老国公还有个女儿啊。” “那就是跟摄政王关系匪浅,或者是摄政王的私生女?” “私生女?摄政王今年而立,倒真有可能是私生女。” “私生女见不得光的东西,怎能做皇后?” “那可是摄政王的私生女,如今摄政王可是如日中天,他的私生女怎能一样。” 众人翘首以盼地看向门口,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到林西的垂青。 当甄礼听到‘摄政王’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到底该是被他猜对了,唉…… 徐臻和梁集也探头看向殿门口,没留意甄礼的表情,他们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能得到林西的垂青,为了能和他大婚费尽心机。 焦战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大殿,来到殿前行礼道:“臣焦战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依旧探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却没看到第二个人走进大殿。 “平身。” “谢皇上。” 林西扫了一眼困惑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焦战身上,扬声说道:“朕将与之相守,并与之大婚的人,此时已在殿中,那便是摄政王焦战。” 又是一片寂静,许久后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再一次炸了锅。 “什么!皇上要与摄政王大婚?” “荒唐!实在是荒唐!” “难不成流言是真的?摄政王控制了皇上?” “你们看摄政王穿的衣服,那可是金龙,他怎么敢……” “现在真应了那句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 吏部尚书郭静之起身,劝道:“皇上,大婚一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儿戏啊!” 礼部右侍郎吴恩也随之起身,道:“皇上,摄政王乃男子,怎能与……与皇上大婚,这有违人伦,实在荒唐!” 刑部右侍郎李志也加入了反对的队伍,道:“皇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如此做,怎对得起先皇在天之灵。” 李志一句话惹怒了林西,脸上的笑意消失,冷冷地看着李志,道:“朕方才所说是圣旨,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谁再敢多说一句,便是抗旨不遵,你们最好想清楚自己有几颗脑袋。” “皇上登基三年,颇有建树,千万不能为此,毁了自己辛苦得来的声誉。”李志转头老,你们也说句话啊。” 徐臻和梁集刚刚缓过神来,心中不禁苦笑,他们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林西所说的心仪之人竟是焦战,想想之前京中流传的风言风语,再联系林西方才所说,换成谁都会以为林西被威逼了吧。 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呢?两人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甄礼本不想说话,毕竟这时候和群臣唱反调,自己能被同僚的唾沫星子淹死,可龙椅之上的林西正盯着他,不说还不行,他心里憋屈得直骂娘,打定主意待回去一定好好收拾那个混账儿子。 “先皇在世时曾说,皇上的婚事由皇上做主,他不干涉。身为父亲的先皇都不干涉,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多说什么?” 众人用孝道来压林西,甄礼则由此而反击,可以说直中要害。 李志出声反驳道:“先皇说此话时,定不会想到皇上竟要与……与男子大婚,这还怎么延续皇室血脉?先皇若早知如此,定不会不管。” “你怎知先皇心中所想?要不要朕送你去见先皇,问问他老人家的意思?”林西淡淡地看着他,眼底寒光尽显。 李志一怔,随即说道:“皇上,为了皇室荣耀,臣便是死,也在所不惜!” 自登基以来,林西向来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从未无缘无故责罚过谁,李志便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如此与林西说话。 林西没有理会李志,而是看向人群中的杨潇,道:“杨潇。” 杨潇起身,躬身行礼道:“臣在。” 林西淡淡地吩咐道:“请李侍郎去诏狱喝茶,问问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 “是,皇上。” 杨潇走出殿外,招来两名锦衣卫,走上前架起李志就往外走。 李志大声喊道:“为了林国,为了皇室尊严,臣死不足惜!” 看着李志被拖出大殿,林西扫了一眼众人,道:“还有谁想去见先皇?” 跪在地上的众人对视一眼,眼底尽是犹豫之色,诏狱的茶可不是那么好喝的,一个弄不好不光自己搭在里面,就连家里人也不例外。 林西冷声说道:“朕虽性子温和,却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朕劝那些想借着此事名扬天下的人歇了心思,你们私底下干的那点龌龊事,朕一清二楚,别还没名扬天下,就先名声扫地。” 有这样心思的人不再少数,原本的蠢蠢欲动,被林西几句话给压了回去。 “朕答应过先皇,会让林国更加强盛,会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些朕都会做到。这是公事,若有做的不妥,朕虚心接受反驳。但婚事是朕的私事,谁若敢插手,就被怪朕翻脸无情!” 一众大臣跪在地上心思百转,却没人再敢出声。 自听到林西的那番话,焦战便直直地看着他,周围闹哄哄的,却好似进不了他的眼,入不了他的耳,他的眼中、耳中、甚至心中只容得下林西。 林西曾与他说过,要和他举行大婚,可他也知道此事有多难,不敢过多奢望。未曾想今日林西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开了他们的关系,还定下了大婚的日期。 他满心感动,眼眶不禁发酸,虽然他不求回报,但能得到回应,他怎能不欢喜。 林西起身,从御阶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到焦战面前,微笑地朝他伸出手。 焦战深情与其对视,抬手握了上去,紧紧地握住,任由他拉着一步一步走上御阶,坐到了林西旁边的位置,那是皇后才能做的位置。 “从今日起,焦战便是一字并肩王,与朕共掌这天下。” 林西的话在大殿中回荡,地上跪着的官员却不知该如何反应,阎良见状跪在了地上,扬声说道:“恭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路也从震惊中回过身来,看向焦战的眼神有些复杂,但只要是林西想做的事,他都无条件支持,起身跪倒在地,道:“恭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甄礼和徐臻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也随之跪在了地上,道:“恭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昭和齐婷夫妇相互对视一眼,相继跪倒在地,道:“恭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大臣见内阁三人支持林西,犹豫了一瞬,也跟着跪在了地上,扬声说道:“恭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西扫了一眼众人,他清楚他们只是暂避锋芒,对此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之间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不过他不怕,斗智他来,斗勇焦战来,他还就不信,他们还斗不过这群老狐狸。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一众大臣相继起身。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摄政王去广宁已有月余,朕实在想得很……今日晚了,宴会便散了吧,各自回家陪陪妻儿老母。” 