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偏爱》 1、左右青霭 《顶级偏爱》 文/荒川黛 “醒了?” “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知道瞎折腾!”费于明伸出手,没好气地冲着病床上刚睁眼的少年脑门上狠狠戳了一指头。 少年让他戳得脑袋一歪,视线还茫然着,眼角红色的像是蛇一样的胎记越发清艳,他长得好,不是那种清清冷冷的长相,反而偏浓艳。 费于明莫名有些眼热,挪开视线时忍不住骂了句:“你就天天在这儿猛猛作死,到底感觉怎么样啊?” 许青霭动了动嘴唇,用略微沙哑的嗓子噎出一句“头疼”。 “你还知道头疼,我以为你铜皮铁骨呢,起来吃饭。”费于明扶他起来,往背后塞了个枕头。 这家店不接外卖,想去吃饭至少要从半个多月前订位置,那边还不一定会接受,属于是有钱也没辙。 许青霭捧着粥,展出一点虚弱的笑:“半江月的粥啊,这是对病号的限定温暖吗?不用报销吧?” 费于明冲他翻了个白眼:“放心吃吧财迷,不是我给你买的,我早上到的时候这粥已经在这儿了,应该是昨晚把你送医院来的人买的,你朋友?” 许青霭一顿,难道是昨晚那个人? “你说说你,明知道自己身体稀烂还去折腾,我已经通知了陆许琛过来,你等着他骂你吧。” 费于明絮叨了半天发现他还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粥都凉了,快吃啊。” 许青霭回过神,舀了一勺粥进嘴里,微烫的粥鲜香粘稠,还带着些清甜的花香,只一口就让人食欲大增。 他吃掉半碗,空荡荡的胃里舒服了不少,动作便慢了下来。 费于明说:“你不是去雁城比赛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犯病,太累了?” 许青霭轻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我跟陆许琛分手了。” 费于明说:“啊?” 许青霭三天前他去雁城参加一个绘画大赛的颁奖,颁奖结束之后拒绝了学习班的邀请,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买了车票连夜赶了回来。 陆许琛比他高一届,表演系大三,昨天刚签约了经纪公司准备出道。 许青霭颁奖半途听说也很替他高兴,所以买了礼物偷偷回来打算给他个惊喜,结果他一推开门,喜没有,惊倒是挺惊。 他的男朋友正拥着一个女人,在一群人的起哄下嘴对嘴喝酒。 旖旎而迷乱的光线下,酒红色真丝包裹着纤瘦却凹凸有致的好身材,是他这个美术生的苛刻眼光都要夸完美的水平。 许青霭笑意凝在脸上。 包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灯,炽白的光芒照上陆许琛错愕的脸,他下意识推开女生。 “你怎么来了?”陆许琛起身迎过来,往他身后看了眼:“一个人来的?你不是在雁城参加活动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你嘴上有口红。”许青霭声线平静,但捏着门把的手不住的颤。 陆许琛伸手蹭去嘴唇上的红色痕迹,带着些许醉意的眼眸不大清明,许青霭的心脏剧烈波动,连带着呼吸也有些急促。 “我还以为你明天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去接你。” 许青霭问他:“酒好喝吗?” 陆许琛的眼睛被酒气熏得通红,嗓子也略微嘶哑:“她就是我一个朋友,刚才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游戏所以才喝酒,真没什么,你别想多。” 许青霭:“朋友要嘴对嘴喝酒吗?真心话大冒险是只能大冒险吗?我自己的男朋友和别人接吻我还不能想多,陆许琛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包间内数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带着满满的探究。 陆许琛面上有些挂不住,压低声音说:“这里都是我朋友,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非要闹得那么难堪吗?这种场合大家都这么玩,我总不能拂他们的面子。” 许青霭很想问,你不能拂他们的面子,但可以践踏我是吗? 他终究还是没问出来,看着陆许琛的脸他忽然有些想笑,拨开他的手慢慢走到包间中央。 许青霭从兜里摸出一个盒子,纤长细白的手指利落拆开包装盒,拿出一块表。 女人看他一脸冷漠地摸起一瓶酒,蹙蹙眉往旁边让了让。 许青霭环视了一圈,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立刻笑了下说:“怕什么,不拿来砸你。” 他这么一说,女人更怕了,直接起身到一边去了。 许青霭握着瓶颈高高举起来,然后狠狠地砸向了那块价值不菲的定制表。 瞬间。 表盘崩碎,零件四散,酒瓶应声而碎,琥珀色酒液顺着桌沿一股股往下淌。 许青霭在众人的眼神里站起身,往回走到陆许琛跟前时停下,眸光定定看着他。 “祝你前程似锦,大红大紫。” 陆许琛一把握住他的手拉住:“你什么意思?” 许青霭说:“我的意思你听不懂吗?” 包厢里的酒味浓重,一阵阵往鼻尖窜,陆许琛像是没拐过弯。 许青霭给他复述了一遍:“陆许琛,分手。” 陆许琛像是被那两个字电了一下,更加用力地攥紧许青霭的手,低声道:“我都说了只是玩个游戏你能不能别这么较真,就这么点儿事你就要提分手?你是不是太任性了一点!” 许青霭:“你觉得我是较真吗?” 陆许琛哑口无言,转而拉着他说:“你给我点面子,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今天是我签约的开心日子,你别扫大家的兴。” 许青霭拨开陆许琛的手快步出了包间。 陆许琛的声音拔高几度:“分就分!谁他妈稀罕,我就不信你还能找到比老子更宠着你的人!” 许青霭关上门,厚重的门板隔开陆许琛的嗓音。 他走过拐角慢吞吞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膝盖想哭却觉得掉不下眼泪,胸腔憋胀得厉害,耳朵里嗡嗡地像是有无数个人在打架。 “你还好吗?” 许青霭抬起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匀称的男人,头发有些长但打理得很好,脸上还画着精致的妆,一双笑眼温柔。 “你不要紧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不开心?可以跟我说。”男人冲他伸出手,腕上有一小片淡青色的文身。 许青霭却没接,只是撑着地站起来。 男人也没介意,收回手笑了下说:“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哭啊,有人欺负你?要不要我陪你?” 许青霭盯着他看了一会:“把你兄弟一起叫来。”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暧昧的笑起来:“一起?你吃得消吗?” 许青霭心里本就憋着一股气不知道往哪儿撒,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经不起激。 “叫得来就吃得消,怎么?你们不赚我的钱?还是觉得我没钱付?” 男人上下打量他两秒,莞尔一笑转过身:“行,你跟我来。” 许青霭第一次来这里,刚才只顾着找陆许琛,现在才有心思打量这里。 窗外假山乱石,左侧有一个造型别致的锦鲤池,像个颇有情调的中式园林。 男人将他领到一个包间里,开了灯说:“您在这里等我,我去叫我的兄弟们来。” 男人先为他倒了一杯温开水搁在手里,然后暧昧又亲昵地在许青霭脸颊上轻蹭了一下:“亲爱的等我。” 许青霭神经几乎瞬间麻了一下,等他一走立刻抽了张纸在脸上擦拭。 桌上有酒,许青霭倒掉杯子里的温水,握起酒瓶倒了半杯一口气喝完。 他很少喝酒,呛辣的液体流入喉管顿时带来强烈刺激,忍不住咳了几声。 不多时,七个身材各异的男人鱼贯而入,依次坐在他的身边和对面。 “你多大了呀?” “长得真好看,真的成年了吗?看起来好小,皮肤好白啊,你这个是胎记吗?我还以为是画上去的,真漂亮。” “你会喝酒吗?要不要尝尝我调的酒,其他客人都很喜欢的,我保证你喝了一定喜欢,你还可以给这款酒命名。” “你是大学生吗?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喝酒?没有朋友陪你吗?” 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善解人意,都在关心他,像最温柔的情人。 许青霭耳朵里嗡嗡的,七个男人绕着他一人一句全往脑子里钻,香水味如同打翻了的调料罐混杂出奇怪的气味往他鼻腔里渗。 他忍不住皱起眉。 鼻腔像被人扒掉了一层皮,没了防护脆弱地被迫承受冲击,嗓子眼里似乎渗出血腥气。 其中一个男人脱掉了上衣,露出形状良好的八块腹肌,凑近了许青霭低声诱惑,握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放。 许青霭的指尖碰到他的腹肌,下意识缩了回来,又被他抓紧按上去,贴着耳朵问:“硬不硬?我还有更硬的地方,你要不要摸摸?” 许青霭浑身的毛刺几乎站起来,呼吸陡然加快。 男人也发觉他的变化,朝着另外几个男人骄傲地说:“看到没,他更喜欢我,你们还是往后稍稍吧,今晚他是我的了。” 许青霭眼眸微红,双眼皮的折痕像是被人狠狠揉过的桃花瓣,带着点脆弱又勾人意味,却又藏着几分乖巧。 他完全不像是来找乐子的那种人。 他们见过的男男女女太多了,这种还是第一次见,有一种不知道谁在嫖谁的错乱感。 许青霭的呼吸越来越快,胸口剧烈起伏着发颤。 男人以为他情动,凑过去想要亲吻他,结果在碰到嘴唇之前被狠狠推开,接着便踉踉跄跄爬起来冲到门口拽门。 许青霭手上没力,眼前阵阵眩晕没有办法聚焦,一出门就直接跌入一个人怀里。 许青霭下意识推开他,接着便本能跪在了地上,四肢与舌根的麻木如溺水一般无孔不入蔓延,连带着脑袋都开始沉。 死亡的恐惧笼罩。 几个男人跟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齐刷刷停下脚步。 “陆先生。” 男人眉目清冷,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下颌线清晰流畅,显出几分冷硬的疏离。 黑色手工西装剪裁合衬,从袖口处延展出一小截纤尘不染的白衬衫,外头搭了一件同色羊绒大衣,挺括的肩头落了一层薄雪。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下药?” 2、左右青霭(二) “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 “他刚刚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老板严格规定不许强买强卖,我们怎么还敢给客人下药,真的没有!” “我们连酒都还没来得及卖给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不信的话您去调监控,我们才进去不到十分钟!” 几人冷汗淋漓,在陆黎书冰冷的视线下越发忐忑。 陆黎书蹲下身抱起许青霭。 少年脸色惨白发青,睫毛根部颤抖地如幼蝶振翅,痛苦得像是濒临死亡。 他低下头凑近,闻到少年呼吸里的酒气,抬起头看向几个男人:“什么也没做?” “真的没有!是他自己喝了一杯酒,不信您亲自进去检查,我们也不知道他不能喝酒,不然绝不会让他碰的。” 陆黎书谅他们不敢跟自己撒谎,低头打量怀里轻颤痉挛的少年,伸手搁在他口鼻上用力捂住。 少年顿时狠狠哆嗦了一下,片刻后,绷着的身子陡然软在他怀中。 “陆总,您会把他闷……”男人才一开口就被旁边的人杵了一肘,随即闭上嘴。 几人胆战心惊地望着陆黎书,看他单手掐着少年的腰抱在怀里,轻颤的身子竟神奇地平静下来,但紧接着又打了个哆嗦。 许青霭意识混沌,过分减少空气的摄入让窒息感兜头压下来,但带来的却不是恐惧而是安心。 昏过去的前一秒,他隐约闻到极淡的清苦冷香。 许青霭有点意外昨晚那个男人居然知道过度呼吸综合症,还知道怎么救他。 这个病和其他的病不一样,情绪起伏过大或者温差骤变时会发作,犯病时交感神经兴奋,口唇手脚发麻,严重的还会导致呼吸性碱中毒。 医生推门进来,打趣道:“哟,舍得醒啦?” 许青霭常来医院,每次都是这个年逾花甲退休返聘的孙医生,很熟稔地笑起来:“医院的床睡的不太舒服,硌人。” 孙医生拿他当孙子待,闻言立刻冲他剜了一眼,没好气道:“舒服还得了?幸好昨天那位先生了解这个病才能够及时帮你,不然你这条小命非交代在那儿不可!知道自己有病还不克制着点情绪波动。” 许青霭说:“在克制了,可惜没克制住。” 孙医生帮他检查完,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下:“你就贫吧,行了让你同学去办出院吧。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以后还是千万注意不要情绪波动太大,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有人救你。” 许青霭怕他唠叨,无比乖巧地连连点头,“对了爷爷,昨晚送我来的那个人叫什么?” 孙医生有些诧异:“你不认得?他在这里照顾了你一晚上,还帮缴了费,我还以为是你朋友。” 许青霭也惊了,他还照顾了自己一晚上? 这个见义勇为的售后也太到位了吧。 费于明说:“对啊,还是他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医院,让我过来接你回学校,居然不是你朋友啊?” 许青霭摇了下头。 他酒量不好,喝完就有点晕乎乎的加上发病完全没有办法聚焦,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记得他手很好看,气质也不错。 难道也是会所里的男模? 许青霭想到那七个花蝴蝶猛地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感慨这位的品味倒是不错,可惜他没有看到,不然直接点他就好了。 “要走啦?” 护士过来收拾病房,忍不住打趣许青霭:“你男朋友呢?昨晚抱你进来的时候冷着一张脸,我生怕接诊慢点,他会直接把医院拆了。” 许青霭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微愣:“哎呀不好意思啊,我看他那么担心,一夜没睡陪着你还以为是你男朋友。” 许青霭笑了下:“不要紧。” “对了。”护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你的缴费单。” 因为是陌生人缴费所以留有联系方式。 许青霭斟酌再三,还是给他发了条短信:您好,我是昨晚被您救的许青霭,能给我提供一个账号吗?我把钱转给您。 对方没有回复。 许青霭猜测他还没看到,也没再多说便和费于明一起打车回学校。 一进寝室就被室友苏希堵在门口劈头盖脸一顿骂:“厉害死你了,找七个男模伺候是吧?爽吗?” 许青霭舔了下嘴角,做了个意犹未尽的表情冲他抛媚眼:“爽死了,还想要。” 苏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道:“你再给我浪一下试试!” 许青霭收了笑,拍拍他肩膀安抚:“好了好了知错了,以后保证洁身自好,改邪归正遵纪守法。” “你还敢有以后?亏你想的出来,去会所找男模陪你就算了还找七个,合成大西瓜是吧?”苏希越骂越气,指着他的鼻子说:“平时跟掉钱眼儿里一样,全攒着往这儿花?” 许青霭受不了他的唠叨,找了衣服一头扎进卫生间洗澡去了,进门之前忽然想到什么又探头出来:“小羊苏西,你怎么知道我点了七个男模的?” 苏希刚才光顾着生气,这会儿也发现不妥,“群里有人在论坛看到的,是个匿名帖子,会不会又有人想黑你啊,我去举报一下帖子看能不能删了。” 许青霭“哦”了声又进卫生间了。 微烫的水流兜头浇下来无法呼吸,许青霭忽然想起昨晚的男人,虽然看不清脸也没听见声音,但成熟男人的碾压感与掌控感却让他无法忽视。 虽然只是捂住口鼻,他却觉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你少洗一会!别又缺氧了!”苏希在外头敲门。 许青霭关掉阀门擦干身子穿上睡衣出来,手机还是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消息,难道对方没看到? “叩叩。” 许青霭离门口近,顺手开了门才发现是陆许琛。 他双眸通红地站在门口,整个人都笼罩着宿醉未醒的憔悴,“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我早上给你打了好多都被你挂掉了,你真这么气我?” 许青霭根本没接过他的电话,早上的时候他还在医院躺着没醒呢,回头去看费于明,对方也摇了下头。 许青霭猜测应该是送他去医院的那个男人挂的,陆许琛眉头稍稍蹙紧,语气中不免带了一些不满控诉:“你还好吧?我听说你进医院就赶过去了,结果你出院也没告诉我,害得我白跑一趟。” 许青霭看他双眸中满布血丝,衣服还是昨晚那套,看起来是没睡醒被硬薅起来的,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在乎他。 许青霭说:“肥鱼不知道我们分手,打扰你了,抱歉。” 陆许琛听他不咸不淡的语气,一把攥住胳膊急切问他:“你真这么狠心?就算昨晚我做错了,那么一点小事你为什么不能给我补救的机会?” 许青霭不想跟他争辩到底是他提分手狠心,还是连夜赶回来为他庆祝而撞见他和别人接吻狠心。 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陆许琛追他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 他性格虽然有些张扬,但对他却很好。 为了追他,甚至连整个宿舍都讨好。 无论是限量手办还是昂贵的颜料他送起来眼都不眨一下,也会给他准备小惊喜,经常接他上下课,陪他在画室画画从不嫌烦。 许青霭极度畏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画画也画得不安稳。 陆许琛会从怀里掏出一杯滚烫的奶茶递给他,然后撑着下巴看他喝,或者包住他的手放在脸上捂。 许青霭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些是真的还是假装的。 在他那些感动的日子里,陆许琛是不是也同时在和别人接吻拥抱,然后再用他抱过人的怀抱来迎接他。 许青霭忍不住红了眼眶,在开口时嗓音有些波动:“陆许琛,我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告诉过你,我要独一无二,我要坚定的、谁也无法撼动的唯一选择。” 陆许琛深吸了口气,忍不住说:“是,就算我有错,难道你就没有错吗?你觉得我对你的好跟你回应我的成正比吗?你坚定的选择我了吗?” 许青霭怔住了,没想到还有人能倒打一耙到这个地步。 陆许琛咬着牙,一句句指责起来:“我是个成年人,你那个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不碰你难道让我死憋着吗?再说了那些只是逢场作戏,我根本没对他们动心,我喜欢的一直只有你一个。” 许青霭血气上涌,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 手机叮咚一声。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不用。 许青霭呆滞一瞬才记起是那个好心人的回信,随即低头给他发消息:要还的,如果您不方便给我卡号姓名的话,可以把微信给我吗?我转账给您。 隔了几秒,对方回复:不用。 许青霭轻抿了下嘴角,对方好像不太想加他好友的样子,一直要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别有用心? 正想着,对方又发来一条短信:微信是我手机号。 许青霭唇角一松立刻笑了下,复制了号码到微信框添加好友,对方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母s,头像是一只手。 对方话不多,回应也能多简短就有多简短,像个沉静冷淡的高岭之花。 陆许琛被他晾了半天,看他笑的眼睛弯弯忍不住问:“你跟谁聊天?” 许青霭收起手机,觉得他这副捉奸的样子好笑,他昨晚都撞见嘴对嘴喝酒了他说只是逢场作戏,说没关系只是玩玩,却要管他跟谁发消息。 “我跟谁聊天都跟你没关系。” 陆许琛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没接,丢下一句“我不会就这样算了,许青霭,我既然追到了你就不会轻易放弃你!”转身走了。 许青霭将门关上。 s没有再发消息来,他爬上床拉下床帘隔出一小方天地,随手打开对方的朋友圈。 空空如也。 不是屏蔽也不是三天可见,是真的没有发布过。 许青霭返回聊天框,看着s的头像,心里的烦闷委屈后知后觉涌上来,忍不住放轻声音问他:“你能不能哄哄我?” 陆黎书刚到会议室,手机再次响了一声。 他招手让秘书先去准备,随手点开语音。 小朋友声音很委屈,带着点儿可怜巴巴,像是被淋湿的小狗在求着主人揉脑袋和拥抱。 他摩挲了下聊天框,按下语音输入键。 “哭了?” 秘书秦缨将笔记本电脑放好,正好听见这句话,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陆总,谁哭了?您哄谁呢?” 陆黎书扫了她一眼。 秦缨立刻站直身子,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去检查ppt去了,忍不住用余光频频往会议桌主位上的男人身上瞥。 他单手搁在桌上,眼底全是不近人情的冷淡。 每年这个会议都是高管们最怕的节目,恨不得提着脑袋来见。 陆黎书二十岁接手陆氏,手腕雷霆做事狠辣,从临危上任到彻底大权在握只用了两年,运筹帷幄肃清盘根错节的董事局,是真真正正从血雨腥风里厮杀出来。 秦缨出声提点:“陆总,会议五分钟后开始。” 陆黎书“嗯”了声却没抬头,秦缨看到他嘴角微微勾起,震惊地卡了几秒钟,死死憋住到舌尖的话。 这个苦行僧要破戒了? 还是老房子要着火了? 3、左右青霭(三) 许青霭点开s发来的语音。 很低很冷的嗓音带着不可察的纵容与诱哄意味,瞬间将许青霭心里那点委屈放大了无数倍。 酸呛像胸腔里沉眠的蝶潮,一瞬间轰然涌出来,四处冲撞煽动着脆弱的防线,亟欲寻找出口释放。 许青霭从前听人说,小朋友在外面受了委屈或者挨了打一般是不会哭的,但只要家长为他撑腰时,往往眼泪就憋不住了。 他没被人撑过腰,也没有体会过偏爱,但这一刻却突然体会到了那种玄妙感,并不太好受,会让人不管不顾想要寻求安抚。 许青霭忽然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像是一个满身是伤的小孩儿,遇到了干净而沉稳不会失态的大人,油然而生一种想要藏好伤口的执拗。 他嘴硬道:“没哭。” s沉默了一会,很给面子地没有戳穿他的嘴硬,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问他:“出院了?” 许青霭轻吸了吸鼻子:“嗯,谢谢你昨天救我,你们那里许收锦旗吗?我给你做一个吧,说你见义勇为临危不乱济世活人在世父母。” “那么。”s顿了顿,给足了许青霭紧张的间隙,接着问:“一口气点七个男模,好玩么?” s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威严的管教感,让许青霭不自觉地想要认错,“不好玩。” s似乎觉得他的回答并不算太合格,又问:“下次还敢么?” “不敢了。”许青霭莫名有被教训了的错觉,耳根子发烫地小声说:“别骂了别骂了,再骂孩子要傻了。” s声音很好听,许青霭第一次从声音里听出一个人的禁欲感,忍不住猜测他长什么样子,在会所上班,那应该长得也不错。 许青霭趴在床上撑着下巴,右手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不小心碰到头像突然放大了那只手。 那是一只非常好看的手。 指骨修长明晰,冷白的手背上青筋经络分明,一小截白衬衫与黑西装袖口,莫名交织着清冷与欲望。 许青霭忍不住问他:“你的头像是自己的手吗?” s:嗯。 昨晚,就是这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断掉了大部分的氧气,全权掌控着他的呼吸。 那种他要自己生就生,要自己死就只能死在他手上的掌控感让他现在想起来还会忍不住心悸。 窒息到极致反而催发了几分绝望的快慰,错乱的意识被神经传导至麻木僵硬的身体,让他忍不住瑟缩。 许青霭从迷乱而错落的窒息感里剥离出几分安全感。 他没有办法形容那种感觉,燥乱而焦灼,克制又暧昧。 也许是吊桥效应,也许是意识错乱迷幻,对方掐着他的腰抱进怀里用手捂住口鼻几近窒息的一刻,他产生了强烈的心动。 许青霭有严重的西装控,尤其是手好看的男人。 有一次他和陆许琛说,等有钱了一定雇十个男模穿西装勾领带给他看,气得陆许琛当晚就买了套西装,非要他给自己画一张挂床头天天看着睡觉。 许青霭爬起来,扯掉那张画看了几秒钟,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s回消息不算快,也很少发语音。 许青霭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忙,便也跟着他打字问:你在忙吗? s:准备开会。 许青霭顿了顿,心想他们会所管理这么严格啊,男模也要开会。 不过既然是男模,那应该也接网络陪聊吧? 许青霭踟蹰片刻,昨晚点那几个男模的时候在气头上没什么感觉,现在跟s提却莫名有一些紧张,他忍不住舔了舔唇尖,很缓慢地打字:你多大了? 年末会议繁琐而枯燥,分公司高层谁都不想担责照例扯皮甩锅,互飙演技。 陆黎书任他们争了一会,扫一眼手机,给许青霭回:32。 许青霭愣住了,他都这么大了啊? 昨晚依稀能感觉到对方是个很成熟的男人,但没想到已经32岁了还在做这个行业。 陆黎书看到那边持续了一会的正在输入,隔了很久才跳出一条欲言又止的:好辛苦啊,那你打算一直做这个工作吗? 陆黎书抬眸扫了一眼口沫横飞互相争论的高层们,三叉神经微微刺痛,抬手在键盘上敲了个:嗯。 小朋友秒回了一大串省略号,接着补了句:你好狠。 许青霭想了想自己卡里的余额还有每个月能赚的钱,思忖片刻问他:我每个月给你三千够不够啊?先两个月? s没再回消息来,许青霭等了十几分钟都没动静,忍不住又问他:能不能说说身高体重啊? 陆氏总部的会议室里,气氛从一开始的如履薄冰到现在的剑拔弩张仅仅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汇报结束后是关于新项目的研讨。 陆氏涉猎颇广,从最初建立时的房产业到上一辈扩展到了餐饮为主的商业结合体,到陆黎书手上这些年包括科技、娱乐投资等在内的商业版图已经扩张到了当初的数十倍。 陆黎书坐姿规整,一只手放在桌上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各执一词。 这些人里还有一部分是陆氏创建之初的元老,他刚接手陆氏时几乎没人把他放在眼里,觉得就是个声色犬马的混账纨绔,要不了几天就会认怂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名声稀烂的纨绔行事狠辣到令人心惊,借着谢政君的手拔除了所有绊脚石,直接将陆氏掌控在了自己手里。 有个老董事爬上天台以死要挟,陆黎书上了天台,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尽管从这里跳下去,我保证你死后的骂名比现在还重,挪用公款贪污行贿,你死一次就够了?” 老董事懵了,不上不下地看着他老泪纵横:“我是元老啊!我是跟着你爷爷创办公司的元老!你这样对我你不是人!” 陆黎书陡然厉声:“跳啊!” 老董事被他一吓当即愣住,被早已绕到身后的员工拽下来。 从那以后,所有人都清楚了这位年轻的总裁的行事风格,严苛狠绝不留情面,做得好奖金翻倍但做错了事不管有多大的功劳一样得栽。 数年过去,他们也逐渐摸清了陆黎书的脾气,反倒越来越敬佩他的商业头脑,关键是奖金给得很多。 陆黎书看他们争完一个阶段,食指与中指微曲在桌面上轻叩,“设想都很好,但目前来说我不打算往医疗与科研方面涉足,一是专业指向性太强,总体来讲成本大于收益,二是如今平洲的医疗掌握在宋氏手上,没必要与他们分这杯羹。” 陆黎书说完,话锋一转:“如果是投资那意义就不同了,宋氏有上市的念头,托谢老来问过我关于对赌协议的想法。” 众人下意识朝他看过去,陆黎书将手随意按在桌上,说:“会议继续。” ** 许青霭发了几条s都没回也没再等,下床去赶作业了,拿笔的时候忽然看到桌上摆着的手办和一套昂贵的天然矿石颜料,有几个颜色几乎绝迹所以非常珍贵。 这是陆许琛送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还浪漫的加上一张字条。 ——你是我生命的颜色。 纸条已经皱了,但足以让许青霭回忆起收礼物那天,陆许琛抱着胸好整以暇等他拆开,笑眯眯问:“喜欢我还是喜欢颜料?” 许青霭故意说喜欢颜料,被陆许琛掐着腰挠了半天痒,最后含着一眼眶的水光屈服:“喜欢你喜欢你,最喜欢你。” 去他妈的。 许青霭想。 把礼物都整理好,许青霭给陆许琛去了一条短信,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取。 陆许琛回消息很快:送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我还不至于跌份儿到那个地步,而且那些颜料我也用不上,算了吧。 许青霭再发消息过去他就不回了,仿佛这样就能够阻止分手。 苏希也在赶作业,奋笔疾书间抽了个空说:“他不要你就给他送过去啊,你没有他房子的钥匙吗?” 许青霭说:“没有。” 苏希猛地转头看他:“你俩在一起那么久他连家里的钥匙都不给你一个?把你当什么了?” 许青霭说:“给过,我没要。” 苏希“哦”了声知道错怪他了又低头画画,几秒后突然抬头:“哎?陆许琛二叔不是在平洲吗?你送他家去?这么多贵重东西也不能扔垃圾桶,万一他哪天抽风了跟你要,你得赔破产。” 许青霭有些迟疑。 他倒是认识陆许琛的二叔,陆氏那位当家掌权的总裁陆黎书,恐怕整个平洲没人不认识他。 身居高位却没有一点绯闻,许青霭以为陆黎书中年危机,还安慰陆许琛说迟早会有二婶的。 陆许琛当时笑他想太多,说他二叔不缺人。 许青霭起初不明白,后来见到他那一刻才明白陆许琛所谓的不缺是哪种不缺。 陆黎书不仅没有他想象的中年危机,反而英俊得要命。 眉目清冷禁欲淡漠,金丝边眼镜后的视线疏冷,深黑色的西装笔挺没有一丝褶皱,完全就是一朵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他进门时随手勾领带抬眼的一瞬间,许青霭呼吸一窒,险些没当场喊一句“卧槽”。 陆许琛起身乖乖叫了声二叔,小心翼翼给他介绍许青霭。 许青霭被陆许琛传染得敬畏感直冒,小声跟着叫“二叔”。 他冷淡地瞥了一眼,颔首示意却没开口,只留下一道浅淡的木质冷香。 许青霭还记得那个眼神,幽深而冷淡,一定是很讨厌自己。 虽然陆许琛事后跟他说别介意,陆黎书性子冷对谁都这样,活像个修习戒律的苦行僧,让他别多想。 许青霭思来想去,说:“我觉得还是……” 苏希恶狠狠道:“怂什么,别跟我说你想原谅陆许琛啊,你敢吃回头草我就把你头上那玩意染成绿的,用你最贵的颜料染!” 许青霭说:“没、没怂啊!” 苏希说:“那还不走?” 许青霭慢吞吞站起来,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陆许琛的诉苦。 他高二那年叛逆期准时来临,不过不长,短短的一周就结束了。 不是他乖,是被陆黎书硬生生掐灭的。 他学人飙车,自个儿没车就偷摸开了陆黎书车库里的车溜出去,结果一头撞上山壁,车当场报废,他也差点报废。 陆许琛浑身上下都痛得几乎失去知觉,但脑子十分清晰,进手术室之前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让护士帮他给陆黎书打电话道歉。 陆黎书从会议上下来,脸色冷得要命,吓得陆许琛恨不得当场去世。 陆黎书静静站着,听完医生的报告只点了点头居然也没教训他,只让他好好养伤就走了。 陆许琛心里感动的要命,心想二叔还是疼他的,于是安心地在医院躺到康复。 出院当天,陆黎书的秘书亲自来接他。 陆许琛在车上跟秦缨说:“我还以为二叔会生气,没想到他这么疼我,以前是我错怪他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他的话。” 秦缨没说话。 陆许琛一下车就看到陆黎书握着鞭子在院子里等他。 那天他被抽得皮开肉绽又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涕泪纵横保证再也不敢了,还连带着被断了三个月的生活费。 陆黎书用一根鞭子,硬生生将他的叛逆心抽得粉碎。 许青霭想到这里就有点打怵,陆黎书对自己的亲侄子都这么狠,自己只是他侄子的前男友,还是他不太待见的前男友。 要命。 许青霭一路忐忑,按着手机解锁息屏解锁,忽然蹦出一条消息,他心脏抽了一下随即平稳地落地。 s:刚刚在开会。 s:三千什么? s:189cm,76kg。 s的消息仿佛是颗定心丸,莫名让许青霭冷静下来,他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你说话我好安心啊。 许青霭看着屏幕上没拆封的转账,又问:钱你怎么不领啊?是不是不够? 4、左右青霭(四) 许青霭怕他觉得自己看轻,立刻解释道:我不清楚价格,不够的话你跟我说? 陆黎书打开红包看到有零有整的六千七百二十三块,略有些怔神,拉上去看了一遍聊天记录才明白。 七百二十三块是住院费与那份粥的费用,这六千整,是拿来包养他两个月的“嫖资”。 合着这小孩儿把他当成海下湾的男模了。 陆黎书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拇指摩挲着屏幕出神,指腹悬着,在他新身份的界面上迟迟没有落下去。 几秒钟后。 陆黎书落下拇指,微信收款提示音响起,许青霭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平地,却不疼,像是摔在棉花上,让他耳根莫名发热。 ——你考虑好久啊。 陆黎书看着屏幕上的内容,字里行间是小朋友自个儿都没发觉的撒娇意味,他有些无奈地说:新身份我也需要一点儿时间适应。 七秒就决定从陆氏总裁摇身一变成为海下湾男模,不算久了。 许青霭含着些紧张问他:三千会不会少啊? 陆黎书说:不会。 许青霭放了心,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风景,反复纠结了好久才迈出小小一步:我有点紧张。 第一句话发出去,那个坎儿好像更容易越了一些,许青霭略微犹豫着说:就是我有些东西要还给前男友,他不肯要,我打算送到他二叔家里。 s没有立刻回,许青霭又说:可是我有点怕他二叔,看人的时候连表情也没有,严苛又冷厉像个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山。 陆黎书指尖一顿。 分手了? 他点着聊天记录反复看了几遍,许青霭有些苦恼又闷闷地说:他就往那儿一站,冷冷淡淡地看我一眼,我就想当场跪下叫他爸爸。 ——我前男友说他像个禁欲的苦行僧,啊!我觉得他好讨厌我。 ——不知道是不是得罪过他啊,还是因为我跟他侄子在一起让他不高兴了,他对我好凶。 陆黎书刚准备回消息,陆许琛的电话便先一步进来。 陆许琛的父亲是他大哥,数年前与陆黎书的父亲在一场飞机失事中去世,留下了年仅八岁的陆许琛。 次年,陆黎书母亲也自杀而亡。 二十岁的陆黎书一肩担荷起盘根错节的陆氏与八岁的陆许琛,一路养到现在,和他爹没区别。 陆黎书接起电话:“有事?” 陆许琛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情绪,等了两秒才小心翼翼问:“二叔你在不在忙啊?” 陆黎书说:“有话就说。” 陆许琛想挂电话了,但思来想去还是大着胆子说:“二叔,我生日礼物你还没送,你是不是忘了啊,还有我签了经纪公司,你上次答应了会投资我演男一号的。” 陆黎书说:“嗯。” 陆许琛总觉得陆黎书心情不太好,小声嘟囔:“我最近又没有闯祸,你别想教训我啊。” 陆黎书摘下眼镜,指尖捏了捏鼻梁缓解酸涩的眼睛,说:“钥匙明天让人给你送过去。” 陆许琛不敢置信,隔了好半天才恍恍惚惚地跟他确认:“真的吗?二叔你不是骗我的吧,从十七岁到现在我连方向盘都没摸过,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许我开车了。” 陆黎书说:“不信就把电话挂了,我很忙。” “信信信!”陆许琛在他反悔之前火速盖章,接着得寸进尺跟他打商量:“二叔你这个月能不能多给我点生活费啊,还有你那条船借借我啊,许青霭跟我闹脾气,我得买礼物哄他。” 陆黎书签文件的手一顿,片刻后淡淡道:“林家的二小姐最近放假回国,你有时间陪陪她。” 陆许琛立即说:“我不去!” 陆黎书随手将文件合上放在一边,“由不得你。” 陆许琛这两天跟许青霭闹矛盾,心里正憋着火,一听陆黎书这样□□而霸道立刻拔高嗓音:“她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娇气得要命,每次陪她逛街我腿都要断了,你都三十二了为什么不去商业联姻非让我去,我不去!谢家那个大小姐都等你那么多年了,你……” “陆许琛。” 陆许琛被这冷冷淡淡的三个字一叫顿时怂了。 电话两端极度安静,陆许琛越发忐忑,隔了一会见陆黎书没挂才小声嘟囔:“二叔你整天就知道工作。” 陆黎书翻过一页文件,淡淡问他:“你打算跟许青霭结婚?” 陆许琛说:“当然不是啊,我马上就官宣出道了,还没红就恋爱那不是自寻死路?不过他长得漂亮身材也好,玩玩儿又不吃亏。” 陆黎书:“你们上过床了?” 陆许琛郁闷道:“当然没有啊,他都不让我碰!连亲一下都跟要了命似的,他那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病娇气得不行,天气变化太大了不行,情绪波动太大了也不行,一激动就犯病,我都不敢怎么他,哪有男朋友都不能碰的。” 陆黎书淡淡“嗯”了声,“那怎么吵架了。” 陆许琛压着烦躁,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你老应酬,肯定明白什么叫逢场作戏啊,那天陈麟他们给我庆祝,我就找了个女的陪我喝酒,一点破事儿他就要跟我分手,你说他是不是较真。” 陆许琛忍不住皱起眉,带着些不满与不敢苟同,谈恋爱是你情我愿和则相处的事情,许青霭却不一样,他对待爱情浪漫又理想,对唯一性的要求近乎执拗。 陆许琛越想越觉得他天真,忽然听见一声极低的笑,直接把他笑愣了。 “二叔你是不是更年期来了啊?怎么一会生气一会高兴,年纪大的人都这么喜怒无常的吗?” 陆黎书说:“车不要了?” “谢谢二叔,二叔再见。”陆许琛见好就收火速将电话挂了。 陆黎书勾勾嘴角,想起第一次见到许青霭的场景。 少年坐在地毯上,小腿白皙笔直,连脚趾都圆润可爱。 夕阳透过落地窗落在他的侧脸上,给小小的红色胎记覆上一层柔软的光,玩闹间他把腿踩在陆许琛腿上,上衣被推上去露出一小截腰,像削薄的细竹片一般引人掌握。 他回头的那一瞬间,陆黎书必须承认他对自己侄子的男朋友产生了不该有的龌龊想法。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那双眼睛里盛着明晃晃的惶恐与失措,局促又乖巧地跟着陆许琛叫他“二叔”。 陆黎书却只想掐着他细白的脖颈,让他露出更脆弱的表情,在他的掌控下失控颤抖,直到哭泣求饶。 他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叫嚣唆使着撕碎许青霭,占据他,囚禁他,打碎一切支柱让自己成为他唯一的浮木。 那些阴暗潮湿的欲望,如盛夏带着水汽的巢穴,勾引着他探出张牙舞爪的念想。 他强行将自己框在道德底线以内,不去破坏侄子的感情,不让许青霭看见他的肮脏。 但现在他们分手了。 陆黎书接一个电话的功夫,许青霭又发了两条消息来。 很长,大致都是控诉陆黎书很讨厌他,丑媳妇见公婆之类的胡言乱语,像个聒噪的小麻雀,喋喋不休地缠着他说话,即便没有得到回应也丝毫没有消磨热情。 陆黎书沉默片刻,问他:为什么这么觉得? 许青霭也没觉得被他晾着有什么,几乎是秒回:哦,我见过他两次。 陆黎书:两次就觉得他讨厌你了? 许青霭:我对人的情绪很敏感,第一次他连口都没开过,第二次更恐怖,看我的眼神就想要把我弄死一样。要不是我只跟他侄子在一起过,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绿过他。 陆黎书有些头痛。 许青霭又说: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陆黎书不自觉伸手揉了揉额头,无奈地想这小孩儿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了力气才能够将想要撬亲生侄子墙角的想法压下去。 究竟知不知道他深梦中才能肆意放任自己将他折腾到哭饶的欲望有多强烈。 陆黎书将要紧的两份文件签完,看完他发来的消息一并回复:也许他不讨厌你,只是看起来冷一些。 许青霭完全不信:不可能,他一定讨厌我,那次我住他家里,半夜饿了起来找东西吃,他下班回家看见我,特别凶地让我穿衣服。 许青霭:我又没有光着身子,他说得我跟没穿衣服一样。 陆黎书记得那次,公司有个案子出了点小问题,他加班到凌晨三点多才回去,摘了眼镜边揉胀痛的额角边进门。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进了贼,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在落地窗的月光下白腻诱人。 许青霭只穿着件宽大的白衬衫,堪堪遮住屁股,嘴角还沾着牛奶,嫩红的舌头一闪而逝卷走那一小片白色液体。 心火倏然点燃。 许青霭声音好听,鼻音里带一点哝哝的撒娇意味,黏糊糊喊了声:“二叔。” 那一声二叔像只柔嫩而软腻的手,狠狠在他心上揉了一把,搓起更大的火苗,烧得陆黎书喉头滚烫。 陆黎书费尽力气才勉强让自己不要对侄子的男朋友有过多幻想,硬生生别过头放冷声音:“以后别在这里穿成这样。” 因为真的…… 很欠/操。 许青霭还在发消息:他们高岭之花毛病怎么那么多,你都不知道他一天到晚西装革履严谨清冷,就好像从来不会失态、不会失控一样。我不就没穿裤子吗,我又不是没穿内裤! 陆黎书轻舒了口气,看着屏幕上许青霭的控诉有些好笑,他可不是不会失控。 是怕吓到你。 一时之间,陆黎书发觉自己没办法把并不讨厌他这件事说清楚了,很没有办法地反问他:那你呢?很讨厌他吗? 许青霭好像在故意装傻,发过来的字带着点儿狡黠:谁呀? 陆黎书沉默片刻,回复:你男朋友的二叔。 许青霭反驳他:是前男友了,你要说清楚的! 陆黎书勾勾嘴角,轻笑回复:嗯,我下次说清楚。 许青霭脑海里忽然浮现陆黎书的脸,清冷而硬朗的长相,绝对的压制力与掌控感让人不自觉想要臣服在他掌下。 如果说讨厌,更多的是怕,陆黎书身上好像有一种无法言明的威慑力。 那种感觉他说不好,就像是一个心冷手狠的猎人,掐住猎物的脖子饲养玩弄,以鞭子以训诫,全权掌控对方的生死与意志。 许青霭对情绪和危险都很敏感,总觉得陆黎书不是轻易可以招惹的。 一旦接近了,他会失去自主权。 许青霭戳戳键盘,打字:当然讨厌啊!老男人那么凶!不过好在我和他侄子分手了,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 消息一出来,陆黎书脸色立刻变得不太好看。 进来拿文件的秦缨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他:“陆总,报表有什么问题吗?” 陆黎书神色一敛,说:“没事,拿出去吧。” 许青霭看s迟迟没有回复,连续解释了好几句不是说他老,没有映射他之类的,让他不要生气,只针对陆黎书。 陆黎书:…… 许青霭:我要到他家了,希望他不会帮侄子骂我。 陆黎书有些生气也有些好笑:去吧,不会骂你。 许青霭下了车,等苏希搬箱子的间隙里小声给s发了一条语音:“真的吗?如果他骂我你要哄我吗?” s:不一定。 许青霭声音里藏了些不满:“为什么不一定呀。” s:因为不太想。 许青霭隐约觉得对方好像不太高兴,怀疑是自己刚才那句老男人戳他痛处了,于是按住语音说:“你生气啦?我不是说你老,我是说陆黎书,你和他不一样。” s:怎么不一样? 许青霭说:“你很好。” s:哪儿好? 许青霭理所当然又诚恳,甚至于没有半点迟疑地说:“你救了我啊。” 陆黎书有些怔然,少年心思纯净坦诚,对善意的判定简单得让人咋舌,他只是随手救了他就被称作好人。 陆黎书问他:救了你就是好人么? “当然啊,你连陌生人都会救,还在医院照顾了我一夜,坏人哪有那么多耐心,而且……”许青霭舌尖抵在牙齿上,隔了一会才说:“我相信你。” 陆黎书莞尔,他就没想过自己是有所预谋。 许青霭看他不咸不淡,瞄了眼正付车钱的苏希,在骄阳下藏着几分赧意小声说:“我叫你哥哥好不好啊?” 陆黎书听见语音的一瞬耳朵像是被小动物柔软的舌尖舔了一下,幼嫩而柔软的触感,带着怯怯的湿意与黏糊。 他说:我的年纪可以做你叔叔。 “不许记仇。”许青霭下意识哼了声,又说:“占便宜,你怎么不说可以做我爸爸?” 陆黎书:…… 许青霭觉得他好像有点噎住了,故意问他:“你喜不喜欢别人叫你爸爸啊?我听说很多男人都喜欢别人叫爸爸。” 陆黎书指尖摩挲着屏幕,舌尖抵在牙齿上看许青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给他回了一个:……从哪里听来的。 许青霭看对方哑口无言的样子忍不住翘起嘴角:“你怎么老是打字啊?是不是不方便说话?你可不可以现在就跟我说话呀?给我一点勇气去面对前男友的变态二叔。” 陆黎书连续听了两遍语音,松开了按住语音的手,改成打字。 ——不能。 5、左右青霭(五) 许青霭反复看了两遍,不敢置信他居然拒绝了? 太不是人了! 许青霭按着语音,添油加醋地卖惨:“你真不说啊,他二叔会抽人鞭子的,说不定还会放狗咬我,你忍心我一个人去面对老变态吗!如果我死在他的家里你就见不到我了qaq!” 陆黎书忽视掉他的胡言乱语,看着老变态三个字,轻轻咬了咬牙根,老变态…… 老……变……态…… s:忍心。 许青霭泄了气,闷闷道:“那算了。” 手机传输过的嗓音委屈得要命,陆黎书有些无奈。 只希望许青霭没有敏锐到仅凭那一次见面听出来s和他讨厌的陆黎书是同一个人。 “想听什么?” 这句话很低很轻,带着无可奈何的妥协与诱哄,像是情人间的耳语。 许青霭耳里发热,酥麻与战栗感猝然交织,滚烫着耳根磕巴了一下:“就、就随便……随便什么都可以。” s说:“别怕。” 许青霭心跳好像更快了,“你声音好好听啊。” s:“是么。” 许青霭不自觉伸手揉了下滚烫的耳垂,“就是我听着有点紧张,我听别人说话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s音色极沉,像深湛纯粹,保存百年的上好松烟墨。 s说:“我想他这现在应该忙着上班,有堆积如山的文件需要看,拨不出时间骂你。” 许青霭被一语点醒。 陆黎书这样全年无休的工作狂怎么可能不在公司! s说:“如果他骂你,你就来找我哄你,这样够不够?” “那我先去了,你、你忙吧。”许青霭有点吃不消s的声音,落荒而逃似的火速收起手机。 苏希怪异地看他:“你干嘛?” 许青霭扯高围巾遮住微烫的脸颊:“太冷了,我们赶紧送完东西回学校。” - 陆黎书喜静,半山别墅优雅僻静。 许青霭虽然只来过两次,但秾丽清艳的长相加上眼角那个让人过目不忘的蛇形红色胎记,足以让保安立刻记起他。 “您好,请问找谁?” 许青霭探头跟岗亭里的保安说:“我想找一下陆先生,请问他在家吗?” 保安几乎立刻就明白他找的是谁,但记起他是陆许琛的男朋友,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找哪个陆先生?” 许青霭拉下围巾,“陆黎书,我有点东西要给他,如果他不在家的话我能不能放在您这里?等他回家了您帮我交给他。” 保安面露难色:“很抱歉,没有陆先生的允许,我们不能私自收取他的东西。” 许青霭也不意外。 这个别墅区开发于十年前,没有公开拍卖也没公开售卖,许青霭隐约听陆许琛说过住在这儿的人非富即贵,保安严谨一点也很正常。 但这些东西他已经带来了又不能再带回去,显然也不可能去陆许琛的家,或者表演系找他还。 许青霭想了想问他:“那您能把陆先生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打电话问问他。” 保安再次道歉:“我们不能私自透露陆先生的任何联系方式,何况我只有陆先生秘书的电话,帮不了您。” 保安尽职尽责地拦着两人,一口一个不行,但又礼貌得要命。 苏希放下箱子忍不住插嘴:“一定要这么不近人情吗?都是一些颜料又不是炸弹,何况你又不是不认识许青霭。” 保安礼貌又严谨地冲他重复了一遍开头的话:“抱歉,没有陆先生的允许,任何私人物品我们都没有权利接收。” 许青霭看向保安,诚恳道:“那能烦请您给陆先生的秘书打个电话吗?我一会还要回去上课,如果不能放的话我就带回去,可以吗?” 保安隔着岗亭半扇玻璃看他,到嘴边的拒绝被他堵回去。 “我保证不纠缠,您打一个电话就成,如果陆先生不许我就再也不来了。” 许青霭眼瞳偏浅,鼻尖与眼睛都被冷风吹的通红,散发着莫名的易碎感。 保安思虑良久,终于还是一点头:“我试试,但我不保证秦小姐一定会接电话。” “嗳!谢谢您。”许青霭冲他一笑,露出雪白牙齿。 保安被他笑得莫名有点眼热,赶忙收回视线拿起电话拨通。 那边接得倒是挺快,说了几句话后探头问许青霭:“陆先生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青霭,陆先生见过我的,你跟他说我是陆……”许青霭猝然停顿,现在再说是陆许琛的男朋友也不合适。 于是改口说:“你跟他说我是眼尾有胎记那个,我叫许青霭。” 保安将话转述,挂了电话说:“陆先生说你可以放这儿。” 许青霭松了口气,再次跟他道谢:“谢谢您。” 苏希把东西放在岗亭西侧的角落里,小声跟他嘀咕:“陆许琛二叔这不是挺好说话的吗?瞧你吓得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会吃了你呢。” 许青霭说:“如果吃人不犯法。” 苏希揽过许青霭的肩膀开玩笑:“陆许琛绿你,不然你去当他二婶吧,到时候他天天看着你难受得要命还得毕恭毕敬叫你。不高兴了就叫你老公收拾他,怎么样?” 许青霭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想这件事的可能性。 苏希觉得有点不妙。 许青霭说:“到时候我就夺了他的家产,欺骗他的感情,甩掉他,玩弄他!给他的人生添上一层叫许青霭的阴影!” 苏希看他好像真听进去了,大骇道:“喂,你是开玩笑的吧?” 许青霭:“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啊。” 苏希瞪他一眼:“吓死老子了。” 许青霭双手插在兜里,心说:我又不是活腻了去勾引陆黎书,还不被他弄死。 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下来,许青霭先上车无意偏头瞥看了眼。 陆黎书的房子从里到外装修都很简单,宽敞的院子里只铺了一层草皮,铁质栅栏漆黑冰冷,从内而外透露着性冷淡的意味。 他才不来这里坐牢。 等他有钱了,他就买一个大房子,在院子里种满玫瑰花,每一个墙画都要亲手画,弄成一个看着就觉得很温暖的家。 - 晚上有一节课,许青霭和苏希最晚到教室。 闹哄哄的教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接着便有人冲许青霭吹了声口哨。 “哟,听说咱们许美人失恋喝酒喝到进医院,居然还能来上课啊?身残志坚为画坛争光添彩,真是令人佩服。” 说话的人叫聂棋,跟许青霭一向不合。 他天分不错家世也好,七岁便被一个知名画家收做关门弟子,拿了不少奖,甚至还有个天才少年画家的名头。 他众星捧月惯了,但在上了大学后偏生处处要被许青霭压一头。 尤其上次那个绘画大赛,整个平洲只有他和许青霭入围决赛。 他自信满满能拿奖,结果又是许青霭摘走第一名的桂冠,他却只能屈居第二。 昨天晚上心情不好,朋友托人在海下湾开了个包间让他去玩,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许青霭一脸怒意从包间出来。 他被人拉走没看到细节,散场的时候听人议论,有个眼尾有胎记的男生一口气点了七个男模,结果受不了被送去医院了。 他一扫没得奖的屈辱,开心得一夜都没睡着,今天一早就来了教室等许青霭出现,做好了狠狠奚落他一顿的准备。 “陆许琛不要你了啊?有没有给你分手费?你这么爱钱,应该捞了不少吧。”聂棋走过来,扬着讥诮的笑意坐在许青霭的桌子上,笑眯眯地压下身子说:“贱不贱啊。” 许青霭抬眸看他,眼底含着一点笑。 聂棋拿过许青霭的笔,仰头“啊”了一声,用全班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听说你找了七个男模一块儿伺候你啊?大家看看我们的许美人,胃口够大的啊。” 许青霭说:“继续说。” 聂棋勾着嘴角,眼底笑意轻蔑:“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反正你也早被陆许琛操/烂了,怎么着,陆许琛活儿不好吗?” 许青霭含笑歪头看他:“你这么关心他活儿好不好,你也想被他操?” 聂棋一哽,随即笑起来:“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喜欢被压,哦对了我听说你为了钱什么都肯做,跟你那个快六十岁的校长也……啊!你、你想干什么……” 聂棋脸色煞白,惊恐地看向许青霭和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削笔刀,整个后背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别乱来!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事情发生的太快,教室里瞬间乱成一团,尖叫声刮着耳膜此起彼伏。 苏希吓了一跳,火速冲过来抓许青霭的手,“把刀放下,有什么话好好讲。” 费于明一进教室,吓得奶茶都掉了,脸色煞白地抓一个人就问:“怎么了?” 那人小声说:“聂棋说许青霭被……那个过,还有七个男模的事,还有……” 费于明没那么多耐心,“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 “……就是他和那个校长的事。” 费于明倏地看向许青霭,生怕他一个冲动把聂棋那个矜贵的脖子抹了,那血要是喷出来能当场做墙绘。 苏希劝不动许青霭,转头冲聂棋吼:“你他妈又犯什么病,找茬儿是吧?” 聂棋坐在桌上躲无可躲,不自然地哆嗦着嘴唇吼:“现在是我他妈被按着,你说谁犯病!我告诉你许青霭……” 许青霭的拇指在伸缩条上拨动发出咔咔的声音,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告诉我什么,怎么?你也想操/我吗?” 许青霭冲他笑,声音软腻勾人,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你造谣我陪人睡觉,不知道被多少人玩烂了的事儿,真当我不知道?” 许青霭把玩着美工刀,笑意不减地慢慢往上,刀片贴着聂棋的侧脸慢慢下滑。 “我拿的奖都是被人玩拿来的,是不?” 聂棋惨白着脸,嘴唇直抖:“不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说的,别血口喷人。” 许青霭说:“啊,证据我倒是没有,不过血口喷人?我看看你的血口,能喷几个人。” 聂棋忍不住纠正他:“……成语不是这么用的,还有,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许青霭笑了下:“不是吗?” 聂棋满头冷汗,整个人都要软了,惊恐地看着许青霭说:“我劝你放开我,要不然我……” 许青霭打断他的话:“我最怕别人威胁了,你再这样我手要抖了,哎呀!” 聂棋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期的疼痛却没有袭来,“啪嗒”一声,削笔刀落在桌上。 聂棋险些尿裤子,隔了好几秒才爬起来,粗喘着气恶狠狠地冲许青霭撂狠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许青霭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我等你。” 苏希陡然松了口气,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里,气得骂了一句:“操。” 和他们不一样,许青霭是“转学”来的,大一那年半路出家来的平城大学。 原本他在雁美,全国最好的美术院校,还代表学校拿了两个挺大的奖,结果就在大一下半年突然传出了和校长不清不楚的传闻。 校长夫人到学校闹自杀,在广播室里冲着全校说他“贱”,说校长亏空公款花了几百万包养他,最后还上了新闻。 最后为了息事宁人,学校只能劝他退学。 他长得漂亮,传言不仅没有因为他离开而消弭反而越来越离谱。 从被包养到靠身体拿奖,甚至演变到他早就被人玩烂了。 长得好看这件事,无论男女都一样会受到莫须有的攻击。 苏希和许青霭穿一条裤子长大,很清楚许青霭的性子。 虽然高中分开了几年,但他确信许青霭不可能干出那样的事。 他拿的每一个奖都是凭本事,在画画这件事上许青霭比他们所有人都虔诚。 那件事他问过,但许青霭不肯说。 苏希见不得他被人这样侮辱,于是去帮他澄清,谁不听就揍谁,结果却帮了倒忙。 传言一夜之间演变成他也操过许青霭,所以才会为了他出头。 苏希跟许青霭道歉,是他让事情变得更糟,甚至做好了许青霭会跟他绝交的准备,可他却笑笑,还反过来安慰他。 他说:“我说不解释最好,越说他们越兴奋,他们只是想找个理由去落井下石,并不是真的在乎事情的真相。” 苏希只觉得心疼又愧疚。 许青霭说:“我不在乎,他们又不会影响我得奖赚钱,真的,我不在意。” 苏希侧头看着许青霭。 他没在笑了,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炽白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像是包了一层瓷白的釉。 苏希盯着他看了一会,莫名看出出几分脆弱。 许青霭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从来没得到过爱,一次次伤害下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假装不在乎。 他狠狠踹了下桌子,扬声说:“谁再他妈造谣,老子弄死他!许青霭跟你们做了一年同学,你们见过他除了陆许琛跟谁好过?” 苏希是个186cm的北方男生,性格粗犷燥烈,大家都有点怕,议论声逐渐消停。 “你这样他们会连带着造谣你,我真不在乎。”许青霭有点无奈,隔了几秒忽然又玩笑道:“艺术家谁没个污点了,我现在已经具备了一个成功的艺术家的必要先决条件,高兴点儿哈。” 苏希看他一脸的无所谓,憋着一口气冲他吼:“老子在乎!” 许青霭一怔,鼻腔顿时酸了下,没再吭声。 6、左右青霭(六) ——叩叩。 秦缨推门,提醒道:“陆总,谢先生来了。” 陆黎书头也没抬地说:“让他进来。” 谢庭拉了张椅子在他办公桌前坐下,盯着正在看文件的男人一言不发。 陆黎书说:“有话就说,装什么斯文。” 谢庭跷着二郎腿没什么正型,伸手从他笔筒里拿了支笔出来在指尖转:“我装什么斯文,我还需要装?” 陆黎书扫他一眼,又垂眸。 谢庭“啧”了声拍下笔,往前倾身笑:“我说你得了吧,装得久了连自个儿都忘了什么人了,斯文人装得好玩儿不?” 陆黎书语气疏淡,不紧不慢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我需要装?” 谢庭有些牙酸地舔了舔后槽牙,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忍不住想起上学时,这人抽烟喝酒飙车,在费城一夜之间赢掉大半个场子,玩得一个比一个花。 彼时的陆二,名头比如今的陆总只高不低。 事故发生后他像变了一个人,但也没像如今这个样子,清冷、禁欲,像个不为所动的冰山。 谢庭想到这里,“哎,你觉不觉得你越来越像你……” 陆黎书手一顿,然后继续在签名栏写下自己的名字,见谢庭迟迟没接上下半句,淡淡反问:“怎么不说了?” 谢庭耸了耸肩膀,“我听说你昨晚带了个小孩儿走,怎么说?终于开窍了想养人了?” 秦缨过来送咖啡,谢庭立即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笑眯眯看向她说:“好姐姐,来份儿甜点,要甜点的。” 秦缨翻了个白眼。 陆黎书说:“不用管他,城东那块地的标书做好了就拿过来,晚上我要去谢老那里一趟,把其他行程推了。” 秦缨说:“是。” 谢庭“啧”了声,直抱怨他小气,偌大陆氏连个甜品也不给吃。 “陆二,你别是因为要养人了就从现在开始开始省吃俭用吧?什么娇气孩子啊这么难养?改天带出来见见人?” 谢庭昨晚有事不在,大半夜接到电话,说有个人一口气叫了七个男模陪酒,然后犯病被送医院了,吓得他一骨碌从床上翻起身,赶紧问人死了没。 经理告诉他没事,是陆黎书的人,已经带走了。 他松了口气刚想说没事就好,闭着眼扔掉手机准备继续睡,结果一个激灵又立刻弹起来,“陆黎书的人,陆黎书什么时候有人了?” 他认识陆黎书三十二年,一度以为这人有什么毛病才不近情/色,没想到憋个大招儿在这儿等他呢。 谢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嫌苦又放下了,“我听说小孩儿长得特漂亮,那腰那屁股一看就招人得要命,怎么样尝过没?合不合胃口?” 陆黎书一听就知道他想歪了,斜了他一眼道:“只是送他去医院。” 谢庭:“什么?还在医院弄了?” 陆黎书说:“你是畜生吗?” 谢庭心说谁是畜生还不一定,论变态谁能跟您老比啊。 他知道陆黎书有严重的掌控欲和支配欲是个偶然,有个朋友给他送了张地下成人秀的入场券。 他虽然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但闲着无聊还是去了,结果看到了坐在舞台右侧的陆黎书。 那时候他已经和现在差不多,禁欲、清冷,不近人情。 谢庭完全没想到陆黎书会来这里,还看完了全程,表情从一开始淡漠到后来的稍有玩味。 谢庭头皮发麻地想,陆黎书居然喜欢这种玩法啊?怎么他们越禁欲的人玩的越花? 但后来谢庭再也没见过陆黎书去那个会所。 谢庭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他哪天因为违法乱纪囚虐别人,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仅没变态反而越来越像个苦行僧了。 他后来才知道陆黎书其实没有那种粗暴的施虐欲,他更偏好掌控管教,灵魂上的臣服与顺从。 谢庭想到这里,不由得好奇:“你真想要那小孩儿?” 陆黎书不置可否。 谢庭从没见过他养人,连应酬里都不找人陪,忍不住又问他:“那他知不知道你这喜好啊?能不能接受?” 陆黎书沉默片刻,说:“如果他不喜欢,这一面就永远不会在他面前出现。” 谢庭稍有震惊:“这么能忍啊?” “是尊重。”陆黎书隔了一会,补充道:“你见过他,是陆许琛的前男友。” 谢庭眼睛猝然瞪大,惊诧片刻想起那小孩儿的模样,确实招人得要命,由衷冲陆黎书伸了个拇指:“您老连侄子的墙角都要撬,太不是人了。” 陆黎书摘下眼镜,拇指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又重新戴上眼镜。 “他们已经分手了。” 秦缨送进来一份甜品,没等谢庭道谢就踩着高跟鞋出去了,俨然是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的架势。 “还记仇呐。” 谢庭收回视线:“不知道你家秦缨姐姐愿不愿意去我们那儿上班,事儿少钱多老板温柔,不像在这儿每天高压政策,我保证比你这儿工资高三倍,帮我问问她?” 陆黎书说:“挖墙角挖我这儿来了?” 谢庭端着甜点有一搭没一搭吃,语速很慢地说:“你不也挖人墙角么?” 陆黎书:“……” 谢庭说:“前男友的二叔,唔,听起来就有种背德的禁忌感,还是您会玩儿。怎么样,进行到哪一步了?” 陆黎书沉默。 许青霭才说过讨厌他。 谢庭问:“你打算怎么办?” 陆黎书手机恰好亮了,他低头看了眼,说:“他好像还不知道是我救了他,他以为是你那儿的男模。” 谢庭一口咖啡险些呛气管里。 陆黎书做事不择手段他是知道的,吞并公司铲除障碍,陆氏有今天的规模和他的狠辣脱不开关系。 他没想到感情也要算计。 谢庭斟酌片刻,不以为然道:“是不是非他不可啊?你想养小孩儿哪里没有,要听你话的乖得任你弄的我那儿都有很多,漂亮的也不少。” 陆黎书没说话。 谢庭说:“他知道真相的时候恨你怎么办?还有陆许琛,那是你亲侄子,他知道你喜欢他的男朋友,不跟你翻脸?” 陆黎书纠正他:“是前男友。” “前男友就不是男友了?”谢庭拧眉轻斥,说完忽然怔住,陆黎书的道德框架比自己高多了。 陆黎书好像做什么都先他们一步。 当年他们还在暗搓搓追女孩子的时候他已经喝酒打架飙车玩了一套,等他们有了车,陆黎书已经在声色场合风生水起。 他们终于将自己折腾成一个合格的纨绔时,陆黎书却已经收束干净,摇身一变成为不苟言笑的禁欲总裁,开始和他们的父辈交锋做生意了。 他总是走在前头。 当年那些纨绔们也不大找他玩,私底下说见着陆黎书跟见着爹似的,久而久之也只剩谢庭还执着找他。 谢庭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也没再继续说。 这个人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分寸与坚持,没有人能够左右撼动他的决定,他喜欢这小孩儿不是一朝一夕,肯定也做过千百次的自我束缚才会动手。 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谢庭这一套心理活动结束,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陆二。” 陆黎书:“说。” “你家孩子昨晚在海下湾点了七个男模,虽然没碰但点了就是点了,记得付钱啊。” 男模不便宜,许青霭拆的那瓶酒也不便宜。 陆黎书眼都没眨一下,“找秦缨报销。” 谢庭点点头准备走了,起身时忽然奇怪:“不对啊,你为什么告诉我?按你的性子不到手的东西或者没把握的事谁也不会讲,改性子了?” 陆黎书头都没抬:“我不是神仙,也有需要倾诉的时候。” 谢庭沉默半晌,合着他就是个树洞?还是个上赶着送上门来的树洞? 谢庭走到门口,又听见陆黎书的声音:“晚上拍张海下湾的照片给我。” 谢庭茫然了几秒钟,会意过来时忍不住骂了句:“不要脸的老东西。” - 晚上只有一节课,八点半结束。 苏希收拾完东西,扭头问许青霭去不去食堂。 “不去了,你随便帮我带点东西回来吧。”许青霭收拾完东西赶回宿舍,他还有一张商稿没画完。 这两天事情多,他直接给扔脑后了。 上课的时候对接的人戳他微信问进度,他才记起这茬儿,算算时间这周四就要交了,除了每天的作业之外他还有六张私稿没画。 许青霭回宿舍搓了搓手缓解寒冷,习惯性先抽张纸用笔写下对方的要求贴在柜子边,然后才开始画草稿。 他和别人不一样,安静的时候反而静不下心来,又怕苏希他们没带钥匙自己戴耳机听不见,所以也没关门。 他画草稿很快,打开微信给对方截图过目。 那边没有回,他去倒了杯热水,在等的间隙里打开微博刷了会。 许青霭微博粉丝破百万,偶尔会在上面画一些热门小说游戏的同人图,没事更点脑洞,虽然频率不算勤但每一张的知名度都很高。 他从来没有公开讲过,除了室友也没几个人清楚,都以为他是个很忙的中年社畜。 许青霭关注的人很多,乱七八糟什么行业都有。 他习惯性刷完首页,回了几条粉丝的评论然后打开私信,正好蹦出一条最新便顺手点了进去。 “太太您好~请问您接小玩具的设计吗?我们家是主营小玩具的玫瑰吻,您可以搜索一下我们家的店铺~或者从我的微博了解风格~我们致力于做出漂亮、有灵魂、舒适的产品~传达出不羞耻、不自卑,自信接纳愉悦的观念~希望能得到您的回复~” 许青霭被波浪线晃得眼晕,随手点了下对方的头像进入主页,呼吸顿时一窒。 最新的一条微博是以圣诞节为主题的#麋鹿系列#,模特是个清瘦白皙的男生,嘴唇很红,眼睛却清澈。 他头上戴着麋鹿发箍,手腕和脚腕上戴着金色的铃铛,脖子上拴着一条褐色皮绳,牵引向镜头。 懵懂又招人。 男生嘴里咬着鞭子,玫瑰形状的手柄上有水珠摇摇欲坠,照片被画过,玫瑰花瓣上扯出几条暧昧的银丝,像是最够黏腻的唾液,又像是别的液体。 男生侧身跪坐着,依稀可见后头的尾巴,不难想象是塞在哪儿。 许青霭往下拉了拉,这家的设计非常“人性化”,照片也拍得很有氛围感,除了这类还有一些轻纱设计的勉强称为“衣服”的东西。 欲盖弥彰的朦胧,比暴露更让人兴奋。 许青霭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s,不知道他会不会穿这个?要是有客人让他穿这个,他会不会答应啊? 他189cm,穿这个好像太恐怖了。 许青霭摇了摇脑袋将画面甩出去,切出去看微信,游戏公司那边还没回复,他又切回来浏览店铺主页。 许青霭撑着下巴胡思乱想,突然想起陆黎书,不知道这种禁欲古板的高岭之花看到了这些图会不会当场斥一句“不堪入目”啊? 唔,要是有人穿这个给他看,会不会被他当场掐死? 许青霭想象着他严谨又排斥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拿起铅笔随手在纸上勾勒了几笔,刷刷粗略描绘,一个穿着西装的身影跃然纸上。 许青霭想象着s的手,仔仔细细地勾勒出轮廓一点点细化,连青筋脉络都一根根描绘清晰。 铅笔尖蹭着纸张发出细微声响,许青霭描摹着那只手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抬头看到玫瑰吻的模特图,在那只手上添上了一条鞭子。 西装、鞭子,还差些什么。 许青霭咬着铅笔的尾端,又在另一只手上添了一条细长的链子,另一端连向不知名的地方,给人无限遐思的余地。 “啊!” 许青霭右脸突然被一个冰冷的手指摸上来,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迎头就看到陆许琛。 许青霭只看他嘴动了动,摘掉耳机才听见声音。 陆许琛略有些不满:“我在门口叫了你半天,你又戴耳机画画,也不怕把自己吵聋了。” 许青霭搁下耳机略有些恍惚,以前陆许琛在他画画的时候偷摘过他的耳机,一塞就愣住了。 “你怎么放那么大声音啊?” 许青霭笑眯眯说:“怕你让我分心。” 陆许琛完全不信他的说辞,斥责他不能这么乱来,还说以后再这样就把他的耳机没收了。 “吃饭没有?我给你带了粥。” 许青霭回过神,说:“吃过了。” 陆许琛解开自己的围巾随手放在许青霭的椅子上,看到他右颊因为自己刚才的触碰红了一会,不由得有点儿心动。 他伸手,猝不及防在许青霭脸上揉了一下。 许青霭畏寒,皮肤又薄,一碰就红。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陆许琛最喜欢用冰凉的手指去碰他,看他瑟缩着躲,然后再用力蹭蹭他的脸,看皮肤慢慢晕染出粉色。 那时候的许青霭又乖又漂亮,招人得要命。 “宝贝儿脸红啦。” 许青霭用力挥开他的手,沉声斥他:“陆许琛!你干什么!” 陆许琛笑眯眯收回手,妥协似的哄他:“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画稿累了吧?吃饭,吃完再说,总不能为了赌气连饭也不吃吧?” 许青霭没动。 陆许琛拨过他的身子,强行将勺子塞在他手里,“尝尝,我刚买的,还热着呢。” 许青霭被迫接过勺子,无奈说:“陆许琛,你明知道我就算吃了也不可能跟你和好,算了吧。” 陆许琛好像没听懂他的拒绝,随手拿起桌上的草稿说:“我家宝贝的画技越来越好了,上次拿奖我还没给你庆祝,过两天带你出……” 许青霭说:“陆许琛。” 陆许琛话被打断,顿了顿又笑着凑过来亲许青霭,软着声说:“还生气呢?那些事儿真没那么严重,你不高兴的话我下次不去了啊,乖。” 许青霭侧过头。 陆许琛顿了一下,十分不在意地说:“你没有那么多朋友不太明白什么叫应酬,我们那个圈子就是这样,我二叔你认识的吧,他生意也会应酬啊。” 许青霭看向陆许琛,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 “陆许琛,我是在跟你二叔谈恋爱吗?因为你二叔应酬找女人,所以你也要找是吗?” 陆许琛一顿,隔了一会才分辨道:“我现在签约了公司,以后也要拍戏,我跟人接吻或者拍激情戏你也要管吗?我难道不工作,在家里只陪你一个人吗?你占有欲一定要这么强吗?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 许青霭怔住。 陆许琛从他眼神里读出情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服软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些事很正常,和工作一样都是逢场作戏,我没有背叛你,我喜欢的依然只有你一个。” 许青霭反问他:“你只喜欢我吗?” 陆许琛果断道:“当然!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犯了,好青霭,原谅老公这一次。” 许青霭说:“抱歉,我嫌脏。” 陆许琛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偏头时余光瞥见许青霭桌面上的玫瑰吻店铺主页,眉尖一蹙。 许青霭也发觉他的视线,立刻抬手去关页面。 陆许琛格开他的手,指着电脑屏幕,冷笑道:“嫌我脏?” 许青霭蹙眉:“你别发疯。” 陆许琛说:“我发疯?我对你不够好吗?学校里那些传言我从来没在意过,不管多少人在背后说我我都不在乎,我嫌过你脏吗?你呢?因为一点小事就分手,到底是谁发疯!” 许青霭愣住了。 他也信那些? 陆许琛心里那点儿愧疚顿时被怒火淹没,一把抓起桌上的画怼在许青霭眼前。 “这是什么?” 鞭子?狗链子? “我不知道,你原来喜欢这些东西!”陆许琛气得口不择言,看着许青霭微红的眼睛,越说越上头:“那你还装什么清高?是因为我给你花的钱不够多……” “啪!” 许青霭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压着上涌的血气指向门口:“你给我滚。” 陆许琛看着他,恨恨扔掉那张画扭头走了。 许青霭心里烦得厉害,扯过桌上的草稿纸发泄似的揉皱了全扔进垃圾桶。 他以为陆许琛和别人不一样,他追自己,对自己好,是不相信那些流言的,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 不,他比别人更在意。 许青霭心里闷得难受,眼眶酸涩却哭不出来,只觉得堵。 他从五岁之后就没哭过了,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流光了,寂静的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和电脑细微的嗡嗡声。 许青霭莫名想起s,想听听他说话。 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有没有时间,许青霭看着手机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他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哥,我东西送过去了。 陆黎书刚到家,今天应酬喝得酒多了些,神经有细细密密地钝痛。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等温度下降的时候给许青霭回信息,没戴眼镜的视线有些模糊,便按住了语音。 “没找我哄你,看来是没挨骂。” 许青霭没想到他居然是发语音来,翻出耳机戴上,语音窜进耳里的瞬间他耳蜗忽然麻了一下,忍不住又听了一遍。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s的声音,却依然觉得紧张,许青霭想,如果现在去做心电图,医生一定会说他的心脏出了问题。 许青霭眼睛里又有点泛酸。 他好像每次和s说话,都有点像个被家里大人保护的小朋友,本能地想要撒娇。 许青霭轻吸了口气调整情绪,听见气息微重,小声问:“你喝酒了啊?” s的声音很低,带着三分清醒的醉意,莫名带着几分像是调情一般的耳语:“嗯,喝了一点。” 许青霭迟疑片刻:“一定要陪他们喝酒吗?” s轻笑:“没办法,生活所迫。” 许青霭听他强颜欢笑,想到自己也是他其中一个客人,不由得有点替他心酸,“那你难不难受啊?” s说:“还好,有点头晕。” 许青霭听他嗓子有点哑,顿了顿说:“那你现在方便吗?去泡一点蜂蜜水喝?下次喝酒之前喝点牛奶会舒服一点。” s:“好。” 许青霭点着屏幕上的语音条,过了一会又打字问他:我会不会打扰你工作啊?或者你告诉我平时什么时候有空,我那个时候再找你? s说:“你找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许青霭耳朵一麻,这样分寸又暧昧的话说得他心脏像要坏掉了,打字都磕磕巴巴的,短短一句话输了半天才输完整,发过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s还是很有耐心地回他:“不是,是至少能抽出回一条消息的空。” 许青霭眼里酸呛得要命,忍了好半天才将陆许琛刚刚那一通发疯的委屈咽下去,结果s一句话又掀起来了。 许青霭咬着嘴唇,一遍遍在心里说服自己,s只是个陌生人,找他要一点安慰没关系的。 许青霭屏息,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哥哥。” 陆黎书心尖一麻,点开那条语音又听了一遍,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才微哑着嗓音回他:“嗯?” 许青霭一听见他的声音,那点儿好不容易冒出来的勇气顿时又散掉了,闷闷说:“没事。” 陆黎书:“想要哄?” 7、左右青霭(七) 许青霭本来是这么想,但听见s这么一说他却突然有种被戳穿小心思的窘迫,磕磕巴巴说:“没、没有要哄啊,你别说得我跟只会撒娇一样。” s说:“不是么?” 许青霭嘴硬道:“当然不是啊,我……” s耐心地等了半天,许青霭手指搁在语音上松了又按按了又松,最后却说:“你还是不要哄了。” 陆黎书说:“为什么?” 许青霭抿着嘴唇,打给发给他:我怕你哄多了会烦,以后就不愿意了。 他说:“不会。” 许青霭听懂了他的意思,却执意要他讲清楚:什么不会啊?你都不讲清楚,是不会哄我啊? 陆黎书看他的字里行间的嘴硬,明明想要哄却又不肯低头,不由得笑了声。 他戴上眼镜,打字回复:嗯。 许青霭错愕,他怎么这么果断就承认了?正打字打算谴责他的时候s另一条消息又蹦出来。 s:“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许青霭心跳有一瞬间的紊乱,s略带沉重的醉意嗓音像有温度,顺着耳机钻进耳里。 他说话不多,用词酌句也颇简短。 许青霭莫名听出几分命令感,脑子里下意识蹦出一个答案。 他憋了一会,极小声地跟他说:“要你哄。” s笑了声:“乖孩子。” 许青霭被这三个字叫得有点麻,不自觉伸手揉了揉耳朵,捡起被陆许琛扔在地上的画,纠结半晌还是说:“我前男友今晚又来找我了。” 陆黎书一顿:“嗯?” 许青霭按着那张画,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将这件事讲出来:“他想找我和好。”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烦,我不想跟他吵架也不想闹得很难看,我知道他以前对我很好,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原谅。” “他说只喜欢我一个,还拿他二叔应酬也找女人这件事企图说服我,可是他二叔找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和他二叔谈恋爱。” 陆黎书:“……?” 陆黎书手机震动,陆许琛的电话插进来,他面无表情地关掉,下一秒微信蹦出来。 陆许琛:二叔,你怎么挂我电话啊? 陆黎书:没空。 陆许琛俨然不信:你都秒回了怎么没空啊?二叔我在家门口,没带钥匙你给我开个门啊。 陆黎书点开许青霭的消息,听他说:“我不知道能跟谁讲,不想让室友担心,想来想去只能跟你讲,你别笑我,不然我就不讲了。” 陆黎书说:“不笑你。” 许青霭有种把所有的烦恼都丢出去,对方全盘接住然后温柔地揽过他,纵容又宠溺地包容,给予安慰的奇妙感觉。 他一股脑说完,s一直都很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给他一些安抚,没有指教也没有劝解,更没有对他的感受有任何指点,只是包容。 许青霭眼眶发涩,不由得说:“你怎么这么好啊。” 陆黎书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认真:“我不好,至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许青霭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他:“嘴对嘴喝酒会更好喝吗?” s说:“我目前还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许青霭又追问:“那……如果你有了男朋友,你会因为应酬跟别人这样喝酒吗?” 陆黎书有些无奈,没有男朋友的时候他也不会啊。 陆许琛这个兔崽子拿他作挡箭牌。 他在许青霭这里的形象已经足够差了,现在又多一条罪名。 “不管有没有男朋友,我都不会。”陆黎书很无奈地解释,没办法解释“二叔”本人也不会,至少转话题问他:“哄完了,还想要什么?” 许青霭看着桌上的画,心思蠢蠢欲动:“什么都可以吗?” 陆黎书纵容地“嗯”了声:“只要不是水里的月亮镜子里的花,我都尽力办到。” 许青霭舌尖在唇尖上舔了舔,“你给我发张照片好不好啊?”说完实在是不好意思,又打字补上:想看你穿西装,可不可以啊? 陆黎书略微迟疑,给他发照片的风险太大,很有可能会被他认出来,导致他还没成功将这朵小玫瑰摘到自己手上就扎得满手是血。 不发,又没办法对小朋友食言。 陆黎书摘掉腕表搁在桌上,与玻璃台面发出清脆碰撞。 许青霭忽然又想到陆许琛那几句话,闷闷道:“我前男友的二叔看起来那么冷淡,连他应酬都要找女人陪,说不定也会跟人嘴对嘴喝酒。” 许青霭忽然想到听陆许琛说陆黎书常去海下湾,搞不好s见过他? “你有没有见过他啊?他整天西装革履包得特别严实,很好认的,带金边眼镜,不爱笑看起来很凶的那个就是了。” 陆黎书牙酸地抵住后槽牙,眸光反复在这段话上流连几遍,松开了拍照的手。 许青霭等了几分钟,忍不住催他:“你怎么还没拍好啊?还在换衣服吗?你有西装吗?” 陆黎书打字回他:我说尽力,没说一定。 许青霭愣住了。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啊? 他忍不住嘟囔:“你怎么跟我前男友他二叔一样啊,阴晴不定的说不高兴就不高兴。” 陆黎书摘掉眼镜搁在桌上,进了卫生间洗澡,进去之前给他回:我阴晴不定,所以没有照片。 许青霭:“……” s再没回消息过来,许青霭发觉他不高兴了,抿抿嘴唇试探着跟他发消息:哥哥? s没回。 许青霭又说:我以后不说了。 s还是没回。 足足等了十几分钟,许青霭终于泄气了,s好像真的生气了,他明知道对方32岁了还故意戳人家的伤口。 许青霭诚恳给他去了一条消息:哥哥我错了,好哥哥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啊?我给你发照片? 陆黎书洗完澡出来,屏幕上刷满了小朋友认错的消息,他戴上眼镜点开。 许青霭发来的照片还是夏天拍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正低头认真画画,因为低头露出白皙的一小片脖颈,眼角那一小片红色胎记勾人得要命。 他长得很白,一身的破碎感很引人摧毁。 许青霭小心翼翼打字问他:你还生不生气啊? 陆黎书微勾起嘴角,给他回消息问:错哪儿了? 许青霭思虑片刻:说你老? 陆黎书:还有呢? 许青霭看出他话里的揶揄意味,刚想说话就听见苏希他们就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他只好打字跟s说:我室友回来了。 陆黎书下楼去给陆许琛开门,到门口时收到秦缨的消息:陆总,小少爷在谢先生那儿惹了点事,谢先生已经摆平了。 陆黎书看完消息,周身气息冷得要命。 他拉开门,看到蹲在门口瑟瑟发抖的陆许琛,那股子戾气几乎收不住。 陆许琛一看到门开了立马钻进来,边搓手边抱怨:“二叔你在楼上干嘛啊?这么慢才给我开门,是不是偷偷给我找二婶了啊?我都快冻死了!” 陆黎书关上门,淡淡问他:“你来干什么?” 陆许琛搓着手钻到壁炉边去倒水喝,惯了一大口驱散寒气,总算舒服了一点。 “我来拿钥匙啊,你说让人送给我还没给我呢。”陆许琛伸出手,嘿嘿笑着跟陆黎书撒娇:“二叔,你怎么又忘了啊?” 陆黎书瞥了他摊开的手掌一眼:“没忘。” 陆许琛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忐忑地试探他:“二叔,你是不是反悔了?” 陆黎书说:“对。” 陆许琛错愕地瞪大眼,隔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不是,你都答应了怎么还反悔啊?你以前从不食言的,二叔……二叔?你干嘛啊?” 陆许琛跟着陆黎书上楼,亦步亦趋地说:“二叔你说话啊,干嘛不理我。” 陆黎书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他,巨大的压迫力让他顿时不敢开口了。 “二叔,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陆许琛问。 陆黎书说:“没有。” 陆许琛闷闷地:“那你为什么不给我钥匙啊?” 陆黎书声音依旧沉静:“只要我高兴,你连下个月的生活费都可以降为三千。” 陆许琛:? “不是,二叔我是不是打扰你那个了啊?你这么大火气干嘛?”陆许琛跟在他身后嘟囔:“你要是被打断了不高兴,最多我找几个小电影发给你,你再继续?” 陆黎书停住脚,回头看着他:“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陆许琛头皮一麻,小声说:“我跟陈麟他们玩儿去了啊,你不是玩也不让吧?” 陆黎书冷冷一笑:“开了三瓶酒,逼人喝到吐还硬灌了半瓶,陆许琛,你出息了。” 陆许琛整个后背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您、您怎么知道的啊?”陆许琛视线逃避,他不是已经给钱让他们别往外说了吗? “靠,我就知道那个mb贪心不足!他是不是找您敲诈了?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陆许琛嘟囔着说:“又不怪我,我今天太烦了,我心里憋火没地方撒,你不知道许青霭他……” 陆黎书垂眸,冷冷地问:“陆许琛,你是不是又欠抽了?” - 苏希帮许青霭打包了一份小馄饨,递过来的时候看到桌上的粥,“你怎么还买了粥?” “陆许琛买的。”许青霭拿起来扔进垃圾桶。 苏希欲言又止:“其实陆许琛对你也挺好的,他不信那些传言,也挺尊重你,还照顾你的病,从来不嫌烦。” 许青霭抬眼看他。 苏希怕他误会自己要劝和,立刻说:“我知道这不是劈腿的理由,就是觉得可惜,我还以为他会一直对你好,你怎么不说话啊?没事吧?” 许青霭搅搅勺子,笑了下:“没事啊。” “没事就……”苏希余光瞄到他电脑桌面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崽儿,光明正大搞这些不好吧?咱们寝室除了你都是钢板直男,玩得没有这么花。” 许青霭冲他媚眼如丝地眨了下,黏糊糊道:“哥哥不喜欢吗?我可以穿给你看qaq。” “……………………”苏希蜜汁沉默。 费于明刚进门就看到许青霭冲着苏希撒娇,一句“我靠”噎在嗓子眼儿里,惊恐地哆哆嗦嗦:“那、那个,我来的不是时候?” 苏希磨着牙说:“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费于明看着他一脸痛苦的钻进卫生间,不明所以地看向已经快笑死的陈克,茫然地挠了挠头。 哪一出? 费于明看向许青霭,“小羊苏西咋了?你俩?啊?” 许青霭咬着勺子,空出手面无表情的叉掉微博主页:“孕吐。” 费于明震惊:“???” 陈克:“哈哈哈损不损啊,神他妈孕吐,你小心小羊苏西出来把你脑袋拧下来。” 许青霭吃完馄饨,将垃圾桶一并收拾了,“肥鱼,你把垃圾袋放哪儿了?” 费于明还没缓过劲儿,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储物柜:“我受到的冲击太大了,abo文学照进现实了,我缓缓。” 许青霭:“……” 费于明瘫在椅子上,猛地一起身差点把自己撅过去,连忙抓住桌子稳住身子,椅子在地上发出“嘎吱”一声。 陈克正在补作业,颜料险些被他打翻,抬脚冲他踹了一下:“肥鱼你大爷啊!” 费于明没顾上还嘴,捡起地上那张一看画风就知道是谁的作品,哆哆嗦嗦地别过头说:“崽儿?你和小羊苏西……” 许青霭拿过画,认真道:“这是我的缪斯。” 费于明震惊地说不出话,隔了好久才艰难地说:“小羊苏西都能当缪斯了?审美可以降级,但不能坍塌吧?” 许青霭说:“……” 苏希刚从卫生间里出来,闻言顿时吼道:“费于明我草你大爷!” 许青霭忍不住笑。 费于明抬手冲苏西扔了盒草莓:“洗干净哈小羊苏西。” 苏希剜他一眼,任劳任怨洗去了,拿回来往桌上一拍:“吃吧少爷!” 费于明拿起一颗塞给许青霭:“崽儿,来张嘴。” 许青霭偏头咬走,费于明说:“都拿去吧,我不爱吃这玩意。” “谢谢。”许青霭接过来,给给玫瑰吻那边回了私信:不接的,谢谢喜欢。 费于明一脸无语:“原来是广告……” 游戏公司那边终于有了回应,十分诚恳地解释刚才在通勤路上,先夸了一遍草稿,接着追问什么时候可以交稿。 一套下来熟练地让许青霭陷入了沉默。 这游戏下个月新资料片正式上线,预计本周四先放宣传图,所以至少要在周三之前交稿。 许青霭说:半个小时给你看线稿,没问题就可以上色。 “半个小时吗!老师辛苦了,我等您!月亮不睡我不睡,我直接做秃头小宝贝!” 许青霭画画很快而且理解能力很高,无论多抽象的形容他都能准确完成。 苏希经常骂他是天赋型选手,完全不给人活路。 许青霭戴上耳机,交了线稿后对方照例先夸好看,然后又提出了一些关于服装细节上的修改意见。 许青霭反复调整,他没急对方反倒战战兢兢问他:“老师可以吗?” 许青霭说:“甲方爸爸尽管提。” 对方被喂了一颗定心丸,放心大胆地提建议。 许青霭画完已经快一点钟了,对方一直没睡,拿到成稿的那一刻当场给他发了个磕头的表情包。 “老师太强了!画风真的好棒!完全超出我们预想的感觉,画面感太棒了,宏大又壮烈。” 许青霭给她发了一个支付宝二维码,礼貌道:“满意就好,款项结一下哦。” 对方的感动顿时卡住,隔了好几秒才说:“呃……好的老师。” 许青霭还没洗澡,站起来的时候险些跌回椅子上,连续坐了五个小时他腰都快断了,抽着气慢慢揉腰。 费于明看他一脸痛苦的样子,忍不住打趣:“许老师,画画苦吗?” 许青霭说:“不苦,命苦。” 苏希:“……” 许青霭直了直腰,伸手在酸痛的腰眼儿上按了按,仰天长叹了口气:“我请客,周末去找个地方按摩吧,我不行了。” 苏希说:“找七个男模?” 许青霭说:“……” 许青霭洗完澡,顺手把内裤洗了晾起来,费于明瞥了眼说:“原来许美人这双手也要洗内裤。” 许青霭说:“不仅要洗内裤,还可以撸管,哥哥需要帮忙吗?一百万一次,可以打折。” 费于明冲他骂了句:“浪死你。” 许青霭爬上床,习惯性打开朋友圈,趴着缓腰酸的时候顺手发了一条:腰断了,重金求手艺好的推拿师傅。 费于明一把游戏正好结束,手快抢了第一个评论:十年老中医,你值得信赖,+v4892751。 陈菲:怎么断的,展开说说[耳朵] 陆晓晓:许美人腰疼吗?我可以帮你揉揉!我手法是俺们村儿最好的,选我选我! 许青霭正笑眯眯回消息,突然刷到一条新评论,笑容当场凝住。 s:腰疼? 8、左右青霭(八) 许青霭没想到s这种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人也会看,不知怎么有种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 他火速切回聊天界面,咬着舌尖问他:你怎么还没睡啊? s:腰不舒服? 许青霭也不扭捏,趴在床上跟他撒娇:又酸又疼好难受,我都打算找个人来帮我按摩了,你会不会啊? 这句话微微越过了边界,像一只猫,试探性地伸出脚踩上平静水面踏出细细波纹,然后火速缩回去。 陆黎书想抓住那只脚,顺着白皙笔直的小腿往上到达细窄而柔韧的腰,让他在自己掌下屈服,柔顺又乖巧地展露肚皮。 他动了动指尖,回复:不会。 许青霭:哦。 两边安静了一会,许青霭忽然觉得没话题讲了,打算跟他说晚安睡觉算了,结果他先发了一条消息来。 这还是s第一次主动找话题,他有点惊奇。 s:为什么腰疼? 游戏官方还没发布,许青霭介于职业素养也没发出去,只跟他说:我五个小时就画完了一个超复杂的宣传图。 s:五个小时? 许青霭说:是不是很厉害! ——你想不想夸夸我? ——过几天他们发布了我给你看。 陆黎书看着他沾沾自喜地左一句右一句,视线全在那五个小时都没动弹一下里,等到画完腰都要断了,还要夸他厉害? 缺乏管教。 陆黎书想。 他听陆许琛抱怨过许青霭毛病多。 只要一开始画画就什么都忘了,经常从早画到晚连饭都不吃,卫生间也不肯去上,通常画完已经低血糖到手抖。 有一次还因为低血糖直接昏倒进了医院,不知道多少次因此病发呼吸过度综合症,就是不肯长记性。 陆黎书捻着指尖想,不肯吃饭,那就不许画画。 不肯动弹就罚他坐到待不住,犯一次就教训一次,直到长记性不敢再犯为止。 许青霭: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睡着了? 陆黎书收回思绪,跟他确认:连续画了五个小时都没动弹一下? 许青霭手指一顿,他重点怎么抓在这儿了啊?顿时有点心虚,那不是稿子比较急么,如果他今天画不完,游戏公司那边就没办法准时发布新资料片宣传。 他要不是画得快,说不定今天还要熬夜。 陆黎书重复了一遍问题:我问你是不是五个小时没动弹? 许青霭被他重复的这句话吓住,仿佛能听见冷厉质问的嗓音,莫名有一点发慌,抿抿唇问他:你这么凶干嘛啊? 陆黎书:抱歉。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许青霭的管教欲,只是听见他说腰疼就没控制得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了很久。 书房里非常安静,时钟滴答而过,他还有大量的文件没有处理,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陆黎书略微有些出神地看着屏幕上少年发过来的照片,冷白的皮肤被阳光镀上一层柔软的光晕,握着笔的手很白,他忍不住想到会所那晚。 他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软腰的触感,皮肤细腻而温热,呼吸如一把小刷子在他的掌心里乱挠。 因为他的地位,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朝他示好的人不计其数,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他的癖好,明里暗里表示想要受他支配的也不在少数。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许青霭这样,让他动了想要圈养管教,精心养着的心思。 他向谢庭说过,如果许青霭不喜欢,那这一面永远不会在他面前出现。 陆黎书轻舒了口气。 宿舍里很安静,许青霭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室友的呼吸声交错,刚才s质问他的那一刻,他突然产生了一点不讲道理的心悸。 他伸手按在心脏处,感觉到不太正常的心跳。 s性子冷,即便是哄他的时候也带着些不容忽视的淡漠意味。 他戳着键盘,问s: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啊? 陆黎书顿了顿:没有。 许青霭一般不太跟人示弱,但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想要和他解释:我腰以前受过伤,坐久了疼一点很正常的,明天早上就会好了你不要担心。 s:嗯。 许青霭咬咬嘴唇,想到他刚刚的质问还有点心乱,斟酌着说:我知道你是好意,我知道连续坐五个小时不对,以后会注意的。 陆黎书说:我没有生气。 许青霭完全不信:可你明明变冷淡了,你刚才还凶我。 陆黎书心说我不能骂你凶你,还不许自个儿消化了么,过了会反问:怎么才叫热情,给你揉揉腰? 许青霭眼睛猝然瞪大。 他给自己揉腰!? 许青霭光是想着自己趴在床上,赤/裸着腰,男人修长大手在他腰上轻揉,按住酸痛的部位重点照顾,脆弱的耳朵根子就要烧起来了。 许青霭满脑子的不用,但打字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变成了:你又不会,万一你弄痛我怎么办啊?我只有一个腰,坏掉你赔吗? 陆黎书眸色一紧,心火猝然升起。 如果说刚才那句话只是简单的越界试探,那这句话就是明显的撩了,小猫爪子试探到了他的掌心里,明目张胆挠了一下。 许青霭闷在被子里,做贼似的盯着手机屏幕舔着嘴唇:“哥哥,你腰好不好啊?” 少年声音绵软,像是闷在被子里带着些哝哝的黏糊劲儿与燥热,让陆黎书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望又从边界伸出指掌。 陆黎书来回听了几遍语音,那两次见面许青霭都紧张又柔顺,像是他掐住脖子就会哭,从眼睛到灵魂都干净得要命。 背地里却浪成这样。 陆黎书:还可以。 许青霭有点呼吸不过来,从被子里探出头呼吸了一下微凉的空气,看着上面还可以三个字,眼睛自动替换成“好”。 许青霭耳朵发热,微麻着指尖得寸进尺:我能不能看看啊? s:看什么? 许青霭舔了舔嘴唇又咽了下唾沫缓解干燥,仅凭这几个字就觉得有点紧张,像是干坏事之前的七上八下,不自觉咬住舌尖,慢吞吞打下一个字。 ——腰。 许青霭说完,忍不住伸手在脸上搓了一把,摸到滚烫的温度自个儿也愣住了,收回手跟s说:我好紧张啊。 s笑了声:“嗯?既然这么紧张,那不看了。” 许青霭被他的嗓音弄得耳朵发麻,想耳语一样的戏弄让他忍不住抱怨,“你不讲道理,我只说紧张又没说不看。” 许青霭想了想,又说:我只是想看看腰,又不要天上的星星。 s:[图片] 许青霭点开图片的一瞬间呼吸差点停了,s并没有对着镜子拍,而是坐在椅子上就那么随意拍了一张。 他腰线完美得要命,尽管坐着都能看出清晰的腹肌与人鱼线,沟壑线条与鼓起的肌肉性感得让他心尖滚烫。 许青霭忍不住咽了下唾沫,仿佛能感觉到那肌肉的坚硬与滚烫的温度。 他几乎想要立刻爬起来拿笔将他画下来! 他从来没看过那么好看的腰腹肌肉,比画室找的裸模好看多了!许青霭怕他撤回立刻将图片保存,突然发现他的左手搁在左胯旁。 那么…… 他的衬衫是怎么卷上去的?? 许青霭脑子里瞬间烧起来了,慢半拍地在脑子里补全了画面,高冷禁欲的s用嘴咬着衬衫下摆…… 救命。 许青霭简直要在床上打滚,这画面太要命了,光是想想他就要觉得呼吸综合征都要犯了,立刻爬起来下床,动静大得其他人纷纷探头往下看。 苏希:“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去啊?跑那么快,地震还是失火啊?” 费于明:“地震了?什么地震了?” 陈克就着月光看到许青霭抱起速写板抽了支笔,无语道:“什么地震,是他又有灵感跑门口加班去了,你们这群画渣懂个屁。” 费于明:“……哦。” 许青霭连羽绒服都没顾上披,蹲在走廊上将速写板搁在膝盖上,借着走廊的灯光手速飞快地勾线,边画边想,这三千块花的好值! 他得想个办法,让他拍一张全身照片给他当模特! 许青霭画完才感觉冷,猛地打了个喷嚏险些把腰闪了,搓了搓手用手机拍下来然后抱着速写板回寝室放好,爬进被窝长舒了口气,把这张图发给了s。 许青霭天分好,通常随便一画就很抓人,他对自己也一直很自信,此时却忽然有了点儿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紧张感。 s会不会觉得他画得不好?会不会不喜欢啊? 陆黎书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竟然是爬起来画画了,才保证了没几分钟,看来是根本没长记性。 他指尖搁在屏幕上一会,问他:许青霭,我给你发照片是为了让你画画的? 许青霭被他连名带姓叫得一呆,陡然而来的压迫感让他心里那点儿兴奋顿时就散了,嘴角的笑意也凝住,懵懵地看着屏幕。 他……生气了吗? 陆黎书说:早点休息。 许青霭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这四个字还是微微垂下眼给他回了一个:嗯,晚安。 s没有再回消息来,许青霭几乎能够肯定s是生气了,如果刚才说他五个小时不动弹是不高兴,那这次就是真的生气了。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要动这么大气。 寝室里很黑,费于明打完游戏睡觉了,和其他几人的呼吸声交错,许青霭腰像针扎一样又酸又胀,轻吸了口气翻了个身,闷闷把脑袋埋在被窝里。 9、左右青霭(九) 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做了很多梦,七八糟地片段毫无逻辑地在脑子里反复播放。 怒骂声、争吵声像是一张网死死将许青霭拢在里面无法脱身。 他艰难地想要向上攀爬离开这座深渊,可一伸手就被一根棍子狠狠砸中,从骨缝儿里钻出的疼痛让他本能缩在地上发抖。 他想叫,可叫不出声,人影迅速消散来不及等他抓紧就消弭无踪。 许青霭站在茫茫深海中央孤立无援,四处全都是深不见底的渊壑和无边的孤寂,他很怕黑,几乎要窒息的恐惧死死将他困住。 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很大很热,不由分说将他从冰冷的水里捞出来,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将他揽入怀中。 男人怀抱很暖,几乎严丝合缝将他嵌在怀里,他抱得很紧,许青霭像是能听见呼吸与低低的安抚。 许青霭拽着他衣服的下摆,哆嗦着往他怀里钻,寻求温度与安全感,然后被对方抱得更紧,几乎揉碎一般的力道。 他忍不住往对方怀里窝,就在陷入心安的那一刻一道冷冷地嗓音从头顶响起。 “许青霭,我给你发照片是为了让你画画的?” 许青霭猛地坐起身,清醒了。 头痛得要命,鼻尖发痒打了个喷嚏才发觉昨晚窗户没关严。 他揉了揉鼻子通气,看了下时间才刚早上七点半,习惯性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界面还停留在和s的聊天窗。 许青霭坐在床上发了会呆,脑袋里还残留着梦里男人低冷的嗓音,没有起伏也没有怒意却带着无尽的压迫感,让他很无助。 许青霭伸手摸了摸腰,已经不痛了。 他习惯把一件事做完才去做另一件,画画对他来说是绝对的享受,五个小时相较平时算得上很短。 他曾经不吃不喝连续画过二十多个小时,也就是那个作品让他第一次拿了奖。 从来没有人像s这样管他,许青霭有种怪异又陌生的不适应,又隐约升起一种无法形容的希冀。 寝室其他人还在睡,许青霭轻手轻脚爬起来进卫生间洗漱,换完衣服出门去画室时刚过八点。 校园里人还不是很多,只有几个职工在铲雪清理校园,免得结冰滑倒。 冷风顺着脖子往里灌,许青霭给s发了条消息就将手机塞在口袋里,拉紧围巾掩住口鼻快步往画室去。 画室里有不少人来赶作业,班长陈菲迷迷糊糊打呵欠,瞧见他来“哎”了声:“崽儿,接着。” 许青霭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一盒温热的牛奶。 陈菲咬着半个包子冲他扬扬下巴:“给你买的,喝完啊。” “谢谢你啊菲菲。”许青霭拿掉围巾搁在一边的椅子上。 他怕冷,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便坐着玩会手机。 陆黎书收到消息的时候刚洗漱完,系领带的手停了,先给他回消息:早。 许青霭:今天又下雪了,好冷。 陆黎书:嗯。 许青霭咬着吸管猜测他有没有消气了,抿了抿嘴唇问他:你也起这么早啊? 陆黎书看得出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想来昨晚那句话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惊吓,收回来的糖在口袋里焐热,陆黎书又取出来。 他说:昨晚我吓坏你了? 许青霭本想跟他抱怨,但打出来又一口气删了,改成:没有,你是好意我知道的。 陆黎书:画画是你的学业也是你的工作更是你的骄傲,我赞成你为此付出努力,也相信你会在这方面有很高的成就,但争分夺秒,不肯吃饭、不肯动弹,用健康去换你觉得这些都对吗? 许青霭从小就在漠视与暴力的夹缝中艰难长大,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株下贱的草,s却觉得他像一朵娇嫩的花。 许青霭吸了吸鼻子,坦诚认错。 s问:错哪儿了? 陆黎书几乎能想到他的表情,许青霭未必真的知错,只是这一次的教训让他觉得不适应,得让他自个儿重复一遍,巩固认知。 许青霭说:不该坐那么久不动。 陆黎书又问:还有呢? 许青霭:……记得吃饭? 陆黎书勾唇笑了笑,有进步。 这颗糖可以给出去了。 许青霭在心里想了想还有什么,要不要补上一句不该画他的腰,或者…… 叫句哥哥? s虽然没承认,但他总觉得是喜欢他这么叫的,唔,老男人的不服老? s:好乖。 许青霭脑袋顿时冒烟。 好、好乖!……? 他手指抖了两下,到嘴边的哥哥硬生生噎回了嗓子眼儿,画室里略微嘈杂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他有种做贼的隐蔽混乱感。 s干嘛突然说这种话,像哄孩子一样。 许青霭缓了缓紊乱心跳,顺杆儿爬到他掌心里得寸进尺:嗯……那好乖,有没有奖励啊? s:你觉得呢? 许青霭想起梦里拽不住的衣角,还有被抱在怀里的微凉气息,受不住脑袋里的小人儿唆使:哥哥今天穿什么衣服啊? s:大衣,但在你真的学乖之前没有照片,不用暗示。 许青霭小心思被戳穿,一口牛奶差点呛着,这人怎么连他在想什么都知道啊? 他闷闷地咬着吸管,给他s了一张手的照片发过去:画室里连空调都没有,你看,手冻麻了。 许青霭的手指很好看,很细很白指尖却粉嫩得要命。 陆黎书指腹按在图片上,任由自己想象了几秒钟与他十指相扣,指缝严丝合缝扣住感受颤抖,想象他双手困难握住其他东西的样子。 陆黎书系好领带,拿起腕表戴上才给他回消息:多穿衣服,不要只在意漂亮。 许青霭反驳他:你又没有看过我穿什么。 陆黎书提醒他:我们见过。 许青霭恍然,顿时又有些小不满:你都见过我,但是我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一点也不公平。 陆黎书出衣帽间,余光瞥见镜子,要是许青霭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恐怕会直接吓跑。 许青霭猜测他是觉得自己不好看,立刻说:你不用觉得自己不好看,我又不介意,我们交换好不好啊? “许仙,救救菜狗!” 陈菲哀嚎着扑在许青霭的画架前痛苦:“别玩手机了,玩玩我吧。” 许青霭被吓了一跳,陡然抬起头。 陈菲怪异地盯着他:“你脸红什么?” 许青霭陡然被她一问脑子里有些拧不过弯儿来,磕磕巴巴道:“没、没脸红啊。” 陈菲一只手抵在下巴上一只手环胸,一脸深沉地盯着他:“让我猜猜,你肯定是偷偷画了什么不和谐的好东西,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许青霭说:“真的没有。” 陈菲完全不相信,眯细了眼睛在他脸上梭巡:“你不对劲,你耳朵都红成那副德行了,在跟谁聊天?” “没有跟谁聊天。”许青霭实在受不了她的逼问,一偏头看到画架,转移话题问她:“你找我什么事?又画不出来了?” 经他一提醒,陈菲脸顿时垮了。 “我是fw,我是没用的小笨蛋,救救我。” 许青霭松了口气,等陈菲转头回自己画的时候飞快给s发了一条:我要写作业了,然后将手机塞在口袋里,侧身去看陈菲的作业。 “这里线条不够硬朗,太软了,整体风格也就显得偏弱没有重点和支撑点。你选的这个题目,色彩对比要大胆一点,最好强化直观冲击力。” 陈菲若有所悟,“那用红色?” 许青霭顿了顿,拿过她的颜料板帮她调了一个色出来,“红色太割裂了,层次感叠不上来,很容易造成主次逆反,用这个吧。” 陈菲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画,又看了看颜料板,几秒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靠,太牛逼了!许仙你是我的神!” 许青霭笑了下:“你不要太束手束脚,画画是一个抒发的过程,结果什么样都是自己最淋漓尽致的表达,大胆一点。” 陈菲微怔。 她从小学画,一向是希望老师满意、家长满意,希望有人喜欢、终有一天成为很厉害的画家,但也在无形中磨去棱角。 她身边也大都是这样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许青霭这样。 浪漫又赤诚。 画画对他来说就是画画,不会被任何人影响,陈菲忍不住问他:“崽儿,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啊?” 许青霭一顿,隔了几秒才说:“十五岁。” 陈菲顿时张大嘴,惊诧地盯着他足足半分钟才说:“你十五岁画画,现在就可以画的这么好了?我艹,我死了算了。” 许青霭看着画板不语,眸色逐渐敛了几分。 陈菲仍在感慨他是个“该死的”天才,咬牙切齿半天又开始好奇:“你为什么学画啊?” 许青霭隔了一会:“嗯……缺钱。” 陈菲眨了眨眼,缺钱去学画? 学画要花的钱跟他缺的钱相比,也不会很低吧?而且学画是一件高投入却无法确定回报的事,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留下一幅被人记住的作品。 陈菲刚想说,忽然住了口。 许青霭好像并不在此列,他的天分足以成为那亿万分之一的作品,不像她学得头破血流才考上平城大学。 陈菲:“你有没有挨过爸妈的揍啊?” 许青霭指尖猛地一哆嗦,笔掉在了地上。 陈菲帮他捡起来,笑说:“我猜你那么厉害一定没挨过打,肯定是你爸妈的骄傲,哎我好像没听你讲过爸妈的事情,上次填资料的时候你……” 许青霭说:“我要写作业了。” 陈菲的话猝然被打断,愣了下“哦”了两声才说:“好,谢谢崽儿的指教,阿妈明天还给你买牛奶,啾咪。” 许青霭没搭腔,垂眸看着自己的左手腕,隐隐有些痛从骨缝儿里钻出来,像一条纠缠不休的蛛丝牢牢将他捆缚。 那些疼痛早已经不在,却又好像从未离开。 他挺了挺脊背,轻吸了口气拿起画笔在画纸上勾出轮廓,心随着笔触一点点静下来,什么都不想。 - 陆黎书上午巡视工地,回公司的时候接到谢庭的电话,问他在哪儿。 陆黎书:“有事?” 谢庭靠在沙发上看着装修一半的酒吧,听着他不冷不热的语气,“啧”了声:“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陆黎书:“你说呢?” 谢庭牙酸半天,“咱那酒吧装修差不多了,但是那些墙还没想好,本来想全装玻璃,但又觉得土了点儿,怎么说你也是老板之一,得问问你建议吧。” “随你。”陆黎书不靠这个赚钱,这个投资对他来说也只是私人性玩票,并未走公司的账目和流程。 谢庭知道他不可能在工作时拨出时间特地来一趟,也没再多纠结,转而问他:“你人追得怎么样了?到哪一步了?” 陆黎书说:“正常进度。” 谢庭没明白这个正常进度是个什么进度,是把人弄到手了,还是快弄到手了,他实在是没法儿想象陆黎书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样子,便道:“晚上海下湾玩会儿?” 陆黎书说:“没空。” 谢庭:“你这一天能掰出240个小时用?哪儿这么忙了,连出来消遣一下的功夫都没有,陆总,您够有钱了,还不满足呢。” 陆黎书说:“晚上我要去见你父亲,你去不去?” 谢庭:“……” 10、左右青霭(十) 画室里人逐渐多起来,许青霭搓了搓手开始画作业。 他画画快,交完作业看时间还早,又将先前接的两张私稿画了,老板都很爽快的结了尾款。 年前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月下旬开始放寒假,他期末没有多少压力,可以再接几张。 许青霭便在微博发了一条接单广告,把手机收起来时,一起身下意识扶住桌子。 画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平洲的冬天天黑得早,才六点半画室里就又黑又静,像个张开巨口的安静猛兽。 他费力喘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稍微缓解低血糖。 他搓了搓手,将画笔洗干净扔进抽屉,忽然发现有支笔不见了。 他把抽屉和笔盒全都翻了一遍仍然没有踪迹,那支笔他从雁城回来就没再用过,寝室没有画室也没有。 难道被他扔进还给陆许琛东西的那个箱子里了?! 那现在东西在陆许琛的二叔家里! 许青霭眼前一黑。 完了。 - “陆总,希望这次合作能够圆满成功!” “自然。”陆黎书端着酒杯与观澜庭的董事长刘成铭轻碰了一下,面上笑意不深但还算随和地应了。 这次由谢政君牵线的项目成功启动,他应邀来参加这个庆祝酒会。 谢政君笑说:“黎书是我瞧着长大的,现在这么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陆黎书说:“您过奖了。” 刘成铭忍不住说:“陆总年轻有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只知道玩乐消遣,哎,不提不提。” 宴会厅金碧辉煌,灯光落在陆黎书肩上,与在场久经声色场合的商人们格格不入。 陆黎书不大出席这样的场合,来了也是多半露露脸便走,这次反倒多留了一会。 谢政君笑问:“怎么?心情很好?” 陆黎书说:“还好。” 谢政君觑他一眼:“还好?哪次活动不是下帖请你好几次才肯来,来了还只站站就走,我可不信我有这么大的面子。” 陆黎书说:“您说哪儿的话。” 陆黎书刚接陆氏的时候受过谢政君的恩,对他多几分尊敬。 谢政君也不多聊这个,点到为止便换了话题:“小琛也大了,你也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家里头总是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的。” 陆黎书说:“嗯,我心里有数。” 谢太太凑过来,笑眯眯道:“哎呀,黎书又要开始糊弄人啦,十几年前就用这句话搪塞谢伯父,这回我可不饶你。” 陆黎书回过头看谢太太,她曾红极一时,退圈后仍然保养良好,八面玲珑十分优雅。 谢庭有那样左右逢源的浪荡好脾气,多半是受她影响。 陆黎书说:“上周拍的那枚老坑料原来到您手上了,很衬您。” 谢太太挽着手腕上的镯子,眉开眼笑道:“转移话题是吧?下次我可再不饶你了啊,改天来家里吃饭,宁宁新戏快杀青了,早想见你。” 陆黎书四两拨千斤道:“看情况,先谢谢您好意。” 谢太太说:“你姑姑最近还好么?好些时候没见着她了,上一次还是在拍卖会,莫不是我抢了她的心头爱,记我仇不肯理我了。” 陆黎书说:“不会。” 谢太太嗔道:“她那个性子呀,我也吃不消,你们陆家的人呀,一个个的都不肯结婚,就是你姑姑带的好头。” 陆黎书笑而不语,谢太太歪头看了他一会,又说:“庭庭有你这样能干我就知足了,他总是那样不着调,你要多照顾他呀。” 陆黎书略微颔首。 谢太太八面玲珑,才聊了一会便被叫走了。 陆黎书搁下酒杯走到二楼露台去抽烟,酒红色窗帘隔开觥筹交错与热烈盛大,如分水岭般切开一道突兀的寂静。 他点燃烟靠在露台边,火光自指尖明灭。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咬着烟拿出手机看许青霭发来的消息,是一张线条简单的简笔画。 一个小孩儿瑟瑟发抖蹲在角落,手心儿里握着一盒火柴。 ——卖火柴,有没有好心人要买火柴。 陆黎书看了眼外头洋洋洒洒的雪,勾勾嘴角笑问:怎么卖。 许青霭:糟糕,我的火柴好像卖完了。 陆黎书问:那怎么办? 许青霭回消息没有平时快,隔了足足半分钟才发过来:好心人的手会很热吗? 陆黎书握着手机,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给他回消息:还可以。 许青霭舔了舔嘴唇用嘴巴呼吸,冰冷的空气将鼻腔都冻住,经过喉管的时候刮着黏膜带来些微刺痛。 他伸手拉起围巾勉强阻挡几分寒意,却只是炊沙镂冰。 雪越来越大了,他手指冷得刺痛,徒劳地搓手想从s那里真的获得一点温度,望梅止渴一样问他:有多热啊。 s:图片。 银色的的腕表表带泛着清冷禁欲的意味,冷白手背上的青筋明晰,许青霭心尖微微泛起一点热意。 他忍不住想,如果现在s在他面前他就不是想看看照片而是想要抱抱了。 他真的好冷,每一阵风都卷过四肢百骸,从里到外把他冻一遍。 他舔舔冰冷的嘴唇,呼着冷气说:我看看照片好不好啊? s:今天只看手。 许青霭被他堵回来,忍不住讨价还价:那不拍脸可不可以?我也给你发照片,你知道海娜手绘吗? s:知道。 许青霭惊讶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顿时有种微妙的兴奋,仿佛两个人又多了一层联系的亲近错觉。 他僵着手从相册里找出一张发过去,整条手臂到肩颈,白皙皮肤上黑色的纹路繁复而精致。 许青霭:好不好看? 许青霭:这个图案是我自己设计的,去年动漫节反响特别好,有好多人要跟我合影。 s:好看。 许青霭咬住舌尖给他发消息:那你喜欢吗? s:嗯? 许青霭屏息,很缓慢地打字:我以后我画给你看好不好啊? 陆黎书手指一顿。 这句话算是在撩他了,明目张胆的暗示,不加修饰的主动,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热烈与冲动。 许青霭在手腕内侧用红色油彩勾勒出一个花体s,像一条妖艳的蛇,拍了照片发给s,他实在是打不了字了,只好按住了发语音。 “哥哥,你喜不喜欢?” 陆黎书听见他略微不稳的呼吸,蹙眉问:你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儿冷。”许青霭笑了下,有点可惜地告诉他:“这是我今天在画室用油彩画的,对身体不好所以很快洗掉了,下次用海娜膏画给你看好不好,能留好几天。” 一根烟燃尽,秦缨拿着大衣过来找人,陆黎书将手机放进口袋去同谢老告别。 秦缨说:“外头下雪了您先稍等一会,我去把车开过来。” 平洲多雪,几乎每天都会下一会,门童见他出来立即恭敬撑伞。 “不用。”陆黎书在廊下掩唇轻咳。 他应酬时不吃东西,这会儿忽然觉得有些胃痛,上了车后便摘掉眼镜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秦缨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担忧道:“您不舒服?” 陆黎书声音微哑:“嗯。” 秦缨将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往后看了眼问他:“我给您订个餐,到家差不多能送过去,吃点粥么?胃会舒服一些。” 陆黎书说:“不用,我睡一会。” 秦缨还想再说,但看他闭上眼也就没再提。 陆黎书住得远,又下了大雪,刚上盘山路的时候接到了电话,保安欲言又止地说:“秦小姐,陆先生今天还回家么?” 秦缨压低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保安说:“上回那个叫许青霭的又来了,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说是有事要找陆先生,我让他走也不肯,我怕陆先生再不回来这小孩儿就要冻死了。” 秦缨心一惊,看向后排的陆黎书。 “秦小姐?您还在听吗?” 秦缨低声说:“陆先生十分钟就到,让他再等一会儿。” 山路难开又是深夜,秦缨只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开快一些,陆黎书哑着嗓子咳了一声。 秦缨说:“陆总。” 陆黎书微蹙眉戴上眼镜,嗓子比先前更哑了几分:“说。” 秦缨说:“许青霭来了,大概是有要紧事找您,已经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陆黎书手指一顿,倏地抬头:“谁?” 秦缨说:“许青霭。” “停车!” 秦缨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踩了刹车,轮胎在地上打滑绕了半圈堪堪停稳,陆黎书连大衣都没穿便阔步下车。 “陆总!”秦缨抱着大衣小跑跟上去。 许青霭蹲在角落里拼命地搓着手焐耳朵,快要缩成一团的样子陡然扎进陆黎书眼里,让他心脏几乎拧一块儿去。 他今晚本可以早回来的,可以不让许青霭在雪地里等两个多小时,。 他应该早回来的,至少在他说卖火柴的时候应该更敏锐一些。 如果病发连个能救他的人都没有,陆黎书有点不敢想那样的后果。 陆黎书蹲下身,伸手搁在许青霭的脑袋上,少年抬起头,猛地打了个喷嚏。 原本秾丽的脸被冻得发青,嘴唇一点儿血色都没有,陆黎书怀疑自己如果再晚回来几分钟,他就会冻死在自己门前了。 陆黎书动了动喉咙,他许青霭茫然的眼神像是一根针,在他心里猛的刺了一下。 陆黎书问:“找我?” 许青霭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已经完全没办法开口。 他太冷了,气管仿佛都黏住了,只能哆嗦着点头。 他牙齿打颤咬合,手还在死死捂着围巾,呼吸逐渐有些急促。 糟了…… 他好像要发病了…… 秦缨抱着大衣追上,陆黎书接过去披在许青霭身上,低声问他:“还好吗?” 许青霭点了下头,刚想起来一下跌在地上。 他脚冻麻了,完全使不上力,用不住打颤的牙齿往外哆嗦:“我……走……走不了,您能扶……” 陆黎书俯下身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抄起膝弯,在许青霭反应过来之前将他抱了起来。 许青霭反射性勾住他脖子,冻僵的脑袋里慢半拍地闪过一个问号:他为什么抱我? 11、表里紫霄(一) 陆黎书怀里很暖和,体温透过西装传到身上,如一张温暖而可靠的网。 许青霭鼻子冻麻了,不经意蹭到陆黎书的颈侧感受到温热的皮肤,仓皇别过头避开。 许青霭被冻得有点呆滞,鼻音浓重地叫他:“二叔。” 陆黎书低头看他,许青霭张了张口皱起鼻子睫毛乱颤,绵绵地打了个喷嚏,一头磕在他颈窝里,又受惊似的躲开。 许青霭眼睛含雾,看不太真切陆黎书的表情,被放到沙发上的时候还有点懵,后知后觉地动了动脚。 嘶。 好痛。 脚麻了之后的刺痛顺着神经往上蔓延,他没敢动,僵着身子等那段难熬的时间过去。 客厅里很冷,秦缨打开暖气开关又将壁炉里的木柴点燃,木料燃烧发出清脆的响动,还有浅浅淡淡的香味弥漫,让人很舒服。 许青霭坐在沙发上,他在外头待得太久了羽绒服有点泛潮,穿在身上从里到外发冷,想脱掉又记起陆黎书的话。 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儿脱衣服,只好忍着寒气等屋里热起来。 陆黎书俯下身不由分说将他的羽绒服扒了下来,在许青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毯子就将他牢牢裹在里面,聚拢几分温暖。 秦缨正好端了姜茶回来,“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许青霭刚开口,话还没说先又了个喷嚏,刚想揉鼻子就感觉到一个微烫的东西抵住嘴唇,抬起头发现是一枚白瓷勺。 他顺着白瓷勺往上看,陆黎书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好像是要喂他喝的意思,惶恐地险些蹦起来。 “我自、自己喝就行了!” 陆黎书表情冷硬,从刚才见面开始就很不高兴。 许青霭紧绷着头皮猜测他要是拒绝自己该怎么办,要是直接斥他不识好人心怎么办,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把勺子递过来了。 许青霭松了口气去端碗,陆黎书却收了回去,让他先拿勺子。 许青霭一边吐槽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一边伸出右手去接勺子,结果陆黎书手才一松勺子就“啪嗒”一声掉回碗里。 他手冻僵了,拿不住。 滚烫的姜茶溅到陆黎书的手背和袖口上,将纤尘不染的白色衬衫洇出一小块浅黄色的污渍,他好像没感觉到温度,躲都没躲。 许青霭裹着毯子坐立难安,看着那一小片污渍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把您衣服弄脏了。” 陆黎书还是没说话,许青霭抽出纸巾将他手背上的姜茶擦去,硬着头皮说:“太烫了,我一会喝。” 陆黎书说:“张嘴。” 陆黎书嗓子很哑,不难听出也有点感冒,好像比他还要严重的样子。 许青霭仰起头去看他,这才发觉陆黎书眼神沉得要命,他长得很高,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线,阴影覆盖下来时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我不……”许青霭说了一半的拒绝硬生生咽了回去,总觉得他要是说完,陆黎书可能会当场摔碗,然后把他撵回冰天雪地去。 他还要找笔,忍。 忍住,区区姜茶。 许青霭轻吸了口气,慢吞吞凑近勺子张口含住,下一秒姜茶的呛辣就覆盖住整个口腔和喉管,本能推开陆黎书的手歪头向一边咳嗽。 他是真的不喜欢姜茶的气味,太呛了。 许青霭忍耐着火辣辣的喉咙,抬起头和陆黎书打商量:“二叔,我不喝这个好不好啊?我不喜欢姜的气味。” 许青霭太阳穴刺痛,寒意与骤然回暖的的热意在一起纠缠,让他脑袋里混混沌沌,连带着一天没吃饭的胃也有些难受。 那双漂亮到像是含着春水的眼睛很红,几乎要和眼尾的胎记一个颜色,很惹人去揉,甚至含住胎记轻轻舔舐,让他因此战栗。 让他眼睛更红,声音更抖。 让他孤立无援,只能向猎人展露脆弱,换取一次可逃之机,却发现自己敞开的肚皮与求饶并不能发挥作用,只会让猎人更加兴奋。 秦缨看出许青霭对姜茶的抗拒也有点儿不忍心,但他在门口冻得太久了,从里到外都冻透了,如果不喝点儿姜茶驱寒可能会出大问题。 “你冻太久了,不把寒气驱散了要生病的,听陆总的话。” 许青霭:“我宁愿……” “啪嗒”一声,陆黎书将勺子扔回碗里,沉沉眸光看向他,眼底明晃晃写着:你再说一遍。 许青霭头皮发麻,立即改口:“我喝。” 许青霭被喂了大半碗姜茶,体内寒气驱散,胃部一阵阵的紧缩抽痛稍微缓解,太阳穴的紧绷胀痛和僵硬的手指也慢慢恢复知觉。 秦缨笑眯眯说:“陆总,小朋友这么乖不奖励一颗糖表扬一下啊。” 陆黎书侧头看向他,一脸的:你配吃糖吗? 许青霭哪敢真的要,立刻摇头:“不用不用,我不喜欢吃糖,不用麻烦了。” 秦缨:“……” 啧。 许青霭小声嘟囔:“又不是我一个人感冒,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受罪。” 陆黎书垂眸扫了一眼,将碗递到唇边把他说什么也不肯喝完的小半碗姜茶一口气喝光,面无表情地将碗搁在他手边。 许青霭脑子里一下空白了,慢半拍地想,他不是有洁癖吗? 不嫌脏啊。 秦缨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放桌上,说:“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以后您有事找陆总可以告诉我,不用傻乎乎在门口等,万一冻病了怎么办。” 许青霭怕陆黎书觉得自己在埋怨他,忙道:“没关系的,不冷。” 秦缨给他倒了杯水拿来捂手,拿起自己的皮包准备走了,许青霭忙问:“秦姐姐,等会我跟你一起走可以吗?” 秦缨一怔,回头去看陆黎书。 “……呃,我们不顺路。”秦缨边说边去看陆黎书的表情,斟酌着说:“要不你在陆总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我来接你回学校?” 许青霭没想过这个选项,抬头去看陆黎书,但他好像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他侧着身,食指随意勾松领带扯掉,与西装一起随手搭在衣架上。 许青霭不自觉在他手上多看了两眼,好像比s更白也更修长,只可惜人没有s好,温柔两个字和他完全不搭边。 想到这里,许青霭忽然有点想跟s说话,想听他用明明冷淡简洁,却又很耐心的声音哄他。 他很怕寂寞,也很不喜欢这种极致的寂静氛围。 一只手突然捂上额头,许青霭反射性躲开,猝不及防被陆黎书扣住脖子拽了回来,拇指压住他下颌,冰冷的体温计在唇上一蹭,示意他含住。 “我没发烧,不用试……” 陆黎书好像根本没打算和他商量,直接掐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口,强行将体温计送进去,然后在他下巴上轻拍了一下。 一整套动作下来,许青霭总觉得自己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任由他捏圆搓扁说张嘴就张嘴,顿时有些恼。 凶什么啊。 沙发微微凹陷,陆黎书的靠近让他不自觉紧张,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和他分开一点安全的社交距离。 许青霭极度畏冷,稍微吹个冷风就会头疼,这会儿跟针扎一样难受。 以前和陆许琛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说以后结婚了就给许青霭弄个大房子,最好是玻璃的,把他当温室花一样养。 许青霭交握着手,清晰感觉到身侧男人的情绪不佳,虽然没有说过话,但就像是压着什么怒意没往外发似的。 他猜测自己毫无征兆就跑过来是有一点唐突,给他添麻烦了。 他也不想啊,要不是因为那支笔不见了,谁愿意和前男友的二叔共处一个屋檐下。 许青霭晃神的功夫,一双手一左一右搁在了他的太阳穴两端,温热的体温从掌心,渗透进紧绷的神经末梢。 紧缩的刺痛与麻木寸寸瓦解,许青霭呆呆地抬起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眨了下眼。 陆黎书用拇指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手上的动作比他本人温柔许多。 他好像很会按摩,手法轻柔而规律,不紧不慢地梳理着纠结而燥乱的神经。 许青霭很舒服地自鼻尖哼气,陆黎书垂眸看他像猫一样,心里那点儿气不上不下卡着,恨不得拧断这个细白的脖子。 上次送东西倒是知道让保安给他打电话,这次却不肯打了。 他跟s聊天的时候也没提到要来。 如果他今晚不回来,这小孩儿打算冻死在这儿? 许青霭其实没想那么多,上次打电话是送东西但这次是找,要进他的家门。 他怕陆黎书不肯,所以想着演一会程门立雪看起来比较有诚意,他也能看在虔诚的份儿上让他进门。 谁知道他回来的那么晚。 陆黎书伸手,食指在他嘴唇上敲了敲。 许青霭乖乖张口让他把体温计拿走,刚想说自己没事不要大惊小怪就看到他拧紧的眉头和立刻不好看的脸色,肯定自己又发烧了。 许青霭小声说:“那个,我没事的。” 陆黎书已经起身了,闻言回头看他,眼里明显写着:没事? 许青霭冲他笑了下,尽量跟他撇清关系。 其实他真的没多大感觉,这点温度对他来说只是有点晕,有一点点冷,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太大影响。 现在给他一根画笔,还能画画呢。 “真的没事,我经常生病的,这么一点烧习惯了我都习惯了不难受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而且是我自己冻的不关你的事。” 陆黎书搁下/体温计。 许青霭看他好像不太高兴,忙道:“二叔。” 陆黎书背对着他咳了一声,声音哑而沉,带着些病气的糙:“我不是你二叔,以后不用这样叫我。” 12、表里紫霄(二) 许青霭表情瞬间凝住,到嘴边的解释也硬生生停了,喉咙干涩地咽了咽,轻轻垂下眼。 他和陆许琛已经分手了,其实即便没有分手也不配叫他二叔,他一直都知道,陆黎书很讨厌他,很看不上他。 他和陆黎书之间唯一的联系是陆许琛,而陆许琛送他的礼物花的都是他的钱,对他来说自己也只是个会花他钱的外人。 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不止是陆许琛,或许连他也看过那些不堪入目的新闻,相信那些传言,相信他被包养过,或许也见过他被校长夫人一耳光打得嘴角流血的不堪样子。 所以他一直以来的讨厌,也许不是因为他和陆许琛谈恋爱,是因为觉得他脏……才讨厌吗? 许青霭眼睛一下子红了。 第一次见面,他连正眼都没瞧自己,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脏了眼睛。 第二次冷声斥他不许在他家里穿成那样,是觉得他想穿成那样勾引他吗? 许青霭有点难过的眨眨眼,眼眶酸得几乎要流下泪来,他不在意任何人的流言,也以为不会被任何人伤害,可是陆许琛这样,陆黎书也这样。 许青霭眼里潮湿,感觉到眼泪要掉下来了仓皇地用力眨了几下强行将泪水憋了回去,轻吸了几口气压下情绪。 没关系的。 陆黎书肯让他进门,肯让他在这里留宿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他没有什么好怨的,应该要谢谢他的。 至少他没有将自己赶出去,许青霭深吸了口气掩饰掉心里的难过,抬起头看向陆黎书,乖乖改了口:“陆先生。” 陆黎书看向他。 “我真的不会不舒服,一点点发烧而已,您不要在意。”许青霭怕他不信,很用力地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很好。” 许青霭抱着热水袋坐在沙发上,浅青色的毛衣很衬他,看起来很乖很听话,可明明就快哭了。 他停顿了一会,又说:“我上次把陆许琛的东西送到您这儿来,收拾东西不小心拿错了,有一支笔是我的自己的,您能让我找一下吗?上面刻了我的名字。” 许青霭皮肤薄,冻过了回暖整张脸都红红的,尤其是眼角,红得像是被人仔细欺负过一遍。 陆黎书掌心还残留着抱他时的触感,刚才那一刻,他几乎要忍不住将他压在地毯上,看那双眼里布满水汽,颤抖着哭求他放开。 许青霭睫毛和眉头颤了颤,很艰难地压下咳嗽,认真跟他解释:“那支笔是我第一次拿奖的奖品,很旧了,不是陆许琛送我的,您可以跟他确认。” 陆黎书转过身不再看他。 许青霭有些丧气,看来这支笔是找不到了。 算了。 就当做丢了吧,不要紧的。 他低头沉默了很久,轻呼出一口气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攒出几分笑,冲回来的陆黎书温和道:“不找也没关系的,我不要了,今天麻烦您了,我……” 陆黎书手里端着一杯水,还有一个没拆封的药盒,垂眸问他:“晚上吃过饭了么?” 许青霭下意识摇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好说:“我一会回宿舍吃就好了,您……” 陆黎书把药收回去放在桌上,连同那杯水一起,搁在桌上的时候发出清脆碰撞,表情好像更难看了几分。 “陆先生,我……”许青霭踟蹰几秒,还是低头拿出手机找出网约车app。 窗外雪纷纷扬扬落下来,与温暖而舒适的室内形成强烈对比,由于雪势太大,平台为了司机的安全暂停接单。 他连试了好几个平台都没有人接,现在除了走回去之外,只剩一个办法。 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头顶冷冰冰的嗓音,无情地截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我不会送你。” 许青霭:“……” 他也没指望好吗,他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支使陆黎书。 许青霭走也不行留也不行,思来想去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商量:“陆先生,我能在您家住一晚吗?睡沙发就可以,我睡觉很乖的不打呼噜不说梦话,保证不吵您。” 陆黎书:“过来。” 许青霭猜测他是默许了,抱着热水袋跟上脚步才发现是进厨房,小声提醒他:“陆先生,我不会做饭。” 陆黎书微抬下巴指了指。 许青霭立刻跑到岛台对面的椅子上乖乖坐好,看他解开腕表随意放在一边,修长手指解开白衬衫的扣子,利落挽上小臂露出好看的线条。 陆黎书单手撑着岛台看他,四目相对一时沉默。 许青霭呆呆眨了眨眼睛茫然半天,猜测他的意思可能是问自己想吃什么,又不太敢确定。 他硬着头皮在陆黎书的视线下等了一会,还是不开口,只好主动问他:“您是不是问我想吃什么啊?” 陆黎书点头。 许青霭忍不住腹诽,就不能直接问嘛,多说几句话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一个眼神我就明白你想干嘛! “嗯……吃麻辣鸡丁,还有水煮鱼!”许青霭发了烧,嘴里没味儿就想吃点味道重的,甚至还想来点炸鸡跟可乐。 因为陆黎书不肯跟他说话,许青霭说话的时候必须要盯着他,所以发觉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于是到嘴边的话就硬生生拧成了:“呃……都行的,您决定就好了,给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食。” 陆黎书拿过围裙系上,准备给他做个番茄虾仁意面和冬瓜口蘑汤,拿食材的时候发觉他很抗拒蘑菇,便改成了玉米浓汤。 秦缨走之前煮了一壶苹果热橙玫瑰茶在桌上,有清甜的香味弥漫出来,许青霭有点想喝,盯了半天没忍住倒了半杯。 他过分嗜甜,偷摸揭开糖罐子,挖了一小勺糖放进去搅了搅,心满意足地喝完才搁下杯子。 厨房里很安静,他放杯子的时候发出清脆的撞击台面的声音,立即紧张地绷直身子。 陆黎书垂眸切菜,并没有看他。 许青霭松了口气,和他待在同一个环境里总有些坐立难安,可对方没发话让他走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也不好玩手机,只能偷摸看他做菜。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他切菜时发出的声音。 他没想到这个翻手就能撼动平洲经济命脉的男人居然还会做饭,他还以为这个人的手只能拿签字笔。 西红柿和洋葱切成碎丁,陆黎书抽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利落将虾壳剥去挑掉虾线,撒上白胡椒。 他一只手端着玻璃碗,另一只手去抓匀鲜虾肉,姿态优雅而认真,让人觉得他拿的好像不是碗而是上亿交易的文件。 眼前的也不是餐桌,而是会议桌。 锅里的水开了,顶着盖子扑腾了几下,陆黎书搁下碗摘掉手套扔进垃圾桶,将意面放入锅里。 黑色的围裙系带拢出腰部的劲瘦轮廓,与白衬衫撞出几分禁欲与欲望的冲击感。 许青霭对画面很敏感,思维也很发达,仅凭着黑色围裙与白衬衫下的腰就忍不住联想出一幅张力十足的画。 陆黎书身上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成熟男人味,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张扬,只剩内敛与沉稳,还有无形之中的压迫力。 他忍不住想,陆黎书长得这么好看,身材也好,能力更是不用说,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结婚呢? 难道真的跟陆许琛说的是个性冷淡? 许青霭撑着下巴看他的背影,肩背挺拔姿态熟练,拿着锅铲的样子都优雅得要命,完全想象不出他情动时候的样子。 这样的高岭之花,即便是喜欢一个人也是永远不会失态,永远占据最高掌控力,牵着别人向前走的。 许青霭盯着他的肩颈线条与脊背轮廓,思维越飘越远。 这学期学校找了一个人体模特,虽然身材比例不错,肌肉线条也可以,但他始终觉得差些意思。 窗外雪落无声,厨房里玉米浓汤发出咕嘟咕嘟的黏糊声响,甜奶香钻进鼻尖,让人垂涎欲滴。 “咕噜……” 许青霭思绪骤然被拉回,空旷的厨房将这一声拉得响亮而绵长,尴尬地耳朵有点红,干巴巴和陆黎书解释:“我其实……不是特别饿,就是……” 陆黎书扫了他藏在岛台后的肚子一眼,眼底写着:不饿? 许青霭跳下椅子落荒而逃:“陆先生,我去洗手。” 他来过两次,跳下椅子轻车熟路去洗手,回来时路过一楼的健身室下意识瞥了一眼,卧推架上放着一条毛巾。 他脑海里突得蹦出陆黎书在这里锻炼的样子,汗渍顺着肌理沟壑滚落,薄薄的皮肤绷出弧度。 苏希没事就在寝室秀他的胸肌,有时候还非要别人摸摸硬不硬,说不硬他还要生气,然后挥拳头强行让别人说硬。 陆黎书整天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不知道脱了衣服的胸肌弧度会不会很好看,摸起来会不会也很硬啊? “在看什么?” 许青霭想得入神,突然听见声音吓得后退一步险些绊倒。 陆黎书眼疾手快捞了一把,他惯性一扑,鼻尖猛地撞上陆黎书下颌。 “唔。”陆黎书闷闷从鼻腔发出痛音。 许青霭闻到很浅的酒气与滚烫的呼吸,近在咫尺似乎要碰到他的耳朵,让他莫名有些慌乱,慢半拍地想,原来他晚上喝酒了。 13、表里紫霄(三) 酒气并不浓,从呼吸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带着几分沉重与温热,还有浅淡的烟草气味。 原来陆黎书也会喝酒,也会抽烟。 许青霭抬起头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反射性往后退,这才发现自己的腰还在对方手里掌握着,右手也被高举起来,整个人以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贴在他身上。 他本能挣扎了一下,与陆黎书保持了较为安全的社交距离。 不知道他有没有误会,思虑片刻,许青霭想还是跟他解释比较好。 “我看到您的衣服掉在地上,想帮您捡起来。” 没人应声,许青霭抬头:“陆先生?” 陆黎书眸色似乎比刚才深了一些。 许青霭不想从那里头看到鄙夷,便很不明显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让出更为安全也更疏离的距离。 刚才陆黎书捏着他的手腕,那双手很大很热,严丝合缝地攥紧了他的手腕骨,许青霭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手腕能显得那样脆弱。 陆黎书的指腹按在他的手腕内侧,因为抓过去时没收好力道,狠揉的那一下几乎要将他捏碎了,他咬住嘴唇忍住了声音却没忍住战栗。 手腕隐隐作痛,还有点麻。 许青霭突然想起陆许琛跟他说的,陆黎书曾经握着鞭子将他抽得皮开肉绽,他几乎能够想象那时候的陆黎书。 严厉、苛责,不苟言笑。 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然后听见一声很低的:“去捡吧。” 许青霭怔了半秒,立刻像是得了赦令一般火速转身进了健身室,结果弯腰拿起那块黑色的布才发现居然是陆黎书的短裤! 呃…… 尺寸好像还不小。 基于同为男性的比较心理,许青霭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嗯……平心而论好像太大了一点,长度好像也…… 许青霭真诚地想,他还是不要情动好了,这个尺寸谁受得了,会死吧? 脑子不受控制地闪过画面,许青霭正为陆许琛未来的二婶掬一把辛酸泪时突然哽住。 等一等。 陆黎书刚才在门口那个幽深的眼神,不会以为他是个变态吧? 要死了。 许青霭痛苦的攥紧布料,背后那道视线像是火舌一样一下一下舔着他的脊背,芒刺在背的焦灼感让他寒毛都要站起来。 陆黎书指尖略微摩挲,似乎还能感受到柔嫩的触感与清晰的骨骼轮廓。 他盯着少年弯腰时弓起的脊背和绷得笔直的双腿,想起刚才掌握在手中的韧腰,软而细,仿佛只要用力一些就能折断。 明明在他跟前清纯得像个小兔子,眼里藏满抗拒与仓皇,却又敢去“包养”别人,放荡而大胆的去撩拨。 如果他知道他撩的s和他讨厌的人是同一个…… 脚步声渐远。 许青霭终于松了口气,飞快将短裤放在椅子上出了健身室,看都不敢看别的地方,生怕还有些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他刚才就不该撒那个谎! 说什么捡东西啊,就应该说他想去健身啊,陆黎书总不可能提出要教他吧? 许青霭双手撑在洗手台两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懊恼地发现每次和陆黎书的见面都在丢人。 他轻吸了口气,将水阀拧到冷水那边,捧起水拍了好几遍才勉强将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回餐厅时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坐在餐桌另一侧。 他面前摆着一份色香俱全的意面,还有一碗奶香味十足的玉米浓汤,从颜色搭配到摆盘构图都非常好看。 许青霭拿起叉子卷起一点意面放进嘴里,虾肉鲜而不腥,茄汁酸甜适宜,意面煮得也恰到好处。 没想到陆黎书连饭也做得这么好,他还以为这样的霸道总裁是不需要自己做饭的,都是往高级餐厅一坐等着别人服务。 许青霭一整天都没吃饭,入口才觉得是真的饿了,吃完把玉米浓汤送进肚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觉得还可以再来一碗。 手刚伸出去就被一筷子无情地打了回来。 好痛。 许青霭反射性缩回手,皱着鼻子去看陆黎书。 干嘛打他。 陆黎书抬眸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当着他的面把自己那份玉米浓汤喝完,轻蹙了蹙眉好像是并不太喜欢的样子。 许青霭抿着唇,看着桌子中央那一锅玉米浓汤馋得要命,陆黎书手艺非常好,糖和奶也放的颇多,又软又滑开胃极了。 许青霭看着手上的红痕,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却忍不住嘟囔:“饭都不让吃饱,姓陆的没有一个……”陡然撞入陆黎书的视线,剩下半句硬生生噎了回去。 陆黎书起身收拾餐盘,忽略了听见他小小的埋怨。 许青霭吃饭不定时,通常想起吃饭的时候已经是饿坏了,一吃就多,经常撑得不舒服了才停下来。 这份意面加上玉米浓汤差不多是他的饭量,他挨了冻还在发烧,肠胃本就敏感一些,骤然吃多恐怕要不舒服,不能烧没退,还要吐。 许青霭揉着手,看陆黎书端起盘子去厨房洗,主动跟过去说:“陆先生,我来洗碗吧。” 陆黎书侧头看他,像是没听懂。 许青霭忙说:“您做饭,我应该洗碗的,不能全让您一个人辛苦。” 陆黎书略微挑了下眉梢。 许青霭心说:干嘛这个表情看我,我也不想洗碗啊,可只吃饭不干活,万一待会儿你心情不好把我赶出去怎么办! 陆黎书扫了他的手一眼,拿过擦碗布递给他,示意他把碗擦干放起来就好。 许青霭接过他洗好的餐盘,看着繁复而精致的花纹随口问了一句:“陆先生,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个盘子要多少钱啊?” 陆黎书冲他比了个手势。 许青霭猜测:“五十?百?千?万?总不能是五十万……吧?” 陆黎书嘴角微勾笑了下。 许青霭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失手打烂一个,把他卖了都不够赔。 陆黎书余光瞥了下许青霭认真又紧绷的表情,虔诚地像是修文物一样,忍不住翘起嘴角。 两人用的碗盘不多,陆黎书洗碗又将手洗了一遍,关上水龙头出了厨房,到门口时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便回了下头。 “叩叩。” 许青霭听见声音,茫然地看着他。 陆黎书伸出手,朝他勾了勾。 许青霭仔细忙放好盘子和擦碗布关上储物柜,走到他跟前小动物似的乖乖仰起头询问:“陆先生,要干什么去啊?” 陆黎书背过身往前走,低咳了一声:“不是要找你的笔?” “哦,来了。” 许青霭跟上陆黎书的脚步来到一楼最角落的杂物房,在楼梯间的拐角里面,他打开门便站在了一边。 房间里很黑,几乎没有一点儿光线。 许青霭心脏瞬间紧绷,手脚不自觉地发麻发抖,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没迈动步子。 他很怕黑。 “陆先生,有没有灯啊?” 陆黎书先进了杂物房,脚步声在寂静漆黑的房间里像是踩在心尖上的某种讯号,让他的心弦都绷紧了,仿佛只要那脚步声重一点他就会碎掉了。 许青霭下意识抓紧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啪”一声,一室清明。 许青霭绷紧的呼吸一下子松下来,进了杂物房才发现那个纸箱子被随意扔在角落,忍不住说:“这些东西好贵,怎么跟垃圾一样被放在这里啊。” 抱怨声很轻很软,像是只不满的猫。 陆黎书面无表情地想:他该庆幸自己没把陆许琛这些垃圾丢了,否则他现在就要去垃圾桶找自己的笔了。 “难道不是?” 许青霭回过头看他,什么叫垃圾啊!这里面的东西足够所有美术生都心动了好不好! 陆许琛以前对他还是很好的。 虽然后来变了,但即使变了这些东西也不是垃圾,这些东西又没错,依然是他买不起的宝贝。 他不能因为自己更有钱,就瞧不起这些东西的价值! 许青霭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告诉他:“这些东西很珍贵的,要不然我也不会送到您这里来了。” 陆黎书像是没听懂。 许青霭拿起一个玻璃管给他看,“这个是矿石做的,这么一点点要好多钱呢,比黄金还要贵,我都没有舍得打开过。” 陆黎书脸上写着:有多珍贵? 玻璃管中的颜料呈深蓝色,晃动间仿佛又有些泛紫,陆黎书看不出具体价值也不能敏锐分辨和普通的颜料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许青霭知道他不懂,也没指望他懂,珍重的把颜料放回去。 他不想过多说这些,也怕提起陆许琛,即便是错不在他但毕竟亲疏有别,两人是亲叔侄,而他…… 他还不想自取其辱。 许青霭蹲在箱子边,一个个拿出里头的东西很珍重地放在一边,那张“你是我生命的颜色”纸条轻飘飘落在地上。 陆黎书的目光落在上面,又抬头看了正在找东西的少年一眼,浅青色的毛衣让皮肤看起来更白,让眼尾那个胎记更明显。 他走过去,面无表情踩在那张纸上。 许青霭终于在最下面找到那支尾端断了一小截儿的残破画笔,拿出来回头冲陆黎书笑了下:“陆先生,我找到了!” 陆黎书被他笑得有些恍神,眼底神色稍微软了几分。 14、表里紫霄(四) 许青霭很宝贝地将它拿出来。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抽走笔,稍微端详了两眼,像是没发觉有什么珍贵之处。 许青霭主动说:“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比赛拿的奖,十六岁。” 陆黎书侧过头。 许青霭发觉他眼底的探究意味,朝他笑了下:“不是啦,是安慰奖,嗯……就是一点儿都不好,评委老师怕我难过给的奖。” 陆黎书虽然没见过他的画,但从陆许琛的口中多多少少得知许青霭在绘画上极有天赋,自由恣意野蛮生长,十分吸引人。 许青霭说:“我第一次比赛连主题都没抓稳,而且颜料还出了问题,调出来的颜色乱七八糟特别难看。我画到最后都想直接弃赛算了,但是颁奖老师说我画得很好,就从随身的笔袋里拿出了一支笔现场刻了我的名字送给我,让我好好努力,以后一定有成就的,还让我去考雁美,说他在那里等我做他的学生。” 陆黎书:“齐博红?” 许青霭笑意一敛,别过头不肯说话了。 陆黎书也没再继续问,将笔还给他转身出了杂物间。 许青霭看着笔发了会呆,最终还是将它好好放进了盒子里,跟上陆黎书回到客厅。 他正在给体温计消毒,修长指尖握着无尘布一点点擦拭,递过来时许青霭脑子一时没转过弯,下意识张口含住。 他愣了,陆黎书也愣了。 四目相对,许青霭脸颊猝然红了,下意识后退,却被陆黎书捏住下颌拉了回来,“含紧了。” 许青霭乖乖含住体温计,窘迫地低下头,万一陆黎书又误会自己勾引他怎么办啊! 好在陆黎书只是扫了他一眼就去厨房了,许青霭默默松了口气。 还好。 许青霭看着陆黎书的背影,实在是憋不住了要跟s发消息诉苦。 ——呜。 s:怎么了? 许青霭憋了一晚上,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跟s讲:我要死了,现在已经死了一半,你再不安慰我就要全死掉了。 s:…… 许青霭飞快打字:我在前男友二叔的家里,他好凶啊,一整晚就跟我说了不到十个字。 s:去他家做什么? 许青霭说:上次过来送东西,我的笔丢在他家里了,我来找,没有想到他回家那么晚,我被雪困在他家了。 许青霭和s说话的时候,语气里自然而然会带上一些亲昵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撒娇意味,像是无意识的依赖。 s虽然话不多,但让他感觉很安心。 ——我在门口等了四个多小时,差点要犯病了。 s: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如果他今晚不回家,你打算冻死在他门前? 许青霭不知道会下雪,也不知道陆黎书会那么晚回家,他早知道的话就不来了,可看着s这句话,他忽然说不出口了。 s说:今天吃饭了么? 许青霭到刚才为止只喝了陈菲给的牛奶,赶了一天作业根本没有记起来要吃饭。 下午在画室还因为低血糖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但这个不能告诉s。 他想到上次腰疼被训,要是告诉他一定又要挨教训,说不定又不理他了。 他也不太喜欢别人担心,便撒了个谎。 许青霭脑袋里飘过一个想法,随口问他:你是不是很喜欢管教别人啊? 陆黎书手指一顿,回头往客厅看了眼。 他觉得自己不欠管教吗? 明明没吃饭却要撒谎,把他上次说的话全当成耳旁风,以为他不知道就可以随便糊弄,简直缺乏规矩。 “你好像爸爸管孩子哦。” 许青霭做贼似的,双手捧着手机按住语音,极小声地说:“你这么喜欢管教别人,是不是真的喜欢别人叫你爸爸啊?” 消息发出去,许青霭偷偷往厨房看了一眼,陆黎书还在烧水,没有听见他这边的动静。 s:你想听我说什么?喜欢? 许青霭有些恼,他怎么总是这样,话都不讲清楚,老男人都这么难套路的吗! 他还想卖个惨,借此机会要一张照片。 挖好坑在旁边等猎物上钩,结果反倒是他自己跌进来,而他还在岸上好好看着,连衣角都没有脏。 许青霭带着点儿恼:我不跟你说。 s也没继续说这个话题,转而问他:找到你的笔了吗? 许青霭顿时又闷起来:找到了,可是我男朋友的二叔对我好凶,我知道他很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他,明明是他侄子先劈腿,他为什么这么护短啊。 许青霭知道亲疏有别,他没尝过被人护短的滋味也不懂是什么感觉,但s和他们不认识,应该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想跟他诉诉苦,就算不能帮他骂人,至少可以哄哄他。 s说:前男友。 许青霭翻上去看自己的话,才发觉手快打成男朋友了,抬头看了眼正在厨房烧水的陆黎书,片刻又垂下眼。 ——其实他做饭给我吃了,还肯让我留宿,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不喜欢我,不肯和我说话。我对人情绪很敏感,我能感觉到,他很不高兴我来。 s:也许他只是怕你在门口挨冻。 许青霭虽然知道陆黎书的性子是这样,但还是忍不住说:你为什么帮他说话啊?他又不会叫你哥哥,你不要帮他说话。 s:……好,不帮。 许青霭郑重地打字,字里行间带着些不讲道理的蛮横:你要无条件站在我这边,要选我,要帮我。 s:好。 许青霭嘴角翘起一点笑来,余光瞥见陆黎书从厨房回来,飞快打字跟s说:他过来了,我一会回房间跟你聊天。 陆黎书从他嘴里抽走体温计看了眼,递过来几颗药片,许青霭接过来乖乖吞下去,然后将杯子里的水喝完。 他来过这里两次,一般都是住在陆许琛的房间里。 上了楼他还习惯性往那儿走,听见叩门声回头才记起他和陆许琛分手了,自然不能再去睡他的房间。 许青霭走到陆黎书旁边,仰头询问:“我住这里吗?” 陆黎书颔首。 “谢谢陆先生。”许青霭等他一走火速把门关上,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 陆黎书帮他开了灯,许青霭打量着房间摆设,低调而简约,到处都透露着陆黎书式的冷淡。 黑色的床单与被套整整齐齐,几乎没有一丝褶皱,床头有一张黑色镜面柜,上面搁着一个银色台灯还有两本书。 书柜与衣柜并排而放,靠窗那一侧的桌上放着几本财经杂志,他随手拿起来一本发现封面竟然是陆黎书。 时间拍摄于上个月四号,那时他和陆许琛还没分手。 男人黑色西装硬挺,双手交叉放在交叠的膝盖上,抬眸看镜头时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像是透过镜头和他目光做了个交汇似的。 许青霭合上书放回去。 手机震动,他拿解锁看到s回复了消息。 许青霭嘴里还残留着一点药片的苦味,忍不住去和他讨糖吃。 ——我又发烧了。 s:又? 许青霭习惯三天两头的小病,根本没有没放在心上,轻松跳上桌子坐着给他发消息:是呀,看在我是病人的份儿上,有没有安慰? s:要什么安慰? 许青霭想到上次的腰,这次是不是可以看一下上半身? 于是发语音问他:“什么都可以吗?” s:不一定。 许青霭说:“我都发烧了你还不一定啊。” s:发烧了就早点休息。 许青霭闷闷地瞪着手机,把语音改成了打字:哦,那我洗澡睡觉了。 温热水流让他微烫的身子舒服了一些,也稍微舒缓了身上的不适。 许青霭怕洗太久会犯病也没敢多待,裹上浴巾出来才发现浴室里没有睡衣。 他裹着浴袍出来,拉开衣柜发现除了陆黎书的西装和衬衫之外完全没有可以充当睡衣的东西。 他不敢私自去穿陆黎书的衬衫,又不能这样睡,只好去敲他的门。 “陆先生,你睡了吗?客房里没有睡衣。” 过了几秒钟,门从里面打开。 许青霭抓着浴巾,尽量很诚恳地请求:“陆先生,我没有衣服穿,您能不能借我一件睡衣?” 热水将皮肤蒸出粉色,许青霭仰头时可见双眸蕴含水气,嘴唇殷红,一张一合说话时能看到嫩红小巧的舌尖。 陆黎书敛下眼眸,眸光从脸上落到白皙的肩膀,圆润而纤细的肩头往下,锁骨自然凹出好看的弧度。 “陆先生?” 陆黎书回过神。 许青霭越发紧张地抓着浴巾,语速很快地说:“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先回去了,晚安。” “进来。”陆黎书收回视线转身。 许青霭迟疑两秒,跟上他。 他还是第一次进陆黎书的房间,这里和客房装修几乎一模一样,冷色调家具和摆设,同样的黑色床单。 靠窗的桌面上摆着一个青瓷香炉正袅袅升烟,再有个佛珠他怀疑陆黎书可以当场出家做和尚。 许青霭不敢到处乱看,好在陆黎书很快拿了睡衣回来,他一看到尺寸就立刻摆手:“不用不用,我不能穿您的睡衣,穿陆许琛的就好了。” 陆黎书递睡衣的姿势没变,眼神却变了。 许青霭立刻闭上嘴,诚惶诚恐接过他的睡衣:“谢谢陆先生,您的睡衣多少钱啊,我穿过了给您买一套新的吧,或者我把钱给您。” 陆黎书再次给他比了个数字,然后摊开手掌。 万恶的有钱人。 许青霭:“……我觉得裸睡挺健康的,或者明天早上我给您洗干净,您不嫌弃吧……?” 陆黎书冲他略一点头。 许青霭捧着睡衣回了房间换上,应该是洗过的,没有他身上的香水味,只有他房间里淡而优雅的沉香味。 他将袖子和裤脚挽起来,回到床上拿起手机才发现s已经给他回了消息。 ——不舒服就早点休息。 许青霭说:“没有不舒服,我经常去医院都习惯了,一点点小发烧而已,我小时候有一次发烧都到四十多度了还是自己扛过来的,医生说我没有烧成傻子都是上天眷顾。” s:没人管你? 许青霭无所谓地笑笑:“我都忘了,说说你啊,你小时候身体好不好啊?是不是从来不生病啊?” s说:现在放下手机,闭上眼。 许青霭身体疲惫但精神十分亢奋,撑着眼皮在被子上蹭了蹭脑袋,黏黏糊糊同他撒娇:“我还不困,再聊一会好不好啊?” s:先睡觉,听话。 许青霭今晚过得过于跌宕起伏,陆黎书的冷淡与严厉与冷淡让他很不安,迫切的想多和s说说话,他这句听话温柔得要命,却让他更不想顺从。 “可是……” s:重复一遍我上面那句话。 许青霭说:“先睡觉……嗯……听话。” s:还有上一句。 许青霭跟着念,读着读着品出了几分管束的命令感,耳热地没好意思发送。 s再次命令:重复一遍。 许青霭说:“放下手机,闭上眼。” s:听懂我意思了? 许青霭抿了抿唇,小声说:“听懂了。” s:睡吧。 许青霭看着手机两秒,咽回想说的话乖乖按灭屏幕闭上眼,睡意竟然真的浮上来。 15、表里紫霄(五) 翌日一早。 许青霭猛地翻身,恍惚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哪儿,习惯性摸起手机看消息,宿舍群已经炸了,还有无数条消息和未接电话。 他居然一个都没有听见! 怎么会突然睡得那么沉? 许青霭一向浅眠,有点儿动静就会醒过来,但昨晚听了s那两句略带命令口吻的话居然就那么睡着了,还睡得那么安稳。 许青霭揉揉头想大概是烧糊涂了,也没再多纠结便打开群回消息。 苏希:出息了,学会夜不归宿了?赶紧回消息,不然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听见没有! 苏希:死哪儿去了? 苏希:不是,你没出什么事吧?要不要报警啊?你要是看见了扣个1?我立马赶过去救你。 费于明:崽儿这次点了几个男模啊?钱够不?不够哥给你赞助俩,咱争取比上次多几个,输人不输阵哈。 陈克:赚钱不易,小羊叹气.jpg。 许青霭无奈在群里说:我的笔丢在陆许琛的二叔那里了,我来他家找,雪大没法回去在这儿住一晚,忘记给你们回消息了。 许青霭:还有,小羊苏西去,把肥鱼的破嘴给我撕烂,医药费我出。 苏希几乎是秒回,一惊一乍道:“找笔?崽儿,你说实话真的是找笔不是找别的吗?” 费于明第二个回消息,带着些意味深长与暧昧:“做不成他对象做他二婶,许青霭,你胃口是不是大了一点点?你知道整个平洲你有多少情敌吗?” 费于明又说:“想嫁给陆许琛二叔做陆太太的人能绕平洲一圈,崽儿,你竞争很大啊,不过我看好你,至少你近水楼台。” 陈克:“好一个禁忌之恋。” 苏希在那头急吼吼解释:“操/你大爷的肥鱼,我是说他找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撕烂你的破嘴!” 许青霭听见那头费于明短促的求饶声,估计又挨苏希揍了,接着就发了一条气喘吁吁的语音问:“要不要我们去接你?给个地址。” 许青霭不想麻烦他们,说尽快回去便放下了手机,外头还在下雪,虽然比昨晚小了一些但还是洋洋洒洒没有要停的意思。 房间内暖气很足,隐约闻得到雪后青竹熏香的气味。 许青霭有些恍惚,他后半夜好像梦到陆黎书喂他吃药,但不是特别真切。 他迷迷糊糊被抱起来后下意识挣扎抗拒,但随即被人从身后拢入怀里,陆黎书一只手握着杯子,一只手拿着药很有耐心地低声哄他:“乖,把药吃了再睡。” 许青霭嫌苦不肯吃,甩手时似乎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陆黎书也没生气,揉着他的手腕像是说了什么,因为靠得太近他鼻尖在对方的颈窝里蹭来蹭去,最后被掐住了下颌在耳边低声命令:“把嘴张开。”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张口含住药吞下去。 要死。 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这要是被陆黎书知道,非得当场把他扔出去不可。 许青霭揉了揉脸,在床上滚了两圈将自己缩成一坨,突然想起已经八点多又猛地坐起身火速换衣服。 他将陆黎书的睡衣叠好放在床头,又顺手把床单铺平,再抬头已经八点过半了。 许青霭惴惴下楼,正想着怎么回学校,惊讶地发现陆黎书居然还没出门! 他侧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浅灰色针织衫配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很显清隽,眼镜的镜腿有条金色细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出一阵金色波纹。 笔记本键盘时不时被敲出清脆短促的声音,听在许青霭的耳里宛如天籁。 “陆先生,您还没出门啊?” 陆黎书抬起头,意思非常明显:我在等你。 许青霭有点尴尬,生硬地跟他解释:“我一般不赖床的,昨天感冒所以睡得有点沉。” 陆黎书搁下手上的电脑起身。 许青霭见他没有想听解释的意思,便也没再开口。 陆黎书去厨房端粥,许青霭乖乖坐在餐桌另一侧,双手接过他递来的半碗粥,提议道:“陆先生,我给您报销饭钱吧。” 陆黎书手一顿。 许青霭说:“您收留我还请我吃饭,总要给您回报的,不能占您便宜。” 陆黎书眉梢一挑,把许青霭到手的饭收了回去,嘴角那点凉凉的笑意传达着:你把这里当酒店了? 许青霭手停在半空中,连忙跟他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黎书好整以暇等着,大有你解释给我听的意思。 许青霭懵了两秒钟,否认不就够了吗?怎么他还开始准备听解释了? 谁敢把他家当酒店啊! 再说了,他住得起这么贵的酒店吗? 陆黎书还在等他回答,许青霭不敢真把内心的话说出来也不敢真的给钱。 思忖片刻,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打商量:“那我给您画幅画当谢礼可以吗?谢谢您昨晚收留我,希望您不要嫌弃。” 陆黎书神色稍稍好转。 许青霭朝他伸出双手:“那我可以吃饭吗?” 陆黎书将碗递给他却没陪他一起吃,而是拿过笔记本继续处理工作,许青霭时不时从碗沿上方打量他。 啧,到底什么人才受得了陆黎书啊。 冷硬。 较真。 严厉。 “这么不近人情怪不得单身这么……” 陆黎书抬头。 许青霭头皮一麻,立刻冲他笑:“陆先生做饭真好吃,比五星级大厨还好,我可不可以再吃一碗。” 陆黎书拿过手边的钢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他,许青霭双手接过,顿时蔫儿了。 ——多吃一碗多画一幅,尽管吃。 “……” 陆黎书垂眸处理工作,心道:一身的毛病。 昨晚他不放心,后半夜去给他试体温,刚降下去的温度又烧起来,好不容易才喂上药给他盖上被子点上助眠熏香,还没走就听见不正常的呼吸频率。 他回过头看到黑色床单上的少年脸色惨白,急促又艰难地在床上挣扎,细瘦的手脚从他宽大的睡衣里展露出来,指尖蜷缩着痉挛。 陆黎书的理智险些被焚烧殆尽,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那个病犯了。 许青霭几乎被窒息笼罩,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又跌回去,迷迷糊糊将脸闷在枕头上抵御过度闯入的呼吸。 睡衣从肩头滑落几分,露出白皙颈项与肩头,在黑色的床单上冲撞出极致色差,陆黎书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也病了。 呼吸猝然停掉,憋胀得胸腔几乎要爆炸开来,艰难地用冷静压下这样的许青霭对他的吸引力。 陆黎书扶住他的肩膀想将人拉起来,但许青霭意识混沌胡乱挣扎,他只好揽着腰将人托起来半跪着,另一只手从他背后往前捂住口鼻阻挡他过度地摄入氧气。 睡衣因为动作被推上去,陆黎书的掌心猝然贴在他柔软而滚烫的小腹上,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皮肤嫩的腻人。 许青霭背对着,睡衣上显出脊椎骨轮廓,冗长的疗愈过程让陆黎书身心焦躁,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几乎都燃烧出火星子,蹦到哪里哪里燎原。 陆黎书比犯病了的许青霭更加难熬,清醒地克制着欲望,克制着冲动,尽力冷静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的像是一年那样久。 陆黎书尽量放缓呼吸,眸光却不自觉落在了少年的颈侧,因为窒息感微微上扬绷出天鹅般的弧线,指尖不自觉下移,落在了少年凸起的喉结上重重一按。 许青霭顿时哆嗦了一下,喘气声也停了一秒。 陆黎书收回手,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青霭的呼吸终于逐渐慢下来。 房间里静得要命,陆黎书沉重的呼吸与许青霭不规律的喘气声夹杂,交织出更为暧昧焦躁的气氛。 陆黎书将许青霭放回床上,随手擦去他额上的冷汗,发现他睫毛一直在颤,好像还是很不安稳。 伸手在他脊背上摸到了湿泞泞的汗,又端了杯水来给他喂下去,估计是因为烧得厉害又病发一场渴了,这次喝得倒是乖。 陆黎书怕他会再有状况,便在靠窗的椅子坐到快天亮,起身摸摸他额头发现烧退了便去了书房。 他对过度呼吸综合症有所了解但并不深入,想了想还是拨了个电话出去,对方接起来时带着些困意,打呵欠迷迷糊糊“喂”了一声:“什么事儿啊?” 陆黎书问他:“过度呼吸综合症能根治么?” 萧寒刚睡下不久,迷糊了两秒猛地翻身起来:“你有病了?” 陆黎书:“……不是。” 萧寒一听不是他就放了心安心躺尸,慢吞吞说:“那祖宗你有病吧大清早打电话来问这个,我刚下大夜累得要命,你饶了我吧,啊,明天再说。” 陆黎书沉默片刻。 萧寒反倒不挂电话了,打着呵欠说:“过度呼吸综合征又叫过度通气综合征,没办法根治,只能尽量预防与缓解。” 陆黎书想起许青霭病发时的样子,蹙眉问:“怎么缓解?” 萧寒:“谁有这个病?你侄子?” 陆黎书说:“不是。” 萧寒来精神了,他很少见陆黎书关心别人,能这么紧张大半夜地给他打电话一定是很亲近的人,但他除了陆许琛之外只有一个姑姑,没别的亲人了。 “谁啊?” 陆黎书说:“关你什么事。” 萧寒被他噎了一下,不太清醒的脑筋转了两圈忽然想起件事儿来,“哦,那小孩儿啊?” 谢庭嘴上没把门儿的,他知道了身边几个人恐怕也都知道了,陆黎书便也没再隐瞒:“嗯,具体说说,他很难受。” 萧寒说:“这个病其实很好发现,生气啊,过度紧张、精神压力过大、劳累,温差骤变或者是发烧都会引起病发,这种时候多注意着就行了,但也不一定次次都会发病。” 陆黎书紧蹙的眉头没松,沉声说:“折腾了半天都没醒,有没有什么问题?” 萧寒说:“别急,过度呼吸综合症犯了会伴有呼吸困难、口唇麻痹以及抽搐痉挛这样的状况,昏厥和突发性的意识暂失都是正常的。记住,捂住嘴让他少摄入空气千万别搞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弄不好会死。” 陆黎书知道这些不需要他交代,等萧寒说完又问:“怎么预防缓解病发的几率?” 萧寒说:“按时吃饭,规律锻炼,少吃点儿不健康的就成。” 陆黎书说:“就这样?” 萧寒笑了下:“不然还能怎么样啊?这又不是什么绝症瞧你紧张那样,怎么三十二年的老树开窍了?我听谢庭说长得很漂亮啊,改天带出来玩儿?” 陆黎书说:“不带。” 萧寒“啧”了声:“什么宝贝。” 陆黎书准备挂电话了,萧寒忙叫住他:“过河拆桥是吧,唠一会儿啊,我这会儿也没困意了,展开讲讲。” 陆黎书说:“讲什么?” 萧寒说:“别装傻,讲讲他在你家过夜,你怎么把人弄到过度呼吸综合症发病的,欺负坏了吧?你做个人吧,知道你憋了三十多年也不能一下子全弄尽兴了是不是,把病都给弄犯了这得多狠啊,他还好吗?” 陆黎书听出他话里的黄色废料,冷嗤了声:“我没你这么畜生,他在外头等了我四个多小时,发烧了。” 萧寒有些失望地“哦”了声,“这样啊,没劲。” 陆黎书心里那团火还没彻底熄灭下去,轻舒了口气看向书房的门,只要打开这里,对面就是许青霭安静的睡颜。 他昏睡着。 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诱使他去打开那扇门,去触碰那个不设防的少年,侵占、掌控,让他在自己的支配下敞出柔软,乖巧顺从。 “陆二。” 陆黎书:“嗯?” “认真的啊?” 陆黎书不答反问:“不然呢?” 萧寒认识他虽然没有谢庭那样久,但也很了解他的性子,嘴边的话来回滚了几次还是咽了下去,改成了:“老树也能开花,真稀奇。” 16、表里紫霄(六)一更 餐厅内安静无比,只有偶尔敲键盘的声音。 陆黎书一直很认真地处理工作应该顾不上他,许青霭实在还想再吃一点,便试探着去拿勺子,结果手刚伸出去就听见一声轻叩桌面的声音。 许青霭抬起头正好撞入陆黎书的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敢。 他立刻缩回手,若无其事地催他快上楼换衣服,同时在心里腹诽:乖乖,不抬头也看得到啊? 陆黎书没动,许青霭伸出手跟他保证:“我一定不偷吃,您快去换衣服,我要回学校了,一会还要上课。” 陆黎书合上笔记本起身上楼。 许青霭在楼下等他,百无聊赖地拿过他的钢笔,沉甸甸的笔体漆黑,尾端有一圈金色,透着陆黎书式的禁欲感。 他拿掉笔帽扯过那张纸随手勾勒出一个轮廓来,边涂边想:到底什么人才能配得上陆黎书呢。 唔,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很温柔的宠着对方,无论怎么胡闹都宠爱包容? 他会不会很护短啊?会不会没有底线的站在对方身边,还是会一边教训他自个儿知错一边帮他撑腰? 许青霭有点想不出来。 陆黎书这样冷,估计也不会为了谁去改变原则,大概也没有偏爱那种说法。 毕竟他连陆许琛都不会宠,该抽就抽该训就训,搞得陆许琛每次见他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不过就算没有偏爱,能让这样的冰山稍稍融化一角那对方也一定是很幸运、很幸运的人。 唔,至少上辈子要拯救过全人类。 许青霭涂涂画画,时不时往安静的楼上看。 怎么那么慢啊……呃…… 陆黎书今天系了条深蓝色的领带,搭配黑色西装更显清冷。 眼镜上那个撩人的金链子荡然无存,只剩令人生畏的精英感。 啧,才温和那么一会就又变成了高岭之花。 陆黎书走近,看到他随手涂鸦出来的画。 许青霭说:“你看吧,我没有偷吃。” 陆黎书有些无奈,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在苛待他,刻意不让他吃饱? 昨晚下了雪,山路又不太好开。 许青霭站在一边看陆黎书给轮胎装防滑链,西装绷紧轮廓,肩颈线条流畅,纯手工的定制西装穿在他身上十分得体。 平心而论,陆黎书真的是个完美的模特。 可惜他请不起,不然一定要他脱光了躺在画布上给他做模特,还是s好,只要三千块就…… “看什么?” 许青霭偷窥被抓猝然红了耳根子,心虚地别开视线扯谎:“看、看你装防滑链,装的真好,哈哈。” 陆黎书凉凉扫他一眼。 许青霭知道他完全不信,尴尬几秒后生硬狡辩:“我是担心能不能准时到学校,我有课。” 陆黎书低咳一声,嗓音比昨晚好像更哑一些:“几点?” 我他妈怎么知道几点钟上课!扯谎听不出来吗!这个人怎么这么难糊弄! 许青霭脑子飞速转动,瞥见他车牌上的数字,“九,对,九点有一堂名画赏析,很重要,我们赶不赶得及回学校啊?” 陆黎书不知道被哪个词哄到,居然笑了下。 许青霭本想去后排,但看着陆黎书的眼神有一种“就是你小子把我当司机”的暗示,老老实实跑到副驾,扣好安全带乖巧询问:“谢谢陆先生,不收车费吧?” 陆黎书无情驳回了他。 许青霭恨自己为什么多添这么一句,看着他这辆低调而贵重的车,竖起两根手指谨慎跟他打商量:“那两幅画,够不够啊?” “勉强。”陆黎书启动车,平稳出门。 路上雪依然很大,早上铲雪车来过一趟,但现在又覆了上一层,好在没有结冰并不是特别滑。 许青霭跟陆黎书没话说,不敢偷看他也不敢玩手机,也不知道这个路程怎么那么长,好像总也到不了学校。 到学校的时候他背后都要出汗了,一等车停稳,立刻解开安全带火速拉开车门。 “站住。” 许青霭回头,陆黎书推开车门下来,手里拿着他围巾好像要帮他围的意思,许青霭抢过围巾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我自己来就行了!” 陆黎书看到他眼神里的抗拒,也没说什么,看他绕好围巾就转身上了车。 许青霭看他走了才进校门,边走边给s发消息吐槽:我终于回学校了,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 ——昨晚我还做了个噩梦,梦到他喂我吃药,要命。 ——还有啊,吃了他一点饭就要我两张画,你说他怎么都不客气一下啊,他还说勉强,哪里勉强了!我接稿的时候他们都叫我太太! ——我都没要他叫我太太!!! 许青霭跟陆黎书在一起憋坏了,噼里啪啦给s发了一堆消息总算舒服了,正准备把手机塞口袋里时震动了一下。 s:所以你希望他叫你太太? 许青霭沉默片刻,干巴巴道:……倒也不用? 下个月是平城大学校庆,学校在食堂与思政楼中间建造了一条长长的校园墙。 起初是打算贴一些知名校友的照片,再画上一些宣传画拿来迎接各界知名人士,当做宣传栏用的。 校长总觉得死板板的缺了些意思,便找了学校里画画最出色的许青霭和聂棋一起讨论想法。 聂棋主张画上积极向上能够体现校风的宣传图,歌颂一下老师们的奉献,同时也体现一下校绩,让大众看到平城大学的答卷。 校长徐行牍点了下头,说了声“不错”又侧头去问许青霭的想法。 许青霭跟聂棋不合已久,他半道儿转学过来,无论是在班级、学校甚至是市里的比赛都夺去了他的第一名荣誉。 他嫉恨自己是全校皆知,许青霭不太想跟他起冲突,也不想驳他的想法,但校庆是大事,况且徐行牍对他有恩。 他被雁美劝退,那些新闻也导致了他不会被任何一所学校收留,但徐行牍力排众议,将他带来平城大学。 许青霭迟疑一会,说:“我觉得让全校师生一起参与更好。” 徐行牍眼底有些兴味:“继续说。” 许青霭说:“平城大学这些年的答卷已经很完美了,不需要在这种时候歌功颂德,所获取的成果大家都看得到,既然是校庆,那就以庆祝为主。” 徐行牍让他继续说下去。 许青霭说:“让师生自己抒发想法,对未来的憧憬或是当下的告白,只要能够体现心情的都很有意义,更能体现平城大学的鲜活与人文力量。师生都是普通人,应该让大家看到在天之骄子的光环与努力拼搏之下,自由而可爱的灵魂。” 徐行牍喜欢这个浪漫的说法。 最终将墙画的任务交给了许青霭,让他全权负责,这个墙画的负责人最终要署名,由此和聂棋的梁子结得更深了。 许青霭叹了口气。 他到校园墙时有几个学生正在涂鸦,掏出手机拍了一张自己先前画的小王子与玫瑰发给了s,然后放回了口袋。 有个男生在画一个满地乱爬的表情包,但好像怎么都不得要领,许青霭走过去提醒:“同学,腿你要这样画。” 男生转过头来:“什么?” 许青霭伸手指了下:“这儿,这样弯过来,显得更生动一些。” 那男生跟着他的指导画完,惊喜道:“真的诶!” 许青霭笑了下准备去食堂,苏希几人还没吃早饭,让他帮忙带回去。 错身时,那男生看见他眼尾的红色胎记,“你是油画系那个许青霭吧!之前跟陆许琛谈恋爱那个,我听过你的名字,没想到本人长得这么好看。” 许青霭笑意一僵,片刻后温和道:“嗯,不过我们分手了。” “我是法律系二年级的顾泽。”男生把画笔递给他,说:“许同学,这几笔你帮我添上呗?” 许青霭也没推辞,接过笔利落地画完,顺便帮他稍微修改了一下不足之处,让那个表情包看起来像活了一样。 围观的人都说他画得好,许青霭笑着将他们画的也夸了一遍。 “交个朋友吧。”顾泽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以后一起出去玩儿啊。” 许青霭不太喜欢交朋友,便婉拒道:“抱歉,我没带手机。” 顾泽笑起来:“总有机会的。” 许青霭把笔还给他便去食堂了。 顾泽盯着他的背影笑了下,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阿棋你放心,这校园墙本来就是你的荣誉,他敢抢你的风头我就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不过长得确实漂亮,那脸真够劲儿。 ——啧,便宜那老家伙了。 许青霭拢着围巾往前走,听见有人叫他便回了下头。 陆许琛抱着一束玫瑰花从雪地里走来,他穿着白色的短款羽绒服与黑色长裤,短靴衬得双腿笔直修长,整个人英俊而利落。 积雪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许青霭转身便走,雪地上响动急切起来,接着他就被强行拽在原地。 陆许琛到他跟前,喘着气说:“你怎么走那么快啊?” 许青霭与他隔开几分距离,冷淡道:“我要去食堂。” 陆许琛强行将花塞在他怀里,红色的玫瑰热烈扎眼,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陆许琛不知道送过多少,现在看来只觉得讽刺。 “我也要去食堂,我跟你一起,你想吃什么?”陆许琛自然拦住许青霭的肩膀,说:“不会还是要抹茶蛋糕吧,你怎么总也吃不腻啊。” 许青霭挣脱开他的手臂,那束玫瑰却怎么也还不回去,只好说:“我给苏希他们带饭,带着这个花真的不方便,你拿回去。” 陆许琛双手插兜,“我都买了,你不要的话就扔了吧,我拿回去也没地方放啊,实在不行你送别人。” 许青霭随手送给了垃圾桶。 陆许琛脸色微变,蹙眉很快又松开,状似无意地试探他:“你昨晚没回学校啊?还是在外面刚回来?” 他来的时候远远看到许青霭从一辆黑色的车上下来,男人被车挡着看不太真切,但依稀能看到给许青霭围巾,好像还站着说了会话才走。 他这么快就勾搭上人了? 陆许琛压着躁动的怒意和酸呛,尽量平和地问他:“我好像看到有人送你回来,是你朋友啊?” 许青霭脚步一停,惊异地回头看向校门:“你看到了?” 陆许琛说:“嗯,你昨晚在他家过夜啊?” “嗯。”许青霭想既然笔拿回来了他和陆黎书也不会再有交集,为免造成更多不必要的误会便没跟陆许琛说是去他二叔家里。 陆许琛看他这么直接就承认了,心里那点儿火气几乎收不住,才跟那男人认识多久就过夜?他俩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死活都不肯让碰。 是嫌他不够有钱? 陆许琛说:“算了你自己去食堂吧,我有事走了。” 许青霭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既然他不缠着自己就算了,省得他又要再提醒一次两人分手的事实。 陆许琛边走边掏手机给陆黎书打电话,等那边一接通便气势汹汹道:“二叔,我他妈被人撬墙角了,操!” 陆黎书蹙眉,“好好说话。” 陆许琛哪儿还顾得上在他跟前的礼貌,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咬着牙说:“我早上去找许青霭,老远就看到一男的送他回学校,还给他递围巾,妈的亲昵的要命。” 陆黎书挂电话的手一顿,重新放回耳边听他说话。 陆许琛简直要气疯了,火气蹭蹭上涨恨不得烧穿天灵盖,咬牙切齿地说:“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碰都不让我碰,我亲一下他跟要死一样,让他跟我出去过夜也死活不去,现在认识一个男的就立刻跟人出去过夜?” 陆许琛越说越气,突然想到那次去寝室,顿时恍然:“操,说不定他早就把我绿了!就上次他那个破病进医院,挂了我好几个电话,我去寝室找他,结果他当着我的面跟人发消息打情骂俏,一定是!” “那时候我们才刚分手,他肯定早就跟那男的在一起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大反应跟我分手?真喜欢能那么果断?就因为我跟一女的喝酒?” 陆许琛血气上涌,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把那个奸夫找出来,让他知道老子的厉害,妈的跟我抢人,是不是活腻了。” 陆黎书联系起他说的话,大概得出了那个奸夫…… 是他。 17、表里紫霄(七)二更 “陆许琛。”陆黎书语气淡淡地提醒他:“你们分手了,他不属于你。” 陆许琛说:“我没答应就不算。” 陆黎书纠正他:“分手是不需要两个人同意的。” 的确,恋爱需要两人共同确立,而分手只需要一个人先变心,陆许琛说:“我不管那么多,他先绿我我就不能放过他,妈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绿过。” 陆黎书说:“是你先跟人喝酒,不是他。” 陆许琛还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自顾自道:“我就不信他能瞒多久,他们寝室就费于明家里有钱,但他昨天在学校,那男的开的车很贵一定不是学校的学生。” 陆黎书说:“陆许琛。” 陆许琛念叨着分析:“能让他心甘情愿跟人过夜还把我踹了的,一定比我有钱,整个平洲不多,二叔你生意上有没有那种喜欢男大学生的老男人?” 陆黎书额角青筋直跳。 陆许琛越想越气,狠狠地冲路沿石踹了一脚,“他妈的我就是没看清脸,也没看清车牌,不然找起来就容易多了。对了二叔那个车你也有一台,整个平洲好像就三台,不知道是不是外地的车,不管了,二叔你帮我问问谁还有那种车啊。” 陆黎书沉下声音,冷冷问他:“陆许琛,你胡闹够了吗。” 陆许琛一听他这个沉冷的语气就发怵,但心里的怨恨与火气还是战胜了恐惧,拔高声音道:“二叔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绿啊!?” 陆黎书说:“我说过了,是你先劈腿。” 陆许琛愤懑道:“我找人喝酒就叫劈腿啊?我玩玩而已,你又不是没应酬过,大家都会找人陪啊,您别跟许青霭一样较真好不?” 陆黎书总算找到机会跟他“探讨”应酬这件事,凉着语气叫他:“陆许琛。” 陆许琛被他叫得后背冰凉,胆战心惊地应:“干、干嘛?您要说话就说,别这样叫我,怪渗人的。” 他有种要是现在在眼前,陆黎书会拿鞭子抽他的错觉。 陆黎书一字一字问他:“我应酬的时候找过女人嘴对嘴喝酒?” 陆许琛头皮一麻。 他这个二叔洁身自好到离谱,应酬很多但从来不找人陪,无论男女都别想近身。 “……我那不是举个例子吗,我又没说您跟人这么喝酒。”陆许琛嘟囔着,闷闷道:“您干嘛动这么大气啊,那传言还说您养了一个小孩儿把人都玩透了呢,也没见您生气。” 陆黎书冷声:“陆许琛!” “知道了以后我不乱说了行了吧。”陆许琛哆嗦着脖子绕过这个话题,又说:“二叔,我真的得把那男的找出来,不然我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我到底要看看他多有钱,能让许青霭心甘情愿跟他在一起,我他妈一定要废了他。” 陆黎书懒得听他再说,“说完了么,我要开会。” 陆许琛戛然停住,老实说:“哦,那你忙,二叔你记得帮我看看谁有那种车啊,千万记得。” 陆黎书直接将电话挂了,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两端。 彼时陆许琛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整天哭闹着要爸爸妈妈,陆黎书正为公司焦头烂额,等他腾出手,陆许琛已经长大了。 陆黎书想过陆氏终有一天是要交给陆许琛的,但他说自己对生意没兴趣,执意要去考表演系的时候,陆黎书同他确认不会后悔,便答应了。 陆氏是他的责任,不是陆许琛的,他还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陆黎书尽量弥补陆许琛缺失的亲情,在底线以内尽力满足他的一切愿望,可这些弥补却让他变得越发自我跋扈。 权势、金钱,在陆许琛眼里成了碾压别人的工具,自己给他的照顾变成了助纣为虐的工具。 陆黎书开始考虑,他是不是真的要投资陆许琛拍戏,他是不是真的能承担得起一个公众人物应有的责任。 做艺人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在海下湾惹了事,谢庭可以看在他的面子上为他摆平,折磨一个mb到吐也没事,但下次呢? 如果他在别的地方闯了祸,身为公众人物会被全世界的眼睛盯着,到时候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片刻后,他拨了内线跟秦缨说:“先暂缓陆许琛的出道计划,从今天开始生活费按照正常大学生给,让他搬回宿舍。” 秦缨:“啊?” 陆黎书:“再告诉谢庭,不许他进海下湾。” 秦缨想到陆许琛的性子,顿时有些头痛:“陆总,您这样小少爷有得闹了。” 陆黎书冷嗤一声:“他敢。” - 许青霭拎着一大袋子饭回寝室,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挨个儿床拍了一遍:“起床了起床了。” 费于明昨晚熬夜赶作业到四点钟,现在半条命都快没了,摇摇晃晃进卫生间洗漱又摇摇晃晃回来。 瘫在椅子上半死不活:“劝人学美术,坟头长松树,老子下辈子死也不拿画笔了!” 许青霭说:“有那么难吗?” 费于明恶狠狠道:“有!” 许青霭笑着搓手缓解冻僵的手指,塑料袋在掌心上勒出一条条红痕。 他转身滑动椅子,拿起铅笔飞快地勾出轮廓,两只并拢的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控按在头顶,指骨微微蜷缩透露几分挣扎感。 许青霭把笔放嘴里咬着,又抽出一个红色的记号笔随意在手腕上画出丝带,仔仔细细一圈圈缠绕,最后在掌心里画上玫瑰。 暧昧与张力交织。 苏希从上铺探头,看他短短两分钟的涂鸦,咬牙切齿地说:“……天赋选手又在欺负人了,来个人把他给我砍死。” 费于明已经习惯日常被许青霭无情碾压,生无可恋地吸溜一口面条,随口问:“对了,你怎么回来的?” 许青霭说:“陆许琛他二叔送我回来的。” 费于明震惊抬头:“他送你?他连陆许琛都没送过,崽儿,你老实说,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了?” 许青霭想到答应的两张画,生无可恋一点头。 费于明:“我靠,还真是?!” 许青霭也有点后悔,当时他就应该耍赖撒泼死不认账,陆黎书虽然冷但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应该不至于把他从车里扔出去。 “现在后悔也晚了,算了,那就给他吧,最多也就是一夜的时间而已。” 费于明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了,一夜的时间,还而已?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报警!必须报警!” 许青霭看他反应有点大,忍不住说:“其实也没有太欺负,没必要报警吧?” 费于明看他一脸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明明不愿意却还假装不在意的模样,更愤怒了:“当然有必要!他这是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你不能因为他有权有势就认栽!” 许青霭说:“也、也没?是我主动提的。” 费于明几乎要喘不过气了,恨铁不成钢地抵了他脑门一下,“你还主动提的?你干脆直接气死我算了!” 许青霭有点茫然,就两张画而已怎么气成这样。 果然是富家子弟,对自己的画看得那么重。 这清高风骨。 他觉悟还是太低了,他只想要钱。 许青霭沉默片刻,觉得自己的觉悟还可以再低一点。 上次接的那张游戏资料片宣传图已经正式发布了,许青霭还因此涨了不少粉丝。 玫瑰吻这段时间给他发了不少私信,除了游说接设计之外,还分享了一些新产品。 ——给太太分享我家的新设计~喜欢的话可以送您一套哦~ 许青霭点开图片,呼吸险些停了。 这次的主题兔子,却多了几分神性与仙气,像是堕入红尘被捆缚进欲望的神仙,轻如蝉翼却又圣洁的白衣,眼睛上蒙着一条白色纱布,衬托着殷红的嘴唇。 第二张图里短小的兔子尾巴将白衣顶出一个小小的轮廓,旁边摆着几根胡萝卜,还有一个上面有浅浅牙痕。 其实这家的设计与风格都很戳许青霭的审美,但他对设计这个确实不大感兴趣,沉默了几秒钟,给她回复:设计不错但我用不上谢谢,好意心领了。 许青霭挑拣着回了几条私信,然后切到微信找出前几天接的稿子。 这位单主的要求十分详细,从配饰要人物细节都有描写所以画起来很省心,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费于明正在打游戏,听见他伸懒腰就抬头扫了一眼,脱口道:“我靠,神笔马良?” 许青霭揉揉酸痛的肩膀,瘫在椅子上嘟囔:“我要是神笔马良就天天在家里画摇钱树,还吃这个苦。” 费于明手指飞快按技能,语速飞快地骂他:“你画画还苦?天赋选手在这里抱怨还让不让人活了。” 许青霭闭上眼叹气:“都说了画画不苦,命苦。” 费于明正好打完一把,屏幕上跳出失败的字样,切出去边翻朋友圈边说:“命苦?哥给你看个甜的。” 许青霭接过他的手机,入眼一张张力十足的油画。 修长的手指以树枝的方式展露,扯住领带的手指潮湿,黏糊糊的露水与雾气萦绕。 黑夜为背景,指腹用色大胆,粉到几乎鲜红带来极致的视觉冲击。 许青霭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血脉偾张,这样自由而野蛮的意识流派简直精准狙击了他的审美。 画的名字叫生,囚困与放纵极限拉扯,明明每一个笔触都释放着强烈的挣扎堕亡感,却起这样的名字。 费于明说:“怎么样?” 许青霭:“这是谁的画?你认识?” 费于明看他一脸热切,恨不得现在要将画从里头扒拉出来的样子,忍不住卖关子:“想做他粉丝啊。” 许青霭认真切虔诚,双手合十眼底含光:“我要做舔狗,帮我问问他还缺不缺,我愿意给太太磨墨洗笔,干什么都行。” 费于明抽走自己的手机,顺手在他额头上拍了一巴掌:“正常点。” 许青霭画画也偏野,不是规矩的学院派,所以能欣赏的人觉得他恣意浪漫,不能欣赏的觉得他就是个垃圾。 费于明说:“我一哥们,最近回国开了个画室,改天介绍你认识。” 许青霭连连说好。 费于明觉得奇怪,他们这个专业的人多少都有一些眼高于顶和骄矜感,对比自己强的会较劲,比自己弱的自然而然有一些轻视。 比如聂棋,赢了骄傲输了愤懑,总会有一些情绪。 许青霭却完全没有那样的意识。 他爱钱如命,跟掉钱眼儿里一样每一分钱都要赚,什么活儿都接,但又肯帮人,不止是同学,就连微博有人私信请教,他也不遗余力地教。 说他不在意名利却又很在乎钱,但说他是市侩,却又从不藏私,找到新的画法立刻教他们。 “财迷。” 许青霭正在拧颜料盖子,闻言头都没抬地“嗯?”了声。 费于明看他拧得费劲,拿过来边拧边说:“有个活儿你去不去?班长让我问你的,她说有人指名找你画几幅油画,说非常喜欢你,问你乐不乐意接。” 许青霭抬起头。 费于明知道他是喜欢画油画的,虽然都是一样的认真,但他在纸上画和那些私稿还是不一样的,而且听说价格可以由他出。 “谁啊?”许青霭说:“要什么样的啊?” 费于明说:“对方没说,留了个联系方式说如果你考虑好了可以跟他当面谈,这周六在海下湾206号房等你。班长让我问你的,估计是她认识的人吧。” 许青霭思忖片刻:“我考虑考虑吧。” 下午没有课,费于明又回床上打游戏去了。 许青霭吃完午饭就开始想给陆黎书画个什么样的画,枯坐一下午也没思路,打了无数个草稿总觉得都不合适。 他再回过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苏希几人出去打球,他一个人在寝室,洗完澡爬上床和s发消息。 他今天好像也比较清闲,回消息的频率明显快了不少,还问起他发烧有没有好一些。 许青霭摸了摸脸颊,跟他说不烧了。 他把自己下午画的几张稿子打了码发给他看,顺便还把那张游戏宣传图也发过去,问他画得怎么样。 s:要奖励? 许青霭飞速给他打字,带着点儿幽怨似的:要了你又说不一定。 s那边隔了几秒钟都没消息,许青霭刚想说话就看到一张图片先跳出来。 黑色衬衫合衬地贴合肌肉线条,拍照角度隐约露出下颌和喉结,透着独属于成熟男人的压迫力。 许青霭有时候觉得s像一个社恐,不肯和他说话,非要他一直问才会不得已屈服,给他发照片也好像迫于无奈的妥协。 他打开摄像头拍了一张照片给s发了过去,只有半张脸,露出那个小巧而勾人的红色蛇形胎记。 许青霭说:“礼尚往来。” s说:这么有礼貌的小朋友。 许青霭听见他说小朋友,忽然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大家都喜欢的那种,别人家的小孩啊?” s停顿了好一会才回复:不是,大家都觉得我没救了。 许青霭想不出来那样的s,是要怎样混蛋才会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救了,忍不住追问他:“那你跟我讲讲你年轻的时候都怎么不乖,我帮你判断是不是真的,也许是他们都不懂你。” s停了很久,挑拣了一个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人打架,飙车撞坏了两辆车被家里关了半个月。 许青霭完全想象不到那样的s,却又觉得那样的他一定鲜活又热烈,往哪儿一靠都会让女孩子脸红害羞。 一定很撩人。 许青霭想象着他的样子,笑问:“原来你以前那么叛逆啊,那是不是好多人喜欢你啊?” s说:没有。 许青霭光是听着就觉得很迷人了,如果他真的向谁示好恐怕没有人能够拒绝,所以直觉认为s在撒谎。 “肯定有很多。” s反问他:你呢?有很多人喜欢你吗? 许青霭愣了下,这还是s第一次主动探究他的生活,以前他问过s为什么不问,s说这是他的隐私。 他故意卖关子:“你很好奇吗?” s:还好。 许青霭觉得他肯定特别好奇,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好像有点可爱,不由得想逗他:“你说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有多少人追我。” s:我很想知道。 明明像是被迫问出来,但许青霭就是觉得很开心,像是骤然化开的冰湖,微风吹过带起一小片涟漪。 许青霭刻意放慢声音,像是一个调皮的小猎人,抓到了猎物却不下手反而忽近忽远,“嗯……有人给我写情书,但我没有看过。” s没说话。 许青霭知道他不信,又问他:“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喜欢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啊?” 陆黎书摩挲着屏幕,几乎能想象到他的表情,顿了顿没有回答。 许青霭执意问他:“你说说啊。” 陆黎书回复:男孩子。 许青霭看时间不早了,猜测他是不是应该在上班,“你今天喝酒了没有啊?” s:没有。 许青霭思忖片刻,问他:“那你现在忙不忙啊?我们语音好不好?我可以给你发照片。” 陆黎书嗓子还没好,现在说话恐怕会被他听出来,便道:今晚不方便,明天吧。 许青霭“哦”了声,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不想看我照片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丑,才找借口说不方便。” s:不是。 许青霭翻身坐起来拍了张照片,寝室内灯光柔和而温暖,睡衣领口有点大,随着动作自肩头滑落露出大片白皙肩膀与锁骨,像是某种欲拒还迎的勾引。 许青霭伸手拉起睡衣遮住肩膀,不太好意思把这样的照片发出去,便冲s倒打一耙:“我本来想给你看照片,但是你不喜欢我就又删掉了。” s:没有不喜欢。 许青霭忽然想s是不是不好意思跟他语音啊?还是不好意思要照片? s一直都挺冷,像一个不太肯说话的高岭之花,不是道是不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好像总是比较内敛。 许青霭起了点儿逗逗他的心思,打开微博找到玫瑰吻那条私信,截图了发给他:“他们找我设计,你说我要不要接啊?给好多钱哦。” s:嗯? 许青霭把那套#麋鹿主题#保存下来发给他,唔,他会不会被吓到啊? 许青霭等了足足三分多钟还没动静,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吓到了啊?” s:你喜欢这个? 许青霭一怔,回味过他说的意思后脸颊猝然爆红。 不是。 他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许青霭看着花瓣上岌岌可危得像是要滴落的银丝,喉咙干涩发痒,幽幽道:“你不要问我啊,是我问你。” s:……好。 许青霭轻吸了口气,刚才到嘴边的话被他这么一打断突然不知道怎么讲了,想了一会问他:“有没有人让你穿这个啊?” s:……………… 许青霭想象着他的表情,又绕回去说:“你觉得好不好看啊?” s:没有你好看。 18、表里紫霄(八)一更 许青霭这下大脑直接宕机了,手机险些砸脸上,手忙脚乱地接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憋了半天才稍微找回声音:“我……我问的又不是这个。” s:那你问的是什么? 许青霭本想说衣服,但实在讲不出口了,一句话在喉头反复上来下去,几乎要将他的喉管烧干了。 “就是……就是衣服好不好看。” s说:一般。 许青霭脑袋里飘过这还一般?这已经很过分很性感了好不? 许青霭把这个话题略过去,再叫他的时候声音里仿佛含着几分潮气,让陆黎书心跳几乎停了。 少年嗓音绵软,带着黏糊的潮热,像是被折腾狠了闷在被子里不肯露出头,却要伸出一只汗淋淋的手。 陆黎书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被苦味稍微拉回几分冷静,但也没办法集中精神加班,脑海里不自觉泛起,许青霭穿那套衣服的模样,会很乖,也会很浪。 许青霭停顿了一会,又问他:“你刚才是不是夸我好看啊?” s:嗯。 “那有多好看?” 虽然许青霭从小到大长得都很好,但其实没什么人夸他好看,更多的是觉得他那个胎记很怪,到了高中才有女孩子会给他递情书。 s:很好看。 许青霭执意问他:“很好看是多好看啊,你好敷衍。” 手机两端安静几秒,许青霭看到顶栏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忍不住想他会说些什么。 解释并没有敷衍或是夸特别好看?估计多半是…… s:世间颜色,左右青霭,表里紫霄。 许青霭心脏好像瞬间被电了一下,本来准备的话一下子全忘了,舌尖到脑袋几乎一起打结。 心里热得要命,像是有人陡然往他的肚子里塞了一颗火炭,烫得他想起来蹦几圈,又想缩成一团。 他怎么这么会撩人啊? 短短的十二个字,每一个字都好像平白长出了枝丫藤蔓,用尽了力气往他毛孔里钻,缠住他的神经,释放出滚烫的热意。 许青霭闷得几乎喘不开气,坐起来盘腿在床上想给s发语音,但说了好几遍声音都好抖,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试了好几次还是抖。 s会不会笑话他啊? 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激动成这样。 许青霭放弃给他发语音,改成打字结果手也一样抖,一句话来来去去按错了好多键位,好不容易才发出去。 ——你是不是经常这样撩别人?好熟练啊。 “咔哒”一声,苏希和费于明打闹的声音打破寂静的宿舍,俩人争抢先去洗澡,骂骂咧咧几乎要打成一团。 陈克拍了拍床沿叫他:“吃饭了。” “哦,马上来。”许青霭手机震动了一下,却不是s的消息,而是一条短信。 他拧起眉头回复:我没那么多钱。 对方仿佛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几乎是秒回:你没有那么多钱?上次有现在怎么没有了?你那个校长不是包养你吗? 许青霭血气上涌,手指放在拉黑上停顿了几秒,终于还是回复:我没有被包养,也没有那么多钱,我要买颜料攒不下那么多钱。 对方道: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我拿不到钱你知道后果,懂事点咱们都好过。 许青霭再发消息过去对方就不回了,他深吸了口气咽下嘴里的血腥味,舌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破了。 s给他回了消息来,说自己没撩过人。 许青霭却没了心思再跟他说话,搁下手机下床吃饭。 他刚在微博接了几张私稿,再加上给陆黎书的两幅画也很要紧,还要赶着期末考加上下个月的校庆墙画,实在是没办法腾出手了。 这里头又有一大半是没有报酬而且不能拖的,他手上的钱完全不够。 许青霭沉吟良久,说:“肥鱼,你说的那个活儿,我接。” 只要他多花点时间就行了,熬几天夜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应该能在时限内交稿。 费于明回头看他:“不是还在考虑么?这么快就考虑好了?” 许青霭不太想跟他说私事,便随意找了个借口道:“刚才看上一个新颜料。” 费于明不疑有他,点了下头说:“那成,我问问班长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一会发给你。” 许青霭点头:“谢谢。” 一晃便到了周末。 周六上午有课,许青霭跟人约的时间在晚上八点,从学校到海下湾算上堵车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答应给陆黎书的那幅画有了些思路,他便在画室多待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前往海下湾。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手指在s的聊天框上反复了几遍,要不要告诉他呢? 他会不会见自己啊? 如果s答应了见面那两人要说什么呢?许青霭忽然有些却步,现在见面好像有点太早了,还是算了。 估计他提了s也不一定会答应,而且现在应该是他的上班时间。 许青霭按灭手机看着窗外风景发呆,到海下湾时刚好八点,他下意识打量着擦肩而过的人,忍不住想会不会有一个人是s呢? “您找谁?”服务生看许青霭到处打量,忍不住上前问。 许青霭收回视线,说:“我和人约好在206见面,过来谈事情。” “您请跟我来。”服务生略微弯腰指引,领他到了206便颔首离去。 许青霭不知道对方来了没有,先伸手敲了下门,“您好。” “进来吧。” 许青霭拧开门进去,里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危机挺严重的中年男人,因为坐姿有些过于凸显肚子,撑得西装都不能扣紧,像是揣了个皮球。 许青霭职业病,本能对他的身材产生了一丝头痛,尽力忽略他的肚子打了招呼:“您好,我是陈菲介绍过来的许青霭。” 男人笑眯眯冲他招手:“过来。” 许青霭走过去,男人伸手倒了杯酒递给他:“不用介绍了,来,先把这个喝了。” 许青霭说:“先生,我不会喝酒,还是直接谈吧。” 男人也没强迫,搁下酒杯笑了声:“不喝酒,那喝茶吧。”说着抬手倒了一杯递给许青霭,“怎么不喝,是嫌茶不好?” 许青霭不喝陌生人的茶,直入主题道:“陈先生,您需要什么样的画,麻烦您说一下尺寸要求,我……” 男人往后一靠,慢悠悠打断他的话:“别绕那么大圈子了,直接说你要多少钱,我直接打给你,不是都说好了么?” 许青霭隐约察觉不对劲,蹙眉提醒他:“陈先生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来画画的。” 男人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笑着站起身朝他走过来,一只手搁在许青霭的肩膀上,暧昧地低下头笑:“画画?唔,这倒是挺新鲜哈,你想怎么画?让我在你身上画?会玩儿,还是海下湾会玩儿哈哈哈哈。” 许青霭别开他的手站起身,厉声道:“你放尊重点!” “尊重?你跟我装什么清高,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无非是想多要点钱,我说了任你出就任你出,矫情个什么劲儿。” 许青霭刚才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男人从他进来开始就一直在说“疼你”“伺候”这样的字眼,完全把他当成了来卖的。 他确认过房间号,是陈菲弄错了,还是这人走错了? 许青霭转身便走,却被男人抓住了手腕扯了回去。 “想走?我告诉你进了这个房间你就别想走,老子今天非把你弄服了不可,臭婊子。” 许青霭抬脚狠狠踹向他的膝盖,恶狠狠道:“弄你大爷。” 男人痛极惨叫,“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踹我,我让你……” “我是你爹!”许青霭狠狠冲他肚子踹了一脚。 男人哆嗦着骂道:“我、我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等着!” 许青霭冷嗤一声:“我等着你,傻逼。” 许青霭收回脚转身出包间,手碰到门的那一刻感觉到男人突然扑过来,下意识转身躲开攻击,结果一下子撞上了灯的开关。 瞬间漆黑。 他呼吸当即停了,麻痹从手脚迅速蔓延让他动弹不得,冷汗几乎霎时爬满了整个脊背,心跳声擂鼓一般几乎从口腔里跳出去。 许青霭脑子里砸下两个字:完了。 隔壁包间。 谢庭抬脚冲旁边的男生膝盖上踢了踢,那男生长得很白净,栗色头发眼珠却很黑,眼睛下有颗泪痣,看起来又乖又勾人。 “去,陪陪陆先生。” 男生起身端了杯酒到陆黎书跟前,声音软而媚地讨好:“陆先生,要喝酒吗?” 谢庭斜支着头,想起陆黎书那个癖好便提点道:“给陆先生跪下。” 男生愣了愣,虽有些诧异但看着陆黎书,想到跟了他以后就是一步登天便也没再抗拒,直接弯下膝盖给他下跪。 陆黎书抬脚挡住他膝盖,语气凉薄道:“谢庭,你信不信,我今晚就能让你回家给你父亲跪下。” 谢庭打了个冷战,讪讪道:“开个玩笑也不行啊。” 萧寒在一边幸灾乐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不碰这些,何况现在心里还装着个人,跟他开这种玩笑,你活腻味了。” 谢庭“啧”了声,手机突然响起来,接听没几秒就笑起来看向陆黎书。 陆黎书淡淡扫他一眼:“跟我有关?” 谢庭说:“你的人来了,跟陈立成在206。” 陆黎书脸色瞬间变了,陈立成这个人他们都清楚,男女通吃荤素不忌,玩儿的也龌龊,是他们这些人最不齿的那种。 谢庭跟电话那头的人说:“找个人送份儿甜点进去,说我给的,嗯……挂陆黎书账上,挑贵的送,嗯。” 第19章 表里紫霄(九)二更 几分钟后,谢庭的手机再次响起,对方说门被反锁了,敲门也没人应声。 经理清楚陈立成的人品,也知道那位眼角有胎记的男生是陆黎书的人,不敢怠慢也怕出意外便调了监控,发现房间门里一片漆黑。 “门反锁了?还没开灯?” 经理见识过许青霭上次的病发,便请示谢庭:“是不是拿钥匙过去看看?” 谢庭顿觉不妙,还没说话就见陆黎书大步离开,浑身裹挟着山雨欲来的怒意与戾气。 谢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就算是当年,有人得罪他了也最多就是勾着点嘴角,然后将人打到残废。 从没有这样要杀人的狠劲儿。 他喃喃道:“陆二这次真的栽了。” 萧寒也站起身,幽幽道:“你还有心思关心他栽不栽?我看你才是要栽了。” 谢庭一脸的“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干的。” 萧寒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慢悠悠提醒道:“他那个宝贝有个娇气病,情绪太过激动就有可能犯病。这是你的地盘儿,让这样的事情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你说你陆二会不会迁怒你?” 谢庭头皮一麻“操”了声,赶紧跟了上去,边走边吩咐:“封锁消息别让人靠近,再找两个可靠的人来。” 许青霭蜷缩着痉挛到窒息的样子闯入脑海,陆黎书等不及谢庭拿钥匙来,抬脚冲着门狠狠踹下去。 他就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许青霭,而旁边则是抱着肚子在打滚哀嚎的陈立成,整个包间门被砸得一片狼藉。 他伸手去按开关,却发现连灯也被砸坏了。 他只好在黑暗里走向许青霭,听见他在细细呢喃着什么,如一条烧红的铁丝缠上他的心脏。 陆黎书才一伸手就被他狠狠推开,一拳猛地朝他挥过来,陆黎书他攥住手腕没等开口另一只手又狠狠砸来。 他像是一只在黑暗中疯狂的小野兽,无差别攻击着任何靠近的人。 陆黎书想将他带离这里,但一直没有办法靠近。 许青霭呼吸已经不太对劲了,再这样下去非伤着不可。 “许青霭!”陆黎书厉声叫他。 许青霭嗓音低哑,像是从喉咙里压出的一句“滚开”,俨然是不认得人了。 陆黎书没有办法只好握住他两只手反剪,将人从伸手揽住,这才听清他嘴里一直在喊“不要”,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词混乱而无序,像是丧失了理智。 陆黎书低声叫他:“许青霭,安静下来。” 许青霭意识很乱,棍棒、拳头以及咒骂声全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纠缠。 鼻腔麻木了闻不到任何气味,他没办法分辨身后的男人是谁,绝望地闭上眼睛发抖,他以为刚才那几拳足够打倒对方了。 还是没用。 他还是挣脱不开,从小到现在,他依然躲不掉。 陆黎书感觉到他手指的僵硬,正想说话就听见谢庭跟上来倒抽了口凉气,冷声交代:“带出去。” 谢庭忙指挥人带走了,顺便将门关上。 门响动那一瞬间门,许青霭又哆嗦了一下。 陆黎书听见他呼吸频率的异常,直接将手捂在他嘴唇上,低声靠在他耳边说:“放慢呼吸,跟着我。” 许青霭脑袋里几乎要炸开,残存的理智完全不够他思考,只能隐约听见很远的地方有一道很低的嗓音在引导他。 “做得很好,放慢呼吸不要着急。”陆黎书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在他的掌心和虎口轻轻揉按,低声说:“别怕,放松下来。” 许青霭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耳朵里微弱又低哑的嗓音,像仅有的一束光。 “跟着我的呼吸频率,对。”陆黎书一下下揉着他的手腕,低声说:“好乖,做得很好。” 许青霭呼吸逐渐放松,但身体仍然紧绷,陆黎书说:“把眼睛闭上认真听我说话,我给你一分钟,如果你能够把呼吸调整到和我一样的频率,我会给你个奖励,随你挑。” 许青霭昏昏沉沉地跟着他的话闭上眼睛,耳边男人的声音更温柔几分,带着诱哄与不由分说的命令:“做的很好,现在放慢呼吸,再慢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青霭似乎找回了一点意识,鼻子有一点点知觉,闻到了很淡的香水味与烟味,不太确定地问:“你是不是……s?” 陆黎书一怔,将原本的话咽回去,说:“嗯,是我。” 既然他想让救他的人是s,那就是吧。 “别怕,你可以信任我。”陆黎书捂着他的眼睛,低声在耳边引领他,放轻了声音给予安抚:“交给我来解决。” 手上忽然一软。 许青霭支撑不住昏过去了。 陆黎书手一抄将人抱起来出了包间门,低头看他脸色惨白,那股子戾气几乎要收拢不住了。 萧寒就在门口,看着他一脸寒意地抱人出来,抬了下下巴往旁边指了指,暗示他谢庭已经将人带走了。 陆黎书没应声,将许青霭放在沙发上:“给他看看。” 萧寒也没驳斥他又把自己当家庭医生,认命过去给许青霭稍微检查了一下,宽慰道:“没什么问题,实在不放心你可以送他去医院挂点水,不过我觉得没那个必要。” 陆黎书眉心紧得要命:“你确定?” 萧寒有点无奈,“陆二,我好歹是个有执照的正经医生,你连我都不信?” 陆黎书将许青霭刚才的状况说了,萧寒沉吟片刻,问他:“他怕不怕黑?” 陆黎书想起前几天许青霭过去找笔,在仓库门口踟蹰要他开灯的样子,不太确定地说:“怕黑也有关?” 萧寒说:“刚才谢庭在隔壁看过那老东西了,被打得很惨。痛哭流涕说自己根本没把他怎么样,还先被他踹了几脚,就是不小心关了灯他就开始发疯,他命根子差点儿断了。” 萧寒勾了勾嘴角调侃:“还挺凶哈。” 陆黎书低头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少年,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却又狠得像是个狼崽子。 萧寒说:“我猜他可能有点儿幽闭恐惧症,当然这个不一定,我只是根据让在关灯之后的异常猜测,不一定准确,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陆黎书只觉得有冷风冲着心脏撕扯,恨不能现在就去拧断陈立成的脖子。 萧寒怕他真去干点儿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咳了声说:“你也别太担心了,现在不是没事么,消消气,而且是你家孩子险些把人揍废了,说到底还是他吃亏。” 陆黎书勾勾嘴角,笑意却没到眼底。 萧寒猛地打了个寒噤,心道:完了。 陈立成被反绑住双手双脚跪在包间门中央,两个彪形大汉压着他动弹不得。 他看着坐在另一侧玩手机的谢庭连连求饶:“谢老板,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朋友,我……” 清脆规律的脚步声从门口响起,谢庭伸手指指门口提醒他:“别跟我道歉,他跟我没关系,那是他的人。” 陈立成回过头,看到了从阴影里走来的陆黎书。 他脸色极冷,裹挟着几乎要灭顶的戾气,让人不自觉发抖。 陈立成是听过陆黎书的狠辣与不择手段,落在他手上恐怕要去半条命。 他也顾不上尊严了,拼命求饶:“陆总,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的人,知道我是千万不敢碰的啊!” 陆黎书声线冰冷:“你碰了?” 陈立成立即摇头:“没有没有!!!我根本碰不着啊,他打人特别狠,您看看我一脸一身的伤,我根本没办法碰他一下,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陈立成急切的解释,生怕他不信,还张了下嘴给他看掉了的门牙:“我真的知道错了,陆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 陆黎书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将手放在膝盖上,压迫感扑面而来。 陈立成打着哆嗦,冷汗顺着额头一个劲往下滴。 “他为什么来见你。”陆黎书问。 陈立成低下头,闪躲视线不敢说。 陆黎书使了个眼色,陈立成身后的男人立即抓着他的头发狠狠一扯,迫使他抬起头。 “不说是么。”陆黎书轻笑一声,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给足了陈立成恐惧的时间门,不等他开口陈立成就立刻招了。 “我说,我说!”陈立成咽了口带血的唾沫,艰难地说:“有人跟我说,他有个同学很缺钱,想赚点儿外快。” 陆黎书眯细了眸子,陈立成生怕他不信,立刻说:“我手机上有短信,还有他的照片和学校班级,我没有骗您。” 陆黎书一抬下巴,男人从陈立成口袋里掏出手机,问了解锁密码找到短信交给陆黎书。 上面果然是许青霭的照片,看穿着还是从他家离开那天拍的。 照片是侧脸,好像是在跟人说话,大概率是偷拍的,但很精妙地将对面的人裁去,只剩许青霭一个人。 “给你发消息的人是谁?”陆黎书又问。 陈立成哆哆嗦嗦说:“是顾、顾家的小少爷,叫顾泽。” 谢庭听见这个名字,玩手机的手顿了下,抬眸看向陆黎书,片刻后又垂眼继续玩手机。 陆黎书大概理清了事情经过,顾泽用许青霭的照片骗了陈立成,那么许青霭为什么会被骗? 他不会出卖自己去换取金钱,如果他真的堕落,大可以选择自己,而不是陈立成这种脑满肠肥的垃圾。 陈立成痛得两眼发黑,战战兢兢说:“他、他一直说自己是来画画的,我、我以为是什么情趣就没在意,我想他应该是被、被骗了……” 陆黎书心口阵阵紧缩,指尖也发凉。 如果今天他不在这儿,如果谢庭不在这儿…… 他不担心许青霭会被欺负,他那个看着又怂又软的性子下藏着的是鱼死网破的刚烈。 如果他来的不够及时,那留给他的是不是只有一具尸体! 一个个设想如刀落在心上,陆黎书攥紧手,挤压心脏的抽痛让他几乎窒息。 陆黎书站起身,给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便出了门。 谢庭跟上来,未关紧的门缝里传出惨烈的叫声,谢庭头皮猝然麻了一下。 陆黎书手机响了声,萧寒发来消息说许青霭醒了,问他要不要去看一眼。 陆黎书盯着手机看了几秒,回复:不了,告诉他我有事先走了。 谢庭万分不解:“不是,你去看看他怎么了?怎么说你也救了他,趁热打铁见缝插针,说不定他一感激就跟你以身相许了呢。” 陆黎书说:“他以为是s,我的出现只会让他紧张和尴尬。” 谢庭蹙眉:“陆二,你是不是算计得太清楚了。” 陆黎书还有个私心。 他现在出面只会逼许青霭做选择,强行要他将自己和s融合在一起。 他明明那么怕自己,却要在惊魂未定时强行认知曾和s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对着陆黎书。 他怕许青霭接受不了,他怕许青霭连s都不要。 - 许青霭揉着头起身,思绪还没彻底回笼,看着一脸笑意的萧寒,戒备道:“你是谁?” 萧寒“哟”了声:“小朋友,才醒就开始咬人啊?” 许青霭看着包间门摆设记忆瞬间门回笼,厉声问:“那人呢!” “放心,他正在诚心赎罪呢,你身体还好吗?”萧寒打量他一会,撑着下巴慢悠悠道:“坐着歇会儿,我不会伤害你。” 许青霭眼底防备明显,揉着手腕骨大有你敢我就先撂倒你的意思。 萧寒从兜里掏出个证件,冲他晃了下:“我叫萧寒,是平洲是人民医院的心脏外科大夫,来,工作证。” 许青霭伸手摸了下额头,确实已经包扎过了。 “谢谢。” “我可当不起这声谢谢。”萧寒意味深长说了声,跳下椅子过来给许青霭稍微检查了一下,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说:“同学,常去医院吧?” 许青霭有些惊讶,这个浪里浪气的医生居然这么敏锐。 萧寒说:“你的过度呼吸综合症很严重,这周发病两次了吧?不吓唬你,再不注意点儿迟早死这上面。” 许青霭指尖一顿,笑了下说:“我知道啊。” 萧寒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还没等他琢磨出什么,就听见许青霭问:“刚才救我的人是会所的男模吗?” 萧寒往门口看了眼,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来,不答反问:“问这个干嘛,你想见他啊?” 许青霭猛地抬头,眼底闪过几分茫然。 萧寒到嘴边的话忽然卡住了。 敢情陆二伪装身份追了那么久,既迂回又坎坷地费尽心思,人家根本没动过心。 那他这是,单纯的被嫖了? 萧寒不禁为陆黎书掬了把辛酸泪,心想道,兄弟帮你一把。 “你喜欢他么?”萧寒问。 许青霭脑子里闪过画面,极致的黑暗与恐惧之中,s掐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从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引导着他,给予绝对的保护。 在那一瞬间门,他好像是有点喜欢的。 可他也明白,人会对困境之中的英雄产生并不可信的崇拜与异样情绪,他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喜欢。 他需要想一想,他对s的感觉是不是喜欢,还是危机之中的吊桥效应。 “许青霭。” “崽儿!” 许青霭一抬头,看到室友三个人急匆匆冲进来,一脸的担忧与愤怒。 费于明看见萧寒就勾了下眉角,“你怎么在这儿?” 萧寒“啧”了声:“没点儿规矩,喊叔叔。” 费于明不情不愿喊了声“萧叔叔”,生硬转折问了许青霭的状况,知道没事就把人接走了。 一路上他都在数落,就差让司机直接掉头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了。 许青霭第一次发病是刚转学来不久,差点把养尊处优的费少爷吓崩了,一边打120一边嚎。 他没见过那阵势,看许青霭喘不过气,也不管是不是同性了咬咬牙准备给他心肺复苏加人工呼吸,被许青霭艰难推开。 “别……” 费于明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接受不了男人给他人工呼吸,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他还没嫌弃呢! 后来他才知道过度呼吸综合症这个病是绝对不能做心肺复苏的,只能减少氧气摄入和二氧化碳的释出,增加呼吸道死腔,人工呼吸可能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听完医生的解释吓得一身冷汗,不倒翁似的连连说谢天谢地。 自那以后,这几个室友都拿许青霭当瓷娃娃似的照顾,许青霭告诉他们自己的病不是大问题他们也不信,恨不得捧手心里照顾。 苏希一向絮叨像个老妈子,这次却反常地一路都没说话。 回到寝室,许青霭强撑着洗了澡疲惫地爬上了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现在能够肯定,有人设了计害他。 是谁呢? 陈菲? 许青霭闭上眼,手背搭在眼睛上,他自认对陈菲不差,虽然偶尔吃她买的东西但也都还回去了,也送过她颜料。 她为什么这么害自己。 许青霭头痛欲裂将自己缩成一团卷在被子里,脑子里乱哄哄的,一阵阵恶心。 “阿霏。” 许青霭一僵。 苏希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床,低声说:“今天这事儿我不会善罢甘休,不管是谁害你,我都要他的命!” 许青霭低低说:“我自己解决,没事的。” 苏希一听他这个语气就心疼,他总是这样说自己没事、不要紧,没关系,什么都不要别人帮忙,还想要保护别人。 要不是足够了解他,苏希都觉得他不把自己当兄弟。 许青霭把头闷在被子里,手机亮了下,是s发来的消息。 他还是第一次主动给他发消息,许青霭却不想看,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去拿,只看了一眼就将头闷在了被子里。 苏希说:“阿霏,咱俩是一辈子的兄弟,我一辈子都当你哥。” 许青霭笑起来:“你又不擅长说这种肉麻话,别硬说了,好怪。” 苏希停顿了好一会,又说:“你先睡吧,明天早上找陈菲对峙,谁害你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许青霭“嗯”了声,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个语音电话。 许青霭看着屏幕上的s,迟疑了好半晌才拿过手机接听了放在耳边。 s声音低而温柔,带着点儿诱哄:“到学校了么?” 许青霭本来不委屈,但不知怎的听见这句话突然眼眶发酸,轻轻“嗯”了声,想说谢谢他可又不太想回忆。 他心悬着,如果s提起怎么办。 “困不困?” 许青霭心脏一下子落到地上,s没有提起让他安心了几分,迟疑了好几秒说:“困,但是睡不着。” s说:“想听故事么?” 许青霭有点意外平时冷淡又寡言的s居然会给他讲故事,便“嗯”了声:“你会讲吗?” s说:“不太会,我没给别人讲过故事,可能讲的不好。” 许青霭说:“你先讲。” 陆黎书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霓虹低声说:“十多年前,我在费城认识了一个男人。他本来是个恣意潇洒的……纨绔,家里有哥哥有父母,天塌了总有前面两个人去顶着,所以也不知道什么叫痛苦,这世界在他眼里都是玩不尽的乐子。” 许青霭听得认真:“后来呢?” 陆黎书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微微闭了下眼,又继续说:“后来他死了。” 许青霭:“???” 什么啊。 许青霭轻声抱怨:“你根本不会讲故事。” 陆黎书笑了下,那天陆二确实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陆黎书。 “后来他突然发觉父母也会老,会死,就突然改过自新,学着怎么去承担一个家的责任。” 也学着……怎么做好陆氏的总裁。 “后来呢?”许青霭又问。 陆黎书看着手腕上的旧伤痕,用腕表遮住了,又说:“后来他一个人走了很久,以为这一路也就这样了,孤身一人直到终老,但有一天他遇上了一个小孩儿,很突然也很措手不及。是他久居深渊里开出的一朵玫瑰,热烈赤诚,迷人又漂亮。” “他喜欢的人?”许青霭问。 “嗯,不过那小孩儿不知道他的心意。”陆黎书没再多讲,看时间门不早了便问他:“困了么?” 许青霭说:“不困。” 陆黎书说:“不困也要睡觉了,听话。” 许青霭完全没有睡意,陆黎书低声说:“我会陪着你,直到你睡着,先把眼睛闭上再听我说话。” 许青霭跟着他的话闭上眼,s的嗓音熨贴着耳膜,温柔而安定。 “放慢呼吸,只听着我的声音,想着我,集中注意力。” 只听着我的声音,想着我。 许青霭不自觉服从他的话,跟着他的声音放慢呼吸,思绪一点点沉下去。 两端呼吸声交错,让他不自觉想到了在包间门里,s在他身后的一声声引导。 做得很好。 很乖。 他声音很低,不疾不徐带着全盘掌控力很轻松地抚平了他的焦躁与痛苦,命令与夸奖交替,轻而易举掌控了他的思维。 许青霭呼吸逐渐平缓,但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真正睡沉。 陆黎书将手机关掉,却没有回家,而是亲自驱车去了顾家。 他到的时候已经后半夜,陆黎书下车按了门铃。 佣人抱怨着过来开门,认出他身份时立刻给顾老爷子打了电话,不过十分钟,顾家一大家子全聚在了客厅里。 陆黎书坐在主位上,双腿交叠姿态宛若主人。 顾老爷子顾守安赔着笑问:“陆总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吗?真是有失远迎,三姐快去倒茶,拿我最好的茶叶。” 陆黎书说:“不必了,我不是来喝茶的。” 顾守安心里发怵,陆黎书半夜来准没好事,他们最近做生意挡着他道儿了? 不能啊,他们这小庙哪儿能冲撞这尊大佛,就算他想挡,也没那资格啊。 顾守安抹着冷汗说:“还陆总您请明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很好。”陆黎书勾勾嘴角,颇为礼貌地询问:“顾泽,是你的孙子么?” 顾守安头皮一麻,这又关顾泽什么事儿?难道是他不懂事冲撞了陆黎书? 顾守安下意识去看儿子顾诚业,对方也一脸茫然,摇头三不知。 “陆总,是不是这小子惹着您了?”顾守安摸不清状况,只好摸着石头过河,尽力试探道:“他小孩子不懂事冲撞您,您尽管教训,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想多了,我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来通知你。”陆黎书扫了他一眼,淡淡宣判:“三天之内,让顾泽去海下湾卖一晚上。” 卖、卖一晚上? 什么意思? 顾守安和顾诚业相视,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轰然冒出来,险些要给陆黎书跪下。 顾老太太尖声叫道:“你说什么!” 陆黎书抬眸看向顾守安:“我的意思不够明显?” 顾守安不敢跟他逆着来,但这种事怎么可能答应! 顾泽是家里的独苗儿,还是平城大学法律系高材生,真听了他的话那以后还怎么做人! 顾守安含着怒,心想陆黎书你就是个小辈儿,我比你爸年龄还大,你敢跟我这么说话,但又忌惮着陆黎书的地位与手段,只好赔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请您明示,我也好处理。” 顾太太尖叫道:“你别欺人太甚了,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什么叫卖、卖一晚上,我告诉你,你这是犯……” 陆黎书倏地看向她。 顾太太一句话噎在嗓子眼儿里,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 “坐牢与卖一晚,你选一个,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门。”陆黎书起身,看着顾守安说:“不要想着送他出国,我保证,我给的这两条路是他最好的选择。” - 许青霭一觉睡得很安稳,居然没有做梦。 起床的时候随手拿起手机,s的消息静静躺在列表里,问他有没有起床。 许青霭心里淌过暖流,坐在床上给他回消息:起来了。 s破天荒主动给他发了一张照片,虽然还是没有拍脸,但拍了整个上半身,大概是换衣服的时候拍的,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领口处留了两颗没有扣完,露出凸起的喉结。 许青霭看着照片,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他歪头想了半天,应该配上一个袖箍,便得寸进尺地问:你有没有袖箍啊? s说:有。 许青霭舔了下嘴角,结果等来了一句:下次再看。 ……哦。 许青霭今天没课,爬起来洗漱完刚准备出门就看到费于明从外头进来,拎着个袋子边呼冷气边说:“有人给你点了外卖,来吃饭。” 许青霭一看半江月顿时明白了是谁点的。 费于明往椅子上一坐,大有审判的意思:“崽儿,谁给你点的,嗯?半江月这个店根本不支持外卖,订位都费劲,他们居然亲自派人送过来,面子挺大啊。” 许青霭:“……” 费于明凑近了审视他:“说!” 许青霭“呃”了半天,被迫将包养s的事情讲了,费于明脑门飘过一团问号,能支使半江月亲自送外卖的人,缺你这三千? 许青霭拿过粥去吃,边给s发消息问:是不是你点的粥啊? s:嗯,好吃么? 许青霭心想当然好吃啊,全平洲最高贵的店之一,能不好吃么。 不过他也有点儿好奇,便问:我同学说他们家不接外卖,为什么你可以订啊? s:我有个朋友在里面上班,你喜欢的话下次可以直接找他送。 许青霭吃着滚烫鲜香的粥,心里暖呼呼的,思来想去还是跟s说了声谢谢,不仅是粥,还有昨晚。 他没有明白讲,s也没有多问,只让他乖乖吃饭便不再回复。 许青霭吃完饭便约了陈菲出来,他要当面问清楚这件事,他不想冤枉任何人也不会吃这个亏。 食堂里人不多,许青霭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等她来的时候抬头看了眼:“请坐。” 陈菲看他神色冰冷,奇怪地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碰:“崽儿咋了啊?不舒服?” 许青霭喉咙动了下,尽力平静地问她:“昨天那个活儿,是你朋友吗?” 陈菲“啊”了声,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许青霭说:“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请我吃的早餐我都加倍还给你,我也指导过你画画,对,我是缺钱,但我没缺到这个地步。” 陈菲拧眉:“你在说什么啊?” 许青霭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厉声道:“你觉得我像出去卖的吗?” 陈菲当头霹雳,被他说懵了。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我什么时候说你卖……不是,你到底怎么了啊?”陈菲一头雾水。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青霭,所有的随和与热烈都不见了,冷而利,暴躁又狠,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有点怀疑,如果不是涵养够好,他会当场掐死自己。 陈菲有点怕,哆嗦着嘴唇问他:“你说清楚。” 许青霭见她仍旧要装傻,冷笑了声道:“那个男人说,我的同学已经跟他谈好了,我陪他一夜,给我一千块,我在你心里,只值这一千块么?陈菲。” 陈菲头皮都麻了,脑子里转不过弯儿来,磕磕巴巴地眨了半天眼睛才有点明白,看他要走了忙道:“你等等!” 许青霭看向她。 陈菲急切解释:“不是,我没说这些!我也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昨天有人给我发了一个邮件,说有人很喜欢你的画但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知道我是你的班长就想通过我问问你,我心想你很缺钱就让费于明跟你说了。” 许青霭反问她:“所以,那是你的朋友吗?” 许青霭平时的防备心不会那么低,因为是陈菲说那是她的朋友,所以他便轻而易举的答应了,然而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陈菲很心虚,但又忍不住狡辩:“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要害你,我也是想帮你啊。” 许青霭冷笑了声:“那我要谢谢你吗?” 陈菲蹙眉道:“你干嘛啊?我又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知道我肯定不会让你去啊,帮你还帮出仇了吗。” 许青霭看着她,几秒后忽然笑了声:“嗯,你没错,是我不知道感恩了,谢谢您的好意,我道歉。” 陈菲被他刺了一下,脸上青青白白的说不出话,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看他起身了,又问:“那个……你没事吧?” 许青霭转过身,问她:“如果有事,你打算拿什么补偿?” 陈菲被他问蒙了,脑子真的跟着他的话过了一下,如果许青霭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她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 许青霭嗤了声:“对不起么?” 陈菲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她发现许青霭说的很对,自己根本没办法承担责任。 许青霭与她错身而过时说:“麻烦把邮箱的账号密码发给我,谢谢。” 陈菲动了动嘴唇,艰难地问他:那……那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许青霭果断又绝情地告诉她:“永远不是。” 拿到了陈菲的邮箱,陈克查了一下说:“是我们学校的专用邮箱地址,ip也在学校,不过更具体的就查不出来了。” 费于明说:“交给哥来。” 他在校园论坛里发了个帖子,重金悬赏:找出这个邮箱的拥有者,奖金十万。 陈克和苏希瞪大眼看向他,齐声道:“费少爷,过分了吧?你搁这儿悬赏人头呢。” 费于明发完帖子,无所谓道:“十万块而已,买双鞋的事儿,大不了下个月不买鞋了,还能让我们崽儿受委屈了?” 许青霭心里有点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费于明道:“别说什么自己能解决的话啊,不爱听那个,你实在觉得感动,等咱俩毕业了一块儿开工作室,我当甩手老板。” 许青霭就要点头,被苏希一把按住,冲费于明踹了一脚:“去你大爷的,万恶的资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费于明的行为完全验证了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下午无数个人加他好友提供线索,不过大多都是浑水摸鱼。 费于明看了一下午眼睛都要瞎了,正骂人,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我靠,这个对了,法律系顾泽,有他的论文,是这个。” 许青霭一怔。 顾泽? 那天他在校园墙遇见的人,还帮他画了个表情包,他要加自己好友但因为不认识所以他没同意。 许青霭确信自己不认识他,为什么他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害自己? 许青霭蹭的一下站起身,苏希忙问:“你上哪儿去?” 许青霭说:“找顾泽。” 费于明“哎”了声,说:“等会儿,顾泽被退……退学了?!” 许青霭转过身,一把抢过费于明的手机浏览帖子。 从标题到内容,详详细细地将他论文作假、考试作弊、骚扰女同学、过失致人死亡……他这辈子干过的事儿巨细无遗全扒了出来。 一夕之间门身败名裂。 他从法律系男神到即将锒铛入狱仅在一瞬间门,整个校园论坛都炸锅了。 校长亲自出来发声表示谴责这样的行为,绝不姑息任何犯罪,开除顾泽以儆效尤,表示在校庆之际发生这样的事非常痛心。 费于明张了张口:“谁……谁这么牛逼啊?这下顾家想保都保不住了。” 苏希去看许青霭,后者茫然两秒:“我没这本事。” 费于明刷了会微信,突然瞪大眼睛:“我靠,顾家的公司也出事儿了,质检出含有大量有害什么玩意的元素,昌盛公司面临查封危机,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许青霭蹙了蹙眉,是有人在帮他吗? 会是s吗? 他一个男模,应该没有这么大本事吧? 许青霭想了想,还是给s发了条消息:是不是你在帮我啊? 陆黎书还在开会,看到手机亮了下,抬手让秦缨继续,然后拿起手机委婉回复他:嗯,找了几个朋友帮忙,你觉得不妥? 许青霭抿了下嘴角,他没有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撑过腰,有些不安地猜测他这么做的目的性。 陆黎书以为吓到他了,停顿了一会问他:怕闹大? 许青霭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跟他说:我不怕。 陆黎书勾唇一笑。 挺勇敢。 许青霭说:做了恶的人应该受到惩罚,我没有做错的事情就不会怕,我也不需要息事宁人。 齐校长那件事,所有人都在指责他,都在骂他下贱,也有很多人劝他离开雁城不要再回去,或者躲起来一段时间门等风声过去再出来。 他偏不要。 他没有做错,就是要站在全世界面前,他不要躲躲藏藏,也不要畏畏缩缩,在众人的口水声之下承认自己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 除了几个室友,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强硬地为他撑腰。 许青霭迟疑片刻,问他:你为什么帮我啊? 陆黎书指尖停顿,隔了一会才说:孩子在外受了委屈,爸爸自然要去讨回公道。 许青霭耳根子一下红了,打字的手也抖了下,敲出一团乱码来,这句话原本是他跟s开玩笑时候说着玩儿的,没想到却被他拿来调侃自己。 他删掉后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打:什么爸爸啊,你占我便宜。 陆黎书笑了下,略过这句话,问他:我跟你说过什么还记得么? 许青霭当时思绪混乱,什么都听不进去最后被他从边缘拽回来,在耳边一声声说:交给我。 许青霭以为是哄他先冷静下来,没想到那是承诺。 出了事他一向是靠自己的手去解决,从来没有奢望过依靠别人,也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依靠。 许青霭心里发热,有一种在外头受了委屈,家长全权接过的安全感。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影响他啊?顾家在平洲很有权势,许青霭怕他们对s不利,便提出还是自己解决。 陆黎书抬眸扫了眼会议桌,顾家是什么东西,权势? s:许青霭。 许青霭被这三个字震得有点心慌,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仅仅是出现在屏幕上也能让他这么不安和心跳加速,仿佛是燃烧起来的火苗,带着点儿燥热与难以触碰的灼烈。 他抿住唇回了一个字:嗯。 s: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会帮你。 许青霭心猛地颤了下,这是他在陆许琛二叔家那天跟他撒娇时候说的话,要他无论什么时候都站在自己这边,要帮他。 他当时只是开玩笑,随口说上一句没想到他也记住了。 许青霭心尖发热,看着手机屏幕眼眶慢慢泛出湿热的酸呛,这样明目张胆的偏向让他很陌生,也很心动。 他好像真的有点喜欢s。 确切的偏爱、强硬的保护、温柔的引导,独一无二的选择,每一步都很令他心动。 许青霭舌尖抵住牙齿,很缓慢地打字,问他为什么? 顶栏上的正在输入持续了一会,许青霭的心脏也一直悬着,直到消息蹦出来的一瞬间门,心脏陡然落了地。 s说:自己想。 第20章 表里紫霄(十) 许青霭还没想明白他这句自己想是什么意思,微信就跳出来一条好友申请。 ——您好,我是海下湾的老板谢庭。 许青霭迟疑半秒,点了同意。 谢庭开门见山道:许同学,非常抱歉让您在我这儿发生了这样的事,是我的疏忽,我真诚跟您道歉。 许青霭没想到能惊动他,他在海下湾打了人还砸坏了他的地方,对方…… 等等,他不是来要赔偿的吧? 许青霭略有些忐忑:您有话直说就好了。 谢庭:这件事我难辞其咎,给您送张高级会员卡,往后来这儿消费全免,可以么? 许青霭被他的财大气粗惊住,忙道:不用了,我打坏了您那儿的东西还没有赔偿,何况事情跟您无关,真的不用道歉了。 谢庭也没多做纠缠,转而问他:对了,许同学会画墙画么? 许青霭被他这个转折弄愣了几秒,茫然回复:会。 谢庭:我这儿开了家新酒吧,其他的装修都做完了但里头总差点儿意思,想着画个墙画不俗,您有兴趣么?价钱好商量。 许青霭被这个天降惊喜砸得眼花了几秒,如果有个墙画那他就能解决燃眉之急了,便问谢庭要画的地方有多少。 谢庭粗略估计了下,说:三四百平吧。 三、三四百平? 许青霭斟酌着提醒他:谢老板,我画墙画不便宜的,如果三四百平都画墙画的话费用可能会超过四十万,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谢庭说:钱不是问题,下周有空的话你过来看看?清河路97号,夜下花。 许青霭就这么接了个四十多万的活儿,费于明画完作业准备去倒杯水喝,看他在发呆便伸手在他跟前挥了挥:“崽儿?气晕了?” 许青霭眨眨眼,几秒后突然笑起来:“我接到活儿了。” 费于明看他微弯的眼睛和柔软的笑,莫名有些心热,咳了声说:“瞧你那点儿出息,那点碎活能赚多少钱。” “至少有四十万呢。”许青霭把跟谢庭的约写进备忘录,标注了这周五晚上过去商讨具体细节。 费于明经过昨晚的事儿还心有余悸,“什么活儿啊?靠不靠谱?” 许青霭虽然不认识谢庭,但听陆许琛说过他跟陆黎书是朋友,应该不至于会做出那种事,况且他自己也会注意。 “大概有三四百平,算下来能赚四十多万,我还可以把这十万还给你。”许青霭说。 “还个屁,你敢还我就把你从寝室扔出去。”费于明冲他瞪眼,正好看见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苏希,非常满意地安排:“小羊苏西,你陪崽儿一起去当保镖,本少爷给你开工资。” 苏希剜了他一眼:“有病。” - 谢庭将截图发给陆黎书,“啧”了声说:“给钱给的拐弯抹角的,满意了?” 陆黎书“嗯”了声,谢庭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接?还让我去道个歉当开场白,不过你算的倒是挺准哈。” 陆黎书说:“什么开场白?” 谢庭脑袋上飘过问号,一个不太妙的想法冒泡似的浮上来,“我靠,你个畜生,你是真的让我去跟他道歉啊?!” 陆黎书说:“不然呢?” 谢庭一句“操”噎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恨恨道:“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心眼儿都偏到咯吱窝了,就为了让他别有心理压力是吧?陆二,我就没见过比你还不讲理的。” 陆黎书照单全收了,随口说:“我如果真的不讲理,昨晚就拆了你的海下湾,你现在应该在家里做孝顺儿子,而不是在这里骂我。” “是是是,多谢您老手下留情。”谢庭翻着白眼说完,由他这句话忽然想起件事儿,“哎,你家小孩儿包你花了多少啊?” 陆黎书手一顿,说:“三千。” 谢庭“唔”了声,“一小时?虽然少了点儿,不过学生没什么钱也……” “一个月。” “噗……”谢庭一口水吐出去,足足沉默了一分多钟才反问:“多少?” 陆黎书淡淡说:“一个月三千。” 谢庭在那头笑得想死,整个平洲最有钱的男人被喜欢的人当成男模三千一个月包养,还要拐弯抹角给人送四五十万。 陆黎书:“笑够了么。” 谢庭一边笑一边说:“放心放心笑死不让你赔,不行,我再笑一会儿哈哈哈哈,那些想嫁给你的人知道你这么便宜吗哈哈哈。” 陆黎书头疼的想挂电话。 谢庭笑得直抽:“陆二,哪天成功了你不得给我送个媒人礼?” 陆黎书说:“没钱。” 谢庭:“……” 陆黎书准备挂电话,又被他叫住,“还有事?” 谢庭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提,“那什么,蔚宁昨天回平洲了,我妈的意思是邀请你去家里吃顿饭,我知道你不去就跟他说你开会没空。” 陆黎书翻文件的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翻过一页,“嗯,替我致个歉,跟谢老说我改日亲自登门拜访。” 谢庭知道他要去说什么,幽幽叹气:“我去给二老准备点速效救心丸。” 秦缨敲门进来,轻声请示:“陆总,顾守安想见您一面,带着顾泽在楼下等了很久,说想亲自给您道歉。” 陆黎书说:“不见。” - 顾泽被退学的事在论坛引起轩然大波,纷纷猜测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突然扒出那么多东西。 s没有将他暴露出一丝一毫,妥帖地保护好,不受一点儿波及。 他虽然很想找顾泽问为什么这样害他,但这样会让所有人知道昨晚的事,也会牵扯出陈菲,从而将他自己也推上风口浪尖。 他不担心陈菲,但不想让s的心思白费。 许青霭静不下心,握着画笔心不在焉地涂涂画画,脑子里一直在想昨晚的s。 施加命令,给予奖励,精神引导,身体拥抱。 一步一步,一字一句,筑造起一个绝对的安全区,许青霭跟着他的话将极度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最后昏倒在他怀里。 那样坚定的掌控,让他有了一种被管教与被重视的错觉。 很陌生也很慌,让他本能地想要躲,却又被s强硬地拽回来,引导着他混乱的思绪,为他梳理痛苦,给他一个不容拒绝的方向。 s像是强行撕开了黑暗,用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入怀中,从后面拥抱的时候几乎能将他融进怀里。 “崽儿?”费于明连叫了两声:“手机响了,想什么呢?” 许青霭回过神,拿起手机接听:“你好。” “请问……你是许青霭吗?”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些颤抖与不安,像是在害怕什么。 许青霭礼貌问他:“是我,您是……?” “我叫顾守安,是顾泽的爷爷。” “顾泽得罪了您,是我没有管好,请您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吧,他还年轻,狗大的年纪什么都不懂,跟您开个玩笑没有恶意。” 许青霭气笑了。 开个玩笑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就可以把同学卖了吗?他还年轻就可以骗同学去给人艹吗?” 许青霭用词非常不客气,甚至有些粗鄙,像是一耳光抽得顾守安哑口无言。 他活了大半辈子,没被人这么刺儿过,这两天脸都丢尽了,可没有办法,他只能低三下四祈求原谅,不然顾泽这辈子就完了。 陆黎书一步步逼他,那把利剑几乎抵在脖子上,他站在交叉路口看着那两条路,想死的心都有。 顾泽说是为了聂棋出气才这样做,看不惯许青霭处处都压在聂棋头上,抢他的奖就罢了,这次校园墙的负责人会在校庆当天公开感谢,所有的荣誉都落在他头上。 聂棋从没受过这屈辱,上次还被他压在桌上拿刀威胁,他也只是看不过去,想给许青霭一个个小小的教训,让他以后别这么张狂。 反正大家都知道许青霭被包养过,就算他出来说,他大可以反咬一口说他自己为钱去卖,却没有想到陆黎书会插手。 顾守安听完事情经过,不是不想把聂家推出来,可这么一说就等于承认顾泽是故意让人去欺负许青霭,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死咬是开玩笑。 许青霭说:“如果您觉得以工作为由去欺骗另一个同学,还拖了另一个同学下水的行为只是个玩笑,那我也想跟您开个玩笑。” 顾守安急切承诺:“您说,只要您能原谅顾泽,无论什么补偿我都愿意,您要多少钱,多少我都……” 顾守安说着,话戛然停了。 这是陆黎书养着的人,他能在意那么一点钱? 许青霭问他:“您怎么不说了?不拿钱砸人了?” 顾守安搓了把老脸,尽量将自己放到最低,“这件事是个误会,他也真的知道错了,无论您需要什么补偿我都尽力做,只求你放过他。真的那样做他的人生就毁了,您可怜可怜他。” 许青霭说:“抱歉,我无能为力。” 如果昨晚他没有打得过那男人,如果s没有出现,那被毁掉人生的就是他。 他要自己放过顾泽一条生路,但他又做错了什么要被顾泽算计? 行凶者永远都在找自己的无奈之处,祈求别人的谅解与宽恕,却从来看不到受害者的无辜。 许青霭没再听下去,直接将电话挂了。 他觉得好笑,却有些羡慕顾泽,连这样的人都有爷爷不惜为他拉下老脸道歉,倾尽一切补偿,只求他可以平安无事。 许青霭经历了太多次的抛弃,从来没有被人坚定的选择过,即便做了再多的努力与讨好,还是没有人肯要他。 笔尖将手指戳出一个小血点,许青霭有点病态地用力按住伤口压出更刺骨的痛,眼底慢慢浮现一个小小的身子,在极度的黑暗中蜷缩成一团,像一个被丢弃的废弃物。 主人不要,行人也懒得多看一眼。 许青霭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混沌的思绪慢慢清晰起来,慢慢归拢出一个很确切的想法,沉甸甸地落在心上。 春风拂过冰面,撩起涟漪。 许青霭像一只打开了笼子的小鸟,急不可耐地想要飞出去,又害怕飞出去,盘桓着想要去落在s的肩上。 “许青霭你发什么春。”费于明打游戏脖子酸,抬头扫了一眼又低头:“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许青霭双手合十,那双漂亮的眼眸认真又虔诚地看向费于明,郑重开口:“肥鱼。” “干嘛?”费于明手指飞速操作,头也没抬地应了声。 “我恋爱了。” ??? 费于明一个哆嗦给对面送了人头,手机里立刻传来噼里啪啦的骂娘,他也没顾上还嘴,呆滞地看向许青霭。 “你恋谁了?” “他。”许青霭拿起手机打开聊天框朝向费于明,嘴角的笑意坦荡而热烈,“我喜欢他。” 第21章 青霭落池上(一) 费于明险些从床上一跟头栽下去,这不是他包的那个男模? “不是,你认真的?” 许青霭略微蹙了蹙眉:“我看起来不认真吗?” 费于明说:“你喜欢他什么啊?” 总不能告诉费于明说他喜欢s那种无形之中给他的安全感,那种强烈而专注的掌管,费于明不知道他从前那些没办法告知于人的烂事儿,许青霭也不想提起,便笑了下:“嗯……喜欢他手好看吧。” 费于明:“?” 许青霭说:“身材也很好。” 费于明翻了个白眼:“你那是馋他身子,你是个屁的恋爱。” 许青霭没反驳,况且他也确实有点馋s的身子,等他确定了s也喜欢他之后,是不是就可以让他脱光了给自己做模特? 他想要什么姿势就叫s摆什么姿势,等他画到满意了再起来。 许青霭想到上次的腰,又联想到今天发来的照片,几乎在脑袋里将他扒光了。 “肥鱼,我觉得就这一分钟,我好像更喜欢他了。” 费于明:“……滚吧。” 许青霭笑眯眯滑过椅子去清稿子了,他打开微信找到老板糖炒栗子的联系方式,连说话都轻快起来:老板,到你的单子啦,请把要求发过来哦。 糖炒栗子:老师好! 许青霭抿唇笑着给她回了个表情包,等待的时候不由自主又切出去,点到s的聊天框去想给他发条消息,怕太冒进又怕太死板。 许青霭凑到苏希旁边,小声问他:“我说点什么啊?我有点紧张。” 苏希白了他一眼:“你以前怎么跟他发消息现在还怎么发。” 许青霭说:“那能一样吗?以前我又不喜欢他,所以随便说也不要紧,现在我不要给他留点好印象吗?” 苏希奇怪地看着他:“上花轿想起扎耳洞了,你担心的是不是晚了点?” 许青霭眼前一黑,他才给s发过那个麋鹿系列,不仅如此他还问了有没有人让他穿,现在想挽回印象好像确实晚了点。 苏希无语地继续画画去了。 许青霭捧着手机从下午好到吃饭了吗又到下班了吗打打删删,最终憋出了一句生硬的:在不在忙啊? 苏希:“……” s回的很快,像是恰好在看手机。 许青霭看着屏幕上蹦出来的一句“不忙”忍不住勾起嘴角,甜得像是化开了一颗水果糖,敲着键盘想起件事。 ——今天你老板来找我道歉,把我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他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黑心资本家,没想到还挺随和的,脾气也很好,道歉好诚恳啊,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我把你们会所的东西打坏了他也没让我赔。 陆黎书笑了下,说:嗯。 许青霭:他说又开了一间酒吧,想找我去画墙画。 许青霭:其实我还挺喜欢画墙画的,能让很多人看到我的作品,不要那种只在展厅或者画展上才出现。 许青霭:不过我也很想办画展就是啦,好远哦,说不定我这辈子都办不了画展,上次我去看宋清峰老师的画展,好厉害,可惜没有要到签名。 许青霭一股脑说了一大堆,忽然觉得有点聒噪,忍不住问他:我是不是很吵啊? 陆黎书回:不吵。 许青霭看着这两个字忍不住翘起嘴角,心里那点儿皮又开始跃跃欲试,敲键盘的手慢下来,带着些黏糊似的问他:那你喜不喜欢啊? s:喜欢什么? 许青霭想说喜欢我啊,但打字还是老老实实说:跟我说话。 s还没说话,许青霭怕他说出还可以这样的答案,立即威胁他:不许说不喜欢或者还行这样的答案。 s:那要说什么? 许青霭理直气壮道:喜欢。 s:嗯,喜欢。 许青霭含着笑切出去看糖炒栗子发来的约稿细节,详细到眼睫毛颜色的详细描述,还有大量的图片参考。 他一一翻过去,突然发现有一张居然是陆黎书! 许青霭有一瞬间怔愣,又想起自己还要给他画两幅画,立即痛恨地跟s诉苦:救救我。 s:嗯? 许青霭说:我上次答应了前男友的二叔给他画两幅画,一副已经画好了,还有一副实在不知道画什么了,谁知道他那种变态高岭之花喜欢什么啊。 变……态…… 陆黎书三叉神经微微发痛,轻叹了口气说:随便画,实在画不出来就不画了。 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许青霭真的要给他画。 许青霭说:那怎么行啊,我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的,而且我也不想欠他的,本来他就不喜欢我了,我不能让他觉得我言而无信。 陆黎书顿了顿,问他:你很在意他的想法吗? 许青霭说:啊那倒不是,你说我要是给他画那天给你看的麋鹿系列给他,他会不会气得直接丢出去啊? 许青霭翻出前几天画的那张意识流捆绑手图发给他,舔了下嘴角说:或者这种,你说他收到这个画会不会当场指着我的鼻子说不堪入目? 陆黎书眸光一顿。 许青霭的画技真的很好,寥寥几笔就将张力拉满,那两只被举起来的手掌脆弱,红痕交错,指尖蜷缩似痉挛,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欢愉。 红色的线条如绳松松绑缚,明明全是留白却又让人觉得有一只透明的手在强行禁锢。 陆黎书呼吸微窒,喉间像是吞了颗小小的火炭,一路烧到下/腹。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勉强压下心底的热意,不然今天下午他别想上班了,但紧接着:“咳……” 许青霭说:啊,搞不好会气昏过去,算了,老男人年纪大了可能经不起这种刺激,我还是画点清淡的。 老男人…… 陆黎书很头痛,想告诉他不用再重复了,他知道自己比他大很多也知道他青春年少,但身体素质还可以,暂时不需要这么担忧,也不至于这么点儿刺激就昏过去。 许青霭说:老男人的心思好难猜。 陆黎书:许青霭。 许青霭像是被人突然按了一下身体里的开关,连打字都磕巴起来,一句干嘛打了半天才发送出去。 陆黎书说:要不要我帮你想想画什么? 许青霭:要。 陆黎书说:他不是在他家住过一晚么,想一想他喜欢什么。 许青霭忍不住吐槽:我觉得他好像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他可能喜欢上班?我给他画个公司吧,让他每天都加班! 陆黎书:…… 许青霭说着忽然想起件事,酝酿了好一会才问他:你昨晚说要给我一个奖励还算不算数啊? 陆黎书说:算数。 许青霭搓着手,想提一个大点儿的愿望但又怕他不肯答应,思来想去还是说:晚上你几点下班啊?你想不想和我语音? 陆黎书抬手看了下表,说:今晚不行。 许青霭不知道他是不想还是真的有事,顿时有点失望:哦,那好吧,等你有空再说。 陆黎书总觉得小朋友的脑袋耷拉下去了,有些不忍,便又说:有点事要处理,回去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如果你还没睡就给你打电话,这样好吗? 许青霭迟疑了一会,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懂事啊? 陆黎书顿了顿,说:不会。 他也不需要许青霭懂事,陆黎书想,他只需要许青霭快乐,还有……早点儿喜欢他,毕竟老男人确实年纪大了,等不了那么久。 但后一条太过奢望,目前只要求前一条吧。 许青霭说:那你先忙,我去画画啦,晚上见。 陆黎书说:晚上见。 糖炒栗子的要求文字太多,许青霭便没有手抄一份贴起来,将手机调成长亮靠在一边,拿起笔在板子上画草稿。 这次的稿子非常复杂,许青霭足足画了将近六个小时才画完,交完稿子一看都已经十一点多了,s还没有发消息来。 他拿过衣服钻进卫生间洗了澡爬上床,因为久坐腰又有点痛,他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数时间。 s还没忙完吗? 他今晚还打不打电话啊? 许青霭趴着刷微博,困意慢慢浮上来,几乎要睡着了。 - 这边。 陆黎书刚应酬出来,带着一身微醺的醉意上了车,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估摸着许青霭已经睡着了便也没发消息过去。 秦缨欲言又止的说:“陆总,您给老板娘出的这口气是不是太大了?” 陆黎书说:“怎么?” 秦缨颇有些不赞成:“您不会真的要让顾泽去海下湾……那个一晚上吧?” 陆黎书轻笑了声,不答反问:“你认为呢?” 秦缨跟他久了也自认比其他人更了解他的为人,但有时候就觉得摸不透,像是一座无法靠近的孤岛,带着冰冷的隔阂。 如果说强逼着顾泽去卖一晚上给许青霭出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缨说:“其实让他……等会?” 陆黎书笑了下:“嗯。” 秦缨松了口气,随即又默默抽了口气,果然狠还是他狠。 陆黎书大可以亲自押着顾泽去海下湾让人玩一晚上,但他偏不这样,而是礼貌地到顾家通知顾守安,从他的公司到他的全家再到顾泽,一点点挖掘,一步步紧逼,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迫在眉睫的危险。 如黑暗中被绑缚双手的人,在他手腕上划一下,再给他一个水滴的讯号,他会在恐惧之中将自己逼死。 这就是陆黎书给顾守安的刀。 第22章 青霭落池上(二) 秦缨“啧”了声,这几年他收敛许多,看起来禁欲而斯文,但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狠辣绝情、碰着他底线便不会留情的陆黎书。 许青霭就是他的底线。 他许久没动怒,让人忘了他的本性。 秦缨知道了他不会去违法乱纪便稍微放了心,但随即又开始惆怅:“可是你怎么肯定顾守安一定会听?那可是他唯一的孙子,就算他同意他老婆儿子能答应么?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能舍得?” 陆黎书说:“那他最好有这么疼顾泽。” 顾守安唯利是图,这些年怕是没少干见不得人的事,以陆氏的实力,只要陆黎书想,随时能够让他一辈子的心血化为泡影。 他之所以不下手、给他选择的余地,便是在折磨他。 先前的质检只是个提醒,让他知道陆黎书不是说说便罢,是一定要个结果的。 任谁辛苦了一辈子打下的基业与自己的名声,以及有可能的牢狱之灾和至亲的孙子放在一个天平上都要考虑,何况顾守安。 陆黎书这是要让顾守安亲手将自己的孙子送出去,无论结果怎样他都要一辈子背负自责愧疚,而顾泽乃至他全家都会恨他至死。 秦缨越想越觉得陆黎书狠,但想起顾泽那样对待许青霭又觉得很解恨。 上次在海下湾她亲眼见到他病发的样子,现在想想还觉得胆战心惊。 秦缨叹了口气,又问:“那陈立成呢?” “他手上有一个工程即将预开盘回笼资金动工,拍地的时候花了近亿,如果这个项目腰斩了,那银行可就要头疼了。”陆黎书没再继续说下去,但秦缨明白了。 “陆总。” “嗯?” 秦缨带着点儿熟稔的幸灾乐祸与调侃:“这下骂您的人更多了。” 陆黎书说:“我不在乎。” 陆黎书住的远,先回家再让司机送秦缨太过折腾,他便就近去了陆氏旗下的酒店住。 洗完澡出来,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随手拿起来,眸光一滞。 许青霭怎么还没睡? 陆黎书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一点钟了。 他应酬出来以为许青霭早就睡了便没有发消息过去,没想到他居然等到了现在,顿时有些歉疚。 陆黎书:抱歉。 许青霭困倦的眼睛一下子睁开,睡意全无地抓起手机。 ——你到家啦? 陆黎书压下内疚,回复:嗯,你怎么还没睡? 许青霭:在等你呀。 陆黎书心尖一麻,像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淌出陌生而酸涩的液体,顺着心室一路蔓延到每一根神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许青霭:你说要给我打电话,我就没睡。 许青霭:你答应了我就要等你,不然你回家了找不到我怎么办? 许青霭:你回家好晚啊,累不累? 许青霭:你喝酒了吗?会不会不舒服? 陆黎书看着连续几条关心,轻舒了口气。 从来没有人这样等着他回家,到困倦也不肯闭上眼睛,只因为他答应了会给他打电话,他就傻傻等到半夜。 家对他来说与酒店没什么不同,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没有人会期待他回去,他自然地想许青霭也已经睡了。 许青霭一句责怪都没有,字字句句都是关心,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因为他食言而不满,依旧那么热烈而乖巧。 陆黎书忍不住幻想了一下。 有朝一日他下班回家,这个执拗的小朋友在客厅等他睡着,听见声音赤着脚着急跑过来与他拥抱。 陆黎书心里发软,明知道很晚了还是给他拨去语音电话,兑现迟到的承诺。 许青霭隔了一会才接,打字说:我室友睡着了,我不能说话,不过可以听你讲。 s带着些醉意,声音很低很沉,比平时慢一些,少了点儿冷淡的禁欲感多一些沉重的气声,听起来像是耳语情话。 许青霭耳蜗有点麻。 s:“我以为你睡着了,抱歉。” 许青霭:这是我拿愿望换来的,怎么会睡,你要反思。 陆黎书说:“好,我反思,以后不会了。” 许青霭翘起嘴角,打字的速度快起来:那今晚的电话还算我用愿望兑换的吗? 陆黎书说:“不算。” 许青霭说:那我换一个? 陆黎书说:“好。” 许青霭耳蜗几乎要烧起来了,s好像在贴着他的耳朵说话,让他耳朵里每一根脆弱的神经都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连心跳声要顺着胸腔传达到耳机里,再送到s那边,让他听见自己一点儿也不淡定的小心思。 许青霭尽力稳住心跳声,舔着嘴唇提要求:那我想看你的照片,不许穿衣服,要对着镜子拍那种。 呼吸声一声声传进耳里,许青霭不自觉调整和他同一个频率,结果发现总是跳着跳着就比他快起来。 s一直没说话。 许青霭说:你是不是不愿意啊?不愿意要告诉我,我不喜欢别人不理我。 s:“没有不愿意。” 许青霭说:那你愿意吗? s:“稍等。” 通话戛然而止,s大概是拍照片去了。 许青霭一掀被子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呼吸慢慢热起来,连手机都开始发烫,他伸手摸了摸脸颊一时分不清哪个更烫。 s:图片。 许青霭点开图片,对着镜子自拍的上半身肌肉明朗而紧实,每一块都恰到好处,沟壑线条清晰,不会过分虬结狰狞也不会单薄清瘦,人鱼线流畅没入浴巾,比上次坐着拍多了点儿光明正大的欲。 许青霭:你刚洗完澡吗? s:嗯。 许青霭几乎要忍不住爬起来画画,一笔笔描绘下来,最好再往下拽拽。 s说:不许爬起来画画。 ?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画画! 许青霭嘴硬道:我没有想画画啊,你好自恋。 s一向高冷,许青霭猜测他是年龄大了不太好意思开口,便很主动问他:你想不想看我照片? 陆黎书看了下时间门已经一点半了,便道:明天看,时候不早了你该睡了。 许青霭顿时有些失落:哦。 s:很晚了。 许青霭沉默了一会,说:我也困了,那你也早点睡,晚安。 s:好,晚安。 许青霭放下手机听室友交错的呼吸声,心里因为s撩起来的悸动还没有平息,睁着眼睛到快三点才有困意。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苏希拍醒的,“嗨嗨嗨,几点了还在睡,期末成绩不要了啊?” 许青霭翻身起来,一看时间门已经快八点了,连滚带爬地穿了衣服下床去洗漱,今天有一节陈教授的课。 他这个人古板的要命,挨个儿点名还要站起来给他看,简直比高中还要严格,每逢他的课总是怨声载道。 许青霭飞奔到教室的时候和陈教授撞了个对脸,及时刹住车后退了一步。 陈教授抬手指了他一下,“许青霭怎么又是你。” 许青霭火速钻进进教室找到位置坐好,喘匀气,从苏希手上接过早餐咬了一口。 陈教授慢悠悠走上讲台,“许青霭,又是你在我课上吃东西,再有下次你就滚出去听。” 许青霭咽下嘴里的东西,“不吃了不吃了。” 陈教授知道他那个破毛病,瞪了他一眼低头翻点名簿,按照惯例给他留了一个点名的时间门拿来吃饭。 许青霭三两口把包子咽下去,拧开杯子喝了口水,正好陈教授也点完名开始上课了。 陈菲看着桌上的一罐牛奶,慢慢低下头,心里紧缩着难受,忍不住攥紧双手。 早上去食堂她习惯性多买了一盒牛奶,结果刷完卡才想起来她和许青霭已经不算朋友了。 许青霭进教室的时候没有看过她一眼,那清朗笑声与玩笑依旧,她却再也没办法接话,以后两人只能陌路了。 