林西说了半句,留了半句,让人想入非非,很多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殿中的贵女,她们的殷殷期盼,如今化为泡影,而让她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们……居然输给了一个男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阎良再次出声解围:“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转头看看阎良,眼底皆是鄙夷,却也跪在了地上,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西看向阎良露出满意地微笑,他果然没看错人,督察院交到他手里,让人省心多了。他没再多说,拉着焦战转身离开了奉天殿。 回到乾坤殿,林西看向焦战,道:“大婚的日子暂定三月十五,时间虽然仓促了些,但该准备的,我都让人准备好。你若是觉得时间太紧,往后推一推也成。” “不,不仓促。”焦战走上前,毫不避讳地抱住林西,慢慢地收紧怀抱。 感受到他汹涌的情绪,林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道:“堂堂摄政王,征战沙场无敌般的存在,不会是掉金豆子了吧。” 焦战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无论前生还是今世,他能拥有显赫的地位,都是自己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他总以为想要什么,只能靠自己,靠不了旁人。 今日林西挡在他前面,与满朝文武为敌,让他明白原来他也可以去依靠别人。 没想到焦战竟会应声,林西不由一怔,想想他的过往,便明白为何会如此,轻声说道:“以后我们是一家人,理应相互依靠,相互扶持。这些年都是你在照顾我,我也该为你做点什么。” “嗯。”焦战又轻轻应了一声,此时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 春喜和春财看着相拥的两人,相视一笑,悄悄离开了大殿,随手关上了房门。 初一清早,大臣们前来拜年,在奉天殿门口磕个头,便打道回府。林西也没闲着,一大早起来就去祭拜林氏列祖列宗,焦战也回了国公府,无论两祖孙闹得多不愉快,总归是亲人,拜年是应该的。 “孙儿给祖父拜年,愿祖父健康长寿,平安喜乐。”焦战跪倒在地,规规矩矩地给焦廉磕了头。 焦廉见状不禁叹了口气,道:“起来,坐吧。” “多谢祖父。”焦战起身,坐在了焦廉下首。 “除夕宴的事已轰动整个京都,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焦战没想到焦廉会这么直接,微微怔了怔,随即笑着说道:“能得皇上青睐,孙儿此生足矣。” “我也没想到皇上能做到这一步。”自流言传出,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林西那边始终不见半点动静,焦廉以为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不曾想他竟在除夕宴上公开了和焦战的关系,而且还定下了大婚的日期,这怎能不让焦廉震动。他长出一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希望你们真能相守到老吧。” 听焦廉这么说,焦战心中欢喜,道:“多谢祖父成全!” 焦廉见他脸上难掩喜色,忍不住提醒道:“你别高兴太早,即便皇上态度坚决,这件事也不是这般轻易就能了的。毕竟自古以来便没有这个先例,你们能否如愿,还真未可知。” “只要祖父不反对,其他人都好办。”焦战眉宇间尽显桀骜之色。 如此优秀的子孙,曾让焦廉无比骄傲,如今却……他不禁在想,若焦战不这么优秀,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人世无常,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更何况是别人。他已经没了儿子,不能在失去最后的亲人,或许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祝福他们吧。 焦廉再次叹了口气,道:“祖父老了,能为你们做得不多,以后的路还要你们自己去走。” 有了林西的态度,又得到了焦廉的支持,焦战对两人大婚信心百倍,笑着说道:“祖父放心,孙儿定会得偿所愿。” 林西祭拜祖先后,便径直回了乾坤宫,刚下辇车就看到了宫门口的余庆,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余庆早早便等在门口,见他步下辇车,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给皇上拜年了,祝愿皇上岁岁平安,年年安康。” “平身。”林西上前将余庆扶起,道:“有事进殿再说吧。” “谢皇上。” 众人进了大殿,林西来到桌前坐下,转头看向春喜,道:“累死朕了,去给朕倒杯热茶,暖暖身子。” 春喜连忙应声,转身出了乾坤殿。 林西抬头看向余庆,道:“有段日子没见着公公了,公公看上去精神不错。” 余庆微微躬身,道:“劳皇上挂心,奴才身体还不错。倒是皇上,较上次奴才见您,像是消瘦了不少。” “年前广宁闹了那么一档子事,朕心里气闷,这些蛀虫真真是可恶至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余庆关切道:“皇上息怒,切莫因为这些人气坏了身子。” “朕怎能不气,广宁乃是边疆重镇,他们吃空饷也就罢了,竟打军士棉衣的主意,简直罪该万死!” 林西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不止广平,很多地方都有这种现象发生。而广宁事发,是因那里是焦战的根基所在,否则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更别提其他地界。 余庆劝慰道:“皇上已派了巡抚巡视各地,那些蛀虫一个也跑不掉。” “广宁的事之所以进展顺利,是因去的是焦战,若换成别人,怕是不能善了。”林西叹了口气,道:“可他再能干,也就只有一人而已。” “皇上也不必过于担忧,奴才相信大多数边将都是好的,毕竟他们的妻儿都在林国。” 林西明白余庆的意思,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唉,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公公特意跑一趟,可是有事禀告?” 林西清楚该来的始终会来,索性直接问出了口。 余庆沉吟了一瞬,道:“皇上,今日一早,便有朝官托人找到奴才,转交了奴才一封手书,奴才便是为此事而来。” 余庆边说,边从袖袋里拿出手书,双手呈给了林西。 林西接过手书看了看,上面所写内容就是昨晚除夕宴上发生的事,倒是没有夸大其词。 林西将手书放到一旁,道:“公公此来是劝朕收回成命?” 余庆笑了笑,道:“皇上长大了,登基三年,颇有建树,林国百姓皆对皇上赞不绝口,若是先皇泉下有知,一定十分欣慰。 先皇在临终前曾嘱咐奴才,定要护着皇上,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奴才一直铭记在心,实不敢忘。皇上说的没错,先皇都不曾过问您的婚事,那些大臣又凭什么,竟还妄想拉拢奴才,与皇上对立,实在可笑得很。” 林西不由一怔,随即回过身来,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三年来,他很少召见余庆,不为别的,只因他看到余庆,就会想起林扈。他与焦战在一起,他不怕任何人反对,唯独余庆例外,因为对他来说,余庆就是林扈的代表,这也是那些朝臣找到他的原因。如今能得到他的支持,就好似得到了林扈的肯定,让他如何不感动。 “公公,您……您真的这么想?” 见林西眼底有泪光闪烁,余庆的眼眶也有些发酸,道:“自然。先皇都不忍心让皇上有半分为难,奴才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皇上的决定?您的性子,奴才了解,您与先皇的父子情,奴才也一清二楚,若皇上不是当真动了情,不会做出这种决定。奴才身负先皇遗命,自然站在皇上这一边。” 林西起身,走到余庆身边,抱住面前已然白发苍苍的余庆,哽咽道:“公公……” 突来的拥抱,让余庆有一瞬间的怔忪,眼中顿时有泪光闪烁。他这一生都献给了林扈,无妻无子,也没有亲人,林扈离世,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若不是林扈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护林西,他定会选择殉主而去,所以林西于他而言,就是留存于世的理由。