她真的没有想过害许青霭,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同学,也很崇拜他的画技,没有想过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今天这样。 陈菲看着牛奶,眼睛越发酸涩。 一节课结束,她几乎没有听进去一句,满脑子都是想着怎样和许青霭道歉和弥补这个无心的过失,只希望能继续这段友情。 “等一下!”陈菲叫住即将走到后门的许青霭,“许青霭。” 许青霭脚步停了但没有回头,随即抬起步子继续往外走。 陈菲心里一急,脱口道:“对不起,我也没想过顾泽是骗你去海下湾给别人……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帮忙的,我真的只是想帮你,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许青霭脚步停住,猝然回头。 整个教室的人集体看向陈菲,那一刻,教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费于明“嘶”了声,苏希和陈克的脸色也变了,陈菲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脸色霎时惨白,跌坐在椅子上。 学生们窃窃私语,眸光从许青霭到陈菲身上反复审视探寻,试图编织出一个完整的事件脉络,每个人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与好奇。 “顾泽被退学跟许青霭有关啊?” “海下湾会所?” “什么意思啊?顾泽骗许青霭去海下湾给人干什么?” “那天晚上我看到费于明他们很着急的出校门,回来的时候都没说话,许青霭好像还很不舒服,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费于明说:“陈菲,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陈菲被他骂得一哆嗦,抬起头来看向许青霭时瞳眸颤了颤,带着些委屈与惶恐:“对不起,许青霭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跟你道歉,我真的不是有意说出来……” 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呜呜地哭。 “不是,费于明干嘛这么骂班长啊?到底什么事啊这么严重?富二代了不起啊就这么骂人?” “对啊,有什么事说清楚呗,骂人算什么啊。” “陈菲说想帮许青霭,那肯定也是好意啊,帮人还帮出仇来了?真是不识好歹,而且听说他以前被人包养过,而且他还跟陆许琛谈恋爱,谁不知道陆许琛家里有钱啊。” “听说分手了,搞不好也是欲擒故纵,想要更多钱罢了。” “我那天在校园墙看到陆许琛给他送花,他还接过去了,谁分手了还收前男友的花啊,也没那么清高啊。” 苏希越听越火大,“啧”了声就要去撸袖子。 “没完了是吧,谁他妈再说一句包养,我弄死他。” “苏希。”许青霭伸手拦住他,冲他摇了下头,“我来。” 苏希狠狠冲着椅子踹了一脚泄愤,“给他们脸了,天天在这儿嚼舌根。” 陈克也拉住他,低声说:“让青霭自己解决。” 许青霭拨开苏希,弯腰将椅子扶起来,然后走到讲台上看着教室里的同学,嗓音清晰不急不缓地开口:“我,没被包养过。” 教室里很安静,每个人都屏息以待。 许青霭视线扫过每个人,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介意你们背后议论我,但别在我跟前。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有耐心,未免你们不清楚我的意思,所以我跟你们说的清楚一点。” “我名声不好我不在乎,我也不怕死,希望你们也是。” “你们好奇的事,我来帮你们解答。”许青霭一开口,费于明立刻打断他:“别瞎说!” 许青霭遭受的传言实在太多,即便他不说,发酵出来的猜想只会比这个更脏百倍。 他不在乎也不想解释,只是可惜辜负了s的心意。 许青霭站在讲台上,平静而又坦荡地开口:“大家都知道我很缺钱,所以很需要工作机会,顾泽用了一些手段取得了我的信任,而这只是一个局,所以我,揍了对方一顿。” 许青霭皮肤白又很容易留痕迹,所以指背上还有些淤青未散。 他抬起来给面色各异的同学们看,结果聂棋先开了口。 “什么局啊?不说清楚谁知道,也许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不至于把人都搞到退学吧?许大美人。” 聂棋勾着嘴角讥讽,嗤了声说:“能因为一个误会就让校长把人开除,你也挺厉害啊。” 聂棋字里行间门都在暗讽许青霭和校长有不正当的关系,再因为他先前在雁美的新闻以及被徐行牍执意带来平城大学,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只要许青霭一反驳,他就可以顺水推舟逼他给出证据。 许青霭说:“就是我把顾泽搞到退学,聂棋,你替他不服吗?” 聂棋被他一噎,准备好的话直接卡住了。 许青霭说:“他论文造假、考试作弊、骚扰女同学还过失致人死亡,你觉得这些事加在一起不该退学吗?还是说,在你心里认为这些都是小事?还是说,你和顾泽联手骗我。” 聂棋大骇,脸都变了:“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和他一起骗你!你别血口喷人啊!” 许青霭说:“那我可以理解为,你也认为顾泽退学是对的?” 聂棋被他绕进去了,想反驳但又怕许青霭真的联想到他,只好吃瘪。 他一直知道许青霭口舌功夫厉害,一会随和没脾气一会又像个疯子,难缠的要命。 许青霭抬眸看向听完了八卦的同学们:“那么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们也都听懂了?” 这一瞬间门,许青霭身上像是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有人甚至跟着他说了句“听懂了”,随即尴尬地低下头。 “很好。”许青霭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下个月是校庆我不希望继续发酵,也请同学们能够配合,好吗?” 教室里寂静无声。 许青霭下讲台到陈菲身边时停下,隔了一会才开口:“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有你的好意,我也有我的坚持。” 陈菲早已哭的泣不成声,捂着脸一个劲摇头,“你骂我吧,你骂我。” 这件事本与许青霭无关,即便有人讨论也都是在议论顾泽居然是这样的人,校园男神的人设崩碎,不会去往他身上联想。 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许青霭却要被迫出来自揭疮疤,将这件事摊给众人评议。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是太怕你不想理我,我真的只是想要跟你道歉。”陈菲哽咽着看向许青霭,拼命的打哭嗝连话都说不利索。 许青霭递给她一张纸巾,很轻的问她:“班长,你觉得不是有意造成的伤害,就不算伤害了吗?以善意为出发点而落下的刀,会是不疼的吗?” 陈菲僵住了。 许青霭收回手,说:“我没有怨你,只是没办法再和你做朋友。” 费于明歪着头靠在门框上,总觉得许青霭刚才站在讲台上往下看,跟人说话的语气那么的……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名词,索性作罢。 许青霭走到后门,拍了下几人的肩膀说:“还不走?食堂的排骨要没了。” 费于明耸了下肩膀从门框上站直跟上他,陈克话少,插着兜走在另一边没怎么开口,苏希憋着口气也不张嘴。 许青霭笑了下安慰他们:“干嘛啊?我都还没生气,你们怎么个个都跟河豚似的,来,给哥笑一个,今晚疼你们。” 苏希别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还浪的动。” 许青霭笑意顿了一下,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平洲的天气总是这样阴沉又晦暗,像是光都照不进来。 他笑起来,语气轻而软:“是要浪啊,不然还要整天哭啊,自怨自艾苦等别人给自己清白,遥遥无期地等别人发现自己是无辜的,还不如坚持自己,至少这一刻是属于自己的。” 费于明侧头去看许青霭,他真的很洒脱,像是阵抓不住的风,又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浪漫而热烈。 许青霭爱笑,眼睛时刻都弯着。 起初费于明因为那些传言以为他是个惹人厌的小三,后来又以为是会怯弱躲着人群的受害者,结果没想到那样坦荡自由。 苏希说:“别笑了。” 许青霭笑着说:“当然要笑啊。” 笑起来才不会觉得难熬,不会觉得痛苦,才会觉得明天还是有希望的,许青霭想,是要笑的,笑得出来就要笑。 费于明说:“就是,为什么不笑啊,还能让这么点破事儿影响了咱们崽儿的心情,来,克儿,笑一个。” 陈克面无表情道:“今天午饭你请。” 费于明被噎了一下,随即说:“请,来笑一个。” 陈克冲他咧了下嘴角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费于明被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算了你还是别笑了,现在轮到我被影响了心情。” 四人相伴到食堂,还剩最后一份排骨自然到了许青霭盘子里。 他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费于明翻了个白眼:“吃个饭也拍照,这破食堂有什么好拍的。” s早上发了条消息来,许青霭昨晚那点儿闷顿时烟消云散,给他偷偷拍了陈教授上课的照片吐槽他的严厉。 结果s比他还严厉,要他好好听课不许玩手机。 许青霭还想浑水摸鱼跟他聊会儿,s却猜到了他的心思一般,问他:下课愿不愿意跟我讲讲这位严苛的教授都讲了些什么? 许青霭被一句话扼住了摸鱼的念头。 s明明是问他愿不愿意,但其实根本没给他选择的余地,说不愿意就等于承认不认真听课,许青霭只好搁下手机一边听课一边吐槽,太奸险了! 许青霭想到这里,又拿手机拍了自己淤青的手背和手指,咬着筷子开始编瞎话:我拿不动筷子了,好痛哦,我的手会不会坏掉啊?啊,以后要是不能画画了怎么办。 费于明看他手指飞快的打字,发完将手机往桌上一放,利落地夹起排骨放进嘴里,陷入了沉思。 神他妈好痛。 费于明捏着嗓子说:“好痛哦。” 苏希一口汤呛在嗓子眼儿里拼命咳嗽,陈克也没憋住,笑得肩膀直抖。 许青霭毫无心理障碍,咬着排骨朝几人瞥两眼含糊道:“干嘛?没见过撩男人?大惊小怪,有没有见识。” 在场三位直男纷纷表示自己确实没见识,也不太想见识。 许青霭发出去不久就有了回信,费于明忍不住又扫了一眼,那个备注是“e”的问:很痛?下午去医院看看。 “……” 许青霭快速打完字却在发出去时停下了,一口气删掉然后按住了语音键清了清嗓子,说:“嗯……去过医院了,医生说要以形补形,还缺一个药引子。” 陆黎书还没听过看手需要药引子,打字的手顿时停住。 许青霭又说:“医生说,如果有一张好看的手满足我的眼睛和大脑,那我就会原地康复了。” 陆黎书心里那点儿担忧被这句话瞬间门揉散,知道他没事便放下心来,就着他的话回:那么敢问这位医生姓什么? 许青霭理直气壮回复:许。 陆黎书勾着点笑意,说:哪来的庸医,能信么? 许青霭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哎呀我手好像更疼了,再没有人给我治疗可能就要疼死了。 陆黎书看他演得起劲儿,便搁下了笔拍了右手发给他,勾唇笑问:帮我问问那位胡诌乱造的许医生,这个药引子还可以么? 第23章 青霭落池上(三) 许青霭总觉得s这句话带着笑,像是心情不错。 他将照片保存到手机里,说:“许医生说还不错,如果可以多来几张的话可能对病情更好。” s:得寸进尺,先吃饭。 费于明用筷子敲敲他的餐盘提醒:“撩男人能饱?” 许青霭收起手机,说:“老祖宗都说了秀色可餐,你懂不懂啊。” 费于明:“不是很想懂你们这些男男的事情。” 许青霭下午没课,跟谢庭约好了下午去夜下花看一下需要画的墙壁面积,刚出宿舍楼就迎头撞到了人。 “啊对不起。”许青霭下意识道歉,一抬头发现是陆许琛,“是你啊。” 陆许琛一脸严肃,眉头拧得跟树皮一样,哑着嗓子问他:“顾泽是害了你才会被退学的?” 许青霭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便道:“嗯。” 陆许琛看他冷淡,忙追上来问他:“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在海下湾受欺负怎么不找我,你到底缺多少钱啊,不能让我帮你?” 许青霭从来没有想过求助他,即便失去光线最害怕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起过陆许琛的名字。 许青霭说:“这些事我自己能解决。” 陆许琛一把拽住他的手,沉声说:“你能不能别躲着我!” 许青霭看着他的手,从手挪到脸上,平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许琛说:“学校里人议论你,班里人议论你,顾泽因为你而退学,这些事你都自己一个人扛,从来没想过依靠我吗?” 许青霭说:“没有。” 陆许琛心里憋着火,他刚训斥完那些人不许再八卦,可见到许青霭他还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将火撒给了他:“你心里有人了吧,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别人了才这样对我?” 许青霭脚步一顿,陆许琛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猜对了,“是谁?” 许青霭说:“与你无关!” 陆许琛说:“那天送你回来的男人?他比我有钱?还是比我活儿好?哦对,我没睡过你,怎么着,他睡过你了吗?” 许青霭气得心血翻涌,懒得再跟他说话抬脚便走,陆许琛懊恼地踢了一脚垃圾桶。 他明明是来关心许青霭的怎么又开始口不择言。 “我二叔不让我出道,还克扣了生活费让我搬回学校住,这些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许青霭脚步一停,陆黎书居然停掉了他的出道计划?还克扣生活费? 陆许琛追上来,急切道:“青霭,我真的想关心你,我是太生气了才会说错话,你老是不让我帮忙,我听见他们那样说你太着急太心疼你才会这样,你别生我气。” 许青霭和陆许琛在一起的时间算不上太长,从开始追到分手满打满算半年。 他性子张扬又很爱吃醋,每次都控制不住脾气,口不择言指责他,事后又说自己是太喜欢他了才会这样。 许青霭不喜欢一遍遍解释,大多会去画画等他自己冷静。 陆许琛便更加不满,以口为利刃,刺到他愿意开口解释才会罢休。 许青霭问:“陆许琛,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陆许琛怔住:“什么意思?” 许青霭冲他笑了下,“你看,你的第一反应是懵,其实你根本没有想过跟我走过多久,你之所以不肯善罢甘休是因为我甩了你,你不甘心,也许还有……” 他停顿了下。 陆许琛看他微红的嘴唇张合,说了句粗鄙至极的:“……你没有操过我,心里不平衡。” 陆许琛说:“你怎么这么说!” 许青霭又问了他一遍:“那你愿意跟我结婚吗?如果你愿意,现在我们去你二叔的公司,在他面前写结婚协议,然后公开,去吗?” 陆许琛眉头蹙起来,“你一定要这样吗?做什么事都这么极端,我现在公开你,以后事业怎么办?” 许青霭轻笑了声,“你认为这个叫极端吗?你喜欢我却不会和我结婚,也不敢在你二叔面前宣告你这辈子都只跟我在一起。陆许琛,我不需要你廉价的关心。” 许青霭说完不等他回答,拨开他的手往校门口走。 这次他没有觉得难过,反而觉得更加清晰明朗。 陆许琛的占有欲很重,会吃醋也会管东管西,但那和s却是截然不同的。 上次腰疼却还爬起来蹲在走廊画画,s也生了气,却不是指责。 他并不会以强烈的言语去进行莫须有的攻击,也不会口不择言,而是让他自己认识到错,然后重复一遍。 那晚在海下湾,他一边低声下命令,又一边给予鼓励,s虽然高冷,却从来不吝哄他安抚他,从未指责打压。 许青霭喜欢那样强大的安全感,如一只温暖的手,领着他前行。 他将一切妥帖安排,给予严厉管教的同时也有绝对的宠爱,而不是让他委屈退让。 许青霭本来觉得自己喜欢s的管教有些病态,也在怀疑自己是真的喜欢s还是吊桥效应,但这一刻突然豁然开朗,他是喜欢s的。 很喜欢很喜欢。 许青霭心情都好起来,连落下的雪都觉得可爱的要命。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想要告诉s喜欢他,但又怕吓到他,思来想去便想了个比较含蓄的方法跟他聊天:算昨晚的账。 许青霭先拍了张照片,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了眼睛和那个胎记。 他问:你怎么还不问我要照片啊? 陆黎书拿起手机,怔了一秒才记起来昨晚许青霭要给他发照片,他看时间晚了,再聊下去他又要熬夜便说了第二天看,没想到他还记得。 他问:要什么照片? 许青霭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忘了,还是根本不想看,戳着键盘控诉道:你不想看我照片啊?那我不发了。 s说:想。 许青霭说:可是我已经删掉了,下次再给你看。 s说:真的删掉了? 许青霭总觉得他肯定自己没有删,想给他发照片的心思一拐,嘴硬道:当然删啦,你又不想看,我总不能强迫你看。 s说:想。 许青霭问他:想是有多想啊? s沉默了一会,说:很想。 夜下花和高档的海下湾不同,开在闹市区,整条街全是酒吧和各种玩乐场所,热闹得将天气都暖起来不少。 许青霭徒步往里走,眸光不可避免地瞥到店铺街角拥在一起接吻的男女,还有些挽着手往里走的客人。 “小帅哥。”一个化着浓妆的男人挡住了许青霭的去路,冲他咧开嘴时猝不及防在屁股上摸了一把,“有没有伴儿啊?” 许青霭愣了。 男人冲他抛媚眼,“约不约?” 许青霭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被性骚扰了,冷冰冰道:“不约。” 对方不仅没被劝退,反而挤眉弄眼又想伸手往他屁股上揉,碰到的时候许青霭没有动,他心里一喜,指尖大胆的从屁股后一路往前到达腰下,“小哥怎么这么冷淡啊,我伺候人技术很好的,要不要试试啊?” 许青霭猛地攥住他的手拽起来,冲他眨了下眼:“好哥哥,再往我大腿摸一下,我就把你几把拧断,我技术也很好。” “不约就不约,这么凶干什么。”男人揉着手腕惋惜地走了。 夜下花位置隐蔽,没有像别的店那样挂招牌,而是在黑色的门楣上缠了一圈鲜艳的藤蔓花,寓意夜下花。 许青霭推门进去,和外面的吵闹不同,这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女生坐在前台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剧。 许青霭问:“您好请问谢庭在吗?我是过来讨论墙画的许青霭。” 女生抬起头,脱口说:“我靠你长得真鸡儿好看。” 许青霭:“…………我谢谢你啊。” “嘴快了。”女生尴尬一笑,起身说:“你先坐一下我去叫老板。” 许青霭打量着这里的装修,和一般的酒吧不同,没有那么多镜面与灯光污染,看起来颇为昏暗,大量的白墙空着。 “哟,来的这么快。” 许青霭回头,看到一个长发及肩的男人笑眯眯走过来,穿着一身的鸡零狗碎,脖子上还有一团不知所谓的文身。 …… 谢庭发觉他的视线,笑了下:“怎么盯着我看?” 许青霭忙收回视线,“没什么。” 谢庭冲他勾了下手往前走,边道:“那些酒吧都太土了,咱们搞高大上的!这儿,这儿,全都给我画上牡丹,还有这儿,画上菊花,这儿画上芍药,哦对了这儿画玫瑰,还有……” 许青霭痛苦地跟着他逛完整个夜下花,一直在脑子里反复重复,顾客是上帝,上帝是没错的,上帝的审美没问题。 谢庭累坏了一样摊在沙发上问他:“你能画吗?” 许青霭拿出手机给他看作品,“您可以根据我以前的画判断,以前没有画过这种所以我不能保证一模一样,但会尽量控制误差。” 谢庭本来叫他来画画也不是看在他多有本事,是陆黎书找了个借口给他送钱,他只是个工具人,但没想到许青霭画得那么好,看来陆黎书也没昏君到那个地步。 他将手机还给许青霭:“就你了,多久能画完?两个月够不够?” 许青霭脑袋里飘过问号,想了想还是不太委婉地建议:“谢老板,两个月时间您可以找神笔马良来画。” 谢庭知道他在暗搓搓扎自己,想这孩子还挺有趣,便撑着下巴故意难为他:“可是我着急开业,最晚下个月月底就得开了,你不能画这可怎么办?” 许青霭说:“不是不能画,是我画不完,两个月的时间神仙也画不完。” 谢庭叹了口气,又挑着眉梢看他:“如果下个月月底能准时开业,五十万我也愿意,唉……” 许青霭在他展开的五根手指头里沦陷,真诚道:“您好,我就是神笔马良。” 谢庭本来就想噎他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会顺杆爬,一点也不客气,反倒是他自个儿噎住了,咳了几声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多出去的十万,陆黎书出不出钱啊? 谢庭咳了声坐直身子,说:“许老师,你可答应了两个月就画完啊,如果画不完不仅这五十万没有,我一分钱都不给啊。” “成交。”许青霭从兜里摸出纸笔,咬住笔帽,刷刷在纸上写用料清单。 谢庭撑着脑袋看许青霭,第一次见仅是惊鸿一瞥,第二次直接没看着,这次近距离打量着,的确是招人。 许青霭在同龄人里算高,细腰长腿肤色冷白,嘴唇殷红,尤其是眼角那个红色蛇形胎记更多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他会噎人也会服软,会说自己画不完又会在加钱的诱惑下低头,像个带刺的小玫瑰,这样鲜活而热烈的小朋友,难怪陆黎书心动。 只是…… 谢庭稍有些玩味,陆黎书那样癖好能在他跟前显露么? 许青霭写完抬起头,看到谢庭的眼神立即戒备道:“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谢庭说:“我只是觉得许老师有点眼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套近乎不打折。”许青霭扣上笔帽,严格点评道:“而且这个搭讪太老套了。” 谢庭:“……” 许青霭撕掉便签纸,无情道:“这是颜料的品牌和用量,您照着买,明天晚上我就过来画,白天要上课没时间。” “铃铃,按许老师写的买。”谢庭一摆手,一旁的女生立即接过,他又说:“不早了,许老师留下吃饭么?” “不用了,我回学校还有作业要写。”许青霭和谢庭道别出了夜下花。 霓虹已经织起灿烂的网,对面的店门口有个穿着兔女郎服装的男人正在拉客,招呼到一个男人,没一会就贴在他胸前说话。 那男人伸手握住他身后的兔子尾巴,接着他便踉跄了一步倒进男人怀里和他接吻。 许青霭收回视线,等车的时候拍了一张光影交织的照片发给s,半真半假地跟他控诉:有流氓摸我屁股。 第24章 青霭落池上(四) 许青霭怕他不信,添油加醋道:“我今天到你老板的新店铺去商讨墙画的事情,一到这儿就有臭流氓摸我屁股!” 陆黎书倏地停下脚步,有什么东西? 公交车到达,许青霭从口袋里摸出公交卡刷了,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好,忍着笑掐出一把委屈和几不可察的愤怒说:“我都告诉他我不约了,他还摸我大腿。” 许青霭嗓音轻软,像是撒娇又像是后怕。 “下个季度分公司呃……”秦缨的嗓音忽然卡住,看看手机又看看陆黎书,剩下半截儿话硬生生拧成了:“陆总您先忙,我待会儿再来。” 陆黎书颔首。 秦缨捧着文件出去了,关上门的时候多看了一眼,发觉他眉梢紧蹙显然是被这两句话刺激着了。 啧。 老男人的占有欲,不知道是谁要遭殃了。 夜下花开在闹市,比不上海下湾那样幽静和严谨的安保措施,但即便如此还是发生了上次那样的事情。 陆黎书正想着,谢庭的消息就来了。 谢庭:陆二,你家孩子掉钱眼儿里了? 谢庭:我就想逗逗他,结果让他原地坑走十万,这墙画画完至少得五十万起步,你记得报销啊。 陆黎书说:没钱。 谢庭:? 谢庭说:你家孩子你不管啊?这店没你一半啊?我是给你当工具人,你怎么还过河拆桥? 谢庭说:这钱你不给谁给啊? 谢庭说:陆二? 陆黎书说:请他去画画不亲自去接?这十万就当你给他道歉。 谢庭:? 什么玩意,又道歉?道什么歉啊? 谢庭:彳亍口巴。 陆黎书切回和许青霭的聊天框。 许青霭说:弱小无助的男大学生在外面被臭流氓摸了屁股回家跟爸爸告状,结果对方还无动于衷怎么办啊? 陆黎书眼前浮现他被人拦住去路,强行摸屁股的画面,几乎想要拧断对方的手。 陆黎书说:那怎么才不算无动于衷? 许青霭想了想说:帮我骂他一顿? 陆黎书说:出门不知道先说一声,我看你是欠收拾。 许青霭一愣,心尖微微发热,按着语音小声勾引他:“你好凶啊,爸爸。” 陆黎书心跳倏地停了,那一瞬间天地寂静,他紧接着听见了山崩地裂般的擂鼓心跳。 陆黎书呼吸滚烫,一路从心口烧到四肢百骸,让他几乎拿不稳手机,隔了很久才后知后觉,许青霭可能是在闹他。 他那天在海下湾把陈立成揍成什么样有目共睹,如果有人摸他屁股,他不会任由欺负。 陆黎书掌心发痒想把他拖过来打一顿屁股,至少要惩罚一顿,让他知道他出门不告诉他的后果。 陆黎书问他:真的有人摸你屁股? 许青霭有点耳热,他怎么还记得摸屁股的事情啊,就撩一下还绕不过去了? 他只好说:他就摸了一下,我告诉他再摸我就拧断他的几把。 陆黎书:…… 许青霭说:你别担心,我又不会受人欺负,唔,不过你就可以欺负。 许青霭怕自己说的太过火,又找补道:你上次凶我。 陆黎书只当他还在记仇,无奈换了话题问他:什么时候过去画画? 许青霭说:我今天给你老板写了颜料单,他买好了我明天晚上就可以过来画,虽然两个月的时间有点赶,但他多给了十万! 许青霭说:你们老板智商好像不太高,他怎么到现在还没破产啊? 陆黎书说:确实。 许青霭:好啊你敢吐槽你们老板智商不高,明天我要告诉你老板让他把你开除,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陆黎书知道他没被欺负,也压下了心里的独占欲,勾唇轻笑:求你。 许青霭按住语音小声说:“求我什么啊?” s居然也给他发了条语音来,带着些笑意:“你说呢?” 许青霭说:我怎么知道啊,是你求我又不是我求你。 s却没继续说,而是问他:晚上去夜下花,不累么? 许青霭说:累呀,不过赚钱哪里有不累的,而且你老板真的给了很多,按照平时那些老板压价,再加上画得多打个折,到手能有三十万就不错了。 许青霭说:还有半个月就寒假了,我忙完期末不接其他稿子就可以专心画墙画了,加个班的话应该能在两个月内画完。 陆黎书顿了顿,问他:寒假不回家么? 许青霭那头的正在输入持续了一会,发过来却只有三个字:不回呀。 陆黎书想继续问,他却说:我到学校了,等我忙完作业了再找你玩。 “叩叩。”秦缨推门却没进来,站在门口说:“顾守安来电话了,说他接受您的条件,只要你肯放过他和他的公司。” 陆黎书一勾眉梢,嗤道:“我以为他至少能坚持一周。” 这几天里顾守安简直活的如屡薄冰,陆黎书一步步将他逼至绝境,他从一开始的诚恳道歉再到后来的以死威胁全都没有发挥作用。 秦缨说:“那我让谢先生那边准备着?” 陆黎书说:“嗯。” 秦缨出去没多久,陆黎书便起身拿起大衣穿上,到秦缨桌旁屈指敲了下:“晚上的应酬推了,我有事出去一趟,不回来了。” 陆黎书让司机把车停在路口,下车自己走了进去。 路两旁乐声嘈杂,迷离而躁乱。 他扫了一眼靠在门边与人调情的男女,推门进了夜下花。 谢庭正靠在吧台喝酒,手里捏着个打火机甩来甩去,一看见他下意识停住被烧了手,打火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动。 “人走了?”陆黎书问。 谢庭撑着下巴说:“你差点把他们吓死,这个教训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了,顾泽走的时候腿都是软的,还以为你真的要让人把他强了。” 陆黎书脱了大衣搁在一边,抬手倒了杯酒却没喝,谢庭隔着迷离的光线看他,“陆二,你跟顾家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陆黎书问:“墙画谈妥了?” 谢庭怔了一秒,合着他今晚来找他并不是问顾泽下场的,无语道:“谈妥了,还倒贴了十万块,我真是活该。” 陆黎书说:“他晚上过去画画,一个人我不放心,找个人去大学接他,画完了再送回去。” 谢庭说:“?” 隔了几秒,他在陆黎书的眼神下认命地掏出手机给许青霭发微信。 “许老师,颜料我这边已经买好了,不过您晚上来画画实在是让人不放心,我找个车接送您,您看怎么样?” 许青霭:啊,谢谢您的关心,不过要收费吗? 谢庭抬起头看陆黎书,“?不是,你这孩子银子打的吧。” 陆黎书说:“不接不画。” 谢庭咬牙切齿地瞪他一眼,按住语音一句“当然不收”发出去,然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满意了?” 陆黎书说:“勉强。” - 许青霭从食堂带了宵夜回去,他自己买了杯全糖抹茶芋泥奶茶。 费于明问他谈得怎么样了,许青霭说:“还在追,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 费于明懵了半天,突然明白过来,抓了个橡皮冲他脑门一扔:“谁他妈问你谈恋爱了,我问你那个墙画谈得怎么样了。” 许青霭接住橡皮,说:“两个月画完,五十万报酬。” 这次轮到费于明惊了,“多大的墙画啊给这么多钱?靠不靠谱?不会骗你吧?” 许青霭说了尺寸,费于明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去:“两个月神仙也画不完啊,而且校庆过后就放寒假了,你不回家过年?” 许青霭说:“不着急,我画完再回去。” 费于明伸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就财迷吧。” 陈克正在挑宵夜里的葱花和香菜,闻言抬头插了句:“寒假学校里不让住,你不回家住哪儿啊?” 许青霭说:“我有地方住的。” 谢庭虽然说了两个月画不完一分不给,但还是给他转了十万块定金来,许青霭也没客套直接收了。 与此同时,一条短信蹦出来。 ——钱呢? ——我已经给了你这么多天时间,你少糊弄我,再拿不出来我就去你学校找你。 许青霭看到这句话眸子瞬间缩颤了下,拧眉给他回复:你敢! ——我能不能干得出来你很清楚,你不想让我去学校找你你就最好听话,我知道你有钱,也有本事赚钱。 ——如果不是我养你,你现在能上大学? 许青霭咬着牙,打开了银行app输入倒背如流的账号给他转了两万过去,半分钟后对方不满地斥责:为什么只有两万,这么一点够干什么? 许青霭本不想回复他,但对方又发来了一条: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病多烧钱,这点钱连住几天院都不够。 许青霭打字的手都变得很沉重,一字一句的问他:我不是你儿子吗? 他打完这句话,却在发出去的一瞬间停住了手,一口气删掉又重新打字:我只有这么多,你不要就还给我。 对方没有再回消息来。 许青霭打开电脑插上耳机,分贝极高甚至称得上是噪音的音乐从耳朵里灌进去,撕裂每一寸耳膜,却让他得到了一丝平静。 许青霭自虐似的将声音又开大几分,然后拿起笔开始画稿,却怎么都静不下来,手腕似乎渗出丝丝缕缕的疼痛,连着脊背也痛。 他一笔一笔的画,眼前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身影,在黑暗中无助又害怕,明明开了门会有无法忍受的伤害,他还是希望能够从那里走出去。 打他也没关系的,只要不把他关起来,他什么都可以忍受。 他甚至病态的觉得,在挨打的那一刻,他才能感觉到没被丢掉。 许青霭将笔尖按在手背上,用力地压下去,疼痛让他找回了几分清醒,便更用力地划了一道,血丝瞬间在白皙的手背上浮现。 他看着那条血痕慢慢肿起来,像一条盘踞的蜈蚣般触目惊心,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慢慢红了眼圈。 许青霭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压下酸呛,再次笑起来。 - 陆黎书睡前习惯锻炼一会,汗渍顺着沟壑流淌,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而愤张,手背绷出清晰的青筋脉络。 锻炼结束,目光扫过门口时蓦地想起许青霭,上次来他盯着这里看了许久。 他不由得想,若是那张脸布满汗珠,累极喘息该是什么样。 陆黎书拿着毛巾进了浴室,回房间换睡衣时却猝不及防想起许青霭曾穿着他的睡衣毫不设防地睡在这张床上。 许青霭很白,在黑色的床单映衬下更显得冷白软腻。 他发着烧,嘴唇殷红脸颊绯红,迷迷糊糊地靠在他怀里软的要命,被强行喂药时忍不住用舌尖抵着药片,发出轻轻的抗议。 陆黎书下腹微热,闭上眼想象着他的样子,那张红嫩的唇与一闪而逝的舌尖,修长的手指以及软韧的腰。 …… 陆黎书睁开眼,轻舒了口气。 …… 许青霭今晚的进度不太好,到熄灯了也只画完了一半,匆匆洗完澡上床,手背上的伤碰了水有点痛。 他躺在床上毫无困意,打开微博刷了一会。 首页有个卖定制饰品的博主发了一个新品视频,黑色的袖箍与同色皮带,光泽漂亮精致,许青霭有点心动,迟疑了片刻便点进购买链接。 不知道s收到这个会是什么表情,应该会戴给他看吧? 许青霭忍不住幻想了一会,从□□身子到一件件穿上衣服,指尖缓慢却利落地扣上每一颗纽扣,再穿上西装。 唔。 下次再给他买个领带,让他勾领带给自己看。 许青霭正想着,s的消息忽然跳出来,把他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把脑补发给他了,连滚带爬地打开微信。 s:晚上吃什么了? 许青霭:喝了奶茶。 s:只喝了奶茶? 许青霭心里一慌,糟了。 许青霭觉得他要生气,于是在他开口之前强行找补:不是很饿所以就没吃,不是因为画画忘记了。 s:我跟你说过什么。 许青霭想起他上次的教训,关于画画是否要用健康来换,便有些心虚地重复了一遍:健康重要,不能总是忘记吃饭。 s:你记住了哪一句? 许青霭心里发慌,极小声地给他发了句语音:“我知错了。” 陆黎书很清楚,他并不是真的知道错了,许青霭根本不受管束,撒娇卖惨都只是逃避错误的手段,可能根本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过。 这次承认了,下次依旧不会吃饭,依旧会画画到腰疼才会起来。 他想要给许青霭树立规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必须要给他一个强硬的命令,让他遵从才能从根本上先解决按时吃饭的问题。 他说:真的知错了? ——真的。 许青霭回复完,有些忐忑地看着屏幕,从来没有人这样要求过他按时吃饭,也不会有人因为他不注意身体而生气。 s说:以后三餐拍给我看,少一顿的话,我不会再跟你商量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听明白了吗? 许青霭一怔,隔了好久才说:知道了。 s:很好,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另一件事。 许青霭心里发虚,不是吧还有? 他应该没犯这么多错吧,他今天好像也没跟他说自己腰疼的事儿,也没说画画。 他检查了一遍聊天记录,理直气壮道:还有什么事? 陆黎书几乎能想到他此时的表情,无奈地想,我也不想用这种办法,但你这个身体素质再由着你作,恐怕要把医院当家。 萧寒特地跟他说过,许青霭的身子很差,还有那个过度呼吸综合症已经很严重了,再不好好养着要出大问题。 陆黎书说:我问过医生,他说你的过度呼吸综合症不能根治,但可以缓解,只需要健康作息,按时吃饭适当锻炼。 许青霭一听顿时头大:不锻炼行不行啊? s:你认为呢? 许青霭觉得他根本没给自己选择的余地,这些话也根本不是建议和商量,而是直接下达命令,必须遵从的强硬意思。 许青霭:我上课很忙,期末了要复习没有时间…… s:拿出和我聊天的十五分钟。 许青霭心说这哪行! 我还要追你呢,绝对不能去掉这十五分钟,把他吃饭的时间砍了也不能把这砍了! 许青霭说:不要行不行? s:你觉得呢? 许青霭很少锻炼,苏希买了些健身器材放在寝室,一开始非要拉着他一起,但坚持不了几分钟他就不行了。 他虽然很羡慕肌肉,但真的不行。 许青霭说:十分钟? s:再讨价还价一次就加十分钟。 许青霭当场闭嘴了,努力告诉自己s也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十五分钟就十五分钟吧,说不定他一高兴…… 许青霭灵光一闪,趁势问他:我做的话,会有奖励吗? 陆黎书微怔,随即勾起嘴角,倒是挺有悟性。 管束与纵容,宠爱与惩罚,命令与服从,取悦与讨好,缺一不可的相辅相成,支配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驱使,而是在明确可以接受到对方反馈的双向取悦。 他要首先保证许青霭会愿意会快乐,才有他的满足。 某种意义上,是许青霭给他权利,而不是他强行驱策。 许青霭被他牵着踏上了这条轨道,在自个儿学会了听见命令时同他讨要奖励,虽然大概还不懂什么叫做支配,但已经从某种意义上完成了对他的服从与讨好。 这让陆黎书极大被取悦,压抑多年的掌控欲与支配欲在这一刻悄然释放。 他说:会。 许青霭翘起嘴角,将心里准备了半天的话一字字打出来:我给你买了条袖箍,你要穿给我看,上班的时候也要穿。 陆黎书一怔。 许青霭怕他不答应,又补上一句:你答应了的不许反悔。 陆黎书说:不反悔。 许青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每天照三餐给他发照片交作业,晚上锻炼十五分钟,还不许熬夜,第二天清醒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亏了。 不过。 他早餐的照片一发过去s就给他秒回了句:好乖。 许青霭脸颊腾一下红了,他怎么跟夸小孩儿似的,不过心里还是有点甜,也查作业似的问他早上吃什么。 s说:粥。 许青霭说:袖箍什么时候才到啊,我现在就想看。 s说:今天很乖,给你个额外奖品。 许青霭正疑惑是什么额外奖品,几分钟后s发来一张照片,俨然是对着镜子拍的上半身照片,白衬衫搭着一条黑色袖箍,勒住大臂肌肉线条与白衬衫。 费于明说:“口水流出来了,没出息的玩意。” 许青霭立刻咽下嘴里的牛奶,一把拽住费于明说:“他给我发照片诶!你快看他身材好棒,戴袖箍好性感啊,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把白衬衫穿的那么好看,袖箍是给他量身发明的吧?” 费于明脑浆都险些被他晃出来,没好气道:“你见过几个男人?” 许青霭双手捧着手机,认认真真道:“世间颜色不及e,这和见过多少男人无关,就算一万个男人摆在我眼前,他也是最棒的那个,你懂吗?” “老子不懂。”费于明恶狠狠说完,冷哼道:“□□熏心,没救了你。” 费于明看许青霭色眯眯的盯着照片,恨不得能盯出花来,忍不住问了句:“崽儿,搞不好他是个骗子,专门骗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朋友。” 许青霭正在回消息,随口道:“他要是骗我,我就把他拉黑一刀两断,再也不见他,行不?” 费于明掰正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我认真的。” 许青霭怔了一瞬,说:“我也是认真的,他要是骗我那我就这辈子再也不见他,不过我觉得他不会骗我。” 费于明也没再多说,许青霭虽然看着随和但其实很有主见,决定好的事情没人能够左右,他喜欢上别人也比在陆许琛这根歪脖子树上吊死好。 况且。 费于明又多看了他两眼,他其实还没见过这样的许青霭,那时候他和陆许琛在一起虽然也秀过恩爱,但多半都是陆许琛主动显摆,许青霭却很少提起。 他总觉得许青霭不是真的喜欢陆许琛,现在看着他追这个“男模”的架势,那双眼睛里盛着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甜,大概是真的恋爱了。 那天在海下湾,那个男模又救了许青霭一次,却没有携恩求报,尤其那次给他打电话时说话的态度与语气,和一般的男模相比有很大区别。 他声音低冷用词简单,直截了当告诉他许青霭在医院,确认他听明白了之后便将电话挂掉,没有一点男模的屈膝感。 他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着上位者的威严,不知道是不是家道中落被迫做男模,还是希望能够为了许青霭换个工作吧。 费于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跟个看孩子长大了,担心他被臭男生骗去早恋,又像是看着他嫁人担心被婆家欺负的老妈子似的,骂了声“操”,闷头吃饭去了。 许青霭在和s发消息,随口问:“操什么?” 费于明:“……你大爷。” 许青霭瞪大眼,夸张地笑起来:“啊,你弯了。” 费于明绷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冲许青霭吼道:“……你大爷的,我撕烂你的嘴。” 第25章 青霭落池上(五) 许青霭今天满课,s好像也有点忙,他拍了午饭发过去,到了下午才收到回信。 最后一节课到傍晚六点才结束,谢庭派来接许青霭的车在门口多等了一会,见他来立刻恭敬地下车为他拉开车门。 许青霭还没被人这么伺候过,受宠若惊地说:“哎不用不用。” “要的。”司机话很少,除了这句之外一路上都没开过口。 许青霭到夜下花的时候还不到七点钟,铃铃看他来忙站起来打招呼:“许老师来啦,吃瓜子吗?” “不了。”许青霭放下包,转头问铃铃:“谢老板在吗?” 铃铃说:“在的,我给您叫一声?” “好,谢谢。” 夜下花暖气很足,许青霭将羽绒服脱掉挂在一边,米色v领毛衣配浅蓝色衬衫,看起来干净又漂亮。 他弯下腰从包里拿出笔搁在一边,从吧台找了剪刀拆开颜料盒外头的塑封,又倒了些清水在桶里备用。 “许老师来啦?”谢庭从后头出来,笑意盈盈道:“找我什么事?” 许青霭从包里拿出本子递给他,说:“我昨晚画了些草稿,稍微上色没有细化,您看看效果,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按照这样画了,不满意我可以现场调整。” 谢庭接过去,本想说随便,但翻开就被惊艳住了。 牡丹艳而不俗,大开大合的色彩冲击,层叠花瓣张扬秾丽,却在花瓣上点缀了些水珠,糅出几分亟欲爆发的张力与隐蔽的躁动。 玫瑰与荆棘纠缠,大片的藤蔓缠绕住脆弱又坚强的花瓣,勾住嫩红花瓣像是占据又像是保护,莫名让人看出欲盖弥彰的极致拉扯感。 谢庭一张张翻过去,许青霭的脑袋里像是住了一个源源不断的灵感喷泉,每一张都有新的惊喜。 他本来是故意为难许青霭,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个随口一说的俗艳点子画的那么惊人。 “没什么要修改的,就这么画吧。”谢庭由衷道:“许老师真厉害。” 许青霭笑了下:“当然。” 谢庭:? 还真是不客气哈。 许青霭爬上脚手架从左上角开始勾线,笔拿不下了就顺口咬着换另一支笔,谢庭在下面看着,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陆黎书。 许青霭长得高,手脚修长身姿偏瘦,毛衣随着他举高手的动作稍微撩上去一些。 谢庭“啧”了声,舌尖舔过牙齿收回视线,靠在沙发上问许青霭:“许老师学画画多久了?” 许青霭拿下嘴里的笔,说:“四年多。” 谢庭一怔,四年多就画得这么好了?这是什么天赋型选手。 铃铃倒了杯花茶过来,又搁下一盘现烤的小点心,谢庭端起来喝了两口又道:“才四年就画得这么好,你要气死多少学画的人了。” 其实许青霭的画能够看出来少了许多科班的功底细节,细究起来画法也不大精确,但就因为这样反倒尽是原始又野蛮的自由。 他的画偏意识流氛围,讲究一个画面故事感,而不是画法本身。 他画的玫瑰不止是玫瑰,有娇嫩脆弱,也有荆棘之下的挣扎与肆意热烈,有点像他的人,看起来挺脆弱,但其实满身荆棘又极致热烈。 陆黎书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许青霭抬起手臂在雪白的墙壁上肆意勾勒线条,下笔自然流畅没有一点儿迟疑,细腰掐出弧度,笔直的双腿微微分开,衬出挺翘饱满的臀。 铃铃听见声音,立刻问好:“陆先生。” 许青霭咬着笔回头,当场愣住。 他怎么会来! 四目相对,许青霭下意识张了下口,笔从嘴里掉下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撞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铃铃“啊”一声:“小心!” 许青霭心里一空,下意识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而是落在了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中,他慢吞吞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陆黎书。 许青霭呆了两秒,见他没有要放下自己的意思,只好开口提醒:“谢谢陆先生。” 陆黎书将他放下来却没说话,许青霭发觉他脸色臭的要命,像是非常不高兴,也不好再开口,便沉默着弯腰捡起地上的笔上了脚手架。 他的心跳声还没缓和过来,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在他的眸光里淡定一点,可落下的笔却有点颤。 陆黎书扫到他手背上那条蜈蚣似的新鲜伤痕,像是被什么划出来的,在白皙的手背上触目惊心。 谢庭看气氛有些尴尬,便说:“许老师,陆先生是咱们店的另一位老板,你跟他讲讲好话,说不定就又多给你一些报酬了。” “五十万已经很多了。”许青霭干笑了声,他哪里敢跟陆黎书要,他不要命了吗。 好在许青霭真正认真下来就不会受干扰,爬上爬下三小时终于将一面墙的线条初步勾勒出来,他回头问谢庭:“谢老板您……” 笑意戛然而止。 许青霭眸光撞上陆黎书,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被掐断,隔了几秒才说:“您看有没有地方需要修改。” 谢庭靠在沙发上,玩味地笑了下:“没有,非常完美。” 许青霭后背都要出汗了,忍不住想陆黎书不是很忙吗?他怎么还不走啊?不知道在这里很尴尬吗! 谢庭说:“来,许老师先吃饭。” 许青霭说:“不用了,我吃过饭了,您吃吧。” 谢庭说:“哎,那怎么行,特地给你买的,你不吃我就只能丢了,多浪费。” 许青霭没有办法只好过去,谢庭大手笔买了一大桌子的菜,看logo全是平洲顶级餐厅的外卖,忍不住又感叹了一下财大气粗。 许青霭说:“谢老板,不收钱吧?” 谢庭:“……不收。” 许青霭笑了下,谢庭看着旁边被迫装哑巴的陆黎书,忍着笑说:“陆先生也一起吃?毕竟这是你……” 陆黎书横了他一眼,谢庭立即闭上嘴,勾着点笑在心里想,不仅倒贴还要当外卖送餐员,真是好大一个惨字。 许青霭刚动筷子就放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捣鼓了半天才放下手机,谢庭疑惑问他:“怎么了?怕我下毒?” 许青霭冲他一笑,“是没吃过,要拍个照留念。” 陆黎书西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面上毫无波动但心里已然莞尔,看来昨晚那条命令的效果还不错,知道要发照片给他了。 不过,如果他晚上没带东西过来,他是不是又不吃了? 想到这里,陆黎书的脸色又有些不大好看,尤其是许青霭左手上那条几乎横亘整个手背的划伤,又红又肿非常扎眼。 许青霭晚上忙着来画画没有吃完饭,这会饿得要命想多吃一点,但想着在别人跟前还是没太好意思,只吃了半碗饭喝了一碗汤就说饱了。 谢庭拿过甜点递过去:“来,把这个吃了。” 许青霭嗜甜,双手接过去同他道谢,小口吃完了将盘子放在一边,礼貌说:“谢老板,陆先生我吃饱了,先去画画了。” 谢庭说:“去吧。” 许青霭走远,谢庭估摸着他听不见了便压低声音说:“陆二,我怎么觉着他挺怕你,活像见着鹰的兔子似的,你怎么吓着人家了?” 陆黎书喝了口温水,淡淡开口:“关你什么事。” 谢庭“啧”了声:“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你们两个的红娘,没有我你能成这事儿?” 陆黎书没说话。 谢庭靠在沙发背上看着远处的许青霭,若有所思半天,回过头来问陆黎书:“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坦白身份?我觉得你瞒的越久事儿越大,这小孩儿看着软,其实不是个好哄的。” 陆黎书看着许青霭的背影,这小孩儿性子他比谢庭更清楚,也就是因为这样不能轻易袒露身份。 只希望时间久一些,他能慢慢明白陆黎书与s的重叠,发现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谢庭说:“万一他恨你怎么办?” 陆黎书沉默许久,说:“对他,我没有办法。” 平城大学有门禁,十一点半就不让进校门了,夜里不会堵车,许青霭本打算画到十一点再走,但十点钟谢庭就开始撵人。 “许老师,时间不早了回学校吧明天再画。” 许青霭本想说再画一会,但实在不太想和陆黎书在同一个环境里待着便说:“好。” 他从脚手架上下来,谢庭说:“我的司机临时有事,这样吧,让陆先生顺道送你回学校可以吗?” 许青霭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谢庭说:“那怎么成,你自己打车回去我不放心,反正陆先生也没什么事,就让他送你一程,陆先生没问题吧?” 陆黎书转身往外走,俨然是答应了,谢庭“啧”了声,又说:“许老师辛苦了,慢走。” 许青霭第二次上陆黎书的车,这次是司机开车所以他就老实去了后排,结果一打开车门就看到陆黎书坐在后面又立刻关上了。 “我去前面。”许青霭扣好安全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陆黎书的表情,见他没有异议便启动车往平城大学去。 许青霭今晚还没和s发过消息,拿出手机就发现他已经回过来了,问他:手怎么了。 许青霭一愣,下意识看向左手。 他不小心将左手拍到照片里了,总不能告诉s这是他心里烦自己划的,便心虚道:这是艺术生的勋章。 s完全没有被糊弄,又问他一遍:我问的是,你手怎么了。 s的语气颇为严厉,带着丝毫不允许逃避的强硬。 许青霭有点慌,虽然他可以明摆着撒谎,但他总觉得会被s揭穿,如果他知道了,后果一定比现在承认更严重。 许青霭纠结了很久,还是不想让s知道那些烂透了的过去,他希望s心里的许青霭永远干净肆意,是那个会撒娇会讨糖的小朋友。 许青霭说:不说行不行啊?我不想说。 s没有回消息来。 许青霭几乎能够肯定他生气了,也许不想理他也许不想再管他了,但他真的不能说,便又说:对不起。 s:你把自己弄伤,却在跟我道歉,许青霭,你觉得我要的是你的对不起吗? 许青霭只觉得手背很痛,昨晚把自己划伤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痛,s仅用一句话就让他感觉到了惶恐不安。 s每次连名带姓的叫他都会让他心瞬间提起来,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中等着他下一句,许青霭有些庆幸,还好是隔着一条网线,如果s当面这样问他,他一定受不了。 许青霭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他想说自己以后不会了,但这样的保证连他自个儿都不信,s一定也不会信,就算信了也不会就此罢休。 许青霭看着手机一言不发,指尖在屏幕上敲着,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组成一句让s满意的话。 陆黎书略微抬眸看向前排,许青霭垂着眼看手机,屏幕冷色的光将他的指尖映照的很苍白,他也几乎能够想象他此时的表情。 许青霭先撒了谎,在发觉他不信之后又执意不肯说事实,宁愿惹他不高兴也要瞒着,这个理由多半很难以启齿。 要么是被人弄伤,要么是自己主动弄伤,哪一条都不太好开口。 陆黎书摘下眼镜,轻捏了下鼻梁压下想要将他拽过来审问的冲动,车里非常安静,司机一言不发,三个人的呼吸声交错出更加紧绷的气氛。 许青霭说:你能不能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陆黎书晾着他没说话,几乎能够听见他呼吸的紊乱,不安那样明显地泄露出来,却还是不肯向他坦白。 陆黎书在心里轻叹了口气,现在就让他敞露心扉早了些,但弄伤自己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再发生。 他说:你向我道歉是因为不小心让我看到了手,还是把自己弄伤?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许青霭心上,s敏锐又直接地指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顿时更无所遁形,隔了好久才说:我困了,想睡觉了。 陆黎书再次抬眼看了下前排,先糊弄再道歉,都没用就开始逃避,现在当着他的面儿就撒谎,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怎样。 陆黎书说:好。 许青霭看着这个字,想象不出s的表情但总觉得他更生气了,如同隐忍着勃发的怒意,强行压缩出一个字。 许青霭看着自己的手背,用力按了一下,本能倒抽了口凉气。 昨晚他心里太烦了,画不出东西也静不下心,划下去的那一瞬间得到了极大的快意,好像撕裂了黑暗,捉到一点点光线与自由。 他没有想过那么多,不知道s会因为这个伤口动这么大气,他在海下湾救了自己,在身后抱着他,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沉声的命令几乎还在耳边。 “许老师,到了。”司机停好车,提醒。 许青霭回过神,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按到车门前跟司机道了谢,又同陆黎书说:“陆先生谢谢您送我,麻烦您了。” 他扯过围巾随便绕上,进了校门手机便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s发来的语音,很长,足足有二十几秒。 许青霭没有带耳机,便点开了放在耳边,s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泻。 “我要求你说出受伤的原因,不是要揭你的伤疤,是要告诉你把自己弄伤是一件非常蠢的事情,你不愿意说我不会逼你,我也不会再过问,但是许青霭。” 许青霭心尖一麻。 s的另一条语音他迟迟不敢点开,打着字问他:你是不是骂我,我不敢听。 s打字告诉他:没有骂你,点开听。 许青霭忐忑着点开语音,s的声音依旧低沉没有多少起伏,像是一个掌控全局的上位者,带着绝对的威严与不可忤逆。 “我告诉过你,任何事都不应该用你的健康去换,你今天可以弄伤手,明天就可以弄伤别的地方。我要你说实话,不是为了听你的道歉,也不是让你向我低头,你懂吗?” 许青霭其实不是特别懂。 s说:“不明白是不是?” 许青霭老老实实承认:嗯。 s说:“你看,这样就很乖。” 许青霭一怔,这样就叫乖吗?他只是承认了自己不明白。 s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低声说:“你向我承认自己不明白的事,就等于你信任我,愿意袒露自己的弱点。” 许青霭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就消失没有办法抓住,他有些迷惘地问:我还是不懂。 “没关系,我会教你。”s轻笑了声,嗓音没有先前那样冷淡与严厉,反而带着些温柔的诱哄:“我们现在还没有建立起信任,你不肯跟我说实话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我保护欲,我也有,你也不需要急着去打破这种自我保护。” 许青霭想跟他解释不是这样的,但话到嘴边又觉得s说的很准确,他确实没有信任到能把一切都告诉他的地步。 s说:“我不会要求你立刻就信任我、把一切都告诉我。并且,没有让你信任是我的问题,我做的不够好。” 许青霭心尖微微发颤,明明是他弄伤了自己还撒谎,但s反倒在跟他道歉,温柔的嗓音里全是包容,像是不经意闯了祸的小朋友,忐忑回到家以为会挨骂,却得到了心疼与安抚。 “虽然是不希望你弄伤自己,但归根究底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你不肯说那便是,我应该尊重,抱歉。”s隔了一会,又说:“我以后会注意。” 许青霭酸着鼻腔,那种被对方看穿的感觉让他有些慌乱,又本能地想去依靠。 陆黎书说:“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之间可以建立起绝对的信任,这条路可能会有点长,但我会带着你,你愿不愿意尝试?” 他指尖停顿,想了想还是左滑取消了这条语音。 估摸着许青霭已经快到宿舍楼下了,便打字说:不早了,休息吧。 许青霭心里堵得慌,今晚s跟他说的这些从来没有人讲过,他也不知道这么一点点伤痕会让一向高冷的他说这么多话。 他在宿舍门口盯着手背看了很久,默默下定决心,至少……至少克制不去弄伤自己。 他想听s的话。 许青霭问他:那你还生气吗? 陆黎书微顿,轻轻吐出胸中郁结的一口气,这些年在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让他很擅长如何操纵人心。 施加压力、点出威胁,再指出一条明路,那自然就成为了猎物唯一的方向。 陆黎书说:你认为呢? 许青霭觉得他好像不生气了,但又一时没办法掐准,于是大着胆子说:你要是不生气的话,我今晚锻炼完拍照片给你,好不好啊? 陆黎书看了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还练什么。 陆黎书说:时间不早了,先休息。 许青霭以为他不想看照片还在生气,刚想再问门忽然被拉开,苏希出来扔垃圾险些撞他身上,后退一步问他:“你站门口干嘛?” “回个消息。”许青霭收起手机。 苏希“哦”了声把垃圾放在门口,关上门说:“你今天画得怎么样?明天我就能陪你一块去了。” “只勾完了一小面墙的线,按照这个进度下去两个月画不完,寒假要加班。”许青霭画完画也有点累,洗完澡出来坐在桌旁,拿起画笔在那道伤痕上画了一条藤蔓。 他拍了照片,又去卫生间洗掉。 许青霭想给s发消息,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他在这边纠结了十几分钟,陆黎书就在那头看了十几分钟的正在输入。 一直等不来,他只好发消息过去:还不肯睡? 许青霭没想到他居然一直在看手机,顿时有点被抓包的尴尬:那什么,我就是想再跟你说说话。 陆黎书很无奈地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说话,难道你想在今晚全部说完? 许青霭被他前半句的“很多时间”安抚到,s会这么说话大概已经消气了,便试探着开始撒娇:我以为你不想跟我说话了,那我肯定要今晚全部说完啊。 陆黎书说:别瞎想。 许青霭说:那你跟我说你不生气了。 许青霭塞上耳机,好整以暇点开他的语音,然后当场愣住。 s说:“做梦。” 第26章 青霭落池上(六) 第二天是周日没课,许青霭吃了早饭打算直接去夜下花。 苏希说:“我跟你一起去。” 许青霭一个人画不完,便道:“行,到时候按照比例给你分成。” 苏希说:“要个屁分成,你自己拿着吧。” 许青霭也没再跟他争辩,反正到时候直接打钱就可以了,他给s拍了张早饭的照片,证明自己有在老老实实吃饭,也没那么不听话。 他睡了一觉应该不生气了吧? 许青霭看着手背上那条伤痕,比昨天稍微好了一些,有浅浅一层血痂结成块,看起来没有那么触目惊心。 他想了想,给s发了张照片过去,试图在新的一天进行新的找补。 ——早鸭。 苏希扫了一眼,头皮发麻地别过了头继续吃饭去了。 许青霭这张照片只拍了半张脸,细长的眼尾上挑,黑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覆下来,更显得皮肤白皙,但却有些欲盖弥彰的勾人劲儿。 陆黎书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刚到公司,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示好忍不住莞尔。 昨晚那些话虽然不一定立竿见影,但至少在心里撒下一颗种子。 许青霭需要纠正的地方太多,看着讨巧又乖实则一身毛病。 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让他学会信任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陆黎书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陆黎书推门进公司,前台小姑娘anna礼貌问好:“陆总早。” 陆黎书略微颔首,anna紧绷着表情,等电梯门一关上立刻小声跟旁边的su说话:“陆总刚才是不是笑了?是不是冲我笑了?我恋爱了啊啊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跟我们笑,妈呀陆总好帅。” su:“他进门之前在玩手机,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陆黎书年过十又不近情/色,应酬也从不找人陪,被人戏称为平洲的顶级禁欲系,公司里的女生们最爱的便是猜测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anna叹着气捂胸口,恶狠狠道:“不知道是谁又背着我偷偷拯救了银河系。” su笑着掐了她的脸一把:“好好上班吧你,要是让陆总听见,你今晚就可以卷铺盖去睡银河系了。” anna往电梯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开始猜:“你说是什么样的人啊?我看八卦新闻说陆总和谢薇宁有婚约,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su也听过这个说法,有一次电影发布会,有记者问起谢薇宁这个八卦,她笑着说还是关注电影内容,私事要私下说。 不否认就等于默认,当晚粉丝就将陆黎书扒了个底儿朝天,瞬间也多了许多事业流老婆粉,谢薇宁的粉丝也默认他就是姐夫。 “谢女神长得很好看,性格还又好,如果是她的话那倒是挺配的。”anna一边感慨一边惋惜,抬头看到秦缨来,立即叫住他:“缨缨姐。” 秦缨走过来,顺手从前台的糖果盘里拿了一颗:“怎么了?” anna压低声音说:“陆总是不是谈恋爱啦?” 秦缨微怔:“哪儿听来的?” anna将刚才的见闻说了一边,顺道儿将谢薇宁的猜测也说了,搓着手好奇:“陆总是不是好事将近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秦缨抬手挨个脑门儿敲了一遍:“瞎猜,让陆总听见把你们全开了。” anna嘿嘿一笑:“缨缨姐,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告诉我们嘛。” 陆黎书和谢薇宁的确有婚约,是父母那一辈定下的,本来应该是他大哥陆臻去履行,但因为他与程家的大小姐情投意合,这桩婚事就落在了陆黎书的头上。 他只上财经杂志,即便有疑问也不敢在他跟前问,秦缨跟他久,知道他从未对人动过心,唯一的一次就是许青霭。 即便没有许青霭,他也从未打算跟谢薇宁在一起。 秦缨将糖果往盘子里一扔,“没有的事,都好好干活,老板跟谢小姐没关系,少八卦。” “噢。” - 许青霭到了夜下花才收到s的回信。 他问:昨晚睡得好么? 许青霭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便道:还行? s:没做梦么? 许青霭顿时想到最晚那句做梦,噎了一下说:没…… s:那今晚继续。 许青霭磕巴一下,忙转移话题问他:我给你发的照片你看到没有啊? s:嗯。 许青霭:那你没什么想说的啊? s:比如呢? 许青霭心想什么比如啊,当然要夸他好看,说喜欢了啊。 ——不知道,我要画画了。 下一秒,s发来一条语音。 许青霭点开一听,s低笑着,嗓音里含着几分诱哄与明晃晃的命令意味:“说实话,想听什么。” 许青霭耳朵瞬间一麻,突然不太好意思让他夸自己好看了,憋了半天,还是折回了昨晚,也用语音小声说:想要你说不生气。 s说:“很难。” 许青霭一愣,刚想说话随即又收到一条语音。 s说:“许青霭,我看到你把自己弄伤很难不生气。” 许青霭总觉得他这样连名带姓的叫自己有种威严的压迫感,看着正在洗笔的苏希,心里慢慢漫出来一个小念头。 “你叫我阿霏好不好啊?这是我小名,你这样连名带姓叫我总觉得你下一句就要骂我,跟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一样,太恐怖了。” 两秒钟后。 s说:“阿霏。” 许青霭耳朵根滚烫,连带着心跳声也乱得不像话,这个小名除了苏希几乎没有人记得了,也许连他的爸妈都不记得。 不知道是因为语气温柔还是声线太沉,s叫出来的时候像是带着点儿宠溺意味,让许青霭心乱得要命。 他咽了下唾沫。 s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许青霭心里那点儿憋闷一下子散了,立刻跟他保证:我会注意不弄伤自己。 s低笑一声:“你也可以不注意,但阿霏,我保证你下次的教训一定会比现在惨。” 许青霭寒毛都要站起来了,但看他不生气了嘴上又收不住开始浪,按着语音小声说:“怎么惨啊?” s说:你想知道? 许青霭本来是有点想知道,但看他这么一问忽然僵住,小声比比:我不想知道。 陆黎书莞尔轻笑,鞭子给完了,接下来要给予糖果。 “你买的袖箍到了,晚上想看么?” 许青霭:想! s说:“手给我看看。” 许青霭怕他还要骂自己,但又不能拒绝只好老老实实给他拍了照片,手背上的伤口比昨天好了一些,没那么触目惊心。 许青霭想告诉他好多了,一点也不疼了,但总觉得他不爱听,于是道:我错了。 s说:真的知错了? 许青霭立刻说:真的。 s问:错哪儿了? 许青霭愣了下,低着头乖乖说:不该把自己弄伤。 s又说:还有呢? 许青霭沉默片刻,尝试道:还有不该瞒你? s说:是无论如何,不该以伤害自己为前提去做任何事。 许青霭抬头看了眼苏希,又低下头来飞快打字:知道了。 s没有立即回复。 许青霭忍不住同他撒起娇来:你晚上要不要和我视频啊?你不想露脸的话可以不拍脸,我想看你换衣服再戴袖箍的样子,好不好啊? s说:不好。 许青霭愣了下,失落地戳着键盘说:哦。 s说:阿霏。 许青霭被他猝不及防的一声“阿霏”叫得几乎心脏骤停,连打字的手都磕巴起来,呼吸紊乱地应声:干嘛? s低笑一声:“不许撒娇。” 许青霭被他一说顿时脸热,嘴硬道:没撒娇啊,我就是问问你,你都没有答应我能算什么撒娇,你别污蔑我。 s说:“是我怕你撒娇会心软,所以不许撒娇。” 许青霭脸颊一瞬间烧起来,什么心软,什么…… 苏希洗完笔看许青霭还在玩手机,扬声催道:“有完没完啊?” 许青霭立刻跟s说要画画了,收起手机走过去说:“完了完了,这里我勾完线了,你帮我细化一下吧,等上色的时候我来。” 苏希撸了下袖子爬上脚手架,握着笔仔仔细细按照许青霭之前的草稿进行细化,他和许青霭比天分差一些,但好在从小学画基本功非常扎实。 以前许青霭出去画墙画也会叫上苏希,所以合作起来非常默契。 两人各忙各的,效率非常快,中午的时候他这面墙已经细化完了一半,许青霭那边的墙非常非常大,勉强勾了十分之一,腰已经快要断掉了。 苏希坐在脚手架上喝水,许青霭看时间不早了便道:“先吃饭吧,下午再继续画。” 苏希奇怪地看向他,跟见鬼了似的。 许青霭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干嘛?” 苏希歪了下头,笑说:“以前你画画,什么时候画完了什么时候才肯起身,跟着魔似的,现在居然会说先吃饭,真是见鬼了。” “饿了就……”许青霭突然愣住,以前他经常一天只吃一顿饭却从来不觉得饿,但认识s之后好像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被迫一日餐给他拍照片,养成了习惯,好像胃口真的比以前好了一些。 苏希从脚手架上下来,两人一起出了夜下花,白天这里比较安静,很多店都还没开门,两人走了半条街找到一家川餐馆。 许青霭偏爱吃辣,苏希和他胃口差不多便点了份水煮肉片和酸菜鱼,翻了翻又点了一份粉蒸排骨。 许青霭撑着下巴看店内装修,还在考虑要不要出去买个小蛋糕,手机就亮起来了。 s:吃午饭了么? 许青霭立即拿起手机,笑眯眯说:在等啦,你吃饭了么?吃的什么呀? s:还没有,刚开完会要出去一趟,甜品吃完饭再吃。 许青霭一怔,“什么甜品?你给我点外卖了吗?” s:嗯,撑了就下午再吃。 许青霭总觉得他在哄小孩似的,忍不住红了耳朵乖巧回答:知道了。 s:好乖。 许青霭耳朵更红,连带着脖子都发烫,他轻吸了口气抬眸看了眼对面打游戏的苏希,总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情”的背德感,低下头飞快打字:那个……我要吃饭了,你先忙吧。 s说:好。 菜很快上来,苏希游戏还没打完,许青霭便找了个新番边吃边看,但脑子里却一直在回响s那个“好乖”,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苏希奇怪地看他:“你脸怎么这么红?菜太辣了啊?” 许青霭呛了一口,总不能告诉他是被人一句话撩的,咳嗽了半天才哑着嗓子说:“川菜,肯定辣啊。” 苏希给他倒了杯水,没好气道:“也不知道慢点儿。” 许青霭喝了半杯水觉得稍微好点了,小口吃着东西生怕再呛,吃完饭回去的时候有几家店已经开门准备营业了。 他随意瞥了眼。 “小哥,来玩儿啊。”有个女人靠在门边冲许青霭吹口哨,见他漂亮,忍不住又说:“晚上有一场表演哦,我可以给你一张券。” 许青霭拒绝的话到嘴边,女人已经迈步到他跟前了,往他怀里塞了张小卡片,说:“凭这个来可以免酒水费。” 许青霭低头一看,小卡片上印着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半褪的衬衫要遮不遮地托在蝴蝶骨下,脖子上戴着根黑色颈环,同色的流苏垂坠。 许青霭回到夜下花,铃铃还在吃饭,见他回来忙将东西递给他,“许老师,有你的外卖。” 半江月的logo醒目,里头放着两份甜品,一份抹茶草莓牛乳茶,一份豆乳布丁。 铃铃忍不住好奇起来:“谁给你买的啊?” 许青霭跟s还没确定关系,便道:“朋友。” 铃铃心说什么朋友能点半江月的外卖,上次谢庭想吃对方都不肯送,还是她过去拿的,平洲能使唤半江月送外卖的人实在不多。 铃铃说:“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呀?” 许青霭正在给s拍照,找了半天角度,还挖空心思选了个滤镜,发过去的同时配上了一个谢谢投喂的表情包。 他发完,抬起头冲铃铃笑了下:“你猜。” 铃铃头顶飘过问号:……?我拿脑袋猜? 许青霭午饭吃得多,看着抹茶草莓牛乳茶实在很心动想吃,但又记得s说撑了就不许吃,他也怕自己撑着难受,便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苏希不吃甜,爬上脚手架回头看他想吃又不吃的样子,忍不住“啧”了声:“想吃就吃呗,憋得你。” 许青霭硬生生别开眼让自己不看那份好喝的要命的牛乳茶,装出一个深恶痛绝,“算了,下午再吃。” 许青霭也爬上脚手架,接着上午继续勾线,满脑子都是晚上s要给他拍照的兴奋,连带着画画也慢下来,两个多小时了才画完一点点。 苏希说:“你想什么呢?十分钟没动弹了,画不出来?” 许青霭回过神,看向苏希时眼神无比幽怨,“美色误我,我的刀钝了。” 苏希:“?” 许青霭叹了口气,“算了,你不懂什么叫爱情的苦。” 苏希:“……去你大爷的。” 许青霭将s强行从脑海里驱逐,工作效率顿时高起来,傍晚时已经追上了上午的进度,从脚手架上下来吃完那份豆乳布丁和抹茶草莓牛乳茶,心满意足地舔舔舌尖。 铃铃推门进来,很兴奋地说:“许老师,对面有一个表演秀,你去不去看?” 许青霭从口袋里摸出券递给她,“是不是这个?” 铃铃眼睛一亮跑过来,“还是酒水免费啊?” 许青霭其实不太想去,但铃铃双手合十祈求,又扬声问:“苏老师要不要一起去啊?” 苏希对男人跳舞完全没有兴趣,如果是拳击赛可能会答应,闻言头也没回地说:“不去,你们自己去看,注意安全,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铃铃扭头继续求许青霭:“许老师一起去吧好不好?我自己去很没意思,我们看完表演就回来,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行吧。”许青霭挨不住她祈求,只好搁下画笔跟铃铃一起到对面,那女人瞧见他来立刻笑着迎上来:“小哥来啦,带你们找个最好的位置。” 铃铃忍不住小声吐槽:“许老师你魅力好大,她这个人鼻子长在头顶上,从来没这么谄媚过,她不会看上你了吧?你千万别理她啊。” 许青霭:“……” 女人领着两人到前排卡座,指挥人上了些酒水和果盘,弯下腰想去与他做个贴面吻,被许青霭避开,“不用这些了,我们看完表演就走。” 女人也没强求,站直身子笑了下:“那好吧。” 铃铃忿忿道:“她居然还想占你便宜!” 许青霭略有些不适,但很快就被强行驱散了,因为嘈杂的乐声骤然停下,灯光一瞬间全灭,紧接着重新亮起一束光,年轻的男人从后台走出来。 他穿着件白衬衫,腰肢纤细柔软,走近了许青霭才看到他腰下垂着条尾巴,大概是缝在裤子上,却平白让人觉得是长在了身体里。 柔软毛绒的尾巴上点缀了一些细小的亮片,随着灯光泛出细碎而晃眼的光。 音乐重新播放,节奏极强的旋律每一个鼓点都点在心跳上,几乎同频,男生站在近在咫尺的台子上摇曳,引发阵阵喝彩声。 男生冲观众一笑,指尖落在白衬衫的扣子上,极其缓慢地一一解开,半褪到肩膀随即又扯回去,一闪而逝的勾人后全是心痒难耐。 喝彩声几乎掀翻屋顶,许青霭揉了下耳朵看到有人拍照,忽然想起s,不知道有没有人让他这么跳过舞。 唔。 许青霭拿出手机录了一小段发给他,在嘈杂的乐声中小声问他:“你没有跳过这种舞啊?” 陆黎书收到消息时刚到海下湾拿到那条袖箍,他反复听了几遍这条语音,勉强从热烈嘈杂的音乐里剥出他的声音,然后轻磨了磨牙。 谢庭凑近一看,立即倒抽了口凉气,随即想到了陆黎书那个男模身份,憋笑道:“s先生,你有没有跳过这种舞啊?” 陆黎书抬眸扫了他一眼,凉飕飕地直冲谢庭脑袋飞过去。 萧寒把玩着酒杯,轻笑着提醒:“谢庭,你可不是他的宝贝,这种话说出来很危险。” 谢庭哪顾得上那么多,他从来没见过陆黎书这么憋着股气百口莫辩的样子,哈哈笑起来:“不是,咱们海下湾是不是能开展一下这业务?是个好主意啊,哈哈哈……” 陆黎书朝他勾唇,凉薄一笑:“谢老最近心情好像不错。” 谢庭头皮顿时一麻,恶狠狠道:“你能别跟我爹似的不?” 萧寒撑着下巴在一边笑,带着点儿幸灾乐祸道:“你再跟他多说两句,他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大义灭亲。” 谢庭“啧”了声,仰躺在沙发上感叹:“真他妈怪了,我还以为陆二这辈子得跟他右手过,没想到十二了还能春心萌动,艹,真稀奇。” 萧寒“唔”了声,带着些讳莫如深慢悠悠道:“这大概就叫……天定吧。” 陆黎书垂眸给许青霭回消息:没有。 许青霭秒回:真的啊? 陆黎书有些无奈,但目前也只能维持s的身份,只好说:我只是在这里上班,并不是在这里卖身,不是别人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 许青霭其实不太清楚男模需要做些什么,但印象中应该会满足一些客人的意愿,譬如那天他见到的那些男模都很热情。 其中一个还脱了上衣,抓着他的手去摸肌肉。 许青霭本能蹙眉,很不喜欢那种感觉,但s却让他非常舒服,完全没有那种很强制很直白的,反而内敛又禁欲,高冷的像是一朵高岭之花。 他忽然有点开心,那证明s不是一个会低下四陪人的人。 许青霭又问:“那你会不会跳舞啊?” 陆黎书揉揉额头,无奈道:不会。 许青霭想也是,回味了一下那个男生跳舞的样子,忍不住问他:你觉得他跳的好不好啊? 陆黎书说:一般。 许青霭心说怎么什么都一般,上次那个麋鹿说一般这个也一般,到底什么在他心里才是很好,很完美啊? 陆黎书问他:回学校了么? 许青霭刚看完表演回到夜下花,看时间还早便道:我想再画一会再回去,不然两个月画不完,你老板说画不完就一分钱也不给我了,万恶的资本家,他是不是也会压榨你啊? 陆黎书抬眸扫了谢庭一眼,说:嗯。 许青霭顿时心疼起来,忍不住谴责道:太过分了! 陆黎书说:确实。 谢庭凑过来,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里,臭骂道:“陆二你做个人吧,老子敢压榨你?我不要命了?搁这造谣是吧!” 陆黎书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淡淡道:“为了难为他,擅自多加十万让我报销不算压榨?” 谢庭:“……那不是为了多给你家孩子吗?我是好意,反正都还是到你们口袋里。” 陆黎书轻嗤一声将杯子搁在桌上,站起身。 谢庭问:“要走了啊?” 陆黎书穿上大衣,拿起桌上的快递盒,头也没回地“嗯”了声。 许青霭刚爬上脚手架就收到s的消息,说时候不早了,让他先回学校,他想再讨价还价,结果一张照片落入眼帘将他的话硬生生掐灭了。 s指尖勾着那条袖箍。 许青霭咽了下唾沫,黑色的袖箍在冷白的指尖上形成强烈的色彩差,光线很暗画质也有点差但却多了几分暧昧感。 s说:不看了? 许青霭一咬牙,痛苦地给他回复:你这算是威胁我吗? s低声一笑:“不算,算利诱。” 第27章 青霭落池上(七) 许青霭的理智与情感反复拉扯,一边是还想再画一会的墙画一边是鲜少主动的s的利诱,实在是太难抉择。 墙画明天还可以加班,但s的主动可能仅此一次,他要是不抓紧机会可能就永远没有了,许青霭痛苦感叹:“美色是阻止人类进步的陷阱。” 苏希听他在一边念叨,翻了个白眼说:“谁又阻止你进步了?你的缪斯?” 许青霭说:“我给他买了个袖箍,他说晚上穿给我看,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苏希沉默了好半天,说:“我不能。” 许青霭也没指望他能理解,下了脚手架将画笔收好,铃铃已经下班了,谢庭给过他一把备用钥匙,许青霭检查好电闸将门锁上,和苏希一起出了夜下花。 外头又下雪了,许青霭被猝然骤降的温差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拢紧围巾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司机一直在外头等着,依旧恭敬为两人拉开车门。 许青霭虽然受不了这样但也没办法,只好道谢钻进车里,到学校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他火速钻进卫生间洗完澡。 “崽儿?”费于明扬声喊。 许青霭脱了一半的衣服,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有事?” 费于明说:“我哥们儿明天有空,我约他出来吃饭你要不要见一面?” 许青霭想到上次那张张力拉满的画,眼睛顿时亮起来:“真的吗!明天几点?” 费于明说:“明晚七点吧,你能挪出时间吗?” “能!”许青霭立刻点头,顿时又有点紧张:“你朋友脾气好不好啊?我要个签名他会不会拒绝?好不好相处啊?” 费于明被他紧张的有点无语:“崽儿,你明天又不是去相亲,你还管他好不好相处?你要不要管他爸妈好不好相处?” 许青霭说:“你不懂,见太太的心要虔诚。” 费于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心吧,他脾气很好,也很好相处,而且我给他看过你的画,他也很喜欢,说想认识你。” 许青霭笑起来,扭头进卫生间洗澡去了,兴奋地差点把s都忘了,爬上床看到手机一下子想起来,他还要看s的照片! 许青霭给手机解了锁,发现他还没发消息过来,便先发了个消息过去探路:你睡了吗? s:没有。 许青霭特地带了速写板和笔上床,拉下床帘盘腿坐在床上和他发消息:你要不要和我视频啊?不露脸不出声都可以的,我就想看看你换衣服的样子。 陆黎书有些头痛,给许青霭拍照片的风险已经很大,视频简直是在危险边缘试探,但许青霭提过许多次,他只好说:仅此一次。 许青霭都没想到他能答应,惊诧地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认:真的吗?你答应和我视频了吗? s说:嗯。 s高冷话少也不怎么发语音,语音次数更是少得可怜,更不用说发照片,每次都是他软磨硬泡再加上奖励才能有一张。 他居然愿意视频! 虽然是不露脸但已经进步很大了。 许青霭忍不住想,到底什么时候他才愿意露脸呢?又什么时候才肯见一面呢?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要是他突然出现在s面前,一定能吓他一跳吧。 许青霭忍不住想象着s见到他时的惊讶表情,s的视频邀请发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紧张地迟疑了两秒才接,戴好耳机隔了好几秒才开口。 他反复咽了几下唾沫,紧张地问:“能听见吗?” s:“嗯。” 许青霭心跳声大得几乎要顺着电流传到s那边去,他努力克制着心跳看向屏幕,s甚至没有拍出上半身,只有肩膀以下到腰腹以上那一段。 他还穿着规整而禁欲的西装,修长指尖按上西装外套扣子的时候他的呼吸都要停了,眼神只能跟着指尖解扣子的动作直到脱掉。 s穿着三件式西装,里头的马甲也被解开丢在一旁,露出整洁干净的白衬衫,这一套动作下来,诱惑力对许青霭来说不亚于当场扒光。 他抓起比飞快在速写板上勾勒涂画,眼睛又舍不得离开屏幕。 他没想到s连脱个衣服对他的冲击力都这么大,要是真的扒光了给他做模特,他怀疑自己可能根本画不出来。 太要命了。 s指尖勾起那条黑色的袖箍,动作缓慢地戴上,然后慢条斯理地调整位置和松紧度,明明是在穿,还是那么禁欲的袖箍,却让人觉得在勾引似的。 陆黎书边脱衣服,边垂眸看着对面的少年,因为睡衣的领口颇大,露出大片白皙单薄的胸膛和形状明显的锁骨。 再往上是殷红的嘴唇与挺翘的鼻尖,他说有很多人觉得他眼尾那个红色的痣很怪,但陆黎书却觉得勾人的要命,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吻落在上面,轻轻舔舐,直到他敏感闪躲。 陆黎书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乖软而讨巧的许青霭。 他在“陆黎书”面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面对谢庭时又不卑不亢,认真而自信,活像是一朵小玫瑰,满身坚硬的刺,却在面对s的时候全部卸下。 这就像一个秘密,独独被s一个人拥有。 许青霭手完全跟不上脑子索性就不画了,盯着视频忍不住想,只是戴个袖箍就这么欲,他下次买个衬衫夹,能不能再让他穿啊? 他想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说出口了,视频两端陷入极端宁静,许青霭“呃”了声,说:“就是,如果我已经买了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s说:“会。” 许青霭:“你就不能假装客套一下吗?” s说:“不能。” 许青霭顿时泄气,刚想说话视频却骤然切断,猝不及防的结束让他心跳都停了一瞬,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打字问他:怎么了? s说:还没看够? 许青霭舔舔嘴角回复:当然没看够啊,才短短的几分钟,你好小气。 拍视频的风险实在太大,许青霭这次可能专注力全在他换衣服和戴袖箍上,如果多看一会难保不会往其他地方看。 陆黎书说:下次再看。 许青霭也没再强求,今晚s肯和他视频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冲击力这么大他忽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打字的时候一套套的,一通话就卡住。 许青霭将画发给他看,按住语音说:“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所以我没画脸,等你愿意给我看的时候我再补上。” 陆黎书指尖摩挲了下这张稍显潦草的草稿,勾勒的是他刚刚低头调整袖箍的样子,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期待,很无奈的想,我比你更想见面。 可是。 见了面恐怕你就不肯再见我了。 陆黎书沉默良久,说:不早了。 许青霭精神正兴奋着,立刻说:刚刚看了美人儿脱衣,谁能睡得着啊?如果你是我,你睡得着吗? 陆黎书:…… 许青霭满脑子都是s刚刚换衣服的画面,联想力极佳的想那只手略有不耐地扯下领带,狠狠掐住人下巴亲吻应该是什么样,他这么禁欲,不知道会不会接吻啊? 许青霭:你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s:……没有。 许青霭隐约记得自己好像问过这个问题,顿了顿又问:那你有没有跟人接过吻啊? s:你说呢? 许青霭脑袋里立即蹦出一个答案,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便胡搅蛮缠道:“我怎么知道啊,你要说明白我才懂,万一我猜错,你明明没有谈过恋爱却一天亲八百个人怎么办?” s:……谈过恋爱也不能一天亲八百个人。 许青霭说:举个例子嘛,你有没有跟人接过吻啊? 陆黎书看着屏幕上的追问,无奈道:我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跟人接过吻,也没有跟人上过床,还有什么想问的? 许青霭觉得不可思议,s明明很迷人,光是和他聊天就很让人心动了,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而喜欢他的人里,没有一个让他喜欢的吗? 那他喜不喜欢自己呢? 许青霭忽然有点沮丧,他长得也没有那么好看,还比他小那么多,他会不会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啊?会不会根本看不上他? 许青霭决定暗示一下他:你知不知道我多大啊? s说:多大? 许青霭说:我十九了。 s说:所以呢? 许青霭顺藤跟他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他可以不用成年人的眼光来看待他,要用看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待他,然后尽快喜欢上他。 陆黎书从未拿许青霭当过小孩子,从见第一面就清楚这是一个很迷人的成年男人,只一眼就可以勾起他所有的。 他说:成年了还不知道早睡? 许青霭被他噎了一下:……你怎么不按道理出牌啊? s低笑一声:“在面对试图兴风作浪的小朋友,大人一般都不会按道理出牌,乖点儿,下次给你穿衬衫夹。” 许青霭抵不过这句话的诱惑,忿忿道:晚安! 陆黎书莞尔一笑,轻舒了口气将手机放在桌上,拿掉那条袖箍放在桌上,几乎明了许青霭对他的打扮欲,今天是袖箍下次是衬衫夹,不知道还有多少小心思。 他这是真把他当成个男模。 陆黎书亦喜亦忧,喜的是许青霭一直没起疑,当他是男模打扮也好,至少在向他敞开柔软的一面。 但忧的事,如果他发现敞露的对象是陆黎书,恐怕这里头那些柔软瞬间就会化成冰刃,不管是割伤他还是许青霭自己,都不是他乐见的。 尤其许青霭还有一个不肯说的,会弄伤自己的的毛病,他也不敢冒进。 许青霭真生了气伤他倒是无所谓,他只担心会这小孩儿会把自己闷起来伤害自己。 陆黎书蓦地想起谢庭说的,许青霭如果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恨他怎么办,毫无疑问一定会的,他性子看着随和,其实执拗又刚烈。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瞻前顾后,怕他知道自己身份,只能用男模这个角色慢慢和他相处,争取给他留下一些好印象,即便不能坦荡接受s等于陆黎书,至少也要缓一缓。 陆黎书叹了口气,又拿起手机给陆许琛拨了电话。 他住不惯宿舍,这段时间生活费也少得可怜,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有点烦,“二叔你又想干嘛啊?我都听你的在学校住了。” 陆黎书说:“明天有课么?” 陆许琛不太清楚,扭头去问了室友,隔了会才说:“没有啊,要干嘛?” 陆黎书疲惫地捏了捏额角,说:“陆许琛,你混账的连你爸妈的忌日都忘了吗?” 陆许琛一愣,心里那点烦躁顿时烟消云散,小声说:“对不起二叔,我就是最近很烦,我没有忘,那明天我们去扫墓啊?” 陆黎书说:“八点钟我去接你。” 陆许琛挂完电话,电脑上的游戏正好结算,他没心情打了将鼠标一扔便爬上了床,他八岁的时候爸妈就去世了。 他打开相册,看着毫无褪色的图片。 他和父母在游乐园拍的照片,一家三口穿着卡通服装,脸上涂着夸张的油彩,他几乎已经忘了那天玩过多少设施,只记得父亲的手很大,母亲的手很柔软。 他们都很疼自己,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噩耗会降临在他头上。 陆黎书一手将他带大,虽然对他也很好但始终只是叔侄,他忍不住想如果爸爸还在会不会抽他鞭子,会不会一怒之下停掉了他的出道计划。 他摩挲着照片里的女人,他当时想要报考表演系也是因为妈妈,他想去看看她曾经待过的舞台,想去重走她没走完的人生。 陆许琛很崇拜陆黎书,也很怕他,他管教严苛下手也狠,几乎从不纵容一星半点儿的错,别人那里可以瞒混过去,在他眼里却揉不得一点沙子。 他又不要陆氏,也不争家产,到时候无论陆黎书跟谁结婚生几个孩子,他都不打算去争,这还不够啊? 陆许琛一拉被子蒙上头,烦闷地闭上眼。 - 许青霭昨晚回来得早,为了赶上进度便早起了一个小时,吃完早饭便出门去夜下花。 苏希杵了他胳膊一下:“陆许琛?” 许青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陆许琛正大步从另一侧出来,顿时有点头疼,结果对方看到他只是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径直往路边的车去了。 他拉开车门的时候许青霭和苏希正好也走到车旁,余光一瞥,看到了坐在后排的陆黎书,顿时一愣。 四目相对,他立即收回视线。 车门关上,随即启动扬长而去。 车内气氛冷凝,陆黎书不开口陆许琛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一个双腿交叠处理文件,一个闷头静音打游戏,形成诡异的和平。 司机说:“陆先生,我停在路边买束花。” 陆黎书说:“嗯。”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南山墓园。 陆黎书率先下了车,陆许琛抱着花跟在他后面一个个台阶上去,等到了两个墓碑前眼睛才开始发红,他将花放下,照例和父母说了会话。 陆黎书来扫墓一般是不开口的,也没什么表情。 陆许琛看不透他,只当他是恨,可每年大小节日还有忌日他从不缺席,尽管再忙也会抽时间带他来一趟南山。 “二叔,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啊?”陆许琛问。 陆黎书穿着黑色的大衣,里头是硬挺而肃穆的黑西装,整个人看起来冷肃又严苛,他站起身,轻吸了口气,又说:“你每次来都不说话,你是不是……还恨奶奶啊?” 陆黎书看着两块墓碑,良久后开口,却不答反问:“陆许琛,对你来说,做演员意味着什么?” 陆许琛被他问的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迟疑了一会说:“追求事业,在那个圈子里发光发热,取得成功。” 陆黎书问他:“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陆许琛说:“我相信我能。” 陆黎书垂眸看着墓碑上的女人,回过头看向陆许琛,说:“如果我现在让你出道,你能做到洁身自好、勤勉拍戏,给喜欢你的人树立一个榜样,让他们以你为骄傲吗?” 陆许琛一怔。 陆黎书说:“你有没有想过,站到那个位置上要承担什么责任,有人喜欢你,你就要托起他们的信任与喜欢,不让那些真心跌碎在地上。” 陆许琛皱皱眉,道:“二叔你是不是太完美主义了啊?演员也是人,又不是神仙,就算我能做到你说的所有要求,还是一样会有黑粉啊。” 陆许琛想说,你在平洲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啊,那么多人骂你为了生意不择手段狠辣绝情,也没见你不做生意啊? 他不敢说,只好说:“谢阿姨都拿影后了,还有那么多人骂呢。” 陆黎书压着脾气,说:“我问你的是,你能不能做到一个演员该有的自我要求的标准,回答我。” 陆许琛被他吓住,嗫嚅着没说出话来。 陆黎书抬起眼看着南山墓园,昨晚下了一场雪,满地雪白多了几分肃穆与荒凉感。 这两块墓碑下的人已经足足躺了十三年,他也带了陆许琛十三年。 他没有教好陆许琛,非常愧疚。 陆黎书说:“你能做到进入了那个圈子不让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失望,让他们为你感到骄傲吗?” 陆许琛先是一愣,然后陷入了沉默。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出道拍戏对他来说是一件没有悬念的事,凭陆黎书的本事能轻而易举将他送上巅峰。 陆许琛察觉出他的情绪,小声说:“二叔。” 陆黎书问他:“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出道?” 陆许琛老老实实说:“我做错了事,上次那个b的事儿我真知错了,我以后不那样了,你别生气了吧?” 陆黎书摇了下头,“等你想明白了做演员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会安排你出道。” 陆许琛不敢跟他纠缠,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下山的时候说:“二叔你送我回学校会不会麻烦啊?” 陆黎书侧头看他,语气凉薄:“不然你打算走回去?” 陆许琛:“……” 他上了车一门心思装鹌鹑,绞尽脑汁想自己到底还有哪儿让陆黎书不满意,还有他所谓的演员意味着什么那句话。 陆许琛侧头打量着陆黎书,还没想明白就听见一道不含感情的低冷嗓音。 “看我干什么?” 陆许琛吓了一跳,忍不住小声比比:“你不抬头都感觉得到我看你啊。” 陆黎书没接话,垂眸在平板上处理工作,期间还接了秦缨一个电话,告知两个小时后到公司,会议推迟到十一点钟开始。 陆许琛发了会呆,看着西装革履一身压迫感的陆黎书,总觉得自己一辈子可能也达不到他这样的高度了,顿时有些泄气。 整个平洲不知道有几个人能跟他比肩,陆许琛越想越远,忽然想起件事来,“二叔,你早上有没有看到许青霭啊?” 陆黎书指尖一顿,“嗯。” 陆许琛有些烦闷,“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还好,现在分手了越看越觉得许青霭好,那天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结婚,说上你面前承诺一辈子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心动。” 陆黎书眉梢蹙紧,结婚? 陆许琛没发觉他的表情,自顾自道:“其实我也看不懂他,总觉得跟隔着一层纱似的,他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也不要我帮忙,说得好听叫自立,说的难听我都觉得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过我。” “哦对,这两天一直有个车来接他,我记得车牌,好像是谢叔叔的,你知不知道什么事啊?” 陆黎书说:“谢庭找他画墙画。” 陆许琛还想再说什么,陆黎书抬眸看他,一字一顿道:“陆许琛,你跟许青霭已经结束了,他的任何事都与你无关。我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见任何编排他的话,明白了吗?” 陆许琛被他沉冷的嗓音震慑的一愣,小声说:“……明白了。” “从今天开始,别再见他,记住了?”陆黎书顿了顿,又说:“再纠缠不清,你就永远不用出道了。” 陆许琛“哦”了声,忍不住想陆黎书怎么还是那么讨厌许青霭啊,分手了连见都不许他见,就算是他有心想和许青霭在一起,他恐怕也很难过陆黎书这一关。 陆许琛发觉他周身气压很低,缩了缩脑袋不再说话。 陆黎书摘下眼镜,按了按酸涩的鼻梁与眼窝,再戴上眼镜时恢复了冷淡,跟司机说:“陈叔,找个地方停车。” 陆许琛说:“啊?你不送我回学校了啊?” 第28章 青霭落池上(八) 陆黎书眼底神色凉薄。 陆许琛头皮一麻,立刻连滚带爬跑了:“我自己回学校就行,不麻烦您了。” 司机陈叔轻笑了声,收回视线松开刹车抬起头看了陆黎书一眼,劝道:“先生,其实小少爷年纪还小,您对他是不是有点太严格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有逆反心理。” 陆黎书垂眸处理文件,淡淡道:“他敢。” 陈叔笑了声,“这倒是。” 陆黎书抬起头,摘下眼镜伸手在额头上揉了两下然后重新戴上,一闪而逝的疲惫从面上掠过,又恢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他从后视镜看了眼陆许琛,希望他能尽快想明白。 他养了陆许琛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将他送到万众瞩目的巅峰然后再看他重重摔下来的,陆臻两口子也不会想看到这一天。 陈叔将车掉头往公司驶,他从以前给陆老做司机,出事之后又给陆黎书当司机,也算是看着陆许琛长大的,知道陆黎书的严苛之下含着多少责任心。 他带陆许琛的时候也才十九岁,一边要和公司里那些虎视眈眈的董事交锋,一边要顾着陆许琛和几乎疯魔的陆母。 他那段时间忙到整个人都瘦的不成样子,每天几乎只能睡几个小时,除了在车上就是飞机上,连轴转得让人担心会不会直接倒下。 没人知道他为了撑起陆氏付出了多少,而那段时间,他不管多忙都要每天回家一趟,看看陆许琛,安抚他失去父母的痛苦。 没人记得,他也同时失去了父亲和大哥。 在每个人都难过的时候,陆黎书一言不发扛起了陆氏,还将它送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 陆许琛下了车,仰头看到对面楼顶led屏上的广告,知名奢侈品牌的代言,而上面那个人正是他经纪公司的影帝。 他是当之无愧的实力派,粉丝高达上亿但黑粉与粉丝并驾齐驱,喜欢他的人觉得他是天生的演员,为这个职业而生,讨厌他的人几乎想将他挫骨扬灰。 光是那三个字一出来就能够引发腥风血雨,而这也并没有影响他的事业,陆许琛有点烦躁,用力揉了揉头伸手招了辆车。 司机问他去哪儿。 平城大学到嘴边,陆许琛想了想,改成:“先去市区吧。” 陆许琛给陈麟打了个电话,他还没起,迷迷糊糊地问:“干嘛?一大早的。” 陆许琛说:“我心里烦,出来玩会。” 陈麟说:“一大早出去玩什么啊?晚上都等不及了?而且你二叔不是不许你出去玩吗?他还让秦缨那个女人跟我爸说不许跟你玩。” 陆许琛拧眉烦道:“你听这个?兄弟不做就算了。” 陈麟笑起来:“听个屁,一会就到。” 陆许琛这段时间快憋死了,今天扫墓本来心情就不好,又被陆黎书冰冷又严厉的训斥一顿,他再不找个地方消遣消遣就要疯了,挂掉电话和司机说了个目的地便靠闭眼睡觉去了。 陆黎书不许陆许琛进海下湾,两人便另外找了个地方,那人认得陆许琛便毕恭毕敬地将两人迎进去。 陈麟冲他杵了一胳膊:“哎,怎么跟死了爹似的。” 陆许琛狠狠剜他一眼:“你才他妈死了爹。” 陈麟忽然想起今天是他父母忌日,便抬手半真半假地抽了下嘴巴,赔笑道:“哎,别烦了,哥们儿找两个人陪你。” 陆许琛靠在沙发上没什么心情,扫了眼陈麟叫过来的人就想到上次那个b,顿时火从心起,拨开对方的手说:“滚开。” 对方被他弄得一愣,陈麟摆了下手说:“陆少爷没心情,你先去一边玩。” 陈麟把脚跷在桌上,懒洋洋看他:“你二叔还没消气?” 陆许琛不想说话,陈麟又说:“我前段时间听说你那个戏换人拍了,什么意思啊?你二叔不打算捧你了?” “我不知道。”陆许琛烦躁得狠狠揉脑袋,一头打理精致的头发被弄得活像个被摧残过的鸟窝。 陈麟撑着头打量他,在他们这帮子人里头,没有不怕陆黎书的。 他严苛、冷厉,下手狠,做事不留余地,从他们的父辈就对他毕恭毕敬,何况他们。 陈麟说:“阿琛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陆许琛烦闷地灌了口酒,随口应声:“什么问题?” 陈麟把玩着杯子,将手抬起来,灯光隔着玻璃杯里的酒液,晃出波光璨璨。 他慢条斯理喝完杯子里的酒,笑说:“陆氏本来是你爸爸的啊,你爸爸死了之后你二叔才趁虚而入,如果你爸爸还在,这一切本该都是你的。” 陆许琛一愣,随即踹了他一脚:“滚你大爷的。” 他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二叔争陆氏,我又不喜欢做生意。” 陈麟耸了耸肩膀,“开个玩笑别当真,不过你要是拿到了陆氏,到时候想拍戏还是想干什么那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你看谢薇宁,不是全靠着她爸才能拿到那么多大牌资源,说不定还有你二叔一份功劳,毕竟谢薇宁也算你半个二婶。” - 许青霭从早上起床就很兴奋,跟s发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告诉他自己今天要去见一个特别厉害的太太。 s好像在忙,午饭过后才回消息来。 许青霭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忙啊? 陆黎书不太明白他们这个圈子里这些稀奇古怪的称呼,还是年轻人的名词,但还是问:要见哪个太太? 许青霭将上次费于明发给他的那张画发过去,兴奋地跟他分享:是不是特别棒!我好喜欢这个画风,如果我也能画的跟他一样好就好了。 陆黎书看着那张画,没觉得比许青霭高明到哪里去,便道:一般。 许青霭忍不住说:你怎么什么都说一般啊?你好挑剔,下次我不给你看画了,免得你说我也一般。 陆黎书不答反问:你很喜欢他? 许青霭说:当然啦,我还特地找了他在国外开画展的新闻,每一张画都好棒,主题也非常有意义,能见他一面我简直死而无憾了。听我室友说,他也很喜欢我的画,我好紧张啊,你说他是不是客套啊? 陆黎书:…… 许青霭几乎压不住雀跃,等说完了才发觉s回消息的频率越来越低,到最后宛若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还有对那位太太的表白现场。 他说:你是不是不太感兴趣啊?那我不说了。 陆黎书磨了磨牙,心里还压着他和陆许琛提出结婚的事儿,又来个太太。 他说:不会,你继续说。 许青霭觉得他不太想听便也没继续讲,想起昨晚意犹未尽的视频,忍不住问他:“你今天有没有戴我给你买的袖箍上班啊?” 陆黎书说:嗯。 许青霭笑起来,按住语音很小声的说:“哥哥,你好乖啊。” 他嗓音里带着些哝哝的撒娇意味,含着几分潮气与暧昧。 许青霭想起反正他现在又见不到自己,索性又大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既然这么乖,那下次我给你买领带,你勾领带给我看好不好啊?” 陆黎书说:得寸进尺。 许青霭大胆发言:“那我先斩后奏,给你买了送到海下湾去,你不穿我就不按时吃饭。” 陆黎书舌尖抵着后槽牙“啧”了一声:许青霭。 许青霭最怕他连名带姓叫自己,见好就收的飞快打字:我要画画去啦,晚上要去见太太,晚一点到学校了再找你,拜拜。 许青霭撩完了人,忍不住想象着s全身上下都穿着他买的衣服和配饰,按照他的要求勾领带脱西装,然后戴上袖箍,唔,握着鞭子的话好像更性感。 脑海里又浮现他昨晚指尖勾着袖箍的样子,忍不住将它替换成别的,酣畅淋漓地在心里满足了一把。 陆黎书揉揉额头,想到许青霭刚刚的兴奋模样,一点儿也不掩饰的喜欢和崇拜,突然有了一丝危机感。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准备处理工作,许青霭又消息来:你说我要不要带礼物啊?带什么好呢?我的画?太太会不会看不上? 陆黎书沉默片刻,尽量平心静气的给他建议:水盂? 许青霭被他点醒:对哦,太太是个画家,送点他能用到的东西,万一他用了还能想起我,说不定哪天就可以送我一幅墨宝! 陆黎书舌尖抵着牙齿,几乎想把刚才的建议从他脑子里撤回。 许青霭嗓音黏糊,用气声说:“哥哥你好厉害啊,都听你的。” 陆黎书那点气一下子散了,等他再回过神来时,手机却已经安静下来。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没追到手的小朋友先对别人太崇拜怎么办? 他想了半天,毫无办法。 约定地点在市中心,离得不算特别远,但许青霭因为先去买礼物迟到了十多分钟。 费于明抬了抬下巴,笑说:“怎么才来啊?等你半天了,还以为放鸽子不来了呢。” 这个餐厅颇为高档,落地窗江景一览无遗,许青霭的眸光掠过费于明落在靠窗的男人脸上。 包间内暖气很足,他只穿了件白衬衫,看起来斯文儒雅,一身的书卷气,和他的野性肆意的画风截然不同。 费于明说:“这就是我室友,许青霭,这是我哥们儿,梁长青。” 许青霭脱掉羽绒服挂起来,有些紧张的把礼物递过去说:“梁老师好。” 梁长青笑了下,接过礼物时伸手和他交握:“不用叫老师那么见外,叫我长青就行了,实在觉得不顺口那我就占你个便宜,听于明说我比你大了五岁,当得上你一声哥吧?” 许青霭忙说:“当然当然!” 费于明在一边笑:“我这个同学跟个画痴似的,上次看过你的话就非说想见你,你们可以好好探讨一下了,我今天就是个陪衬。” 梁长青笑说:“你可不是陪衬,你是功臣。” 许青霭也笑了下,发觉这个太太脾气还挺随和,紧张感顿时散了一些。 几人落座,梁长青将菜单递过来,“青霭,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许青霭立刻点头:“当然当然。” 梁长青笑了下,“你别把我当个什么大画家,来,看看想吃什么,今天这顿我请。” 许青霭有点挑食,但非要吃也能吃的下去,便道:“您点吧,我都行。” 费于明看两人你推我让互相客套的样子,拿过菜单无语道:“点个菜还谦让,我来。” 他先给许青霭点了几道微辣的,又给梁长青点了清淡的,最后要了份甜点。 梁长青掂量了一下礼物袋子,笑问:“你不介意我现在拆开看看吧?不过我没给你准备礼物,不会生气吧?” 许青霭忙道:“不会不会。” 梁长青拆开包装盒,拿出那个造型别致的水盂端详几秒,“我很喜欢,有心了。” 许青霭笑了下:“您喜欢就好。” 梁长青性子随和,对画画的了解也非常独特,提出的一些主题都和许青霭不谋而合,两人越聊越兴奋,像是相见恨晚的知己。 你来我往滔滔不绝,从古今到中外,从画法到风格,从不谋而合到互有分歧然后再相互认可。 许青霭脸颊被暖气烘得微红,眼睛却出奇的亮。 梁长青盯着他眼尾下那个蛇形的红色胎记,又到他的眼睛里,有了种被一击即中的微妙心动。 他话渐少下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大胆又自信的说着自己的设想,一些没有画过的脑洞,心里莫名有些痒。 梁长青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喝点水。” “谢谢哥。”许青霭虔诚的双手捧住,这才发觉真的有点口干舌燥,顿时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班门弄斧了啊?您别笑话。” 梁长青摇摇头,笑说:“没有啊,想法都很棒,比我当年可是厉害多了,我看再过几年我就要叫你老师了。” 许青霭被他一夸顿时有点赧然,忙道:“您才是真厉害,希望有朝一日能跟您一块儿在画展上出现,嗯……希望您不嫌弃。” 梁长青心里冒出个想法,思忖几秒便问他:“我的画室目前还缺个合伙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许青霭差点把杯子扔了,惊诧地瞪大眼:“啊?不不不,我现在能力还不够。” 梁长青笑着摇了下头,颇为认真的看向许青霭的眼睛,说:“我觉得你有,所以你愿不愿意?” 第29章 青霭落池上(九) 许青霭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先前已经从费于明的口中了解过梁长青的履历,三岁便师从国画大师聂金鹤,十五岁开第一场个人画展,拿的奖不计其数。 他居然邀请自己一起合开工作室。 这不仅是殊荣还是极大的机会,如果答应了他现在就可以将身价拔高不知道多少,就连开画展也都指日可待。 费于明说:“愣着干什么,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要?我求着他要出钱一块儿他都不肯答应呢。” 许青霭被他杵了下胳膊,反应过来。 梁长青冲他温柔轻笑,毫不掩饰地说:“我这儿不缺钱,我是看上了你的天分,所以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是我在邀请你。” 许青霭真的很心动,能跟偶像一起工作简直想想就兴奋。 费于明介绍许青霭认识梁长青,也是希望能给他一个赚钱的机会。 毕竟跟梁长青一块儿开工作室,可比他苦哈哈给人画墙画赚的多多了,况且到时候参加的比赛也比现在更有含金量。 梁长青三个字就是招牌,借着他的光,许青霭的发展绝对迅猛,哪儿还用到处接活儿。 费于明凑过去,低声附耳道:“小财迷,机会都端到跟前了,还考虑呢?” 许青霭思考良久,还是摇了下头,看向梁长青轻轻笑了下:“谢谢梁哥的抬爱,我知道您不介意,但我目前真的拿不出钱也不想占您的便宜,第二我自己的水平我很清楚,我还没有达到您那样的高度。” 梁长青有些意外,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刚才从你对画的见解里感觉得出你的骨子里有桀骜倔强,像一束自由的风,原来是我想多了。” 许青霭看着他,一字一顿,很认真地说:“我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有朝一日开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工作室,到时候希望还能和您合作。” 梁长青一怔,随即笑了:“原来如此。” 原来他野心这么大。 一顿饭下来,许青霭和梁长青聊得酣畅淋漓,回去的时候都还觉得意犹未尽。 梁长青说:“我送你们回学校。” 费于明一头钻进副驾,理所当然道:“当然要送啊,我给你介绍这么好一朋友,只让你请一顿饭算便宜你了。” 梁长青朝后头看了一眼,意有所指地笑了下:“确实。” 许青霭晚上话说的多嗓子有点儿哑,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打开手机发现s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有没有回学校。 许青霭说:刚准备回去。 s说:太太人好么? 许青霭滔滔不绝把晚上的愉快会谈同他分享,说梁长青很喜欢他送的水盂,说会每天用,还说了梁长青很主动的跟他要了微信。 许青霭说着,很惋惜地跟s撒娇:他还找我一起合开工作室,说不让我出钱,只出个人就行。 陆黎书几乎能够想象手机那端少年的兴奋,如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但每出口一个字都在往他的理智上踩一脚。 他又不能直说不许,只好忍下来静静听他讲。 许青霭说:他人真的很好,我跟他说了好多设想还反驳了他的想法,他都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夸我脑洞很大很有天分,有朝一日一定能够超越他。 陆黎书越听越头痛,也实在是不想从他嘴里听见滔滔不绝夸别的男人的话,尤其是热烈到仿佛告白一样。 “阿霏。” 许青霭手指一顿,倏地抬起头看向前面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费于明和梁长青,指尖轻轻在屏幕上按下一个字:嗯。 s问:你答应他了? 许青霭说:你猜猜看。 s说:不猜。 许青霭翘起嘴角,忍不住调戏了一句:猜对了有奖,我给你发照片。 s这次停顿的时间比之前长,而且发过来的居然不是文字而是语音。 许青霭从口袋里找出耳机戴上,s低冷的嗓音缓缓送入耳朵。 “是怕影响他?” 许青霭没想到他居然能猜对,不过还是不够准确。 他不方便讲话便闷头打字,认认真真道:我想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等我有能力了,我就自己开,我不想靠任何人的帮忙和施舍,虽然我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但在别人看来就是。 许青霭还有那样的丑闻,一是不想影响他的名声,二是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成功。 许青霭就是许青霭,不是谁的合伙人,要靠谁才能成功。 陆黎书一直都知道许青霭的独立,但没想到这样执拗。 陆许琛说他什么事都不肯让人帮忙,也不依靠别人,所以总是感觉不到他的喜欢。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几乎摸清许青霭的性子,虽然会撒娇讨巧,但真正受了委屈是不会告诉他的。 他骨子里有被掌控的倾向,但自我保护意识却又很强。 虽然很多话跟他说但又不是完全信任,就像一只猫,伸出一只小小的爪子试探水深。 如果想要彻底掌控住他,就要给他很强烈的爱,不容拒绝的强势与足够的耐心。 s一直很耐心地听他讲,许青霭停了停,问他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识好歹啊?太太都那么热情邀请我,我还要拒绝。 许青霭跟他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带了些“自己人”的亲近感与放松,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s能准确体会到他的感觉。 下一秒,s果然回复了个不会。 许青霭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但还是很想问一句为什么: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固执? s发来一条语音,声线很低,带着些温柔与说不清的诱哄宠溺,很轻而易举地安抚了许青霭的心,像是他走在一根吊桥上,与行人擦肩而过,却在某一刻,跌入了一个安全的怀抱。 他说:“阿霏,我不是觉得你固执,我是相信你能靠自己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许青霭心里泛起甜,叫他哥。 s:“嗯?” 许青霭很认真地问他:如果有一天我开了工作室,你帮我起名字好不好啊? s:为什么让我起? 许青霭说:你不愿意啊? 陆黎书心顿时被揉软了一块儿,低声说:“愿意,只是怕起不好。” 许青霭抿着唇笑起来,忍不住想等到他能开得起画室的时候两人应该已经在一起了吧?到时候问他愿不愿意换个工作,可以挑一个他喜欢的。 到时候他买一个不用很大的房子,每一个角落都亲手布置,然后在院子里种满玫瑰,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眼都能看到他。 许青霭越想越兴奋,几乎忍不住想要和他表白。 许青霭:你怎么什么都说好啊? 陆黎书停顿了下,心说我想说不好的地方有很多,打算跟你算的账也有很多,譬如……跟陆许琛提出结婚,还要去他跟前让他见证? 欠收拾。 他说:“最近前男友还有找你麻烦么?” 许青霭说:没有。 陆黎书也没揭穿,只道:那就好。 许青霭隐约觉得s好像开始在意他的感情生活,是不是代表有点喜欢他啊?刚想问,但梁长青打断了他的想法。 车停在路边,梁长青回头提醒:“下车了。” 许青霭抬起头看到平城大学的招牌,忙收起手机和他道别下了车,“谢谢梁哥,今天麻烦您了。” 梁长青说:“不,我的荣幸。” 费于明看两人客套个没完,一把勾住许青霭脖子说:“还没聊够啊赶紧回宿舍,冻死人了,有话回改天再聊,实在不行还有微信呢。” 许青霭跟梁长青点头道别。 回宿舍的路上连打了两个喷嚏,不知道是太兴奋了还是因为从餐厅出来吹了冷风,脑袋有点发晕,许青霭伸手摸了下额头。 费于明没好气道:“白瞎哥的好意。” 许青霭扯了下围巾掩住口鼻,隔着点儿瓮声瓮气说:“我知道你想让我轻松点儿,但是如果我真的答应了,不仅会给梁老师造成困扰,而且那也不算我自己的。” 费于明伸手杵了他一脑壳,“你就拗吧。” 许青霭歪头一笑:“这叫自信,我相信终有一天我能跟梁老师一样厉害,也能自己开得了画室,而且……” 费于明:“而且?” 许青霭说:“我都答应了要跟你一起开画室,你忘啦?” 费于明不是忘了,他是根本没放心上过,这句话就是那天开玩笑说的,还被苏希踹了脚说他想得美,没想到许青霭居然认真记在了心里。 他总这样,别人对他好一点儿他就记得牢得不行。 “崽儿……”费于明张了张口。 许青霭仰起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夜空,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吐出来:“我也还没准备好扛那么大的名气,所以,只能再等几年啦。” 费于明被他明亮的眸子蛊惑了一秒,心尖微热的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那么多人喜欢他也不是没道理的。 许青霭就像是棵野草,身上有着使不完的劲儿,明明看着娇气但其实骨子里是怎么拧都不会断的倔强。 让人觉得哪怕将他狠狠按进淤泥,他依旧能从里头开出最艳丽的花,带着昂扬又霸道的热烈,以及满身的自由与肆意。 费于明也叹了口气,“成,那我攒钱,咱俩到时候一块儿开工作室。” 到了宿舍刚十点半,费于明先去洗澡了。 许青霭坐在桌边看那两幅要给陆黎书的画,上一张已经画完了,今晚跟梁长青聊天的时候他忽然有了个想法。 苏希侧头看他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奇怪道:“你拆那个矿石干什么?不是不舍得用么?近期有比赛?” 许青霭拆了几个盒子挨个儿拿出矿石摆在桌上,又珍重地拿出一小盒金箔,思忖片刻,又挑了一颗云母,摆出一小片价值连城来。 “我之前答应了给陆许琛他二叔的画,第一张画了油画,第二张我想画岩彩,我觉得那个更适合他。” 苏希没听他说送画的事,听见陆许琛名字立即皱眉:“你给他二叔画干什么?他威胁你?” 许青霭说:“不是,为了谢谢他。” 谢谢他那晚收留他,还照顾了他,他不喜欢欠别人的情,所以有了就要还。 许青霭脑中浮现陆黎书的脸,很东方的禁欲系,身上又有不可亲近的高冷感,如层层叠加的深沉厚重却又有不怒自威的清冷矜贵。 平心而论,他就像一张深邃清雅的岩彩画,虽然沉冷但在阳光下又是无法忽视的优雅,而且岩彩画与一般的画不同,采用天然矿石磨成粉下笔可以保持千年不褪色。 应该配得上他……吧? 许青霭看着这些轻易舍不得拆封的矿石和金箔,心里一阵阵滴血,恶狠狠地想,便宜这个严苛又恐怖的老男人了。 他最好是会欣赏!最好别把自己的画扔在仓库! 矿石的原石到成为颜料的处理有些麻烦,许青霭磨完倒了水清洗沉淀放着等第二道工序,忽然想起s上次要求他每晚锻炼十五分钟的事。 “小羊苏西,有没有什么强度不算太高的锻炼啊?十五分钟就行。” 苏希奇怪道:“你要干嘛?” 许青霭垂眸看了眼肚子,“要腹肌?” 苏希上下看了他两眼,嗤了声:“算了吧,你能坚持三天我当场倒立洗头。” 许青霭冲他比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摇:“小羊苏西,不要试图瞧不起一个想钓男人的人,他的潜力是无限的。也许我本来不行,但你这么一说,我必须行。” 苏希:“?” 许青霭“唔”了声,请教一般问他:“你说我锻炼完拍个照片给他看,他会不会觉得心动就突然喜欢上我了?” 苏希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不懂你们这些gay好吗?” 许青霭歪头笑起来,“前几天我给他买了个袖箍,昨天晚上他戴给我看了,你说他是不是已经有点喜欢我了?我要不要直接表个白什么的?” 苏希简直听不下去了,一扭头爬上床,咬牙切齿地说:“视频发你微信了,自己跟着练,先热身别把韧带肌肉拉伤了。” 许青霭“哦”了声打开视频,先给s发了条消息:你什么时候睡觉啊? s:怎么了? 许青霭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给他发语音:“我要听你的话去锻炼了,你不想查我作业啊?” 第30章 青霭落池上(十) 陆黎书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到家,开门的手顿了顿,轻勾了下嘴角给他回复:我很严格,作业做的不好要返工。 许青霭说:“有多严格啊?” 陆黎书想了想,说:先做,酌情批作业。 许青霭想着他的那个形状漂亮的腹肌,又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虽然没有赘肉但一点儿轮廓都没有,像块儿豆腐。 不知道多久才能练出他那样的肌肉。 许青霭将手机靠在桌上播放视频,抽出苏希的健身垫铺好。 半分钟一阶段的锻炼,总计时十五分钟。 许青霭以为区区十五分钟很简单,结果练下来才知道一点儿也不简单,浑身的肌肉都像是扯紧了的皮筋,紧绷得又酸又疼,三分钟下来就累得气喘吁吁。 许青霭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小羊苏西……这也……太……累了……你是不是害我?这真的是新手入……门?我老命快……没了……” 苏希看着他一副被折腾过一万遍的惨样,嫌弃地“啧”了声:“不能小看一个想钓男人的男人?你的缪斯在里眼里也就值三分钟?” 许青霭在做平板支撑,腰快要塌下去了,听见这话瞬间支棱。 他行! “呼……呼……”许青霭艰难喘气,尽量跟着视频里的博主的指导进行同步,但没坚持一会儿就乱了。 “我……不行……了,小羊苏西……”许青霭一边做一边哀嚎,十五分钟结束几乎瘫在垫子上爬不起来了。 苏希拿过自己的哑铃,面无表情地从他跟前走过去,“再做做拉伸,要不然明早爬不起来了,菜狗。” “……”许青霭喘了会气从垫子上爬起来做了套拉伸,然后盘腿坐在垫子上抹汗。 歇了五分钟等差不多缓过劲儿了捞起手机拍照片给s看,特地拍了脸颊上的汗渍,按着语音和他撒娇。 “好累……起不来了,要哥哥抱才起来。” 陆黎书在书房处理工作,看到手机亮起来,搁下钢笔拿起来点开图片。 少年脸颊绯红,眼睛里像是含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嘴唇微微张开,殷红而诱人。 汗渍黏湿额角,栗色头发柔软贴在白皙的肌肤上,衬得那个红色胎记更加勾人。 拇指在照片上摩挲了下,几乎能够想象出他喘着气说这话的样子。 初次锻炼一定很不习惯,会下意识用嘴巴来呼吸,仰着脖子很不规律地汲取氧气,又不得不坚持的模样,也许会撑不住而颤抖。 陆黎书心头搓了把火,端起手边冷掉的水喝了一口,莞尔一笑问他:才十五分钟就要抱了? 许青霭说:“十五分钟已经很长了好不好,我半条命都要交代在上面了,你还不满意!我身上全是汗。” 陆黎书听他轻喘的气息,心头微软道:我很满意,你做得很好,乖孩子。 许青霭耳朵发痒,无意识伸手挠了挠。 他很喜欢听s说乖孩子,好像带着几分宠溺,让人轻而易举感受到他的亲昵。 许青霭掀起衣服下摆露出白皙的肚皮,虽然没有肌肉但平坦而柔软,应该也不算难看吧? 他微抿了下嘴唇,用嘴咬着衣服下摆自拍了一张发给s,含着点儿小心机拍出半张脸。 他有点儿紧张,不知道s会觉得心动还是会觉得他浪。 陆黎书正在打字,在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心火从下腹一路烧到天灵盖,寸寸焚尽理智只剩极高热意。 许青霭皮肤极白,柔嫩而细致,平坦毫无赘肉的肚子像是削薄了的细竹片,只一眼就能感受到滑腻软韧。 陆黎书几乎想要将他从屏幕里生生拽出来,掐住他的腰按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抵住细腰狠狠折向自己,看他挤出压抑又断续的哭腔。 许青霭是个合格的美术生,这张照片明明很干净,像真的只是在交作业,让他看看自己流了汗并没有偷懒,但偏又用嘴巴咬着衣服,添了几分抓不住的暧昧与焦灼。 陆黎书呼吸滚烫,摘下眼镜搁在手边轻吐出一口气。 这样的许青霭太勾人了,让人想要即刻将他收入掌中,不许任何人觊觎,只看着他,只仰头看着他,让他的一切都尽数归于自己。 陆黎书的掌控欲轻易被他撩动,支配他的想法几乎破笼而出。 陆黎书划掉照片,压下心底躁动的情绪,重新戴上眼镜。 ——今天做的很好,想要什么? 许青霭好像在等着这句话,像是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了条件反射,他的话一发过去就几乎秒回,“嗯……想听你叫一句……” 陆黎书耐心等了足足三分钟,许青霭都没有说要什么,他只好问:“还没想好么?” 许青霭脸有点热,那两个字怎么也开不了口,连打字都觉得不太好意思,但实在又有点想听。 他早上刷短视频,看到一个最想要听男朋友怎么叫自己的话题,票数最高的是:宝宝。 他虽然觉得有点肉麻,但就是想听s这样叫一次。 许青霭纠结半天,打了字发过去把手机一扔,掩耳盗铃似的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温水顺着脑袋浇下来,让他燥热的神经和情绪被迫找回几分清醒,一边害羞一边谴责自己,s会不会被他吓住啊? 他要是觉得自己对他图谋不轨怎么办? 唔,那他就找补说自己是金主爸爸,还花了三千块钱一个月呢,他才是爸爸! 许青霭洗这个澡多花了几分钟,出来甚至先给颜料换了水做完第二道工序,然后才慢吞吞爬上床打开手机。 屏幕上只有一条很短的语音,他顿时紧张起来,s不会说不叫吧? 许青霭问他:你是不是拒绝我了? s说:自己点开听。 许青霭说:我不点,我怕你说拒绝,我还是不听了。 s说:真的不听?那我撤回了。 许青霭看着屏幕上已经超过了的时间,有恃无恐道:你撤回不了了,我要点开听了。 s说:嗯。 许青霭找出耳机插上,轻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才点开语音,心脏一瞬间被击中,又麻又痒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宝宝。” 许青霭耳蜗里电流乱窜,噼里啪啦炸起颗颗火星子,落到哪里将哪里烫焦一片,让他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只剩被人含住了耳垂般的燥热与悸动。 他几乎拿不住手机,呼吸紊乱地下意识捂住了嘴,努力憋着呼吸调整频率,眼前猝然发晕。 糟了! 许青霭连忙把自己闷在了被子里死死捂住口鼻,等待口腔与四肢的麻木过去。 这两年他病发频繁,萧寒说他的过度呼吸综合征已经很严重了,要注意身体,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他也没想到s的声音对他影响力这么大,仅仅一句“宝宝”就将他的情绪挑到制高点,猝不及防发了病。 许青霭症状稍微减轻,勉强从被子里爬起来找手机,四肢酸软手指也不太灵光,握着手机的指尖有点儿发抖。 他轻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可怜一些,蛮不讲理地朝s反咬一口:“你把我的过度呼吸综合征都叫犯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黎书倏地蹙眉,心顿时提起来。 他只听萧寒说要按时吃饭,适当锻炼,却没精确到根据他的身体来制定,头一回就让他练出了问题。 陆黎书问他:你不舒服? 许青霭趴在床上没什么力气,软着声音撒娇似的哼气:“这个病好烦,天气变化太大了不行,情绪变化太大也不行,以后想听你叫我宝宝也要小心一点儿了。” 陆黎书听他语气酸软,含着些潮气似的,让人想要将他拥入怀里安抚。 陆黎书谨慎同他确认:“是因为锻炼?” 许青霭说:“好像不是,我是听你叫我宝宝有点激动。” 陆黎书没想到他是因为这句“宝宝”情绪激动,无奈想,不该什么都惯着他。 陆黎书说:以后不叫了。 许青霭猛地坐起身,抗议道:“那怎么行啊?” 陆黎书说: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许青霭说:“我身体没那么弱,我今天是没有准备好才会突然犯病,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脱敏疗法啊?” 陆黎书说:不知道。 许青霭舔了下干燥的嘴角,小声说:“就是你多叫几遍,让我习惯了就不会有这么大冲击力了,所以你想治好我的过度呼吸综合征,就要多叫几遍,不然你现在叫一遍试试?我一定不会犯病。” 陆黎书无情拒绝:不试。 许青霭说:“你好无情哦,你都把我弄犯病了,还不管我。” 陆黎书揉揉额角,心里那点儿担忧与歉疚交织在一起,他没有想到许青霭的病情能那么严重,仅仅是个称呼都能将他叫的犯病。 如果以后碰了他…… 陆黎书忍不住叹了口气,怕是碰不得。 许青霭胡搅蛮缠半天s也没答应,便轻声控诉:“欺负小孩。” 陆黎书听着他软乎乎的抱怨,心道:这就叫欺负小孩了? 陆黎书还是不放心,担忧有锻炼的原因导致犯病,便问:“明天有课么?” 许青霭说:“没有呀,准备期末考试了所以这段时间都没课,怎么了?你想见我呀?但是我要画画不一定有空,你可以说服我。” 陆黎书说:“上次你见过的萧医生还记得么?” 许青霭想起那个浪里浪气的萧寒,“嗯”了声:“记得,怎么啦?” 陆黎书说:“我稍后会请他帮你预约体检,明天抽时间过去一趟,我把他号码给你。” 许青霭一怔,随即道:“不用啦,我这点小问题都习惯了,不用体检的。” 陆黎书说:“听话。” 许青霭不太喜欢去医院,绞尽脑汁想躲过去,猜测s应该是吃软不吃硬,于是放轻了声音跟他撒娇:“哥,我不喜欢去医院,不去好不好啊?” 陆黎书说:不好。 许青霭又说:“我会占用医疗资源的,万一有真的需要体检的人怎么办?我还是不去好了,我学校里也有体检的,去年才体检过,我发给你看。” 陆黎书说:正常申请。 许青霭顿时泄了气,这个人根本就是软硬不吃,古板又固执! 陆黎书说:阿霏,听话。 第31章 巖深青霭藏(一) 许青霭到嘴边的拒绝卡住,几乎就要被他蛊惑到答应,但他真的不喜欢去医院,而且他自己的身体什么样自己非常清楚,又不能治好。 他瞄到桌上在沉淀的颜料,灵光一闪道:“我明天要画画的,上次答应给我前男友二叔的画还没有画完,他催我好多次了,说再不给他就要到学校来找我要。” 陆黎书轻磨了磨牙,蒙混过关没用,开始撒谎了? 许青霭怕他不信,还给他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态度诚恳地试图说服他:“你看,我颜料都在准备了,明天一定要画了,要不然我下次去?寒假就去。” s无情驳回了他借口,说:不行。 许青霭哼着气和他抱怨:“你好专/制啊。” 陆黎书无奈地揉揉额头,他也不想强迫他做任何事,但这件事无法妥协也不能纵容,他需要准确的知道许青霭的身体状况。 “如果体检没有问题,我会在电话里陪你一起锻炼。” 一起?锻炼? 许青霭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他气喘吁吁锻炼全给s听见的声音,脑袋几乎要烧起来了。 那怎么行! 许青霭咽了咽干痒的喉咙,虽然他很想听s健身时候会不会也要低声喘息,但又很怕再把自己逼犯病。 s的声音很慢,带着不容拒绝的蛊惑:“我会时刻注意你的状况,信任我,交给我。” 全权掌控呼吸,控制呼吸频率,许青霭几乎要被这几个字掐住脖子,很艰难的才喘了一口气。 许青霭八岁那年手臂和肋骨受伤严重,捱了很久才被送进医院,抢救结束因为麻醉而昏迷。 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傍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太阳刚刚落山,夕阳拖出微弱而腐朽的光落在床单上,没等他抓住那一点点光线黑暗就猝然笼罩。 整个病房里安静又冰冷,他盯着门看了很久,没有人探望也没有人关心,只有护士进来换药,笑着问他痛不痛。 许青霭还记得很清楚,他艰难地笑了一下,说不痛。 其实痛得要命,他连动嘴角都觉得痛,但说出来也没用,所以他说不痛。 他不喜欢那种孤身一人的感觉,好像所有人都不要他。 许青霭能感觉到s对他的关心,那和费于明他们是不一样的,不止是心疼和照顾,还有要掌管他健康的强硬感,不许他拒绝。 许青霭深吸了口气,小声说:“我听你的。” s:乖孩子。 许青霭窝在被子里,闷闷问他:“只有口头夸奖啊。” s:想要什么? 许青霭一时还想不到,便说:“先欠着?等我想到了,不管是什么你都要答应我,可以吗?” s说:好。 许青霭有一瞬间怔愣,他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啊?要是让他现在就跟自己谈恋爱,他也答应啊? s说:不早了,该睡觉了。 许青霭初次锻炼加上刚刚发了病确实有些累了,打着呵欠跟他说了晚安便放下手机。 苏希刚洗完澡上床,听见黏黏糊糊的声音忍不住吐槽:“你这男人还要钓多久?老子肌肉都快被你恶心掉三斤了,赶紧给我恢复你平时的样子。” 许青霭闭着眼说:“知不知道什么叫撒娇男人最好命啊,搞基的事你少管。” 苏希:“……” 萧寒今天的夜班还算清闲,接到电话时正靠在椅子上看一个新的医学讲座。 “您老又有什么事儿?” 陆黎书问他:“明天方便预约一场体检么?” 萧寒说:“方便啊,陆总您提了还能有不方便的,不过你要预约哪方面的?” 陆黎书说:“能做的。” 萧寒一时没能理解这个能做的是什么意思,茫然道:“您老是体检还是文物修复?钱多也不能这么造,省着点儿。” 陆黎书粗略将许青霭的状况说了,因为不确定到底是因为那句“宝宝”还是锻炼导致的犯病,只道:“我不太放心。” 萧寒一听是许青霭便改了口:“哦,那倒是值得一次文物体检,你那小孩儿的身子指不定还不如个文物呢,按照现在这个病发的频率,再不好好养着迟早死这上面。” 陆黎书“嗯”了声,萧寒想起许青霭上次漫不经心的笑,提醒道:“不过我上次劝他,他好像不太在意,我看你要多在意着点儿他的精神状态,我觉得他不太主动治疗。” 陆黎书早有发觉,许青霭看着会撒娇会抱怨,但其实只在嘴上,从来没往心里去过。 他还有个疑似自残倾向。 他现在只是s,没有办法出现在他面前也没有办法强行管教,只能循序渐进一点点占据指引。 陆黎书说:“别告诉他和我有关,是s在拜托你。” 萧寒认识陆黎书的时候他已经是现在这样,冷厉、严苛,不近人情。 他忍不住揶揄:“陆二,你也有今天啊。” 陆黎书说:“怎么?” 萧寒轻咳了声,换了个姿势拿手机,笑眯眯说:“一边扮男模一边儿当爹,还得把好处全丢另一个人身上没法儿认,说出去能评个年度最佳美强惨?哈哈哈……” 陆黎书无情将电话挂了,萧寒看着按下去的手机,轻“啧”了一声:“恼羞成怒又欲求不满的老男人啊,可怜。” - 许青霭早上爬起来将昨晚沉淀的颜料磨了一遍,手腕酸痛的晃了晃。 天然矿石处理起来非常麻烦,要反复碾磨几十个小时,祛除所有的杂质与油性再经过重重工序才能得到绝对纯净的颜料。 许青霭一边换水,一边吐槽陆黎书:“便宜你了。” 苏希没听清他咕哝,抬手碰了他一下:“你念叨什么呢?今天不去夜下花了?” 许青霭说:“今天不去,下周就是校庆,校园墙得验收了。” 苏希正在换衣服,闻言说:“行,那我一会和你一起过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吃完早饭,两人便一起下了楼。 校园墙色彩绚烂,各种各样的脑洞仿佛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绽放,将原本了无生趣的白墙赋予热烈的灵魂。 许青霭甚至还看到了学校物理实验室那个古板教授的名字,在上面画了一些他看不太懂的物理学公式。 这个项目提出时大量的人反对,也不愿意来画,甚至有人在论坛上公开表示要让这个项目搞砸,看他怎么收场。 苏希着急上火,甚至想要劝他跟校长辞掉算了,免得因此背上将校庆搞砸的锅。 许青霭却冲他笑笑,说:“没事,相信我,我不会把校庆搞砸。” 苏希看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每天压着心里的担忧陪他一起画画,看他每天一有时间就握着画笔在校园墙上勾线。 有人来就帮忙指导一下,帮着一起开脑洞教画法,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 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人突然变多,墙画也越来越生动灿烂。 苏希想,也许许青霭就是有那样的本事,只要跟他说上几句话就会很喜欢他。 “差不多了吧?”苏希粗略地扫了一遍,叉着酸痛的腰说:“请校长他们过来验收?等他们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再改?” “行。”许青霭在墙画起点处郑重地签下了名字,咬着笔从兜里摸出手机拨号。 苏希看着那流畅而漂亮的许青霭三个字,这是要在校庆当天公开致谢的,到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骂他。 许青霭正在拨号,听见他叹气还有眼神方向,大致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安抚似的笑了下:“叹什么气啊,难道怕挨骂还不喘气了。” 苏希:“……” 电话拨通,徐行牍很快赶了过来,跟许青霭从起点一路看到终点都非常满意。 徐行牍拍着他的肩膀,欣慰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校庆结束了来家里吃饭,我让宁老师做些你爱吃的犒劳你。” 许青霭说:“是校长您照顾我我才有机会继续上学,不辛苦的。” 徐行牍知道他看恩情比什么都重,也不希望他有那么大的包袱,便笑呵呵说:“我可不是随便叫你来的啊,是看上你的天分,你不用觉得欠我很多。” 许青霭心里暖流淌过,知道这轻飘飘的一句“天分”下是多大的压力,他眼眶微酸,低声说了句:“我知道的,校长。” 徐行牍验收完校园墙,拍拍他肩膀说:“行,天这么冷赶紧回宿舍吧,你们都注意身体,多穿点,一个个都穿这么少,快回去吧。” “校长再见。” 萧寒早上告知了体检的具体时间,许青霭看差不多了便直接去了医院。 心脏外科在五楼,他按萧寒说的找到办公室刚准备敲门,门就从里头拉开了,护士笑眯眯问他:“哎呀,小许怎么来啦。” 许青霭来医院频繁,又因为那枚胎记生的位置和模样稀奇,所以多半都认得他,碰着了还会往他兜里塞糖。 许青霭弯眼轻笑:“苏姐姐,萧医生在吗?” “萧医生在呢。” 苏茵还在奇怪萧寒上了一晚上的夜班也没走,合着是等许青霭呢? 苏茵侧身让他进门,边问:“你心脏不舒服?” 许青霭忙解释道:“不是,我请萧医生帮我预约了体检。” 苏茵狐疑地看了许青霭两眼,体检? 萧寒是整个平洲市医最难预约的医生,一台手术千金难求,什么时候居然开始管体检的问题了? “萧医生。”苏茵抬手敲门,提醒:“小许来了。” 萧寒抬起头,“哟”了声笑着起身:“来了啊,走,带你体检去。” 许青霭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麻烦您了萧医生。” 萧寒冲他勾勾嘴角,意味深长地笑道:“不麻烦,某人为了你的身体真是操碎了心,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你预约体检,麻烦我一遍,能让他放心也好。” 许青霭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s,想问点儿什么,但迟疑了一会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萧寒和他并肩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偏了下头看许青霭,说:“小朋友,多在意在意身体。” 许青霭透过电梯的镜面看到萧寒的侧脸,看不出表情,一时摸不清他说这句话的意义。 萧寒说:“他其实挺缺爱。” 许青霭没听清,缺什么?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萧寒率先迈步出了电梯,许青霭跟着他出来,还没等问出口就被繁琐的体检彻底砸懵了。 他从来不知道体检能有这么多的项目,捧着一大叠单子整个人都傻了。 这到底是体检还是将他切片分析啊? 许青霭几乎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问萧寒:“萧医生,这真的只是个体检吗?我觉得自己可以直接拿去做大体老师了。” 萧寒“噗嗤”一笑:“结束了,有些项目的结果要明天才出来,回去等着就行了。” 许青霭礼貌点点头:“麻烦您了,那……我请您吃饭吧?谢谢您帮我预约体检,还有费用我也一起给您。” 萧寒回头看他,笑了下:“你的s给过钱了。” 许青霭被这句你的s弄得脸颊一红,干巴巴说了句:“不、不是我的。” 萧寒眉梢一勾,“哦?”了声,又笑起来:“不过请吃饭么……也不是不行,你看咱们到哪儿去吃?半江月就挺不错的,我还没吃过,许同学请我吃一顿?” 许青霭憋了半天,一咬牙:“行……” “正好我要去你们学校一趟,走吧送你。”萧寒单手插兜笑着转过身,心说让你请我去半江月吃顿饭,陆黎书怕是要当场把我弄死。 禁欲多年的老男人不好惹,还是算了。 萧寒话不像谢庭那么多,点到即止又晦涩艰深,仿佛总要人去猜,许青霭总觉得他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吊儿郎当。 “许同学。” 许青霭被他叫回神,下意识“啊?”了一声看向他。 正好是红灯,萧寒踩下刹车侧过头来看着他,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许青霭这才发现他长了双非常迷人的桃花眼。 “没什么。”萧寒松开刹车,踩下油门继续往平城大学去。 许青霭:“?……” 很快便到了学校,萧寒却没下车,许青霭不知道他说的那句“正好去学校有事”是怎么个有事也没多问,跟他道别便回了宿舍。 苏希几个人去打球还没回来,许青霭将一大叠体检单往桌上一放,拍照发给了s,闷闷和他控诉:你看看这哪里是体检,我怀疑你想把我切片卖掉。 s说:累坏了? 寝室里没人在,许青霭便放心大胆地发语音说:“当然啊,你都不知道我体检的时候那些个护士姐姐都笑我,有好多体检都没有必要,你非要我做,我就应该告诉他们没见识的是你,让他们来笑你。” s说:那怎么没告诉他们呢? 许青霭冷哼一声:“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s:不卖。 许青霭看着厚厚的体检单,又想起萧寒那句没头没尾的“缺”什么,忍不住问他:“那你现在放心了吗?” s说:一点点。 许青霭脑袋飘过问号,这还一点点?他已经很听话去体检了好不好。 s说:要养好才能放心。 滚烫的暖意冲刷而过,许青霭酝酿了好一会才适应了心尖的悸动,放轻了声音问他:“嗯……你会不会养啊?” 陆黎书指尖一顿,心头像是被一只猫柔软的爪子轻轻轻轻一挠。 许青霭的声音偏清冷,但又爱同他撒娇,刻意放慢压低的时候总有些微凉的黏糊感,让人心火难抑。 陆黎书尽力忽略勾人心弦的嗓音,平静说:应该算会。 许青霭“唔”了声,不知道他这个会是什么程度的会,便问:“算会是多会啊?不会是养不死那种会吧?” 陆黎书想了想许青霭的模样,虽然身子弱爱挑食还总喜欢在他的底线上蹦迪,但…… “我想应该能养的很好。” 许青霭被他这句养的很好哄到忍不住翘起嘴角,他很少去依赖别人,却每每在跟s聊天的时候有想要被人照顾的。 想要被他抱紧,感受对方的呼吸与心跳。 这样暧昧的情绪在心里催发,许青霭心头微热,几乎忍不住想要和他告白。 ——叩叩。 秦缨敲门提醒:“陆总,萧先生来了。” 陆黎书抬眸:“请他进来。” 萧寒带来许青霭的初步体检报告,拉了张椅子一坐,开门见山道:“体检结束。” 陆黎书搁下文件,示意秦缨送两杯咖啡进来。 萧寒撑着下颌,斜斜支着脑袋靠在椅子扶手上端出一副闲散姿态,懒洋洋道:“给他送回学校了,够意思么?” 陆黎书抬眸扫他一眼,拿过厚厚一摞体检单翻阅。 萧寒“啧”了声,主动给他解释:“简单来说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差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些年怕是没少作,大概是从小就落下不少病根。” 陆黎书仔细细往下看。 萧寒每说一句,他眼神就暗一分,等说完他几乎要将报告捏烂了。 就这还不肯去医院? 萧寒打量着他沉下来的脸色,心说有人要倒霉了,基于医生的职业素养和悬壶济世的善心,以及陆黎书这个人的手黑心冷,还是多提醒一句。 “下手注意点儿,孩子身体娇,经不起太折腾。” 陆黎书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他,“我什么时候要下手了。” 萧寒反被他问懵了,这都舍不得啊? “我以为按照你的脾气至少要抓过来抽一顿,陆二,手软了啊?” 陆黎书松开捏着检查单的手,淡淡道:“不是手软,是从没动过揍他的念头。况且要教训孩子,有很多比动 第32章 巖深青霭藏(二) 许青霭看着屏幕上那句“我想应该能养得很好”,几乎压不住心里的热意,舔着舌尖,大胆的暗示他:“那你想不想试试啊?” s问:试什么? 许青霭呼吸又烫几分,反反复复删除输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我,你想不想试试养我。 许青霭发完便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怕他不回消息,又怕他回消息,一时紧张得活像等待高考放榜。 手机嗡的一声震了一下,他死盯着手机没敢拿。 费于明在一边打游戏,看他一脸面对洪水猛兽的表情,牙酸地“啧”了声。 许青霭拿起手机解锁,火速递向费于明:“肥鱼,帮我看看他说了什么,如果是拒绝就别告诉我了。” 费于明百忙之中抬眸看了眼,“看情况。” 许青霭:“什么看情况?你帮我看一眼。” “……你的缪斯说,看情况。”费于明无语地斜了他一眼,嫌弃道:“恋爱使人智商直线下降、你现在的智商最多25。” 许青霭一怔,收回手机看到“看情况”三个字再次愣住了。 看情况是什么意思?是不想养还是养不好啊? s说:我有些事要处理,晚上陪你锻炼。 许青霭忍不住嘟囔,老男人话都不说明白,到底想不想养啊? 费于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余光瞥了眼桌子,提醒他:“你送陆许琛他二叔那画不画了?下周就是校庆了,你是打算这幅画跟你回家过年还是打算明年再见他二叔一面?” 许青霭一下子清醒了,什么钓男人,他还有债没还完。 花了一下午将送给陆黎书的那幅画的草稿画了,颜料的处理只剩最后一个阶段,还要再等上12个小时。 岩彩不同于油画,画起来要更精细更耗时间,许青霭对岩彩也不太擅长,所以画起来也更慢一点,等铺完底色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他伸了个懒腰看时间还早,估计s还没有下班便找了衣服去洗澡,顺便把衣服洗了晾起来。 苏希正有一下没一下地举自己的哑铃,许青霭坐在健身垫上,忍不住想s平时健身都会用到什么。 他说陪自己一起锻炼,是不是一起练的意思? 正想着,s的消息便发了过来。 许青霭:你忙完了啊? s拨了语音电话来,许青霭连忙爬上床找出蓝牙耳机塞上,“你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s说:“还没有,但估计你要开始锻炼,抽空陪你一会。” 许青霭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要陪我一起锻炼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一起,原来只是听我锻炼,你好像个监工。” s说:“不愿意那就挂了?” 许青霭怕他真挂,忙说:“我又没说不愿意。” s轻笑一声:“嗯,那好好做。” 许青霭被他笑得面红耳赤,顺杆儿爬问他:“那做得好有没有奖励?” s说:“做完再说。” 许青霭说:“行,第一阶段,平板支撑三分钟。” 手机两端陷入安静,s的呼吸声几不可察,许青霭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一分钟不到便开始微微发颤。 s说:“放慢呼吸,肌肉不要紧绷,放松。” 许青霭本能跟着他的话放松紧绷到发痛的肌肉,调整呼吸的频率,一呼一吸。 “不……不行了……我好累……我放松不了……”许青霭艰难喘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撑不住……了……还有多久啊……” s说:“还有半分钟,放慢呼吸不许说话,再慢,跟着我的呼吸频率调整。还有五秒,四、三、二、一,结束了,做的很好。” 许青霭几乎塌在健身垫上,s声音清冷低沉,及时托住他的动作。 “慢慢放松身体,做十五秒拉伸。”s等了一会,问他:“做完了么?” 许青霭说:“做完了。” s问他:“累不累?” 许青霭跟着他的指令做,虽然做的时候很累但肌肉却没有那么痛,比昨天他自己跟视频做的时候要舒服很多。 “不累。” “不累那继续。”s说。 许青霭说:“第二阶段,卷腹三组,一共四十五个。” 陆黎书听着许青霭紊乱的呼吸,尽量平静地引导。 以指令掌控他的呼吸,把握他的节奏,让他在自己的支配下一举一动。 陆黎书没想到的是,许青霭实在是……太会喘了。 他的每一声喘息和坚持不住的念叨都很像求饶,让人忍不住想要再狠一些,逼他发出极限的痛哭。 不知道许青霭是故意折磨他还是真的那么难受。 每一声焦灼的气息都像是搓在他心尖上的火,带着绝对的热意与不容拒绝的嚣张。 他下腹滚烫,连带着声线都嘶哑,喉咙口灼烫的像是被铁砂滚过一遍。 许青霭喘着气问他:“我做得好不好啊?” 陆黎书摘下眼镜,说:“勉强及格。” 许青霭说:“那我今晚还有奖励吗?” “没有。” 许青霭已经习惯了三不五时给的奖励,甚至都准备好了今天想看什么样的照片,猝不及防被拒绝愣了。 “为什么?” s说:“因为我发现溺爱不太可取。” 溺、溺爱? s说:“我最近发现奖励太多容易惯坏,所以以后会适当调整给予奖励的频率,加强惩罚的可能,所以如果不想要惩罚,最好让我满意。” 许青霭:“什么惩罚啊?” s说:“很期待?” 许青霭被他反问的耳朵一热,磕磕巴巴道:“没、没有啊,谁会期待惩罚,我是不希望在不小心的时候做错。” s说:“不想被罚很简单,不犯错就可以了。” 许青霭发现他这句话里有陷阱,谨慎和他确认:“那这个犯错谁来评定啊?” s说:“我。” “那你要是故意说我错了怎么办?”许青霭总觉得这是个不公平条款,奖励都是他给的,那他要是不认账怎么办? s轻笑一声,说:“受着。” 许青霭忿忿将电话挂掉:“晚安!” 之后的几天,许青霭发现s好像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比以前严格了很多。 偶尔的照片奖励没了,袖箍虽然在戴但不给他看,他明示了很多次的衬衫夹也都被驳回。 “发什么呆啊。”费于明伸手杵了下走神儿的许青霭。 两人一大早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薅去校庆布置会场,还没喘口气又被安排到校门口迎宾。 这次校庆办的非常隆重,邀请了平城大学的知名校友,还有些社会知名人士以及有地位的学生家长,照片摆了数十米长。 许青霭路过时有点错愕,没想到陆黎书居然也曾是平城大学的学生! 他实在是不太能想象得出陆黎书上学时候的样子,估计也是一如既往的高冷。 他正想着,周遭气氛忽然一沉。 许青霭下意识抬起头,猝然停在校门口的黑色车门推开,后排下来一个男人,黑色的西装裤平整无一丝褶皱,连裤缝线都透着规整。 高挺的鼻梁上金边眼镜清冷禁欲,四目相对时,许青霭心脏猛地缩了下,隔了几秒才走上前和陆黎书打招呼:“陆先生您好,这边请。” 陆黎书垂眸看许青霭,比照片里更漂亮的少年就近在咫尺,他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只要伸出手,就能掌握。 “校庆一共分为三个环节,十点钟开始,从……”许青霭边走边说,没注意身后有人抬东西,险些一头撞上。 陆黎书伸手一捞,许青霭整个人被拦腰抱进他怀里,剩下半截话硬生生噎在了嗓子眼儿里。 “呃……” “对不起对不起,同学没撞到你吧?”男生放下工具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同学,先生你们没事吧?” 许青霭说:“没事的。” 男生搬着东西走了,许青霭回过头打算继续给陆黎书讲解,突然发现自己还靠在他怀里,立马推开他后退一步。 “谢谢……不好意思没撞到您吧?”许青霭问。 陆黎书收回手,轻咳一声像是嗓子不太舒服,略微摇头表示没事。 “您跟我来。”许青霭刚开口,隔着陆黎书的肩看到远处的陆许琛小跑过来,眸色瞬间一变,“陆先生,您的位置在坐起第一个,我先走了。” 陆黎书眉梢微蹙,接着便听见陆许琛由远及近的嗓音。 “……” “二叔。” 陆许琛小跑过来,身后跟着几个男男女女见着他齐刷刷叫二叔,大概都是他表演系的同学。 陆黎书眸色冷淡,“我不是你们二叔,不用这么叫我。” 几人面色尴尬但还是赔着笑,陆许琛小声说:“二叔,他们都是我朋友,你别对他们这么凶。” 陆黎书说:“衣服穿好。” 陆许琛立刻拉上拉链,小心翼翼的说:“二叔我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表演,本来我都不打算参加了,但你不让我出道,我只能自己给自己找机会。” 陆黎书侧眸看了眼校门方向。 许青霭正和同学说话,眼角笑意弯弯,与刚刚和他接触时的紧张疏离截然不同。 他捻了捻指尖,语气里含了几分冷淡的不耐:“既然要演出还不去准备,在这儿杵着干什么?” 陆许琛几乎弹起来,“我马上去,那您看完我表演再走啊。” 陆黎书:“嗯。” 许青霭充当了一上午的迎宾,冻得整个人快僵了。 他搓着手勉强保暖,看时间差不多便准备回会场去,一辆车姗姗来迟卡着点停在他面前。 副驾下来一个年轻女生,小跑绕到后座拉开车门请出一个容貌清雅的女人。 她穿着单薄的酒红色礼服长裙,上面搭着件漂亮远远大于保暖的只能遮住肩膀的白色皮草,脸上妆容精致,从睫毛到口红都无懈可击。 与其说是来参加校庆,倒不如说是参加红毯。 许青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迎上去礼貌说“您好,这边请。” 女人极高冷的“嗯”了声,带着点儿居高临下的意味:“麻烦你。” 许青霭搓着手捂耳朵,把人领到主会场的嘉宾席,还没开口问姓名就见她笑意一深,喊了声:“二哥。” 二什么? 许青霭艰难的缓了缓给冻僵的思维,顺着她视线一看,她的二哥是……陆黎书? 那这是陆许琛姑姑?不对,他好像没有姑姑,那是哪门子的二哥? 费于明看许青霭在发呆,一把将人拉走,顺手给他手里塞了杯奶茶,低声说:“快喝,人冻傻了啊?站嘉宾跟前当木桩?” 许青霭把吸管扎进塑封层,喝了一口稍微拯救了冰冷的胃,视线又重新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肥鱼,她是谁啊?” 费于明扫了一眼,奇怪道:“你不认识?” 许青霭茫然摇头,他要认识吗? 费于明有点无奈,许青霭眼里除了画就是钱,娱乐圈的人他不认识也不奇怪。 “她叫谢薇宁,是现在很红的女演员,哦还是陆黎书的未婚妻,据说是两人从小就有婚约,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结婚。” 许青霭一愣,陆黎书跟她有婚约? 他还以为陆黎书谁都看不上才会一直单身到现在,没想到人家早就有了未婚妻,还长得那么漂亮,怪不得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 他忍不住多看了陆黎书两眼,唔,从颜值上来讲倒是挺配的。 礼堂里开了暖气,但场地大到底没有那么暖和,谢薇宁穿着身中看不中用的礼服,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二哥,你不给我件衣服穿啊?”谢薇宁弯起眼,玩笑道:“你应该不至于要眼睁睁看着女生挨冻吧?” 陆黎书抬眸看了眼秦缨,后者立即会意。 “谢小姐,您先穿我的衣服吧,我穿得多不怕冻。” 谢薇宁脸色一僵,随即又温温柔柔笑起来:“秦缨谢谢你啊,有你在二哥身边就是省心,改天让他给你涨工资。” 秦缨说:“不客气。” 谢薇宁不太喜欢秦缨,也懒得和她多客套。 这女人跟陆黎书久,性子学了个十足十,四两拨千斤,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暗藏狠手。 关键是她还十分不给自己面子,她去陆氏十次,有九次都被她挡在门外。 谢薇宁转头去看陆黎书,温声说:“我听哥哥说你这段时间忙,也没好意思去打扰你,爸爸知道我也过来参加校庆,让我问问你有没有空来家里吃顿便饭。” 陆黎书说:“改天我会去拜访谢老。” 谢薇宁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陆黎书的表情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深知这人的性子,上次新闻发布会上她那个看似否认实则做实的误导应该让他很不高兴了。 陆黎书一直没有承认过婚约,但这些年他身边一直没有出现过其他女人,这让她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二哥,我听说小琛已经签约了经纪公司,我下一部戏还在洽谈,不过剧本我已经看过了,里头有个不错的角色,戏份虽然不重但人设很讨喜。” 谢薇宁顿了顿,又说:“如果小琛有意愿的话,我可以让经纪人帮着留意。” 陆黎书说:“陆许琛的事我有安排,不用你费心。” 第33章 巖深青霭藏(三) 校庆办得非常隆重,每一个流程都走的非常认真,校长恨不得把脑袋都拎手里,生怕哪个细节没做好,每个人都十分紧绷。 许青霭在后门喝完了一整杯奶茶,听徐行牍从办学初心到未来展望,快睡着了。 掌声雷动,许青霭也跟着拍了会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玩手机,给s发了几条消息他都没回,大概是在忙。 “崽儿,走了。” 待会儿有一个学生代表献花的环节,由他和聂棋费于明以及化学系的另一个同学一起。 他刚到后台就听人嚷嚷:“没有献花环节了,领奖学金的同学呢,赶紧准备。” 许青霭“啊?”了声。 “主持人说陆黎书刚才拒绝了这个提议,所以校长说这个环节就不要了,你们赶紧把花戴上上台,我先去准备啊,你们快点儿别磨蹭了。”那女生往许青霭怀里塞了朵鲜红的胸花,严辞交代:“一定要戴上啊!” 许青霭看着这朵大红色的胸花,陷入了久久的沉思,这个奖学金他真的有必要领吗? 费于明拿过他手上的胸花,指尖勾住下面那根写了名字的布条,笑得肩膀直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结婚呢,真亏校长想得出来,真喜庆哈哈哈。” 许青霭将胸花往胸口一别,生无可恋地上台。 路过嘉宾席时余光瞥见陆黎书右手按在西装扣上起身,顿时有了个不太好的预感。 不会吧这么巧吧? “请陆黎书先生为优秀学生许青霭颁发奖学金。” 主持人嗓音洪亮,许青霭眼前一黑。 …… 陆黎书缓步朝他走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掌声,主持人轻声提醒:“笑一笑。” 笑个屁啊,这种时候谁能笑得出来! 许青霭双手接过陆黎书递过来的奖状,还没喘口气就看到那只手在他的胸花上摸了一把。 ??? 他在干嘛? 许青霭惊恐低头,才发现陆黎书是帮他整理歪掉的胸花。 …… 许青霭一句谢谢噎在嗓子眼儿里,生硬的抽了抽嘴角。 主持人不知道哪根筋一抽,当场给他加了个新彩蛋:“让我们恭喜许青霭同学,也希望他在接下来的学习生活中再创佳绩,请陆先生和许青霭同学合影,来,靠得近一点,奖状捧的高一点。” ??? 许青霭头皮都要裂开了,一定要这样吗做作吗? 陆黎书却好像没有反驳的意思,还真的跟着主持人的话往他靠了几分。 许青霭只好双手捧住奖状看向镜头配合他演优秀学生和优秀企业家的恩情故事。 拍照结束,许青霭立刻捧着奖状溜了,找到一个角落位置掏出手机跟s发消息。 ——如果想要打消一个人拿奖学金的积极性,那就让前男友的二叔给他亲自颁发! s没有回消息。 许青霭又把那朵胸花摘下来,拍照发给他看:你知道奖学金领的跟结婚登记现场一样的感觉吗?还要带胸花,哦,还好颁奖人不戴。 s:拿到奖学金不高兴? 许青霭说:高兴。 s:有多高兴? 许青霭几乎克制不住要上翘的嘴角,很快把刚刚面对陆黎书的紧张抛之脑后,笑眯眯和s发消息说:我打算回宿舍了,你方不方便和我说话? s:不太方便。 许青霭也没强求,说了句他先忙便收回手机。 台上演出开始,第一个出场的便是陆许琛,耳麦扣在颊边,舞台妆夸张但又奇异的吸引人。 他选了首当下很火的歌作为开场,轻而易举将气氛点燃。 许青霭被灯光闪得有些恍惚,在不久之前他还想象着陆许琛出道后会是什么样,有很多人喜欢,会…… “后悔了啊?” 许青霭抬起头,看到聂棋单手插兜朝他走过来,顿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从早上开始这人就夹枪带棒找他不痛快,满脸都写着欠揍,但他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一拳。 许青霭舔了舔后槽牙,心想,忍过今天,至少给校长个面子。 聂棋见他不说话,“啧”了声说:“哎你知道刚给你颁奖的人是谁吗?” 许青霭不想跟他交流,转身准备走了。 聂棋亦步亦趋跟上去,喋喋不休道:“你说你还盯着陆许琛干什么啊?今天过来的人都挺有头有脸,你随便勾搭一个都比你画画赚得多多了。” 许青霭敷衍的直点头:“嗯嗯嗯。” 聂棋说:“你不是本来就爱钱吗?” 许青霭说:“对对对。” 聂棋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感将他噎了个半死,一把拽住他的手说:“你他妈别走,老子还没说完!” 许青霭看向他,一脸慈爱的表情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小朋友,聂棋心里那点火顿时烧的更旺。 顾泽早上给他发过消息,问他今天校庆有什么活动,本来他也可以站在这里,可以参加校庆,而不是躲在家里, 这一切都因为许青霭毁了,他的学业、他的人生全都被许青霭毁了! “许青霭,你怎么那么贱啊。”聂棋越想越恨,死死盯着许青霭的脸几乎要从上面硬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许青霭说:“对对对。” “不过是个被人□□的玩意儿,你清高个屁,别以为校长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聂棋越说越顺口也越来越脏,如同找到了一把趁手的刀,每一下都落得果断而凶狠。 许青霭眸色一冷。 聂棋看他脸色终于变了,备受鼓励一般逼近他冷冷讥笑:“被人当场扇一耳光的感觉怎么样啊?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为了点钱就做小三让个老头子操。你爸妈知道你这么贱吗?哦,应该不知道,知道的话早就被你气死了吧?你丢不丢人啊。” 许青霭说:“聂棋,别找死。” 聂棋有恃无恐地笑起来,他不怕许青霭不动手,怕的是他不敢动手。 他倒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是个什么货色,最好闹大毁了这个校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被包养,看校长还怎么护他。 聂棋说:“你爸妈还认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吗?嗯?” 许青霭眸子一缩,低声说:“聂棋,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聂棋知道许青霭不会吃这个亏,便踩着底线持续挑衅,“你打我啊,有本事冲着我脸打,我就不信你敢动手。” 许青霭抓住他的领子,聂棋好整以暇等着他打自己。 结果那一拳没落下来,男人单手扣住许青霭的手腕骨,以绝对的压制力强行中止了他的动作。 许青霭回过头,落入一双沉冷视线。 陆黎书。 聂棋也愣住了,脱口道:“陆先生,您看见了许青霭他……啊!!!” 陆黎书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刚才说他什么,继续。” 聂棋忍着手腕的剧痛,吸着气说:“陆先生您还不知道吧?他在跟陆许琛在一起之前已经被人……啊疼疼疼!” 陆黎书低笑一声:“我让你说,你还真敢说,你姓聂?聂程军的儿子?” 聂棋疼的头皮发麻,抽着气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你问我爸干什么?” 陆黎书说:“教教他怎么管儿子。” 聂棋被这几个字一提醒,猛地记起给顾泽教训的就是陆黎书!他轻而易举地碾压顾家毁掉顾泽,如果想毁掉他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聂棋惊恐地看向陆黎书,可他为什么帮许青霭? 因为陆许琛?聂棋多少知道陆黎书的行事作风,如果这件事闹大了,就算是校长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到时候倒霉的不就是他? 聂棋视线一偏,看到聚集围观的学生们,整个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陆先生,我是开玩笑的,我跟许青霭开个玩笑……” “不巧,我这个人不爱开玩笑。” 聂棋快疼昏过去,哆嗦着不敢说话,只希望他爸千万别出现,不然他就完了! 许青霭听见聂棋惨叫,他不知道陆黎书出手之前听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为自己出头。 他不需要可怜,不想让陆黎书知道更多细节,更不想多一个人恶心他。 校庆人多,已经有人在往这边看,许青霭瞬间门想起那年被人围着指指点点。 他不希望将陆黎书牵扯进来。 “陆先生。” 陆黎书侧眸看他,许青霭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谢谢您。” 陆黎书指尖微松,聂棋立刻揉着手腕跑了。 许青霭眨了眨眼,隔了一会才仰起头冲他笑了下。 这样的许青霭和跟在s面前的许青霭是截然不同的。 s那里的许青霭爱撒娇,很听话,软软的很会胡搅蛮缠,会见缝插针的要奖励,也会很老实认错。 而此时的许青霭礼貌疏离有绝对的防备心,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点儿脆弱也不外露。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面,如一束光照下来,灿烂明朗的同时打下隐蔽而晦涩的阴影。 陆黎书有一瞬间门开始思考,到底哪个是幻象。 两人静默无言,深冬的风很冷,刮过时将许青霭的脸颊蹭红一片。 许青霭眸子闪了闪,干巴巴解释说:“我和他有点矛盾,他故意骂难听话,您不用往心里去。” 陆黎书“嗯”了声。 许青霭也不知道他信了几分,但他的名声本来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便没再开口。 陆黎书手背有一道血痕,估计是刚才掐聂棋那一下被划伤了。 他思忖片刻,还是说:“陆先生,您要不要去我寝室?” 陆黎书像是没反应过来,轻“嗯?”一声。 许青霭伸手指指他的手背,动了动喉咙很缓慢地说:“你的手被弄伤了,我帮您处理一下吧,嗯……还有,我给您的两幅画已经画完了,如果您不愿意去的话可以先去医务室,我回去拿给您。” 陆黎书敛眉,轻点头。 许青霭将人带到寝室,苏希几人还在礼堂看表演没回来。 他先拉张椅子给陆黎书坐,又去柜子里找出碘伏与创可贴出来,半蹲下身给他处理伤口。 陆黎书的手比他大出很多,也很热,许青霭没给人处理过伤口,捏着棉签给他擦拭血迹时不敢太用力。 “陆先生,疼不疼啊?要轻一点吗?”许青霭边弄边抬起头。 陆黎书轻摇了下头。 许青霭看他一直没开口,有些狐疑道:“那个……陆先生您是不是嗓子不舒服?怎么一直不说话?” 陆黎书:“嗯。” “那我一会给您倒杯水喝。”许青霭扔掉棉签,取了一根新的沾上消炎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上伤口。 从陆黎书的角度能看到他半蹲在自己身前,睫毛很长很黑,小扇子似的敛下去,衬得白皙皮肤柔软,以及挺翘的鼻尖下微微张开的唇。 “寝室里没有一次性杯子了,您用我的杯子可以吗?”许青霭问。 陆黎书:“嗯。” 许青霭拿过自己的水杯仔仔细细用开水烫过一遍,倒了半杯水放在他面前,“您稍等一下,我把画给您装好。” 陆黎书拿出手机给秦缨发了条短信,在他转过身来之前便收起来。 寝室里很干净,有很淡的洗衣液气味,和许青霭身上很像。 桌面收拾的很干净,上次落在他家的那支笔被好好放在一个青色的笔袋里。 许青霭侧身站在书桌旁,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指尖上。 陆黎书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这个是油画,名字叫陆地,灵感来自灵魂栖息地。” 许青霭拿起画给陆黎书看,和他解释道:“本来是希望陆先生能够找到自己灵魂的栖息地,唔,不过我想应该不需要啦,您和谢小姐很般配。” “咳……咳咳咳!!!” 许青霭连忙搁下画抽了张纸递给他擦手,“是不是太烫了?您没事吧?” 陆黎书抵着后槽牙,他什么时候和谢薇宁很般配了?从哪儿看来的八卦。 第34章 巖深青霭藏(四) 陆黎书搁下杯子,从他的笔筒里抽了支笔出来,轻勾了勾手指。 许青霭忙给他递了张纸过去,跟着念道“我没有女朋友”愣了下,然后了然一笑,“嗯,我都明白的。” 陆黎书头更疼了,他到底明白什么了? 许青霭拿起第二张画说:“这张是岩彩,用矿石做颜料画出来的。名字叫书,嗯……就是您名字的那个书,希望您尽书人生,写意风流。” “陆先生,您喜欢吗?” 陆黎书轻磨了磨牙,忍住了拧他脑袋的冲动,轻点了下头。 “您喜欢就好了,我其实不太会画岩彩,就是觉得很适合您就画了。” 陆黎书搁下笔,抬起头看着许青霭的笑意。 他明明一点也不喜欢“陆黎书”,但却画的那么认真,连灵感都这样浪漫又率真,说那些矿石比黄金还要贵,却又舍得花在他身上。 陆黎书轻叹了口气,算了。 许青霭抱起画问他:“陆先生,我们走吗?” “嗯。” 下楼时秦缨正好找过来,许青霭将画交给她,笑了下说:“秦姐姐,这是给陆先生的画。” 秦缨接画的时候下意识往陆黎书看了眼,难怪刚才突然从礼堂走了。 她还以为有什么事,敢情是找小朋友约会来了? “哎呀画得真好看,陆先生给钱了吗?”秦缨冲许青霭眨了下眼,撺掇道:“千万别客气,尽管提。” 陆黎书轻呵一声。 许青霭被他笑得一激灵,忙解释说:“是上次谢谢陆先生收留我住一晚的报酬,不要钱的。” 秦缨瞠目结舌,上次想尽办法留人住一夜,末了还骗两张画? 没见过这么两头赚的黑心商人。 - 陆许琛演出结束找了半天没看到陆黎书,便猜测他已经回去了,刚才那句会看他演出恐怕也只是敷衍。 “小琛。” 陆许琛心里烦本不太想搭理谢薇宁,皱了下眉还是迎上去喊了句:“谢阿姨。” 谢薇宁看他一脸烦闷,笑问:“刚才看了你的表演,很精彩,怎么还不高兴呢?谁惹着咱们小少爷了?” 陆许琛说:“您别开我玩笑了,我本来想找我二叔说点事儿,不过他可能已经走了,算了,反正他本来也不太喜欢我。” 谢薇宁说:“你二叔生意忙,一时顾不上你你别怪他,他其实很疼你,还跟我说让我帮你留意着好角色,过段时间让你进组拍戏呢。” 陆许琛:“真的?” 谢薇宁清浅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我还能骗你吗?他不答应,我替他答应总行了吧?多大了还小孩脾气以为你二叔不疼你,他就你一个宝贝,还能真舍得不让你出道?先别急。” 陆许琛一想也是,“谢谢二婶啊。” 谢薇宁嗔道:“你这孩子瞎叫什么。” 秦缨跟陆黎书回到礼堂,迎头便听见这句亲昵的“二婶”,顿时牙疼地“啧”了声。 这倒霉孩子。 秦缨跟上陆黎书往校门走,“不跟小少爷说一声了么?” 陆黎书反问:“他需要?” 秦缨余光瞥了陆许琛一眼,默默叹了口气:他刚从你正经二婶那儿出来呢,你就给他安个二婶。 “晚上的应酬推掉,先去见谢老。” 秦缨说:“去解除婚约啊?” 陆黎书凉凉扫她一眼,秦缨立刻举手投降:“没婚约没婚约,我口误。” 陆黎书的车停在校门口,他本就是给校长面子过来露个脸,顺道儿看看许青霭没打算久留。 待到现在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所以也没人拦他。 秦缨抱着画上了副驾,这才说:“陆总,您交代不惊动人,所以我只简单问了问,大家说的都差不多。” 陆黎书看她欲言又止,蹙眉道:“怎么?” 秦缨想了想,委婉道:“传言总是比较离谱,添油加醋什么都有也不能全信,他们说……许青霭被雁美的校长齐博红包养过,花了三百万。当时的新闻我粗略看了一遍,不太好看……” “给我。”陆黎书伸出手。 秦缨拿出手机解锁,递给他的时候又多劝了句:“那什么,您先冷静点儿?” 陆黎书接过手机,入眼便是许青霭的照片。 他穿着黑色的连帽衫,怀里抱着几本画册,偏向镜头的右颊红肿,嘴角渗出鲜血。 他狼狈又震惊地盯着镜头,仿佛完全没有想到会挨打。 女人恶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子,尖锐的指甲几乎戳进他的眼睛里。 虽然只是静态图片,但那眼里的愤怒与恨意却几乎要透出屏幕。 陆黎书:“这是当时的新闻?” 秦缨说:“嗯。” 文章不是专业的人写的,大量的羞辱性措辞,从辱骂到诅咒,每一句话都夹杂着强烈的个人情绪。 言辞强烈尖锐,主观意识浓重,短短一篇文章绘声绘影描述了许青霭为了钱陪齐博红上床,破坏别人的家庭的所谓“事实”。 陆黎书指骨泛白,几乎将手机捏碎,简直信口雌黄! 秦缨说:“这女人就是校长夫人,她说齐博红为了许青霭亏空了学校的三百万研发经费,还卖掉了家里的两套房子和一辆车。出事后齐博红引咎辞职,而学校董事们为了保住声誉便建议许青霭退学,所以他只在雁美上了一学期。” 陆黎书冷笑:“为了学校的声誉让他背这个锅,一个会委屈学生的学校,还有声誉可言?” 秦缨:“许青霭一直没有承认过自己和校长有关系,但他拿不出证据,又不肯说那次比赛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齐博红亏空的那笔钱也一直没有下落,所以……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再然后就是徐行牍将他带来平洲。” 陆黎书:“徐行牍带他来的?” 秦缨点头:“嗯,不过也因为这样,他在平城大学的名声也不太好,您明白的,徐行牍这么一意孤行,总会有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不过没掀起风浪。” 陆黎书没听陆许琛说过,许青霭也没有和s讲过。 秦缨已经派了人去调查这件事的真相,仅仅跟平城大学的学生打听时便觉得肝火上升,很难想象当时许青霭的心情。 被所有人冤枉,以整个学校的声誉为要挟让他退学。 陆黎书想到上次他去找笔,在听见齐博红名字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秦缨跟陆黎书久了,心思自然缜密,沉吟片刻说:“这件事漏洞太多,齐博红为了他亏空公款,许青霭账户一查便知,退一步讲即便是现金交易,那也该有迹可查。” 陆黎书“嗯”了声:“仔细查。” 秦缨想起许青霭乖乖叫她“秦姐姐”的样子,轻叹了口气说:“其实这个世界哪有公平可言,他一个穷学生,委屈就委屈了,没有人在乎他是不是清白的,何况他们只是隔岸观火落井下石,巴不得他不清白。” 陆黎书:“是么,我偏要给他清白。” 秦缨说:“陆总,许青霭和被陆黎书护着的许青霭,意义是不一样的。” 陆黎书一笑,反问:“怎么不一样?仔细说说,说得好下个月奖金翻倍。” 秦缨被噎了一嗓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老祖宗说过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 陆黎书说:“三倍。” 秦缨火速双手合十,当场屈服:“被您护着的许青霭一定能早日洗刷冤屈跟您早日奔现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陆黎书:“……” 秦缨问:“陆总?” 陆黎书说:“威武不能屈?” 秦缨磨着牙憋了半天,恶狠狠道:“我给你当助理真是活该。” “联系人把这件事有关的新闻全删了,删之前留存证据,还有,我要见齐博红一面,尽快安排时间。” 秦缨一怔,收回手看向他谨慎询问:“您不是去杀人吧?” 陆黎书:“?” “我马上安排。”秦缨想了想,又问:“那这件事要让许青霭知道吗?” 陆黎书说:“暂时不告诉他。” 秦缨有些不解,这件事看似简单但其实能真的做到的人实在不多。 陆黎书费尽心思为他讨回公道,却又不让他知晓。 “陆总,您不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吧?” 陆黎书说:“不像?” 秦缨心说你去问问整个平洲有谁觉得你像雷锋,实在不行你去问问自个儿的亲侄子,有没有觉得你像个日行一善的好心人。 隔了一会,陆黎书说:“是我舍不得。” 许青霭那张震惊又仓皇的脸在陆黎书眼前挥之不去。 他侧头看了眼校门,想到他为聂棋求情时的笑意,心越发灼痛。 许青霭真的很会笑,面对不喜欢的“陆黎书”会笑,承担着这么大的冤屈也会笑,那颗小小的心脏里到底藏着多少委屈,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这件事对他来说一定是个很难面对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藏着,笑着,一定不希望任何人再次撕开。 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陆黎书想,许青霭这么喜欢撒娇,还是不要哭的好。 - 许青霭跟陆黎书分开就直接回了寝室,他很怕冷,也没兴趣看那些演出,更不想再遇见聂棋。 刚才s说不太方便,现在不知道忙完了没有,应该忙完了吧? 许青霭矜持了几秒钟还是捱不过内心的唆使,发了个表情包过去探路。 足足十分钟s都没回消息来。 许青霭撑着下巴靠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敲手机,s最近怎么这么忙啊?和他聊天的时间少了,奖励少了,现在连回个消息都慢了。 他不会有别人了吧? 许青霭当场支棱起来,他还没追到人,不能半路被截胡吧? 许青霭戳开消息框,走了个善解人意的路线问他:工作累不累啊? 手机立刻一震,许青霭当场坐直,一看才发现是梁长青便垮下去,隔了几秒又绷直身子。 许青霭:梁老师。 梁长青:怎么又叫老师了?不是说别这么见外么。 许青霭说:梁哥。 梁长青说:这周末有空么,我有个朋友开画展,你有兴趣的话我去接你,还可以顺便介绍你们认识,再切磋一下画法。 许青霭简直要被这个惊喜砸晕,生怕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飞快打字回复:我有我有,这周我都有时间。 梁长青说:好,那周六上午我去大学接你。 许青霭说:谢谢梁哥,周六见。 许青霭拿笔在日历上圈下来,郑重的写了个梁字。 s还是没有回消息来,他又切到微博去。 玫瑰吻又给他发了几条私信,是这个月的上新图,设计灵感大概是某种鸟。 模特很白,肩上落着几片柔软的白色羽毛,与其说是遮倒不如说点睛。 模特侧腰上画着荆棘丛,色彩艳丽招摇大开大合,衬得他如堕入深林无法脱身的精灵。 许青霭撑着下巴一张张翻下去,顺手点进了店铺链接看了下评论。 深深来意:设计超棒,可惜刚穿上就被老公撕烂了,布料非常舒服,还送了纹身贴,和模特身上一样,下次还来。 我是柠檬精:禁欲系男朋友的克星哈哈哈,偷偷买了这个穿给他看,当晚就被他按在书房酱酱酿酿,第二天腿都是软的,不敢穿了。 我有猫啦:买了上次的麋鹿系列,圣诞节的时候穿了一下,直接把男朋友的某方面窍打开了,鞭子虽然有点疼但是很安全,还送了很多小礼物 …… 许青霭翻了半天评论,眼神落在那个禁欲系男朋友几个字上,耳根子滚烫的想象了一下禁欲的s看到这衣服的表情。 他要是穿这个给s看…… 噢。 恐怕s不会吓一跳,他自己的过度呼吸综合症就先犯了。 许青霭把自己想得面红耳赤,搓了下脸关掉店铺切回了微博。 寝室温暖安静,他看着模特图忍不住拿起笔在纸上勾勒,荆棘与玫瑰共生,似囚笼又似保护,缠缚在白皙身躯上。 许青霭用指腹沾了些红色颜料在纸上轻蹭了下,作出“揉碎汁液”般的效果,又忽然想起先前画的那张图,一并找出来拍了图片发给玫瑰吻。 对方秒回:老师!!! 许青霭:…… 玫瑰吻:老师接设计了吗!!!您被我三顾茅庐感动了吗?!!! 许青霭其实不会设计衣服,也不打算在这上面赚钱。 只是忽然有了脑洞觉得可以做出来,便道:不接,不过你喜欢的话可以拿去做,到时候送我一套样衣就成。 玫瑰吻:那怎么行!!!老师我们要谈报酬的,不能让您白设计,您方便加一下我的微信吗? 许青霭:行。 玫瑰吻那边火速发来了一串号码,许青霭刚添加上对方就立刻发了个磕头表情包,说:老师,这是我们之前请设计师的价格,可以根据您的报价适当调整 许青霭一打开便惊了,没想到设计费这么高。 不过这东西总是比较敏感的,虽然他觉得没什么,但传出去又会有风波,便问:我换个名字可以么? 玫瑰吻:可以!当然可以!我们会给老师保密的! 许青霭和对方敲定了细节,约定下周交稿,拿着预付定金有些恍惚,就……赚了笔钱? 他忽然有一种得了不义之财的心虚感。 许青霭切出聊天框,s还是没回消息来,安安静静地活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怎么那么忙啊? 许青霭咬着铅笔腹诽:不是说至少能抽出回消息的时间吗,怎么半天都过去了连看一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小孩都骗,太不是人了。 许青霭腹诽一圈,恶狠狠地想:一会他发消息来我也要晾着他,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被冷落的感觉,让他着急,让他抓耳挠腮! 下一秒,手机亮起。 s说:还好。 许青霭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抓起手机,飞快打字:你忙完啦! 许青霭按下发送忽然反应过来,等一等,他刚刚好像说要晾着s来着! 顿时懊恼自己一点儿也不冷静,但随即又想,s又不是故意晾着他,肯定是在忙。 于是自己将自己哄好了的许青霭心情舒畅,十分心安理得的跟s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寝室里没人。” s说:所以呢? 许青霭做贼似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捏着耳朵小声说:“你可以邀请男大学生进行一些双人向的私人活动,比如……” s说:比如? 许青霭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弧度,说:“比如视频聊天,我可以允许你不露脸,很划算吧?” s说:确实很划算,我也很心动。 许青霭:“但是?” s说:但是今天不行。 许青霭“哦”了声:“那算了,改天吧。” s说:下楼。 许青霭还在茫然,接着屏幕上便蹦出一条短信,半江月给他送了份下午茶,让他去楼下取。 许青霭:“这算赔罪吗?” s说:不算,算哄孩子。 许青霭刚压下去的嘴角立即又翘起来,抓着手机边跑下楼边给他回消息,看着那句哄孩子简直要飞起来。 真是太没出息了。 第35章 巖深青霭藏(五) 许青霭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不回消息就会胡思乱想,只要回消息又一下子什么都忘了。 一会矫情,一会乐观,变得非常不像自己。 心拴在那个人的身上,被轻而易举地影响,想画他,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 想要拥抱,想要在冷冷冬日里热烈接吻。 许青霭几乎要按捺不住雀跃,看着校园都觉得,他藏着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他取下午茶的时候都没忍住多和快递员说了两次谢谢,搞得对方也很不好意思,说:“应该的,希望您喜欢。” 许青霭按着语音,语速轻快地说:“奶茶想分你一半,蛋糕也想分你一半。” 把一切都分s一半! 许青霭哼着歌上楼,将蛋糕盒拆开。 粉色蔷薇花与铃兰交错共生,□□花絮饱满,绿色叶片晶莹鲜嫩,柔软而温柔的蓝紫色如烟雾般浪漫。 蛋糕中央点缀着一颗糖渍樱桃,如窝在花序中央,不像蛋糕更像是个质感绝佳的油画,艺术品一样让人舍不得下口。 许青霭放下叉子跑进卫生间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手,用手指沾了一点奶油搁进嘴里,绵软不腻,清甜的桂花乌龙茶味在口中化开。 他一口蛋糕还没咽下去,s便发来了消息:好吃么? 许青霭舔干净手上的奶油,说:很好吃,谢谢。 s说:那就好。 许青霭抵着舌尖和他轻声说:“你怎么买那么好看的蛋糕啊,我都舍不得用叉子。” s说:有多好看?我还没看过。 许青霭用手指“摘”下一朵蔷薇拍给他,问:你想不想尝尝? 陆黎书看着白皙的指尖,还有嫩红指腹上那一小片“花瓣”,隔了一会才说:有机会再尝。 他现在要去处理一下“女朋友”的谣言,免得有些小朋友在那里“自作多情”地祝他百年好合。 许青霭说:“有机会是什么时候啊?这种蛋糕放不了多久的,你要是不快一点儿我就吃完了。” 陆黎书说:我尽快。 许青霭猜测他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不知道这个尽快是指尽快处理事情还是尽快和他见面呢? 按照s的性格和排斥与他见面,应该指的是尽快处理事情。 许青霭说:“那你有多快啊?” 陆黎书沉默片刻,说:……换个方式问。 许青霭茫然两秒,换什么啊? 他翻了翻聊天记录,又点开自己的语音听了一遍,脸颊猝然红透。 不是,他不是那个意思好不好! 许青霭努力跟他解释:“我、我意思是说你尝蛋糕,别想歪了。” 几秒后,s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带着笑:“嗯?我想什么了?” 许青霭被他装傻充愣地倒打一耙弄得耳朵更红,更显得刚才那句话此地无银百两,便忿忿戳着键盘说:你明明知道。 s轻笑一声:“嗯,我都知道。” 许青霭脑袋里更热,不是,他知道什么了啊? 啊? 他到底知道什么了?!别乱知道啊! 陆黎书到谢家的时候谢老正在看财经新闻,谢太太坐在一旁插花,见他来便笑着起身:“呀,黎书来啦?快请坐。” 秦缨才将东西搁下,谢薇宁便从楼上下来了,笑意盈盈道:“二哥。” “陆总,我先出去等您。”秦缨说着,朝谢太太微微笑了下示意。 谢太太挽着披肩过来,笑眯眯说:“可巧,晚上还听宁宁说跟你一块儿参加校庆呢,虽然不是同学,但总是一个学校。” 陆黎书没打算客套,看着朝他走过来的谢政君开门见山道:“谢老,两家的婚约当年定的是陆臻,不是我。” 谢政君脚步一停,和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谢薇宁快步从楼梯上跑下来,优雅也忘了,急急道:“二哥你、你是什么意思啊?” 陆黎书站在客厅中央,身形挺拔如松眸色清冷淡漠,“我不是你的二哥,谢小姐大可不用这样称呼我。” 谢薇宁脸上血色褪尽,苍白着嘴唇抖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陆黎书一点面子也没给,看向谢政君直截了当道:“陆臻已经不在了,即便还在这个婚约也早已经在他结婚那日作废。我没听过婚约还有顺延的说法,他不肯履行便要落在我头上。我敬重您,这些年一直留着体面,望您体谅。” 谢太太被他吓住,张了张口说:“你怎么这样说呀。” 陆黎书眸色清冷,语气也很淡:“您是长辈我是晚辈,这个婚约本不该由我来说,但现在陆家没人能出来解决,我只好亲自来同您说一声。”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履行这个不属于我的婚约。” 谢太太蹙起眉,轻声说:“宁宁喜欢你那么多年,你即便是……” 陆黎书说:“因此我十分困扰。” 谢薇宁浑身发抖,踉跄了两步才被谢太太扶住,接着便捂脸哭起来。 “陆黎书!”谢政君沉声低喝,一张老脸气得肌肉乱颤:“你别太放肆了!你别仗着宁宁喜欢你就这么作践她!你不肯娶她就不娶,我们也不稀罕!” “看来您已经清楚我的意思了,告辞。”陆黎书说完便转身离开。 谢政君恍然,他今天不是来商讨也不是拜访,根本就是先礼后兵,先通知一声,下次就不会留情了。 陆黎书这些年的内敛与低调,让他忘了这人的性子是最烈不过,真正动怒谁的面子也不给。 秦缨在车里等,正盘算怎么又不惊动人又能仔细查清楚许青霭当年的事,新闻倒是好删,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但…… 车门忽然被拉开,秦缨下意识回头一看,“嚯,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黎书瞥她一眼,凉道:“不然留你吃顿饭?” 秦缨:“……这倒霉饭谁吃的下去。” 她启动车离开谢家,上主道时侧眸看了眼。 陆黎书性子冷淡不爱交际,酒会除非必要否则不去。 即便去了也只是匆匆露个面便离席,她跟着的这些年里,他从未私下见过谢薇宁。 早些年她还算安分守己,这两年大概是见陆黎书没有那意思便有些急了,有意无意地透露两人的“婚约”,明里暗里地逼婚,今天甚至追到了校庆上。 秦缨“啧”了声,她高估了陆黎书的容忍度,也低估了他对许青霭的偏宠程度。 这人眼里只装得下一个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漂亮小朋友。 想到这里她就憋得头疼,也顾不上衣食父母,当即咬牙切齿骂道:“下回您能提点儿简单容易执行的么?我今天被半江月的甜点大师傅骂了个狗血淋头,他那个蛋糕做整整四个多小时就骂了我四个小时,说我想一出是一出,那是我想的吗?我就是个臭打工的,我造了什么孽。” 陆黎书说:“他骂你?那下次再给他添添堵。” 秦缨恨不得把人从车窗踹出去,但她不敢,她只敢恶狠狠嘲讽:“我给他添堵?我都怕他拿刮刀把我削了,您也稍微体谅一下我,凡事想一想这真的值得吗?” 陆黎书唇角微勾,笑了声:“小朋友喜欢吃,值得。” 秦缨吼道:“我不值得!” - 许青霭没舍得把蛋糕一口气吃完,留了一半当晚上的宵夜。 费于明伸手拨了下蛋糕托,叹了口气说:“油画下岗工人再就业,以后这不会也是我的下场吧。” 许青霭撑着下巴帮他想了想:“也不失为一个新路子,卖不出去自己吃,至少不会饿死。” 费于明伸手冲他脑袋敲了下:“说两句你还喘上了,对了,下周就是寒假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许青霭一顿,隔了几秒后才说:“先留在平洲把夜下花那个墙画画完,放假哪有赚钱重要,我配放假吗?我不配。” “……你就掉钱眼儿里吧!”费于明扯过睡衣洗澡去了。 苏希等他进卫生间了才转过头,低声说:“你过年要不要去我家?反正我妈也挺喜欢你,就你爸跟你那后妈……” “苏希。”许青霭打断他的话:“我是真的要留下画画,和别人没关系。” 苏希拧眉道:“你拼了命的赚钱是为什么,两个月画完,把你半条命都画完。” 许青霭说:“我画的完才会接。” 苏希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见他的表情俨然是不想说了,便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说:“那行,过完年我早点回来陪你,墙画的事儿你不用担心。” 许青霭说:“知道知道,你好像老妈子。” 苏希“嘶”了声,“欠揍。” 许青霭躲了下他虚张声势的拳头,扭头回书桌时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 过年是每个人都期待的日子,能得到礼物、祝福,见到想要见的人,可以许愿。 许青霭敛下眼,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会想要听他的愿望,也没有人要给他祝福,他也没有想要……许青霭思绪倏地绷了一下,想起一个人来。 不对,他有想要见的人,他想见s。 许青霭拿起桌上那张随蛋糕而来的小卡片,上面用花体字写着四个字:望及青霭。 很含蓄却又很明目张胆,带着独一无二的热烈与专注。 许青霭喜欢这种细微之处的浪漫,珍重地将它夹在了书里。 一想到s这么高冷的人居然也会做这么浪漫的事,他就觉得特别可贵。 许青霭的开心一直维持了几天,险些把周六跟梁长青的约都忘了。 接电话的时候还有点茫然,梁长青嗓音温柔,带着些玩笑意味,“我在你学校门口了,要我去你寝室楼下等你么?” 许青霭下意识去看日历,后知后觉想起他和梁长青约好去看画展! “您稍等五分钟,我马上下来!” 他挂掉电话火速换衣服换鞋,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收拾干净扯过围巾下楼,到校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梁长青的车停在路边,颇为矜持地放慢脚步走过去敲了下车窗。 梁长青打开车门锁。 许青霭拉开车门上去,摘掉围巾先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梁哥,让你久等了。” “没等多久,何况是我约你,等一会儿是应该的。” 梁长青身上完全没有艺术家的清高劲儿,有着在国外待了许多年的幽默爽朗,还有温柔的书卷气,让人觉得很舒服。 许青霭发觉梁长青朝他靠近,下意识往后仰了下躲开。 梁长青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防备神色,也没再靠近,伸手指了指他的肩膀笑着提醒:“安全带。” 第36章 巖深青霭藏(六) 许青霭连忙扯过安全带扣上,等梁长青一启动车他便正襟危坐地看着前方路况。 “要喝水么?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买了杯热柠檬茶。”梁长青伸手打开车载音乐,在缓缓流泻的乐声中递过来一个纸杯。 许青霭双手接过道谢:“谢谢梁哥。” 梁长青收回手,笑问:“先去看画展?你吃饭了么?” 许青霭其实还没吃,但不太好跟梁长青讲,便说:“已经吃过了。” 梁长青开车不快,人也非常健谈,话题找的自然又不失趣味。 许青霭慢慢放松下来,咬着柠檬茶的吸管说:“我本来以为梁哥的画那么有冲击力,人也是个很酷很招摇的性格,没想到那么随和,还很风趣。” 梁长青“嗯?”一声,侧头去看许青霭,颇有些好奇的问:“那是失望了吗?” 许青霭说:“当然不是,就是觉得有点反差感。” 梁长青莞尔轻笑,说:“我在国外有一位导师,他是个很浪漫的英国人,有个说法我一直记到现在。” 许青霭侧头等他说。 梁长青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了几秒才说:“落差让人产生惊喜,反差让人产生爱意,看来我的画被人喜欢也有一部分来源于人设反差,那我可得小心维持。” 画展开在平洲美术馆,主题是“爱”,许青霭本以为是很笼统很宏观的宣扬主旋律,结果进去了才发现这个“爱”指的是男女之爱、同性之爱、老少之爱……一切被认可与不被认可的爱意。 许青霭在一张画前停住,无关技巧无关色彩平衡,甚至连基本的构图和谐都不讲。 手掌沾染颜料肆意涂抹,原始又热烈,一只只掌印相互纠缠,人、动物、植物,有的昂扬向上有的被撕扯拖拽,但无一幸免,都被污水兜头笼罩。 许青霭蓦然想起一年前,他被千夫所指时。 “怎么样?”梁长青问。 许青霭回过神,望着画说:“画面感很棒表述也很强烈,很容易抓住别人的情绪,这也许就是成功的画家,每一笔都是故事,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梁长青莞尔轻笑:“能欣赏他画的人不多,像你这么会评价的人也不多,他听了应该很感动,走,带你认识他。” 许青霭跟梁长青走到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跟前,略有些惊讶。 对方上下扫了他一眼:“怎么?觉得我年纪大了,不像能画这个的?” 许青霭连忙摇头:“不是。” 梁长青给两人互相介绍,又说:“罗非,你可别吓唬他啊。” 罗非呵了声:“行了你。” 今天是罗非的个人画展,展出的作品不算多,罗非领着两人边逛边讲述创作灵感,许青霭听得认真,还拍了几张照片留存。 梁长青笑着揶揄:“要不要跟罗非合张影?” 许青霭立刻问:“可以吗?” 梁长青走过去和罗非讲,然后把手机交给一个路人说了几句便走回来,说:“你不介意我也加入吧?” 许青霭忙说:“当然当然。” 路人帮着拍了张照片,梁长青用微信发给许青霭然后装回兜里,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道:“先去吃饭?” 许青霭这才发现有点饿了,“我请您吧,谢谢您带我来看画展。”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梁长青从善如流应了,在美术馆附近选了家环境挺清幽的餐厅,接过菜单时选了几道偏甜口的苏菜。 “可以吗?”梁长青说:“上次吃饭我见你爱吃甜。” “陆总,关于咱们店……”男人发觉身旁男人脸色不太对劲,话音一停跟着他眸光的方向看了眼。 东南角有两个相谈甚欢的客人,一个背对着,隐约可以听见攀谈声。 怎、怎么了吗? 仇人? “陆总?是认识的人?要过去打个招呼吗?”男人回过头看了眼同行的助手,对方耸了下肩膀表示不清楚。 陆黎书从许青霭脸上收回视线,说:“不认识。” “哦,好,那您先请。”男人伸手示意,不知怎的总感觉那一瞬间陆黎书周身气压变得阴沉,让人有种寒毛直竖的压迫感。 许青霭一顿饭吃下来有点儿撑,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去前台结账,但对方礼貌告知:“您的账单已经有人替您结过了。” 许青霭回头看了眼梁长青,他没离开过座位,便又回头问:“是谁啊?” 对方摇头说:“抱歉,我们不能透露。” 许青霭环视了一圈,没看到熟悉面孔,他朋友不多,是谁帮他结的账? “我能问问他姓什么吗?” “抱歉,我不太方便告知。” 梁长青见他一直没回去,以为他没钱付账便走过来问:“怎么了?” 许青霭摇了下头,“没事。” “走吧,送你回学校。” 许青霭出了门看时间还早,便说:“不用麻烦您了,我还有地方要去,自己打车就行。” 梁长青也没强求,笑了下说:“那行,下次见。” 许青霭朝他点点头,等他走了便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夜下花。 下周就是寒假了,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二十多天时间,他必须加快进度。 距离谢庭说的开业时间只剩一个半月,还要去掉过年几天。 寒假寝室不让住,许青霭算了下身上的钱还够用,但全住酒店肯定是不行,只好在放假前跟学校商量能不能多留几天。 学校答应他可以住到年前,年后就不行了,教职工要放假,不能为了他一个人破例。 许青霭连连答应只住到年前,然后放心地待在夜下花,但他忘了件事儿,谢庭给他派了了司机。 这司机固执的要命,每天十点钟一定要接他回宿舍,晚一分钟都不行。 许青霭双手合十求他:“叔,你再多等我一会儿好不好啊?我再画一会就回学校,你先坐着歇会儿。” 司机很没办法地看着他,“不行,老板交代要十点钟送你回学校。” 许青霭试图说服他:“现在才十点,我回学校了也不会睡觉的,反正都是熬夜还不如让我多画一会,你不说谢老板不会知道的。” 司机很为难地说:“我做不了主。” 许青霭说:“那这样,你先回家,我待会儿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就当做不知道我还留在夜下花?” 司机说:“许老师,你不能害我啊。” 许青霭见他油盐不进,直接说:“那要不然你把我拖走吧,不然我就要留在这儿画到十二点。” 司机不能真的去拖他,但也不能由着他,只好给陆黎书发消息请示,过了会收到回信:下不为例。 许青霭殷切看他:“可以吗?” 司机无奈点头。 许青霭也没让司机太为难,画到十二点钟就收了刷子,路上没什么车,回到寝室的时候还不到一点钟。 寝室楼停电停水,连暖气也停掉了。 许青霭早上去门卫那里接了一壶开水,摸着黑洗完脚火速爬上床。 他很怕冷,缩在被子里时蜷起双腿捂了很久才稍微暖和一点。 寝室里十分寂静,他上楼的时候听自己的脚步声都有些慌,不过好在这几天s给他发了不少语音,让他在深夜里能够壮壮胆。 许青霭缩在被子里给他发消息:你睡了吗? s:还没有,到学校了么? 许青霭按住语音说:“刚洗完脚,好冷啊,你冷不冷?” s说:不冷。 许青霭纠结了一会,决定遵从内心的想法:我想听你说话,你方不方便啊? s直接拨了个语音来,寝室里就他一个便没去找耳机。 许青霭缩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儿凉意与潮气,“喂。” s说:很冷? 许青霭说:“宿舍里暖气停掉了,我捂不热被子,哎算了不说这个,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画了多少画啊?” s说:我要夸你? 许青霭总觉得他不准备夸,s一向是不赞成他熬夜,便主动交代以求从轻处罚,“我是想早点画完,多点时间跟你说话。而且十二点一到就立刻回学校了,没有多画。” s说:所以呢? 许青霭轻舔了下嘴角,想象着他现在的心情,试探道:“所以我好冷啊,想要一些安慰不知道会不会被满足。” s说:比如? “比如想看一些勾领带的照片,好不好啊,哥。”许青霭嗓音绵软,带着明晃晃的撒娇意味,让人没法拒绝。 陆黎书耳蜗像是被一只小小的舌尖舔过,带来微麻的过电感。 “我已经换了睡衣,明天看。” “我好冷啊,我的脚变成冰块了……” 陆黎书沉默了一会,无奈地起身去衣柜里找西装与领带。 许青霭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便是手机接触桌面清脆的响动,得寸进尺地说:“你切视频给我看好不好啊?我想看你换衣服。” s说:不好。 许青霭“哼”了声:“小气。” s换衣服不算很快,许青霭忍不住想象着他脱掉睡衣,从衬衫开始,西装裤、皮带、领带、西装,修长手指一件件穿上,比脱还性感。 “怎么还没穿好啊?” s的笑里含着几分无奈:不许心急。 许青霭蹭着微热的脸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将手机拿起来了,很近,像是贴着耳朵的揶揄。 语音切断,十几秒后一条视频跳出来,许青霭立即打开。 白色的背景墙下s穿着规整到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配一条深蓝色领带与银色领带夹。 他一手拿着手机,右手指尖扣住领带结微微一勾,手背上立即浮现明晰的青筋。 领带被扯松,偏头时指尖再次用力,左右一扯彻底将它勾开,在整洁而禁欲的白衬衫烘托下直接将欲感拉满。 许青霭蓦地有一种s要扯掉衬衫过来拥抱他的感觉。 他呼吸渐沉,反反复复将这个十几秒的视频一遍遍播放,忍不住想如果被他拥抱一定很难挣脱开。 如果他用那个很冷淡又很沉的声音命令他不许躲,他一定乖乖听话。 许青霭浑身都热起来,连带着喘气都滚烫,从被子里探出头喘了口气,再低头就发现视频被撤回了。 许青霭打字问他:为什么撤回啊?我还没有看够呢。 s说:因为我小气。 许青霭愣了两秒,按住语音小声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会记仇啊。” s重新拨了语音过来,许青霭翻了个身,按捺不住心里的热流,拐弯抹角地约他:“你想不想看看我画的墙画啊?明天我画最后一天,晚上就要回家去了。” s停顿了下,说:“下次吧。” 许青霭有点失落地闷在被子里,很小声的说:“你总说下次,是不是特别不想见我啊?” s说:“不是,是明天不方便。” 许青霭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事还是不肯见,但声音不可避免多了点儿翁气,“可是下次我就是二十岁的许青霭了。” 电话两端很安静,许青霭听着男人很平稳的呼吸声。 s一直没说话,像是很为难。 许青霭先替他回答:“算了,你不想见就不见吧,我不着急,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隔了一会,许青霭听见s很轻地叹了口气,“年后我会找时间见你。” 许青霭:“真的?” s说:“真的。” 许青霭窝在被子里,轻声和他讨约定,“那你不可以骗十九岁的许青霭啊,等他二十岁的时候你就要见面了。” s停顿了几秒钟,说:“好。” 许青霭嘴角勾起来,问他说:“你过年要怎么过啊?和家里人一起吗?” s说:“嗯,你呢?” 许青霭沉默了两秒,说:“对呀,我也和家里人,你会包饺子吗?” s说:“不会。” “这样啊。”许青霭想象不出s做饭的样子,便又说:“我也不会,不过我听说过年的饺子要包糖,谁吃到了就会有一年的好运气,你要记得吃饺子。” s说:“好。” 许青霭有点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但还不太想睡,发觉s今晚心情不错便得寸进尺地问他能不能不要挂电话。 以前费于明恋爱的时候跟女朋友连麦睡觉他非常不能理解,睡觉有什么好连的,听对方打呼噜吗? 现在他明白了。 - 许青霭开着语音睡了一觉,后遗症是早上起床手机没电关机了。 匆忙洗漱赶到校门口时,司机很无奈地跟他说:“交警来过三次。” 许青霭给手机充上电开机,才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 司机看他一脸歉疚,笑道:“开玩笑的,不过的确等了很久,电话也打不通,我都打算再过半小时就去你寝室找人了。” 许青霭今天去夜下花最后一天,明天就是除夕,他要回家一趟。 雁城和平洲离得不算远,四个半小时车程。 许青霭买的晚上的车票,下车时刚过十点,一下车就被温差激得打了个喷嚏,拉高围巾遮住口鼻往站外走。 门口有许多揽客的出租车,许青霭随便招了一辆上去,报了地址后便给s发消息报平安。 s似乎在忙,没有立刻回。 许青霭收起手机看向窗外,车载广播放着很欢快的节目。 司机是个年逾五十的中年男人,等红绿灯的间隙里偏过头和他攀谈:“你这是放假呀?怎么这么晚回家?明天都过年了。” 许青霭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聊天,只“嗯”了声。 司机也没觉得有什么,笑着说:“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调皮的嘞,放假第一天就跑回来了,天天打球打游戏,混蛋的很。” 许青霭抬起头看他。 司机虽然在抱怨,但字里行间全是骄傲与疼爱。 “你是学什么的?我儿子学物理,那些东西我也听不明白,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考上大学了我也放心了。” 许青霭说:“我学美术,画画的。” 司机说:“学画好啊,有才华,怎么你家里人没来接你,这大半夜的冷坏了吧?” 许青霭神色一僵,垂眸说:“还行。” 司机手机响,他不方便接便随手开了外放,那头估计就是他儿子,一接通就埋怨他又半夜出去,一点儿也不顾及身体,还说自己能赚钱了不需要他这么辛苦。 司机笑呵呵说:“闲着也是闲着,好了好了最后一个乘客了,我给他送回家就回去。” 许青霭说:“您很幸福。” 司机笑说:“孩子大了就开始管东管西,真不知道谁才是长辈。” 许青霭转头看向窗外,昏黄的路灯投下微弱的光,映衬着张灯结彩的红灯笼,有种热闹的凄凉。 旧城区很乱,路灯也坏了很多,到处都透着破败腐朽的气息。 许青霭下车后小心地越过一个污水坑,又差点被一个破木桶绊倒。 筒子楼里电线老化,灯泡发出“嘶嘶”的电流声,一闪一闪地灯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寿终正寝。 许青霭掩住口鼻,放慢脚步小心地爬上六楼,敲完门很耐心地站在门口等。 过了足足三分多钟才有人来开门,继母姜慧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问:“你怎么回来了?” 许青霭说:“我不能回来?” 姜慧被他刺了一下,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进来吧。” 客厅的电视上是时下很火的游戏,面色苍白的少年正握着手柄聚精会神玩,听见声音回头时挑了下眉。 姜慧温柔道:“子宸,怎么哥哥回来也不打招呼啊。” 许子宸不耐地甩了句:“又不是我亲哥,有什么好招呼的。” 姜慧回头跟许青霭说:“你这孩子,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没有给你准备晚饭,你先歇一会我给你准备饭菜去啊。” 许广成正好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他也有点吃惊,“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问出一模一样的话,仿佛他回这里是极不应该的事。 许青霭说:“我回来拿东西,明天就走。” 许广成看他这样就有些来气,立刻撸袖子,被姜慧一把拉住劝道:“行了,孩子好不容易回趟家,你别跟他置气。” “爸爸,我想买新球鞋,你给我钱买嘛。”许子宸打完一把游戏,拿着手机去找许广成撒娇。 许广成很纵容他,但那双鞋实在太贵,只好温声和他打商量:“等过段时间爸爸发工资了再给你买。” 许子宸不满地踹了下茶几,瞥见许青霭时眼神一亮,“爸爸,你让哥给我买嘛,哥不是很有钱吗?” 许广成说:“你哥的钱还要给你看病呢。” 许子宸见他不答应,立即甩着身子撒泼:“我不,我就要那双鞋,我同学都买了,他们都有就我没有他们会嘲笑我的!” 许子宸很会哭,没说两句便开始抹眼泪,一边哭一边撒泼吵得人头痛。 许青霭坐了很久的车很累,准备回房间睡觉。 许广成叫住他,“你手上还有闲钱吗?先给弟弟买双鞋,等过年了我再还给你。” 许广成这个句式不太常用,一般都是直接威胁。 譬如如果你不给钱我就去你学校,让你的老师、朋友、同学,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如何冷血无情。 许青霭挣扎过、反抗过,也妥协过。 从他能赚第一笔钱开始,许广成无数次到他的学校,当着所有同学和老师的面给他难堪。 他忍无可忍,告诉他不会再给钱,甚至没忍住同他动了手。 许广成在他学校闹了一个多月,全校几乎都知道了他的爸爸给他下跪,求他“发发善心”救自己的弟弟。 后来雁美那件事之后,他几乎没有办法出门,但没有人在乎他怎么生活。 后来徐行牍带他到了平城大学,许青霭以为终于能够摆脱,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许广成想到了新的勒索方式。 如果他不听话,他就去向所有人证明他真的被齐博红包养过。 许子宸有先天性心脏病,受不了刺激,所以全家都对他有求必应。 “我不会给他买鞋。” 许青霭直接关上房门,直接隔断许广成接下来的话,顿了顿,将房门反锁又用椅子抵住才放心。 他换上睡衣,躺进被窝时冷得打了个哆嗦,整个家里就他的房间没有通暖气。 外面的哭声还在继续,许青霭烦躁地掀被子蒙上头,又揭开看着屋顶发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广成,退让容忍,溺爱宽容,和他记忆里那个暴烈凶狠的样子有云泥之别。 许青霭伸出手,看着手腕内侧那个蜈蚣一样的疤痕。 他的出生并不美好,许广成与许青霭的亲妈苏虹一见钟情,认识一周就火速结婚。 两人根本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婚后便是无休止的争吵。 两人性子都烈,加上那时候许广成生意失败整日酗酒自暴自弃,两人的争端越来越大,甚至大打出手。 小小的许青霭很害怕他们吵架,躲在房间门后发抖,终于鼓起勇气求他们不要打了,却被盛怒的许广成一巴掌打得头晕眼花。 他跌在地上拼命哭,希望能夺取两人的注意力,结果只是愈演愈烈的争吵。 苏虹指责他是累赘,不然早就离婚了。 许广成反驳是她自己要生,没人想要这个孩子,早这么说还不如打掉。 苏虹冷笑着:“你现在打死他不也是一样吗,我嫁给你真是瞎了眼!你打啊,有本事你现在就打死他!” 许青霭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惊恐地拼命打哆嗦,求许广成不要打他,求妈妈别让爸爸打他。 后来,苏虹终于受不了许广成,在许青霭七岁那年一声不吭离家出走。 许广成变本加厉地喝酒赌博,赢了钱便去玩乐,输了钱就回家许青霭拳脚相向。 许青霭不知道被他撕烂了多少作业,三天两头承受他的殴打与咒骂,胆战心惊地觉也不敢睡,生怕睡着了他就会突然出现,将他从床上拖下来毒打。 后来老师不经意发现了他的伤,跟校长提议做做家长工作。 校长亲自找许广成谈,他红着一张脸醉醺醺承诺再也不打许青霭了,知错了,结果回到家是更狠的殴打。 “我让你告状,我让你告状!” 小小的许青霭痛极了缩成一团,拼命向他求饶:“爸爸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打我。” 许广成打累了,扔掉棍子出门和人喝酒去了。 许青霭艰难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在床上躺了两天,发烧近四十度硬生生熬了过来。 也就是那天,他第一次爆发了过度呼吸综合征。 陌生又不安的痛苦笼罩下来,许青霭缩在地上痉挛,在麻木到几乎失去知觉时绝望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后来,他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母亲工作的地址,徒步跑了过去。 他进不了公司大门便在门口的花坛边蹲着等,直到天黑才等到下班的苏虹。 他立刻起身,结果脚麻了一下子跌在地上,强撑着刺痛一瘸一拐跑过去:“妈妈!” 许青霭双眸通红,眼泪一股脑往下掉,委屈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抽噎着拽她的手,。 苏虹旁边跟着一个男人,狐疑地问:“这小孩是谁?” 苏虹立刻拨开许青霭的手,笑着跟男人说:“估计是走丢了的小孩吧,可能是找妈妈呢,你先去车里等我,我问问什么情况马上就来。” 男人点点头走了。 苏虹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许青霭:“你拿着钱打车回家去吧,我还有事不能送你了。” 许青霭抽噎着:“妈妈,我……” 苏虹厉声打断他的话,然后将他拽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我跟你爸已经离婚了,刚才那个叔叔是我现在的男朋友,你听话,别破坏妈妈的幸福。” 许青霭拼命摇头,抓着她的衣角哽咽着哀求她:“爸爸他打我,你带我走,妈妈你带我走,我会乖的,我会听话妈妈,你带我走。” 苏虹强硬拨开他的手,握住他的肩膀说:“你乖一点,妈妈不是不想要你,妈妈也没有办法养你,现在妈妈怀孕了,以后还要养一个家。你要听话,不要破坏妈妈得来不易的幸福,好吗?” 许青霭看着她的肚子,哀求的手慢慢垂下来。 破坏。 他的存在……是破坏。 苏虹的背影渐行渐远,百元钞塞在他的掌心里像一把刀,扎得他鲜血直流。 许青霭攥着钱,狠狠抹了把眼泪。 他将钱放在了花坛上,徒步走回了家。 自那以后他没有再哭过,哪怕受伤生病、被许广成打断手骨,无论怎样都没掉过眼泪。 每次想哭的时候就强迫自己笑,慢慢的也就不会哭了。 许青霭抬手搁在眼睛上,听见外面的声音稍微小了些,许子宸想要新鞋的目的估计达到了,所以不再哭闹。 他们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许青霭也哭过,却只能换来毒打,慢慢地就不会哭了。 他身体弱,生病要一个人捱过去,受不了了就自己去医院,许子宸身体也弱,却备受呵护。 许青霭缩在被子里听外头一家三口的笑声,只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一直以来都没人肯要他。 爸爸不要,妈妈也不要,每个人都想要丢掉他。 第37章 巖深青霭藏(七) 翌日一早。 许青霭醒来的时候有点鼻塞,穿了衣服出房间的时候没看到人。 他到厨房才发现几乎没剩什么东西,便拿着手机下了楼。 除夕当天,铺子几乎都歇业,许青霭只好多走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正营业的早餐店。 他要了份豆浆和一屉小笼包,先照例拍给s,告诉他自个儿在吃饭了。 s大概在忙没有回,许青霭吃完饭没有立即回家,裹着围巾在附近的商场里逛了会儿,思忖着可以给s买个新年礼物,等见面的时候带给他。 他不知道s喜欢什么就漫无目的地随便逛,从日用品到百货,逛到四楼的时候眸光落在了一条领带上,很深的蓝色,很像他昨晚那条。 许青霭走过去问了价,很爽快地付了钱,拿着包好的领带盒出了商场。 s还没有给他回消息来,许青霭搓了搓手缓解寒意,找了家奶茶店打算进去坐一会。 两个小姑娘背着画架从他身后进门,像是刚从画室出来。 其中一个捂着嘴靠向同伴的肩膀,似乎在议论他。 许青霭买了杯热奶茶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往外看,那女生走过来,略带羞赧地小声问他:“小哥哥,能要一个你的微信吗?” 许青霭抬起头,那女生红着耳朵说:“我没有恶意的,就是觉得你长得很好看,想……想跟你做朋友,你还是单身吗?” 许青霭朝她笑了下,“目前还是,不过很快就不是了,我在计划跟他告白。” 女生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接,愣了几秒后也挺爽朗地说:“啊,那祝你成功,你这么好看,她一定也喜欢你的!” “谢谢。”许青霭朝她弯了下眼睛,等她走了才拿出手机跟s说:刚才有女生跟我要微信,她还夸我好看,问我是不是单身。 许青霭撑着下巴拍了张照片,奶茶店灯光柔软,落在他的眼角像是在发光一样。 s:? 许青霭嘴角一翘,笑眯眯祝贺他:新年好呀! s说:新年好,在做什么? 许青霭看着手边装领带的礼物盒,含笑打字说:在外面逛街,有人跟我要微信但我没有给,你要不要猜猜为什么,对了有奖。 s说:有提示么? 许青霭说:给提示你就猜出来了。 s说:那看来我和这个奖品无缘了。 许青霭说:你好笨哦,不过我还是要给你奖励,就当做安慰奖好啦。 s说:嗯,阿霏最聪明。 许青霭被他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心一热,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忘了,隔了好半天才干巴巴地说了句:你在做什么? s说:在加班。 许青霭顿时有些心疼,边在心里骂谢庭边说:怎么过年还要加班的呀?你们老板太过分了,我能不能去投诉他压榨员工的节假日,他会被罚款吗? s说:一个人逛街? 许青霭不太想把家里的烂事儿说给他听,便说:不是呀,和家里人一起,你晚上几点钟下班啊?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守岁? s说:晚上不陪家人? 许青霭心说我没有家人要陪,只想陪你。 但他不好意思直接这么讲,只好拐弯抹角反问他:那你不想让我陪啊?我还以为你想亲自陪十九岁的许青霭变成二十岁呢,原来不想,那我只有自己长大了。 s说:晚上给你打电话。 许青霭抿唇轻笑,连入口的奶茶都觉得甜了许多,忍不住从现在开始就要期待那通电话,巴不得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许青霭长到十九岁,在乎的东西不多,想要的东西也不多。 一个是画画,另一个就是s。 他已经拥有了一个,剩下那个也触手可及。 许青霭想,今晚他要许个愿,要一口气用掉下半辈子的好运气,换s也喜欢他,要永远都像自己喜欢他一样那么喜欢他。 他没许过愿,前半辈子所有的愿望叠加在一起许,老天爷应该能够听见吧?说不定因为他的筹码太过贵重,会排在第一个兑现呢。 - 陆黎书及早给员工放了假,一个人在公司待到傍晚,他对过年没有期盼,除夕对他来说只是个寻常日子。 陆许琛正坐在客厅打游戏,见他回来立刻抬头:“二叔,你怎么才回来啊?今天都过年了你还加班,你一个老板怎么活的比员工还辛苦?” 陆黎书搁下车钥匙,凉凉扫他一眼:“在家等着还着急?” 陆许琛站起身,颇有些讨好地说:“那我们晚上是不是出去吃啊?我知道一个很好吃的店,我已经预约好了,你工作辛苦,今晚的饭我请您。” 陆黎书挑眉:“你请我?” 陆许琛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挺了挺肩膀理直气壮道:“侄子请叔叔吃饭怎么了,您这么疼我,我报答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陆黎书脱掉大衣挂起来,随手扯松领带,接过他递来的温开水喝了口,慢条斯理道:“说吧,又想要什么。” 陆许琛说:“不要什么啊,就是大过年的,我也没别的亲人了,我不跟您吃饭跟谁吃啊,而且您别把我想的那么势力好不好,我就不能是单纯的孝顺长辈么。” 陆黎书倒是没看出他长孝顺这根骨头。 陆许琛说:“二叔,那你换件衣服咱们出去吃饭?我定了九点半的位置,哦对,我给姑婆打过电话了,她说今年还是不回来。” 陆黎书也不意外,“嗯”了声表示知道了,将把杯子交给他说:“想想新年要什么礼物。” 陆许琛一愣,随即看着他的背影欢呼:“谢谢二叔!” 他没有父母疼爱,这些年陆黎书就像他的亲爹,过年可以允诺一个愿望,只要在能力范围内都会办到。 前段时间他惹陆黎书生气,连带着扫墓那天都没给他好脸色,陆许琛还以为今年没有愿望可以许了,没想到陆黎书还是疼他的。 陆黎书上楼换衣服,先打开微信看了眼,许青霭没有给他发消息来,恐怕是回家玩儿疯了一时想不起他。 那他只有晚上打电话时再问问小朋友想要什么新年礼物了。 - 许青霭逛到下午才回家,一开门就听见一家三口的笑声。 许子宸看见他手里的东西,跑过来就要抢:“哥你拿的什么东西啊?给我的新年礼物?” 许青霭长得高,轻而易举躲开他,冷淡道:“不是给你的。” 许子宸撇撇嘴:“什么好东西啊。” 许青霭回房间将送给s的礼物放好,许广成后脚便跟了过来,粗鲁地推开门走过来,“你上哪儿去了?” 许青霭说:“逛街。” 许广成看了床上那个精美的礼物盒一眼,“买的什么东西?” 许青霭防备地皱起眉,许广成笑了声:“别这么大敌意,我怎么说也是你爸,还能害你不成?再说了,我养你这么大,你回报我一点儿怎么了?” 许青霭冷嗤一声,养? 许广成知道他笑什么,无所谓道:“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是你爸,你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子宸身体不好,你是他哥照顾他一下也是你该尽的责任,何况你现在不是很会赚钱么?听说一张画要几千上万?” 许青霭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谣言,蹙眉道:“我的画没有那么贵。” 许广成暧昧冲他一笑:“你的画没那么贵,你的身体有啊,你那校长不是挺喜欢你么,为了你不惜亏空公款挪用研发资金。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啊,那老头子为了你晚节都不要了。” 许青霭攥紧拳,厉声道:“我说过了,我没有被包养!” 许广成完全不信,勾着嘴角讥讽道:“新闻都写了,你还跟我装什么。” “吃饭了。”姜慧伸手敲门,强行压下了许青霭将要挥出的拳头。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怎么你的,但是……”许广成看着许青霭,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宝贝儿子,爸爸永远都疼你。” 许青霭浑身发冷又恶心,像是被蛇黏腻又腥臭的舌头舔过神经,让他几乎发起抖来。 他将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攥紧的拳头忍不住想往那张脸狠狠砸下去。 “过来吃年夜饭。”许广成转身出门,到门口时顺手揉了揉许子宸的脑袋,和蔼道:“吃饭咯。” 许青霭深吸一口气,足足花了几分钟才咽下心里起伏不定的恨意。 姜慧做了很多菜但偏咸辣口,没有一个是许青霭爱吃的,桌子中央放着一瓶白酒和两瓶果汁也不是他爱喝的。 许子宸正抱着可乐拧瓶盖,姜慧端着菜出来,提醒道:“宸宸你身体不好,少喝点可乐啊,妈妈不是给你买了你喜欢的橙汁么?喝那个。” 许子宸不情不愿地“哦”了声,然后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可乐,捧着杯子喝了一大口,重重打了一个不大文明的嗝儿。 许广成倒着酒,笑着说:“大过年的孩子喝点没事儿,听爸爸的,喝!” 许子宸欢呼一声:“谢谢老爸,老爸你最好了,不像老妈一天到晚啰嗦,吵死了!” 姜慧剜了许广成一眼,但也没真的生气,带着笑埋怨道:“你就惯着他,瞧瞧孩子都被你宠成什么样了,一天到晚没大没小。” 许青霭落座,拿起筷子夹了点菜放在碗里。 许子宸嘴很甜很会讨长辈的欢心,端着可乐像敬酒般说:“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新年可以赚很多很多钱,然后给我买新衣服!买游戏机!” 许广成很高兴,不管什么要求全都答允,又祝他早点儿康复,以后像一个健康的孩子一样再也不用受病魔骚扰。 姜慧说:“子宸长大了呀。” 许青霭微勾了下嘴角,只觉得好笑,许广成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其实在姜慧进门前,许青霭是期待过的,以为她会代替妈妈填补他缺失的母爱,就算不能,至少也能劝一下许广成不要再伤害他了。 他鼓起最大的善意和勇气在姜慧进门那天小心翼翼叫她“妈妈”,然而姜慧冷冷甩开他的手,冷眉睨他:“别这么叫我,我可不是你妈。” 许青霭无措地后退一步,傻住了。 许广成厉声让他滚一边去别碍眼。 姜慧泼辣又阴狠,许广成被她治的服服帖帖,两人婚后不仅从不吵架,他甚至连大声都不敢,戒了酒和赌,甚至还去找了份工作。 如果这张餐桌上没有许青霭,真的可以算幸福的三口之家,毕竟父慈子孝,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 姜慧端了两碟饺子过来,许子宸很没有规矩地在盘子里扒拉半天,终于找到一颗形状迥然的饺子,一口咬下去就笑起来:“我吃到幸运饺子了!爸爸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许青霭实在没有心情看他们一家三口团圆美满,搁下筷子准备下楼去透透气。 姜慧在他身后说:“你要出去?还没吃饺子呢?” 许广成说:“不用管他,饿了自己就知道吃了,拿乔个什么劲儿,二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还要哄着吃?” 姜慧也没再说话,笑着去问许子宸的愿望。 许青霭关上门隔绝所有欢笑与讥诮,对着冷冰冰的楼道轻轻笑了一下,而眼眶却越来越酸,他深吸了两口气将泪意眨回去迈步下了楼。 外面下了雪,他没有拿围巾,风与雪一起往领口里灌,冷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许青霭搓了搓手轻吸了口冰凉的空气。 这一刻忽然很想很想s。 想听那道很温柔很低的嗓音叫他阿霏,想听他说也想念他。 许青霭走到楼下的小广场上,不远处有父母在陪小朋友放烟花,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与欢呼声夹杂在一起钻入耳朵。 他坐在长椅上看一个年轻的父亲用烟头给小朋友点燃烟花引线,妈妈用手捂住他的耳朵,然后三人一起仰头看着灿烂的焰火在天空中轰然盛放。 四周很吵,许青霭却忽然觉得寂寞又难过。 除夕本是个团圆的日子,却没有人想要跟他团聚,也没有人在意他是否存在,许青霭发了会呆,起身走到小卖部去跟老板买了一盒烟火棒。 “麻烦您再给我一包烟。” 老板稍有些狐疑地看他,似乎没有想到他长得白白净净也会抽烟,许青霭接过来,说:“谢谢。” 他没抽过烟,但忽然想要试一试。 许青霭拆开香烟盒,看到上面的吸烟有害健康字样忍不住笑了下,居然要靠烟草公司来告诉他要注意身体。 他不会抽烟,点燃的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办,尝试着吸了一口,猝不及防地辛辣与呛灼瞬间烧进喉管,带来强烈的刺激。 许青霭闷着头咳嗽,最终还是放弃了抽烟,在地上碾灭了火光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他坐在长椅上,一根接一根地点烟火棒,看它一寸寸燃烧出灿烂的碎屑又慢慢归于平静,像卖火柴的小孩一样,徒劳地抓取一点光线。 许青霭点完一盒烟火棒,看着满地的灰屑只觉得很冷,他伸手摸了摸脖子,融化掉的雪花将他的领子变得潮湿,贴在皮肤上越发冷。 雪渐渐大了,放焰火的人也慢慢离开。 年轻的爸爸抱起小朋友,另一只手牵起妻子,一家三口渐行渐远,小广场上最终还是只剩下了许青霭一个人。 他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很快便在掌心融化。 许青霭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广场,拿出手机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给s发消息,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讲,打了字又删掉,来来回回很多遍,终于还是发了出去。 许青霭:我想你了。 s说:嗯? 许青霭不想试探也不想迂回假装,他想告诉s,想立刻就把心都掏出来给他瞧。 许青霭说:我喜欢你。 不等s回答,许青霭闷头一股脑儿的打字:我很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是想要你亲亲抱抱,可以光明正大牵手接吻的那种喜欢。 s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许青霭眼里发雾,即将要看不清手机键盘,他仰起头深吸了两口气将雾气眨散,借着劲儿一口气说完,他怕自己现在不说,一会儿就没有勇气了。 夜色寂静冰冷,许青霭心跳乱得毫无章法,他不肯定s会怎么回答,只能发泄似的把什么都告诉他,很着急的拼命打字。 他怕自己再不说会被憋死,也怕自己熬不过今晚。 s一直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觉得很为难索性不回答。 许青霭很紧张地盯着屏幕,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低头,怕有一秒钟的蹉跎所以他一直没让手机息屏,每次稍微暗下去他就立刻点一下。 他就在这种焦灼又忐忑的惶恐不安里足足等了一分多钟,s没有说话。 手机安静的像是断了网络,许青霭切出去检查,网络是好的,电量也足够,什么都没有问题,s只是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许青霭的心沉下去,憋着的那股劲儿仿佛被触了礁的冰山,从边缘开始向中心一点点坍塌,连支撑他呼吸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他第一次跟人告白,第一次这样鼓起勇气想问一个人肯不肯要他,结果这颗心小心翼翼捧出来交给对方却没有被接住,反而石沉大海。 许青霭拼了命的在心里说,没关系的,没关系,s只是吓到了,可能只是一时没有办法接受,等他想一想,也许想一想就愿意了。 他再等一等、再等一等s。 许青霭眼里雾气朦胧,看不清键盘上的字母没有办法再打字,只好按住语音键问他:“我能感觉到你是喜欢我的,你不讨厌我,可是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啊?” 许青霭嗓音哽咽,带着哭腔说:“你明明就喜欢我,为什么也不肯要我,为什么连你都不要我。” 第38章 巖深青霭藏(八) “二叔,怎么了啊?”陆许琛看陆黎书从拿起手机后就突然变了的脸色,有些惶惑。 “你先吃饭,我去回个电话。”陆黎书起身走到窗边,将手机靠近耳边听了两条语音,然后便开始拨号码。 陆黎书不大爱笑也没多少耐性,通常也很严肃,此时反复拨着仿佛不会通的电话,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陆许琛很敏锐的感觉他周身围绕的低气压,不由得撇了撇唇,大过年的让他不痛快,这人死定了。 陆黎书一遍遍拨电话,但许青霭都没接。 他从看见那一句表白开始就险些拿不住手机。 屏幕上的每一个字都在冲击他的理智,猝不及防被这样一颗心撞上,他一时间不知道是真实还是太过期盼而产生的幻象。 他反复看了几遍,再点开语音又被那道压抑的哭腔搅得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许青霭在哭,哭着跟他告白。 这个没有办法理清头绪的结论不讲道理地塞满陆黎书的心脏,瞬间斩断了他所有的判断能力。 惊喜突如其来,不等他品尝就已经瞬间被许青霭的哭腔拉去所有意识。 陆黎书一遍遍地拨电话,一次次地被挂掉,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发消息过去。 许青霭闷着头看手机上一遍遍拨来的电话,他很怕接听之后是s拒绝的话,所以很快地挂掉。 他甚至想告诉s,你能不能当做没听见今天的事。 手机震动,一条消息浮上窗口。 s说:阿霏,宝宝,先接电话。 许青霭憋了一晚上都没有掉下来的眼泪一下子决堤,这一刻他忽然体会到了那个所谓的“大人撑腰论”。 语音通话又跳出来,许青霭等到快要自动挂断时才按下接听,很忐忑地开口:“喂。” 陆黎书听见一声很哑的嗓音,陡然松了口气。 他说:“宝宝。” 许青霭鼻腔酸得发痛,哽咽着说:“你别这么叫我。” 陆黎书心尖收紧,转身拿起自己的大衣边说话边往外走,“先别哭,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陆许琛见他要走,忙说:“二叔你饭还没吃呢。” 陆黎书说:“你自己吃,吃完早点回家,我有事。” 许青霭隐约听见电话这头的声音,抓住几个重点字,立即小声问他:“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在陪家人……吃饭吗?” “没有添麻烦,我已经吃完饭了。”陆黎书放轻了声音诱哄他:“不许挂电话,也不许瞒着我,听话。” 许青霭哽咽着很难通顺说出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你……没……回消息……” 陆黎书拿车钥匙的手一顿,随即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宝宝,我本来是要回的,你一直不肯接电话。” 许青霭心里重又燃起几分希望,小小的火苗跳跃着到他的掌心里,引领着他缓慢问:“那你……你想怎么回答?你有一分钟都没说话,是不是在想怎么拒绝我啊?” 陆黎书轻叹了口气,他看到消息的时候只差没有以为自己产生幻觉,怎么可能拒绝。 “许青霭。” 陆黎书坐在车里,从他的第一条消息开始回答,一句一句全都没有遗漏。 “我也喜欢你,是想要亲亲你抱抱你,牵着你和你接吻那种喜欢,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从今往后也只会喜欢你。” 许青霭心里的烟花瞬间盛放,轰然在心里散开,噼里啪啦炸出措手不及的灿烂光芒。 他脑袋里嗡嗡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握着手机听s说话。 “很抱歉让你误会我不要你、不喜欢你。”陆黎书停顿两秒,声音又轻了几分,仿佛藏着千万无奈:“你突然的告白,说实话我毫无准备也很猝不及防,之所以没有立即回答,不是不要你,是我以为这件事应该由我来主动。” s说:“我本想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给你一个很郑重也很正式的告白,告诉你,我喜欢你,想要你。” 许青霭完全没有想到s想过那么多,也曾准备和他告白,还那样慎重,那样深思熟虑。 他不像自己,很冲动的扑上去说喜欢,给对方打个措手不及之后还要自己吓自己。 许青霭吸着鼻子,心里那小团火苗越烧越旺,让他眼睛又开始泛酸。 陆黎书说:“听见你的告白,我比你想象的要激动的多,所以请你原谅一个被惊喜撞昏了头的老男人,给他个机会弥补。” 听筒两端陷入宁静。 许青霭听着对方的呼吸,拿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一分一秒增加的通话时长,重新又放回耳边,有些不肯定地说:“那你的意思是……” s说:“许青霭,请问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许青霭微怔,“可是我都跟你告白了,你为什么还要再追?” s说:“这次的告白体验不够好,我不希望它占据你余生里很重要回忆的一个篇章,所以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让我来覆盖掉它,好不好?” 许青霭憋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子散了,哑着嗓子说了声:“嗯。” 陆黎书总算能够松口气,养一个年轻的男朋友对心脏的承受能力太不友好了。 他耐心等了一会,听着许青霭的呼吸稍微平稳才将心上悬着的事儿拿出来。 许青霭有个棘手病,他也怕逼太紧了让他病发,只好放声音哄他讲,“现在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跟我告白,不许撒谎。” 许青霭不想告诉他许广成的存在,但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撒谎,便说:“我跟家里人吵架了。” 陆黎书一听便知道他在撒谎,只是吵架他一定不会哭着跟自己告白。 许青霭性子执拗,决定好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即便是被欺负被污蔑也不会低头,他身上那股韧劲儿谁都没有办法折断,会这样不顾一切的问他为什么不肯要自己,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至少踏足了他的底线。 他显然有些崩溃。 陆黎书说:“阿霏,说实话。” 许青霭抿着唇,低声说:“我没有撒谎。” 陆黎书不想逼他,但远在千里之外他看不到许青霭的状况,只知道他和家人吵了架在哭,悬着的心几乎要碎成齑粉。 “许青霭。” 许青霭蓦地打了个寒噤,自从s知道阿霏这个小名之后s就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叫他。 s说:“我没有办法放任自己未来的男朋友在我不清楚的状况下哭,你明白吗?” 许青霭轻“嗯”一声,还没开口就听见s说:“所以我会去调查,如果在我查出实情之前你没有坦白,我会给你惩罚。” 许青霭下意识绷直身子。 s语气很严苛,带着强硬的管教感与命令感,也有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s说:“这样的话,你依然要瞒我吗?” 许青霭抵着舌尖,仍旧小声说:“我没有撒谎,我真的只是和他们吵了一架,然后就很想跟你告白,真的没有骗你。” 许青霭抬起头看着那个“家”,这次回来取了东西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s没有必要知道许广成的存在。 他不要s知道那些脏事儿,他要s心里的许青霭干净、纯粹,至少没有流言纷扰。 “哥哥。”许青霭叫他。 陆黎书被他小心翼翼的讨好语气揉得心脏发软,但想到这只是逃避惩罚的手段便又很无奈的叹气。 而且今晚这一出兵荒马乱的告白,许青霭还哭了一场,他也实在是狠不下心。 小朋友迫切的需要糖,他也只好做一次溺爱孩子,百依百顺的家长。 陆黎书说:“把地址给我。” 许青霭微愣:“要地址干什么啊?” 陆黎书说:“待会儿就知道了。” 许青霭想了想,还是将地址发给了他,然后起身准备上楼去,他已经快冻僵了,再待着怕是会犯病。 起身时脚麻得钻心,当即倒抽了口气:“好痛。” 陆黎书:“怎么了?” 许青霭说:“我坐久了脚麻了,我缓、缓一缓,你还在加班吗?” 陆黎书说:“在吃饭,接到一个小朋友蛮不讲理的指控只好先给他打电话,不然今晚恐怕是睡不着觉了。” 许青霭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才没有蛮不讲理,你不要乱说。” s轻笑道:“嗯,只是胡乱指责我不要你,算很讲道理。” 许青霭不服气,反驳道:“谁叫你那么久不回消息,我又没跟人告白过,哪知道你这种身经百战的老男人也会被吓傻了呀。” “我也没有身经百战啊,小朋友。”s的叹气声送入耳朵,“我也是第一次被喜欢的人告白,一样束手无策,很没有办法招架。” 许青霭听见他说被喜欢的人告白,喜欢的人,他是s喜欢的人。 那种妥善接住心意的感觉充塞进胸腔,让他忍不住泛起暖意。 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让许青霭莫名不想讲道理,“就是你的错。” s再次叹气:“嗯,都是我不好,那么宝宝能不能大人有大量,原谅被吓傻的老男人一次?毕竟他年纪大了,承受能力不太好,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消化。” 许青霭总觉得这个句式听过,但一时想不起便也没多想,“嗯……要看你表现,表现不好就不原谅,我不好追的。” s轻笑说:“我努力。” 许青霭冻僵了的神经一根根复苏,暖流淌过时从上面开出最灿烂的花,引来千万蜂蝶。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只觉得吹了一阵风,然后他心里所有的玫瑰都开了。 许青霭要进房门,找了个借口跟s说先挂掉,过一会再给他拨过去。 陆黎书趁这个间隙将许青霭的地址发给秦缨,交代:“安排人去查查许青霭的父母,立刻就查,尽快把资料交给我。” “哦好的陆总,九万……好的我马上安排人去……东风,等会?查谁?现在!??”秦缨正跟小姐妹搓麻将,捏着小方块的手都被定格了。 她抬起头看向时钟,愣了半天神才确定今天是什么日子,脱口问:“除夕夜十一点半,您疯批了吧?” 陆黎书:“秦缨。” 秦缨一个激灵,拿下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的手机,轻咳了两声小心翼翼找补:“不是,陆总今天是除夕,您老应该知道的吧?” 陆黎书说:“他刚才哭着跟我说喜欢我。” 秦缨先是愣了两秒,接着脑袋便开始大量飘问号。 so? 他是来秀恩爱的? 秦缨一手摸牌,一边说:“那您就去好好谈恋爱啊!来折磨单身狗干什么?做个人好吗?” 陆黎书说:“事出反常我不放心,尽快去查然后把资料发给我,一个小时够么?” “够倒是够。”秦缨丢下一张牌,招呼个人来接替她,起身边走边咬牙切齿:“我只是个助理,我不是神啊老板。您让我去查齐博红我还没腾出手,现在又让我去查他爸妈,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喘口气了,就是周扒皮也该让人放个年假吧,你……” 陆黎书说:“我这儿有颗蓝钻。” 秦缨:“成交!” - 许青霭先将湿衣服换下来,找出以前用过的旧热水袋,烧了壶水灌进去。 他倒了杯热水喝完,稍微驱散了一下身体里的寒气,准备回房间给s拨电话。 一个陌生号码忽然来电,归属地在雁城,他迟疑两秒还是点了接听。 “你好。” “您好,请问是许青霭先生吗?”男人礼貌询问。 许青霭说:“是,请问您是?” “我姓林,有位先生委托我给您来电。”男人嗓音平缓,语气十分恭敬地说:“您在房间吗?请您往窗外看。” 许青霭茫然,看什么? 电视上主持人在齐声倒计时预告零点钟声,他跟着男人的话往窗外看,什么也没…… 轰! 许青霭猝然瞪大眼,这是…… 对面的楼顶数百朵烟花同时盛放,瞬间照亮整个夜空,灿烂地织出不灭的花火。 一个又一个,仿佛永远也不会消散。 许子宸也听见声音,立刻跑到窗边去看,“好多烟花啊,爸爸你快来看!” 姜慧也抬头去看,忍不住说:“什么人呀放这么多烟花,得要多少钱啊,真奢侈。” 许青霭心尖滚烫,泪雾重新弥漫上眼睛。 邻里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从窗户传来,他忽然有一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拥抱的感觉。 这是s给他的。 他们都不知道,这漫天花火其实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手机轻轻一震,许青霭垂眸点开。 s说:从十九岁长大到了二十岁的许青霭,虽然这个跨年方式有一些俗套,但希望你不会嫌弃。 许青霭一点也不嫌弃,只觉得这是最高级别的浪漫。 他喜欢这样的仪式感,喜欢这样明目张胆又兴师动众的重视。 他几乎想要把那些烟花碎屑都收集起来,把今晚的画面也留下来。 许青霭这才反应过来,问他:你问我要地址,就是为了放烟花吗? 他才一说完手机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他接起来:“你好。” “许先生,麻烦您下一趟楼,先生为您准备了其他礼物。” 许青霭再次愣住,还有吗? 他套上羽绒服拉开门快步跑到楼下,压着胸腔里紊乱的跳动,仰头看了眼还在燃放的烟花。 “许先生您好,这是给您的花。” 男人怀里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右手拎着一个很大的食盒。 许青霭在看到花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满脑子都是:s居然给他送花。 他伸手接过来,“谢谢,麻烦您了。” 男人说:“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先生为您预定了一个酒店,其他礼物在酒店房间里,请上车。” 酒店? 许青霭回头看了眼,男人似乎做了他会考虑的准备,束手站在一边十分安静地等待。 许青霭只想了几秒钟就点了头,但还是先跟s发了消息:你订的酒店吗?你来了吗? 陆黎书轻叹了口气,他也想立即过去,想捞起他的小朋友亲一亲抱一抱,告诉他我想要你,很久以前就想要你。 可许青霭要的是s不是陆黎书,他现在过去,许青霭恐怕又要哭了。 他只好再等几天,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s与陆黎书其实是一个人。 只希望他还肯让自己追求。 陆黎书说:再过段时间我就抽时间见你,先过去住一晚,听话。 许青霭思忖片刻,抬头跟男人说:“那麻烦您了。” 男人颔首:“您客气了,请上车。” 许青霭抱着花坐进后排,男人将食盒放在他手边,回主驾启动车往陆氏开在雁城的酒店去。 许青霭怀里抱着花,数了数却只有二十朵,猜测他大概是要送给二十岁的许青霭的意思。 许青霭:你为什么送花啊? s说:告白应当要有花,别人有的我也应该做到,不喜欢玫瑰么?那下次换掉。 许青霭说:喜欢的,就是没想到你会送,而且是在除夕凌晨。 正常的花店这时候应该都关门了,s到底是怎么在半个小时内弄了上千个烟花,还有这束玫瑰来的。 他以为s这样高冷的性格不会做这种事情,他还想过s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理解他那种想要细节浪漫的仪式感。 s说:没办法,小朋友喜欢浪漫,我只好尽所能去满足。 许青霭心头发软,完全没有想到s居然这样细致入微,连这些都知道。 屏幕上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他甚至于在脑海里自动配上了声音。 许青霭说:你这样浪费,会把我的好运都用光的。 第39章 巖深青霭藏(九) s说:不会用光,我保证。 许青霭和s聊着天,不知不觉车就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 司机将许青霭送上楼便走了,他打量着装修雅致的酒店房间,猜测住一晚应当不便宜。 s今晚花了好多钱。 许青霭有点儿肉痛,随即又想到那上千个烟花,感动之余又觉得他好浪费,这么多钱要赚到什么时候去啊。 “到了么?” s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带着电流一样导入耳蜗,让许青霭有种无所适从的羞赧感觉,像是隔空被拥抱,被他含着耳朵叫“宝宝。” 许青霭总觉得不够真实,但看着桌上的二十朵玫瑰又确切的感受到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实的,不由得翘起嘴角。 他很轻地“嗯”了一声:“到了。” s说:“先吃饭,吃饱了再拆礼物。” 许青霭将那个大食盒拿出来,一道道菜几乎将茶几占满,还有份饭后甜点与茶,几乎全是他喜欢吃的。 这也太多了。 许青霭捧着手机,忍不住说:“你怎么点了那么多啊?我吃不完好浪费,下次少买一点。” s说:“好。” 许青霭晚上没有吃饭,现在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才感觉到饿。 许青霭想了想还是说:“你今晚花了好多钱。” s说:“还好。” 许青霭说:“以后还是不要了,你赚钱又不多,别花在这种事情上了,我又不是一定要这种浪漫的。” s说:“我其实没有那么缺钱,你不用为我省。” 许青霭只当他是逞强,虽然海下湾的消费很高,也许男模能赚很多钱,但那些烟花到底还是一闪而逝的消耗品。 燃起的那一刻他激动又感动,但事后冷静下来还是觉得太奢侈了。 他舍不得。 许青霭思忖片刻,试探着说:“我把烟花的钱给你一半好不好啊?” s那头安静了几秒钟,接着许青霭便听见一声很凉的笑声:“许青霭,再说一遍。” 许青霭脖子一凉顿时不敢说了,咬着排骨小声嘟囔:“干嘛那么凶,我这不是舍不得你花那么多钱吗,那么大年纪了还败家,万一以后养不起我了怎么办啊。” s凉道:“大点声,我没听清。” 许青霭:“嗯……喜欢你。” 陆黎书一怔,然后什么脾气也没了,轻叹了口气心想:这也太会撒娇了。 以后要给他立好规矩,不许用撒娇来浑水摸鱼,否则要给予惩罚。 许青霭吃完饭先去洗了个澡,热气将他本就混沌的脑袋蒸得更飘飘然。 虽然两人还没有正式在交往,但只要一想到s也喜欢他,许青霭就高兴得几乎要飞起来。 他的新年愿望还没许就已经兑现了,那是不是代表可以许另外的呢? 许青霭穿上浴袍出来,酒店里暖气开得非常足,他爬上床盘腿坐着想给s打电话,又想着既然关系都进一步了,那能不能视频呢? 手机屏幕亮起来,许青霭立刻解锁,点进去才发现不是s,是寝室群。 费于明在群里发了个红包,苏希第一个抢,结果到手只有两毛六分。 陈克笑了半天,下手抢了一块五,费于明笑两个黑鬼,然后艾特许青霭出来领红包。 许青霭随手点了一下,198.24,被苏希和陈克两人围殴了半天,让他这个捡漏的欧皇赶紧滚蛋。 许青霭笑眯眯在群里发了一个两百块的红包。 费于明抢完,疑惑道:“小财迷买彩票了?” 许青霭捧着手机,在群里发了条语音说:“我脱单了!” 费于明:“?” 陈克:“?” 苏希:“?” 费于明说:“靠,把这红包拿走,老子缺这三十块吗!” 苏希说:“谁啊?” 许青霭说:“准确来说还没有脱单,他说要追我,等给我补满足够的浪漫再答应也不迟,不过我觉得现在我已经恋爱了。” 费于明说:“行了,拿着老子的祝福快滚。” 虽然他嘴里这么说,还是在私聊里发了个红包,写上新年快乐,接着又恶狠狠威胁:不许发回来,这是老子给的压岁钱,好好收着。 陈克和苏希也都分别给他发了红包,许青霭长到这么大,吃过的苦很多,遭受的陌生恶意也很多。 寝室这三个人却是他得来不易的珍贵友谊,每个人都在想尽办法对他好,没有因为流言而有任何的偏见,一如既往地很相信他。 许青霭挨个儿回完消息,看着s的聊天框忍不住想,他们的关系已经进了一步,是不是能从语音进展到视频呢? 许青霭想了一会,直接给他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陆黎书随手接起来,几乎心脏骤停,眼疾手快将手机扣在了桌上。 …… 许青霭看着黑掉的屏幕,几乎能感觉到s那一瞬间的慌张,顿时有点儿歉疚:“我吓到你了啊?” s说:“……不是,是没有准备。” “这样啊,那你先不露脸也行的,我就是想跟你说话。”许青霭捧着手机,带着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羞赧,“我睡不着,想听你的声音。” 陆黎书心跳还没平复过来,看着屏幕那端的许青霭顿时又有些燥热。 他刚洗完澡,穿着很宽松的浴袍,系带松松垮垮地也没有系好,露出大片白皙透粉的胸膛,隐约能看到胸口右侧一颗很小的颗粒。 许青霭锁骨生的好,很惹人在上头留痕迹。 他像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任由手机的镜头照着上半身,一张一合的唇吐出软而轻的声音。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水汽,像是在招人欺负。 许青霭坐在床上,很乖的一边拆他准备的礼物,一边絮叨着嫌贵。 陆黎书这才发觉,其实之前的s眼前的许青霭和恋爱后的许青霭还是不太一样的。 如果说先前的许青霭会撒娇会撩他,那现在就是敞开了肚皮的猫,任由着他揉也不会反抗,甚至还要主动将最柔软脆弱的地方递给他。 陆黎书心里的掌控欲望悄然浮现,几乎现在就想要到他面前,给予指令,让他跟着自己的一字一句乖巧前行。 但此刻。 陆黎书只能说:“阿霏,把衣服穿好。” 许青霭正在劝他以后少花钱,下意识跟着他的话低头一看,然后陆黎书就看到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许青霭火速扯好浴袍,结巴道:“就是浴袍太大了,不是我没穿好。” s说:“嗯。” 许青霭总觉得自己的解释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又因为听见s带着笑的声音,窘迫道:“你笑什么啊!我给未来男朋友看一下怎么了,我又不打算当和尚,以后……以后你还能不抱我吗?” s又笑了声。 许青霭被他笑得有点发虚,也有点羞赧,忍不住想这么说会不会显得太浪了啊? 毕竟他今天才刚告白,就说这种话好像是有点太过火了,隔了几秒钟才又开始找补,接着被s一句话噎了回来。 他说:“阿霏,认识你之后我也没准备做和尚啊。” 许青霭耳朵根瞬间烧起来,脑袋里炸烟花似的冒火星子,恍恍惚惚的想,原来s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禁欲高冷,也会说这种话的。 只不过他说话语速不快,又很轻,带着优雅又自如的掌控力,和他讲起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许青霭侧过脸,没让他看出自己的窘迫:“你、你做不做和尚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干嘛要跟我讲,说得跟我勾引你破戒一样。” s说:“难道不是么?” 许青霭被他反问的一怔,随即听见他的笑声回过味来,忍不住骂道:“你怎么一天到晚欺负人啊?老男人心思怎么那么深,早知道就不该冲动跟你告白,我后悔了。” s说:“晚了。” 许青霭心一下子软下来,明明是很普通的两个字,单拎出来半点儿歧义都没有,但这个时机,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甜得心脏都要化掉了。 “好了不早了,该睡觉了。”s说。 许青霭被当场拽回现实,忍不住抱怨他:“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浪漫啊?这种时候你还催我睡觉,你这个年纪睡得着吗?” s说:“我这个年纪没有人管得了,但你这个年纪我管得了,放下手机躺好,我给你十秒。” 许青霭嘴上不情愿,但身体还是非常火速的躺进被窝。 陆黎书看见他动作迅速,忍不住勾唇轻笑,给予肯定:“乖孩子。” 许青霭略微红着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问他:“那乖孩子还会不会有另外的奖励?” 陆黎书说:“说一个你觉得可以兑现的。” 许青霭撑着上半身趴在床上,思考片刻,说:“那我想看你不穿衣服戴袖箍,可不可以啊。” s说:“不可以,闭眼睡觉。” 许青霭也没再多纠缠,本来今晚的惊喜已经足够多了,况且等两个人见面在一起之后,还怕没有机会看么。 他还要s脱光了给他做模特呢! 许青霭越想越兴奋,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的呼吸弄乱了,然后听见手机那端s低冷严苛的嗓音。 “让你睡觉没让你胡思乱想,把呼吸放慢,调整频率。” 嗡~ 许青霭几乎要睡着时,被那端短促而连贯的消息声吵醒,迷迷糊糊问他:“是不是有人找你啊?” s说:“不要紧,等你睡着。” 许青霭本来也有点累了,脑袋里晕乎乎的发热,闭着眼轻“嗯”了声。 陆黎书很耐心地等许青霭睡着,将视频挂掉,摘掉眼镜松了口气。 秦缨发了消息来,大概是有了结果,连着十几条语音,短促又连贯。 陆黎书点开第一条,眉头瞬间拧紧。 秦缨还在外面,伴随着猎猎风声她的嗓音尖锐又暴躁:“操,这个世界怎么他妈的有这种贱人,我心脏病要气犯了!” 陆黎书蹙眉点开第二条。 秦缨的语气比刚才更加愤怒:“连他妈的亲生孩子都打,是不是人啊,这种畜生就不该做人,今天谁也别拦我,我他妈现在就去弄死他!” 陆黎书连续听完十几条语音,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更难看了。 他看着那份资料,这里头就是许青霭的过去,黑暗又绝望的十九年。 陆黎书心脏拧紧,像是被一根烧得火红的锥子狠狠扎进去,烫得他皮焦头烂无法呼吸。 秦缨愤怒到几乎杀人的语气,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连她都无法忍受,许青霭是怎样熬过来。 陆黎书打开资料,看到从小到大的许青霭,每一个阶段都很乖,很漂亮,很惹人喜欢。 照片几乎都是在学校领奖状时拍的,他捧着黄色的纸张,怯生生看向镜头。 陆黎书伸手在七岁的许青霭脸上摩挲了下,却猝然放大照片,发现他的 第40章 巖深青霭藏(十) 陆黎书怒火骤生,指尖用力地几乎要将手机捏烂。 他压着灼烧的怒意,尽量平静地往下看这个短短的调查记录,许青霭的生父许广成年轻有为,长得又好,和他母亲苏虹结婚时算得上郎才女貌。 然而好景不长,婚后他便因赌赔光了所有家产还负债累累,夫妻关系急转直下甚至开始大打出手,许青霭自然难逃暴力。 许广成嗜酒赌博还动辄诉诸暴力,苏虹在许青霭七岁那年同他离婚,一走了之。 离异后,许青霭跟着许广成生活在雁城,但由于身体不好经常生病。 陆黎书看到这里,蓦地想起许青霭那次去他家里找笔时,无意中跟他说过一句“没关系的,我经常生病已经习惯了”。 他当时没有多想,此时想来,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态轻描淡写的说出“经常”生病,和“习惯”这样的字眼来的。 他也没有办法精准判断,那到底是生病还是暴力导致的受伤,但想来哪一个都不好受。 据他了解的许青霭不是故作坚强,也不是假装不在意,是真的有韧劲儿。 他骨子里的浪漫与乐天没有因为不幸的童年而有任何折损,依然长成了这么好的模样,陆黎书却越发心疼。 许青霭很会笑,逢人就弯弯眼睛,但笑容底下到底藏了多少苦根本没有人了解。 他继续往下翻,许广成离婚的次年娶了姜慧,还生下一个儿子。 许青霭从初中开始住校,后来以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到了雁美。 短短一页纸,却像是在陆黎书心口压了块石头。 许青霭身体不好他是知道的,还有那个定时炸弹一样的过度呼吸综合征。 不能紧张、害怕、情绪激动,可遭受暴力的时候这些情绪会一股脑砸在他身上。 许广成不会因为他犯病而心疼,拳头也不会因为脆弱而选择放下。 他时时刻刻生活在极度的恐惧与紧绷之中,也就等于随时笼罩在过度呼吸综合征发病的阴影下。 许青霭考上雁美,又因为那些流言而被强行退学,想必也不会有人关心他,他是怎么一个人扛过来的陆黎书没法想象。 他会选择找一个男模聊天,讲他心里不开心的事情,暴露他最脆弱的一面,是否也因为现实中没有人肯听? 心脏几乎被挤压碾碎,心疼如煮水冒泡源源不断,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陆黎书搁在桌上的手指攥得几乎泛白,想要回到十几年前亲手找出许广成将他撕碎,然后领走那个小小的许青霭。 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许青霭要独一无二的坚定选择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了为什么告白时要哭着问为什么连你也不肯要我。 他从小就生活在抛弃中,母亲离婚不肯要他,父亲虐待他,娶了后母自然更加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不仅要承受冷眼,还要看着他们对弟弟呵护备至,疼爱有加。 他长到这样大,没有一次被坚定的选择过,也没有人给他独一无二的偏爱。 陆黎书终于知道为什么许青霭在面对s的时候那么听话,乖巧得令人心热。 他或许没有被驱策的倾向,但他需要强烈的被掌控的认知,像是一根永远不会松开的安全绳给他绝对的安全感。 良久。 陆黎书终于吐出胸口憋闷的气,有些庆幸这个安全感是由他来给予。 他拨通秦缨的电话,沉声交代:“等他开学回校,找人把许广成带来平洲,我要见他一面。” 秦缨猜测这个见一面可能的后果,思虑片刻说:“行,我来安排。那这件事要告诉他吗?” 陆黎书顿了顿,说:“昨晚我让他说实话,并且告诉他等我查出来再坦白会有惩罚他都不肯说,既然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那我就当做不知道这些过去。” 秦缨查的时候就很心疼,想到许青霭的样子,憋了半天又忍不住骂道:“不想养孩子就别生!生下来了不管就算了还要打,怎么下得去手啊。” 陆黎书说:“我也想知道。” 所以他要亲口“问问”许广成,他打许青霭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 许青霭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沉的几乎抬不起来,立马就知道自己发烧了。 昨晚他在外面冻太久了。 他头疼骨头也酸,懒懒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发现还停留在和s的聊天框,看着上面很长的通话记录,这才后知后觉有点羞赧。 s昨晚真的和他表白了吗? 许青霭心窝发涨,想到昨晚哽咽着问他为什么不要自己顿时又有点尴尬,再想到s哄他说没有不要,还说应该他主动的时候,简直痛苦的要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要死。 他昨晚一定是冻疯了,追着人家告白就算了,还一副质问的语气,简直像个强取豪夺的流氓,而s就是那个没有办法的高岭之花。 许青霭很羞耻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忍不住“啊啊”两声,看着屏幕想给他发条消息,又觉得有点害羞。 手机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是玫瑰吻发来的消息,在祝他新年快乐。 这条消息好像一个开关,从她开始便开始一下接一下的震动,直到他手都麻了还没消停,只好调整成静音模式才安静下来。 许青霭点进消息,玫瑰吻给他发了三张图,是他先前设计的那套衣服的样衣人台图。 “老师!新年快乐!我们已经做好了样衣,您过目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年后开工就准备下厂生产啦!” 许青霭没想到他才交稿半个月就已经做出样衣,还在大年初一的早上给了他这么一个……别致的新年礼物。 他点开大图,顿时被惊艳住。 样衣与他的设计毫无二致,甚至因为是实物还要更好看一些。 许青霭几乎能够想象出模特穿在身上是什么样子。 “很好看,你们辛苦了。” 对方说:“不辛苦不辛苦,老师麻烦您给我个地址,我过几天就把样衣寄给您。” 许青霭想了想,将夜下花的地址发了过去。 他今天就要回平洲继续画夜下花的墙画,至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得留在那儿。 这样既不会暴露学校的地址,收取东西也方便。 等以后他们关系更进一步了,他偷偷穿上这个给s一个“惊喜”,不知道他会不会吓傻。 许青霭想象着s的表情,忽然一怔,那点儿突如其来的兴奋顿时蔫儿了下去。 他根本不知道s长什么样子。 他怎么老是不肯视频呢?对见面这件事也有点排斥,好像很怕见到他一样。 许青霭想,要想个办法告诉s自己不在意他的长相,他喜欢的是这个人又不是那张脸,但随即又想,也许s真的很在意。 他应该尊重s,何况他已经承诺过段时间就会见他,到时候自然知道长什么样子,不急在这几天。 唔,那就再给他一段时间,让他做好准备好了。 许青霭自己把自己哄好,爬起来洗漱换完衣服去楼下退房,顺口问了一下前台:“昨晚帮我订房间的人叫什么名字啊?” 前台低头看资料,片刻后说:“林绥。” 林绥。 许青霭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昨晚那个男人也说自己姓林,但又告诉他是s定的房间,那这个林绥是昨晚的男人还是s? “是昨晚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吗?” 前台轻轻摇头:“抱歉,昨晚不是我值班,不太清楚。” 许青霭想不透索性也没再想,出酒店时正好有辆出租车经过,他伸手拦了报上地址。 回到家时一家三口都在,许子宸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见他回来先是瞥了眼然后立刻低下头像是很心虚。 许青霭隐约觉得不妙,立刻回了房间,这才发现领带盒子被撕烂了,领带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 他立刻回到客厅,“你们谁碰了我的东西!” 许子宸回避着视线闷头打游戏不吭声,时不时用余光看他。 许青霭厉声问:“谁碰过我的东西,敢碰不敢承认?” 姜慧正在厨房忙活,听见声音忙出来说:“是宸宸以为你给他买了礼物,不小心拆开了,你别生气我已经说过他了,宸宸给哥哥道歉。” 许子宸不情不愿的撅着嘴:“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里面就一个破领带啊。” 许青霭昨晚走得急,又因为s给的惊喜太多,导致他一时忘了还有个礼物在家里。 他精心挑了那么久,想见面的时候送给s,而现在却被人当场破坏。 许青霭前将许子宸从沙发上硬生生薅起来,眸色冰冷地问他:“你动了我的东西?” 许子宸被他吓傻了,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愣愣地点头。 许青霭一字一顿问他:“我允许你动我东西了吗?没人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许碰吗?” 姜慧连忙跑过来抢下许子宸护在怀里,蹙眉道:“青霭你干什么这么大声?你也不小了怎么大过年的还跟弟弟过不去,他是不听话弄坏了你的东西,但你也不能这么吓唬他,你明知道他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你让着点弟弟。” 许青霭冷笑一声:“弟弟?我在你们家,算什么东西?” 姜慧脸色微变,指责道:“你怎么这么说话啊?” 许青霭瞥她一眼,冷冷勾起嘴角:“勒索、敲诈、威逼、强迫,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姜慧表情瞬间凝住,尴尬与恼羞成怒层层浮现。 许青霭看向许子宸,厉声道:“道歉。” 许子宸后退一步下意识想要躲开,许青霭冷冷重复:“我说,道歉!” 许子宸被他吓得一哆嗦,脱口而出:“对不起。” 许广成总觉得这一刻许青霭身上有种让他都打怵的气势,和以往他反抗时的烈不一样,像是带着无形的压迫。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你们大可以去造谣我被包养,我保证在我死之前,一定先弄死你们!” 姜慧一听他这么说,立即急了:“一条领带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许青霭说:“至于。” 姜慧哑口无言。 许青霭转身回房间,领带本身不值钱,但领带代表的意义值得,在他眼里这条领带比他们三个人的命加在一起都重要。 姜慧看他好像要来真的,等他进门了忙低声跟许广成说:“咱们还得靠着他给宸宸治病,靠你那点儿工资怎么够啊,你一会跟他说说好话。” 许广成心里也有点儿打鼓,不会是把他逼到极限,疯了吧? 他那个性子,说不好真的干得出同归于尽的事儿。 许青霭十五岁那年就拿着美工刀威胁过他,当时他差点被一刀捅死,不知道怎么回事临门一脚许青霭又收起刀放过了他的脖子。 那天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个小柿子长大了,不是他能轻易动手的对象了。 许广成不知是安抚自己还是姜慧,“他就是嘴硬,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名声,我知道他软肋在哪儿你别怕。” 