他早就将林西看成自己的孩子,他以为孩子长大了,不需要他了,还曾为此感到落寞,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要留下。现在他想明白了,孩子再大,也是孩子,总归有需要自己的时候。 他轻轻拍着林西的脊背,就像父亲安抚孩子,“皇上莫怕,只要皇上需要,奴才永远都在。” “公公,父皇……父皇会怪我吗?”随着话问出口,林西的眼泪涌出眼眶,这是他如今最在意的事。 “先皇临终前曾和奴才说,无论今后皇上做任何决定,纵使满朝文武都反对,奴才也要站在皇上这一边。皇上,先皇爱您都来不及,又怎舍得责怪。您只需做您该做的,想做的,奴才永远站在您这边。” “好……”林西抱着余庆哭了半晌,才算平静下来。 “公公,您今后就留在御书房吧,这样朕便能时常见到您。” 余庆犹豫了一阵,便点头应了下来,道:“既然皇上需要奴才,那奴才便去。” “好。”林西见他答应,顿时破涕为笑。 傍晚时分,焦战重新回到宫中,不再似以往那样翻窗而入,而是堂而皇之地进了正门。 林西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去,见他手里拎着个食盒,道:“带了什么好吃的?” “烤串,还有奶茶。”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馋这一口了?” 焦战将食盒放在桌上,转身看向林西,见他眼眶红肿,两眼通红,不禁蹙起了眉,道:“皇上哭了?发生了何事?” 林西摸了摸眼睛,讪讪地笑了笑,道:“这么明显吗?” 焦战担忧地问道:“发生了何事?皇上为何难过?” “没事,今儿不是祭祖嘛,有点想父皇了。”林西伸手打开了食盒,扑鼻的香味传了出来,不禁让他食指大动,道:“好香啊,摄政王府的厨子手艺又长进了。” 焦战握住林西的手,道:“以后有我。” “嗯。不止你,还有杨潇、三娘、春喜、余庆等等,很多很多爱我的人。” 见他神情放松,并没有伤感的迹象,焦战不禁松了口气,道:“除夕宴上发生的事,祖父已经知道了,他说他会祝福我们。” “真的?”林西眼睛一亮,笑着说道:“这算是最好的结局,所以我们就好好准备大婚吧。” “好。” 七日的假期很快过去,林西和焦战每日待在宫中,聊聊天,赏赏花,喝喝茶,无聊了就叫上春喜等人,一起打麻将,晚上一起相拥而眠,还能做/爱做的事,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闲。 相较于林西的轻松自在,朝中不少官员都在忧心忡忡,每日约上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开展对林西和焦战关系的批判,仿佛他们在一起会带来世界末日一般。 反观京都的百姓,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林西和焦战的事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八卦。 假期过后的第一个早朝,朝中近半数官员,反对林西和焦战的关系,态度强硬,甚至有人以死明志。 林西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待那人撞了柱子后,死了的送回府,没死的便让锦衣卫把人带去诏狱喝茶。 那些跪在地上威逼他的大臣,被罢官的罢官,被流放的流放,一个不落,全部处理。 “诏狱若是没了空位,那就扔进东厂的水牢。” 轻飘飘的一句话,愣是让在场众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诏狱的牢房虽然不舒服,住的时间长了,会让脊椎变形,到那好歹是很久以后才能达到的效果。 可东厂的水牢就不一样了,顾名思义是建在水里的牢房,那水虽是活水,却脏的很,而且水中还有老鼠和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咬一口,还不知道什么东西咬的。咬别处还好,若是咬到关键部位,那就只能进宫当太监。里面被咬伤、咬残、甚至咬死的不在少数,比诏狱还要可怕几分。 欲欲跃试的众人再一次偃旗息鼓,早朝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在春喜的一声‘退朝’中结束。 转眼三个月过去,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大婚的日子,礼部不得不抓紧时间筹备,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该做的还是得做。 这三个月几乎每天都要上演同样的戏码,林西丝毫不惧,来一个辞一个,绝不姑息。反正林国这么大,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满朝文武终于意识到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是这三个月被送进诏狱,被罢官回 第119章 第119章 林国皇帝大婚给各国送去了请柬,各国皇帝看后震惊非常,没想到这位新皇居然要迎娶一名男子为后。在看到男子的名字后,他们又不淡定了,竟是名震边关的焦战。 焦战的名字在林国或许没那么响亮,但在敌国那绝对是战神般的存在,尤其是广宁附近的蛮人和女真,和焦战打交道的那段日子,那绝对是痛苦的回忆。 照理说若他想要权势,直接谋反不就好了,以他的能力不是不可能,为何要多此一举做人皇后?虽然请柬上说明是一字并肩王,可在旁人看来他就是被迎娶的皇后,只是称谓不同罢了。难道他是怕造反名不正言不顺,打算先和林国皇帝大婚,婚后再把小皇帝害死,谋权篡位? 可到时他的名声可就毁了,皇后若是女子来做,那就是身份高贵,若是男子,说好听点那是皇后,其实就是玩意儿似的男宠,身为一名男子,断不会委身另一个男人,即便那是皇上也不行。难道真正雌伏在身下的,其实是林国的小皇帝?若真如此,那林国皇室怎会允许?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圣旨已下,焦战成为林国皇后已成事实,这与他们而言是好事,毕竟即便他再受宠,也只是后宫中的一员,失去武将身份的他,对他们也就失去了威胁力。更何况林西和焦战大婚,必定没有子嗣,这是一大隐患,太子之争也必定会上演,他们只需观鹬蚌相争,待渔翁得利。 大婚前夕,各国的使者皆到达京都,入住会同馆。其中就包括来自齐国的使者,丞相刘如志和襄王齐章。 林西正和焦战在乾坤宫试穿婚服,春喜的通秉声响起,“启禀皇上,永寿侯求见。” “进。” 焦战帮林西整理好衣襟,林西帮焦战系着腰带,两人均是一身大红,愈发的英姿飒爽,尤其是林西,原本温和的人,今日美的极具攻击性,让焦战看得移不开眼。 杨潇进来就见两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尴尬地轻声咳了两声,道:“臣杨潇参见皇上。” 林西移开视线,转头看向杨潇,道:“你来的正好,看看我们的婚服可好看?” 杨潇抬头看去,不由怔住,即便每日都会见,还是会被林西的美所惊艳,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慌忙移开视线,道:“好看,皇上穿什么都好看。” 焦战看得眉头微皱,很明显有些不悦,不过并未多说什么,因为他清楚杨潇对林西并没有那种心思。 “表哥,你也太敷衍了点。”林西无奈地笑了笑,倒也没为难他,道:“表哥行色匆匆,可是发生了何事?” “回皇上,齐国有信儿传来。” 杨潇从袖袋里拿出一封信,呈到了林西面前。 林西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林茵的手书。他仔细看了看,随后便交给了焦战。 “齐皇登基不过数载,为何这般急切地立太子?” 林茵信中先是低头认错,言语卑微,态度诚恳,后又说齐皇要立太子,希望林西能帮她一把。林茵和亲以后,诞下一位皇上,名叫齐华,今年五岁,是齐皇的二皇子。 杨潇答道:“据说齐皇整日纵情声色,亏空了身子。” “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先皇当年的决定是对的。” 焦战将信塞进信封,道:“皇上如何打算?” “就算齐皇再昏庸,也不可能立齐华为太子,安宁皇姐这是在白费心机。”林西沉吟片刻,道:“不过也可以一试。通知齐国那边,可以帮助安宁公主,不必全然听其命令,以保存自身为重。” 林茵已不再是曾经温柔善良的林国公主,而是困在深宫多年颇有心机的齐国贵妃,她有皇子傍身,甚至想要为其谋划,争夺太子之位,这足以说明她对权势的渴望,而只有在齐国才能实现,也就说明她已与林国离了心,林西不能再信任她,至少要多几分防备。 “是,皇上。” 林西随口问道:“对了,这次过来出使的齐国使团,领头的是谁来着?” “是丞相刘如志和襄王齐章。” “若朕所记不错,这个襄王和齐皇应是一母同胞吧。” “是,皇上没记错。” “这襄王的性情如何?” “襄王颇有些才学,只是太过好色,风评不太好。” 林西提点道:“你们倒是可以在他身上做做文章。” 杨潇微微一怔,随即应声道:“是,皇上。” 林西长出一口气,道:“明日便要大婚,还真有些紧张。皇宫的护卫便交给你了,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杨潇躬身说道:“臣定不负皇上期望!” “去忙吧。” 见杨潇离开,焦战忍不住出声问道:“安宁公主有异心,皇上为何还要帮她?” “她毕竟是林国的公主,她的骨肉流着林国的血脉,若齐华登基,与林国来说并非坏事,我帮她,其实也是在帮林国。况且我们不是决定抚养林岑嘛,林岑是林肆的独子,和齐华是亲表兄弟,就算看在林岑的份上,林茵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林西虽然有自信让林国发展得更强盛,但他不能保证自己让位后,新皇帝也能和他一样,不得不为林国的以后做打算。 “皇上可曾想过开疆扩土?” 林西被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你的意思是攻打齐国?” 这个林西还真没想过,毕竟林国虽然叫林国,却有着中国的版图,他下意识地认为林国拥有这样的国土面积已经足够,所以他只想着发展林国,却从未想过侵略。 “是,齐国日渐羸弱,再加上太子之争,正是攻打的最佳时机。” 林西摇摇头,道:“并未想过。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在现有的基础上,发展林国的经济,让林国百姓过上好日子。” “若皇上想,我可以披甲上阵,为皇上开疆扩土。” “说实话,若不是父皇坚持,我不想做太子,更不想做皇帝。”林西替他抚平衣领,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开疆扩土,只希望你能常伴我左右,不要让我觉得孤单就好。” “好,能伴在皇上左右,是我心之所向。” 林西握紧焦战的手,道:“那就让我们携手,让林国更加强盛,完成父皇一生夙愿。” “好。” 皇帝大婚,举国欢庆,林国的大臣却心情复杂,因为多数人心里无法接受林西和焦战大婚。只是林西的态度强硬,就算死谏也没用,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余庆竟也支持林西这荒唐的决定。事到如今,他们已是束手无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 林西不在乎他们心中所想,此时正被一众内侍围绕,梳洗、更衣、挂上各种配饰,困极的他只能任其摆弄,直到一个时辰后坐上车辇。 跪拜、起身,起身、跪拜,从寅时一直到午时,折腾了整整半天,临近午时的时候才见到焦战。他站在御阶之上,看着他骑马而来,是那般英姿飒爽,又看着他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慢慢拉进和他的距离,他突然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直到他走到自己身旁。 林西深吸一口气,朝他伸出手,紧张地看着他,道:“你可愿与朕携手,共度余生?” 焦战微笑地回望着他,毫不犹豫地伸手与他交握,道:“我愿。” 林西握紧他的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来到奉天殿门前,转身看向御阶下的众人,道:“今日起你我便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焦战转头看向林西,“今日起你我便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一众大臣看着携手而立的两人,同样一身大红,穿出不同风采,却同样让人移不开眼,不得不承认他们是那般般配,就好似天生一对。 行完礼后,设宴奉天殿,随着余庆高亢地吟唱,林国大臣、各国使者相继进入奉天殿。和以往的宴会并无不同,只是因为各国使臣的到来,多了些异国风情。最让林西哭笑不得的是,无论是林国的大臣,还是别国的使臣,所带的家眷都是一水的儿子,只有各个王府来了女眷,与以往相比,真的是小猫两三只。 碍于齐国的强大,出使的各国使者都是夹着尾巴做人,阿谀奉承不在话下,夸得林西都觉得脸热,好在这些年早已锻炼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倒也应对自如。 “林皇,小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歌舞毕,坐在齐国使团中的一名男子起了身。 林西看了过去,起身的男子正是齐国的襄王齐章,若换成别人,林西定不想让人开口,毕竟他要说的定不是什么中听的话,不然也不会说‘不值当讲不当讲’。不过碍于林、齐两国的友好关系,林西不好这么做,笑着说道:“襄王有话直说便可。” “不知皇上可还纳妃?”齐章直直地看着林西,丝毫不掩饰其灼热的眼神。 在他和焦战的大婚现场,问他要不要纳妾,这人怕不是找抽吧。 林西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襄王此话是否有些欠妥?” 齐国丞相刘如志连忙起身,挡住了齐章的视线,道:“林皇陛下,襄王殿下喝多了,一时食言,还请恕罪。” “小王没喝多,小王要与林皇和亲。”自看到林西第一眼,齐章就被他迷住,从宴会开始,眼睛就好似长在了林西身上,移都移不开。 齐章的一句话,让殿中众人愣在了当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包括刘如志在内。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齐章,两国和亲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收到半点风声。 林西闻言不禁抽了抽嘴角,回想杨潇之前对他的评价,心里暗自吐槽:“难不成这人好男色?也不看看自己那副歪瓜裂枣的模样。” 说句实话,齐章长得并不丑,至少在中等以上,只是林西身边几乎都是帅哥,时间一久便让他的眼光高了许多。 他微微蹙眉,不想因为一个浑人,坏了两国的关系,给了个台阶,道:“既然襄王喝多了,那便扶他回去歇着。” 齐章是个不靠谱的,但刘如志不是,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招呼身后的侍从一把拉住了齐章,道:“林皇见谅,小臣这就送王爷回去。” 齐章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愤怒地喊道:“刘如志,你个王八蛋,你想造反吗?本王没喝醉,本王要和林皇和亲,本王要做林皇的妃子……” 林国大臣:“是我们久不出京,不了解国际形势了,这也上赶着?” 各国使臣:“齐国这是何意,竟打算让王爷联姻,难道要联手制裁各国?” 林西…… 林西转头看向焦战,果然见他眼露杀意,连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唯恐他拎着刀砍了齐章,小声说道:“两国开战,不斩来使。” 焦战反握住林西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随后又冷冷地扫视在场众人。 林西无奈地笑了笑,清楚他这是在宣示主权,配合地并未收回手。 其实不止齐章,在场不少人在看到一袭红衣的林西后,都忍不住心动,加之林西帝王的身份,若是能被看上,即便是做男宠,也好过在家族中不受待见。没错,被带来的这些人,都是家族中不受待见的存在,目的就是想迎合林西的喜好,万一真被看中,那家族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 只是在看到焦战满含杀意的眼神后,他们蠢蠢欲动的心,就好似被破了一盆凉水。他们怎么忘了,这位一字并肩王可不是什么善茬,驰骋沙场的杀神,单凭一己之力,能将满人王族斩尽杀绝的存在,万一他哪天不高兴,把他们一刀砍了,那他们该上哪儿说理去。 即便有齐章捣乱的插曲,宴会还是足足开了两个时辰才结束。 两人回到乾坤殿,褪掉身上厚重的婚服,林西忍不住自我调侃道:“以前听人说举办婚礼很累,我曾经很不以为然,今日经历了一次,没想到竟是我自以为是了,结婚是真的累,结一次,绝不想结第二次。” 打发春喜等人离开,焦战上前锁住了林西的身子,直视他的眼睛,道:“我们这才刚刚大婚,皇上便想第二次?” “怎么会,只是闲聊而已。”林西无奈地笑了笑。 