姜慧怎么不怕,许青霭刚才那个眼神就像是如果许子宸不道歉,他真的要掐死他。 姜慧忍不住骂道:“我都跟你说了,他恨我们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给你准备礼物,你非要去看,他要是真狠下心不管你,你哭都没地方哭!” 许广成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来接了,“真的?哎哎,行,下个月十号是吧?我一定准时到,好好,到时候详谈。” 姜慧皱眉问:“什么事啊?” 许广成说:“有个老板挺欣赏我,说我做事儿靠谱,让他助理通知我下个月十号去平洲给他们公司做分公司经理。” 姜慧总觉得不可信,“哪个公司啊?怎么突然让你过去,不会是骗子吧?” “我也不太清楚,她说到了平洲详谈,应该是之前谈生意的时候认识的老板吧。”许广成说:“我这把年纪了能骗什么,反正平洲也不远大不了再回来呗,我先不辞职,过去看看再决定。” 姜慧说:“也行。” 许青霭反锁房门,在垃圾堆一样的房间里慢慢翻找,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从角落里翻出一个纸盒。 好在姜慧不会打扫他的房间,这些东西都还保存着。 他拿出泛黄的回执单塞进口袋里,然后又将那团皱巴巴的领带拿起来,沉吟几秒,还是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脏了就不要了,他要给s买一条新的。 许青霭打开房门没有再看许广成一眼,姜慧在后头叫他也没有回头,毫不留恋地下了楼打车直奔车站。 他拿到了东西,以后永远也不会回这个地方来。 他有s,以后他会有一个新的家。 第41章 霏微傍青霭(一) 许青霭到了车站,买票出来时忽然一阵眩晕,扶住栏杆缓了一会才记起自己在发烧。 他本想路上买药,看到领带被糟蹋气得都忘了,现在检票在即他来不及再出去买,只好等上车问乘务员有没有退烧药。 “有的,您稍等。” 不多时乘务员拿了一盒退烧药回来,许青霭就着水吃了两片,放下水杯时s正好发消息来,问他有没有起床。 许青霭:起了,你呢? s说:起来了。 大年初一列车上人不多,许青霭把滚烫的脑袋靠在车窗上试图冷却一下温度。 s说:今天准备做点儿什么? 许青霭不太想告诉s自己要回平洲了,按照他的缜密程度可能会猜出不妥,便跟他撒了个谎说:要去费于明家里玩。 s说:你同学? 许青霭说:嗯,你见过的。 s说:早上吃什么了? 许青霭心里一咯噔,随即心虚地说:粥,不太好吃。 s说:真吃了? 许青霭总觉得被他看透了似的,更加心虚地打字说:当然吃了,我难道还跟你撒谎吗?你怎么新年第一天就管人啊?也就是我听你的话,要是别人肯定不理你了,你好幸运啊。 s说:“嗯,我很荣幸,三生有幸。” 许青霭听着他的声音,原本就昏沉的脑袋更热了,轻轻翘起嘴角按下语音,很小声地说:“其实……我喜欢被你管教。” 许青霭松开手,做贼似的抬头看了四下,其他乘客们都戴着耳机刷视频,旁边一对小情侣正在聊天,没有注意到他刚刚说了多浪的话。 s说:“喜欢被管教?” 许青霭羞赧地不再发语音,戳着键盘输入也就一般喜欢,但按下发送键时又一口气将这句话撤回,修改成:很喜欢。 s轻笑一声:“乖孩子。” 许青霭很喜欢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像是带着无尽的宠溺与偏爱,让他想要全听他的话,以得到更多爱意。 s说:那么说实话,早上吃饭了么? 许青霭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这人到底什么记性啊,怎么还在想着吃早饭,糊弄不过去了是吧! 他说:我一会就吃午饭了。 s语气很凉,带着让许青霭惶恐的威严感:“所以不仅没有吃饭,还在我的两次询问里反复撒谎,许青霭,你长本事了。” 许青霭立刻慌起来,小声说:“我知错了。” 陆黎书很难不生气,他那个病像个定时炸弹,没办法根治只能按时吃饭勤于锻炼,结果在他的勒令下还是三天两头撒谎不吃。 萧寒上次劝他,他笑眯眯说自己知道,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萧寒还注意到他的精神状况也有点问题,他暂时无法确定许青霭在长久的暴力之下受了多少精神创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觉得多活一天少活一天都不要紧。 想要扭转他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许青霭也没办法立刻做到,只能先给他树立规矩。 让他明白做错事会有惩罚,做得好才有奖励的意识。 陆黎书说:“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让你觉得一直撒谎我都会纵容。” 许青霭听他语气变冷,顿时有点慌神,也没敢说自己还在发烧,连忙跟他解释:“不是,我今天起晚了,而且昨晚吃多了不是很饿就没有吃,不是故意不吃的。” s说:“我问你,我管教你你觉得讨厌么?” 许青霭怕他因此误会,直接将刚才的截图发给他,“不讨厌,喜欢的。” s说:“很好。” 许青霭屏气凝神,双眸紧紧盯着屏幕,s一发消息来就火速点开。 s声线清冷,带着明晃晃的严肃与教育意味,“许青霭,我希望你了解一件事,我只会说一次,好好听。” 许青霭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但还是下意识绷直了身子,像是等着老师训话一般等他开口。 s说:“管教是你给我的权利,如果你不肯,我没有办法对你施与任何命令。既然你说喜欢,那就代表我们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建立起信任关系,你允许我管教你,底层逻辑是我的一切权利来自于你的给予,你才是那个主动者,能听明白吗?” 许青霭因为发烧而脑袋混沌,s这个说法又太过于新奇,是他从未想过也没有听过的说辞,理了两遍才稍稍明白一点儿。 “明白的。” s说:“很好。” s说:“那么既然你给予我管教你的权利,那么我的要求你就要尽力做到,这是我们的相对承诺。” 许青霭说:“嗯。” s说:“我很坦白的告诉你,我给予你管束,你做到了,而我给你奖励的同时也会很高兴、会被取悦,会觉得非常满足。” 许青霭惊讶反问:“你也会很开心吗?” 他以为要奖励这件事是自己在索取,所以才会觉得满足,s居然也会因为给他奖励而开心? s说:“会,本质上来说,喜欢你其实是在满足我自己的。” 许青霭一怔。 s这次几乎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又说:“我给予你管教的同时也会给你宠爱与保护,这也代表,如果你弄伤自己、不在意自己,那也是在同时伤害我。” 许青霭这次没听太懂,就算不吃饭,就算受伤,归根究底他能伤害到的也只是自己,会对s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和影响? s说:“不懂是不是?” 许青霭轻声说:“嗯。” s说:“我喜欢你,你也很喜欢我,将来我们要携手走过很久,而在我们建立起关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对方的所有物,你伤害自己,就等于伤害我的所有物,你这样还觉得对我没有伤害么?” 许青霭被这个“所有物”的说法弄得耳根子一热,思维不由自主跟着他话代入。 s说:“不止如此,你所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认真想一想可能造成的后果。我们的灵魂都会标注上对方的痕迹,你就是我,你做的一切都等于是我在做。” 许青霭端起水杯喝了口凉掉的水,s今天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他艰难地跟上,像是踏足了一个陌生的地界。 他之前只觉得听s的话会得到奖励与他强烈的关注,还会得到一些“奖励”。 譬如照片,譬如安抚,却从来没有想过背后还有这样一层深刻的意义。 这种像是连灵魂都刻上印记的说法太过于深切,像是深入骨髓的郑重。 许青霭心底泛起战栗。 s会管他,不是欺压也不是贬损,更不是借此去体现他的威严与控制欲。 他每一句话都是在告诉他,不许伤害自己,不许苛待自己。 许青霭想到那次腰疼还爬起来画他,结果被晾了一晚上的事儿还有点儿发虚。 s用奖励与惩罚来要求他,却又同时给予了绝对的纵容与偏爱。 他还用很直接的字句告诉他,能得到这样的权利他非常荣幸。 那种灵魂终于找到栖息地的感觉让许青霭怦然心动。 他说:“我懂了。” s说:“既然懂了那就要接受惩罚,愿意么?” 许青霭后颈一凉,想说当然不愿意啊,但他不敢这么讲,只好生无可恋地戳戳键盘:愿意的。 s说:“好乖。” 许青霭心想,现在夸乖有什么用,你又不会收手,你难道能看在我乖的份儿上把惩罚改成奖励吗? 你不能。 严苛的老男人。 s说:“不许在心里骂我。” 许青霭顿时绷直身子,火速打字否认:没有啊。 s说:“那么,重复一遍我的要求,以及你需要做的事。” 许青霭很认真的想了想,跟着他刚才那些话理出几条规矩来,“嗯……不许撒谎,不许伤害自己,要按时吃饭。” s说:“还有呢?” 许青霭一时想不到,绞尽脑汁回忆,“还有什么啊?” s说:“不许用撒娇来逃避惩罚,再有下次我会给予你双倍惩罚,明白吗?” 许青霭顿时蔫儿了,小声逼逼道:“不许就不许。” s说:“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你今天撒了谎,还试图用撒娇去逃避需要接受的惩罚。” 许青霭一听他说今天不许画画,立刻道:“不行,你换一个惩罚。” s声线低冷,俨然是不给一点儿商量的余地:“忘记一次就一天不许画画,讨价还价再加一天,想加几天?” 许青霭反抗不了只好闷声控诉他:“你不讲理,我是个专业画画的,你不让我画画那不是要我的命吗?你这是砸我饭碗,我要告诉校长点名批评你。” s说:“还想要饭碗那就不要忘。” 许青霭心说已经长教训了,这么狠的惩罚他怎么还敢忘!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说:“你砸掉我的饭碗我会饿死的。” s说:“我养得起。” 许青霭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就散了,接替而来的是疯狂鼓动的心跳。 我养得起。 我应该能养的很好。 许青霭虽然没想过要他养、要他仔细照顾,但还是不免要为这句话而心动,话里的宠爱感几乎具象。 s问:“觉得我罚得重了?” 许青霭委屈巴巴地“嗯”了声,“你也觉得重?那你考不考虑换一个轻点儿的,或者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s说:“不考虑,重才会记得教训。” 许青霭蔫儿巴巴的“哦”了声:“那你干嘛还问我。” s说:“我要确定自己罚得重不重,你会不会觉得排斥和痛苦,根据你的心理状态和对我的态度去调整节奏和轻重,这样我们才能走的更长远。” 许青霭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也没经历过这样细致入微的爱意,顿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赧然。 “那、那你现在确认了吗?” s轻笑一声,“确认了,罚得轻了。” 许青霭大骇,吓得结巴起来:“不轻不轻!一点儿也不轻,已经很重了,我听你的以后绝对不忘,你别再加重了。” 第42章 霏微傍青霭(二更) 许青霭冷汗都要吓下来了,好在s也没再说什么才放下心来。 回到平洲,许青霭直接在夜下花附近找了家店,吃完饭又用手机查了一下附近的酒店,过去开了个房间。 他还有半个月开学,手上的钱还够住,便定到了开学前一天。 s不许他画画,许青霭就没去夜下花,回酒店房间拿出路上买的药吃了两颗倒头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是傍晚,他躺在床上茫然了一会。 屋里很暗,他爬起来把灯开了又回到床上。 他不能画画,s也没有回消息,开始无聊地给酒店房间里的电视频繁换台,到晚上他才有空回消息。 许青霭说:“你怎么这么忙啊?” s说:“要赚钱养孩子。” 许青霭心有不甘,立即指责他:“你看吧,你不许我画画现在要辛苦赚钱了,要是你让我一起赚不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吗?” s没理会他的狡辩,问他也没有吃晚饭。 许青霭点的外卖正好到了,拿出来拍给他看:“准备吃了,我才不会再给你机会罚我。” s说:“你最好是。” 许青霭像个惊弓之鸟,在吃饭这件事上积极地跟春运抢票似的。 因为告诉他在费于明家里住着也不敢点他爱吃的炸鸡可乐,只好安安分分点些看起来健康无比的主食。 他在酒店住了半个月,活像是坐了半个月的大牢,好在开学前一天夜下花的所有花都画完,及时收尾了。 许青霭拿着刷子站在脚手架前长舒了一口气,欣赏了一会自己的作品,拍下来发了个微博。 他掏出手机给谢庭打电话,“谢老板,我已经画完了,您什么时候有空过来验收?” 谢庭挺意外,“这么快就画完了?” 许青霭说:“我是神笔马良。” 谢庭也乐了,“成,我过会儿就去验收顺便给你结账,等着哈。” 谢庭挂了电话直接给陆黎书拨过去:“陆总,你家许老师把墙画画完了让我过去验收呢,你去不去?” 陆黎书最近在忙一个很大的并购案,整天连电话都不接。 谢庭说:“你不去钱怎么给?还有那多出的十万,从我这儿给?” 陆黎书反问:“不然呢?” 谢庭“啧”了声:“还记着那点儿仇呢,我那不是开个玩笑么,难道还真的让他两个月给我画完啊。” 陆黎书说:“事实是,他两个月给你画完了。” 谢庭:“……行,我给,给行了吧,瞧你护短那样。” 陆黎书轻磨了磨牙,这才知道许青霭骗了他整整半个月,说是在同学家里玩,其实根本就偷偷回到了平洲,在他眼皮子底下画完了墙画。 这次没司机监督,他还不知道画到几点钟,墙壁面积庞大,多半是熬了半个月的夜。 许青霭点了杯奶茶坐在夜下花等谢庭来,正感慨没有半江月的甜品好吃,一抬头就傻了。 陆黎书怎么也跟过来了!陆氏是不是要破产了啊?一天到晚那么有空。 谢庭推开门笑眯眯进来,“许老师画那么快啊。” 许青霭从陆黎书脸上收回视线,“画不完您一分钱不给怎么办?” 谢庭被呛了一下,心说这两口子怎么都这么会记仇,属记号笔的吧。 许青霭领着两人一一过目墙画,刚到第一面墙时谢庭就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比着拇指惊叹道:“许老师太牛了,这墙画简直栩栩如生,太高级了,我真该请你去把海下湾也画一遍。” 许青霭弯眼笑了下,“您满意就成。” 谢庭说:“你给我个账号,待会儿就让人把钱给你打过去,五十万一分不少。” 许青霭点点头,“谢谢您。” 谢庭:“哎客气什么,为了感谢你画得这么好,我请你吃饭吧,赏脸么许老师。” 许青霭不太想和陌生人一起吃饭,更何况这儿还有个陆黎书他就更不想去了。 “不用了,我还有约,如果您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可以折现。” 谢庭:“?” 什么财迷。 陆黎书勾唇轻笑了下,许青霭正好看到,到嘴边的话顿时噎了回去。 “……” 陆黎书是不是也在笑他财迷啊。 谢庭憋了会儿,无奈道:“成,折现,待会儿也一并打到你账上。” “谢谢您,下次有墙画也可以找我,或者装饰挂画我也可以,不过不打折。”许青霭拿起自己洗干净的笔放进包里,冲谢庭笑了下。 谢庭心说你倒挺会赚钱,见缝插针的找活儿,余光瞥见一旁沉默的陆黎书,灵光一闪道:“你找咱们陆总啊,他家里头需要画。” 许青霭仰头看陆黎书,随即又别过视线,算了。 他哪敢从他兜里掏钱。 “既然验收完了没有问题我就先走了。”许青霭背起包和谢庭道别,顿了顿,又跟陆黎书说:“陆先生再见。” 许青霭出了夜下花徒步往酒店走,没几分钟便跳出一条入账短信,他发给s看:“我拿到工资了!你老板这个墙画真的好难画,时间还紧凑,简直画掉了我半条命。” s说:“几天画完的?” 许青霭说:“年后画了半个月,你都不知道我手都要画麻了。” 许青霭一发出去就发觉不对,再想撤回已经晚了,小心翼翼找补道:“……那个,你能不能当做没看到?” s说:“不能。” 许青霭顿时蔫儿了,可怜巴巴道:“我知错了。” s说:“所以呢?” 许青霭试探着说:“要不……罚我一顿?你怎么罚都行我绝对听你的。” s说:“你以为罚你我会高兴吗?” 许青霭沉默了下,s又说:“罚你并不会让我开心,而罚你也只是让你长记性的方式,不是取悦谁的手段,明白吗?” 许青霭说:“明白明白。” s说:“今天不罚你,先记着。” 许青霭听他这么一说更忐忑了,但又不能求着s给他惩罚,只好咽回心里委屈巴巴地求他:“你就不能宽容一点儿吗?你要允许孩子犯错,二十岁的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我只是犯了普通人都会犯的错。” s说:“不能。” 许青霭彻底蔫儿了,“哦。” 回到酒店,许青霭看到桌上搁着的木盒子耳朵瞬间烧起来。 昨晚他拿到了玫瑰吻寄来的样衣,打开的瞬间心跳就砰地一下乱了。 他拿出来试穿了一下,荆棘玫瑰缠在腰与手腕上,黑红两色在视觉上冲击极大。 许青霭长得白也几乎没有体毛,白皙细腻的冷白肤色在艳红玫瑰的衬托之下更显出几分清纯的。 玫瑰与他的红色胎记奇妙地呼应,像是从玫瑰丛中钻出一条小蛇落在他眼角。 许青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立即脱掉了装进盒子里,开学当天特地买了个锁将它锁起来带回了寝室扔在柜子的最下层。 s答应下个月就和他见面,许青霭翻过日历在上头标注了日期,甚至开始看那天的天气怎么样,该穿什么衣服。 费于明一脸无语:“天气预告最多只能预测十五天,你下个月才见面现在就开始看天气准备衣服是不是太早了?” 许青霭冲他笑起来:“你不懂,这叫重视,我们第一次见面,要是穿的不够正式他会觉得我敷衍,你说我要买件西装吗?显得跟他年龄更配一点?” 费于明:“买个屁,穿你平常的衣服就行了,你穿西装也不像三十岁。” 况且许青霭那张脸就足够重视了,谁还在意美人穿什么。 隔了会,费于明又问:“崽儿你跟他来真的啊?你有没有劝他换个工作?虽然我不歧视男模但说出去总归不太好听。” 许青霭知道费于明是什么意思,他自个儿的名声就不太好,如果再找个男模恐怕会雪上加霜,更加坐实那些传言。 许青霭说:“见了面我会劝他换个工作的。” 费于明点点头,又问:“需不需要我陪你去?你要是觉得尴尬那我就找个地方装路人,实在不行你就说我是你哥。” 许青霭“噗”地一笑:“干嘛啊,我会找个人多的地方见面的,又不会找没有人的地方,而且我相信他不是坏人。” “行,哦对了你看这个,咱们几个连一下呗。”费于明说着,在寝室群里发了一个app来,说:“这个绑定了之后就可以定位的,还能紧急呼救,万一哪天遇到什么事儿咱们都能知道。” 许青霭一怔。 费于明说:“也不至于发生上回海下湾那事儿,而且崽儿要是犯病了什么的,也能早点儿赶过去。” 许青霭鼻腔一酸,到嘴边的感动被费于明硬生生噎了回去,他说:“谁让爸爸疼你。” 许青霭:“滚蛋。” 几人下载app连接上,费于明试了一下果然其他人手机上都收到了求救讯号。 许青霭忽然想到s,便问他:你要不要和我连这个呀? 陆黎书刚从外面回来,顺手将手机递给秦缨:“这是什么app?” 秦缨接过去看了眼,“最近新研发的一个紧急求救app,绑定了之后,如果有危险了就可以即时发送求救讯号,听说挺好用的我也下载了一个。” 陆黎书点开app下载,然后输入了许青霭发过来的链接和他绑定成功,接着手机便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提示声。 屏幕上跳出一个鲜红的求助框,他才刚点掉,许青霭便发了消息来:我把安全交给你了,要是我给你发这个,你一定要记得来救我啊。 陆黎书勾唇轻笑,说:好。 第43章 霏微傍青霭(三) 秦缨汇报完工作,话锋一转问他:“陆总,许广成已经到平洲了,您下午还有个会,开完大概晚上九点钟,今天还见他么?” “见。”陆黎书说完,又垂眸给许青霭发消息:晚上我有点事要处理,会尽早结束。 许青霭说:又有事啊?你最近好忙。 陆黎书也很没办法,生意上的事情不能和他讲,也不好解释。 这几天他下了飞机就是在去会议上的车里,还抽时间开了个新闻发布会,抽出时间回消息已经实属不易。 陆黎书有时候觉得累,但想一想还有个小朋友在等他回消息,心就平静下来。 他答应了下个月抽时间见面,其实心里也很没底。 他不确定许青霭对s的喜欢能否支撑他接受这个人是陆黎书,或是能否给予一个缓刑,让他尝试弥补,至少不要判死刑。 陆黎书很忙,但还是抽时间跟谢庭一块儿去了夜下花。 时隔一个月没有见到许青霭,想看看他的同时也想试试他对陆黎书的接受程度。 他有些无奈的发现,对于许青霭来说陆黎书只是一个不太喜欢还有点害怕的陌生人,谈不上讨厌,只是无关。 陆黎书有计划地在隐晦暗示许青霭,他并不穷,没有他想象里那样缺钱,能养得起他,也尝试着让他明白自己有能力调查许广成。 他可以轻而易举在除夕夜放那样多的烟花,在凌晨买到玫瑰,还可以让他不需要登记就能入住陆氏的酒店。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算不能让许青霭将s和陆黎书两个人重叠,也至少给他也给自己个缓冲。 陆黎书无奈地想:小朋友,千万别讨厌我。 秦缨说:“陆总,我先去准备会议,半小时后准时开会。” 陆黎书收了心神,等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前往会议室,这个并购案正是最要紧的时候,他花了大量的精力在上面,全公司都紧绷着像惊弓之鸟。 一场会议下来,参会员工冷汗淋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 陆黎书前去见许广成,秦缨怕他一个控制不住干出点不可收拾的事儿,执意要跟着。 陆黎书瞥她一眼,微勾嘴角笑问:“我真想做点什么,你能拦住我?” 秦缨大骇:“不是吧?你真要弄死他?” 陆黎书:“……能不把我想的这么违法乱纪么。” 约的地点在金砂岩,深夜的江边温度极低,许广成的叫骂声在夜风中飘荡:“你们什么人?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禁!放我出去!” “我要报警!”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我跟你们有什么仇?快点放我出去!”许广成被人压着肩膀,拼命挣扎却又逃不开,两条手臂几乎要被拧掉。 他不敢再挣扎,喘着气叫骂得嗓子都哑了,他本以为真的有老板看上他的能力叫他来平洲工作,没想到居然是骗子! 天上果然不会掉馅儿饼! 他就不该信这个! 许广成听着湍湍江水声,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这里没有监控,如果这些人把他弄死丢进江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你们想要什么,钱?我给你们,我有很多钱,要多少我都有,只要你们把我放了我什么都答应你们。” 几个男人一言不发,像机器人一样沉默着押住他,无论怎么叫骂都不开一句口。 许广成放软态度,退让着跟他们商量:“我保证,我不会说出去也不会报警,只要你们放了我,什么都好商量。” “先生。”男人终于开口。 许广成下意识跟着他的话抬起头,看到两个人从远处走来,男的穿着黑色西装,金边眼睛后的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情绪,旁边的短发女人则像是带着恨意看他。 他顿时有点儿发怵,他没得罪过这女人啊。 这男人他也不认识,许广成记性好况且这男人相貌优越气质冷然,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的,他肯定自己根本没见过,也不可能结仇。 “这位先生嘶……”许广成想要起身,立即被压了下去,胳膊疼得直抽冷气,“我又跑不了,你能不能松开点儿?我胳膊都要断了!疼疼疼!!!” 男人手上狠一用力,许广成冷汗冒了一脊背完全不敢动了,只好哆嗦着看眼前男人规整到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 “许广成,是么?”陆黎书问。 许广成说:“是我,你是谁?” 陆黎书不答反问:“许青霭,是你的儿子么?” 许广成一听许青霭的名字顿时愣住,难不成那臭小子又在外面惹什么祸了?得罪了眼前这个男人?还是没伺候好? 许广成立即说:“是,但是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初中就不在家里住了,也根本不管我,他做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你要找的话就找他,别找我啊。” 秦缨侧头去看陆黎书,发现这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秦缨“啧”了声问他:“他是你儿子,你们没关系?” 许广成生怕她不相信,急吼吼解释:“真的没有关系,他脾气不好也不听我的话,做什么事都很任性,根本不考虑后果,我劝过他很多次但是没有用。先生他要是得罪你你尽管教训,不用手软,只是这跟我真的没有关系,不相信我现在打电话给他。” 秦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冲上去抽他两耳光。 他到现在还在卖儿子! 今天是陆黎书来,如果真的是许青霭得罪了人,他就这么把许青霭卖掉了么? 陆黎书说:“他是得罪了我,但我现在找不到他的人,你说怎么还?” 许广成立刻说:“我知道他在哪儿!他是平城大学的学生,住宿舍的,你直接去学校找他就行了。” 许广成怕他执意要找自己,连忙说:“我还有个孩子,他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很多钱,家里也都需要我一个人养,我真的没办法赔。这样吧,我帮你打电话叫他出来,您要干什么我都不拦着。” 陆黎书轻笑了声,“我为什么信你能把他叫出来,你不是说你们没有关系,他不听你的么?” 许广成顿了顿,说:“我、我是他爸,他肯定听我的。” 陆黎书走过去,抓住许广成的头发狠狠向后一扯,冷道:“你是他爸?你打他的时候有想过你是他爸么?” 许广成头皮剧痛,连思考的能力都没了,恐慌地看向陆黎书,“你、你什么意思?” 陆黎书说:“我听说你很喜欢打他,所以来问问你,你是用哪只手打他的。” 许广成惊骇地看着他,拼命摇头解释:“不是,我没有,我没打他,你别听别人胡说我根本没有打过他。” 陆黎书眼神一瞥,许广成立即惨叫起来:“别、别拧了,我打了我打了……但那是他小时候的事情了,他小时候不听话我就教训教训他,那是为了他好,我是他爸爸都不能教训他……啊!!!” 陆黎书踩在他的手掌上,居高临下地看他:“你是他爸就有权利对他暴力相向么?你打他的时候,有想过他是你的儿子,是一个没有办法还手的孩子么?” 许广成手腕几乎断掉,钻心的疼痛从他的神经传导至大脑,眼前黑雾笼罩几乎失去意识,又被硬生生疼清醒。 男人嗓音低冷,让他莫名打怵。 许广成有种自己要被弄死的恐慌感,语无伦次地跟他求饶,“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打他了,松开,求求你饶我一命。” 陆黎书松开脚,让人把他扯起来,然后继续问他:“你最后一次打他是什么时候。” 许广成哪记得那么多,他连许青霭今年几岁都不记得了,但男人问了他只能回答,于是瞎编了一个:“他八岁以后我就没打过了。” 陆黎书问他:“确定么?” 许广成打了个寒噤,“九、九岁?” 陆黎书冷笑一声,许广成头皮发麻直接给他跪下了,哀求道:“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他上初中以后我就不敢打他了,他也是个疯子,甚至想拿刀捅死我,我真的没有再打过他了你相信我。” 秦缨看他在地上苦苦哀求,只觉得恶心,“捅死你是脏了他的手!” 许广成立即说:“是是是,脏了他的手,也别脏了您的手,放了我吧求求你们。” 陆黎书说:“今年除夕……” 许广成立即说:“他除夕夜根本不在家,跑出去一夜都没有回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从初中以后就不怎么回家了,我这次真的没有打他,反而是他威胁我……” 陆黎书:“他威胁你什么?” 许广成不敢说要钱的事,眼前这男人好像是给许青霭出头的,大概是他不知道又从哪儿傍上的有钱人。 他就说为什么那天那么硬气说再也不给他钱了,原来是找着靠山了。 许广成没想多久就被手腕的疼痛拉回来,脱口说:“他威胁我要断绝关系,他记恨小时候挨打不想认我。” 陆黎书声线很冷,落入耳里时许广成猛地打了个寒战。 “既然他不肯认你,从今天开始你跟他就没有关系了,明白我的意思么?”陆黎书略微俯下身,看着被抓着头发被迫仰头的许广成,说:“如果你再出现在他面前,或是以任何形式骚扰他,我会让你比死还痛苦,听明白了吗?” 许广成怕极了男人身上那股冷冷淡淡的威严劲儿,连声说:“我保证,我保证,我马上从雁城搬走,绝对不出现在他面前!” “很好。”陆黎书站直身子,给一旁的男人使了个眼色,“让许先生体会一下他曾给亲生儿子的教育。” 许广成瞬间吓瘫了。 秦缨松了口气跟上陆黎书的脚步,忿忿道:“只是这样真是便宜他了,他刚才还在撇清关系,生怕连累了他似的!” 陆黎书一言不发,周身气压低得让人恐惧。 秦缨自顾骂了半天,又转头去看他:“陆总,其实我觉得你把这些事告诉他,也许他会觉得感动,说不定更能接受陆黎书这个人呢。” 陆黎书抬起头看向漆黑的夜空,轻舒了口气说:“在让他难过、承受被人剖开伤口将脆弱袒露人前的惶恐屈辱,和赌他会不会感动接受我之间,我宁愿他永远不接受我。” 秦缨怔了怔。 “如果我愿意,可以有一万种手段让他身心臣服,彻底属于我。”陆黎书顿了顿,又说:“但我和他一样,都是没有被选择的那个人,本就是我在渴求他的倾向。” “我希望他不折损任何一片羽翼,心甘情愿地落在我 第44章 霏微傍青霭(四) s说晚上没有空,许青霭自己锻炼完在app上打了卡,然后将它截图发过去,但没有收到回信,估计是在忙。 他洗完澡爬上床,想着费于明说的劝s换个工作的事儿。 他也不歧视男模,都是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他还是有些吃醋,不希望s还要陪别人,他想让s只对他一个人好。 虽然有点儿自私,但许青霭想s应该会答应。 “崽儿,借你个……我靠?” 许青霭从窗帘里探头,看费于明瞪大眼指着他柜子里的“玫瑰吻”木盒一脸见鬼,“不是,崽儿,你说要准备的衣服就是这个?” 许青霭:“……不是。” 费于明想到上次在他电脑上看到的那家店的画风,还有那些道具简直要喘不开气了,“崽儿,你不是打算穿这个给他看吧?” “当然不……”许青霭刚反驳但突然灵光一闪,如果s答应换工作,那他就穿这个给他看! “谢谢你肥鱼。” 费于明被他谢的一头雾水,扭头找东西去了。 第一天上课之前许青霭特地将箱子外层又包了个纸箱,叫了个跑腿直接将东西送到海下湾。 “许青霭,老师叫你。” 许青霭正在给s发消息,听见声音头也没抬地应了声,“马上就去。” 许青霭到办公室才发现聂棋居然也在,还有另外两个不太熟的同学。 “孙老师。” 孙长胜朝他招招手,“许青霭来了,坐。” 许青霭看其他同学都站着也没坐,孙长胜递过来几张纸:“下个月初在江城有个比赛,这是参赛主题和要求,你们先拿去看看。” 许青霭接过来分给其他同学,孙长胜说:“你们几个都是学校拔尖儿的学生,奖项也都拿了不少,细节应该也不用我赘述,好好把握机会给学校争光也给自己添彩。” “老师,你让我们参加这不是欺负人嘛,肯定又是许青霭拿奖,我们都陪跑多少次了一点儿悬念都没有。”最左侧的同学林尘笑着调侃。 许青霭没感觉到恶意,便也笑了下:“那你们这次不许让我了啊。” 林尘一怔,随即又笑起来:“好啊,这次一定把你比下去,等着哈。” 许青霭拿着参赛表和林尘一起下楼,因为不熟也没什么话讲。 聂棋跟在后面一言不发,许青霭也没管他,兜里手机震动,拿出来发现是梁长青的消息。 ——你们学校接到比赛通知了么? 许青霭先是一愣,接着便恍然大悟:您不会是评委老师吧? 梁长青:聪明。 许青霭说:那从现在开始咱们别联系了,我不想让别人说我跟评委老师关系好,赢比赛是走后门胜之不武。 梁长青说:这么自信能拿奖啊,那我去辞掉,不能害得我们许同学胜之不武。 许青霭怕他当真,忙解释道:我开玩笑的。 梁长青说:我也开玩笑的。 林尘不经意瞥见他屏幕,惊讶道:“你认识这次评委老师啊?” 许青霭也没遮掩,坦然笑了下:“嗯,朋友介绍认识的。” 林尘叹了口气:“哎,你画画这么好,还认识这么多厉害的画家,我要是也能认识他们,被他们指点一下就好了。” 许青霭说:“会的。” - 陆黎书忙了一整天,加完班又特地绕路到海下湾去取了许青霭送过去的东西,不知道又给他买了些什么东西。 他洗完澡,将盒子带进书房,拿起剪刀拆开发现里头还有个木盒子,钥匙用一根毛线绳拴在锁上,神秘兮兮的像是藏了什么宝贝。 陆黎书无奈笑了下,拆掉钥匙将锁打开,一揭开盒子顿时怔住。 入眼便是一根黑色的鞭子,手柄处一朵玫瑰艳红盛放,他心底那团火几乎瞬间被点燃,握着鞭子的指尖微麻。 他搁下鞭子,将那套勉强能够称之为“衣服”的布条拿起来,荆棘丛下昂扬生长的玫瑰蜿蜒缠绕,他轻而易举就将画面补全,想象出许青霭穿这个的模样。 陆黎书心底的掌控欲悄然滋长,想看他崩溃、哆嗦颤抖,想用这条鞭子给予他教训,让他求饶却又无法逃开的脆弱模样。 搁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打断了陆黎书的幻想。 他搁下衣服拿起手机。 许青霭:你拿到东西没有呀? 陆黎书说:拿到了。 许青霭说:你喜不喜欢啊?这个是我设计的,是样衣,目前来说全世界都还只有这一套。 陆黎书略愣,这居然是许青霭亲手设计的,那么也是为了穿给他看么?表面看着那么乖,背地里却浪成这样,连这种衣服都敢设计,还寄到他手上。 他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很禁欲,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和尚。 陆黎书说:所以为什么寄给我? 许青霭说:想跟你商量点事情,如果你答应的话。 一句话没有发完,陆黎书猜测他大概是说不出口,便很耐心地等着,隔了半分钟他才发消息来,是一条语音。 陆黎书点开听了,很轻很软的嗓音,因为压得很低像是带着潮气与湿意的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过耳蜗。 “你答应的话,我就……穿这个给你看。” 陆黎书手指一松,手机“啪”地掉在了办公桌上,有大半分钟没有反应过来,再一次点开语音,然后由着这只小小的手将他下腹火苗搓得滚烫。 陆黎书想不出他想要什么,但应当不太容易办到,便说:你说。 许青霭说:你换个工作好不好啊?我不是歧视你的工作,我就是想让你不要陪别人了,我很好养的,可以少吃一点也可以不乱花钱,好不好啊? 陆黎书没想到他是说这个,顿时叹了口气。 许青霭明明有权利要求他做任何事,却居然要跟他打商量,居然还是用这种方式来谈判。 如果让他去做生意,怕是两天就要把自个儿赔出去。 陆黎书说:好。 许青霭没有想到他能答应地这么爽快,准备好的游说台词一点儿也没用上,顿时有些挫败:你怎么这么好说话啊。 s说:不高兴? 许青霭说: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委屈你,要是你让我不画画了,我肯定不高兴,推己及人我觉得自己有点自私,没有考虑到你的感觉就让你换工作。 s说:对你来说,画画是你的骄傲,是你能为之付出一切的追求。而这个工作对我来说只是谋生的手段,意义不一样。 许青霭理解了几分钟,轻声说:“我觉得跟你差的好远。” s说:怎么? 许青霭想了想措辞,说:“我觉得你很成熟、理性,无论考虑什么事情都很妥当,也不会冲动,想法也好做事也好都恰当而得体,跟你一比我就像个幼稚的小孩。” s说:“我年长你许多,有些事比你先经历也先得到结论。你现在年纪正好,浪漫赤诚,况且……” 许青霭:“况且什么?” s说:“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 许青霭还是很茫然。 s低笑一声:“晓得怎么把自个儿卖了。” !!? 许青霭耳朵霎时红透,有种自个儿捆好了跳进猎人怀里的错觉。 他要是知道s这么好说话,他才不自掘坟墓,还穿这个给他看。 许青霭脑海里浮现他在s眼前穿这套衣服的画面,被对方的眸光梭巡寸寸欣赏,那只手握着鞭子…… 许青霭整个脑袋都要烧起来,极致的羞赧之下恶意突生,故意捂着手机用气声说:“哥哥,你别欺负我,鞭子抽得好痛,轻一点好不好,我受不住。” 许青霭发完立刻按灭手机,完全不敢相信刚才那几句话是自己说的,过会儿又解锁,听见s声线略微低冷:“欠收拾。” 许青霭心脏更热,总觉得这三个字带着极致的暧昧与张力,又有些懊恼,他都这么勾引了怎么s还是一副清冷不为所动的样子啊。 他不会真的禁欲、无欲无求吧? 许青霭设想了许多见面那天的场景,要不挑个画室去看画?唔,不好,s好像不太了解画,大概会觉得很无聊。 那挑一个环境好点儿的餐厅,不能太掉价但也不能太贵,万一s执意不肯aa的话又要破费了。 而且他们本来就要吃饭,总不能一直待在餐厅里。 去个游乐场?s三十一岁了,老男人好像玩不动那些东西,万一把他身体弄坏了约会就泡汤了,还是挑个适合老年人的地方。 许青霭想了半天没想到好去处,便发了个微博问问粉丝:第一次跟男朋友约会去什么地方好?有没有推荐。 他很少发微博,一上去就是营业,几乎从不发自己私事。 评论飞速增长,十分钟不到就已经上千条,许青霭从热度最高的开始看。 爱丽丝梦游仙境:什么?太太是女孩子!??我一直以为我关注的太太是个四十多岁大叔!靠,我当场给太太磕头反思。 许青霭顿了顿,回道:……不是女孩子。 他一回复评论区便立刻堆起高楼,全是对他年龄的猜测。 许青霭不太喜欢讲太多私人的事,便拉到下面去看其他评论。 芋泥啵啵茶:健身房吧,两个人一起做运动,面对面俯卧撑啊,一起深蹲啊,不小心就……嘿嘿嘿……还能看看对方的腰好不好! 嗯……健身房。 许青霭跟着想了下,s在他上面俯卧撑,一下下地欺近他,他要是稍微抬头就可能……呃,算了,好像冲击力太大了,搞不好他会当场犯病,那就会变成医院一日游了。 他才不想大好的日子去那儿过。 摘星星做糖果:演唱会音乐剧或者去电影院,可以趁着关灯时牵手接吻,不过要找好死角小心监控哦,电影院里的工作人员会看到直播 我真的爱吃螺蛳粉:去吃螺蛳粉吧。 ???哪有人第一次约会去吃螺蛳粉的???比比吃完谁更臭吗? 许青霭无语凝噎:别太离谱。 评论区从泡温泉冲浪潜水滑雪跳伞再到露营,天马行空的建议上天入地,没一个靠谱。 许青霭翻了半天,总算有一个相对比较接地气的密室逃脱。 既不会尴尬也不会过于暧昧,如果气氛过于紧张他趁机拉一下手要一个拥抱也不算太刻意。 这个好。 许青霭立刻切回微信问s:我们见面那天要不要去玩密室逃脱啊?你有玩过吗? s说:没有。 许青霭想也是,s不太像是会去这种地方的人。 “那你想去什么地方玩啊?要不选一个你喜欢的吧。” 陆黎书心说,你见着我的时候不吓跑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怎么还敢奢望带你去哪儿玩。 “你选。” 许青霭还是不太想放弃密室逃脱:“我们可以选一个稍微温和点的,照顾一下你的心理和身体素质,别累坏了。” 陆黎书:那我要谢谢你的体贴? 许青霭说:不用客气啦,谁让我心疼你呢。 陆黎书听他小蜜蜂似的喋喋不休,从早上起床开始安排。 约好在什么地方见面、穿什么样的衣服、怎样找到对方、要吃什么东西,还说请他喝一款很好喝的奶茶。 许青霭作画一样,一笔笔描述了一个美好而浪漫的初见。 他真的很期待这次见面,像一个坠入爱河的小动物,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的喜欢。 陆黎书摘下眼镜,轻叹了口气尽量隐晦地告诉他,这次初见也许不会像他想象中那样美好。 许青霭轻快的语气一停,放慢了声音问他: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自己长相啊?我都跟你讲不在意了你不要紧张啊,或者你要是还没准备好的话那我们再等等? 陆黎书说: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见到我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要太激动,要保持冷静,注意自己的呼吸。 那个病没法掌控,可一直不见又会让他胡思乱想,许青霭看着坚韧但其实很没有安全感。 陆黎书说:如果你觉得失望,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许青霭说:嗯,我知道啦,你别担心我不会介意那么多的,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别的东西。 陆黎书轻叹了口气,小傻子还是没明白。 第45章 霏微傍青霭(五) 这次比赛的主题比较抽象,许青霭想了很多种思路都觉得不甚完美,本想找梁长青请教一下,但想起他是这次评委又打消念头。 半个月下来画废了几十张纸,总算卡着截稿日交了上去,许青霭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了,但只要一想到颁奖结束后就能见到s就又精神抖擞起来。 他提前在app上买了密室逃脱的票,顺便订了家环境不错的餐厅,虽然价格有点离谱,但他第一次和s约会不能太寒碜,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不需要他很辛苦的养。 许青霭看了下一周后的天气,晴,摄氏19度,不是特别冷,他挑了件厚外套和颜色深一些的裤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小。 费于明看他比划来比划去,终于受不了了:“你又不是去相亲,至于么?” 许青霭脱下外套换另一件,“怎么不至于啊,万一见光死怎么办?” 费于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吧,就你这张脸穿麻袋都好看,该担心见光死的是他,你还是想想万一见到他不满意你该找什么借口跑。” “我才不可能跑,就算他长得跟毕加索老师一样我也不跑。”许青霭换上外套,往后退了两步:“肥鱼,我穿这件怎么样,看起来成熟点儿吗?” “就这件。”费于明头都没抬,态度十分敷衍。 许青霭又试了几件,尽量让自己在打扮上和s拉低一些年龄感,试了一晚上总算搭配出一套,心满意足地挂起来。 比赛初评一周内结束,最终排名在当天公布。 许青霭和林尘以及聂棋三人入围,和平洲其他院校的参赛学生一起乘坐大巴前往江城。 许青霭不大爱和人交流,上车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他眼角那个胎记很扎眼,一上车就吸引了其他学生的注意。 有人甚至认出了他,窃窃私语道:“他就是许青霭啊,那个被包养然后又被退学的,长得真的挺好看的。” “就是他啊?” 许青霭装作没有听见,塞上耳机闭目养神,被人拍了下肩膀,睁开眼一看是林尘。 这段时间他常找自己问思路和请教画法,一来一去也熟络起来,“我能不能跟你坐一起啊?” 许青霭点点头,拿起自己的包给他空出位置,林尘有点儿话唠,从坐下开始就喋喋不休找话题,从问他对这次比赛有没有信心再到学习班能不能找梁长青签个名越扯越远。 许青霭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很快便到了江城。 带队的是孙长胜,领着学生们办理好入住,又交代他们不要乱跑,想出去逛逛的最好结伴,也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不在酒店吃饭的提前在群里报备去向。 许青霭和聂棋住同一间,他看着房卡蹙了蹙眉,“孙老师,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我自费一个人住可以吗?” 孙长胜说:“不行,大家都是两个人一间,怎么能单独给你搞特殊,如果别人也都像你这么说不是乱套了么。” 许青霭不好明说他跟聂棋的恩怨,只好点头。 学生们结伴上电梯,许青霭走在最后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一回头就看到梁长青温柔的笑意,惊讶道:“梁哥。” 梁长青今天戴了个无框眼镜,看起来更加儒雅斯文,他低头扫了眼许青霭的行李,又抬起头将视线落在他脸上:“吃饭了么?我请你吃个饭应该不会不赏脸吧?” 这个节骨眼儿,许青霭不太想去。 梁长青半真半假地叹气:“怕别人说我给你黑幕?难不成以后你都不肯见我了?早知道会因此失去一个朋友那我还不如不来做这个评委。” 许青霭微抿嘴角,思忖片刻还是点了头:“抱歉梁哥,等回了平洲我请你吃饭赔罪。” 梁长青也没生气,笑了下说:“行吧,既然你不肯我也不能勉强你,不过以后可不能用这个借口不见我啊。” 许青霭冲他笑了笑:“不会。” 梁长青看着许青霭笑意乖软,眼角那个胎记招人得不行,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许青霭一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梁长青收回手,轻咳了一声说:“上楼休息吧,明天见。” 聂棋懒得跟人挤电梯便靠墙等下一趟,侧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刻拿手机将它拍了下来,在心里嗤了声:许青霭出来比赛也能跟人搞在一起,真恶心。 他收回手机准备上电梯,讥诮的笑意突然凝住,因为那个转过身的男人俨然就是这次的评委老师之一,梁长青。 许青霭居然这么快就和评委老师勾搭到一起去了? 聂棋皱起眉,怪不得许青霭能够次次拿奖,搞不好每次都跟评委老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他明明哪哪儿都不弱,老师也说他有天分,却偏偏输给他。 许青霭刷卡进门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窗边,他和聂棋不合自然没话说,可惜的是这几天没有办法和s打电话了。 聂棋听见许青霭叹气,冷笑了声:“你什么意思?” 许青霭茫然抬头。 聂棋冷道:“你嘲讽我?” “……”许青霭被他喷的莫名其妙,“我嘲讽你干什么?你有被害妄想症?” 聂棋把自己的行李往地上一丢,冷道:“别以为自己稳拿第一了。” 许青霭从来没以为自己能次次第一,但聂棋这么说,他还是勾了勾嘴角,笑说:“打个赌,我要是拿第一,你给我磕个头喊我声爹?” 聂棋被他刺了一句,拧眉道:“你再说一遍?” 许青霭站起身,微抬下巴重复了一遍:“我要是能拿第一,你就磕头喊我声爹,敢赌吗?要是我拿不了第一,我给你磕头,不敢赌就把嘴闭上,少找抽。” 聂棋被他激得血气上涌,咬牙道:“赌就赌!” 许青霭蹲下身找衣服去洗澡,与聂棋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一句“死gay”,脚步顿时一停,侧头冲他笑了下,欺近了眯细眼睛放软声音说:“那你晚上可要小心啊。” 聂棋鸡皮疙瘩都下来了,恶心地头皮发麻:“你想干嘛?” 许青霭收起笑,淡淡道:“不确定,也许强/奸你呢。” 聂棋眉头紧皱,一时分辨不出许青霭这句话是真是假,话未出口就见他扭头进了卫生间,“咔哒”一声将门反锁,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上不去也下不来,气得狠狠踹了柜子一脚。 “你他妈敢碰老子一下,我弄死你!”聂棋又走到卫生间门口踹了一脚,没听见许青霭的声音,又说:“你他妈听见没有?” 许青霭边脱衣服边勾了下嘴角,轻嗤了声,傻逼。 颁奖在第一天上午九点钟,开幕仪式之后进行奖项揭晓。 许青霭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给s发了条消息,但没收到回信,这两天s也在出差,好像比之前更忙了一些,不过早上给他发来一张戴着袖箍的照片,是他送的那条。 许青霭轻笑了下,仰头时和梁长青的视线相撞,愣了下随即低下头。 林尘和他邻座,低声说:“我好紧张啊,第一名就不想了,第一名能不能有我的份儿啊?祖坟的青烟能不能烧起来就看这一会了。” 许青霭也压低声音,劝他:“别紧张,我保你祖坟能冒青烟。” 林尘将信将疑:“你拿什么保证啊?你哄我的吧?” 许青霭说:“对啊。” 林尘一句话噎在嗓子眼儿里,好半晌才找回思路,突然发现许青霭其实性子很好,会开玩笑会逗人笑,又不藏私,简直和传闻中判若两人。 林尘说:“许青霭,我好喜欢你啊。” “咳咳咳。”许青霭陡然被呛,惊恐地看过来,林尘从脸到脖子瞬间红透,慌忙和他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说朋友的那种喜欢,你别误会。” 开幕结束,主持人握着话筒上台宣布颁奖开始,林尘也不再说话,绷直了身子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捏着满手心的汗直唠叨。 许青霭没什么表情,听主持人抑扬顿挫将悬念拉满,缓缓念出得奖学生的名字,第三名共设三名,学生们上台接过奖杯分别合影。 林尘紧张得一把握住许青霭的手腕:“不行我好紧张。” 主持人刻意放慢语速,从第一名的学生分别是到念出名字足足停顿了五秒钟,“雁城美术学院的安许和平城大学的……林尘!” 林尘一口气送出来。 许青霭歪头轻笑:“怎么样,祖坟的青烟烧起来了?” 林尘上台领了奖回来,嘴角的笑意还没压下来就听见主持人宣布了第一名:“平城大学的聂棋!让我们恭喜他获得本次大赛的第一名!” 林尘一怔,聂棋也愣住了,居然是他? 他下意识看向许青霭,嘴角慢慢浮现一丝张狂的笑意,站起身理了理衣领和袖口,用嘴型和他说:“你输了,等着叫爹吧。” 许青霭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林尘小声说:“不是,第一名怎么不是你啊?就算不是第一第三总有你吧?怎么可能一个奖都拿不到啊?” 许青霭却没有他这么愤懑不平,反而笑了下说:“比赛有赢有输,蒙娜丽莎也有人没办法欣赏,没关系的。” “你真的不会不开心啊?这次第一名有十万的奖金呢,而且你一直都很有天分,我以为你一定能拿奖的。” 许青霭轻摇了下头:“不会,下次再努力就好了。” 经过上次陈菲的事,林尘也知道许青霭缺钱,却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洒脱,一点儿也不会因为挫折难过。 “你好潇洒啊,我就不能像你一样,每次输掉比赛或者被人批评我就觉得好难过,还很烦,你心态真的很好。” 许青霭冲他笑了下,“不然怎么办,我也不能上去威胁评委老师给我奖,要不然你上去威胁一下?” 林尘知道他在开玩笑,“我相信下次你一定……” “接下来,让我们开始揭晓这次的特等奖!”主持人嗓音拔高,神秘兮兮地开始介绍画作,聂棋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倏地看向许青霭。 “恭喜平城大学的许青霭同学,获得本次大赛的特等奖!同时他的作品将入围我们省重点推广作品,在接下来的……” 主持人接下来的话他就听不见了,不敢置信地盯着上台去的许青霭。 凭什么!他明明已经拿到了一等奖,为什么还有个特等奖! 聂棋咬着牙恨不得将奖杯摔烂,更恨不得将许青霭那张画撕烂。 梁长青亲自给许青霭颁奖,与刚才给别人颁奖的客套不同,他语气和表情都温柔的不得了,甚至多夸了许青霭好几句。 聂棋垂眸看着相册,拿起手机匿名在群里发了出去。 “原来许青霭跟评委老师认识啊,今天这个特等奖不会是特地为他设的吧?” “听说他被包养过,选这么一个特等奖真的很难服众,很难不想到是不是走了后门。” “他的画真的有那么好吗?输了的人就输在没有和评委关系好?” 聂棋发完消息,好整以暇地看着台上,这次他倒要看看许青霭怎么收场。 - “陆总,这边请。”男人略微弯腰示意,打量着这位总裁的表情,抹着冷汗战战兢兢地给他报告工作。 他刚上任不久对陆黎书了解不深,只知道这位老板严苛冷淡,一见才知道传言还是保留了,不过好在并不是不讲道理,甚至还指点他一一。 他稍微松了口气,顿时对这位年轻总裁更加钦佩。 秦缨跟在陆黎书身旁为分公司总经理捏了把汗,本来今天只有一场活动,视察分公司应该放在下周,但陆黎书要抽时间见许青霭便将行程提前,搞得整个分公司都如履薄冰。 “陆总,那不是……” 男人跟着秦缨的话抬起头看过去。 女人看着约莫三十多岁,长发盘起来,红色半身长裙搭件皮外套看起来一身酷劲儿,她摆摆手让旁边的人先走,然后朝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秦缨侧头跟男人说:“你先过去准备,陆先生稍后就到。” 男人点点头离开。 陆安然走到跟前,勾着眼角等他叫人。 陆黎书有点无奈,“姑姑。” “陆小姐。”秦缨打了招呼,问她:“您怎么也在这儿?” 陆安然是个很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在国有个高奢品牌工作室,这几年在新闻和各大秀场视频上看到的次数都比见着本人多。 她一直未婚,明明快五十岁但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 她性子爽朗凌厉,人又倨傲从不虚与委蛇,找她设计得让她看得上眼否则谁的面子也不给,所以在平洲那些太太小姐圈子里人缘并不太好。 她蹙眉看陆黎书的穿着,“陆氏要破产了?这么寒酸的衣服也肯穿出来。” “……”秦缨轻咳了一声,心想这位姑奶奶说话还是这么直接,“陆小姐是这样,陆总最近谈恋爱。” 陆安然当场就愣住了,陆黎书不近□□多年,怎么突然开窍了? “和哪家的小姐啊?不会是谢家那个吧?”陆安然蹙起眉,俨然是很不赞成。 谢薇宁三天两头托人去求她的设计,却又要摆影后的架子,还没过门儿就把自己当陆家的准少奶奶,一口一个姑姑叫得她心烦。 “是个男人。”陆黎书说。 陆安然又愣住了,男的? 陆黎书没多说许青霭的身份,只道:“他年纪小也怕生人,等以后熟悉了我再带他见您。” 陆安然“啧”了声:“跟我还护短,怕我欺负他?” 陆黎书勾唇轻笑,“有我在,您也欺负不了。” - “许青霭,你很得意啊?”聂棋轻嗤一声。 许青霭淡淡道:“不得意啊,意料之中的结果。” 聂棋被他噎的一哽,嗤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有个特等奖啊?怪不得听见我拿一等奖的时候一点也意外。” 许青霭瞥他一眼:“怎么,等不及磕头叫爸爸了?” 聂棋看他表情冷淡活像是看不上他,那团恨意顿时烧得更旺,不由得讥讽道:“你有什么好清高的,哦对,那边有你雁美的同学,不去打个招呼啊?” 许青霭懒得理他,侧头跟林尘说:“一会我要出去买个东西,你去不去?” “去!”林尘还兴奋着,抱着奖杯说:“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感谢你指导我画画,帮我的祖坟烧青烟。” “好啊。”许青霭随口应了,弯腰从地上捡起奖杯跟林尘一起往会场外走,掏出手机准备跟s说一声,结果刚解了锁就被人狠狠一扯。 他手一滑不小心打开了微信旁边的app,下意识抓紧手机直接按到了求助键,耳边立即响起一声尖锐嘶鸣。 他一愣。 s也在这儿? 许青霭一愣神,踉跄着被聂棋扯得撞在门上,脊背疼得炸起冷汗,他顾不上疼立即抓着手机很慢的吸了口气,忐忑的落下手指。 他飞速抬起头,在人群里寻找提示音。 s今天穿了西装,搭白色衬衫还有深蓝色领带,不是他的同学也不是今天的评委老师。 许青霭眸光急切梭巡,那个声音很近,他拨开人群,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当场呆愣,心跳陡然加速。 黑色西装、白衬衫、深蓝色领带。 清冷、禁欲。 陆黎书。 许青霭心里的不安瞬间放大,他抖着手,艰难地按了一下app,随着一声尖锐的提示音响起,他浑身的血液瞬间抽空,一道干雷当头劈了下来。 他的s,是陆黎书。 “啪嗒。”手机掉在地上,许青霭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每一根神经都在问为什么s是陆黎书。 他怎么可以是陆黎书。 许青霭眼前发雾,心跳紊乱的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控制,嗓子眼儿发干抽紧,指尖与舌根像是被水泥浇灌一寸寸失去知觉。 麻木,刺痛。 许青霭的呼吸急促而没有规律,喘气声大得吓人,他却连伸手捂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看着男人脸上猝然闪过的惊诧与慌乱。 许青霭拼命地咽唾沫,窒息感兜头笼罩,他尽力憋着气放慢呼吸却徒劳无功,只能绝望地接受他的过度呼吸综合征即将爆发。 林尘在他耳边说话,像是很急切但他完全听不清,他的五感被封住,像是尊还有思考的人偶站在那里。 许青霭头一次恨自己有这种病。 陆黎书正和陆安然说话,听见提示音时以为是别人也安装了app,第一次便发觉不对,但没等他做出反应第三次便响起来。 他隔着人群看到了脸色瞬间煞白的许青霭。 心脏在那一瞬间失去跳动,陆黎书脑子里只剩两个字,他怕许青霭认出来拒绝过许多次拍照和视频,也不得不在他面前装嗓子不舒服,只为了让他别那么早发现。 不得已答应见面,他想过那天要怎样哄他,也想过怎样去补救,但万万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了第一面。 许青霭脸上的不敢置信与震惊很直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陆黎书的心脏中央,再用力拧上一圈,疼得他连呼吸都快做不到。 两人只隔了不到五米,陆黎书却觉得像是一瞬间划开了一条银河,许青霭用眼神给他劈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陆黎书与他四目相对,看到他表情不太对劲,担心他会病发便直接往他走去。 林尘被吓傻了,握着许青霭的肩膀问:“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啊许青霭,你怎么了?没事吧?许青霭。” “他没事。”陆黎书看着许青霭,却是跟林尘说:“你先出去。” “你是……”林尘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但一时想不起来,正想着又听见男人冷厉的嗓音:“我说,出去!” 林尘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激灵,秦缨小跑跟过来跟他解释:“同学,这位先生是许同学的长辈,有些事要跟他说,你不用担心交给他处理就行了,来跟我出来。” 林尘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哦”了声抱着奖杯走了,偌大会场只剩陆黎书与许青霭两人,他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小朋友,干涩的喉咙像是吞了把铁砂。 “你是s,是吗。”许青霭用了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陆黎书说:“是我。” 许青霭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他从七岁开始就没再哭过,本以为早就已经不会哭了,可这一刻却像是两汪决堤了的泉眼怎么也收不住。 陆黎书想伸手给他擦眼泪,但许青霭后退了一步,踉跄着捂了下胸口,低声说:“你别……别碰我。” 陆黎书僵在原地,听他排斥的话顿时心痛如绞。 他怕自己的靠近会让许青霭更加紧张导致病发,便没有再靠近。 许青霭一只手撑着桌子,忍着寸寸蔓延的麻木感,在病发之前很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陆黎书。 他眼角弯着嘴唇轻抿很努力地笑着,用含着水汽的通红双眼看向陆黎书,明明是在笑却让人觉得绝望的快要碎掉。 只剩两人的会场寂静到落针可闻。 许青霭张了张口,用很轻的嗓音问他:“陆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啊?” 第46章 霏微傍青霭(六) 他一问,陆黎书周身的气压都低了。 许青霭没有发觉,只是自顾地笑,惨白的嘴唇慢慢发青,咽唾沫的频率也变得很高,像是即将要病发了。 陆黎书看着他,低声说:“阿霏,先冷静。” “你别这样叫我。”许青霭几乎崩溃,哽咽着制止他用这样亲密的字眼叫他,这个小名像一把烧红的刀捅进他的心里。 许青霭整个人都在发颤,按在桌上的指尖蜷缩痉挛,呼吸乱得犹如风中残叶。 “你一直都知道是我,从那天在会所开始你就认出我,你明明知道是我却又假装不认识我,这样耍我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许青霭一直在笑,状态非常不好。 陆黎书心脏几乎撕裂,“不是,我从来没有耍你,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 “那是为什么呢?我和陆许琛……你明知道我跟陆许琛在一起过,你有未婚妻你明明那么讨厌我。”许青霭嗓音凄厉地质问他:“是不是有钱就可以随便玩别人啊?” 陆黎书说:“我告诉过你,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未婚妻,谢薇宁与我无关,谢庭是她哥哥,你可以去确认。” 许青霭眸子一颤,慌乱的表情瞬间凝住了,“连谢老板也知道、知道我?那萧医生,他也知道你就是s?” 他画墙画那段时间其实都被人看在眼里?海下湾第二次病发也是他救的,谢庭和陆黎书两人当着他的面装作不认识他,看他小心翼翼是不是把他当成笑话一样? 那夜下花他爽快答应的五十万算什么? 可怜他吗? 还是准备拿来“包养”他的嫖资,还是羞辱他的方式? 陆黎书是不是觉得他缺钱,反正被人“包养”过,所以和他侄子分手之后也可以立马被他玩啊? 他是缺钱,但也没到去和前男友的叔叔在一起的地步。 “你看着我上赶着喜欢一个男模,提出花钱包养。三千块,你一个月可以赚多少个三千块,领这笔钱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许青霭想起自己说的那些很浪、试图勾引他的话,只觉得屈辱,像被人当街扒光了衣服丢在闹市区,任由别人指指点点。 他被人当着全校的面抽过耳光,那时候没有哭,校长夫人她只是抽了他一耳光,骂他是个贱人,没有陆黎书这样狠。 陆黎书强行掐断他的话,放冷声音说:“许青霭,再这样说话就要挨罚了。” 许青霭被他管教那么久,下意识住了口。 陆黎书见他终于肯停下来,耐心和他解释:“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要骗你的意思,我救你送你去医院时不知道你没认出我,后来你误会我是男模,我本想告诉你,但你没有信。” 许青霭闷声忍着眼泪,陆黎书又说:“我后来也暗示过你很多次,我不缺钱也不是你想象里那样,我能在除夕夜给你惊喜,能让你不需要登记就入住陆氏的酒店,甚至前几天还告诉过你,见到我你会很失望。” 许青霭想过他和自己想象里不一样,但怎样也没有办法和陆黎书联系到一起。 他明明那么讨厌自己,连话都不肯和他说上一句。 他住在他家那天,s还说过话,他就当着陆黎书的面和s吐槽他。 陆黎书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我不说话是怕你认出我,其实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比你想象的要喜欢你,更早的喜欢。是我自私,怕你知道是我就不肯再说话,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想要玩弄你的意思,你可以恨我。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轻贱自己。” 许青霭完全听不进去,s等于陆黎书这件事对他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他之所以喜欢s是因为他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那么大,他伸手就能碰到,能够轻而易举地想象出两人普通但美好的未来。 陆黎书太过强大,高冷不可攀,怎样看都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青霭完全没有办法联想出除了陆许琛之外的交集。 他以为自己终于要有一个家了,有一个年龄大一点儿但是对他很好很喜欢管着他的s,虽然很高冷也不爱说话,但其实很温柔很宠他。 可这一切都只是个骗局。 有人精心织好网,只等着他心甘情愿往下跳,看他一个人在网中挣扎求生,然后递给他一只手,让他以为是救星,其实只是将他拽入另一个深渊。 他以为终于有人要他,其实根本没有人肯要! s不存在,他喜欢的人根本不存在! 许青霭终于受不住,陡然病发跪在地上呼吸急促剧烈痉挛。 陆黎书脸也瞬间煞白,弯腰将他捞起来一只手替他捂住口鼻,另一只手稳稳扣着腰指引他:“放慢呼吸,阿……” 他顿了顿,没有叫出那个称呼。 “先冷静下来,听话。”陆黎书低声哄他:“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记得答应过我什么,无论见到我时发生什么事都要冷静,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许青霭意识迷乱,听得断断续续,那只大手捂住他的口鼻,强硬地将他掌握在手里让他慌乱而不安,排斥的挣扎起来。 陆黎书低声说:“听话,宝宝。” 许青霭听见这个称呼再也忍不住,眼泪落在陆黎书的手指上又顺着缝隙沾湿整个手掌,明明没有什么温度可他却觉得烫得无法忍受。 秦缨探头进来,低声询问:“陆总,活动要开始了,您还能去吗?” 陆黎书头也没回道:“你代我去。” 秦缨:“好。” 许青霭意识逐渐沉了,陆黎书脱掉西装外套盖在他脑袋上,从会场后门离开。 许青霭只昏睡了十分钟不到就醒了,双眸中全是排斥与警惕,像是只刚落进陷阱的兔子,在面对天敌时的防备。 陆黎书给他倒了杯温水,走过来时发觉许青霭下意识往后挪。 他将水放在床头,低声说:“喝点水,我不靠近你。” 许青霭端起水喝了两口,捧着杯子垂眸。 他长得瘦人又白,仿佛一掐就碎,陆黎书想尽办法养了那么久也才多长了一点儿肉。 房间寂静。 陆黎书靠在离许青霭很远的桌边,尽量留出让他感觉最安全的距离,但无奈地发现只要他还留在视线范围内许青霭就感觉不到安全。 他的存在对于许青霭来说就是一种伤害。 他想过这一天,所以才迟迟不敢表露身份,但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陆黎书轻叹了口气,用尽量不刺激他的语速和音量缓慢开口:“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第一次见你时就喜欢,那时候你还是陆许琛的男朋友,我没有办法对你表露但我确实动了心。” 许青霭坐在床上,抬起通红的双眸看向他,看着真的很乖,也很招人。 陆黎书说:“我本来不打算碰你,后来在海下湾见着你病发救了你以及得知你跟陆许琛分手,你误会我的身份提出包养我,都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是个普通男人,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禁欲清高,面对喜欢的人抛来的橄榄枝,我很难不动摇。” 许青霭捏着杯子的手指泛白,齿尖用力地咬着口腔里的嫩肉,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稍微有点安心。 他嗜疼,这样才勉强有一点安全感,许青霭用力咬着残破的血肉,让自己抓住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陆黎书说:“后来的相处里我无数次想要告诉你但又怕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轻贱你的意思,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有多喜欢你,比你能够想象的要喜欢你的多。” 许青霭从来没有听过陆黎书说这样多的话,脑子里乱得根本静不下来,像是听进去了但是又没有办法消化。 他没有办法把s和他重叠在一起,只觉得他吞噬了属于他的s。 他甚至想让陆黎书把他的s还回来。 许青霭闷着头,眼泪一颗颗掉进杯子里溅起细小的波纹。 陆黎书声线很好听,比手机语音里更低沉,清清冷冷的带着禁欲意味,一点点在提醒许青霭这就是同一个人。 “我会答应和你见面也是因为不想再骗你,只是没有想到是这样差的时机。” 许青霭抬起头看他,很缓慢地开口:“陆先生,你曾经答应我一个愿望,说只要我提你就会答应,我还没有兑现。” 陆黎书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 许青霭却丝毫不担心,他知道陆黎书一诺千金,只要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所以,他说:“既然s不存在,那我们……结束吧,以后不要见面了,您就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我也会忘掉。” 陆黎书头一次想要食言。 许青霭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与威胁,仰头看着陆黎书说:“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伤害自己,见一次面我就伤害自己一次。” 陆黎书厉声道:“你敢!” 许青霭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实在是没有办法笑但也不想在他面前哭,他现在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只觉得脑袋昏沉很想吐。 许青霭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去用自己的健康威胁别人,只是潜意识觉得这个办法很有用,知道陆黎书一定会答应,一定会走,一定……会放手。 一室寂静。 陆黎书嗓音干涩,低声同他妥协:“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这期间我不会……” “不用三天。”许青霭仰起头看向他,无比的决绝拒绝了他的期限:“我不要你。” 陆黎书陡然卸了力气,苦笑着明白了他的意思。 许青霭爱上的s可以是男模是任何人,只是不能是陆黎书。 第47章 霏微傍青霭(七) 陆黎书望向许青霭,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动物,没办法靠近也没有办法向他施予任何指令。 现在的许青霭充满防备与抵抗,任何命令都会引起强烈的反弹。 s能做的事情他一件也没有办法做,只能束手无策地妥协。 陆黎书从他手里拿过杯子,感觉到许青霭的发抖与避让,将杯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略微俯下身伸手捏住许青霭的下颌抬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可以答应你。” 许青霭想要挣扎,又被陆黎书捏紧了转回来,“但有条件,如果你做不到,我不可能会答应你,明白吗?” 许青霭眼里盈满水光,陆黎书拇指在他的眼角蹭了蹭,用力在那个红色的蛇形胎记上轻轻按了按,“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条指令也是唯一的要求,无论你有多生气有多恨我,都不可以伤害自己,否则……” 陆黎书松开他,站直身子时补上后半句:“你知道后果。” 许青霭“嗯”了声,慢慢松开了咬紧了的齿关,但还是不肯开口。 陆黎书沉默了很久,最终说了句:“好。” 许青霭听见门开了又关上,终于忍不住缩起膝盖将自己蜷成一团,额头搁在膝盖上慢慢发起抖来。 陆黎书听见很小的呜咽声,心几乎要被挤压成废墟。 他其实很少见到别人的眼泪,一是没人敢在他跟前掉眼泪博同情,二是他并不在意。 许青霭也很少哭,至少他见过的那么多次里没有见过,他和陆许琛分手也没有掉过眼泪。 他想要护着许青霭再也不受伤不掉眼泪,可唯独哭的两次都是因为他,一次哭着告白,一次哭着分开。 许青霭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没有办法用绝对的理性去面对他,又因为身份束手束脚,导致他只能见招拆招。 陆安然跟过来,往房门扫了一眼:“就是他?” 陆黎书:“嗯。” 陆安然单手插在裙子兜里,歪头看着陆黎书一身压抑的戾气,怪道:“吵架了?” 陆黎书一言不发。 陆安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听秦缨说你追他很久了?我倒是想瞧瞧是个什么样的小美人,不过我想这个节骨眼你应该不会让我进去。” 陆黎书说:“嗯。” 陆安然被他的坦诚弄得一愣,随即笑着揶揄:“宠成这样真是少见,行吧,等他准备好了你再带来见我。” - 许青霭头很晕,下床扶着墙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才稍微找回清醒,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很红一看就是哭过。 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晚上还要参加学习班。 许青霭没有在陆黎书的房间里待太久,拿着手机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聂棋不在,他松了口气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了会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 许青霭已经坐了五个多钟头,低头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学习班就要开始了,他头很痛很想吐,但又不知道用什么借口跟老师请假。 “叩叩。” 许青霭起身去开门。 秦缨冲他笑了下:“呀,真在房间呢,我还担心你跟同学出去玩儿了呢。” 许青霭叫了她一声:“秦姐姐。” 秦缨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来,吃晚饭。” 许青霭刚想拒绝就被秦缨先一步抢过话头,“不是连我请的饭也不肯吃了吧?如果你讨厌我那我以后也不见你了,你把我电话拉黑吧。” 许青霭说:“不是的。”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想必秦缨也知道陆黎书就是s的事,他不想怨恨任何人但也没有办法接受。 秦缨没有提陆黎书,只说:“既然不是就好好吃饭,我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了啊。” 许青霭将门关上,打开食盒发现全是他爱吃的,应该是陆黎书交代她送来的。 他没有胃口吃,又将盖子盖起来。 许青霭脑子里乱糟糟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想要将胸口的憋闷全吐出去,连那些缠绕着他的情绪也丢出去。 他下意识想要找s诉苦,要他简洁但有效的安慰,可事实又在提醒他s和陆黎书是同一个人,而后者是他万万也不敢去撒娇的对象。 算了。 许青霭想,算了。 s本来也不属于他,就当做是两个月的期限截止,他买来的时间到期现在要收回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也不是没经历过。 许青霭不想欠陆黎书,便用手机搜索了一下烟花的价格,他不确定陆黎书买的是哪种,便挑了最贵的那款折算价格,将钱发给了他。 他的指尖在删除好友上停顿了好几秒,终于还是点了返回。 门再次被人敲响,林尘一看到他就问:“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啊?哭了啊?” “没有,刚睡醒,有事吗?” 林尘跟在他身后进来,急吼吼道:“你还睡觉?闹翻天了你不知道啊?刚才有人发帖说你……等会儿,你没看微博跟论坛啊?” 许青霭摇摇头。 林尘忽然不说了,许青霭看他欲言又止也没问直接拿手机登上微博,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现许青霭作弊的词条。 热门第一的微博是梁长青摸他头的照片,拍摄的角度很妙,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暧昧感。 一个吐槽小号:比赛原来还可以临时增加特等奖啊?真就烽火戏诸侯呗,大家都是来当绿叶给许青霭一个人镀金的?这年头画画有什么用,跟老师打好关系才是真的。 这条微博下评论很多,从问许青霭是什么人再到要看他画过什么的,有骂他也有帮他说话的,还有一些扒出他曾经被“包养”传闻的。 奇怪的是,没有新闻链接也没有截图,好像凭空消失了。 卟卟叭卟:不是吧?那个新闻一个也没有了?许青霭那么有本事全删掉了啊?不过不要以为删了就没人记得哦。 阿苏苏苏:不是吧?这么大的比赛还能作弊?评委也不能一手遮天吧?还有包养是什么瓜? 可乐不开花:谁他妈又在这儿造谣?拿奖就是作弊?菜逼拿不到奖就回家多练练,发微博酸别人就能拿到奖了? 十二点的爱丽丝:是谁无能狂怒了,哦,原来是没拿到奖的酸鸡啊,什么都黑幕,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画的不行啊? 林尘抢过他手机:“你别看了,那些话挺脏的,你看了心情不好,我相信你是凭自己本事拿的特等奖,肯定是有人嫉妒你才这么说。” 许青霭笑了下:“我没有心情不好。” 林尘看他还能笑便稍微放了心,敬佩道:“你心态真的好强啊,要是我遇见这种事肯定早就气死了,都是什么人嘛,承认自己不行就那么难吗?” 许青霭头疼得厉害,满脑子都是s与陆黎书反复交替,然后合二为一的画面。 “走吧,去教室。” - 秦缨回到会场,低声跟陆黎书说:“陆总,出事儿了。” 陆黎书:“说。” 秦缨知道他现在心情极差,言简意赅道:“许青霭上午刚拿了奖,下午就有人发帖说他跟评委老师关系好,走后门拿的奖,还有照片。” 秦缨将手机递过去,发觉他在看到梁长青摸许青霭头的一瞬间,心情更差了。 “我已经在联系人删除帖子了,不过不知道他们组委会要怎么处理,万一也像雁美那样怕闹大取消他的奖就糟了。” 陆黎书说:“这次带队的人是谁?” 秦缨摇了摇头,陆黎书扫了眼帖子内容然后将手机还给秦缨:“直接找主办方,会被子虚乌有的流言左右轻易取消奖项的主办方,我很怀疑这个奖的含金量。” 秦缨接过手机,“明白,我立刻去办。” 陆黎书面无表情地坐着,在场员工总觉得他比上午看起来阴沉了许多,整个人围绕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郁戾气,还有些隐隐的焦躁。 会场气氛凝重而紧绷,每个人都缩着脑袋无比煎熬地祈祷快点结束。 - 许青霭到学习班会议室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纷纷看向他然后又转过头去窃窃私语。 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手机便跳出一条微博推送。 梁长青:我和许青霭只是点头之交,但不管是不是朋友这都不会影响我对作品的专业判断,也不会因为是朋友而开所谓的“后门”。我不屑,也是侮辱了许青霭,他是非常优秀的学生,未来也会是非常优秀的画家。我以人格保证许青霭的奖绝对公正,这个奖是他应得的荣誉,不过既然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他的奖有了争议,那我退出这次大赛的评委席,以后也不会参与任何比赛评选。 许青霭一怔,梁长青因为他选择退出了? 林尘凑过来,语速飞快道:“你快看,组委会也发微博澄清了!” 许青霭往下划,关联的另一条微博便是组委会的澄清。 ——我们不会因为任何流言而否定任何一位参赛选手的努力与实力!这次参赛的每一个作品都是由五位评委老师层层投票选出,不是其中一个评委能够决定,而本次的特等奖是组委会特设,与评委老师更与参赛学生无关!请散布流言之人尽快删除,否则我方将保留追究的权利!另外,恭贺许青霭获得这次大赛的特等奖,期待你创作出更多更优秀的作品! 官博甚至还放出了所有得奖作都看清楚,许青霭的作品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儿水分,他该不该拿这个第一! 林尘说:“我从来没听过他们为谁澄清诶,是不是因为梁老师退出他们才很重视啊?不过解释清楚就好了,我就说你是清白的!” 许青霭头一次被这样明确的支持力挺,转发了组委会的微博由衷说了声:谢谢。 梁长青发微信来: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让你承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很抱歉。 许青霭知道他说的是那天摸头的事,顿了顿说:没关系。 梁长青说:我没有想到会有人偷拍,希望我这么做可以稍微弥补对你的伤害。 许青霭说:我没有怪你。 那天的许青霭太过招人,他一时没有忍住惹出这样的风波,现在只觉得内疚,也很担心许青霭因此不肯再理他了。 梁长青说:回了平洲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许青霭迟疑片刻,说:好。 学习班开幕,组委会派了人来澄清网上的风波,言辞锋利又明确地跟在场的所有人重复了一遍,许青霭的奖拿了就不会撤销。 聂棋听着组委会负责人明里暗里的敲打,牙都快咬碎了。 他本以为趁着这次事件能够打压一下许青霭的气焰,结果没想到组委会直接为他说话,还把所有作品都放出来了,搞得他被嘲得满头包。 他是第一名,自然要被拿去和“名不副实”的许青霭做对比。 网上那些傻逼懂个屁的画,张口就说许青霭比第一名好太多了,不拿这个特等奖难道让他拿? 现在评论画风逆转,居然全都被许青霭圈粉来羞辱他的画! 聂棋忿忿删掉微博,却没有办法阻止官博的评论区,只能由着他们嘲讽,气得恨不得把手机都摔了。 人也是,画也是,许青霭凭什么那么轻易就能讨别人的喜欢! 聂棋恨恨地想,梁长青为了他甚至愿意退出这次评选乃至以后再也不做评委,也太肯牺牲了,他们之间肯定不干净! 但现在他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认栽。 学习班历时三天,许青霭听的心不在焉,每次出教室的时候都担心会不会在走廊上遇见陆黎书。 他不敢多停留,看到没人就松口气快步回房间,好在这几天聂棋恨安分都没有找他麻烦,他也乐得清静,一回房间倒头就睡。 陆黎书很守承诺,从那以后就没有再见过面,只是他的转账陆黎书也没有收,被系统退了回来。 许青霭又给他发了一遍,这几天他一直在强迫自己接受陆黎书和s是同一个人。 他看着备注上的e,删掉备注输入陆黎书,但顿了顿又将它改成了:陆先生。 回校当天,费于明在海下湾定了个包间给他庆祝拿奖。 许青霭在门口碰见谢庭,他笑眯眯凑过来打招呼:“呀,许老师这么巧,过来玩儿么?” 许青霭说:“谢老板。” 谢庭跟旁边人交代:“许老师今天的消费算我账上,再送几份点心过去,也算我的。” 许青霭说:“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谢庭笑说:“客气什么,反正……” 许青霭打断他道:“我同学还在等我,先走了,抱歉。” 谢庭发怔,等他走远了才问旁边的人:“我得罪他了?怎么看着不太想搭理我呢?” “没有吧,挺礼貌的啊。” 谢庭从兜里摸出手机给陆黎书发消息:“陆总,你家小孩儿来玩了,不过来偶遇一下?” 陆黎书沉默几秒,说:“你让人注意点他的身体,有不对就立刻叫医生,再出事我就拆了你的海下湾。” 谢庭“啧”了声收起手机,嘟囔了句“这么凶干什么”,然后原原本本跟一旁的人交代了陆黎书的话。 许青霭推开门就当头爆开一个礼花炮,掉的他满头都是彩带,也把他吓了一跳。 苏希冲旁边踹了一脚:“你他妈有病啊,吓着他你负责?” 费于明躲开攻击扔掉礼花筒,一把揽住许青霭的肩膀把人往里带:“那不是惊喜么,好了好了快进来,哥们儿今天下血本约了这儿,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许青霭看着满桌的点心水果,还有一份半江月的粥。 他现在才知道,哪有什么厨师朋友,能支使半江月送外卖的人整个平洲屈指可数。 他吃的那些蛋糕还有甜点,恐怕都是陆黎书让人单独为他做的。 许青霭拿起勺子,下意识想要拿手机拍照发给s,但随即愣住。 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陆黎书给他树立了规矩,他根本没有办法轻易遗忘,像他说的,他的灵魂都刻上了属于他的标记。 而现在,这个习惯在提醒他,他灵魂被刻上的名字叫陆黎书。 费于明凑到他身边,捏了颗水果丢进嘴里,含糊着问他:“怎么不高兴啊?是不是我占用了你跟你的缪斯相处的时间?不然你直接叫他来这儿?我们可以回避。” 许青霭捏着勺子,轻声说:“我跟他结束了,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费于明猝不及防咬到舌尖,抽着气问:“结什么了?” 许青霭说:“我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他,所以不打算见面了,就结束了。” 苏希拧起眉:“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陈克也问:“他始乱终弃?” 许青霭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他喜欢的人其实是另一个人伪装出来的幻影。 “就是……我忽然不想继续了,我想多赚点钱不想谈恋爱了。” 费于明看着许青霭的侧脸好像瘦了一些,下巴都比去江城之前尖了不少。 他想起之前的戏言,如果那男人骗他怎么办。 许青霭当时很笃定地说他不会,他相信对方不会,那时候的他满心满眼都是对那个人的信任。 他执意说假如,许青霭就非常不走心地敷衍他:如果骗他就再也不见面了。 许青霭看着脾气好,但其实性子执拗又决绝,他说的不见面恐怕是真的不会再见。 费于明看他遮遮掩掩不肯说便也没去戳他的伤口,草草结束庆祝就回了宿舍。 许青霭洗了澡爬上床,熟悉的环境让他有了几分安全感。 他最近几天睡眠质量都很差,反反复复地梦到小时候的事,惊醒然后再昏昏沉沉睡过去再惊醒。 惊醒了就习惯性地找手机找s,却一次次被提醒这个人是陆黎书,然后再将手机放回去,仰着头看屋顶到天亮。 他忽然想起不知道从哪儿看过的一句话,我提防着世上的一切,连爱也包括,陆黎书那样强大不容拒绝,他只觉得惶恐。 有时候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像棵草,在急风骤雨中反复挣扎、陷入漩涡。 他想去抓s的手,想要逃生,却在碰到的一瞬间听见陆黎书的声音,然后因为惊慌而跌入更深的深渊之中。 许青霭吐过几次,蹲在马桶旁边很久才爬起来洗脸,胃里空的几乎痉挛。 他取消了密室逃脱的票,也取消了餐厅的预定,对方打电话来问他原因,许青霭只好说:“我临时有事没办法去了,请你帮我取消谢谢。” 烟花的转账陆黎书没有收,被系统退回来。 许青霭再次发过去,纠结了很久还是说:陆先生,我不知道够不够,请您收下,不够的话我再补给您。 陆黎书说:这场烟花是庆祝十九岁的许青霭长大,你要还就让十九岁的许青霭亲自来还给我。 ??? 许青霭头一次觉得陆黎书居然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清冷稳重,却要跟他钻语言漏洞,一点儿也不像他。 许青霭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催他:你收下。 他收了钱,算清了所有的账后就可以两不相欠一刀两断。 陆黎书说:你当做我放给全城的人看,不应该只让你一个人还。 许青霭被噎住,很想谴责他不讲道理。 陆黎书说:吃晚饭了么? 许青霭刚想告诉他没吃,但随即又觉得这样和他聊天太过于亲密,改口说:你不收就算了,我转给秦缨姐姐。 陆黎书说:早点休息,不要熬夜画画,晚安。 许青霭把手机塞在枕头底下准备睡觉,可思维却越来越清醒,直到熄灯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又翻出手机胡乱地刷了一会,鬼使神差输入陆黎书三个字。 首页跳出许多词条和新闻,最上面的是并购案进度,原来那段时间他很忙是在忙这个。 许青霭点进去,听见他声音的那瞬间他心跳声陡然大了几分,轻吸了口气调低声音看视频里的男人游刃有余的阐述。 数十亿的并购案在他手上像是给草稿定点,冷静精确举重若轻。 陆黎书声音骤停忽然皱了下眉,接着伸手攥拳搁在唇边轻咳了两声,然后才继续说,许青霭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像是病了。 他不想跟陆黎书再有任何接触,必须及时止损,把生活拉回到正常的轨道去。 许青霭关掉视频不再看,将手机塞在枕头下强迫自己睡着。 半夜又做了梦,梦到许广成又梦到苏虹,交替出现的拳头与棍棒让他无处可逃。 惊醒的时候满身都是冷汗,恍惚的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觉得浑身发抖。 寝室里没有灯光,许青霭很怕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才勉强松了口气。 早上梁长青发了消息来,问他今天有没有空,想请他吃个饭赔罪。 许青霭也想谢谢他帮自己说话,不管主办方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力挺自己,以及他退出和永远不做评委的牺牲。 这次吃饭地点很巧定在了许青霭上次挑中要和s吃饭的那家,他怔忪片刻才推门进去,梁长青起身为他拉了椅子。 许青霭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不用的。” 梁长青冲他笑了下,招手让服务生来点了菜,抬头轻声问许青霭的喜好。 “我都行的,您看着点就好了。”许青霭说。 他这段时间胃口不太好,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端起面前的温水喝了两口忍不住侧头看窗外。 这里风景很好,能听见湍湍江水声,还能看见缓缓前行的船队。 他想象过和s来吃饭的场景,当时觉得不要太寒碜,现在想想对陆黎书来说只能算屈尊。 他不想回忆,但好像每件事都在硬生生撕开假象,提醒他s就是陆黎书,他们是两个人也是同一个。 “你比之前看着瘦了点儿,最近没有好好吃饭休息?”梁长青忽然问。 许青霭收回视线,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可能是最近作业太多了。” 梁长青:“是不是上次那件事?很抱歉,我没有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碰你。” 许青霭不想他自责,况且这件事其实多半是在针对他,梁长青只是个工具。 梁长青劝他道:“现在网络很复杂,什么样的言论都会有,你不要太过于在意那些,我也经常被人骂画的什么玩意,你只要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好,别被那些声音影响。” 许青霭说:“我没有在意,而且其实是我害的您没办法再做评委。” 梁长青说:“如果我不做评委能给你清白,那很值得。” 许青霭不希望别人为他牺牲,但现在没办法补救,只好说:“谢谢。” 梁长青笑了下,“先吃饭吧,真觉得不好意思那就多吃点,别浪费。” 梁长青很会找话题,也讲了许多在国外的见闻和一些很有意思的画。 梁长青就像初夏的风,很温柔很舒适,让人不自觉想要放松下来。 吃完饭时间还早,梁长青说他现在回学校也无事可做,提议再逛逛。 许青霭偏头看到一个卖的摊子,一个小朋友牵着妈妈的衣角要买,没等他说话梁长青立刻去买了一串回来。 许青霭忍不住笑说:“我没有很想吃,就是觉得好玩。” 梁长青说:“别的小朋友有的你也得有,苦谁不能苦孩子,尝尝。” 许青霭接过来张口尝了一口,很廉价的香精味和入口即化的棉絮感有点糟糕,不过他小时候没有吃过,这是第一次。 “谢谢。” 梁长青和他并肩走着,讲了许多自己在国外求学的事,还讲了自己刚到英国时不会做饭,又不爱吃当地的饭菜一个月下来瘦了十几斤,后来被迫学会了做饭。 许青霭有点好奇他为什么回国,明明在国外已经很有名气了。 梁长青回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为了你信吗?” 许青霭一愣,掉在了地上。 梁长青笑了下,说:“骗你的,不过也算是真的,我其实一开始没下定决心回国,费于明给我看了你的画,我当时心想,国内还有个这么有灵气的学生?那我一定要回来见见。” 许青霭弯下腰捡起,莫名很抗拒接下来的话。 梁长青说:“不过见着你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要在国内发展了,和你无关,不要有压力。” 许青霭松了口气。 梁长青转过身,猝不及防握住许青霭的手,很认真地跟他说:“我见你第一眼就很喜欢你,邀请你一起办工作室是认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也是认真的,但当时怕吓着你就没说。这次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招惹了风波是我不好,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许青霭下意识抽出手:“对不起,梁老师我……” 梁长青一只手按在他唇上,制止了他的话,“突然跟你说这些很唐突,但我是认真的,我很喜欢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许青霭彻底懵了,梁长青喜欢他? 他从来没想过梁长青会喜欢他,他只把这个人当成很厉害的老师,想要超越的对象,从来没有想过那种关系。 “对不起,谢谢您的好意,但是……”许青霭顿了顿,将我有喜欢的人了替换掉,说:“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梁长青问他:“你有喜欢的人?” 许青霭迟疑片刻,摇头。 梁长青笑了下:“既然没有,那能不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先别急着否定我,你就当我是一个普通朋友,让我对你好,万一有一天你动心了再答应我,好吗?” 许青霭现在不喜欢这种黏糊糊不清不楚的关系了,当即便想拒绝。 梁长青说:“我不强迫你,但总不能连朋友也不跟我做了吧?” 许青霭说:“不会。” “那就好,走吧送你回学校,对了下个月有个画展。”梁长青看着许青霭的表情,笑了下说:“是宋清峰老师的展,我托朋友拿到两张票。” 许青霭惊诧不已,宋清峰居然来平洲办画展了! 他的画展一票难求,错过这次,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他再来平洲。 梁长青莞尔轻笑:“那我去大学接你?” “好。” 刚从江城回来那几天许青霭时常发呆,有时候削铅笔都能削到手上去,弄得满地是血,吓得费于明他们都不敢让他拿刀。 一周下来才稍微好点儿,能开玩笑,每天准时上课、接稿子,看上去像是真的看开了,只是依旧不怎么肯吃饭。 费于明长舒一口气。 许青霭笑说:“干嘛,失恋而已又不是要死了。” 他和陆黎书,一个是穷学生一个是上市公司的年轻总裁,云泥之别,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许青霭让自己放宽心不要去想。 他万万没有想到,交集来得那么快。 因为他拿了奖,学校赞助他们整个班去度假村两天一夜免费玩。 同学们非常兴奋地跟他道谢,顺便让他多拿几个奖造福一下人民群众。 许青霭笑了下,“那我尽力。” 这个度假村是去年修建的,从休闲到娱乐再到锻炼设施一应俱全,是平洲很知名的网红度假区。 许青霭到了才发现这居然也是陆氏投资建设的,忍不住想,到底怎么才能躲开陆黎书。 费于明推了他一把:“哎,想什么呢?” 许青霭摇摇头跟他一起上了楼,路过二楼的公共区域时瞥见窗边一对情侣靠在一起拍照,女孩子很不满地抱怨男朋友不配合。 男生便轻声哄她。 许青霭想起s,又很快清醒下来。 度假村背山,落地窗外就是翠色山景,有大量的灯光照映,像是落在山间的星。 费于明放好东西提议出去逛逛,许青霭也不想待在房间便点了头,但他对那些娱乐设施没什么兴趣就一个人下了楼。 山里空气很好,三月底的阳光很舒服,风吹过来的时候带着点儿凉意。 许青霭绕着绕着就迷路了,他有点路痴,茫然地看着四周根本不知道是从哪儿来,只好拿出手机让费于明给他发个位置,结果发现手机没电了。 他这段时间老是心不在焉丢三落四,又不能在原地等着,只能随便挑一条路往回走。 一抬头看到不远处有个人。 陆黎书。 他好像站在那里很久了。 许青霭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跳陡然加快紧张起来。 一见到他,他就又立刻想起江城那天。 想起和s说过的那些骚话,还有那套亲手设计想要穿给他看的衣服,只觉得羞耻又无地自容。 许青霭秉着呼吸往后退,防备地看着他,甚至还往旁边看了,但没有看见有别人。 陆黎书没有动,但说了什么。 许青霭没有听清,轻吸了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至少不要在他跟前露怯。 陆黎书又往前走了一步,但没有靠得很近,主动和他解释:“我有个生意要谈,看到你一个人往这儿走不太放心就跟过来看看,你有点路痴。” 许青霭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还有小心,估计很在意他那天很激动说出的见一次就伤害自己一次的事。 许青霭从来没有这样威胁过别人,但他那时候真的没有办法了。 陆黎书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连站在那里都让人觉得很紧张,带着无形的没有办法忽视的压迫力。 许青霭完全冷静不下来,咽了下唾沫润润嗓子,隔了一会才说:“哦。” 陆黎书问他:“找不到路了?” 许青霭不太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也只好点头。 陆黎书转过身:“走吧,带你回去。” 许青霭跟在他后面一米的距离,看着他的背影依旧挺拔颀长,西装整洁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一如既往的冷淡禁欲…… “啊!” 许青霭捂着鼻子仰起头陡然撞进陆黎书的视线,下意识后退一步却绊到了台阶,整个人向后摔去。 预期的疼痛没有来临,陆黎书扣住他的腰拉回去,许青霭闻到了很浅淡的冷香,和海下湾那晚的s一样。 他愣住,呆呆看着陆黎书。 他眼神里全是无计可施,无奈道:“路也不好好走,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许青霭推开陆黎书,垂头说了声“谢谢”然后很快地往前走,接着被叫住。 “阿霏。” 许青霭脚步没停反而加快,像是迫不及待在逃离他。 陆黎书的嗓音很轻,带着点无可奈何说:“你走错了,回去的路在这边。” 许青霭这次停下来了,转回头看着陆黎书往另一个方向走,默默折返跟上去。 约莫十分钟后便到了别墅区,秦缨大约是出来找人,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时还怔了下。 许青霭立刻说:“我要走了。” 许青霭刚抬脚就被人攥住手腕,整个人都像是被电从头到脚打了一下,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阿霏。” 许青霭听不得这个称呼,会让他觉得陆黎书在亲手撕碎s,然后自己占据那个躯壳。 “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陆黎书攥着他的手腕骨,捏了捏感觉骨骼比之前清晰了很多,“瘦了很多。” 许青霭看着人来人往,不想跟他在这种地方说话,“你放开,你先放开我。” 陆黎书连续咳了几声,嗓音里带着些嘶哑,“阿霏,转过来,让我看看你。” 许青霭背对着他,被这道声音一下子拉回和s相处那段时间。 他必须要撒娇耍赖才能让s叫他几声阿霏,很主动的给他发照片才能换取语音和视频的机会。 许青霭睡不着的那些日子里,每天都在想,从第一次见到陆黎书的时候想。 他那天穿着很正式的西装搭配成套的蓝宝石袖扣和领带夹,金丝边眼镜衬出几分清冷与禁欲,像一朵高岭之花,是和陆许琛还有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高冷精英感。 他想要给他个好印象,很紧张的跟着陆许琛叫了他一声“二叔”,但当时他没有理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后来的每一次相处里许青霭都“知道”他讨厌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讨厌,只以为是因为陆许琛,或是那些新闻。 他从来没想过陆黎书喜欢他。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陆黎书到底喜欢他什么,喜欢他长得好看?喜欢他会画画? 他不知道,根本弄不明白陆黎书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他。 他抽回手,背对着陆黎书很着急的说:“陆先生,我要回去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陆黎书说:“我只看一眼,不会碰你,我保证。” 许青霭还是不肯回头,只是重复:“我要回去了。” 许青霭捏着手腕快步进门,几乎要跑起来,到房间时刚准备刷卡门就从里面被拉开。 费于明也吓了一跳,随即问他:“你上哪儿去了?” 许青霭说:“出去逛了一会。” “怎么不接电话啊?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 许青霭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脸,“没、没什么,你要出去?” 费于明说:“哦就是担心你准备出去找你来着,你没事儿就行。” 许青霭倒了点水站在窗边喝,看到陆黎书身侧站了几个人,像是在给他汇报工作,时不时朝某个方向指。 许青霭耳边浮现他的嗓音,带着几分诱哄的“阿霏”,让他回过头给他看,好像还是那个s。 可他又真真切切的不是s,许青霭深呼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捏着杯子将窗帘拉上。 “崽儿,收拾一下准备下楼。” “去哪儿?”许青霭回头。 费于明朝他晃晃手机说:“这儿的老板说请咱们试菜,孙老师的意思是大家都过去。” 第48章 霏微傍青霭(八) 许青霭本能地不想去,这儿的老板是谁他一清二楚,到了那儿很有可能会遇见。 “我有点不舒服,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费于明看他脸色确实不大好,有点不放心:“那我也不去了,你哪儿不舒服我问问前台有没有药。” 许青霭怕他问了陆黎书就会知道,忙拦住他:“没事,我就是不太饿,你去吃饭吧,我先睡一会儿。” 费于明:“那成,我回来帮你带点东西吃。” 许青霭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脑子里一遍遍播放陆黎书的脸和声音,翻过身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陆黎书比他高,低头看着他的时候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威严压迫感,扣住他手腕时,力气大的像是要将他捏碎。 他明明答应了不再见,却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偶遇。 许青霭心里很乱,指尖用力掐着掌心试图用痛来冷静。 昏昏沉沉睡过去又被敲门声惊醒,下床的时候跌了下,忍着头晕爬起来,开门才发现是服务生。 “您好,这是为您准备的晚餐。” 许青霭脑子还有点不太清醒,“我没有订餐,你是不是送错房间了?” 服务生礼貌微笑:“这是陆先生给您准备的。” 许青霭下意识攥紧门把,隔了几秒才说:“我不饿,你拿回去吧。” 服务生迟疑片刻,说:“陆先生交代过,如果您不吃他会亲自过来一趟。” 许青霭轻咬了下牙,陆黎书分明就是算准了他的弱点。 “多少钱,我转给你。” 服务生说:“陆先生请了您所有的同学吃饭,这是其中之一,祝您用餐愉快。” 许青霭关上门,他哪里愉快了。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没几分钟手机上便跳出一条消息。 陆黎书:试完菜给厨师一点建议。 许青霭微怔,打开食盒发现是番茄虾仁意面还有玉米浓汤,是他上次在陆黎书家里时他做过的。 当时想多喝一口还挨了一下打。 许青霭端起汤喝了一口,和上次如出一辙的好喝,奶味很浓很香。 番茄虾仁意面的味道也和上次一样,但吃进他嘴里却只觉得味同嚼蜡,他只吃了两口就扔下叉子跑进卫生间吐了。 这段时间的不规律饮食让他的胃受不了任何刺激,跪在马桶前吐到苦胆汁都弥漫上来,他眼前发蒙艰难地起身漱口。 陆黎书:如果想让我彻底放开你就要做到能让我放心,很显然,今天见到你的样子我并不满意,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我会重新考虑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许青霭怕他反悔,忙说:你答应的,不能反悔! 陆黎书心尖发涩,他答应过的事情不能反悔。 他答应过那么多事情却被迫要反悔,而他唯一不想兑现的承诺却不得不一诺千金。 陆黎书:“是么?十分钟过去了,拍给我看看你吃了多少。” 许青霭只吃了一口,玉米浓汤和意面都凉了,现在吃恐怕又要吐出来便准备倒掉将盘子拍给他看。 陆黎书说:“不要想着试图倒掉,如果我发现你的垃圾桶里有食物,你明白后果。” 许青霭手一顿。 陆黎书靠在椅背上,很容易想象出许青霭现在在做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连说什么话他都能大致预想。 许青霭根本就是一个没人管教就会活的一团糟的小朋友。 一但脱离自己的掌控,下意识就要缩回自己那个混混沌沌的壳子里。 他性子又烈,用强硬的手段只会适得其反,他今天下午攥住他手的时候,在食指上看到了两条刚脱落痂的伤口。 许青霭有自虐前科,他不得不防。 陆黎书问他:“我已经答应了不见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吃饭?我记得萧寒告诉过你,你再这样下去会造成的后果。” “你手上有两道伤口,怎么来的?最好不要撒谎,如果不想我去问你同学就老实回答我。” 许青霭整个后背的寒毛都要竖起来,很怕他会用强硬的手段迫使他屈服,也怕他突然反悔。 陆黎书如果想要来真的,他没有办法反抗。 他一旦去找同学那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和前男友的二叔不清不楚! 不能这样。 许青霭立即端起冷掉的玉米浓汤一口气喝完,将番茄虾仁意面一个劲往嘴里塞,全吃完后将照片拍给他。 ——我吃完了。 他咬着牙忍耐胃部一阵阵抽搐的绞痛感,祈求似的跟他说:陆先生,我会按时吃饭,伤口是削铅笔不小心弄伤的。 ——叩叩。 “许青霭,开门。” 许青霭听见很低的嗓音,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冷厉与严肃。 陆黎书站在门口,嗓音平静而低沉的警告他:“许青霭,如果你不想我踹烂这扇门最好现在就过来,我给你十秒钟。” 门被拉开一条缝,许青霭惨白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 陆黎书一身压抑的戾气,问他:“你就这么吃完了?” 许青霭惶然不敢看他,后背抵在门上想出去。 “过来。” 许青霭不肯动,陆黎书回头看他:“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许青霭略微抿唇朝他走过去,陆黎书一伸手他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期的疼痛没有降临反而被揉了下脑袋。 陆黎书说:“我让你吃东西,没让你把冷掉的东西吃进去。你觉得我在逼你,是不是?” 许青霭不敢承认,但眼神已经传达出讯号。 陆黎书说:“我是在逼你。” 许青霭仓皇抬头,陆黎书伸手搁在他的眼睛上,遮去了所有光线。 “我会逼你是因为你根本不会照顾自己,我愿意放你走是因为不希望你伤害自己,我给你的这条指令,说实话你做得很差。” 许青霭下意识睁眼,却仍旧被挡住光线。 陆黎书的声音和s无限重叠,让他恍惚觉得是s在说话,“我曾经跟你说过,信任关系建立起的那一天我给予指令你努力完成,我们相互满足才能走的更长远。” 陆黎书顿了顿,问他:“我给你下最后一条指令的时候关系还没有破裂,你认为自己做得好吗?” 许青霭下意识摇头,却突然发现陆黎书像在养宠物,鞭子与糖果的交替,在无形之中驯化他的服从力。 原来他管教他是这样的意思,他把他当成什么,小宠物吗? 许青霭骇然,脸色惨白地后退几步,惶然提醒他:“你答应了的。” 陆黎书:“我的确答应了,但我也告诉过你,你现在的状态让我非常怀疑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许青霭仓皇摇头,很怕他下一句就要说“我后悔了,我不打算放过你,你翻不出我的手掌心”这样的话。 陆黎书发觉他的异样,伸手将他拥入怀里,在他挣扎时低声说:“我只抱你一分钟,如果你乖乖的到时间我就松开,挣扎一次就加一分钟,自己选。” 许青霭果然不敢动了。 陆黎书有些庆幸,许青霭骨子里的顺从还在,会跟着他的话做选择。 很乖。 陆黎书指尖搁在许青霭的脖子上,顺着耳垂到颈侧流连,“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别怕。我之所以会逼你,是因为我比你自己更清楚,你啊……” 许青霭默默在心里读秒。 陆黎书说:“没有人领着你管着你,你迟早会把自己折腾坏。你又那么会撒娇,三天两头想要奖励,偏偏还爱犯错,非要说的话惩罚比奖励要多得多。” 许青霭嗓音很轻,说了什么陆黎书没听清,低下头让他重复一遍。 许青霭轻声提醒他:“一分钟到了。” 陆黎书一怔,随即笑了声将他松开,“好,那就不抱了。” 许青霭也冷静下来了,虽然眼底还有些防备。 陆黎书很清楚他心理状态的不稳定,他没尝过爱,没有一个标杆和衡量标准,所以没有办法判断他给的爱是否真实,很容易走进死胡同。 他必须明确告诉许青霭,给他直白的认知,“我放你自由不是因为不爱,是因为太爱才会答应你的要求,我不许你伤害自己,这也是为什么你能拿自己的健康来威胁我。” 许青霭心头泛酸,不敢相信陆黎书的话。 他想要绝对的喜欢,独一无二的坚定选择,永远不会发生的背叛与抛弃。 他知道永远很难,没有谁能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变,但s的出现让他看到一丝曙光,他曾经深信不疑。 现在这个人突然换成陆黎书,他不确定了。 陆许琛说他应酬也要找女人陪伴,他否认掉的婚约、有什么朋友、爱做些什么……他根本一点儿也不了解陆黎书。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的s也有大部分都是虚构的,他没有办法分辨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许青霭陡然反胃,冲进卫生间扶着马桶把刚才吃的东西全吐了。 出来时,陆黎书的脸色已经不能更难看了,许青霭本能想要和他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门被敲响。 陆黎书去开门,拿了份粥回来放在桌上,看许青霭不动便问:“要我抱你过来喂你?” 许青霭挪到桌边拿起勺子,想尽快喝完让他离开。 陆黎书音色严厉,明晃晃警告他:“小口喝,再吐我就让你连吐都吐不出来。” 许青霭不敢乱来,在陆黎书的视线下很缓慢的喝着粥,胃部奇异地没有不适,反而暖起来。 “为什么吐。”陆黎书问,大概知道他不会回答,又补了句:“不肯说,我叫医生来替你检查。” 许青霭看他要拿手机,立刻道:“我胃不舒服,这几天都这样没关系的。” 陆黎书垂眸看他,脸色难看地要命,许青霭低声和他解释:“已经好多了。” 一份粥吃完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陆黎书余光瞥见搁在一旁的青色泳裤,伸手拨了下:“你的?” 许青霭不会游泳,费于明非要教他,还帮他一起买了条泳裤带来。 陆黎书用指尖挑起来,“需要我教你么?不收费。” 许青霭蓦地想起那次坐他的车问收不收费被顺走两张画的事,闷闷道:“你把画还给我。” “不还,哪有送了人家东西还要回去的,小朋友要讲道理。” 许青霭小声反驳:“那你怎么不讲。” “嗯?我是大人,你见过哪个大人跟小朋友讲道理的,我们一般都是直接揍一顿让他明白什么叫权威。”陆黎书在他骇然的表情里轻勾嘴角换了个话题,“我很少教人,但想来技术应该还不错,真的不试试么?” 如果在以前许青霭肯定火速答应,既能跟他亲密接触还能看到他只穿泳裤的样子,说不定还能偷偷摸一下腹肌,可现在…… “我不想学。” 陆黎书遗憾起身:“那好吧。” 许青霭看着他的背影,憋了很久还是叫住他:“陆先生。” 陆黎书回过头,“嗯?” 许青霭低下头,想要问他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看医生,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来。 陆黎书以为他是担忧自己食言,便笑了下:“我今天只是过来谈个工作,待会儿就回公司不会久留,你放心。” 许青霭刚想说自己不是担心这个,但灯一瞬间全灭,猝然降临的黑暗几乎一下子攫夺他所有的意识。 阴影瞬间笼罩,许青霭脑子里“嗡”的一声,惶然地叫他:“陆先生,陆先生。” 陆黎书知道他怕黑,低声安抚:“别怕,只是跳闸,我马上安排人处理。” 许青霭抓着他的西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排斥与依赖在心里反复交织撕扯。 陆黎书抱着许青霭,思虑片刻还是将他放在椅子上。 许青霭发慌,立刻抓紧袖子求他别走。 陆黎书扣住他的手腕,将整个手包在掌心里:“我不走,我打个电话让秦缨去处理。” 许青霭喘气声很重,陆黎书发现他对黑暗的惧怕程度远远高于他的判断。 怕他病发,陆黎书顾不上他会不会有反弹,轻声给他下了一条命令:“放慢呼吸,我会在你身边。” 许青霭大概是因为看不见他,只听着声音误以为是s,凄然抓着他的手臂轻声叫他:“你来了,你来了吗?” 陆黎书一怔,随即放低声音说:“嗯,是我,阿霏听不听话?” 许青霭像是一瞬间找到了支柱,靠近他怀里发出轻微的气声,“听的。” “阿霏做得很好,很乖。”陆黎书一下下地抚弄他的后背。 “闭上眼睛,不要怕,宝宝。”陆黎书将他揽在怀里,轻声哄道:“你做得很好,我很满意。” 许青霭呼吸逐渐平稳,跟着陆黎书的节奏一点点安静下来,无限趋近于他的心跳与呼吸。 陆黎书感觉他整个人放松不少,心头泛起酸涩来,在他的潜意识里仍旧依赖那个s,只肯听s的话。 灯重新亮起,许青霭陡然清醒。 陆黎书看他从安稳一瞬间变得惊慌,便松了手。 “如果我从现在开始不见你,只以s的身份陪你,你愿意么?” 许青霭一怔。 陆黎书低下头,又问他一遍:“你不喜欢陆黎书,我可以只做你的s,这样的话你愿意吗?” 一室寂静,陆黎书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许青霭垂眸:“我不愿意。” 陆黎书苦笑一声,陡然卸了力气,这样也不愿意么。 “好,不要紧。” 许青霭看着陆黎书离开的背影,对着关上的门很轻的说:“s就是你。” 陆黎书这样的要求看似在退让,其实一点也不合理。 他怎么能在告诉他s就是他之后,再要求他把s当成另外一个人。 他每一次出现都在削弱s曾经存在的痕迹,强硬的告诉他,他喜欢的人分明就是陆黎书。 虽然他爱上了那个叫s的影子,可性格与行为手段都是陆黎书在操控。 什么叫只做s,继续用那个虚假的身份为他撑腰,给他管教吗? 他根本不留一点儿余地,强硬地要他接受,不管是s或是陆黎书,他一定要属于其中一个。 而且,陆黎书这样强大到可以轻易撼动平洲经济命脉的人,怎么可以对他说这么“卑微”的话! 他分明就是故意让他难受。 陆黎书也许根本没有打算过放手,也根本不许他逃避。 费于明发消息来,“崽儿舒服点儿了吗?要不要过来吃饭?” 许青霭吃完粥暖了胃反倒是有一点饿,也不想在房间待着,迟疑片刻便起身下楼。 餐厅在三楼。 许青霭是最后到的,只剩离厨师讲解台最近的位置,刚坐下没几分钟秦缨就来了。 许青霭顿觉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到跟在她身后而来的陆黎书。 黑色西装规整清冷,金丝边眼镜冷淡禁欲,进来时眸光轻扫,与他碰了下视线便收回。 许青霭旁边坐着安珂,很小声的跟他说:“这里的老板居然是陆许琛的二叔,上次在校庆远远看了一看没想到近距离看这么帅啊,好年轻,就是看着有点冷。” 许青霭没心情跟她讨论,很敷衍地“嗯”了声。 安珂捂着嘴又说:“你跟他熟不熟啊?” 许青霭指尖微顿,心想:他跟陆黎书不熟,但跟他装出来的s很熟,熟到什么骚话都讲过,还看过对方的腰腹肌肉,给他买过领带和袖箍。 他甚至还想和对方谈恋爱,刚刚还在房间被他抱过,在他监督下喝了份粥。 “我们不熟。” 安珂:“你说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啊?喜欢男的女的呢?” 许青霭抬起头,然后落入陆黎书的眼神里。 他这个位置和陆黎书很近,一举一动都被对方尽收眼底。 许青霭如芒刺在背,艰难地让自己不要回头。 服务生上菜,厨师在上面挨个儿介绍,然后请学生们试菜。 许青霭突然没胃口,安珂咬着食物含糊问他:“你不吃啊?” 许青霭摇摇头:“不太饿。” 费于明递了杯温水给他,“你多少吃点儿,昨晚就没怎么吃东西,想成仙啊?” 许青霭听见一声轻咳,顿时整个后背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陆黎书嗓音清淡,像是不带感情:“这位同学,是这道菜不合胃口么?” 半小时不到,陆黎书否了足足八道菜。 许青霭听见厨师的吸气声,总觉得陆黎书再这样否下去他就要怀疑人生了。 为了他的健康和未来对职业的自信考虑,许青霭只好拿起筷子。 突然发现这个厨师做的菜非常合他胃口,像是根据他口味设计的一样。 他开始吃,陆黎书便没有再否掉菜色,很快便到了甜点。 许青霭小心地抬起头,发现陆黎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那个位置空荡荡地仿佛没有人坐过。 许青霭松了口气。 费于明奇怪道:“你说陆黎书特地过来一趟干嘛啊?” 许青霭猜测他是过来盯自己吃饭的,但又不能讲给费于明听,只好摇头。 费于明耸了耸肩膀:“可能这就是负责吧,能把生意做这么大也是有原因的,事事亲力亲为。” 晚上陈菲在群里发了一个通知,关于下个月采风的申请。 地点在瞿城,为期半个月。 许青霭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下载,将表填好交了上去。 费于明探头看了眼:“你要去采风啊?瞿城有点远,环境也差,你这身体吃得消吗?” 许青霭想吃不消也要吃,他想借这个机会真正离陆黎书远一点,然后想明白。 “你不会是失恋太难过了跑去遭罪吧?” 许青霭偏头看他:“那你去不去?” 费于明对这种戈壁滩大峡谷没有半点儿兴趣,他也不想吃这个苦。 “崽儿,阿爸也很想陪你但阿爸不想英年早逝死在外面,你还是自己去吧。” 许青霭呵了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费于明一把勾住他脖子,嗤笑一声:“老子怎么可能不陪你去,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别说一个戈壁峡谷,填,现在就填。” 许青霭弯弯眼睛,笑着躲开:“还是算了,我不想去刀山火海,你自己去吧我怕疼。” “嘶,唱反调是吧。”费于明伸手要揍他,忽然瞥见垃圾桶里扔着的打包盒。 “你下午吃过东西了?” 许青霭“啊”了声说:“我下午有点饿就让他们送了粥上来。” 费于明点点头,继而劝他:“对嘛就应该好好吃饭,分个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我不也被人甩过,日子不还是照样过。” 许青霭沉吟片刻,终于还是问他:“如果你发现有人骗你,你会怎么做啊?” 费于明说:“看情况还有造成的伤害和损失了,如果他是善意的谎言,那揍一顿消消气就算了,如果是恶意的,那我高低得把他家祖坟扬了。” 许青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费于明伸手抬起他下巴,“怎么了崽儿,你被人骗了?感情还是钱?” 许青霭说:“感情。” 费于明松了口气,“嗯还好,按照你这个财迷心窍的程度,幸好不是钱,不然可就要了你的命了。” 许青霭:“……” 费于明开够玩笑,认真问他:“骗你的人就是你的缪斯?” 许青霭轻轻点头,没把他就是陆黎书的事讲出来。 “他其实不是男模,是我误会了,但他一直没有告诉我,连他身边的朋友都知道我,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费于明立刻打断他的话:“呸呸,什么笑话,你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笑话?” 许青霭立即皱眉:“那他是不是喜欢我这张脸啊?” 费于明觉得很有可能,因为很少有人能不对他这张脸心动,他一个直男都觉得好看。 “那他跟你解释原因了吗?” 许青霭抿了抿唇,说:“他说喜欢我,之所以没有告诉我是因为怕我知道了身份就不肯见他了。” 费于明总觉得有哪里不妥,蹙眉问他:“所以你现在知道他的身份了?” 许青霭点头:“我在江城见到他了。” 费于明脱口问他是谁,但许青霭没回答,仿佛很难以启齿。 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便又问他:“那是他的身份你没办法接受?他结婚了?有孩子了?有对象?违法乱纪?” 许青霭:“都不是。” 费于明这段时间见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许青霭,偏执、浑噩,像是被人剥去半个灵魂。 他和陆许琛分手时能笑能闹,他以为这人心大到离谱,现在才发现他只是单纯的没有彻底爱上一个人。 他那个缪斯霸占了许青霭的全部,整个人一头栽进去,恐怕连灵魂都一并交付了。 “那你现在怎么想?你还喜欢他吗?” 许青霭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从来没有对陆黎书有过一秒钟的非分之想,现在却要突然考虑到底爱不爱他。 这就好像突然让一个从来没学过画画的人去画蒙娜丽莎,完全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下笔。 费于明说:“那他呢,还喜欢你吗?” 许青霭把自己威胁陆黎书的事情说了,费于明当场倒吸一口凉气,“我滴乖乖,你也太勇了,拿这个去威胁他,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不答应呢。” 许青霭一愣,他没想过,他只是觉得陆黎书重承诺又很疼他…… 许青霭再次愣住,脑海里响起陆黎书那句“我放你自由不是因为不爱,是因为太爱才会答应你的要求,我不许你伤害自己,这也是为什么你能拿自己的健康来威胁我”。 费于明说:“崽儿,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他会这么答应你,是真的在意你的身体?毕竟你跟个瓷娃娃也没多大区别。” 许青霭沉默一会,很茫然又很纠结地说:“我不知道他的喜欢是哪种喜欢,我没见过他爱人的样子,他对所有人都很冷淡,我见过他的几次也感觉不到他喜欢我,他就像个高岭之花一样清冷禁欲,而且他装出来的s对我……很像养宠物。” 费于明蹙眉:“什么意思?” 许青霭摇摇头,没有仔细讲陆黎书怎样管教他,也没说他曾经很享受那样的管教。 “没事,我再想想。” - 许青霭的作品入选省重点推广项目,组委会给他发了张邀请函,请他过去参加活动顺便讲一下创作灵感。 活动地点在郊区一个庄园里,门口还站着保镖,看起来森严又庄重。 许青霭递出邀请函,进去就看到了一同受邀而来的梁长青和罗非。 梁长青正在和一个挺年长的男人说话,远远看见他就笑了:“青霭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谢政君先生。” 许青霭礼貌打招呼:“谢先生。” 谢政君打量许青霭几秒,简单的牛仔裤配运动鞋,浅青色v领毛衣搭配干净的白衬衫。 虽然不够正式但整个人清爽又漂亮,倒是挺讨人喜欢。 梁长青侧头提点他:“怎么没穿正式点儿?今天这种场合为表尊重该穿件西装,下次别忘了。” 许青霭没有西装,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点头表示知道了。 谢政君笑说:“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前几天看到你的画就在想该长什么模样,现在一见果然是画如其人。” 许青霭被夸得有些惶恐:“您过奖了,大家画的都很好。” 谢政君挺喜欢许青霭这个谦卑的态度,一点也没有艺术家眼高于顶的清高劲儿,执意领着他把全场的人都认识一遍。 “这位是明思文化的胡先成,胡董。” 许青霭礼貌颔首:“胡董。” 胡先成笑着朝他晃了下酒杯,从兜里摸出名片递给他,“小许老师,是我的荣幸。” 谢政君说:“胡董的公司承办过许多次画展,可要把握住机会啊,一般人可是拿不到他的名片啊。” “那先谢谢胡董,希望以后有机会请您来承办我的画展。”许青霭弯眼轻笑,说完总觉得周边人声莫名弱了几分,一回头就看到进门来的陆黎书。 一如既往的黑色西装,不同的是今天的眼镜搭了条并不稳重的金色细链,褪去冷淡疏离多了几分优雅。 许青霭笑意顿失。 谢政君脸色也突然一变,但最终还是笑起来:“你居然也肯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平城大学的许青霭,很有天分的小画家。” 陆黎书伸出手:“你好,陆黎书。” 许青霭看着他伸出来的手,白衬衫从西装袖口延展出来遮住银色腕表与手腕线,蓝宝石袖扣在灯光下低调而沉稳。 谢政君低声催他:“怎么还发愣?你能见着他一次不容易,什么应酬都不爱去也很少跟人交际,难得他肯认识你还等什么呢?” 许青霭没办法,只好将手递给他:“您好,许青霭。” 陆黎书垂眸看他,嘴角似乎浮现一点笑意:“哪个青霭?” 许青霭心说:你明知故问。 陆黎书一直等着他说,甚至没有要放开他手的意思,许青霭轻轻挣扎了一下收回来,轻声说:“左右青霭,表里紫霄。” 陆黎书重复了一遍:“左右青霭,表里紫霄,人如其名。” 许青霭耳里自动代入那次他执意问s自己哪儿好看,有多好看,他被迫说的“世间颜色,左右青霭,表里紫霄”,颇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 “谢老,请您上去致辞开幕。”助理过来催,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梁长青。 他含着点笑走过来,往许青霭手里递了杯果汁:“累不累?” 许青霭:“谢谢。” “跟我还这么客气。”梁长青轻笑一声,故意将话说得很暧昧。 余光瞥向陆黎书发现他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心下便有数了。 这男人也喜欢许青霭。 “青霭,刚才罗非……” “他不爱喝这个。”陆黎书忽然开口,从许青霭手上拿走果汁递给服务生。 梁长青偏头去问许青霭:“青霭,这位是?” 许青霭介绍完梁长青,侧过身的时候顿了顿,“这是陆氏的总裁,陆黎书先生。” 梁长青不动声色打量着许青霭的表情,他当然认识陆黎书,整个平洲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他只是想试试许青霭对他的态度,因为他发觉从这男人出现开始许青霭就变得很局促,像个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 笑意没有了,游刃有余也没有了,但视线却不自觉跟着他,仿佛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那种表情与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好像对谁都在笑,但其实完全不走心,像是一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一个形象,用它去对待所有人。 也许许青霭自己都没发现,他在对待陆黎书时没有用到那个形象,也没发现自己的眼神在时刻追寻陆黎书。 梁长青伸出手:“你好。” 陆黎书眸色冷淡,并没有打算回握的意思。 梁长青蹙眉,悻悻收回手笑了声:“青霭,一会你要准备上台别聊太久了,我先过去等你,活动结束送你回学校。” 许青霭还没搭腔就被陆黎书攥住手腕拉去意识,低头看他食指与中指一并,从他口袋里抽走名片。 陆黎书面无表情问他:“收了多少人的名片?” 许青霭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叠给他看,陆黎书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果然。 陆黎书垂眸看许青霭,接别人名片的时候笑意盈盈相谈甚欢,怎么见着他了就不会笑了。 “喜欢喝葡萄汁?” 许青霭觉得今晚的陆黎书很喜欢明知故问,故意说:“喜欢。” 陆黎书轻笑,却没有说什么,伸手拿走所有名片塞进自己的西装口袋。 许青霭疑惑抬头,干什么? 陆黎书微俯下身靠近他耳边,低声说:“这里头没几个好人,以后少接他们的名片,明白么?” 许青霭心说我又不是傻子,我接了回头就会扔掉了。 陆黎书的呼吸太近了,微热的呼吸里有淡淡的酒气,与冷淡的香水味融合在一起变得很微妙。 许青霭别过头,被他眼镜上的金色细链扫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 “阿霏,准备上台了。” 许青霭回过神,台上的主持人一手握着话筒一手抓住盖着画的绸布,用力扯下来的同时念出许青霭的名字。 许青霭转身又被扣住手腕拽住,陆黎书为他理了理白衬衫领子,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如果不希望我在这儿抱你就乖乖站着,我抱你,还是自己过来,自己选。” 许青霭被管教驯养多时,对于他的指令几乎刻入骨髓。 如果只给一个指令他可能会拒绝,但给两个,他就会下意识做出选择了。 陆黎书从自己的西装袖口拆掉一颗蓝宝石袖扣,扣在他的毛衣上,低声说:“嗯,很得体很漂亮。” 许青霭还没反应过来陆黎书就收了手,“去吧。” 许青霭没时间多想,轻吸了口气在掌声里踏上主讲台。 梁长青在不远处看着,略微蹙起眉。 “陆总,没想到您对这种场合也有兴趣,不知道您对画有没有了解?改天可以来我的画室玩玩,有看得上眼的我可以送您几幅。” 陆黎书侧眸,看了梁长青一眼:“你谁?” “……”梁长青默然,合着这人根本没正眼瞧过他。 “我跟青霭……” “梁先生。”陆黎书打断他的话,声线冰凉不带一丝感情:“我没兴趣。” 台面摆放带水珠的鲜花,有很浅淡的香味漫进鼻尖,他一只手撑在桌上抬头看着会厅里衣香鬓影的宾客。 每个人都光鲜亮丽,但他还是一瞬间就找到了陆黎书。 他实在太显眼了。 许青霭忙低下头调整情绪,咽了下唾沫润润嗓子,从头讲述他的创作灵感以及学画的契机。 陆黎书在台下看着,灯光很柔和的落在许青霭的头顶,为他拢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声线干净,讲话不疾不徐很有条理,在讲自己创作灵感时那双眼睛亮得几乎灼伤人。 他的小朋友。 陆黎书端了杯酒,喝了两口压下心里的燥热与沉闷。 这些应酬虽然不会出什么事但难保不会有些人心存歪念。 许青霭长得漂亮又没什么心机,很容易被人骗,还手无缚鸡之力。 他特地赶过来,果不其然看见他挨个儿收名片。 陆黎书捏着杯子,无可奈何的想,这个小朋友什么时候才能心甘情愿的走下来,走到他的身边,再像面对s一样同他撒娇。 第49章 霏微傍青霭(九) 许青霭一点儿也不怯场,不紧不慢讲述着创作灵感,用声音为大家描绘出一张无形的画。 在场宾客听得入神,等他讲完了还没反应过来。 许青霭侧身离开主讲台,朝着宾客微微鞠躬:“我讲完了,谢谢大家。” 现场掌声雷动,陆黎书看着主讲台上双眸明亮几乎整个人都镀上金光的少年,轻舒了口气搁下酒杯到露台去抽烟。 许青霭下意识找寻却没看到陆黎书的身影,估计已经走了,轻轻松了口气。 主持人重新走上台去欢迎下一位嘉宾,活动还没结束许青霭不能提前走也不太想和别人应酬,便打算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 今天的点心很不错,看起来精致又可口,他端了一小碟玫瑰抹茶千层到露台上去吃,隐约闻到一股很淡的烟味却没见着有人。 许青霭很嗜甜,但这个千层做的太过于清淡。 他忽然想念半江月那个草莓牛乳茶,放了足量的糖与牛乳,很香很甜,喝一口就会觉得心情好很多。 他吃完一份蛋糕的功夫第三个嘉宾已经讲述完,主持人开始进行收尾,接下来就是比较自由的交际环节。 “青霭。”梁长青找到露台来:“你在这儿啊,找你半天了。” 许青霭立刻:“有事吗?” “没事,以为你已经走了,坐。”梁长青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看见他毛衣上那颗蓝宝石袖扣,“你跟陆黎书很熟?” 许青霭有点头疼,怎么这段时间老有人问他和陆黎书熟不熟。 梁长青打量着他的表情,笑了声说:“很难回答么?那就不回答吧,外面风吹太久容易受凉,进去吧。” 许青霭起身跟他一起回会场,没看到见到他来就碾熄烟,静静靠在露台另一侧的陆黎书。 嘉宾们三两聚在一起讲话,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许青霭不太擅长和人应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政君正好回头看见他,便招手让他过去。 许青霭过去和他问好:“谢先生。” 谢政君佯怒道:“你也跟陆黎书学了一身坏毛病,躲哪儿去了?害得我们方才想夸人都没找着你,看我不罚你一杯酒。” 许青霭不大会喝酒,刚想拒绝肩膀就被人按了下,回头时看见一只手从他身后伸过来,带着很轻的烟味。 那只手修长冷白,握着酒杯的样子很熟练很自然,接着一道冷淡嗓音便落入耳里。 “既然是跟我学坏的,那这杯酒我替他喝了。” 许青霭看见陆黎书喉结上下滚动,像喝白开水一样面无表情,眼镜两端的金色细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出金色纹。 陆黎书将大半杯酒一饮而尽,随手把酒杯递给服务生,微勾嘴角说:“谢老想夸人夸就是了,怎么还需要喝酒助兴?” 谢政君剜了他一眼,侧过头跟许青霭说:“你刚才……哎我让这一打断都不知道怎么夸了,总之画很不错,发言也落落大方,我很期待你以后的作品,要是有机会也赠我一幅墨宝,我一定珍藏。” 许青霭受宠若惊,当即答应下来。 陆黎书侧眸看了眼,见他很高兴也没拦着,稍等了一会才说:“谢老,画要完了也该放人回学校了吧?” 谢政君察觉陆黎书情绪里的不耐,一看时间:“哟,是不早了。” 许青霭瞬间僵直身子,陆黎书这意思不会是要送他回学校吧? 陆黎书说:“秦缨在外头,让她送你回学校。” 许青霭脱口问:“那您呢?” 陆黎书低头看他:“怎么?想让我送你?” 许青霭立刻就想摇头但没敢动,陆黎书看着他写在脸上的抗拒表情,说:“我还有事要谈,走不开。” 梁长青正好过来,闻言道:“我也要走了,跟青霭顺路,我送他回学校就行了,就不麻烦陆先生了。” 许青霭一时两难,思忖片刻还是拒绝了梁长青的提议,“梁老师,我跟秦缨姐姐有事要说,就不麻烦您了。” 梁长青也没强求,点头道:“好,那改天再约。” 许青霭出了门找到陆黎书的车,秦缨一见他就笑了:“呀,许老师好啊。” 许青霭有点不好意思:“秦姐姐你也开我玩笑。” 秦缨说:“怎么就开玩笑了?认真的,我还想趁现在也要一幅画呢,等以后你出名了我就留着当传家宝。” “你想要吗?我有时间可以给你画一幅。” 秦缨没想到他能这么果断就答应,忙道:“开玩笑的,我哪儿好要你的画,陆总知道了还不拧掉我脑袋。” 她一说完,车内便陷入了宁静。 秦缨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许青霭,他侧过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但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 “你要是困了可以睡一会,后面有毯子你自己拿一下,到学校了我叫你。”秦缨说。 许青霭说:“不困。” 秦缨想了想,“那聊聊天?” 许青霭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们之间唯一的话题就是陆黎书,但迟疑片刻还是“嗯”了声。 秦缨笑了下:“其实公司上下没几个不想骂陆总的,你想骂的话直接骂,我不会告诉他。” 许青霭一怔:“为什么?” 秦缨忿忿道:“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当他的助理每天就跟踩在高压电线上一样,我高跟鞋都要磨平了,要不是他给的多,我都想把辞呈甩他脸上告诉他,老娘不干了!” 许青霭能想象,但又不太能想象的出来。 “除夕夜那天十一点多给我打电话让我安排烟花,还有那束玫瑰花,我就差找个玫瑰基地亲手去拔了!” 秦缨忿忿说完,忽然又笑起来:“不过蓝钻是真的好看,我真希望每天都过年。” 许青霭:“什么蓝钻?” 秦缨敛去了许广成的事,只告诉他:“陆总那晚为了给你放一场烟花,用一颗价值六百多万的蓝钻贿赂我,就是这个。” 六、六百万???? 秦缨往后递了个戒指,许青霭接过来,以他对各种矿石的了解,很轻易就能看出这颗钻石的价值。 他本以为陆黎书只是给他放了场烟花送了一束玫瑰,他将钱转回去就可以两清了,没有想到还有这颗价值连城的钻石。 他怎么还的清。 秦缨知道他的心动摇了,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动摇都好,至少能够确定他心里不是没有陆黎书,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 “其实陆总真的很喜欢你,之所以骗你也是因为担心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他比你更加清楚,他是陆许琛的二叔,和你之间存在一条很难跨越的道德鸿沟,所以在对你动心和决定出手之前,做过比任何人都更多的考量与克制。” 许青霭看着戒指发愣,慢半拍地抬起头。 秦缨说:“我知道,我是他的助理,在你眼里由我跟你说这些话很像是在游说你,但这件事陆总没办法亲口为自己辩解。你不用听我的,只当做是聊天就好。” 许青霭将戒指还给她,隔了几秒钟才轻声说:“我知道。” 秦缨说:“他让萧医生给你体检是在意你身体,找借口让你去夜下花画画是想将你包养他花的钱还回去,为了让你吃饭请你整个班的同学,这些他都不会主动跟你说。” 许青霭沉默片刻,虽然很不想打击秦缨,但是…… “他说了。” ? ?? ??? 秦缨哽住了。 老东西怎么不按剧本出牌。 妈的,背刺队友是吧。 她就不该多这句嘴,心疼老板没有好下场。 车内气氛尴尬,一路开到校门口秦缨都没缓过劲儿来。 许青霭下车时都有点担心她会不会气晕过去,想了想还是问她:“秦姐姐,你还好吧?” 秦缨单手搁在方向盘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没事,你快回去我也要回去接陆总了。” 许青霭卡着门禁点进校,回头看见秦缨将车开得像火箭发射。 呃…… 她不会因为他的话愤而辞职了吧? 校园里很安静,路灯也熄了,不知道从哪儿跳出一只猫吓了许青霭一跳。 小橘猫绕着许青霭的脚腕蹭,像是在撒娇,他蹲下身发现那猫一点儿也不怕人,伸舌在他手指上舔了两下。 “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带东西给你吃。”许青霭揉揉它脑袋,笑说跟它说话:“明天你还来找我,我给你买罐头。” 小橘猫好像听懂了,蹭了蹭他的手就跑了,许青霭忍不住又笑起来,当即用手机下单了几罐猫罐头。 回到寝室时室友已经睡了。 他放轻动作找睡衣去洗澡,脱衣服时忽然发现毛衣上还别着陆黎书给他的袖扣。 毫无杂质的蓝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像一道很深的暗河,幽深沉静,很像陆黎书。 他将袖扣摘下来,脑海里又想起他摘掉袖扣给他戴上的样子。 明明大家都说他穿的不够正式,陆黎书却说很得体很漂亮。 他真的很会骗人。 许青霭小时候读小说,男主角的母亲殷素素临死之前提醒他:“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殷素素说的不全对,不止好看的女人会骗人,男人也会骗人,越是禁欲高冷的男人越会骗人。 许青霭将袖扣放起来迈进浴室,洗完澡出来时顺手将袖扣放在床上,打算等采风回来抽时间还给陆黎书。 他爬上床习惯性刷会微博,玫瑰吻给他发来一条链接:太太!我们今天正式开售啦,销量超好!创我们店铺的新高了,足足卖了十几万件!吓得我们都以为订单系统出问题了! 许青霭心尖一刺,很生硬地回她:恭喜。 玫瑰吻:太太收到衣服了吗?喜不喜欢呀? 许青霭想起自己穿那个衣服的样子,很大胆地用它去跟s交换一个换工作的机会,不知道陆黎书收到东西的时候会想什么。 玫瑰吻:太太设计的衣服真的好棒!以后还能不能再合作呀?版权费您随便提!分成也可以,真的很喜欢您的设计! 许青霭说:不会了,我以后不会设计这些了。 他点进玫瑰吻发来的链接,这次的模特和麋鹿系列是同一个,很白净的少年,穿着他设计的那套衣服又乖又浪,清澈眼神里含着欲盖弥彰的欲,很引人欺负。 和以前只能用网线来联系相比,多了真实的相见和近距离的交流,许青霭却觉得不真实感更强烈了。 他翻过身拿起那枚袖扣,心想陆黎书这个人根本就很恶劣,不讲道理、出尔反尔、专/制霸道,明明看起来像个无欲无求的高岭之花,但实际上心计比海还要深。 他太懂怎么拿捏他,所以才能次次都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陆黎书强硬地不许他逃避,不许他退让,强迫他去面对,但又点到即止,像是给足了自由的空间。 秦缨说的那些话,其实有一大半是陆黎书没有告诉他的。 譬如夜下花的墙画譬如那些考量,他只解释了不是存心欺骗从未想过玩弄,但没有一句是为自己辩解。 许青霭心更乱了,突然能够理解秦缨说的整个陆氏都想骂他的感觉。 他也想,但又不敢真的骂他,于是爬上微博小号忿忿敲下两个字:混蛋。 他刚发完微信就响了,吓得他以为是真的发给陆黎书了,险些将手机扔掉,见是梁长青才松了口气。 梁长青:到学校了么? 许青霭说:到了,谢谢梁老师关心。 梁长青说:那就好,早点睡,晚安。 许青霭说:晚安。 - 采风的第一站在瞿城,除了油画系还有动画国画其他系别的学生一共二十九人,学校租了一辆大巴从平洲出发。 费于明晕车,上车就塞耳机睡着了。 许青霭侧头看着窗外风景,满脑子都是陆黎书,这几天他没发消息来,像是真的决定放手了。 安珂回过头,递了一个盒子来:“许美人你吃不吃柠檬糖?我还带了点樱桃,给你分点儿哈,哎呀快伸手要掉了。” 许青霭被迫接过来:“谢谢。” 安珂立刻摆手:“哎呀你不要客气呀,之前你指导我画画还没谢你呢,那你吃,吃完了还要的话我还有。” 许青霭冲她笑了下,拿起一颗樱桃送进嘴里。 他很喜欢吃樱桃,小时候院子里有一棵但后来姜慧觉得太碍事便给砍了。 后来虽然许广成常给许子宸买,但他是吃不到的。 许青霭从兜里摸出两颗椰蓉巧克力球,拍拍安珂的肩膀,等她回头的时候笑了下:“礼尚往来,樱桃很好吃,谢谢你。” 安珂耳垂猝然红了下,接过去飞快回头。 车开了足足六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这次的带队老师还是孙长胜,分好房间又把上次的话说了一遍便让人去休息了。 翌日一早,孙长胜拿着名单点了一遍,九点准时出发。 学生们背着画架下车,顿时被眼前的美景震撼,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孙长胜扬声提醒:“注意安全!不要太往边上去!拍照注意脚下,孙思明你回来点儿!!!” 费于明晕车加上认床还有水土不服几乎掉了半条命,一脸萎靡地在一边直皱眉。 费少爷没吃过这苦,许青霭有些歉疚他陪自己来,从口袋里掏出安珂给的柠檬糖倒出一粒给他。 “你还好吧?不行的话我跟老师说一声,你先回车里休息?” 费于明接过糖扔进嘴里,有气无力道:“行,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扶老子起来。” 许青霭笑着把他拉起来,“你去站着我给你拍照。” 费于明撑着画架让许青霭拍了一张,他很会构图,就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居然还拍出了一种颓丧美感。 “牛逼。” 许青霭将照片发给他,又朝远处拍了一张全景,下意识想要给s分享,又想起没有s了,只好收起手机。 瞿城的地处丘陵,红色的砂砾岩被长期风化剥离和流水侵蚀出朝霞炽焰。 天地如画布,磅礴大气的砂砾岩描绘出灿若明霞的巨幅油画。 许青霭搁下画架席地而坐,取出笔与颜料。 费于明靠在一边,掏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片,逆光看不清脸但却误打误撞拍出他沐浴在艳阳下很认真的侧影。 费于明收回手机,总觉得这张照片里的许青霭有股神性。 - 瞿城一共待四天,许青霭足足画了九张画,每一张都像是按比例将风景缩小收进画纸。 其他系的同学都被他对色彩的运用和构图惊艳,纷纷凑过来看他画画,时不时问上几句,许青霭都弯着眼睛给他们解答。 他脾气好,又不藏私,无论谁请教都会很耐心地讲,有时候还会示范。 几天下来,他都快成这次采风团的团宠了。 费于明本来担心他一个人来会被排挤,但现在想实在是多虑。 许青霭这几天像是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爱笑、讲画时骄傲自信,时不时嘴上跟他浪一句。 费于明有点想问问他跟那个缪斯怎么样了,但看他心情才刚好一些又不忍心揭他伤疤,只好咽了回去。 最后一站的布州是一处古朴而原始的村寨,依山而居,只有十几户人家。 古旧的建筑与蓬勃而生的油菜花辉映,因为交通十分落后山路也十分难走,孙长胜便联系了当地的居民借住在他们家里。 布州多雨,孙长胜特地看了天气,结果上山不久就开始打雷。 学生们只好扛着画架四处找地方躲雨,但山上渺无人烟,除了参天树木便是山石,根本没有地方可躲。 雷暴天留在山上很危险,孙长胜扬声说:“大家不要慌,我们先想办法下山,结伴一起走,千万不要走丢!” 布州很冷,山上温度更低,下雨伴随狂风顿时将温度拉低至个位数。 学生们冻得瑟瑟发抖,背着画架跟在孙长胜身后。 山雨暴烈,急风骤雨呼啸而来,远方雾霭沉沉几乎看不见方位,整个山头全都笼罩在雨势之中。 一瞬间压下来的云头几乎将天光笼罩,黑沉沉地山林里影影绰绰无比骇人。 撕裂天穹的闪电与震耳欲聋的雷声交错,有胆子小的女生已经快被吓哭了。 “老师,怎么办啊?好大的雨,还在打雷会不会触电啊我好怕。” “这里没有躲雨的地方吗?好冷啊。” “手机也没有讯号,万一出了事怎么求助啊?我上次看到新闻说采风被困在山里足足十九个小时才获救,我们不会也要困十几个小时吧,我好害怕。” 孙长胜听他们恐惧的嗓音心里也急,他带着这帮学生出来,责任全在他肩上。 他抹掉脸上的雨,扯着嗓子安抚学生们的恐慌情绪:“都别怕,我一定把你们全都安全带下山,大家不要紧张,千万要注意脚下!” 山路湿滑,每一步都有可能跌跤,大家都屏气凝神小心翼翼试探脚下。 许青霭忍着冷意,尽量稳住自己的呼吸频率,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费于明脱下外套丢在他头上,“穿着。” 许青霭立刻扯下来还给他:“不行,你会感冒的,我还能撑。” “你撑个屁,让你穿你就穿。”费于明不由分说将外套裹在许青霭肩上,被风和雨一打,立即打了个哆嗦。 “这什么瘠薄天气,刚才还是大晴天这会儿说下雨就下雨,变脸比翻书还快。” 许青霭也怕病发给大家添麻烦,只能将衣服穿好,“谢谢你啊肥鱼。” “谢什么,老子还打算跟你一块儿开画室呢,你嗝屁了我找谁给我赚钱去。” 许青霭轻轻点头,忍住冷意尽量放慢呼吸走在他前面,约莫半小时后不经意回了下头,突然一怔。 费于明:“怎么了?” 许青霭前后看了好几遍,蹙眉道:“安珂好像不见了。” 费于明也是一愣,前后都看完还数了一遍人数,发现果然少了一个人。 “老师,少了一个人!” 孙长胜头皮一麻,冒着雨快步走回来:“谁少了?少了谁?” 费于明搓着手说:“我们班的安珂,一个女生。” 孙长胜在冷雨浇灌下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刚才谁跟安珂一起走的?最后跟她说话是什么时候?” 学生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每个人都很慌很害怕,也冷得几乎失去知觉了,根本没有注意什么时候少了一个人。 大雨如注,孙长胜急得快疯了,“我让你们结伴一定不要少人,怎么少了一个同学都没有人发现!” 学生们纷纷低下头。 孙长胜看着他们个个脸色惨白也没法责备,只能重重叹气:“大家一会都试试发发短信,有一丝希望也是好的,我先送你们下山然后再回来找她。” 费于明说:“这样会不会来不及,大家都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这山一上一下至少要五六个小时。” 许青霭沉吟片刻,说:“老师,我回去找,沿途留下记号,您送其他同学回去之后再带人上山来跟着我的记号找我。” 孙长胜立即驳回他的提议:“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他不能让学生独自回去找人,现在已经少一个了,如果再丢一个他责任更大,回平洲拿什么跟学校还有他们父母交代! 许青霭说:“可是这么多人下山更危险,老师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孙长胜回头看着二十几个学生,每个人的脸都被冻到发青,三三两两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下山的路很长,危险也比回去只多不少。 “老师,您相信我,我保证不会有人出事,我能找到安珂把她平安带回来。”许青霭眼神坚定,几乎就要说服孙长胜。 费于明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许青霭不能留下,“你跟他们一起回去,我回去找安珂。” “我的病我自己心里有数,只要我控制好情绪就不会有事。”许青霭知道费于明不会答应,又退让道:“那我们两个一起去。” 许青霭没有多少朋友,真心待他的人不多,寝室里这三个人是他为数不多的幸运。 他不想再当那个被一次次抛下的人,他要保护这些来之不易的朋友,所以一定不会让费于明单独去冒险。 费于明被浇透了,抹了把脸上的雨吼道:“你有数?你有草!我说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你赶紧跟他们回去。” 孙长胜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喷嚏声和女生细细的哭声,也怕他们俩吵起来。 “你们别争了,我现在立刻送他们下山,你们一定要小心,沿途留下记号,如果有任何问题千万不要冒进,留在原地等我回来,明不明白!” 费于明点头。 许青霭打了个冷战,扣紧衣服从地上捡了块锋利的石头在树上刻下划痕,尽量刻得高一些显眼一些,让回来救援的人一眼就能发现。 “安珂!” “安珂!” …… 雨势越来越大,几乎要将费于明的声音湮灭。 雨珠穿林打叶发出震耳的声响,两人几乎睁不开眼,连张嘴都像要被大雨噎住。 “崽儿你怎么样?有没有难受?”费于明浑身上下全都被淋透,冷意从心里往外蔓延,整个人都快僵了。 许青霭的状况只会比他差,白着脸轻轻点头:“还、还好,你怎么样?” “我没事,咱们再往前走走,说不定安珂就在附近,你一定要控制好心情别害怕,我们一定没事的,安珂也没事。” 费于明握住许青霭的手给他搓了搓回暖,但雨又浇下来根本于事无补。 许青霭点头,抬高根本使不上力气的手臂,艰难地给树上刻痕迹。 他几乎要冻僵,鼻腔、耳朵仿佛全部失去知觉,好在暂时没有麻痹感。 许青霭努力克制着情绪波动和身体的压力,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发病啊。 第50章 霏微傍青霭(十) 暴雨越下越大,水柱顺着许青霭下巴往下淌,他仰起头忍着雨珠砸在眼睛里的不适,再一次刻下标记。 “救……命……” 许青霭脚步一停,扯住费于明的手:“等一下。” 费于明回过头,屏气凝神听见一声很低的呼救声,但雨声太大根本没办法判断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安珂!你在哪儿?听见声音就答应一声,安珂!”费于明喊一会就停下来,试图听清到底是从哪个方位传出声音。 许青霭手冻麻了,用力攥了两下尽力恢复知觉,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拨开树丛。 “这儿!”许青霭扬声说:“肥鱼,这儿。” 费于明快步回来,“哪儿?” 许青霭用力扯住他:“小心,有个很深的坑!” 费于明险些掉进去,下意识抓住一旁的蕨类丛植,手掌顿时被锋利的叶缘划出很深的伤口,当即倒抽了口凉气。 “肥鱼,你怎么样!” 雨水将血迹冲刷出触目惊心的红,费于明吸着气说:“没事,你别紧张,注意自己情绪。” 许青霭口袋里带着创可贴,但伤口太大用不上,想起还有块拿来包画笔的布便掏出来递给他攥着。 “你在上面等我,我去看看安珂。”许青霭说完,不等费于明拒绝便拿起棍子拨开树丛,果然发现一个很大的坑。 安珂坐在下面哭声已经很微弱,许青霭探头扬声叫她:“安珂,你怎么样?” 安珂立刻抬起头:“许青霭?” 许青霭见她意识还很清醒便放了心,放慢语速安抚她:“你别怕,我跟费于明来救你了。” 安珂一下子哭出来,哽咽着说:“谢谢、谢谢你们,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许青霭粗略打量了一下这个坑的深浅,直接跳下去有可能会受伤,但四周湿滑没有着力点,好在并不是井状而是有一点斜坡。 他侧着身,抓住旁边一颗略微凸起的石块用背部靠着边缘,滑下去时弯起双膝撞在地上,疼得抽了口凉气。 许青霭顾不上疼立刻爬起来到安珂身边:“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安珂一见他来下意识就扑到他身上去了,许青霭愣了下,扬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抚:“你先别怕。” 安珂哭了一会,从他肩膀上起来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对、对不起啊,我是故意抱你,我……” 许青霭朝她摇摇头,笑了下:“我知道你很害怕,没关系的,你就当做刚刚抱了个电线杆。” 安珂被他逗笑,紧绷惶恐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 许青霭仰头叫费于明:“肥鱼,安珂在下面,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送她上去。” 费于明蹲在洞口往下张望:“没事吧?” 安珂红着眼睛,许青霭怕她又要哭连忙问:“你怎么掉进来的?” 安珂咬了下嘴唇,很小声地说:“我的手链掉了,那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奶奶送的,她已经去世了,这是她最后留给我的东西我就想回去找,没想到掉进这里,对不起你骂我吧。” 许青霭反问:“为什么要骂你?” 安珂低下头弱弱道:“是我害得你跟费于明要回来找我,如果不是我要回来找东西就不会连累你们也被困在这儿。” 许青霭说:“我回来找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同学,你对我也很好,我们应该互相帮忙不是连累。” 安珂心里一酸,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许青霭比她坚强好多。 许青霭说:“不过下次还是不要这样了,万一有危险就没办法弥补了。” 安珂连连点头:“我知道。” 许青霭她:“你还能起来吗?” 安珂摇摇头:“我脚摔伤了,动不了。” 许青霭仰头看了眼洞口,他一个人爬上去都很艰难,如果背着安珂是绝对不可能上去的。 这里也没有绳子能够拉人,只能等着孙老师带救援队前来,好在安珂没事他就放心了。 许青霭有点头晕,从心底往外泛冷,不支地靠在石壁上喘了口气。 安珂看他一脸惨白,顿时很内疚:“对不起啊许青霭,都是我害得你,对不起。” 许青霭朝她摇摇头:“别哭了啊,再哭我就把你丢这儿自己走了。” 安珂知道他在开玩笑,眼睛更酸了。 费于明折了堆树枝扔在地上做出很明显的有人在这儿的痕迹,然后也跟着下来。 洞里很冷,几个人全都冻透了,失温感慢慢蔓延上来,安珂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许青霭拍拍她肩膀:“别睡。” 安珂激灵一般睁开眼,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保持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势没有半点减小,但坑口有大片的植物做遮挡,落下来的雨没有那么多。 许青霭靠在石壁上打喷嚏,他很容易感冒,动辄就要发烧,现在已经有了症状。 费于明侧头看他,自从那次见识他病发就潜意识觉得他像个瓷娃娃,但实际上许青霭比谁都冷静坚强,像个折不断打不倒的柳枝,带着顽强的韧劲儿。 “崽儿。” 许青霭抬头:“嗯?” “你跟你那个缪斯怎么样了?”费于明早想问了,憋了好几天总算说出口。 许青霭一怔,脑海里顿时浮现陆黎书的脸,想起那晚在温暖的会厅里他为自己别上袖扣时的样子。 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慢慢接受了s就是陆黎书这个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要承认喜欢s很简单,但承认喜欢陆黎书却很难,许青霭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将两个人合二为一。 “如果我跟你说我发现自己喜欢他,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出息?”许青霭弯起膝盖,将下巴搁在上面。 费于明说:“哪儿就没出息了,喜欢是很私人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别人随便怎么样都行。” 许青霭想了一下,他喜欢陆黎书的话应该是不会影响任何人。 雨声嘈杂,费于明怕安珂睡着了失温就过去跟她聊天,许青霭一个人靠在石头上发呆。 这次采风活动他没有告诉陆黎书,想趁着这次机会想清楚对他的感觉。 许青霭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蓝宝石袖扣,这次收拾行李不小心带出来,他怕放在房间里不安全就一直塞在了口袋里随身带着。 此时却像是陆黎书在陪他一样,带着无尽的安全感让许青霭觉得安心。 他忍不住想,如果是他在这儿的话会怎么做。 他应该会很沉着冷静,能处理的很好,救出所有人。 许青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陆黎书的头像还是那只手,他想起度假区那天,他说如果用s的身份再也不见他,问他愿不愿意。 许青霭当时拒绝了,到现在还记得陆黎书的表情,很受伤却又说“不要紧”。 许青霭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从认识s的那天开始想,到顾泽到烟花再到为他扣上袖扣,又从奖励到惩罚,引导到命令。 陆黎书要求了他很多件事,也曾经“食言”,但每一件都是希望他好,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喜欢他。 他说,喜欢你这件事本身就是在满足我自己的。 他说,我以为告白这件事应当由我来主动,我本想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给你一个很郑重也很正式的告白。 他说,这次告白的经历不够好,我不希望它占据你以后美好回忆里一个很重要的篇章,所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覆盖掉他。 陆黎书给予他管教,虽然严苛又强硬,但又会在他做的很好时给予奖励和宠爱。 许青霭脑子越来越昏沉,思维却越来越清晰。 他想,他是喜欢陆黎书的。 前天晚上梁长青同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宋老师的作品展即将开幕。 许青霭给他讲了行程,梁长青没头没尾的突然问他这次来采风是不是因为陆黎书。 许青霭没想到他会发现,当场愣住。 梁长青说:“我喜欢你,自然会多看你,但你很少会看我,那天的活动你一直在看他,你很喜欢他,却又有点排斥他靠近,他是不是欺负你?” 许青霭被他说中心事,沉默几秒还是为陆黎书辩解:“他没有欺负我。” 梁长青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伤害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自信可以做到绝不让你难过。” “我们都会画画,可以轻易明白对方的想法,兴趣爱好相投,你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帮你。” 许青霭跟着他的话想了想,和梁长青在一起,他也许能获得画坛上的助力,或是画法上的指导。 陆黎书不懂画,没办法和他探讨画法和作品的精妙之处,更没有办法给他建议,但…… 许青霭几乎瞬间做了抉择。 他喜欢陆黎书,从来都不是因为他懂画、他有钱长得好看或是什么外在原因。 他喜欢这个人。 喜欢被他管教,喜欢胡搅蛮缠同他讨要奖励,喜欢他炽热强硬、绝对的偏爱。 天色逐渐暗下来,许青霭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足足四个半小时。 手机没有多少电了,如果救援队再不来,天黑搜救会更困难。 许青霭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则新闻,一家三口被暴雪困在深山,丈夫徒步出去寻找信号,最终凭借着那一秒钟的讯号救了妻子。 不能坐以待毙。 许青霭用仅剩的一点电尝试求救,但一次次被提示发送失败。 “肥鱼,安珂,你们手机还有没有电?试试发消息求助。” 安珂说:“可是山上不是没有信号吗?” 许青霭说:“试试,有一丝机会也是好的,不能只在这里等。” - 收购案收尾,陆黎书忙得脚不沾地,也借此机会给许青霭一点空间想明白。 手机忽然亮了下,他随手拿起来看了眼,赫然发现居然是许青霭发来的消息。 许青霭:s就是你。 饶是陆黎书这样的缜密思维,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反手拨电话回去,冷冰冰的机械音却提示他用户不在服务区。 ? 陆黎书再次拨打,得到了同样的答复。 关机了?还是设置了什么不肯接他电话? 陆黎书不能肯定,叫住要出去的秦缨:“你给许青霭打个电话。” 秦缨掏出手机,几秒后说:“不在服务区。” 陆黎书顿了顿,回忆了一下费于明的号码输入也提示不在服务区。 秦缨:“怎么了?” 陆黎书有不好的预感,许青霭不会无缘无故给他发这样的消息,有了上次除夕的前车之鉴,他怀疑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事。 难道病发了?还是许广成又去找他的麻烦! 秦缨灵光一闪:“我有办法,您那个app还在不在,绑定后是自动定位对方的,您打开看看。” 陆黎书打开app,发现许青霭最后有标记的位置在布州。 怎么那么远? 他去布州干什么?躲他躲到那儿去了? “去布州。” 秦缨连忙搁下文件追上去:“您下午还有个采访,是这次并购案……” “推后。” 秦缨踩着高跟鞋小跑跟上去,一边火速给校长打电话要带队老师的联系方式,好不容易拨通,几秒后脸色瞬间一白。 “陆总,可能出事了。” 陆黎书脸色已经不能更难看了,整个人像是裹着山雨欲来的戾气。 秦缨尽量言简意赅地说:“他们去山上写生,临时遇到了雷暴,有个同学走丢了,许青霭跟费于明两人向老师提出回去找,但是……爆发泥石流,救援队被阻,现在状况不明。” “让两个学生回去找?他是怎么做老师的,出事了他赔得起么!” 陆黎书声色俱厉,秦缨毫不怀疑如果孙长胜在他跟前,会被活撕了。 陆黎书:“去接萧寒,联系当地救援队用尽一切办法找。” “我已经联系了,也派了人跟我们一起过去,您别太担心,他这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秦缨低声劝道。 陆黎书心脏收紧,只要想到许青霭会出事就几乎要无法喘息。 他身子弱,还有那个随时会爆发的过度呼吸综合征。 许青霭赤诚简单,别人对他好一点儿就要用万分去回报。 但他又很聪明很冷静,知道给他发消息求救。 他的阿霏一直都很聪明。 - 许青霭的手机电量用尽,关机的那一刻瞥见消息发送成功,他没有办法确认,只希望没有眼花。 他不希望陆黎书知道他身陷险境,但他也不想死在这里。 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很多画没有画。 他还想要亲口告诉陆黎书,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我想试试接受你,你以后不许骗我了。 安珂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呢喃,说胡话。 许青霭将衣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用力掐着她的虎口,“你别睡,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费于明头疼欲裂,冷透了之后的灼烧感从四肢百骸蔓延,他撑着头看许青霭,“崽儿,你不怕么?” 许青霭说:“怕,但是我相信我们没事,刚才的泥石流都没有波及到我们这里,所以一定没事。” 费于明低下头,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虽然没有后悔陪许青霭来,不后悔回来找安珂,但总归是不甘心的。 他有大好的将来,却要冻死在这个渺无人烟的破地方,可能还没办法和爸妈说句遗言。 许青霭却一点儿愤懑都没有,也没有气馁,一次次求助,一直尝试到三个人手机都没电才停下来。 他就像是一株长在峭壁上的玫瑰,看起来脆弱却又带着昂扬不屈的劲儿。 “要是能出去,我回去保证好好画画,再也不混了。”费于明忍不住发誓。 许青霭弯眼一笑:“那不许反悔啊。” 费于明几乎被他眼神和笑意灼伤,轻点了下头:“一定。” - “陆总,定位最后消失的地点在这儿。” 全靠许青霭发出那条消息,借着那一秒钟的信号刷新了app定位。 陆黎书很庆幸他的机敏和不肯放弃。 直升机在天上盘旋,尝试多次根本没办法落下绳梯,秦缨急得一头汗,“能不能想点办法?” 飞行员打量着陆黎书的表情,小心翼翼摇头:“下面都是古树、太高了根本没办法。” “去山。 飞行员立刻调转方向往山顶去,落下绳梯胆战心惊地看陆黎书亲自下去。 秦缨说:“我一块去。” 陆黎书说:“你留下来。” 秦缨还想说什么,被萧寒拦了下:“你凑什么热闹,留在这儿把东西准备好,我估计他们可能已经失去知觉了,待会儿有用。” 陆黎书跟着定位往前走,雨已经停了,留下满地的湿滑。 他在满地的树枝前停住,瞥见树上很深的刻痕,猜测是许青霭留下的记号。 有一处树丛杂乱,陆黎书伸手拨开树枝,发现了靠在角落里的许青霭,安安静静地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利落下洞到许青霭跟前,发现他冷得像个冰雕一样,立即脱掉外套包裹,将人横抱起来。 陆黎书将三人全部带走,秦缨给搜救队去了消息让他们撤退,也顺便告知孙长胜这几个人他们带回平洲了。 孙长胜差点哭出来:“谢谢,谢谢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还好都没事,我立刻安排其他学生回平洲!” 秦缨看陆黎书脸色难看,忙将电话挂了。 萧寒挨个儿给几人检查发现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糟糕。 费于明相对好一点儿,安珂是女生又扭伤了脚,高烧直逼四十度。 他给三人分别打了一针退烧,让秦缨给安珂换上干衣服取暖。 陆黎书给许青霭换完衣服抱在怀里,捏住他冰凉的手腕,低头看着他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一身压抑的戾气。 “他体质弱,又被冻了太久可能不会那么快醒。” 萧寒劝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他这次没发病,应该是有意识注意了。” 陆黎书扣住许青霭的手与他十指交握,心想:醒了再跟你算账。 - 许青霭醒过来的时候恍惚了一阵,看着白色的屋顶足足有两分钟没有反应过来。 “哎,别动。” 许青霭看见苏茵,慢半拍的脑袋又糊住了。 “醒了?”苏茵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眯眯说:“怎么还发呆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青霭:“有点疼。” 苏茵伸手虚虚指了指他,教训道:“你呀,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跑回去救人,幸好这次没病发,要是真出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办。” 许青霭想过,但他不能任由安珂一个人遇险。 “好了好了不骂你了,你没什么大碍,就是冻伤了,挂完水休息几天就好了。”苏茵说完出去了。 许青霭浑身疼得厉害,活像是被拆过一遍又重新组装起来。 安装的人可能不太熟悉他的身体,活像是位置不对似的。 他恍惚了半天才确认是真的回到平洲了,那是谁救他出来的? 安珂和费于明呢? 许青霭立刻起身,把进门的秦缨吓了一跳:“哎哎哎干嘛呢?快躺好,手上还扎着针呢。” 许青霭见她一来立刻问:“秦姐姐,我同学呢!” 秦缨将果篮鲜花还有食盒放在桌上,帮他在背后塞了个枕头靠起身。 “你同学都没事,在隔壁住着呢,你昏睡了两天才醒,饿不饿?” 秦缨取出粥搁在桌上,许青霭看着半江月三个字忽然想起那次住院。 认识s之前。 陆黎书也给他留了一份半江月的粥。 许青霭抿了抿唇,一句话在舌尖滚了许久,秦缨把粥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 “趁热吃。” 许青霭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喉咙发炎刺痛,很艰难地咽下去就不太想吃第二口了。 “疼也要吃点儿,不然胃要不舒服了。”秦缨劝他。 许青霭搁下勺子,轻声问:“是谁救我们出来的?” “你说呢?”秦缨将带来的玫瑰插在床前的花瓶里,转了下问他:“好看么?” 许青霭心里大致有数了,也确信自己那条消息发出去了。 只是不知道陆黎书怎么想,是不是他后悔了啊?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冲动,很麻烦,不想要他了? 秦缨看他眸光不自觉往门口看,“想见陆先生?” 许青霭点头。 秦缨反倒愣了,还以为他会否认狡辩至少要迟疑一下,没想到这么干脆就点头了。 “那你见陆先生想说什么啊?他可是……” 咔哒。 陆黎书推门进来,金丝边眼镜后的视线凉凉扫过秦缨,“嫌工资高了,下个月降一半怎么样?” 秦缨立刻闭嘴起身,抓起自己的包飞速溜了,“我先回公司加班。” 陆黎书关上门。 许青霭听见门锁咔哒一声,顿时绷直了身子,整个后背的寒毛都要站起来,不自觉咽着唾沫低下头。 陆黎书走近,病床略微一沉。 许青霭有点想跟秦缨一块儿走的冲动,下巴突然被人捏住,抬起来,撞入一双沉冷眸子。 “不吃饭?” “吃的。”许青霭立刻拿起勺子,但脑袋里乱哄哄的完全静不下来。 胡乱猜测着陆黎书一会儿会说什么,会不会问他短信的事? 如果他真的后悔了,他应该怎么回答啊? 假装洒脱,就说那时候以为要死掉了,随便发的,或者…… “头再低点儿就要碰到粥了,半江月的外卖不便宜。”陆黎书无奈提醒。 许青霭立即抬起头,被他笑的有点窘迫,耳根子悄悄红了。 他右手扎针动不了,用左手不太自然地捏着勺子小口吃粥。 “阿霏。” 许青霭语速飞快的赶在他开口之前说:“我要吃饭。” “知道你要吃饭。”陆黎书从他手里拿过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张嘴。” 许青霭迟疑两秒,张口含住勺子,然后稀里糊涂被陆黎书喂了一整碗粥。 “吃饱了么?” 许青霭点点头,脸颊后知后觉开始发热,然后一路烧到脖子。 病房陷入诡异的宁静,他听着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不自觉紧张起来。 他怎么不开口啊?是等着他说吗? “陆先生,谢谢你去布州救我。”许青霭轻吸了口气,又说:“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总是在给你添麻烦。” 陆黎书低下头看许青霭,“你总是记不起来我跟你说过的话,我喜欢你,你就是我的责任。” 许青霭被他这个眼神与话语弄得心一麻。 陆黎书说:“听懂了么?” 许青霭心潮暗涌,热意顺着四肢百骸游走,让他忍不住想要上扬嘴角,但还是忍住了。 陆黎书说:“那我们来讨论一下,你那句s就是我,是什么意思。” 许青霭踟蹰半天:“不说行不行啊?” 陆黎书无情拒绝:“不行。” 许青霭掀起被子盖在脑袋上,陆黎书也没去扯就那么等着他,还是他自己受不了掀开被子。 “你靠近我一下。”许青霭等他略微俯身靠近,语速飞快道:“你以后不许骗我了,要是再骗我就永远不原谅你了。” 陆黎书微怔,接着唇上一软。 病房陷入极致的宁静,许青霭掀起被子蒙住脑袋听陆黎书的呼吸声,以及一声低哑的:“许青霭。” 第51章 回首沉青霭(一) 许青霭心跳加速,闷在被子里的脸颊温度急速升高,后知后觉有些羞赧。 刚刚怎么就亲上去了,陆黎书会不会觉得他太主动? 被子被揭开,许青霭与陆黎书四目相对,刚想转头就被捏住了下巴,被迫看向他。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将病房里的温度生生拔高。 暧/昧从心底滋生,丝丝缕缕地生长,眨眼间便盘根错节遮天蔽日。 两人的呼吸和眼神交织在一起,如幽深不见光洞穴让人本能屏息,许青霭无意识舔了下唇角缓解紧张。 陆黎书指尖微微用力,拇指落在他的嘴唇上缓慢擦过,弄得许青霭心尖发麻,秉着呼吸不敢动,“你、你干嘛?” 陆黎书低下头反问他:“那你刚刚干什么了?” 许青霭艰难地说:“就、亲一下……” 陆黎书轻笑:“亲?” 许青霭看着他,不然呢?亲男朋友不犯法吧?还是说,他觉得太过冒犯了? “那我以后不……” 陆黎书抬起他下巴,声音低沉喑哑,“小朋友,我来教教你什么叫才叫正确的表达方式。” 许青霭还没反应过来嘴唇便被含住,冷淡的香水味覆盖下来。 许青霭呼吸骤停,愣神间齿关轻易被撬开,陆黎书没有给他太多缓冲和准备的时间,瞬间霸占所有的领地。 下巴被人用力抬起,他被迫扬起脖子承受这场陡然而来的疾风骤雨。 陆黎书的亲和他的亲完全是两码事,带着明晃晃的惩戒感与掌控欲,像是真的在给予许青霭教育。 许青霭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下意识挣扎,但随即被扣住了正在输液的右手。 陆黎书低声说:“右手不要动。” 许青霭恍惚记起自己还在吊水,软软和他抗议:“我还在生病。” 陆黎书说:“我会注意。” 许青霭脑子混沌思维迟缓,跟着他的话哼了两声就由着他支配了。 “乖孩子,仰头。” 许青霭忍着汹涌而来的窒息感艰难呼吸,仰起头乖乖张口让他肆虐。 一个绵长又焦灼的教学结束,许青霭后背全是汗,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要舒张开,带着强烈的战、栗。 许青霭从来不知道原来亲居然可以是这样。 那种几乎与病发相似的窒息感笼罩,让他忍不住想要求饶。 陆黎书伸手替许青霭擦去嘴角的唾液,少年含着水汽的双眸迷离,带着些失神的茫然很引人欺负。 陆黎书用指尖点了点他,“这个才叫亲,学会了么?” 许青霭指尖到舌根全都在发麻,好像还残留着陆黎书的压迫,口腔不由自主地分泌津液。 他咽了下喉咙,想说没学会,又怕陆黎书再来一遍,只好红着脸小声说:“学会了。” 陆黎书勾唇一笑:“那给老师交份作业?我看看是真的学会了还是撒谎。” 许青霭大骇:“不、不来了吧?” 陆黎书刚想说话门就被敲响了,站直身子说:“进来。” 苏茵进来换药,许青霭下意识拉过被子将脑袋遮上。 要是让她看见,下午整个医院可能都会知道他跟陆黎书在病房里干什么了。 苏茵怪道:“怎么了?” 陆黎书说:“闹脾气呢,别管他。” 苏茵了然一笑,换完药即刻出去了,陆黎书无奈提醒:“人已经走了,出来吧。” 许青霭忿忿看着他,但由于满脸春色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反而一脸的勾人劲儿。 陆黎书:“生气了?” 许青霭忍不住谴责他:“我还在生病,你怎么就这么亲我啊?万一我犯病了怎么办?你一点都不会考虑病人的心情。” 陆黎书说:“我会注意。” 许青霭到嘴边的话被噎住,心里淌过暖流,将所有的不满都瞬间冲散。 他很喜欢陆黎书说这句话,带着无尽的可靠,仿佛在他跟前什么都不用想,把一切都交给他就好。 “哦。” 许青霭脸颊滚烫,几乎烧起来的温度还没散去,忍不住伸舌轻舔了一下发麻的嘴唇。 陆黎书那个吻太过于粗暴,他有种嗓子眼儿都被侵犯到了的错觉。 “既然你说还在生病,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你是怎么生病这件事。”陆黎书坐在他床前的椅子上。 许青霭头皮一麻,立刻闭眼:“我要睡了,这个药让人好想睡觉啊。” “把眼睛睁开,转过来看着我。” 干嘛这么凶啊。 许青霭睁开眼看他,默默腹诽:才刚刚占完他便宜就要教训他,讲不讲理啊。 陆黎书靠在椅背上,眸光被镜片隔出几分严厉,“为什么去布州?” 许青霭小声抱怨:“还不是因为你。” “嗯?大点声。” 许青霭说:“我要想清楚啊,在平洲你老是要扰乱我,我就想找个没有你的地方想明白。” 陆黎书垂眼看他,很轻声地叹气:“你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许青霭一想到这里还有点后怕,也明白陆黎书接到他消息的时候同样承受的担忧,顿时愧疚起来。 “对不起。” “我要的从来不是道歉,以前告诉过你,又忘了?”陆黎书说。 许青霭想起他曾经说的,脸颊猝然红了,抿唇憋了半天才小声说:“那……那你要罚我吗?我都听你的。” 隔了几秒钟,许青霭忍着害羞又补了一句:“怎么罚都行。” 倒是会自己找罚了,还怎么罚都行,怕是真提了他哪个都受不住。 陆黎书说:“罚是要罚的,等你好了以后再罚,先自己记着。” 许青霭脊背发凉,“那你想怎么罚啊?” 陆黎书说:“到时候再说。” ?说清楚啊。 让他死也死得明白点,别吊着刀在他脑袋上。 许青霭还想追问,但总觉得再问下去有种求着别人罚他的羞耻感,还是忍了下去。 算了,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陆黎书应该不会打他,总不可能又不许他画画,就算是,大不了到时候抽时间补上。 问题不大! “继续说。” 许青霭将安珂遇险的原因说了,发觉他脸色没什么变化,又试探性道:“我知道身体怎么样也有在注意,而且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能不能算自首情节从轻发落?” 陆黎书勾唇轻笑,“自首?” 许青霭立刻说:“坦白从宽?宽一下?” 陆黎书不说话。 许青霭勾住他的手指,轻轻挠了挠,“我刚刚都让你亲了,你□□熏心一下,做一次昏君好不好啊?” 陆黎书被他挠得心软,说:“不好。” 许青霭看他表情放松,知道这招奏效了,忍不住翘起嘴角埋怨他:“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黎书纠正他:“这个吻对我来说不算便宜。” “那算什么?”许青霭立刻追问。 陆黎书嘴角一勾,说:“算甜头。” 许青霭脸颊再次烧起来,什么啊,都这样了还只能算甜头,老男人胃口怎么这么大啊。 手机微微一震。 许青霭拿起来看了眼,顿时瞪大眼要坐起来,被陆黎书按了下肩膀,“闹什么?” “你快走!” 陆黎书不明就里。 许青霭语速飞快道:“我同学要来看我,到医院楼下了在问我病房号,你快点走别让他们看见!” 陆大总裁头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 “……我不能见人么?” 许青霭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他们还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也不知道我……嗯,养过你的事,我怕他们一时不能接受。” 陆黎书把手按在他脑袋上制止了他的话,低下头看着他:“好了别解释了,我知道你顾虑什么。” 许青霭沉默片刻,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绕到耳边很小声说:“喜欢你。” 陆黎书心尖滚烫,几乎要忍不住将他压在床上再欺负一遍,但时间不允许,只好作罢。 “欠管教。”陆黎书站起身。 许青霭被他这个“管教”弄得心跳紊乱,陆黎书很自然地理了下袖口与领带,冷白手指修长,轻推了下金丝边眼镜,端出一副禁欲的高岭之花模样。 唔,好性感。 许青霭心想,如果不说根本没人知道他刚才多流氓。 陆黎书前脚刚走,苏希他们就上来了,乌泱泱站了一整病房,七嘴八舌问他怎么样。 许青霭没想到这么多人能来,道了谢后让他们随便坐。 秦缨大概是想到了这个场面,提前准备了许多水果和零食。 苏希又想骂他又舍不得,憋了半天只问了句:“还活着呢?” 许青霭冲他笑了下,“暂时还活着。” 苏希说:“你还笑,你都不知道老子接到电话说你被困山里的时候有多急,我都想长翅膀飞过去!” 许青霭说:“我心里有数的,你看现在不是都很平安么,你去看过肥鱼没有?他怎么样?” “比你强点儿。”费于明从外头进来,也是一脸的病态。 苏希说:“早知道我就应该陪你们一起过去。” 费于明说:“多你一个送人头?” 苏希“嘶”了声,但看在费于明是病号的份儿上硬生生憋了回去,“老子忍你几天,等你好了再揍你。” 同学们没留多久,只半个小时就被苏希招呼走了,留许青霭好好休息。 他看着人都走了,过了几来分钟才偷情似的给陆黎书发消息:“他们走了,你可以回来了。” 陆黎书说:回来干什么? 许青霭顿时有点害羞,按着语音小声说:“你不回来算了,我睡觉了。” 话音未落,陆黎书便推门进来了,手上还拿着几张纸。 “你拿的什么?” 陆黎书说:“你的病例。” 许青霭顿时心虚,支支吾吾道:“什么病例啊?你看它干什么?谁给你的?” 他连问三句,陆黎书挨个儿回答:“你的过度呼吸综合征,看了才知道怎么注意你,孙医生给的。” 许青霭小声说:“他为什么给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陆黎书垂眸翻看,抬眼从镜片后扫了他一眼,“我不是你什么人?” 许青霭立即摇头。 陆黎书凉薄道:“我跟他说是你男朋友,要好好管你,他听了觉得非常赞成。” 许青霭顿时忿忿。 医德呢! 陆黎书收回视线,淡淡道:“没跟他说我是你男朋友,是萧寒找了个配合你体检单的借口去跟孙医生要了一份,不过……” 许青霭屏气凝神等待下半句。 陆黎书说:“你是真的欠管教。” 许青霭心虚地恨不得缩成一团,知道那一沓病例应该不会好看。 这几年他病发次数多,三天两头住院,见s的第一次就是病发。 “那什么……” 陆黎书说:“暂时不罚你。” 许青霭松了口气,但一口气还没下去就听陆黎书语气微凉道:“等你好了一并算。” 许青霭眼前一黑。 这个世界上还有跟他一样的惨的吗?在病床上确定关系,然后就一路数明白自己犯了多少错,挨个儿认罚。 他记性怎么这么好啊。 老男人都不会忘事的吗? 陆黎书坐在椅子上看他的病例,许青霭就侧着脑袋看他,黑色西装剪裁合衬,没有一点儿多余也没有半分紧窄。 白衬衫干净整洁,袖口处平整地压住冷白手腕,手指修长手背青筋脉络明晰,哪哪儿都好看。 他病例的样子很认真,像是在看什么数亿生意的企划书。 可惜,那么凶。 说罚就罚,一点也不会通融。 唔,不知道陆黎书谈起恋爱是什么样?他会不会一直都这样? 等等,那他以后岂不是要每天提着脑袋生活? 陆黎书合上病例放在桌上,许青霭见他什么都没说有点茫然:“你不说点什么?” 陆黎书看他:“说什么?” 许青霭立刻摇头,开玩笑,他总不能说你看完这个乱七八糟的病历表不想罚我吗? “睡一会,我陪着你。” - 许青霭三天就差不多恢复了,在陆黎书的□□下又多住了两天,出院当天秦缨来接他。 陆黎书出差去了c国,要一周后才能回来。 许青霭回到寝室舒服多了,跟费于明几人去食堂吃了顿火锅。 这段时间住医院,虽然半江月的饭菜很好吃但远没有这些重辣的东西令人着迷。 陆黎书说他胃不好不许吃,许青霭抱怨了好多天,软硬兼施只换来了一小口香辣鸡丁。 现在他去出差,总算能放飞自我。 许青霭吃完东西又带了一大杯奶茶回宿舍,因为事故画架丢了,好在画完的画留在了行李箱里。 孙长胜帮他一起带回来了,许青霭将画取出来放好,时间差不多九点了。 他跟陆黎书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算算他应该起床了,爬上床酝酿了一会,决定先发条消息过去试探。 ——您好,叫早服务。 过了几分钟,陆黎书回消息来:我没有要求叫早。 许青霭对着消息笑了一会,打字说:我主动叫不行吗?客人您该起床了。 陆黎书说:有多主动? 许青霭刚想打字,忽然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歧义,耳朵顿时烧起来:请不要调戏工作人员! 陆黎书说:好吧。 许青霭:你在干嘛? 陆黎书说:刮胡子。 许青霭脑海里顿时浮现陆黎书略微仰头绷紧下颌线与颈部线条,一只手握着剃须刀划过的画面。 许青霭蠢蠢欲动,矜持了几秒钟火速放弃:我们视频好不好啊? 陆黎书说:我没有和工作人员视频的习惯。 许青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正懊恼,一个视频电话就弹了出来。 他立刻按下接听。 陆黎书的脸在屏幕上浮现,他没有戴眼镜,手机随手搁在一旁的架子上,只能拍到半张脸。 许青霭跟他确定关系后,这还是第一次视频,想起以前他还是s的时候,软磨硬泡才能获得一张不拍脸的照片。 此时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看他刮胡子,许青霭眼神落到喉结上,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那个……早安。” 陆黎书垂眸看他,隔着镜头都让许青霭心尖一麻,下意识躲了下视线。 陆黎书擦去脸上的泡沫,略微侧头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残留的胡茬,然后拿起手机出了卫生间。 许青霭惊喜发现他还穿着睡衣,那是不是可以趁机看他换衣服? “晚饭偷吃什么了。”陆黎书问。 许青霭当场心虚:“就、和室友去食堂吃了饭,啊,我好像忘记拍照给你了,要不然我问问室友有没有拍照?” 陆黎书说:“下不为例。” 许青霭一怔,随即用力点头:“嗯嗯。” 陆黎书从衣柜里取出西装与衬衫,许青霭兴奋地屏气凝神,下一秒镜头一晃,直勾勾对着屋顶。 ??? 什么意思? 许青霭听见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音,还听见了调整袖箍的声音,抓耳挠腮心痒得几乎想跳进手机里去。 “你怎么把手机放下了?” 陆黎书声音有点远,带着些微凉的笑意:“小惩大诫。” 许青霭顿时蔫儿了。 早知道不吃这顿火锅了,怎么就不能忍一下! 几分钟后,镜头里重新出现陆黎书的脸,西装革履领带整齐,俨然一副清冷禁欲系。 许青霭忿忿评价:道貌岸然! 陆黎书说:“你该睡了。” 许青霭没有看到换衣服视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没什么力气地“哦”了声:“晚安。” 陆黎书说:“晚安。” 电话挂掉,许青霭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还说喜欢他要宠他呢,说罚就罚,一点儿也不迟疑。 他抱怨了一会,转念又想是他自己做错了事,胃不好的确不能吃那么辣的东西,他这会儿胃虽然不疼,但隐隐有烧灼感。 好吧,那就当做他罚的对好了。 许青霭将手机放下准备睡觉,结果手机上忽然跳出一条消息来,他眯眼扫了下,看见发信人立即睁眼。 陆黎书:图片。 许青霭点开,嘴角顿时扬起来。 陆黎书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手搁在膝盖上,旁边放着份没打开的文件,估计是在车上。 陆黎书说:乖乖睡觉。 许青霭简直压不住翘起的嘴角弧度,那点儿失落顿时被甜滋滋的惊喜填满,恨不得从床上爬起来跑两圈。 他抱着手机,尽量冷静的打字:知道啦。 隔了一会,许青霭又十分扭捏地给他多发了一句:我以后不乱吃东西了,你忙吧,我睡觉了。 陆黎书勾起嘴角,将手机收起来。 温韫报告完,忍不住打量着陆黎书的表情,“陆总今天心情这么好,是不是谈恋爱啦?” 陆黎书:“嗯。” 温韫瞪大眼,惊诧道:“真的?!是谁呀?我见过吗?” 陆黎书说:“有机会。” - 许青霭最近心情很好,画画速度比以前还快,气得寝室其他人恨不得掐死他。 费于明靠在桌边问他:“哎,你跟那个缪斯怎么样了?最近心情这么好是看开了还是和好了?” 许青霭说:“和好了。” 费于明问他:“你想好了?” 许青霭想了想,说:“嗯,我喜欢他。” 费于明见他这么坚定也没多说什么,忽然想起件事儿来,怪道:“你说陆黎书那天怎么那么巧就在布州?还救了我们,没听说他是那种会特地日行一善的好心人。” 许青霭猛地呛了一口,“可能……谈生意?” 费于明无语道:“布州那个地方有什么生意给他谈,跟树讨论一下怎么赚钱吗?” 许青霭呵呵干笑两声,总不能告诉他,陆黎书是过去救他的,他俩还在病房里亲过了,现在正谈恋爱吧? 他还没想好措辞,费于明就先说:“看不懂他们这些人,算了,就当他们恰巧在吧。我爸妈非要去谢谢他,结果人根本不见。” 许青霭说:“可能在出差?” 费于明说:“可能吧,不过我也挺想谢谢他,要不是他咱们仨可能都交代在那儿了。” 许青霭说:“嗯。” 安珂前两天也给许青霭发过消息,问他怎么一起谢谢陆黎书的事,他心想,我已经身体力行谢过了。 他好不容易有点儿揭过去的意思,你可别再提醒他了。 我不想再挨罚了。 许青霭想了想,说:“他不缺什么,如果实在想谢的话给他画张画?实在不行寄个锦旗,就说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费于明:“……” 许青霭正说着,搁在桌上的手机一亮,随手拿起来发现是陆黎书发来的消息。 ——嗯,明天回去。 许青霭惊喜道:不是后天吗? 陆黎书说:合作进行的很顺利,提前一天结束,赶得及回去给你过生日。 许青霭一愣,心里顿时软了一块。 许青霭说:我自己都忘了,其实生日也没那么重要,你工作不要太累了。 陆黎书说:不要紧,以后我来记。 第52章 回首沉青霭(二) 翌日是周五。 许青霭有一整天的课,最后一节要上到七点半,晕头转向地从教室出来,突然记起陆黎书今天回来! “肥鱼,我要出去一趟。” 费于明奇怪:“这么晚了还出去?要不要我陪你?” 许青霭掏出手机边发消息边说:“约男人,你也想去啊?” “……”费于明牙酸地瞪他一眼:“快滚。” 四月底的天气不冷不热,晚风吹在身上很舒适。 许青霭要去见心上人,连脚步都轻快起来,但临近校门口又不自觉放慢。 他忽然有点儿紧张。 先前在医院他每天被陆黎书撩得昏头,还没等平静下来他就出差去了,隔着一根网线他也没有太大感觉。 现在在绝对的清醒状态下,第一次约会这个念头让他有种网恋奔现的紧张感。 校门口停着一辆车,身形颀长的男人斜倚靠在车边,遥遥看过来。 许青霭眼热地眨了两下,快步走过去,略有些不自然地和他解释:“我今天课有点多,你等的久不久啊?” “不久,上车。”陆黎书拉开车门。 许青霭上一次坐他的车还是在几个月前,那次他几乎没开口。 陆黎书上车,倾身过来时许青霭下意识闭上眼睛,然后听见一声轻笑,“闭眼干什么?以为我要亲你?” 许青霭猝然睁眼,看他的手指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扣上,顿时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起来。 “没、没有啊,我就是……”许青霭就是了半天也没憋出借口,听见陆黎书一声轻笑,立即抬手佯装恐吓:“我会打人……” ??? 许青霭指尖突然被扣住。 陆黎书的手指很长,几乎将他严丝合缝包裹在掌心里,冷白的手背上比许青霭多了几条清晰的,昭显力量感的青筋。 许青霭下意识抽回手往回缩,他缩一寸那只大手便跟一寸,直到他缩回膝盖上时那只手反手一扣,然后一根根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 许青霭呼吸发热,有种被他用手指侵犯了的感觉,紧绷着发麻的身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根与他紧紧相贴。 他掌心沁出汗水,下意识攥了下手指却只是夹紧了他的指骨,紧张感蔓延在车里,几乎要笼罩住他脆弱的神经。 许青霭脑袋里昏沉,用力呼吸了几次找回理智,在心里念叨:不要紧张,不能紧张,不能没出息到因为牵个手就犯病。 陆黎书启动车驶进主道,偏头问他:“想去哪儿?” 许青霭还没找回思维,跟着他的话茫然了一会才慢吞吞道:“随便。” 陆黎书说:“带你回家也随便?” 许青霭那个发达的联想能力当场发挥作用,下意识跟着他的话想了下被带回家之后…… 那天那个吻实在太过刺激,让他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害怕了?” 许青霭被戳穿想法,下意识嘴硬:“当然没有啊,我就是在想一会要吃什么,饿了。” 陆黎书:“那想吃什么?” 许青霭脱口说:“吃火锅烧……”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硬生生拐成了:“听你的。” 陆黎书瞥他一眼,“真的想吃?” 许青霭立刻摇头:“不想吃。” “阿霏。”陆黎书用很低的嗓音叫他,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侧头,“不许你吃这些是怕你身体不舒服,不是权力之下的禁令。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伴侣关系,你被我管教,我施与你命令,但灵魂上你与我平等,明白吗?” 许青霭耳朵根子发红,他还是s的时候隔着语音同他说过,此时面对面,那种被管教的悸动更强烈。 陆黎书指尖微微用力,问他:“不明白?” 许青霭很轻地点了下头,“明白的。” 陆黎书勾着他的指根,“身为你的男朋友我很骄傲,同样的,我希望你有一天也会觉得,身为我的男朋友也很骄傲。” 许青霭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这样的字词语句带着强烈的所有感与掌控感,仿佛每一个字都要占据对方的灵魂。 红灯结束。 陆黎书松开刹车,许青霭看着他的侧脸,昏黄路灯透过车窗柔和了几分疏冷,但还是一样的好看,s的形象在他身上具象起来。 三十三岁的陆黎书,二十岁的许青霭,跨过经年的岁月,在一起了。 “下车。” 许青霭侧过头,看到一家很热闹的火锅店。 他愣神的功夫陆黎书已经下车了,连忙解开安全带跟上去。 服务员热情询问:“您好,请问几位?” 陆黎书说:“两位。” 许青霭跟上电梯还在茫然,直到坐下点餐才找回部分语言能力,“真要吃火锅啊?” 陆黎书反问他:“不然来干什么?” 许青霭憋了一会儿,小声说:“你上次知道我偷吃火锅,还罚了我一顿。” 陆黎书划过食材表,抬眸看他一眼,轻笑:“偶尔的奖励,也是一种教养方式,不喜欢?” 许青霭火速摇头。 不喜欢奖励,难道要说喜欢惩罚吗? 许青霭和他坐对面,看着陆黎书一身高定西装配金丝边眼镜,连头发都打理的一丝不苟,活像是刚从要紧的会议桌上下来。 唔,好像确实是刚开完会,总之和四周休闲放松的客人们截然不同。 “鸳鸯锅?”陆黎书抬头问。 许青霭忙说:“我都行,你来挑就好了,挑你喜欢的。” “我不吃火锅。”陆黎书按照许青霭的口味点完菜,将平板还给服务员,并道:“把果汁换成热牛奶。” 服务员立即点头:“好的先生。” 锅底煮沸飘出香味。 许青霭先前挑了很久餐厅,想要一个美好的初见,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在人声鼎沸的火锅店里完成。 陆黎书脱掉西装搁在椅背上,略微挽起袖子露出好看的手腕线条,拿起筷子将食材放进锅里。 许青霭:“你不是不吃火锅吗?” 陆黎书看傻子似的:“我不吃,不代表我不会下食材,我会做饭。” 许青霭沉默片刻,“我去调酱汁,你要吗?” 陆黎书:“去吧。” 许青霭起身去酱料台按照自己的口味调了一碟,狠狠心放弃了辣椒,又给陆黎书调了一碟清淡的油醋碟。 陆黎书抬眸,隔着热雾看不远处的许青霭,淡青色的衬衫配米色v领毛衣,牛仔裤往上卷起一小截,露出雪白的脚腕。 他很适合青色,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干净。 陆黎书垂眸,本想着好好教训一顿,但瞧见他从校门朝自己跑过来的那瞬间,还是忍不住心软。 许青霭端着两个碟子回来,一份放在他跟前,“我按照自己想法调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许青霭其实不了解陆黎书的口味,只知道他口味偏清淡,所以没放刺激性的调味品和葱蒜。 食材漂浮,许青霭眼巴巴想动筷子,但看陆黎书没有吃的意思也不好先吃,矜持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又一口,很快就喝完一整杯。 陆黎书拿起筷子与勺子,慢条斯理剔掉辣椒与花椒,在许青霭怨念的眼神里递出去。 “先喝点牛奶才不会刺激胃。” 许青霭意外抬头,陆黎书看着他一脸心虚的表情,“又在心里骂我,觉得我不给你吃了?” “……没、没有啊。”许青霭咬着毛肚,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他谈起恋爱是这样的,虽然还是处处管教,敏锐到好像是在他心里装了监视器,但…… 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被全权掌控的安全感。 “吃慢点。”陆黎书说。 许青霭规规矩矩跟着他的话放慢吃饭速度,为了讨好他还主动提出多放点食材在清汤锅。 陆黎书被取悦的笑意浮现,心情很好的“嗯”了声。 许青霭脸颊不由自主发红,羞赧地闷头吃东西不看他了。 一顿饭下来,许青霭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里都是火锅味,可想而知陆黎书也一样。 “现在想去哪儿?”陆黎书问。 许青霭说:“都行,听你的。” 陆黎书有些无奈,“阿霏,我没有和人约过会,更没有跟你这个年纪的小朋友约过会,我不一定能精准地猜出你的想法。我是你男朋友,你喜欢什么我都有责任配合,不用总听我的。” 许青霭心里的烟花瞬间释放。 陆黎书没有和人约过会,之前还说没有谈过恋爱,那自己是他的初恋吗? 陆黎书勾起他的手牵着,没有取车就这么往前走。 这里是个挺繁华的商业街,人潮十分拥挤。 许青霭下意识想收回手,没想到真的抽回来了,顿时愣住。 他抬起头看向陆黎书,迟疑两秒,主动伸出手勾住他,红着耳朵别过头四处瞥。 陆黎书也没揭穿他,反手扣住与他十指相交。 许青霭掌心滚烫,这个人怎么连牵手的方式都带侵略性。 他很少逛街,也没什么约会的经验,以前和陆许琛在一起的时候他忙着画画,陆许琛也很少叫他和朋友见面。 “我也没经验。” 陆黎书没太听清,低下头:“嗯?” 许青霭没有他高,略微仰头靠近他耳边说:“我也没有多少和别人约会的经验,所以……” 陆黎书挑眉看他。 许青霭松开他的手,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飞快跑开,隔着人潮用口型跟他说:“我想听你的。” 陆黎书勾唇笑了下,朝他走过去。 许青霭自从跟陆黎书在一起后就不被允许完全吃饱,到一家人挺多的奶茶店前指着新品说想喝。 陆黎书本想拒绝,但看着小朋友第一次和他约会,还是决定妥协一次,满足他的小小要求。 下不为例。 嗯,下不为例。 陆黎书将西装递给他,让他乖乖在原地等着,然后到几个小姑娘后面去排队。 陆大总裁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非常没有经验,但感觉还不错。 小姑娘回头看他,捂着嘴窃窃私语半天,大着胆子问他:“您也喝奶茶吗?” 陆黎书轻笑:“是家里小朋友要喝。” 小姑娘朝他来的方向看,年轻的男生抱着西装往他们这里张望。 那句家里的小朋友带着明显的暧昧感,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陆黎书拎着奶茶回来,许青霭喝了两口就抱怨:“没有半江月那个抹茶草莓牛乳茶好喝,都怪你把我嘴养刁了,我现在喝很多奶茶都不喜欢。” 陆黎书从他手里拿走奶茶,“明天让他们送。” 许青霭看他要丢,立马抢回来珍宝似的抱着,“那意义怎么一样,这是你亲自买的,情感上比半江月要美味的多。” 两人并肩往前走,许青霭偏过头问他:“现在要干什么去啊?” 陆黎书说:“买点道具。” 许青霭呛住:“咳咳咳……” 道、道具? 什么道具啊? 陆黎书看着许青霭突然惊骇,接着又泛起红晕的脸颊,轻声一笑转身走了。许青霭连忙跟上去,才发现他的目的地是家花店。 花店里能有什么道具? 许青霭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点闷气,他怎么总是不说明白,老男人这么喜欢卖关子…… 老板是个年轻女人,正在修剪花枝,听见声音起身温柔笑问:“您好,需要些什么?” 陆黎书说:“玫瑰。” 女人领他到另一侧,“您需要哪种,我帮您包起来。” 陆黎书说:“红玫瑰,一支就好不用包。” 女人取出一支带水珠的红玫瑰递给他,陆黎书付款后提醒许青霭要走了。 商业街繁华热闹,许青霭咬着吸管垂头,突然撞到他的后背,猝然抬起头。 陆黎书一只手掐着他的腰拉向自己,低声说:“先前跟你说过,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让我来覆盖掉那些回忆。虽然稍微晚了一些,但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机很好,所以我想趁现在补给你一个正式的告白,请问许青霭先生,你愿意同我交往吗?” 许青霭所有的不真实感在这一刻突然得到了完整的反馈。 心里那点儿闷气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哪里是卖关子,这分明是拿捏他的手段! 他以为陆黎书都忘了,也以为两人从那个吻之后就默认在一起了,没想到他居然一件都没有忘,每个细节都仔细填补。 陆黎书一定是最厉害的画家。 陆黎书看着他的表情,很没有办法的想,小朋友天性浪漫,他也只好尽力创造。 陆黎书说:“我养孩子的本事还算过关,要不要试试?” 许青霭抬头,看到他身后的人潮仿佛一瞬间被拉远。 这一刻,他真真切切感觉到,他和陆黎书真的在谈恋爱。 他好像,终于找到自己的栖息之地了。 许青霭眼眶微红,那些经年的不安与失落,踽踽独行中的求而不得在这一刻突然有了落脚点。 陆黎书执一株玫瑰在等他,许青霭穿越人海到他面前。 “二十岁的许青霭,我很喜欢你,是想亲你抱你的那种喜欢。你喜欢我吗?” 许青霭接过玫瑰,很用力地点头:“嗯。” 陆黎书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夸奖:“乖孩子。” 时候不早,陆黎书问了门禁时间打算送许青霭回学校。 许青霭坐在副驾小声嘟囔:“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带我回家呢。” 陆黎书说:“今天不打算。” 许青霭脱口问:“为什么?” “这么想跟我回家?”陆黎书含笑,带着些揶揄欺近,“想穿那件衣服给我看了?” 许青霭眼睛猝然瞪大,什、什么…… 他没想到陆黎书会提起这个,心陡然乱的那瞬间又同时浮现起躁动羞赧。 “我、我没……” 陆黎书敛眉,在许青霭疯狂闪躲的眼神里,伸手勾住他的下巴抬起来,“这次可以闭眼了。” “什么?”许青霭刚开口随即被吻住。 陆黎书再退开时,许青霭脸已经红的不能更红了。 陆黎书伸手蹭了下自己的嘴角。 许青霭被他撩得面红耳赤,一边轻声抱怨:“你怎么又突然亲我。” 陆黎书靠近他耳朵,低声说:“我提醒过你要闭眼了。” “那个也叫提醒吗?你那分明是通知!”许青霭忿忿抗议,随即被陆黎书扣住下巴再次抬起来。 “不喜欢?” 许青霭喜欢但这种事情怎么承认,嘴硬道:“当然不喜欢了。” 陆黎书勾唇轻笑:“那我劝你要提前准备点抗议的台词,因为以后类似事情会很频繁。” “为什么?” 陆黎书手指在许青霭眼尾的胎记上轻轻一碾,低声说:“因为我很喜欢。” 许青霭眼角发麻,连带着心尖也发麻,忍不住小声比比:“你不是说平等的吗?” 陆黎书纠正他:“这不算权利不平等,也不算等级压迫。” 这还不算? 那算什么? 陆黎书收回视线看着前方路况,用他清淡又不带一丝的嗓音说。 “算情/趣。” - 到学校门口时堪堪到门禁点,许青霭一晚上被撩的晕头转向,刚停好车就推车门,突然被攥住手腕。 他回过头。 陆黎书递给他一个长方形盒子。 许青霭接过来发觉不是很重,晃了晃也没听见声音,“是什么?” 陆黎书说:“回宿舍再拆。” 夜晚的校门口很冷清,许青霭四处看了没有行人,大着胆子探头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小声说:“拜拜。” 陆黎书看着他的背影,莞尔一笑。 许青霭回到宿舍,飞快洗了澡爬上床拆礼物盒。 不会是什么手表领带之类的吧,他又用不到。 盒子包的很严实,许青霭拆了半天,一揭开盒子就愣住了。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块松烟墨,墨体细腻没有颗粒感,带着浅淡的香气,只看一眼就知道不便宜。 墨下垫着一张纸,力透纸背的几个字:世间颜色,左右青霭,表里紫霄。 陆黎书亲手写的。 他将墨小心地搁在盒子里,又重新包装好,打算等陆黎书生日的时候用这个画幅画送给他。 等等。 他好像还不知道陆黎书生日是什么时候。 许青霭顿觉不该,陆黎书都把他这么放在心上了,他连人生日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时间猜测陆黎书应该到家了,便发消息问:你到家了吗? 几分钟后,陆黎书说:嗯,刚到。 许青霭说:我拆完礼物了。 陆黎书问:“喜欢么?” 许青霭说:喜欢,但是肯定很贵,你下次不要送这么贵的生日礼物了。 陆黎书说:“这不是你的生日礼物。” 许青霭又愣住了,不是生日礼物还送这么贵的?有钱人都这么爱挥霍的吗? “这是你第一次跟我约会的礼物。”陆黎书有些无奈,他不会以为生日就这么草率的吃顿火锅吧。 许青霭思考良久,忍不住和他说:“你不要一下子对我这么好啊,万一以后……” 陆黎书说:“万一?” 许青霭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住,摈弃掉那些不安的因素,改口和他说:“你是不是故意惯坏我,然后找机会来罚我啊?你心机好深。” 陆黎书轻笑:“说不定。” 许青霭捧着手机躺在床上,看时间不早了便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洗澡?” 陆黎书说:“想看?” 许青霭本来是想催他早点休息,从c国出差回来连倒时差的功夫都没有,开完会就立马来接他吃饭,肯定很累了。 但他这么一说,立即催发了他心底的骚动。 “可以吗?”许青霭十分矜持地客套了一下:“不行的话就算了。” “嗯,那就算了。” ??? 什么算了,他怎么听不懂客套的。 许青霭一咬牙,老老实实承认:“我想看。” 陆黎书说:“今天不看。” 许青霭立刻追问:“那要什么时候看啊?” “有机会再说。” 许青霭“哦”了声,几秒后突然回过味来,磕巴道:“什、什么啊,我就是想看洗澡,又不是想……想那个……” 陆黎书“嗯?”了声,含笑反问他:“哪个?” 许青霭被自己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砸得哑口无言,闷闷道:“你明知故问。” 陆黎书说:“不早了,你该睡了。” 许青霭心里那点儿火苗立马熄了,小声抱怨:“你好像个不懂情调的严苛老古板,哪有在这种时候催人睡觉的,如果你是我你睡得着吗?” 陆黎书隔了几秒钟,嗓音略微喑哑地告诫他:“阿霏,不是这种时候,你就别想睡了。” 许青霭怔愣两秒,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后大脑当场宕机。 “………………晚、晚安。” - 大二下半学期课程紧凑了许多,作业也比先前更繁重。 许青霭还要接稿,几乎挪不出时间和陆黎书约会。 他工作也忙,两人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不过多了身份的确定,所以很安心。 宋清峰的作品展在周六开幕,许青霭想了很久的措辞,支支吾吾跟陆黎书坦白之前曾答应梁长青一起去看画展。 陆黎书说:“嗯。” 许青霭有些意外:“你不反对吗?” 陆黎书正准备出去,抬手让秦缨先走,反问他:“没听清?” “听清了听清了,我以为你会不让我去。”许青霭松了口气,略有些歉疚道:“那我晚上再陪你吃饭?” 陆黎书说:“什么时候结束?” 许青霭想了下,这次宋清峰只展出十张画,九点钟开幕,中午怎么也结束了。 “我看完画展要去买点颜料,那晚上见?” “嗯。” 许青霭周六起了个大早,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跟梁长青说他和陆黎书在一起的事情。 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也不想瞒着他。 梁长青的车停在路边,他拉开副驾车门上去:“梁老师。” “今天倒是挺准时,这么看重宋清峰啊?”梁长青打趣道。 许青霭说:“当然啦,我还想趁着今天的机会跟宋老师要个签名,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梁长青笑说:“一定可以。” 宋清峰的作品展开在平洲美术厅,现场来了许多画家协会的知名前辈,还有几个是许青霭在活动上见过的老师。 宋清峰的面子果然很大。 梁长青看他艳羡的表情,低声笑道:“这么羡慕啊?” 许青霭说:“希望我有一天也能站在这里开作品展,成为别人羡慕和崇拜的对象。” 梁长青看着他的侧脸,毫不掩饰的“功利心”写在脸上,和普通人不想承认极力营造的不在意名利气质不同,他坦诚到令人咋舌。 许青霭回过头,笑了下:“你会不会觉得我想出名,侮辱了这个行业?” 梁长青摇了下头,“每个人都想,只是有人说出来有人没说,人这一辈子都在追逐名利,面对追捧、鲜花与掌声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不为所动。” “是么?” 许青霭一回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宋清峰,顿时站直身子局促问好:“宋老师。” 宋清峰瞥他一眼,冷淡道:“画画是拿来出名的工具么?” 许青霭眼前一黑,他和梁长青说的话全被宋清峰听见了? 他还没要到签名,还没来得及在他面前树立好形象就直接形象崩塌了。 许青霭沉默片刻,仰起头看向宋清峰,认认真真道:“画画不是出名的工具,但是……我希望有一天别人可以通过画知道许青霭 第53章 回首沉青霭(三) “让所有人知道你的名字,这不还是想出名么?有什么区别。”宋清峰反问。 艺术家总有些清高在身上,尤其是像宋清峰这样名利双收德高望重的人,会更瞧不起所谓的成名论。 梁长青忙打圆场:“宋老师,他年纪还小,说话没什么分寸您千万别计较,何况成名这种事儿可遇不可求,不是说说就能成功。” 宋清峰看着许青霭,俨然是要他讲明白的意思。 梁长青给许青霭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稍微低头,别跟宋清峰较劲。 许青霭抱着宋清峰出版的画集,抬眸不卑不亢同他说:“宋老师,我想成名,想让全世界都认识我。” 宋清峰被他气得一哽,“愚子不可教!画是什么,是对艺术的追求和表达,你拿金钱和名利来衡量它?你简直侮辱了这个行业!” 许青霭轻笑,他一定没尝过什么叫连饭都吃不上、只能小心躲藏的日子才能说出这样清白高雅的话。 对他来说,画画是追求,也是赚钱的工具。 他要靠着这个活下去,先活下去才有可能去追求精神艺术。 宋清峰冷冷道:“你这种满眼只有名利的人不会有大成就,趁早收收心吧。” 许青霭微抬下巴看他:“给我五年,我一定会让您另眼相看。” 宋清峰轻嗤一声:“这么大口气,我等着看你跌重。”说完便拂袖离去。 梁长青从宋清峰身上收回视线,叹了口气。 “你不是很喜欢他么,怎么还跟他杠起来了?明明是低头认个错的事,现在签名没拿到,反而给自己挖了个坑。” 许青霭顿了顿,笑了下,他是真的希望有人可以通过画知道他的名字。 如果他哪天死掉了,这个世界至少还有一个人会记得他的名字。 梁长青单手插在兜里,回头看了眼,“当不缺名利的时候,自然要去追求更高尚的东西。人就是这样,没钱的时候想要钱,有了钱又要权,等所有的东西都到手了,又开始追求无欲无求。” 许青霭笑了下没接话。 宋清峰回到台上,眸光不自觉又望向许青霭,忍不住冷哼一声:“不可救药!” “宋老骂谁呢?” 宋清峰看向平洲画家协会的会长柳贺之,嗤道:“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狂,肚子里不知道有多少颜料就开始大言不惭,张口闭口就将名利挂在嘴上,简直不堪入耳!” 柳贺之跟着他的视线看了眼,看见了许青霭的背影略一愣,随即笑道:“你说他啊。” 宋清峰侧眸:“你认识?” 柳贺之说:“不算认识,只是在一个活动上见过,他画画倒真是挺有天分,见解也挺奇特,当得上狂这个字。我觉得假以时日他在画坛上的成就不可限量,不过……” 宋清峰:“什么?” 柳贺之略微皱了下眉,说:“我总觉得他的画透着挣扎感,不太像他这个年纪能画出来的压抑与张力。” 宋清峰迟疑片刻,说:“有空把他的画给我看看。” 柳贺之笑着揶揄:“人刚刚还在这儿,被你骂走了。” 许青霭本想自己先走,但梁长青执意要和他一起离开,还邀请他去画室参观。 许青霭迟疑片刻,说:“梁老师,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 许青霭说:“我跟陆黎书在一起了。” 梁长青钥匙掉在地上,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和……陆黎书?” 许青霭嗓音清朗干净,不带半分扭捏:“我很喜欢他,也很谢谢您的好意,抱歉。” 梁长青盯着许青霭,想从他的脸上找出几分勉强,被迫或是不乐意,但他没看到,只看到了几分歉疚。 “你真的喜欢他?”梁长青想起陆黎书,忍不住提高嗓音:“他这个人手段狠辣,为人也绝情冷淡,在商场上的名声并不好,你跟他在一起,能算计得过他?” 许青霭说:“我没想过算计他。” “那他有可能不算计你么?” 梁长青知道他心性简单,二十岁的年纪怎么可能玩得过陆黎书,那晚在宴会上他看得明明白白。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他的心计和手段都是你没办法想象的!他如果骗你哄你,你根本……” 许青霭蹙眉打断道:“梁老师,你在侮辱我男朋友。” 梁长青被他呛回来,顿觉失言。 这种时候无论他说陆黎书什么,许青霭都会觉得那是侮辱。 他勉强笑了声,“抱歉,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害,既然你觉得他很好,那我只有祝福你。” 许青霭说:“谢谢。” 梁长青心口止不住泛起酸涩与妒忌,一点点蚕食他的心脏。 本来以为自己慢慢追求,总有一天能感动许青霭,可没想到在他之前早已经有了个陆黎书。 如果他早一些出现,也许结局会有不同,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和许青霭终究还是没缘分。 这朵热烈的小玫瑰,还是不能属于他。 算了。 “去吃饭么?” 许青霭说:“不用了,我还有点东西要买。” 梁长青抬手看了下表:“正好我也没什么事,陪你一起去买,顺便送你回学校。” 许青霭说:“真的不用麻烦您了,我打车很方便。“ 梁长青说:“顺路,总不能恋爱了连朋友也不跟我做了,实在不行的话,就送你最后一次总可以吧?” 许青霭说:“那回学校吧,谢谢梁老师。” 梁长青将他送到校门口,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驱车离去。 许青霭本想看完画展之后去买颜料,但和梁长青逛街不太合适。 学校离那儿远,一来一回根本来不及和陆黎书吃饭,好在颜料还够用便打算改天再去。 想到宋清峰他更加惆怅,掏出手机给陆黎书发消息诉苦:我今天好像吹牛过头了。 陆黎书说:“怎么了?” 许青霭将事情简单说了,不由得懊恼道:“万一我没有这么大成就怎么办啊?宋老师肯定更瞧不起我了,你会不会花钱捧我啊?给我找回面子。” 陆黎书说:“不会。” ??? 许青霭:“你都不舍得花钱。” 陆黎书说:“不是不舍得花钱,是相信你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做到。” 许青霭被他一句话哄好,他本来也没有打算靠陆黎书的钱,没想到他居然也这么懂自己。 他忽然想到他还是s的时候,说过一句“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顿觉开心。 “好了我要开会,预计三个小时后结束,七点钟接你吃饭。” 许青霭说:“嗯,你先忙。” 许青霭将手机塞进口袋,脚步轻快地进了校门,不太想回寝室便去了操场看费于明他们打球。 他到的时候操场上人不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到费于明扯衣服擦汗的样子忍不住幻想陆黎书年轻的时候。 他会不会也打篮球? 他扯衣服擦汗的时候会不会有人盯着看,给他递上一瓶水,然后害羞地等他回应? 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他。 他说自己年轻的时候跟人飙车,撞烂了车被家里关了许久。 他居然也会叛逆。 许青霭撑着下巴想,要是能见见年轻时候的陆黎书就好了,二十岁的他一定很迷人。 手机提示音拉回许青霭的思绪,之前认识的一位ser想请他画彩绘。 许青霭想了想,问他:“什么时候啊?” “下个月七号。” 许青霭翻了下日历正好周六,便道:可以,但我收费不便宜的。 他将价格报出去,几分钟后那ser问:那能请你到漫展上来吗?我有几个朋友也要画。 许青霭想了想,说:行,到时见。 天色渐晚,许青霭起身往校门口去,陆黎书的公司离学校不近,开车过来算上堵车要将近两个钟头。 他便自己坐了公交过去,在楼下的咖啡厅里点了杯咖啡坐着等,撑着下巴开始想陆黎书这时候在干嘛,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唔,稍微扰乱一下工作没事吧? 许青霭拍了张自拍发给他:“猜猜我在哪儿。” 几秒钟后,陆黎书问他:“怎么自己过来了?” 许青霭一见他回,立刻抓着手机飞快打字:“想等你下班,让你第一眼就能看见我。” 陆黎书说:“你这样我很难专心上班。” 许青霭说:“那你别被我影响,快点上班,我饿了。” 陆黎书无奈地跟进门的秦缨说,“这些我带回去处理。” 秦缨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轻“啧”了声:“老房子着火真要命。” 许青霭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听见门口铃铛声时不经意瞥了眼,随即绷直身子。 他怎么下来了! 许青霭愣了几秒,慢吞吞起身朝他走过去,“你怎么这么早下班?是不是我打扰你工作了?” 陆黎书说:“嗯。” 许青霭顿时心虚:“那……那我再等一会?你回去上完班再来,我不急。” 陆黎书说:“先吃饭。” 许青霭上了车,见他没有问要吃什么便有些好奇:“你怎么不问我要吃什么?” 陆黎书说:“还不到时候。” 许青霭茫然:“不吃饭吗?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陆黎书说:“带你回家。” 回、回家?! 许青霭脸颊猝然发烫,莫名觉得这四个字有种令人想入非非的歧义。 回家是不是要干点什么啊? 如果、如果他要是提出那个…… 那他答不答应? 好像有点早,又好像不是很早。 唔。 不知道陆黎书在那个的时候是什么样,会不会很粗暴,还是会很温柔? 他性子冷淡严苛,但只要自己不犯错、或是他心情好的时候都算很温柔,应该不会很粗暴? 他管教欲和掌控欲颇重,不知道在那时候会不会也有控制欲。 许青霭越想越偏,视线甚至忍不住往他下腹看了眼。 啊! 他记得上次在健身室捡到的短裤尺寸好像很大,嘶……了。 等一等!他先前给陆黎书寄过一套亲手设计的衣服,那个几乎遮不住什么、每一片布料都不如不穿的荆棘玫瑰! 他不会要他穿吧? “许青霭。” 许青霭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陆黎书冷声道:“呼吸乱了,是不是欠收拾?” 许青霭头皮一麻,立即屏气凝神调整好呼吸,等感觉平复了才小声道:“知错了。” 陆黎书没应声,他伸手过去勾了勾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挠了挠。 陆黎书扫他手指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他脸上,警告道:“敢把自己弄发病,我就亲自教你控制,直到你学会怎么保持冷静为止。” 许青霭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立刻放软了声音讨好:“我不敢了。” 陆黎书给完鞭子,隔了几秒才递出糖,是真的糖。 许青霭接过去撕开糖纸含进嘴里,乖乖巧巧地像个被驯养好了的小鹿。 陆黎书问他:“害怕?那不回家了,换个地方吃饭,吃完送你回学校。” 许青霭:“不是,我就是……” “就是什么?” 许青霭咬着糖,在心里想:我就是稍微想象了一下你在床上的样子,但这个不能告诉陆黎书。 “嗯……就是车里太闷了,对,太闷了。”许青霭伸手扇风,顺势说:“你看我脸都闷红了。” 陆黎书稍微降下一点车窗。 许青霭见他没追问下去便松了口气,也没敢继续多想,好在很快就到了家。 这次直接开进了院子,许青霭看着这里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半年前他还蹲在这儿冻个半死,现在已经可以堂而皇之进门。 陆黎书拿出拖鞋给他换。 许青霭忽然想起上次在这儿跟s吐槽陆黎书的事,忍不住控诉他:“你那时候看我跟s吐槽,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傻?” 陆黎书搁下钥匙回头看他,眸色忽然一深,许青霭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老男人?” 许青霭脊背一凉。 “老变态?” 许青霭立刻摆手,边摇头边后退,干巴巴和他解释:“不老!一点也不老,也不是变态…………我错了。” 陆黎书嗤笑一声没再逼近,随手解开西装扣子。 许青霭立刻叫停,双眸发亮讨好地看着他,“能不能……” “不能。” 许青霭凑过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试图诱惑他:“你脱西装勾领带给我看,我……嗯,给你一点甜头?” 陆黎书勾着眼角看他:“什么甜头。” 许青霭仰起头,张口伸舌回忆他那天的样子轻舔,见他不为所动便有些着急地催他:“你怎么不……唔!” 陆黎书猝然掐住他的腰狠揉向自己,另一只手同时抬起下巴长驱直入,疾风骤雨一般侵占,几乎要亲到嗓子眼儿。 许青霭被迫张口迎接,那只手按住他的喉结用力揉了两下,逼得他直发抖。 “唔……不……”许青霭慌得攥紧他西装,眼睛里沁满泪水,陌生而刺激的感觉让他眼角湿透,几乎站不稳。 不行。 不行! 许青霭眼角止不住渗出生理性眼泪,抓着他西装的手指战栗,惶乱又难受。 陆黎书握着他的腰按在怀里,足足三分钟才感觉怀里的人稍稍冷静。 “这根本不叫甜头。”许青霭鼻音厚重,软声和他抗议。 陆黎书低头问他:“那这叫什么?” 许青霭闷闷道:“叫欺负。” 陆黎书轻笑:“嗯,你说对了,我就是在欺负你。” 许青霭推开他,刚想骂他就见他慢条斯理地解西装扣子。 修长手指搁在领带上,食指扣住领带结微微用力,抬头时喉结绷紧。 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过一句话,领带是束缚男人的锁链,扯掉时就代表摒弃修养与理智。 许青霭咽了咽唾沫,忍不住被这样的陆黎书吸引。 上次他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对他有非分之想,但也悄悄幻想过他做模特的样子。 许青霭咬牙切齿地想,这根本就是色/诱! 太卑鄙了! “过来。” 许青霭轻吸一口气,跟着他身后进了厨房,看他随意挽起袖子摘下手表搁在桌上,一举一动与回忆重叠。 陆黎书拿过围裙系上,打开冰箱问他要吃什么。 许青霭还在欣赏他系了围裙的窄腰,随口说:“上次的玉米浓汤。” 陆黎书开冰箱取食材。 “你上次都不跟我说话。”许青霭凑到他身后,这次胆子大了,借着谴责气焰嚣张道:“我要吃樱桃,现在就吃!” 陆黎书手指明明落在樱桃碗上,却突然一偏,反而端出一碗清洗干净的葡萄。 “我不吃葡萄你……哎!!!”许青霭被抱上料理台,双腿被迫岔开,下意识合拢却将陆黎书的腰夹紧,又立刻松开。 陆黎书仿佛嫌他分的不够开,搁下碗时双手按住他的膝盖,许青霭立刻说:“痛,别按,张不开了。” 陆黎书果然松了手,接着倾身压近,从碗里拿出一颗葡萄递到他唇边,“张嘴。” 许青霭蹙眉:“我不喜欢吃葡萄。” 陆黎书挑眉反问,“不喜欢吃葡萄,那是喜欢喝葡萄汁了?” 许青霭茫然半秒,慢半拍想起那晚梁长青给他递了一杯葡萄汁。 陆黎书问他,他故意嘴硬说喜欢。 当时他笑了下,原来是将这笔账记下来了。 “老男人……唔……”许青霭一张口就被塞进一颗葡萄,咬着冰凉的果肉弱弱把下半句噎了回去。 这么记仇干什么! 许青霭被迫含着葡萄,绞尽脑汁想怎么蒙混把它吐出来,没等他想明白,陆黎书又拿起另一颗葡萄,在他微张的唇上轻蹭。 “怎么不吃?需要我帮你换成葡萄汁么?” 许青霭双眸还含着水光,委屈巴巴地说:“不喜欢,不要换。” 陆黎书把手递给他,“吐出来。” 许青霭偏头靠近他的手吐掉葡萄。 陆黎书将葡萄丢进垃圾桶,略微低下头靠近许青霭的耳朵低声说:“这次是给你个小教训,下次……” 就要换别的地方吃了。 “没有下次,没有下次了!”许青霭火速保证,在他的管教下自然而然学会了一系列认错保证然后求原谅的手法。 他伸出两根手指发誓,被陆黎书握住,眼睁睁看着他用拇指抵住他的指腹,低声问:“我跟你说过什么?” 许青霭茫然片刻,看着手指上的伤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好像……又要算账了。 许青霭脊背发凉,他到底犯过多少错,今晚不会是来吃最后的晚餐的吧? 他以为陆黎书带他回家是想那个,没想到他根本就是找个合适的地方来跟他一笔笔算账。 “我给你十秒钟,说不出来我会再给你讲一遍,但由我来讲的话,相信我,你不会那么好受。” 许青霭坐在料理台上,被他握着手,坐不住就只好微微夹住他的腰,小声告解一般:“我……嗯……” “你什么?” 许青霭脸颊烧红,耳根子滚烫,那些话像是带着滚烫温度的火炭,从心尖一路烧到舌尖。 “我……是你的所有物,不许伤害自己……做事之前要考虑你的想法……” 许青霭说完,小心抬头看向陆黎书,发觉他唇边笑意很凉,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在医院时好像说过……等他好了一并罚。 “那、那个……”许青霭小心和他打商量:“能不能一件件罚。” 陆黎书没回答,反问他:“你觉得把自己弄伤了,我会高兴吗?” 许青霭立刻摇头。 陆黎书:“那你弄伤自己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许青霭再次摇头。 陆黎书捏着他的手指,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看似乖巧听话,会认错会讨好,其实一旦出了事他还是下意识回到原点。 他的驯养之路还很长。 陆黎书按住他的手,低声给予他直接的命令:“如果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身上有自己弄出来的伤,我会让你这辈子都用不到那只手,明白吗?” 许青霭立刻保证:“明白。” “明白就要受罚,愿意么?” 许青霭迟疑两秒,小心点头,很忐忑地问他:“你……你会打我吗?” 陆黎书看了他几秒,把许青霭冷汗都看下来了,伸手在他额角蹭过,落在胎记上轻轻摩挲故意折磨他脆弱的心脏。 许青霭舔着嘴角等待。 “不要怕。”陆黎书说:“我永远不会对你施予动手这类惩罚方式,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知道你也不喜欢,你不能接受的我不会擅自采用。” 许青霭松了口气,笑意还没浮现就听那道凉凉嗓音一笑。 “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方式比动手,更能让孩子铭记。” 许青霭顿时又蔫儿了。 陆黎书说:“今天不喝玉米浓汤,换成牛奶口蘑,可以允许你多喝一碗。” 许青霭看他依次拿出青椒、洋葱、胡萝卜,眼前越来越黑,全都是他不爱吃的。 他还要多喝一碗?一口都不想喝行不行啊! 陆黎书扫他一眼,“挑食的毛病也该治治,以后挑食一次就吃一周,直到学乖为止,不肯吃?” 许青霭哪敢说,立刻摇头:“肯的肯的。” 陆黎书将人抱下来,在听见许青霭闷声抱怨他“记仇”的时候,轻笑一声:“嗯,老男人就是这么睚眦必报。” 这是他曾经跟s吐槽陆黎书的话。 许青霭忿忿推开他,语速飞快道:“你快点做饭,我要饿死了,再不给饭吃我要回学校了。” 陆黎书略微弯腰从冰箱里取食材,许青霭看他的腰腹与臀部线条,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有没有纸笔啊?”许青霭实在是手痒,想把这画面留下来。 “自己去书房找。”陆黎书说。 许青霭来过这里几次,但从没有进过陆黎书的书房,有种踏入圣地的禁忌感。 他的书房装修很简单,和卧室差不多的风格,很冷淡很禁欲,很符合他的高岭之花形象。 许青霭摸了下微烫的唇,打量着书房里巨大的书架。 他抽出一本翻开,不知道哪国语言的原文书,连标点符号都显得十分神秘。 陆黎书居然看得懂。 书架右侧是一些财经类书籍,许青霭粗略扫过,忽然发现一个纹样精致的木盒子,当场倒吸了口气。 这不是…… 他设计的那套荆棘玫瑰。 他怎么放在书房里啊!还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啊? 好吧盒子有锁,可那也太超过了…… 许青霭只要一想到他在办公的时候还是不是能看见这套衣服就觉得呼吸不畅。 陆黎书握着鞭子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那只修长冷白的手指勾起寥寥无几的布料,指尖磨蹭着…… 许青霭脸颊几乎要烧起来了。 他当时为什么要设计这个,没事寄给他干什么…… 他拿起盒子塞在办公桌下面,又用脚往里踢了踢,总算是看不到了。 他抬手从笔筒里抽了支笔,左边是台电脑,右边整整齐齐摆着文件没看到有空白纸。 他拉开抽屉,翻找时看到一个倒扣的相框,拿起来发现是张全家福。 年纪很小的那个应该是陆许琛,年轻的男人眉眼处和陆黎书有些相似,少了几分凌厉与冷淡,看起来温柔而随和。 他身侧依偎着一个女人,右侧坐着一对年纪颇长的夫妻,大概是陆许琛的爷爷奶奶。 许青霭没找到陆黎书,便将相框原样放了回去。 他找到纸抽了两张,抬起头不经意发现左前方挂着两张画,赫然就是他当时送给陆黎书的那两张! 他工作的时候,在装作是s和他聊天的日子里,每天都想着他吗? 陆黎书见他下来时满眼笑意,随手往他嘴里塞了颗樱桃。 “这么高兴,在我书房里做什么坏事了?” 第54章 回首沉青霭(四) “没干坏事啊,我能干什么你别诬陷我。”许青霭端起樱桃跑到料理台对面,摊开纸认真勾线。 陆黎书垂眸,握着菜刀处理食材,像是在翻看企划书一样专注又利落。 许青霭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再低头继续,总觉得画不出陆黎书的一半神韵。 “吃饭了。” “等一下还没画完,再等半小时。”许青霭头也没抬地说。 陆黎书搁下盘子,发出清脆一声响,“许青霭,吃饭了。” 许青霭一个激灵,立刻搁下钢笔老老实实跳下椅子先溜进了餐厅。 陆黎书做了四道菜,三道全是他不爱吃的,但最后一盘是他喜欢的白灼虾,许青霭眼睛都要亮了。 他刚一伸筷子,就听见一声轻咳。 陆黎书慢条斯理地擦手,扫了他一眼。 许青霭立马缩回手,夹了一筷子非常痛恨的胡萝卜,生无可恋地塞进嘴里嚼了两下,打算尽快结束今晚的酷刑。 “吃慢点。”陆黎书提醒。 许青霭咬着筷子忿忿,不甘心地吃完饭,发现陆黎书根本没动过那盘白灼虾。 “你不喜欢吃虾啊?” 陆黎书说:“嗯。” “那为什么做?” 陆黎书起身收拾碗盘,在他眼巴巴的眼神里,勾唇轻笑:“有对比记得才更清楚。” 许青霭:“……哦。” 陆黎书有个电话要接,搁下盘子去了楼上书房。 许青霭看着那盘白灼虾蠢蠢欲动,抬起头瞄了眼楼上,他应该没这么快回来吧? 吃一个应该不会发现?万一被发现呢?他那么厉害,发现了大不了挨骂?也不会怎么样的! 许青霭撑着下巴在脑袋里进行思想斗争,两个小人打了半天架终于归于平静。 陆黎书下来找东西时发现许青霭趴在餐桌上一脸生无可恋,像个得不到宠爱的兔子。 他扫了眼盘子。 很乖,没有偷吃,可以给予奖励。 陆黎书端起碗盘进厨房塞进洗碗机,许青霭惊讶反问:“你有洗碗机上次为什么不用啊?” 陆黎书转身出了厨房。 许青霭跟在他身后追问:“你这个盘子多少钱啊?” “真的那么贵吗?” “我……唔!” 陆黎书一回头,捏住许青霭的下巴抬起来,用吻结束了他的喋喋不休。 许青霭一下子安静下来。 陆黎书伸手在他嘴角蹭了下,低头轻问:“把我书房的盒子藏哪儿了?” “没、没有藏啊,我不知道什么盒子,听不懂。”许青霭顿时心虚,顾左右而言他然后被掐住下巴拉回来。 陆黎书拇指在他下颌上描绘,嗓音又低又热,“自己设计的,不敢穿?” 许青霭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有种被硬生生扒光的羞耻感,用力推了他一把钻进厨房,“我去画画了。” 陆黎书上楼处理工作,有些棘手,足足一个半小时才下来。 许青霭还在客厅里画画,半跪在地毯上,露出白皙的脚腕。 “还没画完?” 许青霭仰起头:“你忙完了啊?” 陆黎书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许青霭当即倒吸了口凉气,“疼疼疼,我脚麻了你别动我。” 陆黎书将人抱起来搁在膝上,许青霭没被人这么抱过,想挣扎,但脚上钻心的疼让他动都不敢动。 “从我上楼就没动过?” 许青霭心虚地伸手:“动手算吗?” “腰疼不疼?”陆黎书握住他的脚腕轻轻揉弄,血液不通恢复后的酸麻被稍微缓解。 “有点酸。” “趴好,给你揉揉。”陆黎书将他放下来,许青霭屁股上落下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下意识捂住回头。 “你干嘛!” 陆黎书拿开他的手,一只手握住他左侧臀瓣。 许青霭下意识爬起来,结果这个姿势反而像是把屁股递到他手里。 “知道疼还敢画这么久,把我上次的话当耳旁风了。”陆黎书轻拍了他屁/股一下,“趴好。” 许青霭忐忑趴好,臀部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等待下一个巴掌的到来。 陆黎书的手在他腰两侧穴位上轻轻揉按,力道与位置拿捏的非常好,很快驱散了酸痛不适。 许青霭放松下来,发出很轻很舒服的轻哼。 “你不是说不会按摩吗?明明按得那么舒服。” 许青霭哼着气谴责,边指挥他:“左边一点,太轻了重一点,哎太重了太重了,痛痛痛……” 陆黎书往他屁股上轻拍一下,“别乱叫。” 许青霭小声“哦”了声:“叫也不让,你怎么那么专/制啊。” 陆黎书低下头靠在他耳边,说:“因为真的很……” 许青霭侧头,看着他唇角含笑补了一句:“欠/操。” 轰。 许青霭整个人烧起来,磕磕巴巴道:“我又不是……不是叫那个。” 陆黎书淡淡道:“如果你是叫那个,我会让你连叫都叫不出来。” 许青霭简直听不下去了,被按着的腰眼都在发酸发麻,连忙爬起来不让他碰了。 陆黎书随手拿起他搁在桌上的画,状似不经意地问:“什么时候开始学的画?” 许青霭一怔,隔了好几秒才说:“十五岁。” 陆黎书有些惊讶,短短五年已经画得这么好了,想必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心力。 “为什么学画?不觉得辛苦么?” 许青霭微抿了下嘴角,轻笑了下说:“我奶奶……嗯其实我没怎么见过她,也没有记忆,她去世的时候我才刚一周岁。” 陆黎书静静听着。 许青霭说:“我的名字是她取的,说希望我像云气一样自由,还有我的小名,阿霏,是烟霏云敛的意思,是指烟霭飘散,云气密集的样子,她说自己这辈子活的不自由,希望我自由又快乐。” 陆黎书轻道:“我的阿霏一直很自由,很漂亮。” 许青霭耳朵微热,好半天才找回思维,又继续说:“她给我留下很多信,说我抓周的时候抓了她的画笔,觉得我以后一定是非常棒的画家。” 陆黎书一点点引导他:“然后呢?” 许青霭这次有些难以启齿,停了一会才说:“不过我爸……爸爸妈妈不太喜欢我学画,我只是看着奶奶那些画随便涂涂,也没想过做画家,后来忽然有人跟我买画,我才发现画画可以赚钱。” 陆黎书指尖微紧,如果不是许广成他本可以好好学画,如果不是因为缺钱,他又不需要学画。 那个唯一对他好的奶奶,却没有办法给他留一丝一毫的回忆。 许青霭只能依靠着照片想象她的好,在那些痛苦的日子里,尝到一丝温暖。 也许他一画画就沉迷不是因为钱,是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是绝对自由和安全的。 陆黎书一想到这里,只觉得上次给许广成的教训太轻了。 他死都不够弥补许青霭一丝一毫。 “那你呢?”许青霭侧头问陆黎书:“你说你以前很叛逆,为什么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陆黎书说:“年纪过了。” “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叛逆啊,是……”许青霭话说一半,突然收了声。 陆黎书说:“嗯,意外之后没人接手公司,我只好收起叛逆,这个理由还算过关吗?” 许青霭对人的情绪很敏感,总觉得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情并不像语气那么轻松。 他伸出手臂轻轻抱住陆黎书的肩膀,小声说:“我在的。” 陆黎书心被烫化掉,隔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说:“乖孩子。” 许青霭“唔”了声,忽然好奇:“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嗯……就是喜欢管教别人啊?” “十九岁,但真正确认是二十岁。”他去了那个成人秀之后,基本确定了自己这个异于常人的癖好。 “这么早?原来你这么早就想做别人爸爸。”许青霭吐槽完,有点想问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和人交往过,又怕他觉得自己在打听他的过去。 陆黎书读懂他的眼神,轻笑了声说:“这不是普通的取向问题,简单来说,有很多人认为这是不正常的,甚至有些……变态。” 许青霭蹙起眉,莫名不太喜欢这个说法,陆黎书握住他的手腕轻揉了揉作为安抚。 “普通人是没有这样的倾向的,很少有人会享受被管教和惩罚。但人又很容易被驯化,且容易产生依赖性,一旦被抛弃可能摧毁的是整个人生。” 许青霭似懂非懂,陆黎书说:“所以没有确定一辈子之前,不应该轻易去教养任何人,这是长久的责任不是一段感情。” 他伸手搁在许青霭脖子上,用拇指轻轻摩挲颈侧细嫩的皮肤,眸色中全是眷恋。 许青霭心跳乱了拍子,小声问他:“那你怎么确定能和我一辈子……而且我……” 陆黎书顿了顿,轻笑了声:“自己想。” 许青霭一愣,怎么又让他自己想,他要是能一下子想明白还问他吗! 许青霭抓过陆黎书的手用力咬了一口,随即被拍了下屁股,“好了,下来。” “我们要干嘛去?” “锻炼身体。” 许青霭一想到可以看到他□□上半身的样子顿时兴奋,抓着纸笔打算今晚画个尽兴,跟过去才知道是他自己要锻炼。 “不练行不行啊?” 陆黎书从他手里拿过纸笔,“去换衣服。” 许青霭看着全新的浅灰色紧身健身服,默默腹诽:老流氓早就准备好了,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穿吗! 他换完衣服出来,有点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很贴身的衣服,“我换好了。” 陆黎书回头看到他修长笔直的双腿,身姿清瘦臀部却异常饱满丰翘,引人蹂/躏。 “过来。” 许青霭挪到他身边,“我们要练什么?” 陆黎书说:“先热身。” 许青霭刚摆好姿势就被握住手纠正:“姿势不对,很容易伤到腰和膝盖,腿再分开一点,腰挺直。” “用鼻子呼吸,放慢,保持频率不要紧张。” 许青霭心想:如果你是我你能不紧张吗! “做得很好。” 许青霭在他的夸奖与严格之下反复交错,三十分钟漫长的像是三百年。 结束时瘫在地垫上不住喘气,“我……不行了……没力气了……” 陆黎书将他抱起来,伸手替他擦掉额角的汗,“这样就没不行了,以后我抱你,你能撑到结束么?” 许青霭茫然一秒,回过味时面红耳赤道:“什、什么抱啊?” “不喜欢这个说法,那换成……”陆黎书勾唇一笑,许青霭莫名觉得不是好话,抬手捂住他的嘴强行打断。 “不用换了,就这个!我喜欢这个!” 陆黎书勾唇轻笑,故意曲解他的话:“喜欢我抱你?” 许青霭脸红脖子粗,实在受不了他的撩拨与寸寸逼近的脸。 “乖孩子,说喜欢。”陆黎书轻声引诱。 许青霭忍着微乱的呼吸,很小声的说:“我喜欢你抱我。” 门铃响,陆黎书将许青霭放在沙发上去开门,回来时手上拎着一杯抹茶草莓牛乳茶。 许青霭矜持地看了一眼,谨慎问他:“这次不是惩罚了吧?” “不是,是给乖孩子的奖励。”陆黎书看着他舒展开的眉眼,轻笑了声。 惩罚之后的奖励才更容易记住,先要让他知道会失去什么,才会去想怎么得到。 “喝完过来洗澡。” 许青霭咬着吸管说:“你不送我回学校吗?” 陆黎书提醒他:“看看时间。” 许青霭摸出手机一看,早就过了门禁时间,现在就算陆黎书送他回去也进不了门了。 他喝完奶茶将杯子丢进垃圾桶,跟着陆黎书上楼,眸光下意识落在了他的门口。 “想去我房间洗?” 许青霭有点耳热,用力推了他一把:“我要洗澡了,你快走吧,晚安。” 陆黎书说:“晚安。” 许青霭想起没有睡衣,打开柜子看到万年不变的西装与衬衫,直接拿了件滚烫整洁的白衬衫进了浴室。 热水兜头淋下来冲刷掉汗水和疲惫,蒸腾的热意让他思维逐渐飘远。 陆黎书居然没有提出要碰他,他还以为要做…… 等会,陆黎书是不是不行啊? 他看起来那么禁欲,该不是真的性冷淡?不对,好像也不是很禁欲,亲一下都那么可怕了。 那应该是尊重他么。 许青霭忍不住松了口气,陆黎书真的很绅士很君子,很好很好。 其实他也没有完全准备好,如果陆黎书要的话,他会答应但也会很紧张。 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原地犯病,在做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产生意外。 他其实有点慌,犯病之后一切不由他控制,虽然陆黎书能处理得很好、不会让他出事,但他还是害怕。 许青霭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这个病就好了,但转念一想,如果没有这个病可能就没有这样的缘分。 他又有些感谢这个病。 许青霭伸出手捂住口鼻,几乎窒息才松开,扶着浴室瓷砖努力调整呼吸频率。 他自己捂嘴,和陆黎书给的掌控感截然不同,只有不安的窒息,并没有安心。 洗完澡,许青霭穿上陆黎书的衬衫回到卧室,忽然想起那次噩梦,忍不住戳着手机控诉他。 陆黎书停顿几秒,发来消息:你不是做梦。 许青霭呆立当场。 不、不是做梦? 那他真的给他喂药了? 许青霭把脸埋在被子里半天又爬起来将门反锁好,跃跃欲试地想要复仇。 陆黎书现在应该在书房处理工作,撩一下?许青霭想象了一下他在看到消息时的表情,会不会把笔都捏坏。 他按住语音,以气声说:“好痛。” 陆黎书正在跟秦缨通电话,一只手回消息:哪儿痛? 许青霭添油加醋地继续撩他:“你自己干的自己不知道吗,你是不是想赖账,我都肿了,还有指印。” 陆黎书呼吸微顿,轻磨了磨牙。 秦缨话一停,疑惑道:“陆总,怎么了?” 陆黎书说:“没事,先把资料发过来,我稍后跟你说。” 挂掉电话,陆黎书长舒了口气,看着慢慢苏醒的某处,头疼道:“别闹,早点休息。” 许青霭见他不为所动,故意放软了声音轻哼了两声:“哥哥……好痛啊……” 陆黎书理智寸寸崩碎,几乎想要将他从手机那端硬生生拽出来,压在那张床上反复折腾。 陆黎书摘下眼镜揉了揉额角,手机上跳出一张照片。 他打开的瞬间呼吸骤停。 许青霭穿着他的衬衫,半露出软润白皙度肩膀和单薄的锁/骨。 照片只拍了半张脸,隐约可见蛇形胎记,像个勾人心魄的小蛇妖。 陆黎书磨着牙问他:“欠收拾了?” 许青霭声音带着潮气与诱惑人心的浪劲儿,“……想被你收拾。” 陆黎书理智彻底化为灰烬。 手机归于平静,几秒钟后敲门声响起。 许青霭知道诡计得逞,当场掐断所有暧/昧,抿唇笑起来:“我要睡了,晚安。” 下一秒门锁咔哒一声。 糟糕,忘记了他有钥匙! 玩脱了。 陆黎书将钥匙扔在桌上,许青霭看着他走来,火速认错:“我、我闹着玩的……” 陆黎书问:“肿了?” “没……” “还有指印?” “没……”许青霭心虚想跑,被一把捞住按在床上,一只手高举在头顶被迫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势。 “看来你挺喜欢?那我是不是应该满足你这个愿望,让它肿起来?” 许青霭火速摇头:“不喜欢不喜欢,不用让它肿起来了。” 陆黎书垂眸看他,隔着金丝边眼睛的视线凉薄而严苛,又带着明晃晃的暧/昧气息。 “既然我承担了骂名,那就应该坐实罪证,裤子脱了。” 许青霭下意识去遮,却反被被推倒仰躺,被迫仰起头绷出漂亮的颈部线条。 “想被收拾?” “不是……我闹着玩,不敢了……”许青霭微乎其微的挣扎湮灭在汹涌的浪潮里,另一只手去推他肩膀。 “现在才说不敢,刚才给我发消息的时候不是很浪么?嗯?” 许青霭呼吸不过来,用力推陆黎书的肩膀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我会犯病……” “我会注意。” 许青霭仿佛被喂了颗定心丸,安静下来,乖顺的仰起头。 这一刻的陆黎书比之前还要恐怖,周身气息都带着强烈的惩罚意味。 许青霭举在头顶的手微微蜷缩绷紧,攥着床单不住发抖。 陆黎书垂眸看着许青霭逼近极限,也怕太过刺激会让他发病便松了手。 许青霭一侧头咬住他肩膀,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兔子。 “还没玩够?”陆黎书轻笑一声,掐住许青霭的下巴一转,重新低下头。 那种连血管都被咬住的感觉太过可怕,许青霭迭声求饶:“玩够了,够了。” 陆黎书收回手指用力一揉,许青霭哆嗦一下,声音都散了。 “屡教不改。”陆黎书侧头欺近耳垂低声问:“还敢撩我吗?” 许青霭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双眸迷乱俨然是还没找回清明。 他以一个全然敞开的姿势面对陆黎书,那种即将要被占据的预感几乎具象。 陆黎书放开他,看着他混沌失神的眸子慢慢恢复清明,又问了一次:“还撩我么?” 许青霭吃够教训,虚弱无力的摇头:“不、不撩了。” 陆黎书俯下身靠近他耳朵,低声说:“不想挨【填空题自己想吧】就乖乖睡觉。” - 许青霭昨晚被整治一顿,早上起来彻底老实了,乖乖吃饭头也不抬。 “走了。” 许青霭疑惑:“要干什么去?” “给你过生日。” 许青霭这才记起今天是他生日,怪不得陆黎书要把他留下过夜,他还以为…… 陆黎书回头看他,“以为我想要你?” 许青霭立刻摇头:“不是不是,您这么思想高洁清冷禁欲怎么能……” 陆黎书纠正他:“你想的没错,我是想要你,想把你弄到你哭都哭不出来。” “你……你怎么……”许青霭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憋了半天也没想好形容词,干巴巴骂了句:“流/氓!” 陆黎书勾起他下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阿霏,我劝你别把我想的有多好。” 第55章 回首沉青霭(五) 许青霭怕他又要亲,推开他先一步出了门。 陆黎书今天没穿西装,很休闲的浅灰色针织衫配黑色亚麻立领衬衫,清隽又斯文。 金边眼镜搭了条细链,怎么看怎么迷人。 许青霭简直要被勾得五迷三道,一边给自己打圆场一边光明正大偷拍。 “那边路牌上写的什么啊,我放大看看。” “许青霭,那边没有路牌,路牌是两分钟之前的事。” 许青霭有恃无恐地翻看刚刚拍的照片,“哦,我在刻舟求剑。” “把手机放下,再玩一会儿头晕了。” “再玩一会,我没觉得不舒服。” 陆黎书偏头,眼镜细链微微晃出一阵金色波纹,“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许青霭看他在开车暂时腾不出手教训自己,顿时气焰上升,“我们学校找的模特都是要脱光了给我们画的,拍你一张照片怎么啦,不要小气。” 陆黎书轻笑一声。 许青霭小声比比:“本来就是嘛,我还没让你脱光呢,已经很大度了。” 陆黎书:“需要我脱光了给你做模特?” 许青霭双眸都亮了:“可以吗?” “不可以。” 许青霭“哦”了声,看着照片里男人的侧影,下颌线清晰流畅,眉眼清冷禁欲,肩背挺拔手臂线条也十分完美。 他要是肯,绝对是最完美的模特。 “真的不能画吗?”许青霭试图游说他,“你怎么都不为了绘画事业牺牲一下,这是很高尚的事情,让我画一次好不好啊?” “不好。”陆黎书无情拒绝。 “为什么?” 陆黎书说侧头看他,淡淡道:“因为我小气。” “……” 两个小时车程结束,陆黎书将车停下,许青霭看着眼前的船陷入了沉思,要出海吗? “晕船?”陆黎书问。 许青霭摇摇头:“应该不晕,我也不知道。” “上来。” 许青霭第一次坐船,发现里头设施非常完善,还有一个小型酒窖。 两人在船上吃了午餐,许青霭坐在甲板上吹风,看远处海天一色,回船舱找纸笔打算画下来。 陆黎书在接电话,以手势给他指了方向。 许青霭找到纸笔挪了挪,又挪了挪,以一个靠近他怀里的姿势开始画画。 陆黎书一怔,随即将手搁在他脖子上揉了揉,少年骨骼纤细,因为趴在桌上而绷出脊椎弧度。 陆黎书结束通话,低头看了眼:“画的什么?” 许青霭回头被喂了颗糖,愣了下含走,说:“外面的风景,不过这个是钢笔不太好画,下次我自己带笔。” 陆黎书揽着他的腰,无奈的想,小朋友心里除了画只有画。 许青霭画完一张画被赶去睡觉,迷迷糊糊被叫醒时揉着眼问:“几点了?” “七点半。”陆黎书伸手将人抱起来,拿起件厚外套披在他身上,“伸手。” 许青霭脑子还没清醒,下意识跟着他的话伸手,直到陆黎书开始给他扣扣子了才反应过来。 “我自己穿就行了。” 陆黎书收回手,等他穿好爬起来又将围巾给他系上,“外面冷,注意遮好口鼻,别受凉。” “要去干嘛吗?” 陆黎书说:“先出来。” “干嘛神神秘……”许青霭一上甲板就愣住了,剩下半句话湮灭在夜色里。 雪片如织从天空落下,船灯炽烈,照映落雪如星河倒撒,银河倾泻。 许青霭仰起头,恍惚有种不是雪片在下落,而是他正踩着星光随风而上的错觉。 海面漆黑一望无际,眼前光景浪漫至极。 许青霭腰一紧,被人从后面揽住。 暖意笼罩,清冷香水味延进鼻尖,他没有回头,很安心的被一个严丝合缝的抱法拥在怀里。 许青霭从来不知道雪居然也能好看成这样,陆黎书握着他的手带他摊开掌心接了一片很大的雪花。 两人一起看着它慢慢消失然后再被掌心的温度蒸发。 “生日快乐,二十岁的许青霭。”陆黎书指尖握住他,然后插进指根,与他十指相扣。 许青霭眼眶酸呛,泪雾一瞬间蒙上来。 他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听同学讲拿到礼物时非常羡慕,却又不敢和许广成提。 后来许子宸出生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许广成也是会买蛋糕的。 他也会给人庆祝、满足别人愿望的。 许广成不是不会爱孩子,他只是不会爱许青霭。 后来长大了,他也给自己买过一份生日蛋糕,长什么样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很甜很腻没有特别好吃。 成年人多半不会再过生日,但陆黎书却给了他这么郑重又浪漫的生日。 许青霭眼睛酸涩,低下头拼命眨了两下想把眼泪忍回去,结果反而掉了下来。 陆黎书手指一热,掰过许青霭的身子,低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 许青霭不想让他以为自己爱哭,直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亲了上去。 片刻后又松开,别过头靠在他肩膀上。 “怎么了?”陆黎书问。 许青霭沉默了好一会,看着漫无边际的海面与揉碎的雪片,轻声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在不停的占你便宜。” 陆黎书低下头:“为什么这么说。” 许青霭轻吸了吸鼻子,说:“你对我那么好,雁城、布州还有现在,一直都是你在付出,我什么也回报不了,总觉得像是在占你便宜一样,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因为你的钱和地位在一起,你还是别对我那么好了。” 陆黎书听完,忍不住叹了口气,心疼的将小孩拥进怀里。 他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是小朋友觉得自己给他的宠爱太多,没办法回应对等,慌了。 “许青霭。”陆黎书伸手抬起他下巴,看着小朋友湿漉漉的睫毛与盛满星光的眸子,轻道:“我们是在谈恋爱。” 许青霭没听明白,但被谈恋爱三个字揉软了心。 陆黎书耐心给他解释:“你喜欢我,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回报,我给你的这些,只是一个男朋友应该有的重视,你不用觉得是在占便宜。” 许青霭垂眸说:“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你,也帮不了你什么,给不了你惊喜,你喜欢我……真的值得吗?” 陆黎书脸色一变,许青霭立刻解释:“我不是要分手的意思,也不是自卑,我就是真的觉得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陆黎书明白,许青霭一直在被抛弃,骤然被人这样坚定的选择固然会有疑惑。 他说:“那你为什么选择我?” 许青霭想了想,说:“我觉得你管我的时候很有安全感,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很喜欢被你管教掌控,算吗?” 陆黎书说:“当然,安全感是双向的,我给你管教你觉得有安全感,同时我的掌控欲有处栖息,我也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许青霭好像有些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又抬起头看他:“那你也会从我身上得到安全感吗?掌控……我,会让你觉得很安心吗?” 陆黎书说:“会。” 许青霭得到确切的答复,那点儿突然降临的憋闷一扫而空。 “还有。”陆黎书伸手在他唇上蹭了蹭,“相信我,你能给的惊喜有很多。” 许青霭茫然。 陆黎书低头含住他耳垂,低声说:“比如,寄荆棘玫瑰和鞭子给我。” 许青霭脸颊猝然一热,“那、那怎么能算。” “好了,进来吧。”陆黎书牵着人回到船舱,桌上已经放着一个很精致的蛋糕,像油画一样的玫瑰花园。 陆黎书插好蜡烛点燃,“许愿吧。” 许青霭双手合十,很郑重地跟老天爷祈祷:您要保佑陆黎书好,健康、平安,还要一辈子都快乐。 他一口气吹灭蜡烛,陆黎书拿掉蜡烛扔进垃圾桶,抽了张湿纸巾慢条斯理擦手,“许了什么愿?” 许青霭说:“这个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 陆黎书本想替他完成,那既然不肯说就不说吧。 他伸手抹了一点奶油送到许青霭嘴边,本想抹在鼻尖上,但见他伸舌一舔,顿时怔住。 陆黎书点了点他的唇角然后将手抬高,“乖孩子,仰头。” 许青霭仰头舔着他的手指,嫩红的舌尖卷去奶油,喉/结一滚咽了下去。 陆黎书眸色渐深,几乎要忍不住将他按在桌上。 许青霭微微抬脚,眼睛受不了船顶灯光而微微合上,睫毛如幼蝶羽翼不由自主抖动。 陆黎书忍不住将人拽到怀里,指尖一压逼得许青霭陡然打了个哆嗦。 他不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冲击,下意识干呕。 陆黎书抽出手指,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又抹了点奶油重新送进他嘴里。 两指夹住搅出水声。 “唔!!……”许青霭推着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兴风作浪,舌尖用力推拒,不仅没有发挥作用反而更像是送上门。 许青霭闭紧嘴,用通红的眸子瞪他。 陆黎书勾唇轻笑:“怎么不舔了?” 许青霭忿忿心想,明知故问! “乖。”陆黎书低声诱哄,“(累了)干净就饶了你。” 许青霭羞赧张口,捧着他的手伸舌一点点舐去奶油,像只小动物似的乖巧。 陆黎书觉得再这样下去,许青霭明天就回不了学校了,只好轻叹口气,在他屁/股上拍了下:“浪的你。” 许青霭红着脸跑到桌边切蛋糕吃去了,陆黎书怕奶油太腻,给他倒了杯热红茶搁在桌上。 许青霭抬眼偷瞄他抽出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让人莫名有种羞耻感。 他舌根还发麻,那种被压到喉咙口的感觉也太过陌生和可怕。 “阿霏,来。” 许青霭端着蛋糕过去,想了想觉得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又往旁边挪了挪。 “过来。” 许青霭被迫起身挪到他跟前,略微防备地看着他:“你想干嘛?不能再来了啊,我嗓子不舒服。” 陆黎书朝他勾勾手指,等许青霭靠近了才低声说:“这样就受不住了?” 许青霭起先没听明白,隔了几秒蓦地脸红,下意识往下看一眼,羞恼道:“以后怎么了,难道很难吗?” 陆黎书用力一扯将人压在沙发上,伏在他上面居高临下地警告:“阿霏,把这句话收回去今晚会好受一些。” 许青霭怂的要命,但嘴上仍不肯认输,“就……事实还不让说吗,你……!!!” 许青霭手上一热,下意识蜷起手指想要收回来,被强行抓着引领前行。 “阿霏,我给过你机会了。” 许青霭清晰的感受到猛兽苏醒,掌心与指尖像是陡然被电打了一下。 “我收回……现在就收……”许青霭试图找补,“我下次不说了。” “晚了。” 许青霭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整个人都绷紧,结果陆黎书突然松开手,大有让他自己去解的意思。 他现在道歉还来不来得及啊? 好吧肯定来不及了。 老男人睚眦必报,根本不会心软! 许青霭从来没做过这些,本能和他认错,“我下次不说了,你就当没听见好不好啊?” 陆黎书嗓音喑哑,轻声诱哄他:“乖孩子。” 许青霭仿佛被鼓励,看着他清冷眸子染上热意,像是要将他撕碎。 陆黎书眼镜上的金色细链微微晃动,映着舱内灯光,呼吸纠缠蒸腾,让他心尖上滚过一层电流。 今晚太过浪漫,窗外落雪如银河倒洒,舱内明亮温暖。 许青霭迟疑片刻,轻吸了口气,从沙发上下来。 半蹲在他面前找了个合适的姿势,指尖微颤地搁在金属扣上。 他没做过这些,每一步都不太熟练,几秒钟可以完成的动作足足用了一分多钟。 陆黎书也没有催促,只是垂眸看他。 许青霭呼吸滚烫,红着脸说:“我……没试过,不太会。” “我教教你。” 许青霭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拉起来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上,紧接着裤/子一松。 “你干干什么……” 陆黎书指尖下移,轻笑了声:“教材不许出声,从现在开始,除了呼吸不许发出声音。” 教、教材? 什么教材……呃??!!!! 许青霭猛地一哆嗦,惶恐的绷紧身子蜷起膝盖,“你别……” 第56章 回首沉青霭(六) 翌日一早。 许青霭醒来先茫然了几秒,昨晚的记忆陡然回笼,脸颊腾地一下全红了。 陆黎书用手把他…… 许青霭简直要烧起来了,他头一次被人这么弄,完全不知道怎样承受那种几乎要将天灵盖都揉碎的剧烈悸动。 他又慌又怕却又不由自主沉溺,到最后窒息感兜头罩下来,极似病发的感觉让他本能哀求。 陆黎书捂住他的口鼻,低声安抚与强硬命令交替,一步步将他逼出哭腔,好像还……还喊了几声爸爸。 老变态。 什么禁欲清冷,什么高岭之花,根本就是憋坏了的老流氓! 许青霭嗓子使用过度有点刺痛,咽了下唾沫将自己埋进被子,隔了会又悄悄掀开。 陆黎书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起身找衣服穿,陆黎书正好回来,看他醒了便走到床边,“还难受么?” 许青霭脸更红,根本不敢看他。 陆黎书只是随便弄弄他就不行了,但他用尽办法,手腕都酸得抬不起来他也没……没那个,最后还是被他领着才弄完。 许青霭掌心还有黏糊感,不经意蹭了蹭。 陆黎书发觉他的小动作,勾唇轻笑了声,这样就害羞,以后怎么办呢。 许青霭忿忿道:“当然难受了,我嗓子都哑了,还有手也很酸,我今天都没办法画画了。” 陆黎书将他抱起来,视线齐平时轻笑一声:“自己学不会还要怪我。” 什么学不会! 他已经很努力学了好不好,都以为跟他一样天生无师自通吗! 许青霭红着脸说:“谁让你那么慢啊!” 陆黎书说:“谁让你那么快啊。” ??? 许青霭猛地推开他,骂道:“你才快!” “快点换衣服,靠岸就没时间吃饭了,你今天上午跟室友有约。”陆黎书松开他,转身出了舱。 许青霭这才发现床上放着一套崭新的衣服,严格按照他的尺寸准备,甚至连袜子都有。 他怎么连这个都准备,许青霭边腹诽边收拾好自己,今天风不大,两人在甲板上吃了早餐。 下船时,他忽然瞥见船头站着的男人,当场傻了。 昨晚那人一直在船上? 陆黎书扫他一眼:“不然你以为谁在驾驶?” 许青霭眼前一黑,那他昨晚…… 陆黎书走在前头,许青霭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那个……” “哪个?” “昨晚……” “昨晚?” 许青霭直接跑到他跟前,忍着害羞一咬牙问他:“我昨晚叫的声音大不大啊?” 陆黎书脚步一停,轻叹了口气,许青霭简直要被他叹昏过去了,这是什么意思啊?叫得太大声了? 许青霭回过头,那男人还礼貌又恭敬地冲他笑了下。 许青霭更痛苦,艰难地给他回了个笑,然后回过头小声埋怨陆黎书,“我都说了不要你还非弄,被人听见了怎么办啊?你明知道有人还不注意,老变态!” 陆黎书说:“他在驾驶舱,很远。” 许青霭一怔,喋喋不休瞬间卡壳,也是,陆黎书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听见,他的掌控欲简直令人发指! 他昨晚还说没有他的允许,连他自己也不许弄。 神经病啊,谁、谁没事会自己弄,而且他还住在宿舍,怎么弄啊。 许青霭顿觉心虚,轻咳了一声说:“我就是……就是有点担心,你能理解吗?” 陆黎书说:“不能。” 许青霭跟在他身边绞尽脑汁找补,见他完全不吃这套又开始撒娇,“哥哥,好哥哥,你理理我。” 陆黎书眸色不变,许青霭又去拉他的手,“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我知道你嫌我烦了,那我以后不说话了行不行啊,我当哑巴你……唔。” 陆黎书脚步一听回过头,捏住他下巴低头一触即松。 “嗓子疼就少用,安静点儿。” 许青霭抿着嘴角心里泛起甜来,隔了好几秒等人都走了,才悄悄勾起弧度。 “哦。” 安静点儿。 许青霭安静了一路,到校门口时本想给陆黎书来个吻别,但看着人有点多还是作罢。 “我走了啊。” 陆黎书说:“不然呢?要我送你进去?” 许青霭猝然摆手:“不用不用不用!” 不能见光的陆大总裁轻叹了口气,算了,由着他吧,藏就藏着,谁让小朋友脸皮薄。 “但是阿霏,我不能一直被你藏着。” “我知道,再、再等等?”许青霭回头看了眼窗外,俯下身抓住陆黎书的手摊开掌心,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舔了一下。 “再见。” 陆黎书一怔,随即勾起唇角:“嗯,再见。” 许青霭微红着脸下车,抱着陆黎书送的礼物打算先回寝室,到校园墙时迎上准备出去的陆许琛。 许青霭忽然有种背德和心虚感,和男朋友刚搞完一些暧/昧扭头看见了前男友,并且他还是现男朋友的亲侄子是什么感觉。 许青霭觉得头很痛,和使用过度的嗓子一样痛。 陆许琛走近,看了他怀里的盒子一眼:“你又在外面过夜?” 许青霭说:“这跟你没关系。” 陆许琛看着脸颊红润的许青霭,莫名觉得他比之前更漂亮了,好像还有些似有若无的勾人意味。 他有些心热,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这辈子就他了也不是不行的想法。 许青霭说:“我要上课,先走了。” 陆许琛皱起眉看着他的背影,被他的冷淡刺得心烦,上次他撞见那个送许青霭回来的车,到现在都没查清是谁。 这次他一定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 陆黎书两天半没到公司,利用许青霭睡着的时间抽空处理了要紧的工作,但还是积压许多。 他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拿过另一份文件。 秦缨进来送咖啡,揶揄道:“陆总,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感觉怎么样?” 陆黎书抬眸扫她一眼。 秦缨见他眸色淡淡却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又笑起来:“昏君,您该干点儿正事儿了,这是我新调查到的资料。” 陆黎书接过来,前段时间就让秦缨约齐博红,但除夕夜告白接着又是江城变故,他实在是没腾出手。 秦缨说:“齐博红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就出了意外,至今还丧失思维能力和意识在医院里躺着。我已经去雁城看过他的状况,消息属实。” 他的确给了许青霭三百万,但不是以个人名义直接汇款而是以基金方式存续,房子与车也是经他手卖出,和齐太太说的对得上。 研发经费那一项却没着落,秦缨说:“因为没有具体的项目公开,也没有企业出来追责,校方不知为什么也没有出来辟谣,我会再想办法。” 陆黎书翻完资料,说:“查清楚之前不要惊动太多人。” 秦缨知道他是不希望二次伤害许青霭,也知道他的性子,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会动手,“您放心,我明白分寸。” - 许青霭上了一上午的课,周末两天放纵的结果就是作业火葬场。 他画了一下午,结束时才想起陆黎书要求的隔一段时间起来走走,亡羊补牢似的活动了十分钟。 他照例把晚饭拍过去:男人是阻止人类进步的陷阱,我一下午才画了两张,一定要小心男人! 陆黎书没回。 许青霭又说:食堂大师傅的想法越来越刁钻了,这些菜简直是艺术品,我是说他的行为艺术。 陆黎书估计在忙,一直都没回。 许青霭搁下手机,吃完饭想起昨晚在海上的风景忍不住抽出画纸,又找出上次给陆黎书画画时没用完的颜料。 这张画他足足画了七个多小时,但仍觉得没能画出十分之一的壮观。 许青霭打开台灯照在画上,贝母粉在灯光下如雪片一般熠熠发光,他调整手机角度拍了几张,取名压星河发上微博。 陆黎书晚上有个应酬,忙到十一点钟才有时间回消息。 许青霭说:那你早点休息? 陆黎书拨了电话来,许青霭先给他发了一句:等会啊,我找个耳机,上床了再接。 陆黎书:嗯。 许青霭爬上床接听,陆黎书低沉的嗓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带着微重的呼吸声,仿佛在往他耳朵里喘气。 “你喝酒了吗?” “嗯,喝了一点。”陆黎书低声叫他:“阿霏。” 许青霭心跳加速,莫名想到了昨晚上他领着自己帮他做那个,最后一刻压抑至极的气声。 许青霭脸颊发热,小声应:“干嘛呀。” 陆黎书说:“嗓子好点儿了么?” 明明是他喝酒,许青霭却觉得醉意朦胧脑袋昏沉的人是他,咽了下唾沫润泽发干的喉咙小声说:“好多了。” 陆黎书说:“好,早点睡。” 许青霭本想多跟他聊会儿,但听他这么一说,本能先一步乖巧听从:“嗯,晚安。” 这次晚安说完陆黎书又出差去了,这次去的更远,足足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 两个人聊天的次数极限缩短。 许青霭说:你看我们像不像扔漂流瓶联系啊,你捡到了,回我一下,我捡到了,再回你一下。 陆黎书说:然后撩漂流瓶那边的人你? 许青霭噎了下,脸颊猝然烧起来。 他那天晚上跟陆黎书视频,听他说要准备洗澡,摩拳擦掌撒娇撒痴纠缠了半天仍旧没得逞。 陆黎书完全不为所动。 许青霭仗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当晚就胆大包天地给他发了条语音。 他怕室友们听见,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声叫他:“哥哥……我。” 陆黎书那边很久没动静,许青霭嘴角浮现得逞的笑意,不让他看那他也不让他好过。 然后陆大总裁本人就在当地时间十点钟,氛围严谨人人凝重认真的会议室里,听见了一声很低、很浪,撩得人几乎当场失控的四个字。 他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随行人员看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用英文询问,陆黎书表情收拢,淡淡表示没事,请准备开始会议。 许青霭有恃无恐,每天放心大胆地撩拨陆黎书,十三小时的时差简直是他的免死金牌。 直到他发出的消息被秒回,忽然有了种不太妙的预感,谨慎地问他:你今天怎么回消息这么快啊? 陆黎书说:刚下飞机。 刚下飞机。 哦,刚下飞……等会? 第57章 回首沉青霭(七) 许青霭眼前一黑:那个,我今晚有课,可能没办法跟你吃饭了。 陆黎书说:上到几点。 许青霭说:十二点 陆黎书说:平城大学的宿舍熄灯时间是十一点。 许青霭突然记起这个人是自己学长,以前也念平城大学,绞尽脑汁想了想,又试图糊弄:我要画画,今天很多作业,写不完老师要骂人的。 陆黎书说:吃完饭再画。 许青霭还想再说,陆黎书直接拨了电话来,声线微哑低沉,他一下子就忘了要说什么。 陆黎书问:“还有问题么?” 许青霭抿了抿嘴角,“没、没有了。” “出来。”陆黎书说完,顿了顿,又补充:“带上你的纸笔和颜料。” 许青霭“哦”了声,生无可恋地开始收拾东西,但随即又笑起来。 本来他还在忐忑陆黎书会怎么罚他,按照他的性子,一定不会很好过,但现在看来好像只是要罚他画画? 唔,如果只是画一晚上画的话,那还在他承受范围内! 小意思。 许青霭收拾完东西,拍拍床跟正打游戏的费于明说:“我晚上不回来了。” 费于明头也没抬:“赶紧滚。” 许青霭到校门口看见陆黎书的车莫名开始发慌,踟蹰着挪过去拉开车门老老实实坐上去。 “你下飞机就来了啊?” 陆黎书说:“嗯,回去倒时差。” 许青霭后背都要出汗了,满脑子都是待会有可能的惩罚,这种刀悬在脑袋上的危机感让他实在坐不住了。 “你一会……想怎么罚我啊?” 陆黎书说:“不着急。” 许青霭脱口说:“可是我着急啊。” 陆黎书侧头看他,微挑了下眉梢。 许青霭当场愣住,火速解释:“不是不是,我意思是说要不然给我个痛快,这样我有点慌。” 陆黎书看着他,勾唇一笑:“就是让你慌。” 许青霭眼前一黑。 回家停好车,陆黎书从后座拿出一束玫瑰递过来,许青霭一怔,双手抱着花感动的眼睛微微发酸。 他连这都没忘。 陆黎书说:“十岁的陆黎书不太需要,但二十岁的许青霭会喜欢。” 许青霭抱着花跟他进门,见缝插针地讨好和试图脱罪:“那二十岁的许青霭不喜欢被惩罚,能不能免责啊?” “不能。” 许青霭追上他,“为什么啊?” 陆黎书说:“因为十岁的陆黎书喜欢。” 许青霭觉得自己的死期不远了,用最后一丝力气狡辩甩锅:“那也不能全怪我啊。” “非要说你也有责任,谁让你洗澡不让我看,我只能算激情犯错,又不是主动犯错,你要酌情惩罚,而且我是初犯你要先看人情,不能过重。” “再说你出差那么远我唔…………???”许青霭被按在门上,玫瑰花陡然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陆黎书含着它的嘴唇,低声命令:“阿霏,把我眼镜摘了。” 许青霭愣愣伸手摘掉的眼镜,还没来得及张口又立刻被吻住,只能高举着手,生怕把他的眼镜摔了。 左手腕被掐住抵在门板上,许青霭整个人以一个毫无防备的姿势被陆黎书反复侵占。 良久后。 许青霭几乎窒息时才被松开,陆黎书从他手里拿过眼镜戴上,一瞬间恢复那个高冷禁欲的模样。 许青霭喘着气几乎瘫软,看着眼前西装革履、优雅清隽的男人,连埋怨和狡辩的力气都没了。 陆黎书将他抱起来放在玄关柜上坐着,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不能全怪你。” 陆黎书蹭着他微肿的嘴唇,凉道:“那是谁在我准备开会的时候让我他?” 许青霭:“……” 陆黎书说:“你是不是主动犯错?” 许青霭:“……” 陆黎书说:“初犯?” 许青霭简直听不下去了,老老实实低头:“我知错了,你罚吧。” 陆黎书略微弯腰拿起拖鞋给他换上,接着将人从柜子上抱下来,“我去洗个澡,你可以趁这段时间想想吃什么。” 许青霭小声嘟囔:“这算最后的晚餐吗?” 陆黎书说:“可以这么说。” 许青霭立刻说:“那我要吃炸鸡可乐章鱼烧还要吃水煮鱼火锅烤肉!” 陆黎书垂眸看他,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了,“最后的晚餐也没自由到这个地步,重新想。” 许青霭:“……哦。” 许青霭忐忑了一晚上,连看陆黎书做饭都没心情了。 虽然他提的那些全都没有,但又全是他爱吃的,让他有种真·最后一顿的错觉。 “我总觉得吃完这顿饭你就要弄死我了。”许青霭咬着筷子小声逼逼。 陆黎书抬眸扫他一眼,递过来一份甜点,“还吃么?” 许青霭站起身到他身边,挖了一勺放进嘴里,低头凑近陆黎书去喂他。 陆黎书扣着他后脑亲了一会,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下,“回去。” 许青霭咬起牙。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亲也不行?! 吃完饭,许青霭主动提出洗碗,试图弥补一下减减刑期。 陆黎书说:“有洗碗机。” “那我帮你干点什么?洗衣服?扫地?” 陆黎书说:“有钟点工。” 许青霭瞥见自己的书包,“你让我带颜料来干什么啊?画画吗?那现在开始吧。” 陆黎书说:“这么急?” 许青霭心说早死晚死都要死,还不如给他来个痛快,好过现在胆战心惊。 “行,过来。”陆黎书转身上了楼。 许青霭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发现目的地是书房,要陪他加班? 还好还好。 许青霭松了口气,但没松完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他桌上怎么、怎么放着那个盒子!!! “那个我觉得……”许青霭下意识就要跑,被陆黎书揽住腰拽回来。 “上哪儿去?” 许青霭说:“我……我想上厕所,对上厕所!” 陆黎书说:“你吃饭前去过了。” 许青霭一咬牙:“我……我尿频?” 陆黎书垂眸看了眼,松开他:“去吧。” 许青霭憋了半天没动弹。 “不想去了?” 许青霭心说你明知故问,委屈地瞪了他一眼。 陆黎书伸手一扯,扣住许青霭的腰将他抵在自己与办公桌之间。 许青霭下意识挣扎,然后被掰成双腿大开,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 他头皮都要麻了,“你……你想干什么?” 陆黎书低声说:“猜猜看,对了给你奖励。” ??? 神经病啊,谁想要这种奖励! 许青霭悬着两条腿,下意识合拢却夹紧他,又分开。 陆黎书已经开始解他衬衫的扣子了,另一只手掀开装着荆棘玫瑰的盒子。 许青霭怕他让自己穿那个,一把按住他的手叠声求饶:“我知错了,真知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许青霭凑过去亲他,试图让他心软:“你饶我一次,我以后不撩了。” 陆黎书捏着他的下巴,避开他讨好的吻。 “阿霏,我应该告诉过你逃避行为会让惩罚加倍,你今晚逃避了几次,自己数还是我帮你?” 许青霭这下连求饶都不敢了。 陆黎书垂眸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柔柔软软的身子细腻温热,坐在他身上又乖又欠,很轻易的挑起他的掌控欲。 小朋友顽劣,总是有恃无恐的要来挑战大人的底线与权威,如果不给一点教训,他会忘记自己在受管教。 陆黎书从盒子里拿出鞭子,在许青霭瞬间煞白的脸色里,用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鞭柄上的玫瑰。 许青霭脊背绷直,前几天的浪与嚣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慌乱与无措。 陆黎书反握鞭柄,从许青霭的鼻尖一路下移,停在了嘴唇上。 “阿霏,张嘴。” 许青霭看着鞭子上的玫瑰,真切感觉到陆黎书不是跟他闹着玩。 他是认真的。 陆黎书说:“不是告诉我玫瑰上的银丝很漂亮么?我也想见识见识。” 许青霭求生无门,只好抱着他的手低头、张口、含/住。 陆黎书摸着他的头,低声提醒:“如果不想穿那个,就好好做。” 足足分钟,陆黎书才允许他抬头,并给予了一个夸奖与肯定,“做得很好,乖孩子。” 许青霭听见这句话,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下意识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此时的他就像个刚犯完错的学生,胆战心惊地等老师批作业。 事实上他的确刚犯了错,而这位陆老师严厉的令人发指。 他只祈祷陆黎书快点满意饶了他,千万别让他穿那个衣服。 陆黎书指尖在玫瑰上一点,许青霭有种自己就是那朵玫瑰的错觉。 “乖孩子你还要罚吗?下不为例好不好?我以后不敢了。”许青霭面红耳赤,连呼吸都散碎起来。 “不许撒娇。”陆黎书将他托起来换了个姿势,面对桌子。 许青霭骇然回头,“你要干嘛?” 陆黎书拿过他的画笔,递到他手上:“不是喜欢画画么?画吧。” ??? 这怎么画?哪有人用这种姿势画画的? 陆黎书抬手在他右臀拍了下,“不想画?” 许青霭臀肉紧了紧,立即拿过画纸摊开,接着就听见了很缓慢的拉链摩擦声。 陆黎书怎么……怎么开始解他的…… “你在干什么,你别解我……”许青霭腰都软了,握着笔的手拼命发抖完全使不上劲儿。 “阿霏,你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利,你需要做的是服从、取悦以及……让我满意。” 陆黎书单手握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在脊椎上层层递进。 许青霭感觉后颈一热,本能仰起头绷紧天鹅一般的白皙颈项,发出哀鸣。 “不想画?” 许青霭紧张的眼睛布满水汽,委屈的控诉他:“不是,是这种姿势我不能画……能不能让我下来?” 陆黎书提醒他:“阿霏,这是惩罚不是奖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许青霭握着笔直摇头:“可我画不出来……” “画不出来?好,那换上荆棘玫瑰。”陆黎书伸出手搁在盒子上,许青霭冷汗都要下来了,飞快道:“我能画!能画!” 陆黎书抬手看表,提醒他:“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珍惜时间。” 许青霭怕他画不完还有另外的惩罚,立刻抓起画笔,欲哭无泪的在心里发誓。 他保证!这辈子!一定!不乱撩了…… 第58章 回首沉青霭(八) 第二天早上,许青霭醒来时陆黎书已经不在床上。 他侧过头看着略微凹陷的床,还没等昨晚的思绪回笼就听见开门声,立即缩回被子里装睡。 “醒了就起来。” 许青霭没动。 陆黎书淡淡提醒:“我要去公司,再不起床就自己去学校。” 许青霭一把掀开被子,忿忿道:“我自己走!” 陆黎书往他大腿扫了一眼,“还能走?” 许青霭顺着他的视线一看,顿时用被子遮上,昨天晚上他被迫用两个小时画了一张画,构图稀烂色彩糟糕,连线条都乱得没法看。 他还说自己画画退步了! 谁能在那种时候还保持冷静! 许青霭腿根被使用过度,从一开始的麻和烫到最后开始刺痛,总觉得好像被擦破皮一般双腿打颤哆嗦。 他昨晚没能撑到最后,过度呼吸综合征病发一样的感觉让他意识迷离,几乎痉挛着被陆黎书捂住口鼻询问还敢撩么。 他连求饶都做不到,只能摇头向他保证。 呼吸与声音被掐断,许青霭只能像个木偶一样被身后的男人全权掌控。 “老流氓!”许青霭下床拿着衣服跑进卫生间,发现腿根的红痕已经消失,长舒了口气,还好,没破皮。 许青霭咬牙切齿地换完衣服下楼,发现陆黎书正在桌边装订什么东西,走近了一看顿时喘不过气了。 “你……你弄画干什么?” 陆黎书抬眸扫他一眼,“挂起来。” 许青霭一把抢过相框,“不行!绝对不行!” 他昨晚被陆黎书弄得……把这张画都弄脏了,上面还沾着他的那个东西,虽然用颜料覆盖住了但总归还留在上面,这怎么能挂起来! 许青霭死死抱着相框坚决不同意,陆黎书将他拽到腿上亲了一会,轻而易举从他手上拿走相框,低声说:“为什么不行?这是许老师画了一晚上的成果,很漂亮。” 许青霭总觉得他意有所指,恶狠狠谴责他:“你出差回来就教训我,已经惩罚完了这个不许挂。” 陆黎书捏着他下巴,强迫他看自己,“好好想想,我出差回来第一件事是什么?” 许青霭想了想,好吧是买玫瑰。 陆黎书拍了他屁股一下,“下去。” 许青霭赶忙从他腿上下去,嘟囔道:“又不是我要坐的,你的大腿坐一次就要掉半条命,谁想坐了。” 陆黎书回头,许青霭立刻弯眼笑:“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过来。” 许青霭被教训狠了,接下来的一整个月都很乖。 陆黎书在忙一个很大的项目,为了节约时间几乎每天住在陆氏旗下的酒店里,许青霭过去一次,只是亲了亲就去开视频会议了。 许青霭照常接稿画画,做他见钱眼开的小财迷,以及绞尽脑汁想怎么在五年之内让宋清峰刮目相看。 费于明笑他:“口嗨一时爽,圆梦火葬场,让你飘。” 许青霭忍不住叹了口气,费于明瞥了眼,说:“还是先想想艺术节怎么搞,安珂说想跟我们一组,问你答不答应。” 许青霭没什么意见,前几天林尘也想跟他一组。 费于明又说:“我听说这次艺术节开幕式要找学生代表发言,聂棋好像在争取,不过从江城回来之后他好像安分了很多,上课看见你都不找茬儿了。” “不知道,谁能猜中一个神经病在想什么。” 许青霭在刷微博,突然坐直身子把手机转向费于明。 “肥鱼,你帮我看看这个转发是不是真的?” 费于明探头过去,也愣了。 许青霭看着页面上宋清峰的转发,要不是还配了一句“不错”,他都要以为是追到微博来骂他了。 费于明说:“他不会是被盗号了吧?” 许青霭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他战战兢兢地点了回复,谨慎又虔诚地说:谢谢宋老师夸奖,请您指教。 宋清峰回复他一串数字,许青霭看了半天谨慎猜测这不会是微信号吧?试探性复制了一搜,宋清峰个字赫然出现。 …… 他顿了顿,点了添加。 宋清峰很快同意。 许青霭略微紧张地跟他问好:宋老师您好。 宋清峰那边的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久到许青霭觉得他可能准备了一个论文来教育他。 十几分钟后。 宋清峰:“嗯。” ??? 就没了? 一个字嗯了快半小时?他是从太平洋南岸嗯过来的? 许青霭沉默半天,试探性问他: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直说就好了。 宋清峰这次倒是回复的很快,“我看过你以前的画,天分不错,看得出并不敷衍,我为我那天的话向你道歉。” 许青霭一怔,忙道:“不用不用。” 宋清峰说:“但我只是针对你的作品不错,并不是完全认同追逐名利高于作品之上这句话,任何作品都应该从心出发,先打动自己才能打动别人。” 许青霭忙说:“是是。” 宋清峰说:“下个月我在临城有个作品展,展会上会拍卖一些作品,你的压星河想不想去?” 许青霭这下彻底傻了。 宋清峰好像嫌他考虑的太久有些不乐意,冷道:“你不要傲睨得志。” 许青霭心说我哪敢。 宋清峰的作品展向来只展出自己的,从来不肯带上任何人,有人花大价钱找他一起开展沾沾他的光都被拒绝。 他甚至主动提,许青霭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思虑良久。 许青霭忍痛道:“宋老师,我还是不参加了。” 宋清峰冷哼道:“不知好歹!” 许青霭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叹气,他这幅压星河能让宋清峰看得上应该是画的不错,但这是陆黎书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不想卖。 他要拿来跟陆黎书做交换。 许青霭打字诚恳跟宋清峰说:宋老师,感谢您的好意,但压星河是我和朋友的回忆所以不会卖掉,以后我会继续努力,争取让您看到更好的作品。 他发完消息等了好久宋清峰也没回,许青霭又叹了口气,大概是又谈崩了。 他和宋清峰可能真的气场不和。 许青霭有了上次的教训,没敢浪,先给陆黎书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探路。 几秒钟后他回了消息。 许青霭立刻坐直身子问他:你在不在忙? 陆黎书说:有事找我? 许青霭踟蹰了一会,微红着耳朵试探他:就是……我想跟你换幅画。 陆黎书说:换哪个? 许青霭将压星河发给他,说:我用这个跟你换……那天晚上那张,你把它销毁掉好不好啊? 陆黎书:“哪张?” 许青霭知道他在明知故问,但又没办法,只能压下咬牙切齿小声和他打商量:“我弄脏那张,你把它还给我吧。” 陆黎书轻笑,“不换。” 许青霭“哦”了声,“那不聊了,我们漂流瓶联系吧。” 陆黎书说:“晚上夜下花开业,想不想去玩?” 许青霭很少出去玩,更没跟陆黎书一起去过,立刻说:“你要带我去吗?” 陆黎书说:“还换画么?” 许青霭稍微想象了下陆黎书放松消遣时的样子,还是没经受住诱惑,一咬牙道:“不换了。” “乖孩子。”陆黎书说:“晚上把压星河带过来。” 许青霭趴在桌上悔得肠子都青了,东西不仅没换成,反倒还倒贴一张画。 他抓起笔,刷刷写下:男人是阻碍人类进步的陷阱!贴在了书桌正中央,以此自省。 许青霭下午没课,争分夺秒清了一张稿子交给老板,等她确认打款之后一看时间已经快晚上七点了,和陆黎书约好的时间是七点半。 他火速换完衣服直奔校门。 陆黎书从公司来,还穿着规整的西装,鼻梁上的眼镜给他添了几分禁欲的精英感。 许青霭蓦地想起“s”,恶向胆边生,凑过去一挑他下巴:“等很久了?” 陆黎书一怔,随即挑了下眉梢:“怎么?” 许青霭被他看得有点紧张,但人怂气不怂,于是抬起下巴说:“你服务的不错,下个月还点你,不过脾气要改改,不够温柔。” 陆黎书略微颔首,顺着他的话问:“那请问这位老板,怎么才叫温柔?” 许青霭想了想,说:“少罚我?” 陆黎书:“嗯,还有呢?” 许青霭气焰又升一点,像是命令般:“罚也要从轻发落!” 陆黎书:“继续。” 许青霭开始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他的罪状,“别在我画画的时候那个……吃蛋糕的时候也不行,亲的时候要轻点,不许打我屁股,不能用我腿那个……手也不行!还有你也不能弄我那儿……嗯……还有胸口……不能强迫我穿那个衣服……暂时就那么多了。” 陆黎书扫他一眼:“数完了?” 许青霭看着他笑意微凉,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缩了缩脑袋给他往回找补:“就……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少几件?” 陆黎书说:“这么多条啊。” 许青霭小心翼翼点头。 陆黎书问:“都不喜欢?” 许青霭继续小心翼翼点头。 陆黎书说:“好,今晚我们一个个验证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 许青霭小声:“不用验证了吧?” 他是在控诉,不是在商讨! 陆黎书嘴角笑意浅淡,抬手用他刚才的姿势捏起他的下巴,说:“不验证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不喜欢?不想验证的意思是……不想让我确认?” 许青霭忽然有种掉进死胡同的感觉,不验证等于不想确认口是心非,验证那就要全做一遍。 许青霭简直要哭了。 陆黎书靠近许青霭,低声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不验证,以后就没机会了,到底要不要?” “………验、验吧?” 不作不死,许青霭总算明白了这四个字的意义。 他老老实实坐在副驾,到了夜下花时忽然想起件事来,“有个人摸我屁股,他还说让我在上面。” 陆黎书垂眸看他:“你想在上面?” 许青霭沉默几秒,说:“……我想先禁欲。” 夜下花和海下湾不同,从地理位置到定位都十分接地气,在灯红酒绿里烘托出几分醉生梦死。 乐声嘈杂,人头攒动。 许青霭进门时听见有人夸墙画好看,忍不住想起当时陆黎书过来,一声不吭像个老父亲一样监督他吃饭。 许青霭伸手勾住陆黎书,等他略微低头才小声揶揄:“你那时候不敢讲话,是不是怕我认出你啊?” 陆黎书一脸无奈:“不然呢。” 许青霭先前在江城把他吓得不轻,此时想起来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嗯……谁让你看起来那么凶,我会喜欢你才怪呢。” 陆黎书揉了揉他脑袋,“嗯,我的错。” 许青霭笑起来,眼底全是骄傲与自信。 陆黎书抬起头看着他身后墙壁上盛放的玫瑰丛,忍不住想,他的小玫瑰也是这样自由生长,恣意浪漫。 “你都没夸过我。”许青霭抱怨,“也没夸我的画好看。” 陆黎书低头看他,慢条斯理地翻旧账:“夸你瞒着我在这儿没日没夜画了半个月,夸你胆大包天撒谎说在同学家玩但偷偷回来平洲,还是……” 许青霭简直听不下去了,他怎么每天都在犯错?!! “不罚你,真以为我老了记不清了?” 许青霭生怕他今晚就罚,立刻说:“不老不老,是你好。” 陆黎书凉凉笑了声抬脚先走,许青霭在后面长长松了口气。 老男人记性怎么那么好! 谢庭留好了位置但人不在,台上表演引发一阵阵尖叫浪潮,陆黎书侧头看了眼兴奋的许青霭,忍不住叹了口气,陪他玩这一晚上,他至少要多加两天班。 服务生过来送酒,陆黎书倒了点喝了缓解疲惫。 许青霭回过头看见他单手拎着杯子,垂眸喝酒的样子忍不住心口发热。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西装,领带扯松,衬衫挽到小臂,少了几分清冷禁欲多了些轻佻与性感。 许青霭舔了舔嘴角凑近他:“好不好喝啊?” 陆黎书垂眸看他,“想喝?” 许青霭立刻点头。 陆黎书说:“不许喝。” 许青霭眼角耷拉下来,随即又仰起头几乎趴到他胸口:“我只喝一口?让我尝尝,我没喝过酒。” 陆黎书捏住他下巴提醒:“你的病不能喝酒。” 许青霭顿时蔫儿了,好吧。 夜下花灯光旖旎暧昧,连空气都醺然。 陆黎书垂眸看着怀里可怜巴巴的小朋友,活像是不被大人允许出去玩的委屈,终于还是心软,捏住他下巴抬起来的同时喝了口酒。 低头,覆盖。 许青霭猝然瞪大眼,在震耳欲聋的乐声中、众目睽睽之下,与他接了一个略带辛辣酒气浓厚以及心跳紊乱的吻。 陆黎书松开他,指尖抹去他嘴角的酒,“好喝么?” “嗯……不好喝。”许青霭红着脸躲开,满嘴都是陆黎书的气息。 他根本没尝出酒是什么味。 其实并没有人看他们,这个位置十分隐蔽,人群各自玩乐,但他就是觉得全世界都看见了这场脸红心跳的交易。 第59章 回首沉青霭(九) 过了一会,许青霭忽然想起来,“你最近好忙,今晚怎么有时间啊?” 陆黎书捏着他的手腕,让人趴在自己胸前,很放松地说:“再不带你出来玩,怕你又要给我添堵。” 许青霭一把推开他,小声否认:“我哪有给你添堵。” 陆黎书轻笑了声,“嗯,没添堵,那就是故意闯祸让我惩罚。小许老师,是这样么?” 许青霭面红耳赤地别过头,看到舞台上的男演员口中咬着一张扑克牌,低下头靠近一位年轻的男孩,双手捧着他的脸在铺天盖地的尖叫声下将牌贴上他的唇。 “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陆黎书问。 许青霭抬起脸,大声说:“我要去找乐子!” 陆黎书轻笑,“那要我陪你么?” 许青霭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屁股肉一紧,但现在人多他丝毫不慌,于是昂着下巴说:“我也要跟他用嘴接扑克牌。” - “我靠阿棋,你看那是不是许青霭。” 聂棋回头在人群里梭巡了很久,灯光昏暗看的不太清楚,但依稀能辩身姿清瘦,有八分像。 “他居然也来玩,阿棋你不去跟他打个招呼?” 聂棋蹙眉道:“算了,他跟陆黎书的关系不一般,之前在江城那事儿我怀疑就是陆黎书在背后帮忙,不然凭梁长青一个人怎么可能让主办方都出来帮他说话。” “不是吧阿棋,你就这么认怂了?阿泽可是为你出头才被陆黎书搞成现在这样,你就算了?” 聂棋烦道:“什么算了,我说算了?” 男生伸手拍他肩膀,怂恿道:“他之前不是还点男模么?一口气点七个,你说陆黎书要是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就算是为了陆许琛也不会护着他了吧。” 聂棋有些犹豫。 许青霭拿着一张扑克牌回去,看着陆黎书的眼神后颈皮忽然一凉,火速扔掉扑克牌说“……我去个卫生间。” 陆黎书手一伸将人捞回来按在腿上,“又尿频?” 许青霭脸一红,“我才不是尿频。” 陆黎书点点头:“那就是撒谎。” 撒谎可比承认尿频严重多了,许青霭无比艰难地将黑锅扣在脑袋上:“……我尿频,你放我下去。” 陆黎书的手指还扣在他腰上,凉凉捡起扑克牌在指尖转了下,“用嘴接回来的?” 许青霭连忙说:“不是不是,用手。” 陆黎书说:“好。” 好? 好什么啊? 陆黎书将人放下来,在他茫然的眼神里轻道:“下次就用手。” 许青霭在夜下花画了两个月的墙画,找卫生间轻车熟路,方便完出来洗手时险些撞到一个人,下意识和他道歉。 “哎你……”那男生盯着他看了一会,略微蹙起眉:“你不是……” 许青霭对这个人没印象,友好一笑侧过身便出了卫生间。 陈麟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阿琛,我好像看见你前男友了,啊在夜下花……就眼底有胎记那个……不是我怎么可能认错,他那个胎记那么特别,跟一条蛇似的,我骗你干什么。” 陈麟见他不信,说:“骗你是孙子。” 陆许琛半信半疑,许青霭没钱又是个小财迷,先不说舍不舍得花钱出去玩,就他那脾气就不爱玩。 “夜下花是谢庭的地方,他要是告诉我二叔我又跟你一起玩,非得扒我皮不可。”陆许琛即将毕业,实在是不想再忤逆陆黎书。 陈麟说:“你真不来啊?他刚才脸红的那样一看就有事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是不是绿你么?这机会就放这儿你不来?” 陆许琛想到那个神秘男人心里就窝火,也顾不上陆黎书下的禁令,搁下手机翻身从床上起来。 这段时间他反思过,甚至低三下四和许青霭道歉,保证下次再也不犯,但他看都不看在眼里。 许青霭那么坚决和他分手,搞得好像找到了什么好货色一样。 他就不信,整个平洲还有比他更好的! 要钱?只要他想,整个陆氏都有可能是他的! 要颜值他更不用说,关键是他还年轻,难道不比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强。 愤懑几乎要冲破胸膛,陆许琛到了夜下花很快找到陈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东南角隐蔽处的卡座。 那儿有个很大的盆栽和珠帘,遮挡住外人大部分的视野。 陈麟说:“阿岳亲眼看着他过去的,不过挡住了看不见那男的是谁,我们怕打草惊蛇也没敢过去。” 陆许琛说:“知道了。” 陆黎书有个挺重要的电话要讲,让人给他送了份餐食过来便去回电话了。 许青霭一个人坐在卡座里吃东西,挑拣着不爱吃的蔬菜拨到一边,打算待会神不知鬼不觉扔进垃圾桶。 “好吃么?” 许青霭听见陆许琛的声音,怔了下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陆许琛:“我不能来吗?怎么?怕我见到你跟你新男朋友在这儿亲亲我我?” 许青霭下意识看了眼陆黎书离开的方向,蹙眉道:“你是来找茬的?” 陆许琛打量四周,看到桌上的酒杯和搁在椅背上的西装,“那男的呢?知道我要来,把你扔这儿自己跑了?” 许青霭搁下筷子尽量劝他:“陆许琛,你好好说话。” “我好好说话?我这段时间还不够跟你好好说话?你听过一句吗?我跟你道歉跟你认错,你是怎么做的?” 许青霭有点头疼,十分理解为什么陆黎书会拿鞭子抽他了。 他也想。 “陆许琛,成熟一点好聚好散以后方便见面,我是为你好。” “成熟?你嫌我幼稚是吧?”陆许琛走近,嗤了声:“怪不得找个老男人,原来你喜欢成熟的是吧?他给你很多钱?” 许青霭血气瞬间上涌,胸腔憋闷的喘不过气,他下意识按住桌沿保持冷静。 虽然乐声嘈杂根本没人注意他们这里的争吵,但时间久了难免有人会注意。 陆许琛以为许青霭的退让是心虚,憋在心里的火烧得更旺。 “怎么不让你的新男朋友出来见我?听说我来躲起来了?还是他不能见人?长得丑?有六十岁吗?” 许青霭按在桌上的手指蜷起来,冷声说:“陆许琛,别逼我揍你。” 陆许琛冷笑起来:“心虚了?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我就不明白了,那男的肯定结过婚了吧?你都能接受他为什么不能接受我跟人喝个酒?” 许青霭说:“陆许琛,你是和人接吻不是喝酒!” 陆许琛看他这么冷淡更烦躁,一把抓起许青霭的手腕狠狠按在墙上,被许青霭甩开,又去抓他的肩膀。 “让那男的出来啊,敢带你来没胆子见人是吧?妈的跟老子抢人,凭他也配,什么东西。”陆许琛冷冷嗤笑,“整个平洲还没人敢跟老子抢东西,今天我就要他知道知道厉害!” “是么。” 陆许琛后脊一凉,倏地转过身看到单手拨开帘子,眸色清冷严厉的陆黎书。 他腿都要软了。 “二、二叔,你怎么来了?”陆许琛立刻站起身,局促地盯着一脸阴沉不悦的陆黎书,冷汗几乎湿透脊背。 他不许自己出来玩,勒令毕业之前只能待在学校好好反思,现在他什么都没反思出来,还被他撞见在这儿,不会又抽他一顿鞭子吧! 陆许琛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略显幽闭的空间里,陆黎书身上的冷意几乎将他冻僵,让他莫名打怵。 上一次他脸色这么难看还是他跟人飙车差点将自己撞死,出院后陆黎书拎着鞭子在院子里将他抽得皮开肉绽。 那天他像是真的要弄死自己,今天也很像。 陆许琛本能哆嗦,咽了咽唾沫紧张道:“二叔,你来玩啊?” 陆黎书没看他,走到许青霭跟前伸手蹭了蹭他的眼角,低声问他:“怎么只吃了这一点,不好吃?” 许青霭瞥了陆许琛一眼,还没说话就被陆黎书捏住下巴转回去,从椅背上拿起西装放进他怀里。 “先去车里等我,顺便想想要吃什么,今晚可以由着你,炸鸡可乐也可以。”陆黎书指尖蹭了那个胎记一下,低声说:“不过仅此一次,珍惜机会。” 许青霭略微抿了下嘴角。 陆黎书说:“你想好之前我就会来了,听话。” 许青霭点了下头:“嗯。” 陆黎书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轻声夸道:“乖孩子。” 陆许琛仿佛见了鬼,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见过陆黎书这个样子,这么温柔妥帖的照顾一个人的情绪,诱哄与宠爱几乎将人溺毙。 许青霭乖乖听话的样子也像根针扎在他眼睛里,仿佛这样的事情进行了千百遍,陆黎书哄他那么自然,像是在疼惜什么宝贝! “坐。”陆黎书说。 陆许琛激灵一般回神,看着陆黎书锋利冷淡的侧脸,本能跟着他的话老实坐在了他对面。 陆黎书不笑的时候显得非常严肃,凌厉感与疏离让人退避三舍。 他刚才看着许青霭时眼底是毫不掩藏的笑意,仿佛是一瞬间在那个冰冷的躯壳里填补了七情六欲。 他在见到许青霭的那一刻,从高山之巅一头跌下来,堕入凡尘,品尝人类最朴拙的爱欲喜乐。 “你想给我什么厉害瞧瞧。”陆黎书问。 陆许琛立即打了个寒噤,脑子里一团浆糊,花了足足半分钟才理解这几个字。 陆黎书说:“虽然没有必要经过你的允许,但我本打算忙完这段时间找机会告诉你,我和许青霭在一起了。” 陆许琛腾地站起身,“你、你说什么!” 陆黎书微抬眼眸,视线隔着金边眼镜带着几分波澜不惊的淡然,“以后见到他要注意分寸。” 分寸? 什么分寸? 他前男友跟自己的二叔在一起了? 他一直找的那个奸夫,许青霭傍上的那个老男人,是他亲二叔? 陆许琛脑子不够用了,像一台烧坏了的服务器主机,连带着所有的设备一起瘫痪失控,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外面乐声嘈杂,但这一小方天地里气氛凝重阴沉。 陆许琛有种喘口气就在被刀子割的感觉,他憋了足足两分钟才勉强找回声音,“二叔,他是我男朋友。” 陆黎书提醒他:“你们分手了,他不属于你。” “我没答应就不算!”陆许琛几乎是吼出来,随即又低下头,突然想起之前陆黎书警告他不许再靠近许青霭。 他当时以为陆黎书是讨厌许青霭,不想再看见他了,但没想到是挖他墙角? 操。 “你和他在一起,我以后叫他什么?二婶?”陆许琛思绪纷杂,脑袋被乐声吵得几乎要炸了,“不是,二叔你是不是疯了啊?” “他以后会是我的合法伴侣,也是你应该尊重的长辈,听明白了?”陆黎书明确告诉他,“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次发生。” 陆许琛窝火地咬紧牙关,“明白了,我以后……会把他当长辈看。” 陆黎书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说:“秦缨会准备好你的日常所需,从今天开始你的生活费,暂停。” - 许青霭坐在车里发呆,怀里还抱着陆黎书的西装外套,冷淡的香水味丝丝缕缕渗入鼻尖。 车里很安静,也很暗。 他伸灯,昏黄的光线落下来,勉强驱散了几分黑暗与幽闭带来的恐惧和不安。 陆许琛的脸一直在脑海里打转,一遍遍地提醒两人曾经交往的事实,提醒他与陆黎书之间的背德。 许青霭抬起头,却只能看到寂静的地下车库。 他心里很慌,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吵架,按照陆许琛的性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会不会和陆黎书反目成仇。 他们本来是一家人,陆许琛失去了父母所有亲人只剩陆黎书,陆黎书也只有他一个家人。 许青霭轻轻攥紧了手指,本能地不希望陆黎书为难,也不想破坏别人的亲情。 他知道被家人厌弃的滋味,不想让陆黎书也尝一次。 他也不想陆黎书被自己的亲侄子或者那些不相干的人指责,说他和自己侄子的前男友在一起。 他不怕挨骂,但是他很怕陆黎书被千夫所指。 陆黎书应该永远清冷高不可攀,而不是因为爱上他被人指责。 许青霭脑子里很乱,不自觉地的抠紧了手指,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稍微回过神,找回了一丝冷静。 他看着手背上的伤痕,更用力地掐紧,病态的找寻安全感。 “你的存在只能给别人带来痛苦和不幸!” “如果没有你我早就离开这里了,都是你!” 许青霭闷着头,无力地在心里反驳。 不是。 他不是。 他想让陆黎书开心,让他高兴,这辈子都不要受伤。 他不想给别人带来痛苦。 - 陆黎书活了三十三年,头一次感受到忐忑的情绪,属实不大好受。 他无法确定以许青霭的性子会不会受到这件事的冲击。 他精神状态并不稳定,又很没有安全感,经过上次江城的事他心里更是没底。 许青霭虽然平时看起来活泼爱闹,但只要受到打击就很容易缩回自己的壳里。 他养了这么久才稍微将性子养出来,千万别再回到原点。 陆黎书找到自己的车,顿了顿,拉开车门就看到蜷缩在后座几乎窒息的许青霭,呼吸声沉重得几乎要撕裂鼻腔。 陆黎书全身血液瞬间抽离,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因此病发。 他将人捞进怀里捂住口鼻,沉声说:“阿霏醒醒,是我。” 许青霭意识混沌,额头上全是冷汗,睫毛颤得活像是濒死的蝴蝶,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挣扎振翅。 陆黎书心脏紧缩,他刚刚不该让许青霭一个人离开。 这段时间他仔细养着,偶尔的欺负也都没有病发,正常的让他一时忽略了这个病的凶险。 他一只手捂着许青霭的口鼻,另一只手捏住他左手的手指轻轻揉按,尽量让他放松。 “阿霏,能听见我说话吗?” 许青霭很轻的□□一声,下意识推了他一下,却没使得上力气。 陆黎书见他还有意识稍微放了心,低声说:“放慢呼吸,好,再慢一些……做得很好……听我说话,什么都不要想。” 许青霭脑袋里昏昏沉沉,神经钝痛得厉害,耳朵里嗡嗡的,勉强听见耳边男人强硬的命令。 “只听着我的声音,能做到吗?”陆黎书问。 许青霭很艰难的点了点头,得到一声很低的夸奖,迷迷糊糊跟着他的话沉了沉思绪。 世界昏沉幽暗,陆黎书清冷低沉的声音如一盏引路明灯,领着迷失的许青霭缓缓前行,走过长长的漆黑甬道,到达光明。 …… 许青霭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手脚还残留僵硬麻木,心悸的慌乱感让他不住发抖,很想要拥抱、要绝对的安全感。 他轻吸了口气,一动就感觉到右手背上的刺痛,一下子清醒过来。 “阿霏。” 许青霭下意识把手藏在身后,看着近在咫尺的陆黎书,蓦地别过头。 “我想回学校。” 陆黎书发觉他视线里一闪而过的排斥,轻声说:“吃完饭。” “我不想吃。” 陆黎书说:“听话。” 许青霭迟疑了一会,在心里想了想措辞,“陆先生,我跟陆许琛在一起过……” 因为陆黎书和陆许琛一点儿也不像,有时候他甚至不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这段时间过得太开心,许青霭差甚至忘了这是他前男友的二叔。 陆黎书没有管他这个称呼,先问:“然后呢?” 许青霭思忖良久,“我跟你在一起,以后要经常见到他,先不说陆许琛的脾气好不好,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很难接受。” 他看到陆许琛的表情,突然有一种破坏了他们叔侄感情的内疚感。 “我感觉自己像个入侵者,还总是给你添麻烦。”许青霭说完,清晰感觉到车内气氛的压抑,没敢说后半句。 他抬起头看向陆黎书,很小声的问他:“我说这些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陆黎书说:“我是不高兴。” 许青霭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接承认,顿时有点卡壳,喉咙收紧不自觉放慢了呼吸,不敢再说话了。 “许青霭。” “嗯、嗯?”许青霭被他连名带姓叫的有点不安。 他知道感情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虽然当时知道他身份的时候震惊过、排斥过,但还是被他吸引。 他还是没办法控制喜欢陆黎书,即便是前男友的二叔,有可能要被别人指指点点,但他还是想要永远和陆黎书在一起。 “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在我和陆许琛之间难做。”许青霭小声说,“也不想让人……” 陆黎书打断他的话:“你跟陆许琛有什么关系?” 许青霭一愣,小声说:“我们曾经交往过。” 陆黎书提醒他:“那是曾经,现在你跟他已经分手了,半年。” 他着重说了半年,让许青霭一时有点抓不住重点,“可那也是……” 陆黎书很头疼地打断他的话:“阿霏,你再这样一口一句陆许琛会让我觉得你对他旧情难忘,已经打算要和我分手了。” “当然不是!我喜欢的是你!”许青霭脱口解释。 陆黎书刚解决完陆许琛就急着出来找他,担忧他有没有被影响情绪,结果小朋友直接病发把他三魂七魄吓掉一半。 他还不容易把人哄好,一清醒三句话两个陆许琛,喋喋不休提醒他如何爱上自己侄子的男朋友,像是在反复用道德来鞭挞他的不理智。 陆黎书叹了口气。 “阿霏,我已经等到你们分手。” 许青霭一怔。 陆黎书说:“我也是个普通人,在你和陆许琛在一起时我能够守住道德底线,但你们分手了,你不能还让我时刻顾及陆许琛的感受。” 许青霭张了张口:“我不是那……” 陆黎书打断他的话,语气里带着些无计可施:“我不是神仙也不是机器,做不到绝对的冷静和克制,你要允许我有片刻的自私。” 许青霭心头一麻,呆呆看着他。 陆黎书指尖在他唇上轻蹭过,很没有办法地放低声音:“在喜欢你和在意侄子会不会介意之间,我只能选择喜欢你。” 他说完,发现许青霭还在发愣,活像是真的在考虑和他分手这件事。 陆黎书顿了顿,再开口时嗓音里压抑着几分冷燥,“或者你给我第三条路走。” 许青霭思维迟缓,看着他隔着镜片的双眸,满脑子都是他说的那句:我只能选择你。 他是陆黎书唯一的选择。 唯一。 第60章 回首沉青霭(十) 车里气氛变得凝重,许青霭头一次发现陆黎书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永远冷静,也有普通人的情绪。 “对不起。” 陆黎书说:“阿霏,我要的不是对不起,重新想想,我要听的是什么。” 许青霭犹豫了一会,想告诉他想跟他永远在一起,又怕这样太自私。 “不要紧,先去吃饭,吃饱了再想。”陆黎书伸手揉了揉他脑袋,余光瞥见他手上的伤痕,声音瞬间一沉。 “怎么弄伤的?” 许青霭看他难看的脸色,根本不敢说自己因为许广成而变得病态的嗜痛,疼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陆黎书说:“许青霭,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纵容你了。” - 陆许琛狠狠踹了椅子一脚,扫掉桌上的杯子。 陈麟几人见到是陆黎书的一刹那也惊了,没敢立刻进来,而是等他走了才冒头,“阿琛,你二叔怎么在这儿啊?” 陆许琛心里憋着火,抓起桌上的酒瓶灌了两口然后狠狠摔在地上,“滚。” 陈麟说:“你朝我撒这么大气干什么,又不是我抢你男朋友,不过也是,你二叔这事儿做的也太不地道了,喜欢谁不好,喜欢侄子的男朋友。” 陆许琛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以后他妈的是我二婶了明白吗?” 陈麟“啧”了声:“你二叔真挺疼他的,我听说上次顾家那事儿就是你二叔亲自去了一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顾家直接把顾泽送国外去了,现在都不敢冒头。什么时候见你二叔对你这么纵容啊,就因为上次在海下湾那事儿,他到现在都不许你跟我玩儿,还不许你进海下湾,让你天天待学校跟坐牢似的。” 陆许琛烦道:“能不能别说了?” “行吧。”陈麟耸了耸肩膀,“情场失意也许职场得意呢,你出道的事儿怎么样了?” 陆许琛心里烦闷的要死,听他提这个更是憋火。 陈麟说:“哎兄弟,你说你二叔不会是为了给许青霭出气才不让你出道吧?他以前多疼你啊,怎么突然间就对你这么严厉了。” 陆许琛皱起眉,他小时候陆黎书的确是很疼他的。 意外刚发生的时候,陆黎书接手公司忙得焦头烂额,但无论多忙都会抽时间回来看他,还会给他讲故事哄睡。 虽然讲的很差,但那时候他真的很依赖陆黎书,把他当爸爸一样。 什么时候变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但至少没有现在这样严厉,他不让自己出道,断掉生活费,甚至不许他和朋友们玩。 陈麟说:“行了不说这些了,喝酒去,哥们儿请客。” 陆许琛心里烦,“嗯”了声跟他一块儿往外走。 服务生进来,惊叫一声:“呀,酒怎么摔了,还有杯子。” 陆许琛随口道:“记账上,我叫陆许琛,你老板认识我。” 服务生有些为难,陆许琛拧起眉怒道:“连你也他妈瞧不起我是不是?以为我赔不起这破酒?” 陆许琛掏出皮夹抽了几张百元钞扔服务生脸上,冷道:“滚。” 角落阴影处的聂棋捏着手机轻笑了声,原来如此,他还以为陆黎书是因为爱屋及乌,护短陆许琛才照顾许青霭。 原来他爱的屋是许青霭。 他也真有本事,连陆黎书这样的人都能傍上,跟侄子分手再跟叔叔好,听着就精彩。 “阿棋,你笑什么?” 聂棋收了笑意,说:“没什么,突然觉得心情好,走喝酒去。” - 许青霭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几口就饱了。 陆黎书也没强迫,只是替他叫了份甜点带回去吃便将他送回学校。 许青霭捧着蛋糕下车,刚准备说话陆黎书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起来时蹙了下眉:“嗯,我知道了,一个小时后开视频会。” 许青霭发现原来他今晚真的是抽空陪自己玩,到嘴边的再见怎样也没办法说出来,改成了:“我明天上午没课。” 陆黎书像是没听明白,许青霭一咬牙明白告诉他:“我今晚能陪你。” 陆黎书说:“我住酒店。” 许青霭又收回试探出去的手,“那好吧,你忙完了早点休息。” 陆黎书看着他失落的表情有些无奈,明明是他因为陆许琛在纠结,还把自己弄伤,现在反倒自己委屈起来。 “上车。” 许青霭一怔。 陆黎书提醒他:“我还有五十七分钟就要开会,再不上来,我一会要怎么和他们解释迟到的原因,送男朋友回学校么?” 许青霭怕耽误他开会,连忙拉开车门上去。 半小时后,车停在陆氏酒店的门口,陆黎书将钥匙交给泊车。 许青霭抱着甜点跟陆黎书一起上楼,听见一路的“陆总”问好,下意识别过头,等进了电梯才松了口气。 陆黎书打开门将西装扔在椅背上,边说:“柜子里有我的睡衣,洗澡注意不要让伤口沾水,有事来书房找我。” 许青霭点点头,拿了睡衣进卫生间,出来时没找到吹风机。 他想去问问陆黎书,到书房门口时忽然停住。 “威胁我?就算他今天跟着货一起炸烂在海上,我一样能保证这个项目顺利进行,让他收起这些小心思,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怎么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陆氏没有让步的先例,我的调整余地为零,半分也不可能。” “需要生路的是他,不是我。” 许青霭收回了推门的手,透过门缝看陆黎书。 他不懂做生意,甚至也不太会和人打交道,但也知道身居他那样的位置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陆黎书太过强大,普通人难以企及,也没有办法帮助他。 门里是和他认知里截然不同的陆黎书,带着强硬与冷厉,明明无所不能,他却忽然觉得他很累。 许青霭没去打扰他,回房间看到窗外有烟花,爆开的位置离窗户很近。 他又爬起来在窗边看,忽然想起除夕那晚几乎照亮全城的上千朵。 “在看什么?” 许青霭回过头:“你忙完啦?” “开完会了。”陆黎书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怎么是湿的?” 许青霭说:“我没找到吹风机,不过已经快干了。” 陆黎书从柜子里找出来,让他坐下边吹边问:“让你进书房找我怎么不去?” 许青霭背对着他说:“我去了,但是你在忙,我怕打扰你。” 陆黎书拔掉吹风机放在桌上,低下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早点睡。” 许青霭拽住他的手,在心里酝酿了下,然后屏住呼吸靠近陆黎书飞快地亲了一下,接着就被按在了数十米高楼的落地窗上。 “干什么?贿赂还是讨好?” 许青霭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轻声说:“对不起,不是不是……你先别生气,我说对不起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嗯,那你是什么意思。” 许青霭轻吸了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怕我处理不好?”陆黎书问,“还是怕陆许琛会找你麻烦?” 许青霭摇了下头,“都不是,我是怕别人指责你和自己侄子的男朋友在一起,怕因为我喜欢你给你带来……不幸……我希望你高兴。” 陆黎书一愣,饶是他也没想到许青霭是在担心这个,顿时被揉软了心。 他一只手揽住许青霭的腰,低声提醒他:“阿霏,你似乎又忘了。” 许青霭茫然:“什么?” “我管教你的同时,保护你照顾你就是我的责任,给你足够的喜欢以及承担爱你所要承担的风险。” 许青霭心口被人撬开一寸,往里吹温热的风。 陆黎书说:“陆许琛只是其中一个风险,以后有可能还会有别的风险。” 陆黎书停了停,嗓音里带了些无计可施:“而对我来说,你才是那个最大的风险,没有办法提前做评估,只能见招拆招。” 许青霭下意识跟他狡辩:“我才不是风险。” 陆黎书说:“嗯,你不是。” 许青霭小声为自己辩驳:“我才不会因为陆许琛跟你分手。” 陆黎书低头亲了亲他,在吻中问:“那为什么道歉?” 许青霭艰难承受他的吻,抵着他的胸口断断续续说:“我跟你……道歉的意思是……很对不……起让你承受非议……嗯……你先停……停一下……我……嗯……是想让你不要难过。” 陆黎书松开他,“所以呢?” 许青霭埋头进他颈窝,低声说:“嗯……说过让你管一辈子的,你不许不管,麻烦也要养。” 陆黎书有些意外,掐着小朋友的腰按向自己,“大点儿声。” 许青霭沉默了几秒钟,微抬脚贴近陆黎书的耳朵,很小声的说:“我找到了。” “嗯?” 许青霭抿了下嘴角,嗓音清朗干脆的命令道:“你要管我一辈子,不许后悔,不许不要我!” 陆黎书莞尔一笑,“嗯,遵命。” 许青霭耳朵一红,闪躲了下视线又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陆黎书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养孩子哪有不操心的。” 许青霭被这句养孩子揶揄得面红耳赤,他好像真的在把自己当孩子养,毫不掩饰的宠爱与没有底线的纵容,让他几乎要迷失在这样强烈而专注的爱里。 “那……”许青霭忍了忍害羞,重新埋进陆黎书颈窝,“你……罚我……我都听你的。” “你想怎么罚?”陆黎书反问。 许青霭迟疑几秒,赤红着耳朵拿过他的手放在腰上,“你想不想……” 陆黎书垂眸:“想什么。” 许青霭害羞到极致反倒徒生一丝勇气,微微抬脚贴上他的耳朵,用气声说:“哥哥,我。” 第61章 霭霭迷春态(一) 许青霭话音一落,整个人就被按在了窗户上,下意识伸手勾住陆黎书的脖子。 冰凉的玻璃贴着脊背,他还是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害羞的想当场反悔。 陆黎书顺着他睡衣下摆进去,从脊椎一节节往上。 “要什么?” 许青霭浑身紧绷,房间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嗯……别……陆先生……” 陆黎书收回手,掐住他下巴有些粗暴地抬起来,带着几乎要将他拆骨的狠戾入侵口腔。 “唔……嗯……”许青霭几乎连喘息的能力都没有了,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场吻里。 陆黎书将他松开,“呼吸。” 许青霭右手往后按住玻璃拼命呼吸,双眸眩晕天旋地转。 许青霭躺在床上,双眸满含水汽,睡衣领口大开,看起来脆弱而单薄。 两只手被掐紧按在床头,陆黎书居高临下垂眸看他,呼吸声沉重而压抑。 许青霭被浪头高高掀起,神经痉挛绝望一般迎接砸下来的浪潮,几乎要崩溃的一瞬间腾升的剧烈火光陡然熄灭。 他像是从数万米的高空之上失重坠落,被重重砸向地面,接着被人拥进怀里,救命稻草似的抓紧对方拼命呼吸。 许青霭失神许久,回过神来恍惚地眨眨眼,不继续了吗? 陆黎书拇指按在他唇上,“怎么,这样还不够?” 许青霭羞耻地想要逃开,无意识地蜷缩起指尖,“我……陆先生我……” 许青霭咽了咽唾沫,他不是不够,他只是太想要安全感,也不想让他不高兴。 陆黎书说:“你根本没准备好,跟我说这种话只是想逃避过失,怕我生气,是么。” 许青霭一怔,他居然看出来了。 陆黎书不轻不重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下:“你以为的掌控与管教是什么?支配你的行为,控制你的想法?借机占你的便宜?” 许青霭羞惭低头。 陆黎书说:“你今晚才病发,我再碰你你能受得住么?” 许青霭有些心虚,惊讶他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理智。 “可是你……” “这件事不着急。”陆黎书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下,“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许青霭抿了抿唇,闪躲着视线含糊说:“要不然我帮你……用手……” 陆黎书轻叹了口气:“我的克制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再撩我,你今晚真的不用睡了。” 许青霭一掀被子将自己盖住,“晚安。” 陆黎书起身先去洗了个澡,勉强压下燥热心火,到书房时先给秦缨打了个电话,“陆许琛的合同改好了么?” 秦缨说:“改好了,我明天拿去给您过目。” 他给陆许琛三个月的时间等他想明白,希望他别让自己失望。 陆黎书轻舒了口气,给陆许琛拨去电话但没有人接,他耐着性子又拨了一次。 那边乐声嘈杂,应该还在夜下花。 “一叔,还有什么事儿啊?” 陆黎书抬眸看了眼时间,沉声问他:“我让你回学校,你是不是听不懂。” 陆许琛酒气浓厚,舌头也不太灵光,含糊着嗤笑一声:“一叔,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啊?” 陆黎书蹙眉,压了压脾气反问:“你觉得我瞧不起你?” 陆许琛嗓音哽咽,带着愤懑与不平,“我知道我什么都不如你,你十九岁就能接管公司,我到现在还得靠你养活,你不就是觉得我是废物么!” 陆黎书厉声斥道:“陆许琛,谁教你这么说话。” 陆许琛知道他不爱听这种自暴自弃的话,狠狠抹了把脸,深吸了口气说:“一叔,你要是真疼我就让我去拍戏,我以后肯定不花你一分钱,你就当给我爸妈一个交代,行吗?” “就是因为要给你爸妈交代,所以……”陆黎书顿了顿,说:“在你想清楚之前,不可能。” 时钟滴答而过。 陆黎书回房间时许青霭已经睡着了,侧脸压在枕头上,很乖很不设防。 他掀开被子上床,摘下眼镜将人揽在怀里,刚要睡着就听见他不太正常的喘息声,睁眼一看他额头上全是汗,大概是做噩梦。 今晚的事也许不是他表面看上去这么坚定,这个年龄的小朋友,会怕也很正常。 其实许青霭要承受的非议比他要多更多,他是学生,对未来的影响也比他要严重。 陆黎书让他枕在自己手臂上,另一只手在后背上下安抚:“别怕。” 许青霭很快又沉入梦乡,陆黎书记起他怕黑,侧过身将床头灯打开。 许青霭早上醒来时陆黎书还没起,发现自己趴在他怀里吓了一跳,正打算起身接着腰上一紧。 “闹什么?” 许青霭立刻不动了,隔了会又动了动。 “没完了?” 许青霭趴在他怀里,看到他下巴上长出一点胡茬,凑过去亲了一下然后…… 天地倒转、呼吸散乱,许青霭彻底老实了。 陆黎书揉了揉酸痛到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下床去换衣服。 许青霭有点心虚地问他:“你胳膊不舒服啊?” 陆黎书一脸你说呢的表情。 许青霭爬起来跟到卫生间,讨好道:“我帮你刮胡子好不好啊?” “我自己会。” 许青霭又说:“那我帮你打领带。” “我自己会。” 许青霭想了想,又说:“那我……” 陆黎书低头抬起他下巴,迫使他与自己视线相对,“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青霭犹豫了一会,从昨晚到现在陆黎书都没跟他算病发和弄伤手的账,他反而有点不安。 不会要一起收拾他吧? “你室友打过电话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讨论艺术节作品,我告诉他两个小时。”陆黎书抬手看表,淡淡提醒他:“你还剩一小时四十分钟。” 许青霭魂都吓掉了,“谁、谁啊?那你……你怎么跟他说的啊?他……我们……” 陆黎书无奈说:“知道我见不得人,所以说是你叔叔,可以了么?” 许青霭松了口气,伸出双臂去勾他脖子,笑眯眯喊了声叔叔然后被陆黎书拍了下屁股轻斥:“下去。” 吃饭时,许青霭很认真的想了想,郑重和陆黎书讨论:“要不我们只周末见一下吧?平时你工作很忙我上课也很忙,就……不要见了?” 陆黎书说:“嗯,周末情侣,平时互不打扰,挺好的,你这次打算一个月给我多少?” 许青霭:“……” 陆黎书搁下筷子,说:“不喜欢这个话题?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昨晚弄伤手和病发的问题。” 许青霭屁股一紧,惶惶道:“不,不了吧?” - 小组会临时在一食堂,许青霭过去时距离跟费于明约的时间还差十分钟,他顺便去买了几杯奶茶带过去。 安珂说:“我把钱给你!” 许青霭说:“不用,请你们的。” 林尘铺开草稿开始阐述,费于明凑到许青霭耳边小声说:“崽儿,早上我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人是谁啊?” 许青霭说:“叔叔?” 费于明冲他脑袋一点,“叔个屁,那声音跟你那个缪斯一模一样,老实说你俩昨晚是不是那什么了?” 许青霭:“……” 苏希抬手敲了敲桌子:“你俩有完没完?” 许青霭立刻说:“其实我有个想法,不过可能很多人没办法接受,你们听了如果觉得还可以就试试,不行就再想。” 几人都很相信许青霭的创意,让他快说。 许青霭笑了下:“你们别这么相信我啊,万一不行呢。” 安珂迫不及待道:“一定行的,你快说!” 许青霭说:“我想把主题定成爱,除了异性之外的同性、老少、甚至是虚拟人物,一棵树一朵花,所有被认可和不被认可的爱。” 气氛瞬间沉下来。 费于明第一个举手表示赞成:“这个挺有意思的,而且立意很深刻,我喜欢。” 安珂说:“我也喜欢。” 林尘蹙起眉:“可是这种会不会太敏感了?我感觉还是选个保险一点的,环保公益?或者守护濒危物种?” 许青霭说:“我希望为他们发声,这些群体相比那些更容易被接受的感情,一般都小心翼翼的隐瞒,生怕被别人知道,我想有一天他们也能站在阳光下,不怕任何人的指点。” 苏希看向许青霭,其实他才是那个最应该顾虑这些的人,但他却丝毫没有因为过往的流言而有一点点自卑气馁。 他像个殉道者,用脆弱身躯去践行真理,有点傻有点执拗却又很令人敬佩,又像是一颗浪漫而遥远的北极星,永远不灭。 “作品应该传达信念,如果怕非议怕反对就去选择保守,去自断手脚自我阉割,那创作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赞成许青霭的提议。” 提议最终全票通过,稍作分工便散了,许青霭回寝室打算先把初步的想法整理出来。 刚倒完水,安珂打电话来火急火燎地问他人在哪儿,有没有看微博。 许青霭茫然挂掉电话,打开搜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当场僵住。 他昨晚和陆黎书在夜下花被人偷拍了,虽然并不太清晰但勉强可辨。 许青霭心瞬间悬起来,隔了好几秒才去点开评论区。 “我靠,叔叔爱上侄子男朋友,好他妈刺激。” “这是我能免费看到的吗?” “这就是有钱人吗?真会玩。” “跟侄子分手火速和叔叔在一起,这个许青霭有点东西啊。”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上次那个走后门拿奖,组委会都出来偏心他的那个,我靠现在想想搞不好是霸道总裁的宠爱……” “我印象里许青霭是不是上过什么新闻?总觉得好眼熟,有人记得么?” “陆黎书不是走禁欲路线的么?原来清冷总裁背地里这么无耻,自己侄子的墙脚都要撬,有钱人的世界真脏啊。” 许青霭脸色煞白,他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知道他和陆黎书在一起,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宿舍门被踹开,费于明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崽儿,你跟陆黎书……?” 苏希拧眉道:“不是,你说的那个缪斯就是他?还是你又跟他在一起啊?你是不是不知道陆黎书是什么人啊?还是他强迫你?” 陈克说:“你们两个别逼他,让他自己说。” 许青霭沉默了很久,抬起头看着室友们,“是他,但是喜欢他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他。” 几人理了半天,“他骗你?” 许青霭犹豫几秒,隐去部分关于许广成的内容,将事情告诉了他们。 几人都沉默了,费于明一句“卧槽”,然后后知后觉道:“草,怪不得他亲自去布州救我们,敢情我是那个顺带的,他是去救你啊?” 许青霭轻一点头:“对不起啊,瞒你这么久。” 费于明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算了,老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 万一再吵下去,把雁城的事儿也翻出来就没办法收拾了。 苏希说:“要不……先否认?” 陈克说:“照片都在怎么否认,而且他也没打算分手吧?以后总不能一直不见光。” 很快,博主又爆料出许青霭曾点男模喝酒,还弄进了医院。 评论区掀起更大波澜,许青霭脑子里混乱的厉害,那年千夫所指的画面重叠,这次还影响了陆黎书。 费于明说:“要不先给他打个电话?他们公司有公关团队,比你一个人解决要容易得多。” 许青霭点点头,给他发了条消息却没回,拨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 费于明蹙眉:“他不会是……” 许青霭想了想又给秦缨打过去,一模一样的提示。 第62章 霭霭迷春态(二) 费于明看他连播两个电话都没人接,本来就不太红润的脸几乎煞白,连手都有点儿抖。 “不是,这种时候他不接电话?难道让你一个人来解决?”费于明语气发急,被陈克拽了下,用眼神暗示他先别说了。 寝室陷入寂静,许青霭尝试着又给陆黎书发了两条消息,斟酌着词句尽量平静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转述。 ——对不起。 ——我想跟你商讨一下解决办法,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给我回个电话吗? 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手机便震动起来,许青霭立刻拿起来发现是梁长青,那口气又落下去。 “梁老师。” 梁长青也是看到了微博内容,劈头就问:“怎么回事?我看到微博闹得沸沸扬扬,到底是什么情况?陆黎书呢?他怎么没有出来替你解决?” 许青霭:“我会想办法,谢谢梁老师关心。” 梁长青压抑着急躁,沉声道:“你想办法?你一个人怎么想办法?现在就算你去辟谣会有人信吗?况且你跟陆黎书在一起是事实!” 许青霭脸色更白一分。 梁长青估计也察觉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合适,便放轻了声音说:“你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 许青霭说:“不用了。” 他已经影响了陆黎书,不想影响更多人。 梁长青犹豫良久,低声说:“这件事根本无解,除非……算了我先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热搜撤掉,尽量不让这件事传播太广影响你的学业和名声,你先等我消息,不要怕。” 许青霭说:“谢谢梁老师,但请你不要公开为我说任何话,我不想影响你。” 梁长青说:“我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许青霭声音拔高,又压低:“我不想再影响任何一个人了,谢谢您的好意。” 梁长青叹了口气,说:“好吧。” 许青霭明白今天这件事是针对他来的。 苏希为他说话,被污蔑和他上过床,费于明和他关系好也被人嘲讽是他的舔狗备胎,就连不怎么说话的陈克也一样遭受风言风语。 虽然他们都不介意,但许青霭还是觉得抱歉。 也许苏虹说得对,他的存在只能给别人带来不幸和痛苦,毁掉别人正常的生活,将别人拉入深渊。 他喜欢陆黎书,喜欢他给的安全感,事实上只是在索取别人的付出。 许青霭静静看着手机,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尽快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他深知众口铄金的力量,当反对方人数足够多的时候,无论他怎样引颈力争都不会有人听见,不过至少现在还没扒出他曾经被包养的新闻。 许青霭有些庆幸。 所以他必须在这之前想到办法,这样才能保护陆黎书。 苏希坐不住了,拧眉道:“妈的,到底是他妈谁拍的照片,艹,要是让老子找到,我扒了他的皮!” 费于明蹙眉道:“会不会是陆许琛啊?他一直想再追你,看到你俩在一起因妒成恨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许青霭想到昨晚,立即给陆许琛拨电话。 他接起来时还没睡醒,带着些困倦的醉意:“干嘛?你都跟我二叔在一块儿了还打电话给我干什么?看我笑话?还是让我叫你二婶?” 许青霭问他:“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陆许琛烦道:“什么照片?” 许青霭听他语气不像是装傻,便将照片的事转述。 陆许琛沉默了几秒,忽然笑起来:“你跟我二叔在一起的时候没想过这天?” 许青霭说:“如果你不满愤恨就冲我来,不要针对你二叔。” “我当然不满!当然愤恨!他为了你停我生活费,限制我出道,你知道我眼睁睁看着同学戏都要杀青了,我连个学校大门都出不去的感觉吗!”陆许琛厉声质问。 许青霭:“陆许琛,你这样看他吗?” 陆许琛似乎没想到他这么说,隔了几秒才重又开口:“你什么意思?” 许青霭说:“你二叔不是一个公私不分、会因为我而去针对你,苛责你的人。对他来说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不会影响他的冷静与公平,更不会左右他的决定和判断。他不让你出道一定有他的考虑。既然这件事与你无关,那打扰了。” 许青霭挂断电话,费于明立刻问:“怎么样,他怎么说?” 许青霭摇了下头,“应该不是他,以陆许琛的性子不会选择这么迂回的办法,而且他也不敢。” 费于明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艹,那是谁干的。” 陈克翻了微博,这次爆料人没有选择自己出手,而是找了一个营销号,手段精准,紧掐流量。 撤热搜和删微博的成本太高,何况现在闹成这样也没办法冷处理,只能出来应对。 陈克说:“我觉得就算是找出拍照片的人也没办法改变你跟陆黎书在一起的事实,况且他和陆许琛是铁板钉钉的亲叔侄,即便是陆许琛出来表示他不介意了,那也会有人觉得不妥。” 费于明烦躁的要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吃闷亏?” 苏希说:“不行!” 陈克摊了下手,“我能查到的事情就这么多。” 许青霭仰起头,冲几人笑了下:“没关系的,我自己来解决就好。” 费于明看他的笑怎么看怎么刺眼,拧眉骂道:“别笑了,明明就笑不出来,想哭就哭老子又不笑你,还有陆黎书,他怎么还没动静啊?难道真想跟你撇清关系?” 许青霭弯眼轻笑:“不想哭啊,这有什么好哭的,你不用太担心我,真的不要紧。” 如果陆黎书想要撇清关系,也……没关系的。 嗯。 真的没关系。 许青霭垂下眼,轻声说:“肥鱼,其实我希望他撇清关系。” - 聂棋双腿跷在桌上,心情很好地刷着微博。 他本来还想着怎么给许青霭一个教训,没想到机会就这么送上门来了,他忍不住笑起来,用小号继续拱火。 这次要是还不能把许青霭赶出平城大学,他就不姓聂! 聂棋切到微信,笑着问:“阿泽,怎么样?这个生日礼物还满意吗?” 顾泽冷笑道:“还不够,我要陆黎书跟许青霭两个人身败名裂。” 聂棋语气轻松:“着什么急,他们一天不出来回应,我就一天不松口,况且就算他们回应了能怎么回应?他们俩在一起是事实!” 即便是陆黎书,也不能只手遮天颠倒黑白! 顾泽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便被送出国,但在海下湾遭受的屈辱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 “许青霭不是被包养过么?我倒要看看,陆黎书是不是连这种人都要!”顾泽兴奋至极,恨不得亲眼目睹陆黎书的痛苦。 聂棋说:“急什么,一件件来,等他们回应了我再给他们准备一个重磅炸弹,给他们一个大惊喜,你没见过猫抓老鼠么?直接吃掉有什么意思,就是要看他们着急,玩儿死他们。” 顾泽忌惮陆黎书,便道:“行,那我等着看你的好戏上场。” 聂棋看着不停刷新的微博内容,笑了声,他就看这次校长还怎么护许青霭! 他还拿什么跟自己争!那些属于他的荣誉和奖项,终究还是要属于他! - 陆黎书飞机刚落地,打开手机的一瞬间收到来自许青霭的消息,微勾了勾嘴角。 小朋友。 他点开消息,笑意顿时凝在嘴角,立刻拨了许青霭的电话,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听。 他蹙起眉,下载微博输入许青霭的名字,看到铺天盖地的谩骂与嘲讽。 “秦缨。” 秦缨被这道冷厉嗓音吓得差点崴脚,回头见他脸色霜寒,仓皇道:“怎、怎么了?人真炸在海上了?” 陆黎书说:“看微博。” 秦缨掏出手机先输了项目发现没什么问题,对方的船也没炸,生意没事儿啊。 茫然抬头,陆黎书正强压着一脸怒意拨电话,她想了想,输入陆许琛的名字。 “???” 这新闻和他有关又不是完全有关。 “我操,谁他妈拍的照片?还发上微博,要死了。” 陆黎书边给许青霭拨电话边道:“回平洲。” 秦缨追上他的脚步下廊桥,高跟鞋踩出的声响几乎重叠,“现在回平洲?您跟齐太太约了时间见面,还有半小时就……” “我说回平洲!”陆黎书声线冷厉而暴躁,隔着镜片的视线冷的几乎射出刀子来。 秦缨怀疑自己再多说一句就要被冻死,反应极快道:“好,我马上改机票。” 陆黎书一直没拨通许青霭的电话,屏幕上那两句话像一只无形的手掐紧了心脏。 他几乎能从这几个字里感受到许青霭的无助,他那么怕被人抛弃。 最近项目很忙,他本想抽空带许青霭去夜下花玩一会,却没想到被人拍了照片,给他带来这样的祸端。 “秦缨。” 秦缨刚改完机票,抓着手机回来火速同他报告:“陆总,我已经联系公司的公关团队先处理了,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影响力和伤害降到最低。” 第63章 霭霭迷春态(三) 秦缨急得团团转,一边让人撤新闻和热搜,一边安排人找出爆料者。 “什么叫没办法,没办法就想办法!总之这件事牵扯陆先生和陆氏,我只给你半小时的时间!” 陆黎书只觉得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只好给许青霭发消息。 ——阿霏,抱歉,我临时出差没有及时看到消息。 ——先接电话,听话。 许青霭的号码被人扒出来,大量的短信和电话轰炸一般袭来,他没有办法只好选择关机。 费于明递过手机,说:“校长找你。” 许青霭接起来,徐行牍语气十分凝重,让他说清楚微博上那些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青霭说:“校长,您的任何处罚我都接受。” 徐行牍沉默几秒,“所以你跟陆黎书是真的?他比你大多少你知道吗?” 许青霭老实承认:“我知道。” 徐行牍一噎,好半天才问他:“那你愿意分手么?” 许青霭一怔。 徐行牍问他:“如果我告诉你,不分手的话我就要以维护学校声誉为由将你开除,你肯分手吗?” 许青霭说:“我不愿意。” 徐行牍没料到他能够拒绝的那么快,蹙眉斥道:“为什么?陆黎书到底有什么吸引你,值得你连未来人生都不要了?别告诉我是因为钱!” 许青霭被最后一句刺了下。 “我喜欢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如果您要以维护学校声誉为由开除我我同意,本来就是您带我来的平洲,我很谢谢您,也不想影响您,但如果拿陆先生来交换我的人生,我不愿意。” 许青霭认认真真道:“校长您放心,我不会影响学校的声誉,我会给您一个交代。” 徐行牍沉默了很久,如果以这样的理由劝退许青霭,那和雁美当年有什么区别。 “我为刚刚的话向你道歉,我是太着急,怕你走错路。” 许青霭说:“我知道。” 徐行牍叹了口气,心想这么乖的学生,怎么就那么多事儿呢。 “我只是问一句不会开除你,这件事我们也会想办法往下压,你别太难受。” 许青霭轻“嗯”了一声:“谢谢校长,给您添麻烦了。” 徐行牍无奈道:“你啊。” 许青霭挂掉电话还给费于明,事情发酵到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抬头着窗户,今天的阳光和雁城那次一样好。 如果…… 他向所有人撕开伤口、将最不堪的过去袒露人前,破釜沉舟去赌一个清白。 去赌一个陆黎书。 许青霭吸了口气重重吐出来,从抽屉里找出除夕回家拿到的回执单,以及收了很久的病历单。 “肥鱼,麻烦你帮我拍几张照片。” “拍什么?”费于明不明所以的抬起,看到许青霭脱掉上衣背对,当场倒吸了口凉气。 “我操!你背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你先拍。” 费于明哆嗦着手拍完,急切追问那些混乱的疤痕来源。 许青霭轻吸了口气,很缓慢的,寸寸撕开伤口。 寝室里寂静到落针可闻,费于明几乎要心梗了。 陈克看许青霭说的艰难,替他倒了杯温水:“不想说就别说了,我看到陆氏那边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许青霭摇摇头,继续说:“那时候我几乎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齐校长说去画画吧,他说我很有天分,如果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儿,如果觉得孤独,就去画画,把想说的想要的全都在画里表现出来。” 这句话给了迷失的许青霭一个方向。 后来那场比赛的颁奖是网络直播,许广成威胁顺着线索找到他。 许青霭才刚稍微触碰到希望又被狠狠扯回地狱,几乎崩溃的抓过房间里的水果刀想要与他同归于尽,却被齐博红拦了下来。 他将重伤的许广成送进医院,想办法隐瞒下这件事。 “那……那三百万是怎么回事?”费于明问。 许青霭不知道为什么齐博红要给他那三百万,没有来得及问他就已经出了意外。 后来找许广成质问才知道有那笔钱的存在,便向他要回那笔钱。 许广成有恃无恐地将回执单扔在他脸上,威胁他如果不想被全世界知道他差点成为杀人犯就乖乖听话。 许青霭看着错愕的室友们,“对不起,瞒了你们这么久。” 几人都说不出话。 许青霭将这一切发上微博,旧伤疤、许广成的短信、许广成的入院记录。 他自己多达数十次的因伤住院记录,给齐博红账户的转账记录…… 费于明哑声问他:“所以你拼了命的接稿赚钱,就是为了还给齐博红?你他妈傻不傻啊,跟老子借不行吗?”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许青霭瞒了这么久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那样灰暗痛苦的过去,怎么可能跟他开口借钱。 许青霭发完微博,忐忑与焦虑一瞬间消失了,这辈子第一次像现在这样轻松。 他好像,终于可以用最真实的自己去面对所有人。 微博评论画风逆转,从一开始的谩骂指责到心疼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也有一部分人仍旧坚持他是狡辩,就算被家暴也不能证明没被包养。 “叩叩。” 谢庭直接推开门,松了口气:“祖宗,您在学校呢。” 费于明认识他是海下湾的老板,意外他怎么来了。 谢庭看向许青霭,言简意赅道:“陆黎书打你电话没人接,让我过来看看,没事就成。他让我跟你说,从现在开始不许说任何话,回应任何事,交给他来解决。” 许青霭迟疑几秒,点了下头。 谢庭松了口气,“行,切记啊,你们几个都老实点儿别乱说话,有事儿大人来解决,你们瞎操什么心。” 谢庭来去如风,出了门立刻给陆黎书拨电话:“人在宿舍呢,看着脸色不太好,不过没发病,室友也都在你别太担心了,照片那事儿我已经派人盯着监控按照拍摄角度一个个查了。” 陆黎书说:“一个小时。” 谢庭拉开车门上去,按方向盘的手顿住,“不是,一个小时我就是神仙也找不出来,您老讲讲道理。” 陆黎书说:“半小时。” 谢庭头都要大了,“行行行,我一个小时给你答复,不揪出来那个拍照的人我当场给你磕头谢罪行了吧。” 秦缨看着等了半天提醒关机的空乘,低声说:“陆总。” 陆黎书开了飞行模式把手机扔在桌上,头疼的摘下眼镜。 秦缨犹豫了一会,“陆总,您说有可能是小少爷吗?” 陆黎书倏地睁眼,片刻后说:“我希望不是。” - “叩叩。” 敲门声拉回许青霭的思绪,他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陆黎书。 估计是下了飞机立刻赶来,整个人充斥着藏不住的冷厉与煞气。 许青霭指尖下意识按住桌面。 费于明说:“你现在来干什么?” 陆黎书说:“出去。” 费于明跟苏希还想再开口,被陈克一手一个拽出去了。 寝室里只剩两个人,许青霭心慌的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看着陆黎书步步逼近,仓皇的想要起身,然后被按在椅子上被迫与他四目相对。 “我告诉你,不许乱来你听不懂是不是。” 陆黎书声音很低,眉宇间藏着化不开的阴郁。 许青霭只觉得这个陆黎书非常陌生,和他认知里那个截然不同。 “陆先生。” “我说,我让你不许乱来你是不是听不懂!”陆黎书又问。 许青霭脸色苍白,红着眼睛别过头又被掐住下巴扭回来,再次问了一遍,执意要他回答。 “我听懂了。”许青霭说。 “听懂了为什么还擅自行动。”陆黎书问他。 他问话的方式太过强硬,冷的让人打怵。 许青霭本就很忐忑,将所有的伤口撕开展露人前就已经花去了他所有的勇气,现在被这样逼问只觉得凄惶。 “说话。” 许青霭喉咙微动,仰起头看着一脸面无表情的陆黎书。 “陆先生,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考虑到今天,对不起。” 陆黎书问:“谁允许你发这个微博的。” 许青霭心里酸涩,这样的质问像一把刀狠狠扎在他心上。 许青霭拼命劝自己,本来陆黎书这样好的人就不属于他,他偷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就算现在结束也已经足够了。 “对不起……对不起……”许青霭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低下头又被拽回去,陆黎书力道大的几乎要将他的下颌拆下来。 陆黎书重复:“我问的是,为什么发这条微博,你只需要回答我,我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十、九……” 死亡倒计时一样逼近,许青霭终于受不了,崩溃道:“我能怎么办!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你因为我被骂吗!” “我喜欢你!不想让你受伤!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保护你!”许青霭几乎是吼出来。 “你让我怎么办!你要么丢掉我,要么就打我骂我,或者你告诉我,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别再误解我!” 这样比告白还要强烈的字眼,将陆黎书砸得头昏脑胀。 陆黎书怕他再激动一些会发病,将他拥进怀里轻声安抚,“好了,我不问了,别哭。” 许青霭看着乖,会撩他会撒娇还会老实承认喜欢被他管教,事实上他只是太缺爱了。 他所期望的只是强烈的爱,并不是依赖。 一旦出事他还是下意识去保护别人,从上次布州不顾危险冒雨救人,到这次以自毁的方式去澄清谣言。 许青霭精神状态不稳定,二十年的人生承受了别人一辈子也遇不到的痛苦,所以齐博红这件事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敢轻易出手解决。 他怕造成二次伤害,他倒好,一次比一次会挑战他的精神状态。 陆黎书有种自己可能真的老了,受不了这样刺激的无奈感。 “阿霏,你能不能稍微相信一下自己男朋友的能力,我既然跟你承诺过你是我的责任就有能力保护你,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换取新生。” 许青霭眼睛酸呛不住的聚集泪水,拼命忍着没让掉下来。 陆黎书叹气:“你这样,会显得我很无能,根本不配喜欢你。” 许青霭立即反驳:“不是!” 陆黎书伸手在他眼尾的胎记上蹭了蹭,无奈道:“我不是不接你电话,是去雁城问齐太太一些事。” 许青霭一惊,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他一直以为瞒得很好的事,他全都知道了? “那我爸……除夕那天的事你也……”许青霭脸色煞白,有种在他面前毫无的恐慌,随即被他握住手。 许青霭愣愣看着陆黎书。 陆黎书说:“很好,看着我,先听我说,能做到吗?” 许青霭迟疑了下,点头。 “做的好。”陆黎书给予肯定,然后揉着他的手腕骨缓和他的情绪同时抓紧他的注意力,“我们之间有绝对的信任,对吗?” 许青霭再次点头。 陆黎书说:“我既然要教养你,就必须要了解你的生活和身体以及情绪,我没有办法对自己男朋友不健康的精神状态视而不见,所以没有经过你的允许私自调查,你能理解吗?” 许青霭动了下,被陆黎书握紧手腕,接着他手机就响了。 陆黎书接起来,“嗯,你知道该怎么处理,我稍后到公司。” 通话很简短,许青霭迟疑两秒,问他:“是秦姐姐?是不是很严重?我……” 陆黎书说:“是很严重,所以我需要你配合我做件事,愿意吗?” 许青霭立刻点头:“什么事,你说我都配合。” 陆黎书说:“公开。” 许青霭愣住。 陆黎书低头用额头抵住他,一字一句缓慢问他:“许老师,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 第64章 霭霭迷春态(四) 桌上的沙漏无声,在瓶底积累起一个小小的沙堆。 五月的微风从窗户吹进来,吹散经年的沉闷与压抑,流经山川最终携着淡淡的槐花香落入手掌。 这场孤注一掷的赌,他赢了。 许青霭忍不住红了眼眶,一头扎进陆黎书怀里,“我愿意。” “乖孩子。”陆黎书伸手揉揉他脑袋,“稍等我一会。” 许青霭点点头老实到窗边坐着,看他取出手机录制视频。 “我是陆黎书,是许青霭合法合理的男朋友。由于临时出差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微博,基于大家的几点疑问,我来作出回答。” “第一,我追求许青霭时他处于单身状态,没有影响任何人的感情,他对于我的身份抗拒过、拒绝过,比任何人都更先做过考量与克制,在下定决心与我在一起时,也一定承担了比任何人都要多的不安与恐惧。” “第二,他的任何一张作品与奖项都绝对经得起考验。” “第三,许青霭没有被任何人包养过,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干净。” 许青霭坐在窗边,看陆黎书开财经发布会一样严谨而强硬,忍不住红了眼眶,打开微博一个字一个字很认真的输入,然后郑重的点击发送。 许青霭:我的陆先生。 陆黎书将视频发给秦缨,转过身看见屏幕上的字,“是你的?” 许青霭仰起头,语气霸道又蛮横道:“是我的,你有意见吗!” 陆黎书笑了下,“嗯。是你的,没有意见。” 陆黎书此前没用过微博,现场注册了账号后关注许青霭,点了他的微博转发:世间颜色,左右青霭,表里紫霄。 同时,陆氏的公关团队发出视频,并以公司的名义表示会追究所有攻击许青霭的言论,措辞与态度极其强硬。 他在告诉所有人,许青霭的背后是他与陆氏。 许青霭那条澄清微博足够冲击,大家都还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 公开微博再到视频,冲击如海啸一般将一浪高过一浪,层层加码。 “我靠,真的公开啊!” “啊妈妈的青霭宝贝好苦,还好陆先生一直都在,呜呜,双向保护是谁哭了,哦,是我。” “哪里领这样的男朋友,一时之间不知道羡慕谁。” “这他妈也太浪漫了,说公开就公开根本不含糊,分手后想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崽儿不要怕!啊妈支持你!” “我是做社会救助的,看到许青霭的好难受,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啊,他真的好勇敢,很难想象他在被谣言侵扰的时候还在遭受暴力,希望以后能少一些人云亦云和暴力。” “谣言就像软刀子,不仅可以杀人而且威力比真正的刀子更加巨大,即便是道歉也没办法弥补对当事人的伤害。” 光明正大的撑腰像是在风口浪尖的拥抱,许青霭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先从哪一句开始。 陆黎书说:“想说谢谢还是对不起?” 许青霭摇摇头说:“不全是。” 他觉得自己像一张千疮百孔的画,被人撕毁过、泼脏过,践踏过。 陆黎书小心翼翼将他捡起来,拭去尘埃清洗干净然后珍而重之的挂在心里。 世界还他清白与公平,许青霭没有想象中激动和开心,更多的是酸楚。 许青霭用双手捧住陆黎书的脸,决定先说最重要的那一句:“不止的,我还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陆黎书看着许青霭亮如点漆的双眸,低头落吻,长驱直入,开疆拓土。 - 谢庭盯了一个多小时的监控,终于找到一个疑凶。 他拍了照片发给陆黎书,“不太确定是不是,那个角度人来来往往很多,不过他在陆许琛出现之后到过你们附近,应该能听见你们说话,我猜测可能性比较高。” 陆黎书觉得这张照片有些眼熟,递给许青霭看:“认识么?” 监控截图加上灯光昏暗,图片不是特别清楚,许青霭定睛看了几秒忽然皱起眉。 “同学?”陆黎书问。 “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聂棋。”许青霭看他好像完全没有印象,提醒道:“你不记得了啊?校庆那天我跟他吵架,你还被他弄伤了手。上次江城的比赛他也在的,你都没注意啊?” 陆黎书说:“你说呢?” 许青霭想起自己得知他身份那段时间,心虚的“哦”了一声,生硬的拐走话题:“上次我跟梁老师被人拍,跟这次的手法很像,有没有可能都是聂棋做的?” 陆黎书没想到小朋友还挺敏锐,本以为他遭受这样的冲击早就崩溃,原来许青霭比他想象的要更坚强。 秦缨那边也有了消息,语气凝重的跟陆黎书报告:“陆总,有结果了,爆料人是平城大学的学生,也是许青霭的同学,叫聂棋。” 陆黎书说:“我知道。” 秦缨又说:“巧合的是,聂家跟顾家一直有生意往来,顾泽和聂棋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我联系过顾家,他们承认顾泽是因为想帮聂棋出气才会设陷给许青霭一个教训,当时不说是怕聂家反咬一口。” 陆黎书脸色沉下来,冷笑了声:“教训,既然他这么喜欢教训,那就满足他。” 秦缨顿了顿,问道:“您想怎么做?” 陆黎书声音浅淡,不带一丝感情:“既然他喜欢操纵舆论,那就让他彻底感受舆论的力量。” 几分钟后,许青霭手机上跳出一条微博推送。 接着,贴吧、论坛、短视频……几乎覆盖了全平台。 聂棋因妒成恨,造谣许青霭被包养、袭击陆黎书、联合顾泽一起欺骗同学……等数条指控,每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报警,连同顾泽一起全送进去。”陆黎书顿了顿,修正道:“聂顾两家从上到下,有几个算几个,为社会治安做做贡献。” 许青霭脸色发白,几乎能够想象此时的腥风血雨。 这件事之后,聂棋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到他死的那一天都要背着耻辱柱。 陆黎书低头看他:“觉得我下手太重了?” 许青霭摇了摇头,“不是。”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聂棋会记恨他到这个地步,甚至不惜去犯罪,只是因为那几个奖吗? 陆黎书手机响起来,才一接通就听徐行牍劈头问他:“你还能更高调一点吗!” 陆黎书说:“能。” 徐行牍差点被他噎得背过气去,咬牙切齿半天,嗓音沉重的问他:“真是聂棋干的?确实查清了没有冤枉他吧?” 陆黎书说:“秦缨已经报了警,如果他有冤枉可以跟警方沟通。” 徐行牍无比失望的叹了口气,完全没有想到好好一个学生会因为嫉恨而做这样的事。 “许青霭电话打不通,你代我跟他说一声,学校会给他一个公道。” 陆黎书挂掉电话转述了徐行牍的话,抬手看表已经快五点半了,“晚上有课么?” 许青霭不明所以的摇摇头,“怎么了吗?” 陆黎书:“带你回家算算账,讨论一下你该受的惩罚。” 许青霭:“……?” 按照陆黎书“算账”的严谨度,今天和以前的加在一起连本带利的话,他可能活不到明天早上。 “那个,我忽然记起还有几张画没有画完,今晚要赶稿。” 陆黎书说:“家里有你的颜料。” 许青霭一想到那些颜料就喘不过气,上次被他那么弄着画画,这次万一还来…… 陆黎书说:“这次不让你那么画。” 许青霭松了口气,那就行,但随即就发现这句话里有陷阱。 “我觉得还是在学校画比较好,专心画得快,明天还不用麻烦你送我回学校,我就不去了。” 陆黎书担心他的情绪,本想带回去能够及时安抚,既然他不想那就算了。 “也好,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许青霭看他准备走了又有点后悔,一咬牙,罚就罚! “那个……要不然我跟你回家?” 陆黎书回头看他:“不赶稿了?” “在你家也能画。”许青霭收拾好东西装在包里,一拉开门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室友,顿时愣住。 原来他们一直守在门口。 费于明憋了半天:“那什么,你俩要出门啊?” 许青霭满脑子都是,那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接的吻,他们也都一清二楚了? 要死了。 陆黎书说:“多谢你们照顾阿霏,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费于明连阿霏这个称呼都没顾上疑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些都是我们应该的,您忙,不用管我们。” 许青霭看向室友,几人纷纷向他投去祝福与欣慰的目光。 苏希说:“陆哥,您是我的神!” 许青霭:“???” 什么土味表白。 陈克说:“我们看到微博了,虽然知道聂棋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没想到能下作到这个地步。” 许青霭会过意,很庆幸他们没有觉得陆黎书手段狠辣,由衷朝他们笑了下。 费于明深吸了口气学苏希喊了声“陆哥”,面色沉重活像托孤一般:“我就把崽儿交给您了,您一定得好好对他!” 许青霭:“???” 陆黎书倒是笑了下:“嗯,一定。” 许青霭就那么茫然的被陆黎书带回了家,他来过许多次,这次的心态却完全不一样。 家的感觉具象,许青霭脱掉鞋赤脚踩在地上,被人从身后掐着后脖颈拽回去。 “拖鞋。” 许青霭老老实实穿上,刚到客厅就被人掐住腰,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他躺在沙发上双手被迫并拢举高,脱口抗议自己的拖鞋掉了。 陆黎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许青霭,保护我是什么意思。” 许青霭神经绷紧,心里发虚。 “就是……”他才一开口就被掐紧了手腕,头顶的清冷嗓音带着警告,“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许青霭仰起头去亲他,却因为被压住手腕限制了动作幅度,只能蹭到他下颌。 “我知错了。” 陆黎书轻笑了声,许青霭寒毛直竖,连忙说:“我下次不敢了。” “没有下次了。”陆黎书声线冰冷,严厉又苛责。 许青霭心里一慌,挣扎着起身想跟他解释,接着就被调转方向按在了膝盖上,没等他反应过来屁股就挨了一巴掌。 “知不知道为什么打你。”陆黎书问。 许青霭臀肉绷紧,下意识去躲,却听见一声极冷的斥责:“你敢。” 许青霭顿时僵住了,老老实实趴在他膝盖上不敢动了。 “我还没吃饭……”许青霭小声抗议试图缓刑,“你想罚我能不能先让我吃饱。” 陆黎书说:“不能。” 许青霭艰难的回过头,感觉他是要来真的,“啊”了声佯装痛苦道:“不行了,我呼吸不过来了,我好像要犯病了……” 陆黎书说:“我会注意。” 这人平时足够宠着他,只要犯错就绝不手软,软硬不吃非常不好糊弄。 许青霭绞尽脑汁,又换了个策略:“我们才公开你就罚我,别人的男朋友都不会……啊!” 陆黎书落下一掌,淡淡提醒他:“你如果希望明天屁股肿到没办法去上课,可以尽管逃避。” 许青霭怕挨罚,又是这样羞耻的方式,再也不敢敷衍,老老实实和他认错,“不该发那个微博。” “不对,继续想。”陆黎书开口的同时,又落下一个巴掌。 许青霭臀肉一颤,发觉这次力道比上次更大,他屁股都要麻了。 “别……”许青霭才一开口上又挨了一下,求饶都不敢火速道:“不该乱回应。” “不对。” 许青霭眼睛都红了,委屈和羞耻糅合,疼痛反而成为了欲/望的催化剂,他清晰感觉自己的异样,顿时慌了。 陆黎书的手掌落下来,果断狠辣,毫不留情。 许青霭完全没有办法思考,紧绷着情绪听他说话。 陆黎书嗓音清冷严厉:“打你,是为了告诉你今天的行为非常不理智,可能会导致伤害自己和无法挽回的后果,明白吗?” 许青霭声音微颤,“明白。” 陆黎书摸了摸他头发,放轻了声音说:“以后发生任何事,不要私自做决定,先告诉我跟我商量,明白吗?” 许青霭心虚自责,不知道自己给陆黎书也带来那么大的冲击和伤害,之前他要求的考虑行为背后的后果,他的行为代表对方,以及是他的所有物,不能伤害自己和他人…… 他好像一条都没有在遵守。 “所以,如果以后再敢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保护任何人,我就打烂你的屁股,明白么?” 许青霭在他的严厉与温柔之下彻底沦陷,再次点头:“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了,你……你打我吧。” 陆黎书将他抱起来,托着屁股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伸手在他额角汗湿的头发上蹭了蹭。 “你的行为虽然有错,但实际上是在保护我,我很高兴也很感动。惩罚不可避免,但可以改成你喜欢的方式完成。” 许青霭一怔,心里淌过暖流,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变成了绝对的信任。 他在这一刻,才真正有了陆黎书在管教他,属于他……不,他们属于双方,连灵魂都死死纠缠在一起的真实感。 他不是单方面的施暴,是在引领他、教养他,树立三观、牵引前行。 许青霭耳朵发红心里发热,让他自己来挑惩罚方式有一种自己请罚的羞耻感,但陆黎书给予他自主权,却让他心动不已。 许青霭想了想,红着耳朵小声说:“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陆黎书挑眉看他。 许青霭轻声和他打商量,“我能不能拿你的西装。” 陆黎书脱下来给他,许青霭抱着衣服,动了动发麻的屁股从他身上起来重新趴在他腿上。 陆黎书问他:“多少下,自己决定。” 许青霭不知道多少他可以消气,试探道:“三十下?可以吗?” 陆黎书轻拍他腰,“好,就三十下,趴好自己计数,数错重来。” 清冷的香水味自鼻尖蔓延,许青霭把头埋进西装里,安静等待惩罚降临。 掌心落下的力道很轻,疼痛化成安抚,许青霭错愕回头,连报数都忘了。 陆黎书说:“喜欢重来?” 第65章 霭霭迷春态(五) 许青霭在陆黎书的“帮助”下,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回忆起自己犯过的所有错并且对此诚恳忏悔,然后……挨了顿打。 好吧,算不上打,但教训意味十足。 精神教育比身体上的教育更加难熬,许青霭这次是真的涨了记性,满脑子都是有一个比亲爹还要亲爹的男朋友是什么体验? 他只觉得屁股痛。 陆黎书大发慈悲做了他爱吃的食物,还贴心的在椅子上放了软垫子,许青霭忐忑的挪挪发麻的屁股,拿起筷子先问他:“这不是最后的晚餐吧?” 陆黎书眼底有了点笑意:“看你表现。” 许青霭连筷子都拿不稳了,惶恐的问他:“什么叫看表现啊?” 陆黎书在他面前放了碗桂花酒酿,轻笑道:“意思就是如果表现的好,还会有夜宵做奖励,依然可以选你喜欢的那种。” 许青霭知道他这是消气了,放心大胆的端起酒酿,桂花的香与甜酒酿在口中蔓延,冲散了忐忑。 “老流氓。”许青霭咬着勺子嘟囔。 陆黎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许青霭立刻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翘起来。 吃完饭,陆黎书有事去书房,让许青霭先去洗澡,困了就早点休息不用等他。 许青霭脱衣服时下意识回了下头,从镜子里看到红的跟熟透的桃子一样的屁股,脑袋顿时冒烟。 虽然没有破皮但红肿的凄惨样还是不忍直视,许青霭龇牙咧嘴的洗完澡,回房间趴在床上翻手机。 由于有陆黎书的插手,聂棋的事处理的非常快,警方当晚便通报了警情,学校在论坛官博全都挂出开除他的公告。 他曾拿过的奖项被全部取消,连他从小跟随的老师也表示非常失望,公开与他断绝了师生关系。 聂棋现在的处境,说是人人喊打都不为过。 许青霭点进陆黎书的微博,关注1,微博1,本来无意义的数字却像是含着化不开的情意,他忍不住捧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 “嗷!……”屁股的刺痛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什么情意,明明是痛意。 许青霭还不困,蹑手蹑脚绕到书房先探头看了一眼,猝然与陆黎书四目相对,立即缩回去。 “进来。” 许青霭请吸了口气,装傻充愣装作路过,“嗯,突然困了,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陆黎书没说话,许青霭又探头回来:“喂,你不会揍我吧?” 陆黎书还在讲电话,抬眸朝他勾勾手指,许青霭有种他在叫小狗的错觉。 陆黎书伸手将人捞过去,许青霭吸着气提醒他:“轻点轻点!!!” 陆黎书挂掉电话,把人放在腿上垂眸扫了眼,“还很痛?” 痛倒是没有那么痛,陆黎书下手的时候还是收敛了,他只是觉得羞耻,但这些怎么好意思跟他说,而且万一他说既然不疼再打一遍怎么办! 陆黎书抬手顺了顺他头发无奈道:“知道怕就长记性,我也不想通过这种办法来让你牢记,所以……” 许青霭抢答似的替他补上:“以后不用这种办法了?” 陆黎书纠正他:“是别犯错,不犯错就不会受罚。” 许青霭“哦”了声,抬手拿过他的眼镜,看到他下意识眯了下眼又将眼镜给他戴回去,顺便谴责了句:“心狠手辣,灭绝人性。” 陆黎书说:“再骂就要挨打了。” 许青霭看见他眼底全是宠溺纵容,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衣冠禽兽,变态专/制。” 陆黎书手指下移,搁在他屁股上,“我没听清,大点声。” 许青霭立刻认怂,生硬的拐了个话题问他:“咳!那什么,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男的女的?” “女的。” 许青霭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故作凶狠的质问:“谁?” “秦缨。”陆黎书抬手在他眼尾蹭了下,很眷恋的摸了摸那个红色的蛇形胎记,“放心了么?” “我哪有不放心,你这把年纪还那么变态,除了我谁要你。” 陆黎书从善如流:“说的也是。” 许青霭别过头,想到那次偶然翻到的相框,“你好像从来不跟我讲自己的事,你那么了解我,我却一点儿也不了解你。” 陆黎书说:“比如呢?” 许青霭想了想,感情?好像讲过了。 “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啊?是不是对人求而不得才这样,我是不是谁的替身?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出现一个正牌,指着我的鼻子让我滚蛋啊?” 陆黎书:“……” 许青霭越扯越远,“不知道我跟他长得像不像,这个世界真的有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唔!!” 陆黎书掐住他下颌拉向自己,用吻填上了这个脑洞。 强势霸道,不容拒绝。 简单粗暴,直接效率。 “唔……你……你别想……嗯……”许青霭抗议的话逐渐消失,手掌抵住他的胸口艰难地承受这个强烈到想要把他吃下去的吻。 “我……嗯……不行……”许青霭几乎窒息,手脚发软脑袋发晕,一股股的火苗在身体里飞速冲撞,几乎将他体内的水分烧干。 一吻结束,许青霭失去所有力气,趴在他身上艰难喘息。 “你这是作弊。”许青霭轻声抗议。 陆黎书揉着他脑袋,说:“我没有谈过恋爱,你也不是谁的替身,是我在找你,花了三十二年才找到你。” 许青霭心好像被人烫了一下,蒸腾的热气顺着心脏一路喷到天灵盖。 “那……那你跟谢小姐。”许青霭从混乱的脑袋里扒拉出一条旧账,理直气壮地指责他:“你们还有婚约!他们都叫你姐夫!” 陆黎书没想到他还记得,看来在小朋友心里真的算个疙瘩,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在意自己男朋友爱过什么人。 他没办法,只好从抽屉里拿出相框,“这个是陆许琛的爸爸,陆臻。” 许青霭接过相框看着上头笑意温柔的男人,“你大哥吗?” 陆黎书说:“嗯,两家的婚约是从陆臻定下的,他和陆许琛的妈妈结了婚这桩婚事就落了空。两家长辈不愿意就这么断了,所以希望我娶她。” 许青霭心里浮起烦躁与窒闷,凭什么陆臻不愿意的事要让陆黎书来履行,他又不是谁的替补! “那你……” “我一直都有明确拒绝。”陆黎书顿了顿,轻叹了口气说:“我跟你说过,我这样的偏好在外人看来可能是个变态,所以很少去想感情问题,直到遇见你。” 许青霭被最后这句话砸懵了,晕乎乎的傻笑起来,完全忘了自己还在算账。 陆黎书问他:“还好奇什么?” 许青霭想了想,“你只有陆许琛了吗?” 陆黎书说:“不是,我还有个姑姑,很少回国你没有见过,有机会带你去见她,她一直想见你。” 许青霭说:“那我要给姑姑一个好印象,她能接受我们在一起吗?年纪大了会不会受不了刺激啊?今天的事她知道吗?你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 陆黎书不想给他心理压力,便没告诉他陆安然也就比自己大了十来岁,不仅受得住刺激还用自己私人微博连骂十几条帮他撑腰。 许青霭看着照片里没有陆黎书,这次可以光明正大询问,便又道:“你是不是叛逆不喜欢拍照?” 陆黎书低头看了眼,几秒后轻“嗯”了声。 许青霭想起他说年轻的时候跟人飙车被家里关了半个月,忍不住揶揄他:“有没有人抽你鞭子啊?” 陆黎书说:“没有。” 许青霭说:“那你还打陆许琛呢。” 陆黎书轻叹了口气,他是过来人知道这种事多危险,况且陆许琛失怙失恃,这是陆臻留下的唯一的责任,他关心则乱下手重了些。 许青霭只听陆许琛说过父母死于空难,陆黎书也没跟他仔细解释过,便有些好奇,“那他们都在空难里去世了?” 陆黎书拿过相框,垂眸看了几秒钟,“不是,陆臻和我父亲有个项目要谈,碰巧陆许琛母亲在邻国有演出,两人谈完生意绕道去为她庆祝,我母亲和陆许琛在国内。” “那你母亲……” 陆黎书说:“后来也去世了,第二年。” 书房寂静,两人呼吸声交错。 陆黎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听不出多少情绪:“都过去了,这些事对我来说只是一段经历,比别人多了一点磨炼,何况我现在有你,已经很幸运了。” 这朵深渊里开出的小玫瑰是最好的馈赠。 许青霭觉得陆黎书的眼神太过炽热与温柔,抬手伸手摘掉他的眼镜。 “又拿我眼镜干什么?”陆黎书无奈看着他拎着眼镜腿,大有将它扔地上的意思,又收回视线落回他脸上。 许青霭蛮横道:“你别管。” “好,不管。” 许青霭深吸了口气,双手捧住陆黎书的脸问他,“你想不想……那个…” 陆黎书微挑眉稍:“哪个?” 许青霭面红耳赤,凑近了陆黎书的耳朵说:“你想不想看我穿……荆棘玫瑰……”然后飞快退开别过头不看他。 陆黎书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再说一遍?” 许青霭被他笑的无地自容,低头狠狠咬了他一口,怒道:“不看算了,以后你最好别让我穿,我现在就去把它撕烂!” “阿霏。” “干嘛!”许青霭忿忿,接着屁股上泛起痛和麻。 !!!? 艹,他忘了晚上才挨过打。 陆黎书从他屁股上收回手,轻嗤一声:“浪的你。” 第66章 霭霭迷春态(六) “行了,回去睡觉。”陆黎书将人从腿上放下来,随手拿起眼镜戴上。 许青霭看他起身,“你忙完了啊?” “暂时。” 许青霭回头往书架上瞥了眼,不动声色回过头,亲昵地挽住陆黎书的手臂:“你要洗澡啊?那我给你找衣服。” 陆黎书扫他一眼。 许青霭在心里稍微估算了下,陆黎书洗澡的功夫应该够他回来找到荆棘玫瑰再回去,按照他的脾气应该不会主动……?? 陆黎书反手将书房门锁上。 许青霭表情凝在脸上,卡了半天才拧回来,“你……你怎么还锁书房门啊?” 陆黎书说:“防你。” 许青霭装傻:“防我干嘛?我又不拿你文件。” 陆黎书说:“荆棘玫瑰。” 许青霭在他身后磨了磨牙,老男人心里是不是长监视器了,这样都能发觉他意图? “不是给我找睡衣么?还不跟上。”陆黎书走在前头。 “什么睡衣?我不知道什么睡衣,你自己找。”许青霭若无其事跑在他前面回房间,火速将门反锁:“晚安。” 陆黎书问他:“锁门干什么。” 许青霭大声回道:“防老男人!你最好别偷偷进来。” 陆黎书笑了声:“这是我家,我要进去还需要偷偷的?” 许青霭:“……” 艹,忘了这茬。 老男人谨守规矩非常礼貌,并没有半夜破门而入。 许青霭早上醒来,一睁眼看到晨曦落在床沿,铺下一层浅淡的金粉,微风扯动窗帘又轻轻落下去。 一瞬间,许青霭觉得时光突然慢了下来,他看着窗帘一动一动,跳下床扯开,仰起头看见湛蓝的天空云絮柔软。 他用力呼吸一口,又重重吐出来,仿佛把二十年淤积的闷气都一口气吐掉。 闹钟响起,许青霭转身捞起手机按掉。 下楼时听见陆黎书在打电话,蹑手蹑脚过去想吓他一跳结果他突然转身反倒把自己吓着,脚下一绊径直向前扑过去。 陆黎书一伸手捞住他被撞得一个踉跄,跟电话那边的人笑了声:“没事,猫跳怀里来了,吓了一跳。” 对面的人惊讶他什么时候养了猫。 陆黎书单手揽着许青霭,低头莞尔:“最近。” 许青霭面红耳赤,既尴尬又懊恼的从他怀里出去,“我才……”发觉他还在打电话又放轻声音:“不是猫!” 陆黎书挂掉电话随手放在桌上,一伸手将炸毛的小朋友捞回来,“一大早就投怀送抱?看来屁股是不疼了。” 许青霭在心里权衡了几秒,在吓他一跳和投怀送抱之间选择了后者,双手勾住他脖子凑过去亲了一下:“早。” 陆黎书说:“无事献殷勤,又想什么坏事了?” 许青霭心虚道:“我能想什么坏事啊,你不要总把我想得跟叛逆期一样,我是成年人!二十岁的成年人!” 陆黎书“嗯”了声:“二十岁的成年人。” 许青霭忽然想起不知道哪儿看来的理论:“我听人说男人到了四十岁就会逐渐有心无力,你已经十了,岂不是只剩七年?” 陆黎书嘴角笑意微凉,“嗯,还有呢?” 许青霭立即放严肃表情,义正言辞的谴责道:“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情完全不要信!抵制虚假新闻从我做起!” 陆黎书说:“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什么? 不担心他会有心无力,还是不用担心干不了? 许青霭有种他要用七年把七十年都干完的不祥预感,“那个……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在意你行不行……不是不是,你行!你肯定行,我意思是……” 陆黎书面无表情等他说,大有解释不清你就等着被收拾的意味。 许青霭在他的眼神里逐渐失声,“……我错了,但是初犯?” “下不为例,过来吃饭。”陆黎书转身往厨房去。 许青霭躲过一劫,乐颠颠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从他身旁探头过去,灶上是他先前说想喝的粥。 “好香。” 陆黎书拿勺子舀了一点送到他嘴边,“张嘴。” 饭后,陆黎书开车送许青霭回学校。 “虽然你不太想回忆,但有些事我必须要问清楚。”陆黎书侧头看他一眼,说:“要齐太太出面给你公道这件事才算结束。” 许青霭知道这件事不是这么容易解决,即便他有还钱记录,讲了许广成依然有人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况且他还没还完。 “你问吧。” 陆黎书说:“在齐博红存进那笔钱之前,他有没有对你表示过想给你钱,或者……不轨的行为?” 许青霭怕有什么遗漏,仔仔细细地从认识齐博红开始回忆,“他对我很好,像长辈一样,从来没有不轨行为,他知道我不会要所以也没有提过给我钱。” 陆黎书沉吟片刻,问他:“他跟儿子关系怎么样?” 许青霭说:“不太好,齐盛跟人一起炒画,齐校长说他玷污艺术和他吵过很多次架,有一次还被气到住院。” 陆黎书点了点头,又问:“他们夫妻关系好么?” 许青霭想起齐太太下意识攥了下手指,隔了会才说:“齐太太脾气不太好,因为齐盛的事经常和齐校长起冲突。” 陆黎书说:“好,我知道了。” 车内寂静。 许青霭看着前方红绿灯,隔了好一会才说:“谢谢你。” 陆黎书“嗯?”了声:“谢我什么?” 许青霭想了一会,垂着眼轻轻笑了下,说:“其实我之前想,这件事能压下去就好,可能你会觉得太懦弱无能太没出息了,就是……我爸爸那事儿我一直都很怕人知道,太丢人了,我不知道怎么讲,说是要强,其实又不算……” 夏日的阳光很烈,透过车窗落在许青霭的手指上,阴影交错间像是一只金色的蝶。 他轻吸了口气,语速缓慢的说:“我小时候想,再忍忍吧,等我大一点了就离开家,远远躲开就行了,后来发现不行,我就想,躲不掉我要不就和他同归于尽吧,可是我把刀放在他脖子上的时候,我又觉得我还没有活够,因为要躲开他就死也太不值得了,我不想死,我想活。再后来齐校长的事儿,我就想得先把钱还了,要是有一天我真的扛不住了总不能背着债去死。” 许青霭说完停顿了几秒,侧过头去看陆黎书,“你是不是不能理解啊?” 陆黎书那样强大的人,应该从来没有想过死这个字,应该也不会有扛不住这样的想法。 如果是他,每件事都会处理的很好。 陆黎书伸手握住许青霭的左手,说:“我可以理解。” 许青霭有些怔,随即笑了下:“你哄我。” 陆黎书说:“没哄你。” 许青霭头一次主动张开指尖和他相扣,要从他手上汲取一些力量似的,“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网络舆论,可能觉得不看就行了,只是被骂一句又能怎么样,人活着谁不挨骂呢。其实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了解那种感觉,真的会扭曲一个人的认知,他们都那样说,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到最后我自己都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了小,只是我在嘴硬不肯承认。那时候我特别怕见人,连光都不敢看,我知道有人会觉得我懦弱,可是我那时候真的只有一个期望,如果大家能把这件事忘了就好,我不想去要什么清白了,这样的逃避心态。” 陆黎书耐心等他讲完,捏了捏他的指骨,说:“这不是逃避,这是自我保护,每个人都会期望坏事没发生就好了,在巨大的压力与绝对悬殊的较量下,选择自我保护比鱼死网破更优。” 许青霭沉默了一会,问他:“如果是你呢?” 陆黎书在红灯的间隙里侧过头,看着许青霭的眼睛,“没有假如,我以现在的年龄与地位去思考你十八岁经历的事情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许青霭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 他本以为,陆黎书给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或者教育他在遇见事情时应该怎样怎样。 陆黎书说:“你当时能做出的决断一定是在当时环境和年龄下的最优解,否则二十岁的许青霭也不会依然长得这样好。” 许青霭无意识攥紧手却扣住陆黎书的手指,他低下头,看到比他大了一些的手掌,抬起头时看到陆黎书的侧脸。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 虽然挨了顿打,但是还是得旧事重提,于是冒着风险又说:“流言就像传染病,一旦沾染就没办法痊愈,从苏希他们到徐校长都或多或少受我连累。虽然他们都不在乎,但我其实很有压力,我觉得欠他们的,这是没办法偿还的,所以我很怕影响你,甚至想如果你愿意撇清关系最好。我不止是保护你,和苏希费于明他们一样,我只是希望大家都不要和我一样,受谣言侵扰。” 许青霭打量陆黎书,发现他好像没有不高兴的意思,“我以为你不爱听这些。” 陆黎书微微抬起嘴角笑说:“我是不爱听,但让小朋友的心里话憋在心里也不好,作为家长要适当倾听,有助于小朋友释放压力,何况……我们家长还具有惩罚的权利。” 许青霭磨了磨牙。 他就不该对老变态的善心抱有太高的期待! “阿霏,人有主观的思想与自主选择的权利,所以会有牺牲,有索取。”陆黎书收起笑,整个人像是瞬间笼上一层清冷的辉,“你的同学校长愿意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你需要做的是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回报他们的付出,而不是将他们推离。” 许青霭发怔,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或者说,他从未用这样的思维去思考问题,他只想着远离就可以让他们不受伤害,但从来没有想过推离才是最大的伤害。 “我很高兴,阿霏。”陆黎书说:“你会愿意讲这些,其实是我们之间的信任更进一步的体现,你说这些话之前并不清楚会不会受罚,有着这样的担忧依然坦白,证明我在你心里已经被认可。” 许青霭心平静下来,仿佛经年的阴霾一瞬间散了,有只手拨开了云雾,让碧蓝天穹与热烈阳光毫无阻碍地照下来。 “好了,下车。”陆黎书踩下刹车。 许青霭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这么快就到学校了?你是不是超速了啊?” 陆黎书说:“限速以内。” 许青霭“哦”了声,回过头看了眼校门来来往往的学生,忍不住提议:“你想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干一些苟且之事?” 陆黎书一挑眉:“怎么个苟且法?” 许青霭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比如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个别?” 陆黎书捏住他的下颌拽到自己跟前给了一个酣畅淋漓的吻,“我想你对苟且的标准认知不够清晰,这个程度只能算。” 许青霭脸红耳热,嘴唇发麻。 “有时间再教你什么叫苟且,现在我该去公司了。”陆黎书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下,“再不去,秦缨要骂人了。” 许青霭笑起来:“秦姐姐居然还敢骂你啊?” 陆黎书说:“她不仅敢骂我,还敢从我这里捞走钻石,为了以后还能养得起你,暂时还是不要让她上火。” “好吧好吧。”许青霭解开安全带下车,回头和他摆了摆手,看着他驱车离去才往学校走。 他第一次觉得平成大学的校门这么漂亮,两旁的植物郁郁葱葱充满生机,在璨璨阳光下,与微风轻轻招呼。 “大叔早啊。” 门卫被他笑的得愣了下,慢半拍的给许青霭回了句:“……九点半了还早?” 许青霭先去食堂买了几份早点,脚步轻快的进宿舍楼,推开门喊了声:“孩儿们!阿爸回来了,速速出来迎接!” 费于明从卫生间出来,瞥了他一眼:“丢人玩意。” 许青霭顺着他的眼神,“……” “肥鱼你又……”陈克回过头,看着许青霭几秒钟也不忍直视的别过头:“丢人玩意。” 许青霭尴尬像肥皂泡越涨越大,最终化为理直气壮:“干嘛干嘛?男朋友还不能亲一下了?怎么就丢人了?有男朋友不亲那是二十岁身心健康身体健康机能健全的男人吗!” 费于明拿过早餐,“浪死你算了。” - 陆黎书到公司,秦缨立刻跟进办公室,“聂家和顾家在请律师,花了大价钱但没几个人敢接。目前来讲应该是知道跟您认错请罪没用,所以在想办法炒舆论,昨晚到现在已经有不少说您下流龌龊卑鄙无耻抢侄子男朋友的帖子,公关团队随时在处理,问题不大。” 陆黎书抬眸。 秦缨一本正经道:“是他们骂的,我只是复述。” 陆黎书瞥她一眼,将早上问许青霭的细节讲了,“去查查齐盛,尽快给我答复。” 秦缨点头,抬手看表:“聂棋和顾泽那边要配合调查,我和律师去一趟,谢老早上打过电话来,让您有空了回过去,我听着语气不太好,估计是被昨天的新闻吓得不轻。” 陆黎书“嗯”了声。 秦缨说:“齐太太那边还没动静,要么她承认错怪了许青霭,不过我觉得她还是会咬死当年的事没错。” “所以要拿出确凿证据,让她哑口无言。”陆黎书抬起头看着秦缨,“我要她向全世界承认,她冤枉了许青霭。” 第67章 霭霭迷春态(七) 秦缨说完离开,陆黎书给谢政君回电话,手机却先响了。 “有事?” 谢庭没好气道:“昨儿晚上老爷子气的不轻,把我劈头盖脸一顿骂,问我知不知道你跟小许老师的事儿。” 陆黎书微顿,“然后呢?” 谢庭咬了咬牙根,“能怎么然后,无非就是骂你,说你上次兴师动众去退婚原来是为这事儿,对了,老爷子认得小许老师?” 陆黎书说:“有个活动见过。” 谢庭“啧”了声,怨不得呢,“不过老爷子看起来挺喜欢你家许老师,只骂你没骂他。” 陆黎书说:“嗯,没事挂了。” 谢庭这才想起自己打电话来的正事儿,“对了,萧寒最近联络你了么?” 陆黎书说:“没有。” “那真是奇了,他医院里说他交了辞职信,什么原因也没说,不是又走了吧?”谢庭说完,又想起件事儿来,“你让我注意许广成那边,记者还有些博主都一窝蜂聚去了,想必未来很久都不会好过,人要是被逼到绝境难保不会鱼死网破,你最好小心点儿。” “我让他翻,他有那能耐么。”陆黎书嗤了声:“我就是要让他们亲身感受被人堵在家里,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连门都出不去的感觉。” 谢庭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人护起短来真的毫无底线。 “哦对了,还有个事儿,过段时间在沥非岛有个拍卖会,你说的那什么石头有一颗,你要了干什么?” 陆黎书说:“画画。” “你画什……我他妈真是……”谢庭一口气没上来,被狗粮噎的“啪”把电话挂了。 - “请问你是许广成的太太吗?” “这里是许广成家吗?” “你知道许广成虐待亲生儿子的事吗?你有没有参与过虐待呢?” “……” 姜慧用尽了力气将门关上,门板被拍得哐哐作响,询问声细密交织窜入耳里。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尝试出门失败。 姜慧三步并作两步到许广成跟前,急躁得眼睛都红了,“宸宸还在医院,我们现在根本出不了门,怎么办!一天半了,他连饭都没法吃!” 许广成心里也烦,昨天上着班就发觉同事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儿,有鄙夷又嫌恶还有敬而远之。 他茫然了一下午才从经理口中得知他上了热搜。 他不懂那什么微博,借了别人的手机一看才知道是许青霭将他发在了网上,控诉自己打他! “小兔崽子。”许广成恨恨骂了句,“我就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我说上次陆黎书怎么教训我呢,原来早就有一腿了,害得老子在家养了半个月。” 姜慧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边抹眼泪边骂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宸宸的医药费不仅没有着落,现在还……” “别哭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许广成烦躁的厉害,恨不得掐死许青霭。 许广成磨着牙,拿起手机拨许青霭的电话,发现已经被拉黑了,当即便骂道:“小畜生!” 姜慧哽咽着说:“有什么话不能一家人关起门来自己说,他在网上曝光那些事不等于要我们的命吗?现在家门口全是记者,我根本出不了门!要不然咱们找他和解吧,你去道个歉说你以后不会了,啊,广成。” 许广成反问:“和解?你觉得可能吗?” 姜慧也泄了气,哭着指责他:“他恨你,但是宸宸是无辜的啊,他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许广成猛地起身,姜慧抬头问他:“你干什么去?” “我找他算账!”许广成刚抬脚手机又响了,他粗声粗气接起来:“谁?” “你是许广成吧?我姓聂。” “我他妈管你姓什么。”许广成骂完准备挂电话,听见男人下半句话时停了动作。 “我是聂棋的父亲,有笔生意想跟你谈一谈。”聂伟恒挂掉电话,看着哭哭啼啼的妻子有些烦。 他现在也是一头的危机,从昨天开始陆续有合作解约,谈好了准备要签约的合同也突然泡汤了,就连他即将开盘的项目也毫无预兆的腰斩。 陆黎书这是半点儿生路都不打算给他,聂棋被带走,还以调查期间为由不允许他探视。 他想尽办法请律师但靠谱的没人接,肯接的又是只想借这件事出名的,他实在不敢冒险。 虽然聂棋有错,但陆黎书与许青霭也不干净,他重金请人着重在这方面下笔墨,找出许广成来力证许青霭真的被齐博红包养过。 这是他和陆黎书谈判的唯一筹码,如果他在乎自己和许青霭的名声,就应该选择大事化小。 一个小时后,聂伟恒收到了许广成发来的视频。 他先给秦缨打了个电话,“秦小姐,我这里有个视频想请您看一看,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希望可以和陆总见面谈谈。” 秦缨刚从警局出来,跟律师道别上了车,淡淡道:“没有那个必要。” 聂伟恒恨得牙根儿痒痒,心想:你不过就是陆黎书养的一条狗,跟我作威作福? 他骂归骂,面上还是陪笑:“秦小姐,您还没看过怎么知道没有必要呢?陆总是生意人,应该比我更懂权衡利弊,您觉得呢?” 秦缨忍不住笑起来,“聂先生我想您误会了,不是陆先生不懂做生意,是您无论发什么视频都不会活过一分钟,您的威胁,陆先生根本不在乎。” - 许青霭写了一上午的稿子,发在小组群里让大家过目,听他们的意见边讨论边修改。 他顺手将设定草图也画出来,惹得一众鬼哭狼嚎,纷纷谴责天赋选手天天欺负人。 安珂:“退群了。” 林尘:“退群+1。” 陈克叹气:“这种痛苦我们每天都要承受,习惯了。” 许青霭也叹气:“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然后,他被踢出群聊。 小组会进行顺利,定好草图细化之后就可以去订做服装道具。 许青霭忙了三天,陆黎书回消息的时间也少得可怜,除了午饭时间,就只剩睡前那争分夺秒的一会。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谈个恋爱怎么就那么难。 一口气没叹完,陆黎书的消息就发来了:我去雁城一趟,明天回来。 许青霭又叹了口气,谈个恋爱怎么就那么难。 不是在异地恋就是在异地恋的路上,明明已经奔现但活像还在搞网恋。 许青霭在心里抱怨几秒,忽然反应过来:你去雁城是见齐太太? 陆黎书说:嗯。 许青霭沉吟片刻,问他: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陆黎书拨了电话过来,但声音有些远仿佛是在跟别人交代事情,许青霭等了几秒才听他说:“阿霏。” 许青霭说:“我想跟你一起去,我不想什么都交给你解决,受你保护,我不会给你添麻烦,行吗?” 陆黎书说:“明天没课?” 许青霭经他提醒,立刻去翻了课表,“我这三天都没课,不过后天跟人约好了要去漫展帮他画彩绘,来得及吗?” 陆黎书说:“半小时到你学校。” 许青霭知道他是答应了,立刻起身收拾东西,陈克从上铺低头问他:“你干嘛去?” 许青霭认真考虑了下,“私奔?” 陈克:“……” 许青霭到校门口等着,约莫半小时陆黎书的车在面前停下来。 他一上车就听见秦缨的笑声,“呀,这是不放心陆总一个人出差啊?” 许青霭被她打趣的有点耳热,不自觉绷直身子。 陆黎书看他正襟危坐有些好笑,伸手朝他勾了勾,等他凑近了才低声说:“来的这么急,扣子都扣错了。” 许青霭大骇,立刻低头去看,没错啊? 再抬头时看到陆黎书莞尔轻笑的样子,这才发觉被骗了。 上了飞机,陆黎书发来消息:还生气呢? 许青霭侧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男人,这么近还发消息? 他忿忿戳着键盘:当然。 陆黎书说:那么请问许老师怎么才能不生气呢? 许青霭抬起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陆黎书玩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一敲,几秒后信息便传送到他眼前。 很奇妙,也很浪漫。 那么小的一个机器,没有他的手大,却承载着无数人没办法衡量的爱。 许青霭忍不住笑起来,闷着头和他发消息。 陆黎书问:在笑什么? 许青霭大胆打字:你求我就告诉你。 陆黎书说:惯的你。抬头。 许青霭茫然抬头,看到微笑标准的空乘略微弯腰礼貌道:“先生您好,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请将手机关机或者调整至飞行模式,感谢您的配合,祝您旅途愉快。” 许青霭立刻调好,等人一走立刻问陆黎书,“她等了多久啊?你怎么不提醒我?” 陆黎书勾唇轻笑,“这也怪我么?” 飞机升空,穿云破雾。 机翼划开洁白的云层,许青霭伸出手贴在玻璃上,看到遥远的地面与缩小到几不可见的建筑。 “陆……”许青霭回过头撞入陆黎书的视线,忽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嗯?” 许青霭磕绊了半天,“没什么,我就是忽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陆黎书问他:“哪里不真实?” 许青霭也不知道怎么说,一切都很不真实,刚准备摇头就被人扣住了下颌扯过去。 窗外云层流转,机舱寂静无声。 他与陆黎书在万米高空,无人之巅将爱意互换。 “现在真实了么?”陆黎书问。 许青霭思绪混沌,红着脸别过头,随即想到这是在飞机上。 虽然没有大庭广众,但依旧属于公共空间。 不虚,完全不虚。 “嗯……一般般吧,你水平好像退步了。” “退步了。”陆黎书勾勾嘴角轻笑,作势将他扯起来,“转过去,裤子脱了。” 许青霭大骇,伸手捂住裤子:“你想干嘛!” 陆黎书说:“证明水平。” 许青霭头皮发麻火速摆手:“不用!不用证明了!” 陆黎书扫他一眼,“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许青霭怕他来真的,在飞机上干、干那种事还得了? 他凑过去,在陆黎书唇上讨好的亲了亲,谄媚道:“陆先生要注意形象,不能毁了禁欲人设对吧。” 陆黎书瞥他一眼:“你从哪儿听说的我禁欲?” 许青霭:“你不是……” 陆黎书收回视线,淡淡道:“老实点儿,暂时不碰你。” 许青霭立即松了口气。 “我想你误会了,不碰你不是因为禁欲,是飞行时长只有一小时。” “哦那就……什么?”许青霭骇然抬头。 ??? 敢情他考虑的不是影响不好,是时间太短不够他用? …… 飞机落地,许青霭听见他和陆黎书住一起时,脑袋上立即飘过死期将近四个字。 秦缨报告完行程就走,把房间留给两人。许青霭立刻要溜,被人从后面拽住领子。 “上哪儿去?” 许青霭视线乱瞥,“嗯……卫生间?” 陆黎书垂眸瞥他一眼,表示理解,“去吧。” 许青霭茫然几秒,觉得有必要和他解释:“我今年二十岁你知道的对吧?” 陆黎书勾唇轻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嗯,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许青霭一头雾水,他明白什么了?他这表情哪里明白了?别乱明白啊! 陆黎书垂眸看了眼小朋友一副紧张又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明明那么怂,嘴上却又浪的没边儿。 欠/操。 “去休息一会,过会带你出去。” 第68章 霭霭迷春态(八) 许青霭躲过一劫,大摇大摆地去沙发上翻手机去了。 宋清峰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有个比赛想不想参加。 许青霭想了想,还是先回复了:宋老师我想先考虑一下,明天给您答复。 宋清峰没有回,梁长青反倒发了消息来,也是问他要不要去参加那个比赛。 许青霭原样回了,梁长青说:我也会参加这个比赛,这次我们要做对手了。 许青霭回复:我可不会让着您。 梁长青说:我也是。 没一会秦缨就回来了,领回来几个人,有两个看到许青霭时怔了下,齐齐别过头。 陆黎书没错过两人的眼神,抬手示意:“请坐。” 几人都很拘谨,像是有些畏惧。 房间内静得让人有些不自在,秦缨倒了杯水递给许青霭,低声说:“陆总找他们问点事,问完了就去找齐太太,你要是不喜欢就去其他房间玩一会。” 许青霭摇摇头,猜测这些人都与当年的事有关。 他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陆黎书一句句条理清晰的询问,明明很年轻,但比这些人加起来更有压迫力。 陆黎书仿佛天生便具备凌驾一切的气质,许青霭看的着迷。 这场问询足足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一些许青霭想都没想过的细节,还有根本想不到的人也被陆黎书挨个提出。 他忽然觉得,陆黎书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许多。 他能够掌权陆氏,将他经营到如今的规模,靠的绝不是运气,而是缜密谋算与运筹帷幄。 许青霭忍不住想,十九岁的陆黎书是什么样子? 他接手陆氏时会不会也紧张?应该不会,他应该一直都这样,冷静、细心,无所不能。 问询结束,陆黎书垂眸翻了翻文件,然后交给秦缨示意她先出去。 “确定要一起去么?”陆黎书回头问许青霭。 “我要去。”许青霭坚定点头。 陆黎书“嗯”了声,“那走了。” 车里气氛压抑,许青霭的心也不自觉沉下来,骂声猝然在耳里浮现。 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揉耳朵。 手上一热,回过神看到一只比他大了许多的手覆盖下来,微微蜷缩指尖将他的手包拢。 许青霭抬起头,朝陆黎书笑了下,然后低下头拿开他的手反过来摊开,一根根分开手指,再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去与他十指交扣。 陆黎书说:“乖孩子。” 很快便到了齐家。 许青霭看着房子有些恍然,他以前常来这里,齐博红对他很好,不吝赐教寄予厚望,甚至夸下海口说要将他培养成全世界都知名的画家。 房子好像没有变,连庭院花卉都好像一如往常,但心境却完全不同。 许青霭再次看到齐太太,还是很本能的发僵,浑身的神经都一瞬间绷紧。 久违的记忆一瞬间冲进脑海,他用力咽了下唾沫,轻吸了口气尽量维持冷静。 齐太太穿戴整齐,十分优雅的坐在沙发上,像个旧时代的富贵太太。 许青霭一下子想起她冲进学校,冲着他甩了一耳光,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下贱的狠戾模样,呼吸陡然乱了一拍,脸颊也隐约作痛。 齐太太扫了一圈,微抬下巴带着些冷淡的倨傲,“我看到你们的新闻了,是想让我帮你们澄清?好啊,跪下来求我,我考虑一下。” 陆黎书轻笑,抬手示意。 秦缨立刻上前,将怀里的文件一一搁在她面前的桌上。 “齐太太,这是齐校长以基金方式存入的三百万,许青霭先生并不知晓也未曾动用。” “这是许青霭先生从前年十二月份到现在为止一共29个月的转账记录,共计67万元,请稍后将它原账号返还。” 齐太太冷笑道:“这能证明什么?他没拿那笔钱就等于不是给他的?他父亲用了那笔钱就不算?也许是他给他爸的呢?” 许青霭下意识攥紧了手,但忍住了没有开口。 他要相信陆黎书,他会带他来这里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打算,有了最好的处理方法。 秦缨微微弯腰,放下另一份文件,“这是齐校长曾提过想要赞助许青霭继续求学的证词,由他的好友冯泉安先生提供,并有一份计划书为证。” 许青霭安安静静听着,秦缨手上除了今天在酒店里拿到的,剩下这些详细到能将人一击即溃的资料绝不是一两天收集。 如陆黎书说,他在很久以前就调查。 并不是查他的过往,而是在找他被冤枉的证据。 许青霭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聂棋爆出这件事,陆黎书也许根本不会告诉他。 江城那件事明明是他迫使主办方出来公证,却由着他误会是梁长青的功劳也没解释。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陆黎书到底做了多少事,许青霭没办法想象,他说的掌控与保护,在这一刻清晰起来。 “这是齐校长汇款前后与律师的沟通记录,有文书与录音为证。” 一条条铁证放在桌上,齐太太从一开始的坦然到逐渐慌乱,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要以为弄这些东西来吓唬我就有用!这些东西无非就能证明齐博红是自愿给他这笔钱的,谁包养人不是自愿的?你不是自愿的吗?” 齐太太看向陆黎书,冷笑道:“玩别人剩下的还当个宝一样,你不嫌脏么。” 陆黎书抬眼,齐太太被吓了一跳,下半句话硬生生消音,磕绊了半天才别过头说:“我说的是实话。” 秦缨公式化的继续往桌面摆文件夹:“这是齐博红私自挪用公款的证据。” 齐太太冷呵一声:“所以呢?他现在已经不能去坐牢了,你要找他可以去医院。” 这两年下来她对齐博红只有厌恶,一个会包养人的垃圾,她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不,我要告诉您的是。”秦缨双手撑在桌上,冲她一笑:“同日,齐盛的账户里有了一笔与公款相同数目的入账,填上了亏空,而这件事我们也和他的合作伙伴确认过确有其事。” 齐太太脸色瞬间煞白,腾地一下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秦缨站起身,淡淡道:“意思就是,齐盛盗用齐博红的章私自挪用雁城美术学院公款,我……要送他去坐牢。” “你撒谎!”