看着这张美得让人垂涎的脸,焦战心里总是不安,略带着焦躁地吻上了林西的唇。 察觉到焦战的异常,林西哪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伸手捧住了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道:“焦战,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我爱你,你是我认定的另一半,我的余生将有你相伴,且只有你相伴,没有旁人,听懂了吗?” 焦躁的心被安抚,焦战温顺地点点头。 “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不能被那些扫兴的事给搅了。”林西说完,却靠在了焦战肩上,道:“可是好累啊,实在不想动。” 焦战一弯腰,将林西抱了起来,道:“皇上若是累了,那便由臣来服侍皇上。” 双脚突然腾空,林西下意识地揽住了焦战的脖子,被人公主抱,这还是第一次,脸上火辣辣的,再听焦战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些慌,道:“要不我们改天吧。” 虽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可若是交换位置,林西会有些紧张,感觉自己还没准备好。 焦战小心地将林西放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今日是臣与皇上的洞房花烛夜,自然不能改日,一刻值千金啊。” “可是……唔……” 不给林西拒绝的机会,焦战直接吻住了他的唇,之前都是林西主动,焦战是承受的一方,如今焦战主动,学着林西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取悦着林西,林西第一次觉得前戏原来也可以有这么强烈的快/感。他也体会了一把焦战当时那种大脑空白,只能被予取予求的感觉。 “嘶……” 微微的痛感让林西稍稍恢复了神智,那种紧紧被包裹的感觉,让他有些惊讶,看向坐在身上的焦战,道:“你……这样你会受伤的,快停下。” 他原以为焦战会做上面那个,他做一次承受方,没想到他竟…… 焦战的眼睛被水雾蒙住,呼吸有些不稳,“该做的步骤我都做了,不会受伤。” 随着焦战的动作,林西的大脑再一次被快/感充斥,他撑起身子反将焦战压下,道:“夜还长,怎能什么都让你做了。” …… 事后,林西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就没想过交换一□□位?” 焦战怔了怔,随即明白了林西话里的意思,道:“皇上身子不好。” 轻飘飘的话却让林西满心感动,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唇,道:“焦战,能遇到你真好!” “我也是。” 林西和焦战已然大婚,就算前朝大臣再有什么情绪也没了用,慢慢地也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再加上林西将林岑接到身边教养,准备将其当成继承人,于是他们开始调转矛头,对准了林岑。林西也不拦着,这是做太子必须经历的,是一种变相的磨练,就好像他一样。 自此以后,每当宫中举办宴会,来的都是一水的男人,年幼的、年轻的、年长的,个个年龄阶层,个顶个的长得好看,放眼望去就好似在选男模,养眼是养眼,但容易闹内部矛盾。一来二去,林西便取消了带家眷这一条,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并不是好男色,之所以和焦战在一起,只是单纯的爱这个人。 时间一晃而过,林国的国政基本交给了焦战,而林西专心搞经济,搞教育,偶尔还去刑部凑凑热闹,看看有没有难以侦办的案子。 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林国一年比一年强盛,老百姓的日子也一日比一日好过,在他们心中林西和焦战就是信仰,无人能够取代。一旦听到有人诟病两人,便会有一群人上前理论,轻则被群骂,重则被围殴,林国上下空前团结。 时光转瞬而逝,一晃就是三十年。 “皇上在何处?”焦战从密密麻麻的奏折中抬起头来,捏了捏有些胀痛的眉心,此时的他已是满头白发的六十岁老人。 春财忙答道:“回王爷,皇上一早便去了刑部,听说是城中发生了连环凶案。” 焦战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皇上身边可跟了人?” “王爷放心,侯爷跟着呢。” 焦战点点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去御膳房看看,皇上的药是否熬好了。” “是,王爷。” 林西正在刑部的停尸房查看尸体,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他转头看了过去,只见焦战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林西下意识地迎了过去。 “都过午时了,皇上还不回宫,我便追来了。” “午时了?”林西讪讪地笑了笑,道:“刚刚在验尸,忘了时间。带了什么好吃的?” “先去吃饭,有事待会儿再说。”焦战拉着林西往外走。 林西自觉理亏,任由焦战拉着,道:“反正尸体也验得差不多了,咱们先去吃饭。” 两人相携来到了刑部后堂,林西时常来此,焦战每每都会追来,刑部的官员都习惯了,只要他们来,其他人都会回避,除非被传唤。 待林西坐好,焦战便将饭菜摆上了桌。 林西从满心期待到一脸失望,抱怨道:“怎么一道辣菜都没有?” “三娘说皇上最近不能吃辣。”焦战随后才将药碗端上桌,道:“先喝药,再吃饭。” 林西看着药碗皱紧了眉头,“还是先吃饭,再喝药吧。” 两人相守几十年,焦战对林西那是了若指掌,知道他定会这么说,便又从食盒里端出一道菜,道:“若皇上先喝药,便可以吃这道青椒炒肉,若皇上不喝药,那这道菜只能我自己吃了。” “焦战,你变了,你不爱我了!”林西一如往常地开始耍无赖。 焦战不为所动,看看药碗,再看看青椒炒肉,意思很明显。 林西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端起了药碗,却挑剔道:“蜜饯呢?” 焦战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道:“你爱吃的糖心蜜枣。” 林西一看眼睛顿时亮了,笑着说道:“这还差不多。” 他仰头‘咕咚咕咚’把药喝完,随后便将蜜枣填进了嘴里,清甜取代了苦涩,这才舒展了眉头。 焦战将青椒炒肉端到林西面前,叮嘱道:“皇上切记不能多吃。” “嗯嗯,不多吃,不多吃。”林西嘴里答应,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焦战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吃一边盯着。 吃完饭,林西想要去停尸房,却在起身的时候两眼一黑,直挺挺像后倒去。幸好焦战眼疾手快,抱住了他的身子。 “皇上,皇上,你醒醒!”焦战变了脸色,抱起林西就往外走,道:“回宫,宣三娘进宫!” 杨潇见状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去找花海棠。 乾坤殿内,焦战小心地将林西放在床上,紧握住他的手,叫道:“皇上醒醒,我们回家了。 皇上,我带了你最爱吃的香辣鱼,你若再不醒,我可自己吃了。 西西,我可是叫你西西了,若你再不醒,以后就都这么叫你。” 无论怎么叫,林西都没有回应,焦战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你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可不能食言,知道吗?” 半年前,林西的身子就开始出现这种状况,总会突然不省人事。花海棠为他诊过脉,说他大限将至,她已无能为力,只能用药吊着他的命,不过他随时都有可能死。 “父皇!”林岑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见林西不省人事,焦急地问道:“王父,父皇怎么样,花夫人呢?” 林遂如今已经三十五岁,在他成年那日便被立为太子,如今也已经儿女成群。他虽是林肆的儿子,却视林西和焦战为父,非常孝顺,且有才能,是个不错的太子人选。 “已派人去请,现在应该在路上。”焦战擦擦眼泪,转头大学士,六部尚书在御书房议事。” 春喜如今也已五十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跟着林西几十年,自然明白焦战的意思,不禁鼻头一酸,道:“王爷,皇上昏倒那么多次,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不例外,您……” “以防万一。”焦战再一次握紧林西的手,道:“皇上若真的……也能让他走的安心些。” 春喜哽咽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乾坤殿。 林岑也跟着红了眼眶,道:“王父,您这是……父皇不会有事的,您千万别吓儿臣。” “如今林国国富民强,你父皇已经完成了先皇的嘱托,是时候歇歇了。”焦战轻抚着林西的脸,岁月似乎格外眷顾他,这张脸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就算头发也只是有寥寥的几根白发。尤其这张脸,彻底没了之前的稚嫩,更加惹人眼,总让人看不够。 林岑有些惶恐,道:“王父,儿臣……儿臣恐难当重任,此事还是等父皇醒了,再行商议吧。” “能醒最好,若是不能,我总要为他做好善后。”虽然和林岑在说话,可焦战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林西,道:“太子,你如今已三十五岁,能教你的,我们皆倾囊相授,至于能做到何种程度,只能靠你自己。只一点你要记住,林国能有如今这番景象,是你父皇沥尽心血得来的,而你也是他亲自培养的继承人,无论如何林国也不能败在你手里,懂吗?” 林岑恭恭敬敬地跪在床前,郑重地说道:“王父,儿臣发誓,儿臣定倾尽全力治理林国,就算不能让林国更加强盛,也绝不让林国毁在儿臣手里!” “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的话。” 第120章 第120章 花海棠急匆匆地走进乾坤宫,来到病床前给林西诊脉。过了好半晌,她才收回手,眼底已有泪光闪烁。 林岑见状连忙问道:“夫人,父皇怎么样了?” 花海棠摇摇头,眼底有泪光闪烁,道:“皇上五脏皆以衰竭,恐醒不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夫人,您医术高明,定有办法,对不对?” “天命如此,我已无能为力。”花海棠悲伤地看向一直不曾开口的焦战,道:“我可以施针让皇上醒过来,但……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 花海棠的话没有说完,焦战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说道:“劳烦三娘替我守着他,我还有事要处理,等我回来再施针。” 眼泪夺眶而出,花海棠伸手擦了擦,哽咽道:“王爷放心,这里有我。” 这些年,林西和焦战之间的感情,他们都看在眼里,几十年相濡以沫,几十年恩爱如初,他们之间的爱情令多少人羡慕,可岁月不饶人,终究有人先一步离去。 焦战起身吻了吻林西的唇,柔声说道:“皇上等我,马上回来。” 焦战转身看向林岑,格外平静,道:“走吧,随我去御书房。” 林岑已经泪流满面,“王父,儿臣想陪着父皇。” 焦战淡淡地说道:“太子,你也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林岑神情一滞,转头看向昏睡的林西,恭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不舍地起身,跟着焦战离开了乾坤宫。 春喜红着眼眶问道:“夫人,当真没办法了吗?” “皇上身上的毒虽然清了,到底是伤了根本,又经历两次心脉损伤,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那些坊间流传的话本上,不是有能以命换命的医术嘛,奴才愿意把命换给皇上,只要皇上能好好的,奴才做什么都愿意!” 看着春喜泪流满面,花海棠也忍不住哭了出来,道:“若真有这么回事,我能不让皇上活吗?别说你的命,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给。只是……只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春喜跪在床前,紧紧地握着林西的手,哭着说道:“奴才自小……自小跟着皇上,日夜形影不离,离开最久也就四个月,奴才早就忘了父母亲人,心里没有别人,就只有皇上,若皇上……奴才该怎么办?” 春财也跟着跪在床前,‘呜呜’地哭着,他和春喜一样,跟在林西身边数十年,早就将他看做唯一的亲人。 花海棠心里难受,道:“你们哭什么哭,皇上还活着呢。” 春喜和春财沉浸在悲伤当中,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你们哭什么哭,哭得我心里这么难受……” 花海棠推了推两人,来到林西床前坐下,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她一生无儿无女,将林西看做唯一的亲人,如今看着他油尽灯枯,她心里怎能不难过。 御书房内,焦战和林岑相继走了进来,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纷纷行礼,道:“臣等参见王爷,参见太子殿下。” 焦战挥挥手,道:“诸位爱卿免礼吧。” “谢王爷。” 这些年大多数时候都是焦战听政,所以林国大臣已习以为常。 焦战看着他们,这些人有过半都已换了人,有的是犯了事,有的是致仕归乡,还有的是年老离世,或许离别才是人生常态吧。 焦战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召你们来,是为新皇登基一事。” 众人心里一惊,事情发展太快,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王爷,您这是何意,皇上呢?” “皇上……”焦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道:“皇上昏迷不醒,已是大限已至,将不久于人世。” “怎会如此?” 林西执政几十年,勤政爱民,礼贤下士,林国在其统治下繁荣昌盛,欣欣向荣,他们这些大臣打心眼里佩服,乍一听这个消息,心中难免悲伤。 “皇上的身子向来不好,能撑到今日已是极限,好在太子早定,皇上若真没熬过去,便由太子继位,诸位爱卿辅政。” 众人心里不好受,齐齐应声道:“是,臣等遵命。” “太子妃温良贤淑,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待太子登基以后,便举行封后大典。” 焦战一一叮嘱,众人纷纷应声,待所有事都交代完毕,他便离开了御书房,回到了乾坤宫。 扫了一眼殿中众人,焦战平静地说道:“有劳三娘为皇上施针吧。” “好。”花海棠掏出鬼针,为林西施针。 杨潇走向焦战,轻声问道:“王爷可后悔?” 在得知林西的病情后,杨潇主张让林西就在宫中养病,焦战却让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才有了林西放下朝政,到处游玩的事发生。 “不后悔。他说过,他不想做太子,也不想当皇帝,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之所以选择他不喜欢的生活,是为了完成先皇的遗愿。现如今他做到了,他无愧于先皇的嘱托,也该放下一切,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杨潇沉默,几十年的相处,他自然清楚林西心中所想,只是他无法接受林西离开,所以才主西留在宫中养病,在他想来,这样就能留林西久一点,再久一点。 随着花海棠的施针,林西慢慢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帐,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回过神来。 “皇上醒了。”焦战依偎在床前,温柔地替他拢了拢头发。 “我……”喉咙有些不舒服,林西清咳了两声,道:“我又昏倒了?” 焦战点点头,道:“皇上要喝水吗?” 两人说话间,春喜已经端来了水。 林西挣扎着想要起身,焦战见状扶他起来,靠坐在床上。 林西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扫了一眼殿中的众人,见他们脸上露出悲伤之色,心里顿时明了,看向花海棠,直接问道:“三娘,朕还能活多久?” 花海棠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先掉下来了。 林西看着她,道:“朕想听实话。” 花海棠哽咽道:“还有不到一炷香。” 林西怔了怔,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一炷香的时间太短,朕就不和你们一一道别了,愿你们今后能平安喜乐,健康顺遂。” “皇上!”春喜跪在了地上,哭着说道:“皇上去哪儿,奴才就去哪儿,您不能丢下奴才!”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林西心里也不好受,道:“春喜,你侍候了朕一辈子,也是时候歇歇了。待朕走后,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不用担心银子,朕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不,奴才不要,奴才只想跟着皇上。”春喜哭着摇头。 “我去的是天上,是要积累功德才能去的地方,你可去不了。你安安稳稳地活着,有什么需要就和太子说,他定会满足你。” “皇上……” “打住!”林西打断春喜的话,道:“朕时间不多,还有很多话要和焦战说,你们都退下吧。” 杨潇跪在了地上,红着眼眶说道:“皇上,容臣再给您磕个头。” 林西笑着摇摇头,嘱托道:“表哥,太子还年轻,难免会出错,以后还需你多看顾着。” “皇上放心,臣定不负皇上所望。” “好,朕信得过表哥。”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道:“三娘,这些年辛苦你了,你想要什么,朕能给的,一定不推辞。” 花海棠摇摇头,哭着说道:“三娘只恨自己学艺不精,救不了皇上。” “这些年若不是三娘在,朕早就死了,哪能活到现在,三娘是朕见过医术最好的。” “皇上……”花海棠泣不成声。 林西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不想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太伤感,“好了,时间不多了,你们都退下吧,朕想和焦战单独说说话。” 众人相互看了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寝殿。 林西抬头看向焦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着说道:“再陪我坐坐。” 焦战脱掉靴子上了床,抱住了林西的身子。 林西靠在他肩上,抬头看着他,玩笑道:“好在你没哭,不然我这乾坤宫,得被你们的眼泪淹了。” “皇上,方才我召见了内阁和六部的人,向他们交代了太子登基的事。”焦战回望着林西,将方才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就好似以往他上朝听政一样。 “嗯,此事本该我来做,可这些事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太耽误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和你多待一会儿。” 说着说着,林西便说不下去了,眼中有眼泪闪烁,他不怕死,死了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可他舍不下焦战,几十年的相互扶持,几十年如一日,从未吵过架,从未红过脸。他清楚并不是他们没有矛盾,只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直在包容他,没有谁能再像他一样爱他。 焦战伸手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水,道:“不怕,我会陪着皇上。” 看着过分平静的焦战,林西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道:“焦战,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算给我殉葬?” “我们曾有过誓约,要相依相守一辈子,你死了,我怎能独活?” 林西心中感动,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道:“你别傻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就算死了,也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可你死了,就真的死了。” “皇上以为没有你的世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焦战,这个世界没有谁离开谁会死……” “我会。”焦战打断林西的话,终于压抑不住心里悲伤的情绪,哽咽地说道:“你是我命!你死了,我的命就没了。” “焦战……”林西的眼泪夺眶而出,紧紧抱住焦战的身子,道:“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这么傻……” 焦战回抱着林西,伸手擦擦眼泪,轻声安抚道:“别担心,也别自责,能和你走过这几十年,我已经知足了,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与其活在痛苦中,煎熬地过每一日,我宁愿随你一起死。” “你才六十岁,你的身体那么好……” “不好了。”焦战轻抚着林西的脊背,道:“我也没有多少时日了,与其苟延残喘,我想随了自己的心愿。” 林西松开焦战,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病了?可让三娘看诊了?” 焦战平静地点点头,“看了,三娘说我最多还能活三年。” “为何我全然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焦战替他擦去滑落的眼泪,“没多久,是我让三娘瞒着皇上的。” 林西直直地看着他,“可是因为操劳国事?” 焦战摇摇头,“不是,是旧伤,伤了根本,影响了寿数。” 林西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的广宁一行,他那时便是重伤未愈。 伸手抚上焦战的脸,林西哭着说道:“你怎么这么傻,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皇上别怕,我在呢。”焦战不厌其烦地帮他擦着眼泪,眼底是浓到化不开的深情。 林西沉默地看了他许久,随后微笑地点点头,靠在他的肩上,道:“焦战,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焦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的舒服些,“那时我刚回京述职,和祖父一起进宫面见皇上。” “那时我在想,这个摄政王长得还挺好看。” 焦战温柔地笑了笑,低头看着他,“没有皇上好看。” “当我意识到你对我心怀不轨时,我在想这个摄政王莫不是个变态,有娈童的癖好,但一想到你悲惨的下场,又忍不住心软。” “我该感到庆幸。” “父皇去世,我伤心欲绝,是你陪在身边,陪着我熬了过去。” “我的荣幸。” …… 两人就如往常一样聊着天,回忆着过往的种种,有欢乐,有悲伤、有相聚、有离别……虽然过去几十年,可记忆依旧鲜明,就好似刚刚发生的一样。直到林西停下了言语,脑袋慢慢从焦战肩头滑落。 焦战轻轻拖住林西的脸,让他重新靠在肩上,在他额间落下轻吻,柔声说道:“皇上,等等我,马上就来陪你。” 西平三十五年,乐章帝林西崩,享年五十岁,葬于乾陵。 西平三十五年,一字并肩王焦战薨,享年六十岁,与乐章帝合葬乾陵。 春喜一如原书中所写,在林西床前殉葬。 不久后,林西驾崩、焦战薨逝的消息便公告天下,林国百姓悲痛欲绝,自发的在家中挂上白布,换上孝衣。给两人送葬那天,周围县区的百姓长途跋涉赶往京都,只为送他们最后一程。百姓们跟着送葬的队伍,亦步亦趋地往乾陵走去,直到来到乾陵前,朝廷出面阻止,他们才停下脚步,跪倒在地。 “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喊声不绝于耳,震彻云霄,在场军士皆泪流满面,也相继跪倒在地,扬声喊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 “西西,西西……” 听到呼喊声,林西微微皱眉,猛地睁开双眼,看着头顶的节能灯,他有一瞬间的晃神,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这里是哪里?” ‘吱呀’,房门被打开,一名少女出现在门口,不耐烦地说:“这都几点了还不起,赶紧起床吃早饭。” “林涵?”一个名字出现在脑海,林西随即脱口而出。 “呦,能耐了啊,不叫姐,敢连名带姓的叫我了。”林涵撸起袖子走了过来,惩罚似的在他的额头上戳了戳。 林西揉了揉胀痛的眉心,说:“我怎么在这儿?” 林涵没好气地说:“这是你家,你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林西晃了晃脑袋,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它们就像曝光的底片一样,慢慢变得褪色,慢慢变得模糊,直到消失不见。他好似忘了十分重要的东西,努力去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禁有些烦躁,重新躺回床上,说:“我头疼,再睡会儿,你别烦我。” “头疼?”林涵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确实有点烫,你等着,我去拿体温计。” 林西没有理会林涵,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呢喃道:“焦战……他是谁,为什么我脑子里会出现这个名字?” 房门再次被打开,林涵走了进来,将体温计递给林西,说:“快量量体温,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病倒。” 林西蓦然听到‘高考’两个字,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接过体温计塞进了腋下,“我再睡会儿,你出去把门带上。” “不行,我等你量完体温再走。” 林西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他清楚林涵是在关心他。 五分钟后,林西拿出体温表看了看,竟真的发烧了。 “多少度?”林涵将温度计抢了过去,皱着眉头说:“38度,还真发烧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房门关上又被打开,紧接着床一沉,一只手伸了过来,相较于林涵的手,这只手有些粗糙,却很温暖。 林西转头看过去,见是林军,连忙叫道:“爸。” 林军眉头微皱,说:“怎会发烧?可是昨晚受了凉?” 听着林军说话的口气,林西微微一怔,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说:“可能是昨晚蹬被子了。” 林军关切地问:“除了头疼,还有哪里不适?” 林西摇摇头,“没有。” 就在这时,林涵拿着药走了进来,林军随手接了过来,“去倒杯水。” “好。”林涵又转身走了出去。 林军仔细地看着说明书,随后取出一粒药,说:“吃了药好好睡一觉,若是不退烧,便去医院瞧瞧。” 林西疑惑地看着林军,“爸,你今天说话怎么有些奇怪?” “怪?”林军愣了愣,随即说道:“哪里怪?” “说不出哪里怪,就是感觉和以前不一样。” “嗯,或许是最近看的书有点多,受影响了。” 林西迟疑地点了点头,接过了他手里的药,又接过林涵递过来的水,把药吃了下去。 “你好好休息,若……如果感觉很不舒服,就叫我们。” “好,谢谢爸。” 林西的头很疼,躺下没多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高考的前一天,这一个月林西专心备考,摸底考的成绩都还不错,只要正常发挥,就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他正在房间看书,门突然被人敲响,“进。” 房门被打开,林军走了进来,说:“明天就要高考了,今天就别看书了,好好休息休息,别让自己崩得太紧。” “哦,好。”林西有些不知所措,随口应了一句。 以往林军对他都是一副漠视的态度,可最近好似变了很多,对他关心备至不说,有时还会找他聊些工作上的事,这让林西感觉很奇怪,总觉得他既熟悉又陌生。 “最近新上映的一部科幻电影不错,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哦,好啊。” “那你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林西看着被关上的门,深吸了一口气,自从林军再婚,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去了,一时竟有些紧张。 林西换好衣服出了房门,见客厅里只有林军一个人,问:“她们不去吗?” “她们去逛街了。走吧,我已经买好票了,还有三十分钟开场,从这儿到影院时间刚好。” “哦,好。”林西跟着林军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林西看着林军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林军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了过来,“跟上。” 林西应了一声,走到林军身旁,心里顿时有些紧张。 “暑假有什么安排?” “暑假?”林西愣了愣,“没什么安排,就想好好睡几天。” 林军嘴角勾起微笑,说:“没打算出去旅游?” “天气太热,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如果不想去,就算了,如果想去,就和我说,不用担心钱。” “嗯,好,谢谢爸。” “我知道这些年对你疏忽了照顾,以后不会了,有什么需要就直说,我会尽量满足你。” 林西听得心里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违心地说:“爸工作忙,我理解。” 见他红了眼眶,林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先去超市买了零食,然后才去了影院,一场电影三个小时,林军时不时地问林西剧情,两人的关系因此变得轻松起来。看完电影后,林军又带林西去了游戏厅,和他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才一起回了家。 林西的心情很好,和林军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只是他有些疑惑,林军问了很多常识性的问题,不过林西以为他是在没话找话,拉进两人的关系,也就没有多想。 高考很顺利,林西觉得题目并不难,甚至比模拟考还要简单,也或许是因为他心情好,考场上超常发挥了。 很快考试成绩下来了,林西考了695分,如愿地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和林军的关系也更加亲近。大学开学,林军亲自送他到学校,帮他安顿好一切,才放心不下地离开,自此林西开始了期待已久的大学生活。 “林西,快点,马上迟到了!”同寝室的刘淼急切地叫着。 “来了来了。” 昨晚刘淼生日,请同寝室的兄弟去吃饭,众人一时高兴,就多喝了几杯,一觉醒来已经八点多了。早上第一节是班导的课,如果迟到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着急忙慌地换好衣服,连牙都没刷,背着书包就出了门。 林西急急忙忙地下楼,没注意鞋带开了,一脚踩在鞋带上,脚下一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栽。林西吓得大叫,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哀嚎:这下就算不死,也得断胳膊断腿了!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林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诧异地睁开眼,看到一张英俊的脸,脑海中有许多画面闪过,‘焦战’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男人一怔,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你……叫我什么?” “什么?”林西回了神,连忙推了推男人,有些不自在地说:“那个,你能先松手吗?” 男人松了手,重复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什么?我叫了吗?”林西疑惑地挠挠头,随即笑着说:“刚才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这会儿肯定摔惨了。” “不客气。”男人眼底闪过失望,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朝林西伸出了手,说:“你好,我叫焦战。” 林西愣了愣,随即伸手与之交握,说:“你好,我叫林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