齐太太抬手便要打秦缨,许青霭冲上前攥住她的手冷声警告:“你敢碰她!” 齐太太被他吓住,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疯了一般扑过去扯过文件狠狠撕烂,又抓过录音笔摔在地上。 仍嫌不够,她抬手指着秦缨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造谣!我要告你们造谣!” 秦缨微微笑起来:“齐太太,是不是造谣警方自有论断,我们已经将这些证据提交,相信您儿子现在已经接到通知了,稍后,您可以为他请一个好一点的律师。” 齐太太几乎崩溃,怎么可能是齐盛!她教养良好的儿子怎么可能做出偷章挪用公款的事! 齐太太语气尖锐,几乎疯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要告你们诽谤!” 秦缨看着她,一字一顿道:“齐博红没有包养许青霭,从始至终他们都是清白的师生关系,是你的儿子齐盛挪用公款并嫁祸自己的亲生父亲!” 怎么可能! 齐太太眼眶通红,浑身颤抖,一直以来的恨与愤怒瞬间崩碎。 她突然想起数次争吵中齐盛说过的,他那么疼许青霭,说不定根本就是他的私生子。 齐博红盛怒之下指着门让他滚,甚至也说出将遗产全留给许青霭这样的话。 齐太太思绪混乱不堪,用力掐着掌心想,齐博红给了他钱是事实! 就算没有包养,他一个外人凭什么拿走齐博红那么多钱!凭什么继承他的遗产! 她没有错! 如果齐博红把那笔钱给了齐盛,他就不会走投无路做出那种错事! 陆黎书站起身,语气冷淡不带一丝感情:“齐太太,我今天来,是希望您能给许青霭道个歉,并且将亲手视频上传至各大网站以及报纸。” 齐太太脱口拒绝:“不可能!” 她公开道歉岂不是等于冤枉了许青霭?她当着全校打那一耳光,现在承认打错等于将耳光抽回自己脸上! “不可能是么。”陆黎书说:“听说您儿子和女儿现在生活都很不错,孙子和孙女也很乖。” 齐太太脸又白了几分,“你想干什么?” 陆黎书慢条斯理打量了这栋房子,淡淡道:“我是个生意人,自然唯利是图。” 齐太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陡然失去了力气,脸色惨白坐在沙发上。 陆黎书今天根本就不是来商讨的。 他就是单纯来给许青霭要一个公道,摆明了就是镇压。 齐太太视线落在许青霭脸上,血气几乎冲出天灵盖。 秦缨说:“您殴打许青霭,我们有权利追究责任。” 齐太太震惊道:“殴打?” 秦缨说:“我们认为那一耳光是为了维护自己儿子的罪行而进行的殴打,以及……威胁,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为了帮儿子隐瞒犯罪事实恐吓许青霭先生并且造谣中伤。这件事严重影响了许先生的名誉,对他的身心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顿了顿,秦缨又道:“以及刚才您说陆先生包养许先生,我们会保留追责的权利。” 齐太太很清楚,和陆黎书硬碰硬没有任何胜算,为了自己也为了齐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道歉。 她深吸了口气,“对不起。” 许青霭心一僵,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停了。 齐太太嗓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齿尖撕碎了送出来:“我错怪了你,误会齐博红包养你,还去学校打了你,害得你承受了这么久的误解,请你原谅。” 许青霭从未想象过听见这句话的一天,有些茫然,也有些恍惚。 齐太太抬手创造的谣言,以她低头结束。 “青霭,我跟你道歉,你愿谅我也原谅齐盛,不要告他好不好?婆婆求你,他还那么年轻,还有老婆孩子要照顾,千万不能去坐牢啊。” 齐太太哽咽着,原本的优雅与高傲荡然无存,为了齐盛几乎要给许青霭跪下。 她哭着哀求,与当初信誓旦旦指责他下贱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说齐盛还年轻,可他比齐盛还要小十岁,他又怎么承担那些流言。 “婆婆求你,你看在校长对你那么好的份上,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好不好?” 许青霭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帮齐盛隐瞒。” 齐太太仓皇抬头,整个人瘫坐在地。 许青霭转过头看向陆黎书,轻轻笑了下,“我想回家了。” 陆黎书说:“好。” 秦缨收起录了视频的手机,礼貌道:“齐太太,稍后麻烦您录制一份比较正式的道歉视频发上微博。如果不会使用可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许青霭走出齐家,仰起头看着天空。 阳光很好,微风伴随打碎过青草的气息。 他深吸了口气仰起头,轻轻笑了下,笑着笑着眼泪便顺着眼尾流下去。 鼻腔酸涩,很痛,很痛。 他维持这个姿势足足两分钟,然后蹲下身环抱着膝盖无声的哭起来。 真相、公平、清白。 许青霭以为自己不在乎,以为自己无所谓,但当陆黎书给了他,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要。 他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许青霭在心里想,不对。 也许他只是……很晚的找到了自己的大人。 那个可以给他撑腰,让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可以回头肆无忌惮哭的大人。 陆黎书垂眸看他。 秦缨追上来刚想说话,被陆黎书伸手靠在唇边制止。 她先上了车,看着蹲在路边的清瘦背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这么多年实在过得太苦了,好在现在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他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无辜,可以和普通人一样享受这个世界的善意,再也不用受人威胁,被人误解。 无论是许广成还是齐博红,从现在开始,这一页都从他的生命里揭过去。 许青霭情绪逐渐缓和,仰起头看到陆黎书就站在他身边,刺眼的阳光从他身后落下来。 他看了一会,再也忍不住,起身扑到他怀里。 陆黎书稳稳接住。 许青霭埋头在他颈窝,哽咽道:“谢谢你。” “嗯,不客气。”陆黎书一手托着他的后腰,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以一个绝对安全的姿势将他拥抱。 五月底的风仍有几分凉意,树叶摇碎风声,许青霭闻到很淡的清苦味,双手更加抱紧他的腰。 足足十几分钟。 陆黎书无奈拍拍小朋友的腰提醒,“先松开我。” 许青霭嘟囔了声“不松”又往他颈窝里蹭了蹭。 他不仅不想松开,甚至想把整个人都爬在他身上,汲取绝对的安全感。 “回去再抱,司机等很久了。” 许青霭猛的回神,回过头看了眼静静等待的车,后知后觉想起还在齐家外面。 陆黎书屈指蹭蹭他的眼角,许青霭忍不住埋怨他:“你怎么不提醒我?他们都看见我哭了,你就看着我丢人?” 陆黎书轻笑:“嗯,又怪我。” 许青霭反问他:“不然呢?!” “行,怪我。”陆黎书伸手牵着他往车走,许青霭挣扎了下没挣脱开,索性张开手与他十指相扣。 上了车略有些赧然道:“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 司机挺和善的笑了下:“不久不久,多抱一会也没关系。” 许青霭狠狠瞪了陆黎书一眼:你看!都怪你害我被取笑! 陆黎书握紧他的手,面上端出无奈,“好了不闹了,回去再抱。” 许青霭:“?” 陆黎书轻勾唇角,许青霭有苦说不出,狠狠掐了他掌心一下泄私愤。 陆黎书拿过作乱他的手,在他微抬下巴示威的表情里伸出手将人捞过去,含着些无奈道:“就抱一下,司机叔叔在看你。” 许青霭听见司机心照不宣的笑意,脑袋顿时飘过问号。 陆黎书靠在他耳边,低声威胁:“宝贝,再闹现在就收拾你。” 许青霭立马怂了。 陆黎书莞尔收回视线一派坦然,许青霭不敢再闹腾,只好在原地忿忿。 “秦姐姐,谢谢。”许青霭由衷说。 他见识到秦缨的强势下全是对他的保护与信任。 秦缨回过头朝他笑了下,“我的份内工作,不过老板娘你是不是真想谢我啊?让你男朋友给我买钻石,这个要求不高吧?” 许青霭被这个称呼叫的一怔,接着听见身旁男人浅淡一声笑。 “做梦。” 阳光透过车窗落进来,在他侧脸打下最完美的光影,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连那副金边眼镜都与他五官极其和谐。 许青霭有种这眼镜就是为他而生的错觉。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眼镜戴的这么好看,冷淡又禁欲的精英感,运筹帷幄的掌控力。 他忍不住用视线做画笔,在眼镜腿上补上金色细链,阳光落在细链上,晃出金色波浪。 细链冰冷柔软,蜿蜒落在他颈侧,冷白的皮肤与金链相得益彰,再往下是紧绷流畅的肌肉线条…… 回去的车程仿佛无限缩短,许青霭被叫醒时还有些茫然,看着陆黎书那副高岭之花模样赶紧收了脑袋里的遐想,推门下车。 他跟在陆黎书身后上楼,刚开门便被掐着腰按在了门上。 “你干嘛?” 陆黎书垂眸看他:“脸红什么?” 看你太迷人了,所以没忍住在脑袋里把你扒光了? 这话能说吗?显然不能。 许青霭心虚不敢看他,靠在门板上随口掰谎,“那什么,太热了,你车里的空调好像坏了,嗯,很热,我都流汗了。” 陆黎书说:“今天二十一度,换个借口。” 许青霭嘴硬道:“我天生体热,不行吗?” 陆黎书直接伸手从他衣服下摆送进去摸到干燥而光滑的脊背,“汗?” 许青霭无比后悔自己补了剩下半句,打量着他的表情,大胆开口小心胡扯:“……蒸发了?” 陆黎书的手指顺着他的脊椎一节节往上,简直要把他的寒毛都唤醒。 许青霭腿软的站不住,按着他的胳膊喘气,“别摸了……嗯……” 陆黎书轻笑一声:“蒸发了?” 许青霭倚着门喘气,断断续续控诉:“你这是……严刑逼供……我拒绝……回答……” 陆黎书抽回手,酥麻戛然而止。 许青霭有种被人从高空陡然扯下来的失重感,恍神半天又有被耍了的恼怒感,“老流氓!老混蛋!老变态!” 陆黎书回头:“嗯?” 许青霭咽回剩下的话,“……老父亲?” 陆黎书脱掉外套丢在椅背上,坐下来随意挽起衬衫袖子,抬手看了下表,“一个小时后带你出去吃饭。” 许青霭点了点头,灵光突然一闪。 一小时啊,非常好。 许青霭的报复心野蛮生长,一定要把刚刚的恶气出了。 他大摇大摆走到陆黎书面前,在他不明所以的表情里抬起下巴一笑,有恃无恐的抬起腿,跨坐,贴近。 陆黎书说:“一会……” “美人儿。”许青霭双手搁在他身后的椅背上,在他开口时收回一只手按在他唇上,另一只手从他肩膀一路流连。 陆黎书靠回椅背,莞尔看着他:“嗯?” 许青霭指尖抵住他胸口,戳了戳,十分不平。 怎么他就这么硬? 许青霭收回手捏住他下颌抬起来,“身材这么好包这么严实多可惜,要不然给大爷做个模特,我一定……” ——叩叩。 许青霭脊背一僵,倏地看向门。 “…………呃,对不起对不起。”秦缨后退一步,高跟鞋都要崴断了,“我来的不是时候。” 许青霭直接傻了,连滚带爬要从陆黎书身上下来,结果这姿势根本不方便,不仅没脱身反而连续蹭了好几下。 陆黎书按住他肩膀:“别动了。” 许青霭立即不敢动了,老老实实以这个十分暧/昧的姿势坐在他腿上,脸都急红了。 秦缨心理承受能力极强,十分灵活的请示:“餐厅已经……定好了,您……两位方便吗?需不需要我……调整时间?” 陆黎书说:“不用。” 秦缨离开顺手将门关上,许青霭立即炸毛了,“你怎么不告诉我秦姐姐要回来的,害得我在她面前出丑!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也能怪在我身上?”陆黎书一脸无辜:“我本来要提醒你,你再想想。” 许青霭一愣,好吧是他打断了,那后来呢? …… 好的,后来他捂嘴了。 陆黎书勾唇轻笑,“所以呢,还要不要脱光了给你做模特?” 第69章 霭霭迷春态(九) 许青霭魂都要被秦缨吓掉一半,很想说算了,但这句话的诱惑实在太大,他想了一会,很矜持的看向陆黎书。 “可以吗?” 陆黎书将人从腿上放下来,“你说呢?” 好吧,应该是不行。 许青霭垂头丧气,跟在他身后小声比比:“男朋友不让看,那还不如搞网恋。你以前给我的不会都是网图吧?老男人的虚荣心……” 网图。 老男人。 虚荣心。 “许青霭。”陆黎书转身低头,勾住他的腰拉向自己,“如果今晚不给你证明一下,你是过不去了?” 许青霭被他低冷的嗓音弄得耳蜗发麻,本能的咽了下唾沫,“我这是,求知欲?你不能扼杀一个学生的……呃……” 陆黎书的眼神炽热要将他点燃,右手贴着脸颊,带来令人战栗的危机感。 “那、那个……不用证明也行。”许青霭磕绊了下,努力端出一点大度来:“我也不是很在意,嗯,不强迫。” 陆黎书勾唇,下一秒许青霭听见“咔哒”一声。 门落锁了。 他触电般反应过来,推了他一把向后退赔笑,“那个……我觉得还是不用证明了,我突然不想画画了,我觉得还是先吃饭比较好。” “嗯,不想画画,那干点别的。”陆黎书步步逼近,许青霭步步后退,直到脊背贴上落地窗,打了个激灵转身便跑,然后被拽回来按在玻璃上。 陆黎书掐着他的腰,凑近他耳边低笑:“跑什么?” 许青霭都快哭出来了,你说我跑什么!你这一脸要弄死我的表情,不跑等着让你弄死吗? 他只是想把他扒光,不是想被他扒光。 “我错了。”许青霭火速认错,主动投案,“我不看了。” 陆黎书说:“晚了。” 许青霭战战兢兢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很谨慎很小心的跟他打商量:“你应该明白什么叫艺术家对美的欣赏吧?意思就是……欣赏,用眼睛的那种。” 陆黎书说:“嗯,你用眼睛。” 许青霭:“?” “不是我要用眼睛,是你……哎别……”许青霭垂死挣扎:“你这是……” 陆黎书说:“是求知欲。” 许青霭:“?” 陆黎书说:“老男人的求知欲。” 陆黎书握住许青霭的手并拢按在落地窗上,慢条斯理动作优雅缓慢,活像是在拆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 许青霭神经紧绷,用力咽了下唾沫,突然希望秦缨能再闯进来一次,“那个,秦缨姐定了地方吃饭,要不……” 陆黎书果然停手。 许青霭松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卸下去就听陆黎书拨通秦缨电话,交代完切断电话看向许青霭:“现在没了。” 许青霭眼前一黑,他完了。 陆黎书将手机扔回桌子上,一只手掐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捏住他下巴抬起来,低声说:“现在放心了?” 什么放心? 这种时候谁能放心? 许青霭生无可恋的垮下脸,“放不放心我不知道,但我死心了。” 陆黎书低笑一声,手指顺着他衣服下摆探进去,在许青霭哆嗦抬头时低头。 落吻,占据呼吸。 陆黎书的吻一向粗暴,带完全的掌控欲与压制力。 许青霭浑身紧绷,对要发生的事情满怀仓皇。 陆黎书掐住他下巴抬起来,带着几乎要将他拆骨的狠戾。 “唔……嗯……”许青霭很快就连呼吸的能力都没有,直到陆黎书松开他还没反应过来,本能的按住玻璃发抖。 “陆……”许青霭一开口就被握住手换了个方向面对玻璃。 夜色降临,玻璃如镜。 陆黎书按住他的手,低头咬住他颈侧的皮肉。 许青霭按在玻璃上的双手拼命发抖,但这样的姿势根本无处无逃。 他只能看到自己无助脆弱但迷乱的神色,青色衬衫凌乱半敞,身后的陆黎书西装革履,清冷禁欲,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沦陷。 “我……不要……嗯……在这里……”许青霭挣扎着,试图换个地方。 陆黎书低声问他:“想去哪儿?” 许青霭喘着气,艰难道:“去餐厅。” 陆黎书轻笑一声,“行,听你的。” 许青霭被迫坐在餐桌上,这才明白为什么答应的那么爽快! 陆黎书的指尖从他下颌开始一路流连,每到一处就点燃一处的火苗。 许青霭羞耻的不敢睁眼,无法抵抗的浪头一波接一波砸下来。 “陆先生不行……我……嗯……” 浪头陡然卷到最高,轰然一声将一切覆盖。 许青霭指尖猝然蜷缩,缓过神来时已经被陆黎书抱在怀里,指尖蹭着他额角的汗轻问:“怕么?” 许青霭浑身的肌肉都要石化。 陆黎书伸手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轻声问:“要停吗?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考虑清楚再回答。” 许青霭迟疑片刻,带着些微颤意说:“……你……你弄吧。” 陆黎书说:“乖孩子。” 陆黎书提醒他:“不要太激动,注意控制情绪起伏,如果自己控制不住的话就交给我,相信我会保护你,能做到吗?” 许青霭浑身都要红了,“怎么可能不激动,那个病……我又没办法……” 陆黎书靠近他耳边,许青霭茫然听着,然后突然瞪大眼。 “不行!” - 许青霭是被强行叫醒的,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记忆零零碎碎,他最后是昏过去的完全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好像病发又好像没有,整个世界迷乱到几乎失序。 陆黎书捂着他的嘴,在他哭腔与近似病发的恐惧中探索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处。 那种濒死感太过恐怖与荒唐,他现在想起来还想发抖。 陆黎书和他尺寸不合,尽管已经做足了准备他还是疼得直哭。 许青霭脑海里还残留自己的哭叫哀求,简直想穿越回去给那个想让他做模特的自己一耳光。 “起来吃点东西。” 许青霭猝然睁眼,看到陆黎书的一瞬间就响起不久之前,就这道低沉到让人迷乱的嗓音,靠在他耳边重重喘/息。 他受不了这个声音,更受不了陆黎书发出这样的声音,但他好像是发觉了,故意压低声音叫他。 低冷嗓音缓慢,一下下碾着他残存的清醒,将他每一根神经都熔断。 奸诈狡猾卑鄙的老男人! “还赖在床上,是想再来一次?” 许青霭一个激灵,火速从床上爬起来又皱着眉躺回去,索性破罐子破摔骄横道:“我浑身都疼,你再来我就报警了。” 陆黎书轻笑,坐在床沿伸手将他抱起来:“嗯,报警说什么?” 许青霭狠狠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恶狠狠道:“说你流氓!变态!都告诉你不行了,停一下你还……” 陆黎书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褪去平时的斯文禁欲,整个人粗暴而狠厉,他都有种会被活活弄死的错觉。 耳边似乎还回荡他低沉喑哑的嗓音,诱哄伴随强硬,夸奖伴随惩戒。 许青霭忍着心悸,抱怨道:“你都不听,还让我求饶干什么!” 陆黎书说:“助兴。” 许青霭一怔,骂了声“变态”随即抬脚踹他,被轻而易举握住脚。 “还有力气?”陆黎书抬眸看他:“那再来一次。” “没、没了。”许青霭火速认怂:“一点也没了。” 真的不能再来了,他会死的。 陆黎书神清气爽,完全没有操劳许久的辛苦疲惫,从纵情声色摇身一变,无缝切换清冷禁欲。 许青霭一口恶气郁结于心。 明明是合作项目,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跟死过一遍一样! “我让秦缨送了东西过来,吃一点再睡。”陆黎书抬手看表,说:“明天中午回平洲,你吃完还能睡七个小时,如果不想睡。” 陆黎书低头靠近他耳边,说:“我们也有很多时间探讨你到底有没有力气。” 许青霭魂都吓掉了。 陆黎书看他一副惊骇模样,好笑道:“不碰你了,还有力气吃饭么?” 许青霭拿到免死金牌,放心大胆的伸出双臂去勾他脖子,“没力气,我要在床上吃。” 陆黎书点头:“可以。” 许青霭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又迈一步:“嗯……那我还要你喂我!” “喂你。”陆黎书再次点头,轻笑一声:“可以,还有么?” 许青霭想了想,“还有……之前的账要一笔勾销。” 陆黎书说:“可以。” 许青霭简直要乐昏过去,虽然屁股很痛,但之前不知道犯了多少的错误能全抵消十分划算,笑眯眯看着他去端饭,很轻的挪了下屁股。 嘶。 好痛。 好吧,严格算起来不是特别划算。 许青霭转头去找手机,打算等陆黎书回来了让他录音留个证据,免得他不认账,一低头就傻了。 手臂青紫,指痕遍布。 他立即低头扯开睡衣,赫然发现胸口指痕斑驳活像是被一万个人摧残过。 许青霭气都要上不来了,看他端着东西回来咬牙切齿骂道:“陆黎书你……” 陆黎书侧眸看他。 许青霭立刻缩起脖子,小声说:“陆先生,下次可不可以轻点儿啊?我这样回学校要是被同学看到了怎么解释啊?” 陆黎书指尖一伸,合拢他的领口,慢条斯理问:“看到哪儿?” 许青霭顺着他手指一看,合着他还手下留情了?只在看不见的地方留痕迹是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 陆黎书说:“嗯,下次注意。” 什么下次注意啊,还来? 许青霭忿忿道:“还有,你又打我屁股!肯定都肿了。” 陆黎书说:“我看看。” 许青霭立即扯过被子,满眼防备道:“我是在控诉,你懂不懂啊!” 陆黎书说:“我这是求证。” 许青霭:“你求证什么,我难道还能撒谎吗!你自己打的都不记得,你要小心老年痴呆症。” “我看你要小心挨打。”陆黎书将勺子抵住他唇边,“张嘴。” 许青霭咬住勺子,嘴角却忍不住抬了抬。 “笑什么。”陆黎书问。 许青霭脱口道:“要你管。” 陆黎书抬眸看他,许青霭立刻装作若无其事,颐指气使催他:“我要吃肉!你怎么老给我喝汤,你会不会伺候人啊!” 陆黎书无奈,用筷子拨了一块鲜嫩鱼肉递到他嘴边。 行,小朋友要伺候,那他就伺候。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汤里怎么有葱!” 陆黎书拿筷子挑走,“现在没了。” “不要姜!你快剃掉,还有那个香菜。” 陆黎书再次挑掉。 “有刺,你没挑干净!” “许青霭。”陆黎书一边挑刺一边勾唇轻笑,凉凉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 第70章 霭霭迷春态(十) 许青霭那点儿气焰顿时熄了。 他也不太习惯让人喂,爬起来到窗边去吃饭,过分撑开与使用让他一动就有种怪异的不适感,下意识缩了缩屁股,落在陆黎书眼里跟勾引人似的。 “少晃你屁股。” 许青霭一愣,回头发觉他的眼神,下意识捂住屁股:“你别来了!” 陆黎书扫了眼他笔直修长的双腿,以及若隐若现的腿根,“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在我眼前穿成这样么?” 许青霭蓦地想起在他家那次,“有碍风化?” “不是。”陆黎书放下食物,顺便在他还很红的耳朵上亲了下,低声说:“是真的很欠/操。” 许青霭憋了半天,红着脸推开他丢出一句:“老流氓。” 陆黎书倒了杯水给自己喝,许青霭看着他映照在落地窗上的颀长身影,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事,“你还说脱光了给我做模特呢,出尔反尔!” 陆黎书遥遥垂眸看他:“我不是脱了么?你自己不看也怪我?” 许青霭没好气的瞪他,他什么水平自己不知道吗?那种亲法还有那种强度的……弄他……他现在还活着都算上天眷顾! “那种时候我怎么看?你有心思看吗?” 陆黎书从上到下,从眉眼到脚尖扫过一遍,“没有么?” 许青霭咬牙切齿控诉:“你根本就是……”被他走过来低头的一个吻压下所有不平,和先前几乎要弄死他的粗暴不同,这个吻温柔的仿佛是在虔诚膜拜。 他呼吸很慢,很轻,落在许青霭的鼻尖。 房间寂静,两人呼吸交错。 陆黎书含着他的唇,轻声说:“下次认真看。” 下次。 许青霭彻底安静下来,红着耳朵老老实实吃完一顿饭发现才刚过十一点。 陆黎书把餐具收拾了,许青霭趴在窗边看远处车水马龙灯火辉煌,霓虹灿烂而遥远。 “我想出去玩。”许青霭回头。 陆黎书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闻言抬手看了下表,“还有力气?” “有,走不动那你背我回来,你能不能背动?”许青霭想了想,有点担忧:“你年纪大了,刚做完剧烈运动还行不行啊?算了,还是不去了。” 陆黎书在心里磨了磨牙,他十,不是八十。 小朋友怎么总是觉得他老的动弹不得了? 算了,谁让小孩年轻。 十和二十,这个坎儿确实大了一些。 陆黎书拿过衣服丢给他,“分钟,换不完就不去了。” 许青霭喜滋滋接住,凑过来先亲了他一下,“你先转过去。” 陆黎书有些好笑,什么都做完了,现在想起害羞了?撩他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有这茬? 附近有一条很热闹的商业街,有许多穿着汉服的小姑娘在拍照。 陆黎书几乎不逛街,也从不来这种地方,对他来说,这种地方没有任何吸引力,更是浪费时间。 他接手陆氏到现在,十四年,每天除了在公司便是应酬,要么便是待在家里加班,连谢庭那里也只是实在受不了他的纠缠才去一趟。 工作几乎占满他所有时间,他的一天里几乎十六个小时都在忙。 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对玩乐没什么兴趣,但看着小朋友走在前面看什么都很新奇的模样,忽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从孤寂幽暗的深处一路走入尘世,赫然撞入烟火人间。 许青霭回过头,在璨璨灯火中遥遥催促他:“你走快点啊。” “嗯,来了。” 陆黎书抬脚走向许青霭,走向他的烟火人间。 许青霭看着一路的美食,眼巴巴的回头看陆黎书,试图用眼神打动他。 陆黎书说:“想吃?” 许青霭飞快点头,生怕慢一秒都不能表达出自己的恳切。 陆黎书说:“点吧。” 摊主打量眼前的两位客人,一个年轻漂亮一脸学生气,另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看起来一身禁欲精英范儿,忍不住笑了下:“你们是……” 许青霭一边点餐,一边胡扯:“他是我爸,后爸。” 摊主一愣,下意识去看他身后的男人。 陆黎书:“……” 许青霭认认真真看着摊主,叹了口气:“法院把我判给了后爸,他天天这也不让我吃那也不让我吃,就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他就不疼我,他还虐待我,要是他再结婚肯定把我扫地出门不要我了。” 摊主一脸凌乱,“不、不能吧?” 许青霭点完餐,陆黎书扫码付了钱,朝一脸恐慌复杂摊主略微颔首轻笑,“别理他,孩子闹脾气胡说的。” 摊主松了口气,她都想报警了。 许青霭仰起头,忽略陆黎书要揍他的表情,伸手往他身后一指,“谢谢爸爸,爸爸我还想喝柠檬茶,要冰的。” 陆黎书垂眸看他一脸的有恃无恐,在外头凶也不是揍也不是,没办法,自己惯出来的,只好去给他买。 “记得要冰!” 许青霭很喜欢看陆黎书无可奈何的样子,镜片后的双眸里仿佛全是宠溺与爱,对他的爱。 陆黎书很快回来,许青霭接过来喝了一口发现是常温,“我的冰呢?我那么大的冰块弄哪儿去了?你怎么罔顾孩子意愿!” 陆黎书无比坦然:“因为我是后爸。” 许青霭:“……” 两人一路逛过去,许青霭看什么都想吃但刚吃了饭,一样吃两口,柠檬茶也只喝了一半,全丢给陆黎书让他帮忙。 陆黎书几乎不吃这些东西,但还是依言解决掉。 他有些无奈,这些重油重辣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人。 陆黎书抬起头,看小孩儿嘴唇因为辣椒刺激而殷红微肿的样子,在心里纠正了刚才的结论,确实很吸引人。 远处乐声响起,预告灯光秀将在一分钟后开始。 远处数道彩色的光冲天而起,明灭之间织就灿烂光影,许青霭抬头看着被照亮的天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摄影展,其中有一组照片是极光。 “要是没有那个病就好了,我好想亲眼去看看极光,陆先生你有……”许青霭一回头忽然愣住。 “嗯?”陆黎书侧头看他:“怎么了?” 许青霭笑了下,说:“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我还这样叫你,好像不够亲近的感觉。” 他又不能叫二叔,直接叫名字有种马上要挨打的大逆不道感,当着面他也浪不动去叫哥哥,一时之间想不到更好的称呼。 思来想去,他觉得陆先生也挺好的。 陆黎书低下头看他,“你想怎么叫?” 许青霭勾住他脖子,凑在他耳边说:“在外面叫陆先生,在家里叫你爸爸,好不好啊?” 陆黎书一怔。 许青霭说完自己也害羞的要命,松开他后退了一步,歪着头认认真真掰着指头数:“我想想什么合适啊。老男人、老流氓、老禽兽,老……” 陆黎书转过身,“回去了。” 许青霭还在兴头上,见他突然要走愣了下,收回手跟上他的脚步追问:“这么早啊?前面还没有逛完呢,回去要干嘛?你生意上有要紧事需要处理吗?” 陆黎书说:“有要紧事,但不是生意。” 许青霭疑惑:“那是什么?” 陆黎书说:“你。” 许青霭更茫然了,难道是今天的事有什么变故? 陆黎书凉凉道:“回去做老流氓。” 许青霭眼前一黑。 的确和他有关,和收拾他有关。 - 许青霭的免死金牌像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十二点准时失灵。 翌日一早醒来时,他有气无力的仰躺在床上看陆黎书起来换衣服,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了。 憋了十年的老男人,还有着强烈掌控欲的老男人有多可怕许青霭算是见识到了,他相信陆黎书是真的没有别人,就这种弄人法,是个人都受不了。 陆黎书起身换衣服,露出肌理紧实流畅的肩背。 许青霭有色心没色胆的用眼神馋了一遍,忍不住想:这要是画下来,得多好看啊。 不能画,偷偷拍一下没问题吧? 许青霭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在他身后按下快门。 “咔嚓。” ??? 艹。 陆黎书回过头,许青霭火速把手机塞在被窝里,冲他赔笑装傻:“那什么,我……练口技呢,您继续换衣服,不用管我。” 陆黎书往被子上看了一眼,笑着看他:“练口技,再练一个。” 许青霭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练口技,什么破理由。 反正也糊弄不了陆黎书,他索性直接胡扯:“这个要讲灵感,我灵感没了,被你吓跑了。” 陆黎书转过身去拿衬衫,因为动作绷起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许青霭简直想化身为笔,把陆黎书从头到脚详详细细画一遍。 他肆无忌惮的看着陆黎书,用眼神把他临摹了一遍。 喷水、刷浆、裁剪、镶助条,入相框,永久封存。 陆黎书换完衬衫,许青霭忍不住控诉:“你脱衣服不让我看,穿衣服也不让看,当你男朋友还不如当你的网恋对象,至少那时候还有偶尔的奖励呢。” 陆黎书转过身看他一眼,“抬头。” 许青霭抬起头,“干嘛?” 陆黎书微勾嘴角,说:“给小朋友感受一下父爱。” 许青霭茫然。 陆黎书垂眸扣袖扣,冷白的手指与深蓝色的宝石袖扣相得益彰,扣完随手理了理,动作缓慢而优雅,许青霭却莫名有种他在抚弄自己的感觉,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陆黎书慢条斯理系领带、领带夹、袖箍、手表、再到金丝边眼镜,就在他的眼前,一步步褪去纵情声色回到清冷禁欲。 许青霭眼都直了,被勾得五迷道,双手合十贼心不死的纠缠他:“你让我画一次,就一次。” 陆黎书伸手将人从床上捞起来,许青霭顺势爬进他怀里,胡搅蛮缠乱叫一通:“哥哥,好哥哥,陆先生,陆总,你让我画一次,我保证给你画的非常完美,要是你不满意我就当着你面撕烂,好不好就一次,求求你,让我画,让我画……” 陆黎书托着他的屁股,轻拍了下:“下来。” “不下,你不答应我就不下来,我就黏你身上。”许青霭实在太迷他,要说以前还只是欣赏,那这一刻就是痴迷。 陆黎书说:“确定不下来?” 许青霭更加抱紧他,连双腿都去夹紧他的腰,打定主意撒泼甩赖:“不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直到你答应我。” 陆黎书勾唇一笑:“行,就这么出门。” 第71章 山霭霏霏远(一) 许青霭蹭着陆黎书的脖子,试图勾引这位高岭之花入凡尘:“求求你,哥哥,爸爸,爹,祖宗,让我画一次,爸爸……爸爸……” 陆黎书往他屁股上拍了下,“你一会要去见齐博红,赶紧换衣服。” 许青霭自己跌回现实,“哦”了声从他身上下来,蔫巴巴去换衣服了。 吃完早饭,秦缨过来提醒两人该去医院。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先敲了门等陆黎书去开门才进来,笑眯眯和许青霭打招呼:“早啊小许老师。” 许青霭有些赧然,去医院的路上都安静的不得了。 陆黎书轻勾嘴角笑了声,嘴那么浪,人却怂成这样。 不过也好,他的耳根子能清净点儿。 陆黎书在车上处理了几个要紧的工作,下车时交代秦缨几句才带着许青霭进了住院部。 齐博红从出事后就住在这儿,但由于齐家人的反对和那段时间的风波,许青霭这还是第一次见他。 齐博红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脸色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只有很轻的呼吸还能证明他还活着。 许青霭轻攥了攥手。 陆黎书按住他肩膀,低声说:“我出去等你。” 许青霭点头,等听见门关上才红了眼睛,他有很多话要讲但是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口。 齐博红是个好校长,对学生呕心沥血,对艺术也绝对虔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可能不会出事,可能还好好做众人尊敬的校长,至少不会被误解。 齐博红给了他活下去的目标与信念,瞒着他存入那笔钱也是希望他能够继续求学,虽然造成了始料未及的后果,但那不是他的错。 他一直很感激齐博红,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许青霭。 “我现在在平成大学,徐校长对我很好,同学们对我也很好,我……”许青霭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轻声说:“我有了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他叫陆黎书。” 许青霭轻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窒闷,“他帮我查清了当年的真相,是……齐盛偷了您的章,私自挪用公款去填补生意亏空……我不想去怨恨任何人但也没有办法原谅齐盛,我不知道您会怎么想,但是我想还您清誉。” “您可能听不见。”许青霭眨了眨眼睛里的酸呛,低声说:“有人跟我说,人有主观的思想与自主选择的权利,所以会有牺牲,有索取。但人也应该为了自己做错的事情受到惩罚,这是他们应该负起的责任。” 许青霭轻轻给齐博红鞠了一躬,“希望您早日康复,我以后再来看您。” 他说完转身出了病房,没有发现在他走后齐博红眼角微微的湿润。 陆黎书就站在病房外接电话,听见声音回头朝他招手。 许青霭忽然觉得安心,仿佛无论他去了哪里,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陆黎书在等他。 他走过去,陆黎书正好挂掉电话放进口袋,伸手揽住他的腰揉进怀里,抬手在他眼尾蹭了蹭:“跟他说什么了?” 许青霭很顺从的仰起头,“说你总是欺压我。” 陆黎书点头:“嗯,还有呢?” 许青霭想了想,“说你一点对艺术的牺牲精神也没有,觉悟非常低。” 陆黎书轻笑了声:“那跟他说你开小差了么?” 许青霭脸颊微红:“我才不是说这个。” “不是么?”陆黎书握住他手领着人下楼,“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到底是哪个问题,现在就把它解决掉。” 许青霭任由他牵着,轻呼了口气散掉心里的压抑,“其实我跟他说了我有个很好的男朋友,对我很好,帮我洗刷冤屈找回清白,很厉害,是我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那样厉害。” 陆黎书说:“不是这样。” 许青霭偏过头看他。 陆黎书收回握着许青霭的手,说:“你往前看,看到了什么。” 两人刚巧走到楼下,许青霭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病人,以及带着孩子玩的夫妇。 “病人?” 陆黎书说:“还有呢?” 许青霭又看了看,“医生?” 陆黎书问他:“你觉得他们相比起来谁更厉害?” 许青霭一时答不上来,他又不知道这些人的职业和生活,怎么比。 陆黎书说:“能出现在这里的不管是病人还是家属,都是需要医生来拯救,那自然是医生更厉害。但也许他们中间有一位是警察,因救人受伤,也许有一位科学家,曾获得过让全人类都震惊的成果,也许有一位老师,曾培养出无数个医生,还有这些小朋友,在十几年后的某一天,也许会成长为科学家、警察、老师。” 许青霭有些发愣。 陆黎书说:“我之所以能做你做不到的事,是因为我掌握了比你稍微多一些的权利与金钱,并不是我本身比你强大。同样的,你现在乃至以后能在艺术领域拿到的成就也同样是我望尘莫及的高度,明白吗?” 许青霭点点头,陆黎书像一盏引路明灯,总是在他迷惘的时候给出正确的方向。 许青霭和他并肩走了几步,忽然有些好奇,“那你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金融吗?” 陆黎书说:“核工程。” ? 许青霭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场拿手机在学校官网的知名校友界面输入他的名字,看到了名字下面那个核工程与核技术,以及更详细的介绍,当场跪了。 核武器设计制造。 科学家和陆大总裁,这是什么穿越银河系的跨专业行为。 这人不仅顺利毕业还拿到了非常好的成绩,荣誉毕业。 许青霭心里那点儿自信当场崩碎,忽然又想起件事儿,“不对,你不是十九岁就接手公司了么?还有时间去上课?” 陆黎书说:“……没上。” 那点名怎……许青霭赫然瞪大眼:“你该不是期末门门都考满分吧?” 陆黎书微勾嘴角。 许青霭彻底绝望了,这人根本不是普通人,什么人能不去上课全靠自学能考满分啊?秦缨说他刚接手的时候陆氏一团乱,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 所以,他在那个焦头烂额的状况下还同时考了满分? 许青霭满心复杂,他的鼓励有什么参考价值吗?除了欺负人,让人当场绝望根本没有任何鼓励性好吗! ……我只是掌握了比你稍微多一些的权利与金钱,并不是本身比你强大…… 鼓励的很好,下次不许鼓励了! 许青霭切身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无比痛苦的问他,“你的毕业证真的不是花钱买的吧?” 陆黎书说:“……” 许青霭十分怀疑的看着他,徐校长这个掉钱眼儿里的样子人尽皆知。 他三天两头敲诈,在校庆上都光明正大要钱,再思及陆黎书对学校的捐献,真的很难不怀疑他被抓住什么把柄。 陆黎书无奈道:“我花钱买一个核工程专业的毕业证干什么,私人不允许造核武器,我也不打算有这方面的生意往来。” 许青霭一想也是,他也不需要学历来镀金。 看看人陆大总裁这觉悟,这清高,徐校长不应该把他当财神爷使,应该把他当文曲星供着。 许青霭忍不住在心里幻想了下,做了科学家的陆黎书应该是什么样,穿洁白的科研白大褂,比现在更禁欲,那双手不拿钢笔,去拿各种精密仪器,创造出大量伤害性武器。 保家卫国,守护世界,许青霭在肃然起敬间,抽出一点私心评价:更性感了。 许青霭忍不住咽了下唾沫,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扒光了换上那套衣服。 陆黎书说:“许青霭,呼吸乱了。” 许青霭猝然回神,立马屏息凝神调整呼吸频率,隔了会才说,“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来着?” 陆黎书扫他一眼,“说你想挨打。” - 飞机延误两个多小时,落地平洲已经晚上了。 陆黎书硬抽了两天时间去雁城,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接电话,敲定回家后开视频会议。 许青霭有点内疚,推着他的肩膀说:“我给你做饭吧,你先去书房。” 陆黎书很怀疑的看着他:“你会么?” “当然会!”许青霭当场叉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跟着菜谱能有多难,“你只说自己想吃什么就行。” 陆黎书勾住他的腰拉向自己,“你。” 许青霭脸一红,本想骂他老流氓但话到嘴边忽然停住,勾着他的脖子很浪的贴近他耳朵说:“嗯……这是饭后甜点。” 陆黎书被撩得心热,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下,本想浅尝辄止但越亲越深入直接把人按在料理台上弄到软腿酸软。 许青霭推着他的肩膀艰难喘气:“都说……说是饭后甜点了……嗯……别……别亲了……” 陆黎书松开他,用拇指蹭去他唇上的唾液,“前菜,味道不错,很期待你的正餐。” 许青霭生怕他一个兴起决定先吃再工作,立即用力推开他拿过围裙套上,正打算系腰后带子的时候被人接替过去。 他回过头正好蹭过陆黎书的唇,侧过头躲闪又被扣住后脑,唇直接压下来继续刚才的事。 陆黎书亲人的方式非常粗暴,根本不像接吻,更像是侵犯。 “不喜欢?”陆黎书松开手,在接吻的同时已经帮他系好围裙。 许青霭喘着气,飞快点头又怕他误会自己讨厌他的触碰,委婉和他解释:“不是,就是……你亲的太狠了……我有点受不了。” “那你最好快点适应。”陆黎书垂眸看着小朋友一脸初涉□□还满是清纯干净的模样,轻笑着在他唇上落下很轻的吻,在他恐慌戒备的表情里慢条斯理补上一句。 “因为我很喜欢。” 陆黎书说完,心情很好的出了厨房准备上楼开会。 许青霭在他身后咬牙切齿,摸起菜刀才想起他还没说要吃什么,总不能把自己洗干净躺餐桌上给他当饭吃,于是追出厨房去问。 陆黎书朝身后摆了下手:“做你会的。” 陆黎书口味清淡,许青霭按照条件搜了几个菜谱,打开冰箱发现正好有食材,自信满满到切完菜,当场遭遇滑铁卢。 他不会开火。 他纠结了一会,发消息问陆黎书:你家的灶怎么用? 陆黎书说:点外卖吧,今天可以允许你吃自己喜欢的。 许青霭觉得他在侮辱自己,今晚这不是一顿简单的饭,是他第一次照顾男朋友的里程碑,绝对不能当场放弃。 陆黎书发了个语音指导,许青霭成功开火。 热锅,倒油,下菜。 一切都非常顺利。 许青霭自信的哼起歌,拿起手机看下一步,放入醋少许……?少许是多少? 他稍微估计了下,凭感觉放了点醋盖上锅盖,又继续看菜谱准备下一步:翻炒后,酌量放入白糖提鲜。 许青霭忍不住磨了磨牙,这些写菜谱的人能不能稍微精确一点,该几克就几克,酌量是什么意思? 陆黎书的视频会议进行了两个半小时,抬头看了下时间,本想再打个电话,但有些不放心,还是放下手机起身下楼。 厨房里鸡飞狗跳,许青霭一手拿锅盖一手拿锅铲跟打仗似的,他有些好笑的走进去,“这么大阵仗,做满汉全席呢?” 许青霭回头看他,“你忙完了?这么快啊。” “还没有,下来看看你做得怎么样了。”陆黎书探头看了眼,色香味……嗯,配色十分舒适,后两个比较抽象一时无法判断,不过小朋友的心意值千金。 许青霭额发湿透黏在眼尾,陆黎书有些心软,伸手抽了张纸给他擦汗顺手接过锅铲,刚一到他手,锅铲就“啪”一声掉在地上。 “你手怎么了?” 许青霭下意识收到身后,“没,没事啊。” 陆黎书沉下脸,“伸出来。” 许青霭有些心虚,视线乱瞟试图蒙混过关,“那什么你快看看我的汤好了没,我还没有放盐,你帮我放一下。” 陆黎书关掉火,捡起锅铲扔进洗菜池,“手伸出来,我给你三秒钟,别让我说第三遍。” 许青霭迟疑半秒,把手伸了出来。 右手上有星星点点的红痕,有些已经起了水泡,在白皙的手指和手背上显得触目惊心。 “那什么,虽然看起来有点吓人,其实不疼的,我第一时间放进冷水里了,真的不别碰别碰……”许青霭抽着气哆嗦,眼圈生理性泛红。 陆黎书闻言轻笑了声,“第一时间,看来我还需要夸你。” “不用不用,不凶我就行了。”许青霭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陆黎书曾经严厉要求他不能弄伤自己,虽然不是主动但结果差不多。 陆黎书说:“过来。” 第72章 山霭霏霏远(二) 陆黎书软硬不吃,求饶没用撒娇也没用,在罚他这件事上从来不会手软。 许青霭预感要挨打,屁股发紧的站在客厅里不敢吭声。 “坐着。”陆黎书取了药膏回来,示意他坐在沙发上。 许青霭小心翼翼伸出手,试图解释:“其实我真……” 陆黎书头也没抬:“再说一句,惩罚加倍。” 许青霭立刻闭嘴,老老实实看着他拧开药膏用拇指沾了一点擦在他被烫红的地方,忍着药膏接触患处的剧痛没敢抽回手也没敢喊疼。 房间寂静,许青霭脑袋上悬着把利剑简直坐立难安。 陆黎书脸色很不好看,阴沉着仿佛山雨欲来,但手上动作却很轻,几乎没有额外弄疼他,涂完药膏又很轻的缠上一层纱布防止他蹭到伤口和感染。 “不要碰水,明天早上换药。”陆黎书将纱布丢进药箱,“惩罚……” 许青霭一听这两个字就慌,脑子一热直接凑过去亲他,含含糊糊同他撒娇认错:“我知道错了,我就是想帮你分担一点,不想看你那么累还要分心照顾我,我以后不去做饭了,你别生气好不好……嗯……爸爸……疼疼我。” 陆黎书被“分担”两个字揉软了心,什么气都消了。 许青霭见他神色仍旧不太好,小声劝他说:“你年纪大了,生气对身体不好,万一……” 陆黎书那点儿感动顿时烟消云散,眼底笑意微凉,看着他问:“怎么不说了?万一怎么?” 许青霭凑过去在他唇上舔了舔,讨好道:“你饿不饿啊?你想先吃饭还是……”咽了咽唾沫,忍着害羞补上下一句:“还是先吃甜点……” 许青霭话音一落,直接被按在了沙发上,然后因为这句话,第二天差点没爬起来。 他手受了伤,原以为陆黎书能轻点儿,结果他差点死床上。 陆黎书一手掐着他的腰,另一手握着他受伤的手防止乱动,那种深到几乎让五脏都移位的恐怖感觉简直要把他逼疯。 许青霭迷迷糊糊被引导着说了多少平时想都不敢想的话,承认了一大堆错误,老老实实认罚,然后,满床狼藉,湿痕遍地。 他连后来吃的饭都是迷迷糊糊中被喂的。 “还发呆?”陆黎书走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下:“你跟人约好九点钟到漫展,现在已经八点了,再不起要迟到了。” 许青霭脸颊微热,趁机说:“我起不来,肚子疼。” 陆黎书笑意一凝,伸手搁在他肚子上询问:“哪儿?我带你起医院。” “哎不用去医院!就是……”许青霭红着耳朵,支支吾吾半天才低声说:“就是……你昨晚弄得太……以后能不能别这样……太深了……” 陆黎书微挑眉梢看他,“不是你说要在上面么?” 许青霭敢怒不敢言,他怎么知道在上面能这么恐怖,再说他之前说要在上面的时候也不是指的这种在上面。 商量这条路行不通,许青霭伸出手试图激发他的愧疚心,“我手都受伤了你还这样对我,你到底会不会疼人啊,我是伤员。” 陆黎书低下头看着他,说:“我本来是要告诉你,惩罚先记着,等你好了再罚,是你自己主动,忘了?” 许青霭彻底懵了。 吃完饭,陆黎书开车送他去漫展,许青霭生了一路的闷气。 陆黎书问他:“手还疼么?不能画就跟他们说一声另外找个同学来帮他们画,别勉强。” 许青霭还是不想说话,一门心思不搭理他。 陆黎书轻笑一声,说:“不喜欢这个话题么,那我们来讨论一下你昨晚该受到的惩罚。” 许青霭倏地坐直,惊骇道:“昨晚不是已经罚过了吗?” 陆黎书侧眸看他一眼:“肯说话了?” 许青霭心里那点闷气散了,他舍不得也不想跟陆黎书生气,抬起手稍微活动了下,“不是很疼,能画的,我答应他们了就得做到。” 顿了顿,他又说:“我不是不想跟你说话,我就是觉得总在惹你生气,我好像很不听话,好像……总是学不会怎么让你满意,我是不是特别不合格的男朋友啊?” 陆黎书伸出手,许青霭顿了顿,把手放在他掌心里。 陆黎书笑了下:“你看,这不是很懂怎么让我满意么。” 许青霭闷闷道:“这怎么能一样。” 陆黎书握着他的手,语速很慢也很无可奈何:“我的小朋友顽劣,爱闹,怎么办呢,我只好宠着惯着,做他那个无限包容的大人。” 许青霭像是一下子被滚烫的怀抱拥抱,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黎书叹了口气:“打你,轻易舍不得。” 许青霭想起半昏沉间陆黎书吻着他耳朵,无计可施的叹气,之所以给他教训不止是弄伤自己,还因为他明明不会做饭却撒谎,在明知可能会造成危险的前提下仍旧逞强。 他想了想,回过头看陆黎书,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陆黎书扫他一眼,“下不为例,再犯我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你,明白么?” 许青霭摸了摸微热的耳朵,别过头小声说:“知道啦。” 人体彩绘比较花时间,许青霭下车之前跟他说:“你先回公司吧,我忙完了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陆黎书也没时间在这儿等他,交代他注意安全便走了。 许青霭到了约定地点,因为眼尾那个胎记太具标志性,很轻易就被人认出是最近新闻的主角。 他挺坦然的笑了下,弯眼半真半假玩笑道:“希望不会影响你们对我画的期待。” 几人一愣,随即笑起来,气氛从一开始的尴尬陌生变得轻松,有个女生还笑眯眯跟他打听刚刚送他来的人是谁,是不是男朋友。 许青霭笑而不语,取出画笔和颜料和他们解释,“这些颜料是经过检验可以用在身上的,请放心。不过也要及时洗掉,记得不要弄到眼睛和伤口上。” 许青霭画的认真,有时候顾不上换笔就随口咬住,余光瞥见有人拍照,下意识抬头结果他咬着笔双眸微惊的画面被定格。 “你是许青霭吗?” “你本人更好看诶,你眼尾那个红色的蛇是画的吗?” 许青霭没感觉到恶意,轻笑了下从口中拿掉笔,笑了下说:“是胎记。” “很好看,太会长了吧。”女生拿着手机过来给他看:“我能把这个照片发上微博吗?” 许青霭顿了顿,“还是不要了。” 女生也没强求,笑眯眯问他:“那你能加我一下微信吗?我把照片发给你。” 许青霭看着屏幕上的照片,迎着光的角度非常妙,那瞬间的表情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心动,很想发给陆黎书看看。 他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女生加上他的微信,很开心的把照片发给他,又说:“老师不要在意网上那些难听的话,还是有很多人支持你的。” 许青霭笑了下:“谢谢。” 许青霭画完一个老板,不知不觉吸引了一群人围观,甚至有人当场问他能不能也画一个。 许青霭抬起头看了眼眼前的男生,报了价让他先考虑。 “不考虑,那我就排队了啊,老师下一个就画我!” 许青霭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打量着越来越长的队伍还有跟他邀约下次的人,索性直接把手机放在桌上,让他们自己扫码加好友。 画了整整一下午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收拾完笔和颜料才感觉到饿,他买了点东西边吃边等车,把那张照片发给了陆黎书。 他没回,估计是在忙。 许青霭收起手机打车回了学校。 齐太太公开道歉的视频已经登上各大网站,费于明忍不住感慨,“我以前怎么不知道陆黎书这么护短啊,这明目张胆的偏爱与保护也太帅了。” 许青霭倒成了最后一个看到视频的,新闻铺天盖地,齐盛即将被诉讼的消息也一并公开。 雁城美术学院公开对许青霭道歉,表示在事情没有定谳之前就对他劝退非常抱歉,希望他能够回到雁美继续学业。 徐行牍接到电话的时候一句脏话差点冲口而出,努力维持着笑意阴阳怪气道:“出事就劝退,人家自个儿洗清冤屈就来要人,怎么着,你们是学空手套白狼的?这无本买卖做的挺好。” 新任校长赵之安有些头疼,虽然不是他劝退但总归理亏:“徐校长话不能这么说,当年虽然冤枉了他但那种情况谁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毁了一所学校。” 徐行牍嗤了声:“你看我毁了平成大学吗?” 赵之安一愣,哑然片刻又道:“现在说那些也许于事无补,现在我们全体校董和我都愿意跟他道歉,如果他愿意回来上课,我们会提供全额奖学金,直到他毕业。” “谁稀罕你的破奖学金。”徐行牍笑了声。 赵之安让他笑的头疼,“你别这么护短行不行。” 徐行牍好笑,忍不住嘲讽道:“学生交到我手上,我不护短,难道要牺牲他们保全自己的名声?这缺德事儿我干不出来。” 赵之安被他骂的哑口无言,隔了会才道:“你别夹枪带棒的,我知道他现在的男朋友很有钱,但全额奖学金不仅仅代表一笔钱,更是荣誉。” 徐行牍又笑了声:“他在我平成大学靠自己本事拿了全额奖学金,你以为你给他的是荣誉?那是羞辱,他缺你那点儿扣扣索索的补偿?还有,别一口一个男朋友,没有他男朋友你能还他清白?少给我一副高高在上的破毛病。” 赵之安自知失言,但徐行牍反应未免有点太大,他压了压语气,说:“好好,我道歉,是我不对,但我没有羞辱他的意思,我是真心实意想让他回来继续上学。无论是老师还是教学条件,雁美是专业的美术院校,比平成大学这个综合性大学对他的前途要更有帮助。况且你还没问过他的意思,万一他愿意回来呢。” “他愿意回去,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椅子坐。”徐行牍说完直接将电话挂了。 他冷静下来想了想,虽然话不中听人也不咋地,但事实却是事实,雁美的确要比平成大学对他更有益,况且他也要问问许青霭的意愿,他总不能强留。 徐行牍考虑了一会,给许青霭拨了个电话。 许青霭接起来:“校长,有事吗?” 徐行牍将话简单说了,问他意思。 许青霭毫不迟疑的说:“校长我不走。” 徐行牍一怔,随即笑起来,“行,我回话去。” 许青霭挂掉电话,顿了顿还是打开微博,发了一句:“我很喜欢平成大学。” 他这句话等于表了态,平成大学的官博甚至转发了他的微博,一边吹他的画和天分一边邀请大家来看艺术节,光明正大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苏希笑了会,忽然有些奇怪:“你说聂棋那边儿怎么没动静啊?我还担心他又要泼你脏水,在微博守了几天,他家是不是认怂了啊?” 陈克想了想,说:“应该不是没动静,我觉得更大可能是发不了声。” 费于明点点头,“我听我爸说聂家的生意可能要完,我怀疑是你男朋友在帮你出气,不过又好像不打算一下子把他们弄死,猫抓老鼠似的慢慢折磨,太狠了。” 陈克言简意赅点评:“惨,但活该。” 许青霭现在没心思关心他们惨不惨,他比较担忧自己,按照陆黎书这种弄法,英年早逝的是他。 他得找个机会跟陆黎书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比如一周做几次,一次做多久,还有上下以及姿势的问题也要讨论。 许青霭绞尽脑汁了四天,眼见就要周末了还没想好,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说结果陆黎书又要出差去了,他当场松了口气,埋头去准备艺术节作品去了。 一共四组,算上安珂和林尘一共六个人,分下来还是不够用,所以许青霭和费于明多担任了同性之爱那一组。 费于明有些担忧:“你家陆总不会当场飞回来把我弄死吧?” 许青霭换完衣服出来,简单的白t恤配深蓝色牛仔裤与白色运动鞋干净清爽,树影摇碎金光落在他脸上,年轻又迷人。 他并没有在脸上抹油彩,今天的主题不是为同性群体发声,而是希望人人都能用平等的眼光看待每一种爱情。 艺术节有许多人过来参观,整个校园非常热闹。 相比较其他学生们的保护环境关爱社会等主题,许青霭这边就显得非常另类,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林尘和安珂两人代表异性之爱,陈克和苏希两人扮演人类与机器人,安珂忍不住笑起来:“陈克你这个面瘫真的很适合机器人哈哈哈。” 陈克瞄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面无表情演自己的机器人。 许青霭笑眯眯牵住费于明的手,冲他一眨眼,费于明简直要昏过去,生无可恋的在心里祈祷:陆黎书最好忙到没时间看新闻,不然他命休矣。 他一辈子行善积德,他老爹也本本分分做生意,这个小家业一路传到现在不容易,可千万不能因为一个艺术给奉献了。 平成大学办了几十次艺术节,也有过很轰动的作品,但冲上热搜第一还是第一次,除了许青霭,这次还加上了513宿舍以及安珂林尘的名字。 一时间,微博上全是对爱这个字的讨论,虽然仍有一些固守排斥的人,但大部分人还是通过他们的作品认识到爱是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无论多么小众多么无法理解,都应该尊重。 费于明抽空翻了下微博,忍不住说:“我靠,我得截个图给我老子看,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站在热搜上。” 苏希忍不住揶揄:“快去让你爹看看你家祖坟冒烟没,再晚就灭了。” 费于明踹了他一脚:“去你大爷的。” 陈克也忍不住笑了下侧过头,六月下旬的阳光炽烈,落在许青霭身上像是将他笼了一层金色的光影。 安珂也截了图发在自己的微博上,热泪盈眶的说:“青霭谢谢你啊,带我做这么好的作品。” 许青霭说:“这是我们一起努力的结果,不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你们我自己也办不到,所以是我谢谢你们给我一个这么大胆的机会。” 梁长青和宋清峰都转发了微博,连带着其他艺术院校和协会,甚至还有人以这个主题写了文章解读,一时间让他们这个作品收获了大量关注。 很多人慕名而来,纷纷要求合影,最后一天时除了扮演机器人的陈克,其他人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许青霭洗完澡坐在床上跟陆黎书发消息,找了一个小视频发给他,兴冲冲问他创意怎么样,可惜他不在平洲,不能亲眼见到。 陆黎书说:“许青霭,把这个视频撤回。” 许青霭心道这视频怎么了,点开一看才发觉大部分镜头都在他和费于明牵手上,顿时愣住了,急忙和他解释:“就是,艺术你明白的吧?” 陆黎书说:“你说呢?” 许青霭立即笑着给他扣帽子:“你能!您这么大度温柔通情理一定能够明白。” 陆黎书勾唇一笑:“欠收拾。” 许青霭很喜欢他说这句话,仿佛带着无限的宠溺与爱,前提是不打算真的收拾他。 陆黎书那边还是白天,许青霭估计他在忙,怕打扰他太久便说自己要睡了。 陆黎书说:“晚安。” 艺术节之后的第二周就是暑假,接下来停课复习准备期末考,许青霭平时上课认真所以不需要临时抱佛脚。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来回四天应该足够了。 他瞒着陆黎书将票订了,落地后打了车直奔他所在的酒店,到的时候正好是晚上,想象着他见到自己的表情,强装淡定的发消息过去试探他有没有下班。 陆黎书隔了几分钟回他:到酒店楼下了。 许青霭按照他之前提过的楼层埋伏在电梯口等着,准备吓他一跳。 电梯上的数字一个个增长,许青霭心跳不自觉加快,忍不住蹭了蹭满是汗的掌心,用力吸了好几口气缓和情绪。 “叮”一声,他立即跳出去扑到陆黎书身上,“surprise!” 陆黎书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稳稳接住他,单手托着他的屁股抱着,许青霭看着他被吓了一跳的惊讶表情,忍不住凑过去亲他:“宝贝儿,你好可爱。” 陆黎书眉角动了动,拍了拍他屁股低声说:“下来。” 许青霭双腿夹着他的腰挂在他身上,双手在他颈后交扣就那么揽着他的脖子撒娇:“不下,你不亲我就不下来,快亲。” 陆黎书有些无奈,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下:“听话,先下来。” “我不下,你不想抱我那你把我扔了吧。”许青霭亲吻落了空,胡搅蛮缠叫他“爸爸”,添油加醋故意扭曲他的意思:“你不喜欢我了,你看到我来都不亲我了,还亲的那么敷衍,搞得好像我强迫你一样,你不想抱我的话那你去抱别人吧,你不想看见我来是不是?你在房间里藏人了?我回平洲算了,你跟别人过吧。” “咳……” 许青霭一怔,这才发现陆黎书身后还站着个年轻女人,当场傻眼,连滚带爬从陆黎书身上下来。 陆黎书侧过身给女人让了地方让她出电梯,许青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下在他的生意伙伴面前丢大人了。 他想回平洲。 陆黎书靠在他耳边低声问:“想回平洲?” 许青霭欲哭无泪,被陆黎书牵住手带回了房间,在他的尴尬中做了介绍:“阿霏,这是我姑姑。” 姑、姑姑? 许青霭脑袋里一片空白,呆愣愣看着眼前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妆容精致的女人,以为自己幻听了。 陆黎书说:“叫人。” 许青霭脱口喊:“姑姑。”喊完就后悔了,干巴巴改成了:“陆小姐。” 陆安然打量着许青霭,明明是很漂亮很勾人的浓颜系,但看着却又很乖,一脸未脱的学生气。 许青霭被她打量的直发毛,脑子里一遍遍回放刚才在电梯口的尴尬事,他第一次见家长就这场面,她会不会觉得自己人品欠佳配不上陆黎书啊? 要死了。 许青霭在心里懊恼,早知道应该先问清楚的,至少要穿的得体一点,然后规规矩矩问好而不是当着她的面儿喊陆黎书爸爸,还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许青霭眼前发黑,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迫分 第73章 山霭霏霏远(三) 陆黎书又给陆安然介绍了许青霭,她一摆手:“没问你,让他自己说,你多大了?” 许青霭连忙说:“二十。” 陆安然上下打量他,蹙眉道:“怎么这么瘦,他没给你饭吃?” 许青霭忙说:“给了给了。” 陆安然点了点头,想着陆黎书应该也不至于饿着他,又问:“放假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许青霭更想找个地方钻进去,低下头小声回答:“还、还没……下周考试,这几天停课复习。” 陆安然侧头去看陆黎书,敢情是让人利用复习时间门来找他?造孽玩意。 “跟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许青霭下意识回头去看陆黎书,总不能说他是跟陆许琛分手了误以为他是个男模包了他两个月吧? 虽然陆安然看起来很年轻,但辈分在那里,还是不要考验她的年龄和承受能力为好。 他想了想,说:“我有一次不舒服,陆先生好心送我去了医院。” 陆安然不太相信他是那种会有闲情逸致去日行一善的好人,他什么性子自己一清二楚,最多会让人打个120。 还有,刚才小孩扑到他身上喊的那句爸爸……陆安然忍不住皱眉,挺熟练,看着不是第一回叫了。 陆黎书那个癖好她也略有耳闻,但这些年他洁身自好不近□□所以她只以为是以讹传讹,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不仅养了个小孩,还让人叫爸爸? 这还得了! “你刚才叫他……” 陆黎书觉得自己再不开口,小朋友真的要逃回平洲了,“姑姑,他胆子小,您再问一会要吓着他了。” 陆安然意犹未尽的将还没问完的话塞回心里,头越发疼。 陆黎书问许青霭:“什么时候到的,吃饭了么?” 许青霭摇摇头又点头,他现在哪有心情吃饭,现在怎么把他在姑姑心里的形象掰回来才是头等大事! “好了,先去吃饭。” 许青霭看陆安然走在前头,放慢脚步拉开距离拽了下陆黎书的手小声问他:“你姑姑喜欢什么样的人啊?她讨厌什么?我一会要说点什么讨她高兴啊?还是我安静点儿?她对什么感兴趣啊,我……?!!!” 陆黎书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下:“别怕,有我在。” 许青霭简直要吓昏过去,一把推开他惊骇去看门口,看陆安然没有回头才稍微放了心,“你别乱亲我啊,要是让你姑姑看到怎么办!我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够差了你别害我!” 陆黎书看他紧张这样有些好笑:“别怕。” 许青霭低声说:“怎么不怕,你不懂丑媳妇见公婆的压力,万一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啊?还有,她知不知道我跟……陆许琛在一起过啊,万一她不同意怎么办?我应该……” 陆黎书说:“阿霏,安静。” 许青霭说:“要不然我还是回……” “许青霭。”陆黎书放低声音,用很轻但管教意味浓重的语气,“保持安静,看着我的眼睛,我给你三秒钟,看着我。” 许青霭本能安静下来,只看着他的眸光。 “做的很好。”陆黎书伸手搁在他脖子上,拇指压着他的喉结,低声说:“她不讨厌你也没有因为刚才的事不喜欢你,相信我,如果她讨厌你就不会问你那么多。” 许青霭愣愣看着他。 “况且就算她不喜欢你也不要怕。”陆黎书说:“这是我应该负责考虑并且解决的问题,不是你。” “如果你因为紧张把自己弄犯病,我会给你惩罚,听明白了吗?” 许青霭的忐忑不安瞬间门归位,连惩罚两个字听起来都十分美妙,顺着他的话乖乖点头:“知道了。” “乖孩子。” 餐厅在一条河边,玻璃房子外面缠绕了许多暖黄灯泡,对应河面与两岸的昏黄路灯,浪漫又幽静。 盛夏的傍晚微风徐徐,吹在身上很舒服,草坪上有一对小情侣,男生抱着吉他给女朋友唱歌,许青霭驻足听了几句没有听懂。 陆黎书低声跟他重复了一遍歌词,“是法语,大意是我穿越人海找寻你,无法触及的咫尺,请你向我靠近,请你向我靠近。” 许青霭整个耳蜗都因为他这句低沉流利的法语麻起来,轻推了他一下说:“那什么,赶紧进去了,你姑姑要等急了。” 陆黎书照三人口味点了餐,将菜单还给服务生交代他另外做一份甜点与果茶打包。 许青霭现在没心情吃饭,晚上回去怕是要饿。 陆安然撑着下巴看许青霭:“你跟陆黎书在一起多久了?” 许青霭一口气又提上来,“三个月。” “他对你好么?” “好、好的,他对我很好。” “他打不打你?” “咳……”许青霭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儿里,尴尬的脸都要烧起来。 陆安然看他反应这么大,心想:果然。 陆黎书这个心狠手辣的破烂性子,谁见了都打怵,那些生意伙伴瞧见他都跟见了祖宗似的,对待小孩恐怕也是凶得很,不然也不能只是听见句话就吓成这样。 陆安然说:“你别怕,他要是打你我给你做主。” 许青霭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微红着耳朵轻声说:“他没有打我,陆先生对我很好。” “真的?”陆安然满脸的不信。 “真的。”许青霭火速点头,总不能跟她说:陆小姐您好,说出来你都不信,你侄子真的会打我,还爱管教我,犯了错就毫不手软的教训。 但是您不要慌,因为我很喜欢他的管教,喜欢被他掌控,嗯,有时候还挺喜欢他凶我。 他活腻了才这么说。 一顿饭吃完,许青霭就差把自己裱起来挂墙上当蒙娜丽莎。 陆安然说:“陆黎书,去买两杯咖啡回来。” 陆黎书微勾了下唇角:“支开我不用这种借口。” 陆安然让他噎了下,“我就是想跟他说几句话,你至于这么不放心?” 陆黎书挺坦然的笑了下:“嗯,怕你欺负他。” 陆安然没好气道:“我还能吃了他吗?” 许青霭虽然很喜欢陆黎书护着他,但这种状况实在不合适,连忙说:“那个,你去买吧,我在这儿陪陆小姐就行了,你快去……” 陆黎书起身,视线落在许青霭脸上,“记着我的话。” 许青霭耳朵微热,小声说:“知道啦。” 陆安然视线在两人脸上扫了扫,满脑子都是陆黎书虐待他的画面。 许青霭轻声提议:“陆小姐,您要出去走一走吗?” 陆安然回过神,“嗯?好,走走。” 许青霭松了口气为她推开门,陪她一起在河岸边走,路上有个街头艺人在深情投入的唱情歌,伴着水声悠扬悦耳。 许青霭俯身给他丢了点打赏,那歌手冲他微微一笑,他回了笑意。 想了想还是先开口:“陆小姐,您有话直说就行了。” 陆安然说:“你愿意跟他分手么?” 许青霭差点一跟头栽倒,让她直接没让她这么直接,他虽然年轻但心脏也不是铁打的。 陆安然侧头看他,又问了一遍:“你愿意跟陆黎书分手么?” “我不愿意。” 陆安然有些意外,眸光在他脸上停留。 许青霭是真的很漂亮,灯光落在他脸上柔和出几分乖巧又勾人的意味,她见过的模特艺人不计其数,比他好看的没有几个,尤其身上那股子引人征伐的破碎感更是独一无二。 她很担心陆黎书是那种心态。 “那你需要什么条件才会跟他分手?”陆安然问他。 许青霭很认真的看着她,说:“陆小姐,我知道在您心里我配不上陆先生,他很厉害,是别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达到的高度。以他的地位配得上任何人,也许有很多比我好、也更能配得上他的人。但我想告诉您,只要他要我,不亲口说不要我了,我绝对不会主动和他提分手。” 许青霭语气坚定,心也很坚定。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抛弃,怎么可能先去抛弃别人。 他不想说陆黎书有多喜欢他,多么不打算离开他,以此说服陆安然,他只想从自己的角度告诉她,他爱陆黎书,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他。 陆安然没想到他能这么果决坚定,但他挺怕陆黎书也是真的。 吃饭时她留心过,这小孩眼神几乎全跟着陆黎书走,俨然就是一只被驯养到很乖巧的小宠物模样。 “是不是他威胁你?如果是这样你尽管告诉我,他不敢怎么你。” 许青霭摇摇头:“陆小姐,我不知道您是用什么心态来劝我离开陆先生,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陆先生还要我,我就不会先分手。” 许青霭想了想,轻吸了口气说:“我今天给您的印象……不是很好,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不影响陆先生的形象。我不奢望得到您的肯定和祝福,但是请您相信……我真的很喜欢陆先生。” 陆安然怔然,愣愣看了他几秒钟,“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他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你还会这么坚定么?” 许青霭心想:他不许我吃这个不许我碰那个,有事没事还找个借口揍我一顿,还能怎么不好? “不会,我永远爱他。”许青霭说完忽然红了脸,有些赧然的动了动嘴唇:“……我的意思是……不会变的。” 陆安然忍不住笑起来,“嗯?永远爱他。” 许青霭脸更红,欲哭无泪的在心里总结了一下自己干的蠢事儿。 当着她的面喊爸爸、跳到他身上要亲、撒泼甩赖勾引、张口叫她姑姑,在被要求分手的时候大声说爱陆黎书。 许青霭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没机会喊她第二声姑姑了。 陆安然找了个长椅坐下来,看着不远处小酒馆门边摇晃的灯笼,语气很轻的说:“你今年才二十岁,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他已经快要五十岁了。” 许青霭跟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别说快五十岁,就算是八十岁,陆黎书也一定是最迷人的老头子。 现在他管教照顾自己,等他老了,自己就去照顾他。 陆安然又问他:“到那个时候,你还能再像现在一样坚定的说喜欢他么?” 许青霭想都没想,“我可以。” 陆安然看了他一会,忽然笑起来,“小青霭,叫声姑姑给我听听。” 许青霭:“啊?” “啊什么,不乐意?”陆安然斜着眼角看他。 许青霭立马摇头。 “那还不叫?” 许青霭红着耳朵,很忐忑的小声叫她:“姑姑。” 第74章 山霭霏霏远(四) 夜幕渐垂,风很轻的吹动水面。 许青霭叫完就不太敢说话,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唾沫,陆安然和陆黎书长得并不像但身上那股子压迫力如出一辙,很轻易看出身居高位,惯常发号施令。 他其实不太会和长辈相处,也不太知道怎么讨男朋友家长辈的欢心,但想来她肯让自己叫姑姑应该是不讨厌。 他有些放了心,不由得回头看了眼餐厅的位置。 “想他了?” 许青霭立即回头,“啊?不、不是的。” “不是么?”陆安然点点头:“那就是不喜欢跟我说话了?” 许青霭简直要蹦起来,手忙脚乱和她解释:“不是不是!我就是……就是随便看看,姑姑。” 陆安然看他一脸手足无措,乖乖软软一声姑姑充满求饶意味,忍不住想再逗逗这小孩。 她身居名利场,见惯阿谀奉承口蜜腹剑,哪一个拎出来心眼子都比个头高,像许青霭这样单纯,喜形于色的小朋友基本不存在。 他这么乖,在陆黎书跟前儿恐怕连个话语权都没有,只能任由欺负。 “你跟姑姑说老实话,他真的没有欺负你?” 许青霭耳朵根子发红,估计是太紧张,本能的伸舌舔了舔唇角,“没有,他对我真的很好。” 陆安然嗤了声,俨然是不信。 许青霭看着很近的水面,倒影出细碎的光影,又落在他眼睛里。 “陆先生只是看上去比别人稍微冷一些,其实他真的很细心很温柔,很会照顾人。” 陆安然看着许青霭的侧脸,到嘴边的话有些犹豫。 许青霭发觉陆安然的目光,有为难还有一些他看不明白的情绪。 “姑姑,您、您有话可以直说。”许青霭顿了顿,说:“不用顾忌我的,我心脏很好,能承受的了。” 陆安然“噗”的一笑:“小宝贝,你这样姑姑会忍不住把你带回法国去的,唔,毕业了来姑姑工作室做模特好不好?姑姑给你设计漂亮衣服穿。” 许青霭吓了一跳,不、不是吧? 陆安然斜着眼睛看他:“怎么?不乐意?” 许青霭火速摆手,他哪敢,只是……法国?他毕业就去那岂不是又要跟陆黎书异地恋了? “姑姑,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还是喜欢画画,有、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去看您,您看这样好不好?” 陆安然实在忍不住笑,“逗你的,不让你去,我要是真把你带走,陆黎书一定直接拆了我的工作室。” 许青霭赧然一笑,“他不会的。” 陆安然心道他什么破脾气我不清楚?不仅拆了,恐怕连见也不许我见你了。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离开他么?” 许青霭垂眸,“是……是您看过那些新闻吗?” 陆安然说:“什么新闻?” 许青霭这才知道她没听过,便摇了下头,“没什么。” 陆安然仰起头看着天空一闪一闪的光,轻叹了口气:“我给你讲个故事。” 许青霭转过头认真看她,恍然觉得她心情一下子沉下去,猜测要讲的事情很沉重,是和陆黎书有关吗? “他有哥哥,你知道么?” 许青霭点头,之前陆黎书跟他提过,在讲与谢薇宁的婚约时。 “他有没有跟你讲过陆臻是什么样的人?”陆安然问。 许青霭摇了摇头。 陆安然若有所思,像是陷入回忆,“陆臻是陆家长子,成绩优异沉稳内敛,是我大哥大嫂的骄傲。也是所有人眼里,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许青霭想到照片上那个笑意温和的男人,再根据陆黎书的样子,不难联想到陆臻的优越。 “他做生意干练果决,运筹帷幄,所有人都觉得他将来能带领陆氏攀上高峰。”陆安然说着,看着天际忽闪的光芒终于消失不见,“谁也没料到他能死在飞机失事里。” 许青霭沉默听着,轻声劝她:“您别太伤心,我想陆先生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重生,也许曾在不经意间见过。” 陆安然对他这个浪漫的说法有些讶然,顿了顿又说:“他死的那年,陆黎书十九岁。” 许青霭又抬起头,比刚才更认真的盯着陆安然,想要把十九岁的陆黎书一字不落的收进心里。 “有这样优秀而耀眼的陆臻,陆黎书的出生并没有受到太多关注,他性子也不好,桀骜不驯又浪荡狂妄一身反骨,根本不服管。十五岁跟人赛车赢了几百万的彩头转手就全让人分了,整天挥霍到处玩乐,是平洲那帮子纨绔里头玩的最野的那个。” 许青霭忍不住想象,在心里用一根无形的笔描绘出画面。 陆黎书会抽烟,也许会在下车时曲着一条腿靠在车边,咬着烟遥遥望向人群。 许青霭心脏不自觉跳乱一拍。 十九岁的陆黎书,应当这样迷人。 陆安然说:“没有人在乎他争不争气,其实豪门……大多也希望有这么个不争气的老二,至少不会去抢家产,你可能不知道,父母也会偏心的。” 许青霭心尖一颤,陆黎书也被偏心对待? 陆安然说:“相比较陆臻的完美无缺,在他光环遮盖下的陆黎书,纨绔、败坏,放浪形骸不学无术,总之什么样的词都能往他身上套,也根本没人乐意多在意他。” 许青霭蹙起眉,忍不住为他辩解:“不是这样的,陆先生他……” “我知道。”陆安然打断他的话,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意:“他天分比陆臻更高,只是陆家不需要两个陆臻,况且陆黎书对做生意没兴趣,也从来没想过跟陆臻争权,他有自己的理想,嗯……那个造核武器的专业,听起来都不太规矩是不是。” 许青霭心里头有点发堵,不自觉咬了下舌尖,“那后来呢?” 陆安然说:“事故发生之后,我大嫂精神几近崩溃,每天就只是发呆抱着全家福,想念她的丈夫和让她骄傲的儿子。” 一场空难,陆父与陆臻两口子无一幸免,只留下了年幼的陆许琛与陆母。 陆黎书一肩扛起陆氏与那个破碎的家,不仅要面对公司里的波云诡谲,还要应付哭闹要父母的陆许琛和疯魔的陆母。 陆安然语气凝重,低的让人几乎听不清:“出事之后我回国去探望,她坐在花园里捧着缺了陆黎书的全家福呆坐。” 陆黎书要去公司,弯下腰低声劝她吃些东西,被她狠狠一巴掌摔在脸上,然后发疯一般摸起茶杯用尽全身力气砸在他的脸上。 陆安然吓了一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再回头时陆黎书的额角已然被砸出一个血口子。 鲜血顺着额角淌下来,又顺着右颊往下画出一道血红的线。 “黎书!” 陆黎书好像没感觉到疼,只是将端来的食物放在桌上,温声和她说:“您吃点东西,我去公司。” 陆母缓缓从“全家福”里抬起头,瞪起恶狠狠的眼神问陆黎书:“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陆黎书眸光一滞。 陆母掐着相框,声嘶力竭的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是我的阿臻,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阿臻……” 陆安然愣在原地,又慢半拍追上陆黎书的脚步,看他面无表情地接过秦缨递来的手帕擦干净血迹,声线毫无起伏地说:“先去见谢老。” 陆安然一把拽住他,说:“你这个样子还怎么谈生意!先去医院!” 陆黎书回头看她。 陆安然直到现在还记得他那个眼神,像是闪过一丝迷惘与绝望,又像是凄然。 他声线很哑很低:“姑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陆安然脑子里轰然一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陆黎书已经上车走了。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陆黎书露出那样的表情,也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绪,直到陆母在他生日那天,抱着“全家福”当着陆黎书的面儿跳下楼,死在了他面前。 陆黎书将自己关在家里一个多星期,谁来都不见,从那以后陆黎书就没有再过过生日,也变得越来越像陆臻。 他是在惩罚自己,在一天天的消磨属于陆黎书的灵魂,重新装入一个陆臻的灵魂,再次重生。 他在满足陆母的愿望,杀死陆黎书,换陆臻活过来。 许青霭心脏几乎拧在一起,眼睛通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陆安然的转述很平淡,更多的是无奈。 他完全没有办法想象那样强大的陆黎书会露出迷惘的眼神,会在什么样绝望的情况下反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他还是s的时候给他讲的那个故事,说自己死了,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陆黎书就是陆黎书,不是陆臻,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他很好,足够完美,能全凭教授课堂录制的视频就考满分荣誉毕业,能扶起陆氏,能做好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他是陆黎书。 千年万岁,银河星系,唯一的陆黎书。 许青霭心疼的呼吸不过来,抬手抹了下眼睛,结果水痕越抹越多,很失态的跟陆安然道歉:“对不起。” 陆安然看着他的眼泪有些愕然,心却一软。 小朋友只是听听就掉眼泪,乖的让人爱不释手,难怪陆黎书这样疼他。 这些年陆黎书变得越来越冷淡,像是一个空有躯壳的机器人,直到许青霭出现,那个属于陆黎书的灵魂仿佛悄然苏醒。 也许不是他在掌控许青霭,是他在给自己浓烈炽热的爱意找一个栖息地。 也许,他才是那个被掌控的人。 陆安然说:“小青霭,我比你要了解陆黎书是什么样的人,这些话他可能永远不会和你说,他会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或者不希望你为他难过,但我想你有权知晓。说实话,我很谢谢你的出现,拯救了他,给他活下去的希望。” 许青霭忍回眼里的湿痕,很轻声纠正她:“姑姑,不是这样的。” 陆安然一怔:“嗯?” 许青霭迟疑了一会,“其实是我很幸运遇见了陆先生。” 陆安然有些疑惑。 许青霭抿了抿唇,决定把那些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重新扒开给陆安然看。 “我活的很糟糕,糊糊涂涂不太会照顾自己,觉得多活一天少活一天都不要紧,就算明天死掉了也没关系。相比较而言,我更需要陆先生,是他在拯救我,在教我怎么活下去。” 陆安然一怔,这是陆黎书么? 她蓦地想起陆黎书那个癖好,略有些蹙眉,一般来说家庭不幸福的小朋友很容易被骗,陆黎书该不是这么把他骗到手的吧? “小青霭,姑姑问你。”陆安然有些难以启齿,“他是不是很会管你,还会罚你教训你,就是……管教?是这么说的吧?” 许青霭耳朵猝然一红,怎、怎么连她也知道! 陆安然说:“你别慌,不是他说的,是有一阵子有这样的传言,所以你告诉姑姑,他是不是欺负你?” 许青霭抿唇有些羞赧,但想了想还是很坦诚的说:“嗯,他会管教我。” 陆安然眼前一黑,果然。 这造孽玩意。 许青霭见她有起身揍人的架势,忙说:“姑姑,我是心甘情愿的。” 陆安然“嗯?”一声回头,又坐下来。 许青霭含着点害羞,小声说:“我喜欢被他管教,就是……我身体不太好,有时候还会用疼来麻痹自己,他会管教我不许伤害自己,要求我按时吃饭监督我锻炼身体,我不知道您怎么看待这种关系。” 许青霭忽然想到陆黎书说的“变态”两个字,莫名不想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想了想,“可能会觉得很不正常,但是在我看来和普通的爱情没有什么不同,他喜欢管教我,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同样的我喜欢被他管教,这也能给我带来安全感,我们互相满足互相成就。” 陆安然头一次听这种说法,虽然还不太能理解这样的关系,但仍觉得动容。 这两个人都很像深渊,又像是把对方从深渊里拽出来的那只手、那束光。 经年等待,猝然降临。 他和陆黎书像一把独一无二的锁与钥匙,只有对方能够开启。 彼此唯一,缺一不可。 陆安然放了心,看着许青霭的眼睛说:“其实在你说这些话之前,我很些担忧他只是想要掌控你满足私欲,而你还小,在那样的强迫或者利诱下没有办法分辨或者沦陷是很容易的。陆黎书从小到大没尝过多少爱,这些年的行事作风越发绝情冷漠,完全的掠夺,我怕他不会爱人。” 许青霭摇摇头否定了她的话,“不是,陆先生很会爱人,他在掌控与爱情这件事上比任何人都要慎重,我这样说可能有点好笑,您能不能不笑我?” 陆安然笑意温柔,轻点了点头:“你说。” 许青霭抿了抿唇,似乎在心里想措辞,“他会带我去海上放烟花,会在出差回来送我玫瑰,也会带我去逛街吃乱七八糟的小吃,这些都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对吧?” 陆安然点头:“确实。” 许青霭嘴角微微浮起一点笑意来,很甜很乖的复述陆黎书曾说过的话。 “三十三岁的陆黎书不需要,但是二十岁的许青霭会喜欢。” 陆安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黎书,顿时有些惊讶。 她现在明白了,陆黎书脱掉那些高定换上廉价西装的意义。 陆黎书尝尽苦难的这些年终于得见曙光,得以拥有这么乖的小朋友。 “小青霭。”陆安然伸手往他身后指了指,玩笑道:“爸爸回来了。” 许青霭一怔,回头看到了站在餐厅门口的陆黎书,西装革履清冷挺拔,一只手拎着纸袋另一只手抬起来看表。 连光也偏爱,将他笼出一层和别人都不一样的虚影。 许青霭下意识起身,又想起陆安然还在身边,又回过头。 陆安然看他面红耳赤,想去找陆黎书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笑说:“去吧。” 许青霭起初还矜持的走着,越是靠近他越是迫不及待,到最后几乎是跑过去扑在他怀里。 陆黎书被他撞得一个踉跄,本能接住他,“又跑,是不是想挨打。” 许青霭埋头在他颈窝里,刚收好的情绪又要决堤,很快就沾湿了他的衬衫领口。 “怎么了?”陆黎书看着他身后走来的陆安然,用眼神询问她。 陆安然从他手里拿过咖啡,淡淡道:“我可没欺负他,不信你自个儿问问,对不对小宝贝?” 许青霭从陆黎书怀里出来,抹了抹眼尾略有些不好意思:“没、姑姑没有为难我,我们就聊了会天。” 陆黎书抬手帮他擦去睫毛上的湿痕,“那这是什么?眼睛里进沙子了还是被风吹的?” 许青霭到嘴边的台词被他先说了,顿时卡住。 总不能在这儿跟他说刚听姑姑说的事,太心疼他了,所以见到他没忍住。 他想了想,反正姑姑确定不讨厌他,四周也没有其他人,索性兵行险招糊弄一下。 许青霭欺近陆黎书的耳边,低声说:“我想你了……daddy。” 第75章 山霭霏霏远(五) 陆黎书被这个称呼叫的有一瞬间愣神,但也更确定许青霭有事瞒他。 “回去再问你。”陆黎书低声说,在许青霭耳里不知道怎么有种“回去再收拾你”的意味。 陆安然本来要在这里多待一天,但她这个侄子动起气来她也吃不消。 如果他知道自己把那些事儿都说了,舍不得揍心肝宝贝,可舍得对她动气。 未免以后都不许她见这小宝贝,还是先走为妙。 陆安然给助理发了消息,等她过来接的间隙拉过许青霭笑眯眯问:“小青霭,真的不跟姑姑去法国玩吗?” 许青霭委婉提醒她:“姑姑,我还要考试。” “你助理来了。” 陆黎书回头看着许青霭,含着几分命令意味道:“和姑姑再见。” 许青霭立即说:“姑姑再见。” 陆安然“啧”了声,在陆黎书冷淡警告的表情里依依不舍离去。 餐厅离酒店不算很远,两人便散着步回去。 许青霭一出电梯就想起下午那个尴尬场面,顿时埋怨道:“下午你怎么不提醒我你姑姑在啊?害得我丢人。” 陆黎书勾了勾眉角有些好笑:“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先怨起我来了?” 许青霭理亏,嘴硬道:“什、什么账啊?” 陆黎书勾唇问他:“在学校复习?接下来几天都很忙?” 许青霭有些心虚:“就是……” 陆黎书开了门,背对着他道:“本事大了,连谎也敢撒,过几天是不是要上房揭瓦?” 许青霭殷勤伸手,接过他的西装挂起来,小声说:“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你不喜欢那我回平洲算了,以后再也不……” 陆黎书没等他说完直接摁在门上低头吻下来,许青霭仰起头承受,不自觉发出很轻的哼声。 一吻过后。 陆黎书将他松开,随手拍拍他屁股:“去洗澡。” “你……你不一起吗?”许青霭揽住他肩膀,耳朵肉眼可见的红起来。 陆黎书喉结很明显的动了动,“一起?是想让我帮你洗,还是想在浴室里?” 许青霭不敢说第二遍,这话太浪,已经用尽他所有的勇气。 陆黎书在他额头拍了下,“我要回个电话,自己去。” 许青霭火速跑进浴室,捂着脸十分怀疑刚才那些话居然是他自己主动说出来的。 他花了比平常两倍的时间洗了澡,从里到外弄的干干净净。 陆黎书还没有忙完,他探头进书房看了一眼,听见低沉清冷的嗓音似有怒意,大概在教训人。 许青霭没有多听,悄声将门关上回了客厅。 以前听人说他全年无休,每天要忙十几个小时只觉得是个变态工作狂,现在却觉得陆氏占据了他的一切。 许青霭心里泛酸发堵,又很快散开。 他要想点事情与陆黎书一起做,让他的生命里不要只有工作,还有他,还有爱。 有很多很多的爱。 许青霭从自己带来的包里抽出一张纸,咬着笔想了想,先画了一个表格。 陆黎书出来时看到许青霭坐在地毯上画画,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在写清单,随手拿起来:“在写什么?” 许青霭下意识要抢,结果脚麻了直接扑到陆黎书脚边,再抬起头来时便以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跪在他跟前。 陆黎书将纸放在一边俯下身,用食指与拇指捏住他下颌抬起来,许青霭鬼使神差侧头在他手指上舔了下。 陆黎书镜片后的眸色一暗,有些粗暴的将指尖送进他口中。 手指很长,能够压到喉咙口的小舌,许青霭睫毛忍不住颤抖,没几秒就用力推开他。 陆黎书在他唇上蹭了蹭他自己的唾液,压下心头的热意,低声问他:“这么主动,又做错事了?” 许青霭:“没、没有啊。” 陆黎书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帮他揉了揉膝盖,“我姑姑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就随便聊聊。” 陆黎书轻笑一声:“既然不肯说,那我们先算算另一笔账。” 许青霭“哎”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掐着下巴再次抬起来,汹涌浪潮呼啸而至,瞬间掩埋一切。 - 许青霭再有意识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客厅里被弄得一片狼藉,从沙发到阳台再到落地窗,湿痕遍地。 他被彻底收拾了一遍,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陆黎书托着他抵在落地窗上,这个姿势很难着力,许青霭怕摔拼命夹紧又被猝然顶到深处只好松开,如此反复。 他觉得自己像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要覆灭。 “宝宝。”陆黎书靠在他耳边低声提醒:“求饶。” 许青霭被宝宝两个字叫得耳蜗发麻,哆嗦着颤抖哭求他轻饶,从daddy再到陆先生胡乱地叫,然后在近乎崩溃中,用哭腔将他和陆安然的所有谈话和盘托出。 陆黎书心一下子软了,怪不得一向对这件事惶恐又害羞的小朋友能这么主动。 他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更多的还是无法言明的复杂情绪。 其实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心里的惊喜与感动是许青霭无法想象的。 陆黎书很珍重的亲了亲他,“阿霏,我很高兴你来找我。” 许青霭将信将疑:“真的吗?那你还折腾我。” “我比你想象中要更高兴。”陆黎书说:“但以后不许撒谎,更不许瞒着我去任何地方,明白吗?” 许青霭乖乖点头:“知道了。” 陆黎书又说:“我不告诉你那些事并不是我不想让你分担,只是它过去就是过去了。对我来说这只是一段经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熬和痛苦。” 许青霭摘掉他的眼镜丢掉,捂住他的眼睛说:“十九岁的陆黎书。” 陆黎书怔愣,头一次摸不准他想做什么。 许青霭收回手,定定看着他,双眸亮得几乎能把人灼伤。 “你想管教我吗?” 这句话在陆黎书的耳里,比最热烈的告白还要惊心动魄。 他重新低头,用绵长的吻给予回答。 许青霭这一夜简直要被折腾死,躺在浴缸里有气无力的看他,闷闷说:“我要看你洗澡。” 陆黎书说:“行。” 许青霭没想到他能答应的这么爽快,当即来了力气趴在浴缸边缘,直勾勾盯着他。 窄腰宽肩长腿,指尖拂过肩颈,水流寸寸冲刷,带来极致的视觉刺激。 任何一个艺术家都不可能对这样的画面无动于衷,许青霭在心里下结论,他只是艺术家里普通的一个。 “daddy”许青霭略有些腼腆的拐了个弯问他:“你今晚满不满意啊?” 陆黎书关掉花洒扯了浴巾将他从浴缸里抱出来,“想要什么?” 许青霭立刻说:“画画!” 陆黎书垂眸看他,“还有力气?” 许青霭见他有松口的意思,火速道:“有,画你的力气是另外的储蓄,随时可以提取。” 陆黎书没回答,将他抱回房间搁在床上,转身去拿睡衣让他换,窄腰长腿,许青霭色心大起,没忍住摸了一把。 陆黎书倏地回头。 许青霭立即伸出双手投降,并且开始卖惨:“我头晕,我要昏倒了。” 陆黎书凉凉勾起嘴角:“既然头晕,画画的事延后再议。” 许青霭懵了,他刚刚……亲手把机会丢出去了? 悔恨滔天,许青霭恨恨拿过睡衣,看着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后知后觉记起来问他:“你让我跟你求饶,是真的打算饶过我吗?” 陆黎书说:“不是。” 许青霭一愣,狠狠将浴巾扔在他身上:“那你让我跟你求饶干嘛?而且我求饶你还更狠,你那分明就是……” 陆黎书捡起浴巾搁在椅背上,低下头在他唇上亲了下,低声说:“阿霏,你用哭腔说吃不下太深了求我轻一点的时候……” 许青霭简直听不下去了,“老变态!” 陆黎书声音微沉:“坐好了。” 许青霭下意识坐直,随即腰酸的直皱眉:“坐不直了!你弄得我腰都断了怎么坐直啊,我就不坐,你打我吧,你敢打我我就跟姑姑告状说你欺负我,她说会帮我撑腰的!” 陆黎书有些头疼,一下午的功夫小孩儿就把他这眼高于顶的姑姑变成了靠山,往后更无法无天了。 他伸手扶住小朋友的后颈,无奈道:“给你吹吹头发,坐不直就靠着我。” 许青霭“哦”了声。 他没被人这么伺候过,在和他谈恋爱之前他也完全想不到陆黎书会这样伺候人,可他们就是在一起了,他和陆安然说,他很幸运遇见陆先生,是认真的。 “陆先生。”许青霭想了想,说:“你去客厅把我写的清单拿来。” 小朋友是越来越习惯支使他了,陆黎书摸了摸他头发差不多干了,去客厅找他写的那个清单。 许青霭靠在陆黎书怀里,回头问他要钢笔。 陆黎书的笔在书房,无可奈何又起身去给他找,“还要什么一次性说清楚。” 许青霭想了想,“想吃水果。” 陆黎书给他洗了一碟蓝莓回来,许青霭靠在他怀里享受投喂,举着清单给他看:“我们约定一百件事好不好?有时间就把它做了,拍下照片或者视频等到老了再看。” 陆黎书垂眸看他:“你想做什么?” 许青霭很认真的纠正他:“不是我,是我们,我想做的我就写下来,你想做的也写下来,只要写了都要陪对方去做,不可以拒绝。” 陆黎书亲了他耳朵一下,低声说:“你。” 许青霭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流氓。” 第76章 山霭霏霏远(六) 陆黎书眼底笑意浓厚,拿过他手上的清单扫了一眼:“为对方剃一次胡须,去看一次电影,种一院子的玫瑰花……” 许青霭趴在他身上,特别认真的说:“你觉得怎么样啊?” 陆黎书说:“我觉得你想拆了我的房子,还想累死老年人。” 许青霭双手压在他的锁骨上,弯着眼睛笑着仰起头亲了他一下:“我想让你以后的每一天都很快乐,有收纳不完的爱意,做全世界最幸福的老年人。” 陆黎书在心里叹了口气,行吧,谁让小朋友喜欢浪漫,老年人只好舍命奉陪。 “写吧。” 许青霭咬着钢笔尾端,忽然开始犯难:“我本来以为一百件事不算多,但让我一写就觉得想不出来了,你帮帮我。” 陆黎书好笑道:“你自己要写,怎么又要我帮你,自己想。” 自己想就自己想,许青霭抵着下巴绞尽脑汁最后还是屈服了,回头求他:“你帮帮我啊,我想不出来,要不然先写你的好了,你想做什么?” 陆黎书说:“只要是陪你,做什么都很有趣。” 许青霭猝不及防被撩了下,忍不住红了脸,“你这个叫交白卷,判你零分,打回去重想。” 陆黎书一翻身将他压在下面,居高临下问:“零分?” 许青霭脸颊更红,“不许恐吓裁判。” 陆黎书低头靠在他耳边,“错了,这叫合理上诉。” 许青霭仰头亲了他一下。 陆黎书眼底含笑:“这叫什么?裁判认输?” 许青霭认真纠正他,“叫安抚当事人。” 陆黎书笑意深沉,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我看你叫不知死活。” 许青霭嘿嘿一笑,抱着他的胳膊爬起来捡纸笔。 陆黎书花了一晚上的时间陪他写完了这一百个大工程,当然,多半都是他在动脑子,然后小朋友负责一边吃他喂去的蓝莓一边裁决。 天亮时终于写完,小朋友累得眼皮耷拉靠在他怀里,半句话没说完就睡着了,呼吸轻慢到像只呓语的猫。 陆黎书从他手上抽出笔放在一边,无奈的低头看他一眼,“说风就是雨,哪有熬夜想这种事的。” 已经快六点了,陆黎书揽着他睡了一个多小时便起身进了卫生间洗漱。 秦缨来时陆黎书刚换完衣服,刚准备开口就见他伸手靠在唇边,低声说:“刚睡着,路上再说。” 秦缨倒吸了口凉气,眼底全是谴责:“陆总,就算小别胜新婚也不能这样啊。” 陆黎书凉凉扫她一眼,“陪他写了一晚上作业。” 秦缨“哦”了声,盯着他看了会终于察觉出不对:“您眼镜呢?” “坏了,走吧。” 昨晚许青霭摘他眼镜没轻没重随手一扔,他早上来找才发觉断了一条腿,看来小朋友乱扔他东西这个毛病也要好好管管。 许青霭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恍惚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儿。 下床时差点一跟头栽倒,看着大腿上的淤青一边骂陆黎书一边进卫生间洗漱,看到并排放在一起的牙刷又忍不住笑起来。 洗漱完回客厅找消息。 他先给费于明回了,告诉他后天早上就回去,又给陆安然回了消息,最后点进陆黎书的消息框。 许青霭:醒了。 陆黎书隔了几分钟才回过来:想吃什么。 许青霭有恃无恐道:你。 陆黎书在展会上,合作方是个年纪挺大的美国老头,看他看着手机皱眉,忍不住询问他有哪里不妥。 陆黎书动了动手指,将手机放进口袋,一派清冷淡定:“没事。” 许青霭没再收到他的消息,忍着笑趴在沙发上心想,让你折腾我那么狠,你也别想好过! 身体上悬殊,口头上他还不能讨回来了?反正他现在在工作,不可能现在回来收拾他。 许青霭哼着歌去找画纸,准备将昨晚的陆黎书入浴图画了。 几分钟后,门铃骤响。 许青霭屁股一紧,险些从沙发上蹦起来,陆黎书不会是已经下班了吧?还是特地赶回来收拾他的? 他战战兢兢开了门,当头的“我错了”噎在女人温柔的笑意里。 “您好,这是陆先生吩咐的餐食,祝您用餐愉快。” 许青霭长舒一口气,从容淡定的道了谢关上门,回去谴责陆黎书订餐也没告诉他,害得他还以为他回来了。 他又没回。 许青霭忍不住想象他工作时候的样子,你来我往的交锋,不见硝烟的斡旋,优雅清冷,一身的压制力。 一定很迷人。 许青霭抓耳挠腮想看,但陆黎书肯定不会给他拍照片,小气的老男人,拍个照片跟要他命似的。 不过没问题,他会画。 许青霭火速把食物塞进肚子,仔细回忆陆黎书昨晚洗澡时的样子,分角度连画三张,还私心加了几个他没做过的动作,差点把自己画硬。 许青霭扔了笔跑进卫生间洗了把脸,缓了缓躁动的心脏。 他逛了会微博,最近粉丝涨了不少,还有个出版社提出想帮他出画册,问他的意愿。 许青霭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便给梁长青发了条消息询问。 他很快打电话过来,“你有空么?见面说?” 许青霭想了想,说:“下周一可以吗?我现在在外地,不太方便。” 梁长青那边安静了几秒,笑说:“可以,你方便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大学接你。” 许青霭迟疑片刻,说:“谢谢梁哥,太麻烦您了。” 梁长青挺坦然的笑了下,“不客气,咱们还是朋友呢,再客套我可就不帮忙了。” 许青霭放了心,“嗯。” 陆黎书傍晚发了消息来,告诉他有个活动要出席,会稍微晚一些回来。 许青霭看着外头华灯初上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偷偷给秦缨发了消息问活动地址,打车直奔宴会现场。 他到了才发现这地方大得离谱,并且没有邀请根本进不去。 秦缨出来带他,简洁交代说:“你自己逛一会,有事就叫我,陆总在跟合作方的andre先生说话。” “呀,秦小姐,这位漂亮的小天使是谁呀?”一个金发蓝眼的优雅女人端着酒杯走过来,红唇一弯朝许青霭略微笑了下,“你好。” 许青霭不太熟悉这些社交礼仪,有些拘谨的用英文回应:“你好。” 秦缨也不敢直说,笑着和她隐晦解释:“他是陆先生家的孩子,刚放学,没来过这种场合有点儿怕生,请afra小姐别逗他。” afra有些意外:“他有两个侄子么?这个更漂亮,我还以为是男朋友呢。” 许青霭耳朵发热,秦缨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也不敢在这儿多留,拿了点东西给许青霭吃边匆匆回了陆黎书身边。 许青霭找了个地方待着,遥遥看着陆黎书和人攀谈。 他长得很高,听人说话时略微偏头,黑色西装衬出一身优雅与禁欲。 今天没戴眼镜,少了些斯文清隽多几分锋利的压迫感。 原来他工作时是这样,运筹帷幄游刃有余,他身边那些年纪很大的老头子都要弱几分。 陆黎书只是站着就足以压制所有人,许青霭忍不住心动。 他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几张照片存起来,一边想,一会活动结束之前他先出去,等陆黎书上车就吓他一跳。 这次没有陆安然,他应该可以只有惊喜了吧? 许青霭抿唇笑了一会,将手机塞回口袋,端起点心一边吃一边看陆黎书。 那位很漂亮很性感的小姐afra走过去同他说话,白皙侧脸在灯光下几乎发光,绿色的裙子如绸缎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 她抬手举起杯子,往陆黎书手上的杯子一敲,笑着说了些什么。 陆黎书喝了口酒淡淡颔首,嘴角有几不可见的笑意,接着afra便笑起来,抬手掩住嘴唇怎么看怎么娇俏。 两人相谈甚欢,陆黎书笑意仿佛更深了几分,甚至略微弯腰和afra说话,怎么看怎么耐心温柔。 许青霭捏着叉子用力戳了蛋糕一下,“什么那么好笑啊,靠那么近干什么,又不是老的听不见,老男人,又没聋。” 陆黎书还在跟afra说话,在她的笑意下很没办法似的一口气喝完了整杯酒。 他那个没办法招架,无可奈何的样子太熟悉了。 许青霭蹙起眉,心口莫名发酸。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陆黎书了,生意场上的他和他认识的那个判若两人。 他蓦地想起陆许琛那句,“我二叔应酬也找女人喝酒”心口一阵阵发紧,有些烦。 他知道生意应酬不可避免,不可能真的像个高岭之花。 他相信陆黎书不会和人那样喝酒,更不怀疑他的爱,但看他和别人那么笑,他还是不舒服。 他好像没有拥有完整的陆黎书,也不对,许青霭想不明白。 桌上摆了许多品种的酒,最近的那杯清凌凌的看起来很诱人。 灯光落在上面像是洒了细碎的钻石,和陆黎书手里那杯一样。 许青霭端起来喝了一口,顿时蹙起眉。 哪里好喝了。 他搁下酒杯,看陆黎书终于和afra说完话,随手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桌上,又侧头和一旁年长的白人老头说话。 许青霭在这里待不下去,抬头找秦缨准备跟她说一声先走,结果没找到她反而与陆黎书隔着人群目光相对。 许青霭下意识低下头,随即又放下心,他离得那么远又有那么多人,陆黎书又没戴眼镜怎么可能看到他,于是掏出手机给秦缨发消息。 他刚打完字还没来得及发送,手机就被人抽走。 “你怎么在这儿?” 许青霭一抬头,看到面前居高临下的陆黎书,光从他头顶落下来,遮下一小片阴影,带来无形的压迫力。 “不要你管。”许青霭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出口。 陆黎书笑意一顿,随即笑道:“秦缨带你进来的?她也长本事了,回去扣她工资。” 许青霭冲他伸出手,“你把手机还给我,我要给秦姐姐发消息。” 陆黎书听他这个排斥的语气,猜测是小朋友一个人被丢在酒店不高兴了。 他伸手将人拉起来,低声问:“来多久了?我不是告诉你很快回去么。” 许青霭余光瞥见afra,到嘴边的回答咽了回去,“我来玩不行吗?又不是只有你能来,你是不是很不想看见我来啊?” 他就在这儿和afra相谈甚欢好了! 陆黎书身上的气压稍微低了一些,但还是很耐心的说:“可以来玩,不是告诉过你去哪儿之前要告诉我么,又忘了?” 许青霭脱口道:“我为什么要全部告诉你,你怎么不告诉我,这根本不公平。” 他说完这句话就有点后悔,陆黎书来这里之前是告诉过他的,还告诉他大概什么时候回去。 许青霭抿着唇,“对不起。” 陆黎书眉尖微紧,尽量温声问他:“阿霏,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有人为难你?” “没有人为难我,我就是想回去了。”许青霭说完就低下头,不太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样。 很丢人。 陆黎书抬起他下巴,被许青霭躲过去,小声说:“你不要碰我啦。” 他小心眼还要无理取闹,这些都不能告诉陆黎书。 这样的场合不适合教训孩子,陆黎书只好收回手先哄着,低声笑了下问他:“回哪儿去,酒店还是回平洲?” 他越是哄自己,许青霭心里越不是滋味,“你不要管我,把手机还给我,我要改机票。” 陆黎书声线微凉,带明显的警告意味:“许青霭,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第77章 山霭霏霏远(七) 许青霭被他管教许久,对他的话几乎有条件反射,但此时却偏偏不想顺着。 刚刚跟afra小姐说话那么温柔,还陪她喝酒跟她笑,现在就对他这么凶。 陆黎书压着嗓子,“我在问你,回话。” 许青霭说:“你又不是没听见!” 陆黎书说:“我年纪大了,没听清。” 许青霭被他沉冷的语气震慑的一怵,后退一步皱眉道:“你干嘛非要逼我。” 他怎么告诉陆黎书自己是想要独占他,不想看他跟任何人亲近?陆黎书要工作,也有自己的朋友,生命中不止他一个。 他自己也有同学朋友,推己及人,许青霭更觉得自己那样的想法很自私。 他想自己消化这缸醋,藏好自己不讲道理的一面,难道这也不行吗! 他非要自己把这种事都明白讲吗! 陆黎书垂眸看着他,再次妥协:“我不是在逼你,只是如果是我的问题,你说出来我会改正,我希望我们之间门不要有不必要的隔阂与矛盾,阿霏、告诉我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叫不必要的隔阂与矛盾啊。 许青霭忽然觉得他说这句话,就像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他一眼就能看透自己,居高临下掌控全局,由着他闹就闹,不许就要乖乖听话。 “不想说是么,那就先不说。”陆黎书抬手揉揉他的头,记起他的前科,轻声交代:“不过有一条,不许伤害自己,明白么?” 有人发觉这边的动静,又见许青霭是个生面孔有些好奇,忍不住凑在一块儿打听。 许青霭觉得自己情绪不对,应该听他的话,可还是说:“我不要你管。” 陆黎书有点头疼,小朋友今晚总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再句句顶撞。 陆黎书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道:“阿霏,再这么说话就要挨打了。” 许青霭越说越上头,甚至无意识的指责他:“你是不是把我当顺着你就逗着玩,不顺着就打一顿的宠物,那你今晚是不是又要打我,你打吧,最好现在就打我。” 陆黎书沉声说:“许青霭。” 许青霭下意识闭上了嘴。 “喜欢挨打是么。”陆黎书攥着他手把人强行拖到露台按在了栏杆上,“我现在可以满足你,让你肿着屁股从这儿走出去。” 许青霭惊恐的看着他,没有眼镜的遮挡,陆黎书深沉的眸色几乎能将人溺毙。 陆黎书掐着他的下颌问:“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想挨打。” 许青霭梗着脖子不肯说话。 “我说,回答我的问题,你听不明白我可以换一种更简单的方式让你理解。”陆黎书一只手移到他腰上,大有将他翻过身去的意思。 许青霭双腿都要打颤,立刻服软:“不是,不是!你别……我明白,明白。” 陆黎书看着他瞬间门惨白的表情,又无奈又生气,非得教训了才肯好好谈。 “不想挨打,那回答我的问题,今晚为什么生气。”陆黎书掰正了他的脸,掐断他想撒谎的念头:“一次不肯承认就打五下,依次叠加,我建议你考虑清楚了再说。” “我没有生……啊!”许青霭脱口叫出声,骇然回头看着陆黎书高高扬起的手。 虽然露台这里有窗帘挡住,但保不住有人会走过来,如果看到他被压着打屁股就完了! “你别……疼……陆黎书你……不要……”许青霭屁股剧痛,落下的巴掌一点儿也不含糊,每一下几乎都用了八成的力气,抽在他屁股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既疼又羞耻。 许青霭难堪的红了眼圈,有种全世界都听见他被打的委屈感,咬着嘴唇闷声不吭。 陆黎书揉着他发麻的屁股,低声提醒:“阿霏,我劝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明天早上你连椅子都坐不了。” 许青霭打定主意不开口,他打死自己算了! 丢人就丢人,又不是他一个人在丢人!就让他的生意伙伴都知道他是个变态算了! “还是不肯说是么?那就等着被打烂屁股。” 许青霭憋着一口气不肯回答,咬牙承受一下一下落下来的掌责。 陆黎书的严厉在此刻尽数展露,丝毫没有因为在外面就有所收敛,一身骇人的戾气收都收不住。 “我说……”许青霭实在受不了,屁股又麻又烫,双腿发颤到几乎站不稳,“我说……” 很微弱的两个字送入耳里,陆黎书终于停了手,将人转回来揽在怀里,伸手抹了抹他睫毛上的湿痕。 “如果你不希望我这样管着你,觉得这样太严格让你觉得不适……” 许青霭心里蓦地一慌。 陆黎书说:“我可以调整到你觉得能接受的程度,如果你希望我不要以后管你,希望停止这种关系也可以,我会收好这一面,不会再展露。” 许青霭心脏一缩,像是有人拿着根针狠狠地戳进去再□□,又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抽痛得厉害。 两人靠得近,他能闻到很浅淡的酒味,看着陆黎书脸上的倦色,心里的酸涩与内疚几乎要压抑不住。 他怎么能在陆黎书工作的时候无理取闹,他还说希望他永远高兴,想帮他分担,结果却又在他做正经事的时候给他添麻烦。 昨晚拉着陆黎书写那一百件事,自己累的睡着了却忘了他还要上班,那他是不是根本没睡? “你……” 许青霭像无数二十岁的普通人一样,说了重话之后虽然知错但还是拉不下脸,垂着眼憋了半天才小声说:“我吃醋。” 陆黎书手一顿,眼底闪过几分错愕。 许青霭以为他没听见,也不管丢不丢脸,破罐子破摔似的冲他吼:“我吃醋!我不想让你跟afra小姐笑,还陪她喝酒,我知道这种醋很没有道理,我不能要求你不跟任何人亲近,我……唔!???” 陆黎书低头含住他的唇,在许青霭震惊的表情里略微退开一点点,“你可以。” 许青霭没转过弯,陆黎书碰了碰他的唇,低声说:“你可以要求我任何事,只要你觉得不开心,你就可以要求我改正,这是你的权利也是我的义务。” 许青霭还是没转过弯,慢吞吞问他:“什么?” 陆黎书很无奈的舒了口气,伸手摸着他眼尾的胎记,说:“阿霏,首先,我很高兴你会吃醋,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惊喜。” 许青霭有些不能理解,他这明明是飞醋。 陆黎书说:“其次,我跟afra没有任何关系。” 许青霭动了动发麻的屁股,小声说:“那你还跟她笑,靠的那么近我都看到了。” 陆黎书无奈道:“去年有个拍卖会,有块你说几乎绝迹的石头被她拍走了,我在请她割爱。” afra过去同他说话,谈到他的侄子,笑眯眯问他家里什么时候有了个那么漂亮的小天使,请他以后多带出来玩,不要总藏在家里。 陆黎书以为是陆许琛便笑了下,“他哪会藏在家里,况且他性子顽劣恐怕上不了台面。” afra摇头轻笑,说他很乖很有礼貌又说眼尾有胎记还顺便给他指了方向。 他回过头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许青霭以及一脸心虚的秦缨,心下明白了几分。 他准备直接过去,忽然记起许青霭念叨的那块石头。 afra掩唇笑,让这个不给面子的陆大总裁敬她一杯酒再讨论买石头的事情,便有了许青霭看到的那一幕。 许青霭张了张口,有些赧然:“那……那你干嘛不跟我说……” 陆黎书低头看他:“嗯?” 许青霭知道自己误会了他,而且他是偷偷跑来的,还说了那么多无理取闹的话,无地自容的垂下头:“对不起。” “只是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许青霭小声道:“那你想怎么样啊,你都打过了。” “想跟你道歉。”陆黎书将他拥在怀里,轻声说:“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有这样不安的情绪,我以后会注意。” 许青霭立刻摇头,有些难以启齿的说:“是我的问题,我不够成熟,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跟你吃醋,对你发脾气。其实我心里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但是我就是忍不住。” 陆黎书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呢?” 许青霭低下头靠在他肩膀上,“其实我很害怕,你知道的……我有点怕被人抛弃,我以前也想过你这么好为什么要喜欢一无所有的我,如果仅凭有趣或者长得好看,又或是被你管教这种事,那符合条件的人应该有很多,我不是你的唯一选择。” 陆黎书耐心听他说完,轻笑一声:“白挨这么多打。” 许青霭一怔,随即红了耳朵:“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干嘛……” 陆黎书伸手搁在他屁股上揉了揉,不答反问:“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许青霭点点头:“我没说实话。” “错了,重新想。” 许青霭抬起头,那是什么? 陆黎书说:“自己想。” 许青霭从头开始想,不是撒谎那就是顶撞? “不对,再想。” 他除了这个还做了什么?许青霭绞尽脑汁从头开始想,蓦地想起那句“你干嘛管我”,还有“不顺着就打一顿”,顿时明白过来。 陆黎书曾告诉他,他们之间门建立起信任关系,他会觉得管教他是件很骄傲的事,也希望有一天他能因为被他管教而很骄傲,而刚刚他在否定这个关系,并且还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攻击他。 陆黎书也是因为听见了这句话才真正动怒,在这之前他一直是很冷静的,尽量妥协哄着他。 许青霭抬眸看他。 陆黎书轻轻叹了口气,呼吸里酒气浓厚,许青霭抿抿唇问他:“你喝了很多酒吗?累不累啊?” “嗯。”陆黎书揽着他的腰把人拉向自己,把下巴搁在许青霭颈窝里,低声说:“让我靠靠。” 许青霭乖乖站着,仰起头感觉到颈侧传来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撩拨他脆弱的神经。 陆黎书说:“相比较而言,你还拥有年轻、恣意,有无限可能,我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 许青霭脱口反驳:“你才不是一无所有。” 陆黎书在他颈侧亲了下,说:“我的小朋友年轻,漂亮,耀眼,我也时常会担心不是你的唯一选择。” 许青霭看了他一会,低下头:“我知错了。” 陆黎书看着他:“所以呢?” 许青霭微抿了下唇想主动认罚,但屁股还很疼,思虑片刻跟他小声商量:“能不能先记着啊?以后再罚行吗?” 陆黎书说:“看你表现。” 许青霭想了想,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下,认认真真保证:“我以后不跟你撒谎,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气你,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被你管教很骄傲,我刚才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吧。” 陆黎书垂眸看他,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 许青霭咬了咬牙,微仰头靠近他耳边低声说:“等你回去……我……嗯……穿荆棘玫瑰给你看。” - 许青霭待了两天,有一天半屁股都在疼,还带回一个定时炸弹。 不过陆黎书还有一周才回平洲,他稍微放了心。 周一跟梁长青见了一面,讨论出版画册的问题。 他指点了很多,建议先别急着答应,版权问题要慎重,这也是他第一次出版,如果做得不好损失的是他的名声。 许青霭点点头。 梁长青又说:“版权费的问题也要慎重,不过这都是之后要考虑的,我这儿有个不错的经纪人,很会捧人,脾气也不错。” 许青霭摇摇头:“我还没准备好,等以后再说吧,谢谢您的好意。” 梁长青看了他一会,忽然问:“陆黎书对你好么?” 许青霭一愣,随即点点头:“他对我很好。” 梁长青若有所思,笑了下说:“那就好,比赛有思路了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他就要头疼,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比赛,评委还是宋清峰,他压力更大了。 梁长青笑说:“别紧张,画自己想画的,只要你自己满意,拿不拿奖都是成功。” “您也是。”许青霭看时间门不早了,便以道谢为由还了他一顿饭。 梁长青莞尔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许青霭回复出版社要考虑几天,接着便一头扎进复习的海洋。 陆黎书有个生意出了点问题,平洲都没回直接去了英国,一夜之间门又回到了八个小时的时差。 许青霭一边想他,一边庆幸死期后延。 开玩笑。 陆黎书平时已经那么狠了,他要是穿那个衣服,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不过先掉半条命的人是费于明跟苏希,被期末摧残的萎靡不振,哀嚎着下辈子再也不学美术了。 费于明说:“走,小爷请你们吃饭庆祝一下。” 陈克淡淡点评:“庆祝早了,万一挂科呢。” 费于明扑过去捂他嘴:“去你大爷的!给老子说点好听的。” 许青霭一直想谢谢他们,便说:“我请你们吃饭吧。” 费于明朝他一挑眉:“小财迷,彩票中奖了?” 许青霭:“嗯,中了五千万。” 费于明揽着他的肩膀要分一半,笑闹中把地方定在了谢庭的夜下花。 几人都要去看看他的墙画。 许青霭刚到就被酒保和服务生认出来,笑眯眯叫他许老师,把他领到谢庭留给陆黎书的那个位置。 费于明“啧”了声:“许老师,厉害啊。” 许青霭往他嘴里塞了颗葡萄,苏希靠过来问他:“你暑假打算上哪儿去?住陆黎书家?” 许青霭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看情况吧。” 他还没回来呢,而且这个问题根本不迫切,更危机的是他的荆棘玫瑰。 夜下花氛围热烈,很轻易点燃别人的情绪,费于明第一个喝高,非要上台跟人跳舞。 陈克拉不住,反而被他拖上去。 许青霭笑着拿手机拍了照片,本想发给陆黎书,但他晚上刚跟陆黎书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许青霭正想着,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陆黎书:在寝室? 许青霭看着夜下花,手动忽略震耳欲聋的乐声,喝了口很淡的果酒,脸不红心不跳的跟万里之外的陆黎书撒谎。 许青霭:在啊,在画画。 陆黎书:阿霏,你只有这一次改口的机会,到底在哪儿。 许青霭说:在宿舍啊。 他为确保可信度,还发了一张以前拍的照片过去。 陆黎书说:既然这样,那明天再说。 许青霭隐隐发觉不对,问他:怎么了啊? 陆黎书说:afra的石头我带回来了,本想给你,既然还在宿舍就算了,我不顺路。 许青霭惊喜道:真的? 陆黎书说:嗯。 许青霭手指飞快打字又全部删掉,犹犹豫豫半天问他:我要是不在宿舍,你罚不罚我啊? 陆黎书反问:你说呢? 许青霭说:你回国了啊?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陆黎书说:合作进展顺利就提前回来了。 许青霭踟蹰半天:你在哪儿啊? 陆黎书说:你不是在宿舍么? 许青霭骑虎难下,早知道不撒谎了,懊恼的恨不得把那句话抠出去。 陆黎书说:我在夜下花门口,出来吧。 ??? 许青霭连嘴硬都忘了,当即便起身朝门口跑去。 穿越拥挤人潮,克服万难去往他身边。 陆黎书就站在门口,一身西装还未换掉,一派清冷严厉,与那些来玩乐的客人截然不同。 许青霭站着看了他一会,跑过去扑到他身上,胆大包天的往屁股上摸了一把,“嘿,美人儿,一个人呀?” 陆黎书转身,揽住少年的腰在乐声与霓虹下,接了一个旁若无人的吻。 许青霭被亲的七荤八素,酒劲儿也有点上来,迷迷糊糊冲他调戏,“哥哥请你喝酒。” 陆黎书拍了拍他的腰,把人拉开:“喝酒了?” 许青霭思维还算清醒,讨好的朝他笑,“一点点。” “回去再收拾你。” 许青霭攀着他的肩膀,黏糊糊道:“我同学在里面,我要和他们说一声回家了。” 陆黎书陪他一起进去,费于明刚从上面摇完头回来一身汗,当头看到陆黎书差点跪了。 “呃……陆、陆先生。” 陆黎书轻笑一声:“请坐。” 费于明酒都醒了,战战兢兢坐在他对面规规矩矩动都不敢动,活像看自己亲爹。 不对,他看亲爹都没这么规矩。 陆黎书说:“谢谢你们替我照顾阿霏,今天的消费算我的。” 费于明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陆黎书留下一张名片,说:“稍后可以去陆氏的酒店休息,就在附近。” 费于明双手接过名片,跟捧祖宗牌位似的,等人走了才松了口气。 许青霭跟着人出去,发觉陆黎书情绪一下子冷了。 他脑袋有点晕,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有点高兴,作恶的小心思逐渐生长。 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他突然发觉自己很喜欢看陆黎书生气。 他那时候的管教欲比平时严重,会教训甚至会揍他,但爱意也比平时更加强烈。 陆黎书一直是清冷而淡定的,那种时候他能感觉到情绪的波动,很鲜活很生动。 许青霭黏糊糊叫他一声:“daddy。” 陆黎书上了车,许青霭跟着进去发现前面没有司机,颇有些疑惑问他:“陈叔呢?” 陆黎书说:“他听说你在宿舍,下班了。” 许青霭“哦”了一声,“那你不开车我们怎么回去啊?” 陆黎书说:“不急,裤子脱了。” 许青霭:“?” 在车里就弄啊? 许青霭缩了缩脖子和他打商量,讨好的凑过去亲亲他:“能不能不要啊?外面万一有人怎么办?” 陆黎书说:“我数到三,一、二……” 许青霭在劫难逃,从他身上下来解开裤子刚准备往下褪就被他按住手一拽。 许青霭屁股一凉,下意识伸手护住屁股,“你说了不罚我的!不能出尔反尔!” 陆黎书凉凉一笑:“你再好好想想,我答应你了么?” 许青霭:“……” 好像没有。 陆黎书掌心按住他屁股带来压迫感,许青霭僵着臀肉等待疼痛降临。 奇怪的是陆黎书只打了两下就停了,并且没用多少力气。 惩罚意味大于惩罚力度。 陆黎书看他一脸茫然意外的表情,勾唇轻笑拍拍他屁股:“起来了,还想挨打?” 许青霭红着脸爬起来穿好裤子,叉开腿坐到他身上,躲过一劫气焰顿时嚣张,伸手拽住他领带往自己一拉,“你也撒谎,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受罚!” “我只是没告诉你今天回来,并没撒谎今天不回来。”陆黎书看着他,莞尔:“不许攀扯。” “我都快让你吓断气了,差一点就犯病了。”许青霭拽着领带,居高临下地看他:“我也要罚你。” 陆黎书挑了挑眉梢:“罚我什么?帮你人工呼吸?” 许青霭斥道:“才不是。” 陆黎书眼底爱意浓烈,看的许青霭面红耳赤,到嘴边的话结巴了一下才说出来。 “罚你给我送四万朵玫瑰花,今晚就送。” 陆黎书点点头:“就这样?” 许青霭一怔,什么就这样?这听起来很简单? “那……罚你今晚不许碰我。” “前面一条可以,后面那个免谈。”陆黎书拍拍他屁股:“走了。” 许青霭茫然:“去哪儿?” “去找你的四万朵玫瑰。” 第78章 山霭霏霏远(八) 大晚上的去哪儿找四万朵玫瑰? 许青霭好奇问他:“我们去哪儿找啊?” 陆黎书说:“猜猜看。” 许青霭心说这哪里猜得出来,“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陆黎书勾勾嘴角:“有可能。” 许青霭觉得陆黎书应该不会骗他,但大晚上的找四万朵玫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他真的很想知道,“你告诉我,告诉我……或者给我点提示好不好啊?” 许青霭去勾他的手,被陆黎书躲开,“交警在看你。” 许青霭立即收回来才发觉被骗,又凑过去软磨硬泡,陆黎书就是不告诉他,“小朋友,有点耐心。” “不说算了。”许青霭猜测应该是玫瑰园之类的地方,自己拿手机搜了下地图,甚至还有个情侣酒店叫这名。 等会,他不会是要去这种地方吧? 陆黎书莞尔轻笑。 许青霭一路的抓耳挠腮,发觉车是往家里开,一边好奇一边猜测,这人不会是买了四万朵玫瑰藏家里了吧?这得摆多大的地方啊? “下车。”陆黎书停好车,伸手给他解开安全带。 许青霭心里已经有数了,“你不会是在客厅里摆满花吧?如果摆成心形我要笑你。” 陆黎书说:“去开灯。” 院子里漆黑,许青霭摩挲着找到开关,嘴角的笑意瞬间凝住。 一整个院子的玫瑰在他眼前盛放,许青霭心跳几乎停了,下意识回头看向陆黎书。 “找到了么?” 许青霭眼底微潮,他找到了。 陆黎书走过来,“现在它是你的了。” 许青霭视线逐渐模糊,用力眨了眨眼睛,展开双臂勾住他脖子,在这片烈烈如火的玫瑰园的见证下主动献了一个毫无保留的吻。 这个吻全程都是他在主导,陆黎书只是揽着他的腰,温柔的包容所有笨拙与生疏,却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吻都惊心动魄。 许青霭放开他时,脸颊红的不可思议,完全不敢相信刚才那个人自己。 陆黎书低头,额头贴着他问:“你的一百件事,第一件还满意么?” 许青霭本以为陆黎书就算不觉得他幼稚,最多也是陪着他做,没想到反倒是他先去完成,顿时感动的说不出话。 “谢谢你。” 陆黎书笑了下:“嗯,不客气。” 许青霭跟着他进门,等陆黎书做饭的时候又扛着画板跑到院子里支起来,调了颜料认认真真开始画,一株株玫瑰在纸上绽放。 “什么时候画完?”陆黎书伸手揽着他的腰,低头看了眼。 许青霭一手托着颜料盘一手拿画笔,侧头看他:“快了,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 许青霭靠在他怀里,清苦的香水味与玫瑰的香味融合,他忽然觉得,世界上最安心的气味也不过就是这样。 陆黎书的手松松圈着他的腰,没说话陪他一起画画。 玫瑰鲜艳,呼吸温热。 浪漫与现实,在这一瞬间交织。 凉风温柔拥抱着两人,时光一分一秒缓慢流逝,许青霭很希望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留在他拥有一切的瞬间。 一张画完成,许青霭在右下角用白色油彩签上自己的名字。 “陆黎书先生。”许青霭回过头看着他,很认真的说:“现在我把他送给你,你要负责。” 陆黎书轻笑:“嗯,遵命。” 许青霭回过头看着满院玫瑰,灯光落在花瓣上柔和轮廓,这些玫瑰本来不属于任何人,陆黎书把它送给了他,现在它们属于自己。 对于以前的陆黎书来说,他只是千万人潮之中没有姓名的一个,但从他们建立起关系那一刻开始,他是许青霭,是千万人之中的唯一。 反之,陆黎书也是他的唯一。 非他不可,无法取代。 许青霭豁然开朗,跑快几步跳到陆黎书肩上跟他撒娇:“daddy背我。” 陆黎书无奈的把他从院子背到餐厅,“要不要喂你?” “要。” 陆黎书从善如流:“行,先吃什么?” “吃你。”许青霭侧过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下,然后从他背上跳下来飞快逃走:“我自己吃。” 吃完饭,陆黎书有事去书房处理。 许青霭怕有露水便去院子里把画摘了拿回来,仰头看了眼楼上,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今晚要不要穿那个啊? 许青霭想象了下陆黎书看到的反应总觉得双腿发软,而且他好像没那个意思。 但是不穿……算了,早死晚死都得死。 陆黎书送了他“四万朵玫瑰”那他……送一朵? 许青霭自己把自己说服,搓了把脸站起身直接回了房间,从柜子里翻出装荆棘玫瑰的盒子。 他先去洗了澡,坐在床上面红耳赤地套那件勉强称之为衣服的东西。 陆黎书忙完下楼,看许青霭不在便回房间,一推开门,险些被眼前景色击昏。 许青霭半跪在床上,嘴里咬着那根黑色的鞭子。 手腕和腰上缠着荆棘,血红的玫瑰在荆棘上盛放,修长而脆弱的脖子上戴着同样用荆棘做成的项圈,喉结正上方点缀一朵含苞的玫瑰。 他像是被开门声吓了一跳,抬起头时眸光颤了颤,显出几分无助与脆弱。 陆黎书心火瞬间燎原,喉结不自觉动了动,掌心发热的攥紧朝他走过去。 “咔哒”一声,许青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嘴里的鞭子掉在床上。 他忍着害羞,小声说:“陆先生……请……请签收您的……专属玫瑰。” 这短短一句话简直用尽了许青霭毕生的勇气和羞耻心。 陆黎书白衬衫黑西裤,连眼镜都没摘,看起来一派禁欲的精英感,完全不像是走向卧室的床,而是前往某个严肃正经的会议桌。 而他穿着一身勾引人至极的“衣服”,这种禁欲与纵欲的极致对比让他不知所措。 “你……”许青霭才一开口就被捏住下巴,温热呼吸猝然笼罩。 几乎窒息的漫长一吻。 许青霭快要昏过去,很痛苦的推开他。 陆黎书发觉许青霭的不正常,低头发现他双手并拢被荆棘囚困,还有频率很稳定的震动声。 陆黎书眉梢微紧,呼吸更沉几分,几乎要撕碎禁欲表象。 许青霭脸红到几乎滴血,伸出双手跟他说:“你帮我……帮我解开,钥匙在盒子里。” 陆黎书侧头看到盒子里那个小小的钥匙,拿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 许青霭立刻点头,并把双手递过去,然而陆黎书当着他的面把钥匙扔在了他近在咫尺的床头柜上。 许青霭立刻去拿,被勾住荆棘拽回来,“上哪儿去?” 许青霭可怜兮兮看他。 他本来想戴着,等陆黎书来了再拷上,结果那个东西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温柔,他心里一慌,那团荆棘瞬间缠绕。 现在难受地快不行了。 陆黎书低下头,温柔又无情的说:“自己想办法。” ??? 他怎么想办法,许青霭快哭了,偏偏还有一个拖后腿的东西在试图逼疯他。 “那……”许青霭红着眼睛求他,“你帮我把那个拿出来。” 陆黎书:“嗯?” 许青霭双眸湿漉漉的看着他,张了张口喘了几口气,害羞得几乎想逃走。 “陆先生……求您,帮我把……”他实在说不出口,简直要憋哭出来。 陆黎书拍拍他屁股:“我看看在哪儿。” 许青霭如蒙大赦,松了口气艰难转身。 “阿霏,回头。” 许青霭回过头,有种不妙的预感,然后陆黎书就在他的惊恐表情中勾起唇角。 许青霭当场失声。 陆黎书不仅没帮忙,反而推波助澜。 “你……”许青霭连控诉他的话也说不出来,哆嗦着呜出哭腔。 陆黎书轻而易举压住他的手,低声问他:“阿霏,你穿上这个的时候,真的打算让我轻饶你么?” “我就是想让你高兴,又不是想……”许青霭看他拿起鞭子,仓皇道:“你……你想干嘛?你不许打我。” 陆黎书指尖摩挲了下鞭柄上的玫瑰,微微翘起嘴角:“不是想让我高兴么?” 许青霭心里一凉。 他完了。 抗议被镇压,从骂他到求他,从老男人到老变态到爸爸再到daddy乱七八糟全喊了一遍。 他仿佛那个被困在荆棘丛中的玫瑰,无论怎样都无法逃脱,只能在他怀里盛放。 许青霭深切发现自己以往对陆黎书的评价都太正面了。 这人根本就是禽兽,衣冠禽兽! 陆黎书比平时任何一次都恐怖,甚至不许他……那个,捂着他的嘴一声声要求他再等等,许青霭几乎痉挛,窒息感压下来时他有种会死的错觉,很恐慌的求他,但依旧没得到赦令。 他真正感受到了他那个掌控倾向代表的含义,不过好在,陆黎书还有几分做人的底线。 至少没拿鞭子抽他,但那根鞭子造成的威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许青霭醒来时嗓子疼,浑身都疼。 骂骂咧咧从枕头底摸出手机看时间,发现费于明给他发过几条消息,问他出不出去玩儿。 他现在这状态,喘口气都费劲还出去玩?他现在只想原地去世! ——不去了,你们玩吧。 费于明说:就在家待着?你不会打算一整个暑假都在家吧? 许青霭想了想,虽然陆黎书不缺钱,但是他也不想靠他养。 思忖片刻,跟他说:我想找个工作,你要不要一起? 费于明说:本少爷需要工作?开什么玩笑。 许青霭:…… 好吧,忘了这是个少爷。 许青霭又在床上躺了一会,换完衣服下楼却没看到人。 先去看了眼自己的画,听见门铃响,一边腹诽在自己家都能忘记钥匙,一边跑过去开门。 他一拽开门,笑意当场凝住。 陆许琛。 “二叔你怎么在院子里栽那么多玫……”陆许琛也愣住,呆呆看着他片刻,视线挪到他颈侧明显的吻痕上,剩下半句话噎回了嗓子眼。 许青霭和他四目相对十分尴尬。 “那个……”许青霭顿了顿,说:“你二叔应该在楼上,你先进来?” 陆许琛心里百感交集,如果有什么是比前男友变成二叔的男朋友更糟心的事,那应该就是看到前男友身上有二叔留的痕迹。 “阿霏。”陆黎书从楼上下来,拿着他的手机说:“姑姑给你打电话,一会给她回了。” 许青霭回过头,说:“陆许琛来了。” 陆黎书脚步一顿,随即又迈步下楼:“有事?” 陆许琛脑子里乱糟糟的,看着许青霭又看陆黎书,心里那点儿尴尬越涨越大。 “站在门口干什么?”陆黎书说完,朝许青霭看了眼:“洗手准备吃饭。” 许青霭朝陆许琛点点头,转身跟陆黎书进了厨房小声问他:“陆许琛回来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陆黎书说:“他没告诉我,以后我会让他少来这里。” 许青霭顿了顿,说:“这也是他的家。” 陆黎书搁下勺子,抬起他下巴说:“许青霭,这不是他的家,是我和你的家。” 许青霭没听明白,但本能不太想让他在自己和陆许琛之间割舍一个。 陆黎书说:“这里是我接手公司后买的,他上大学之前我给他买了房子,就在你学校附近。他成年了,是完全独立的个体,有完全的行为能力和自己的人生,我不能一辈子护着他,他也不能一辈子依赖我,所以无论是那里还是陆家的老宅,哪里都比这儿更算他的家,明白吗?” 许青霭脱口道:“那你的人生……” 陆黎书扫他一眼:“怎么不说了?” 许青霭回头看了一眼,凑过去飞快亲了他一下,小声说:“嗯……你的人生,乖不乖?” 陆黎书说:“没有昨晚乖。” 许青霭脸颊绯红,就着他盛汤的手凑过去嗅了嗅,“你牛奶是不是放少了啊?不够香。” 陆黎书说:“没少放,再挑刺就改成蘑菇汤。” 许青霭一听,立即撸起袖子递到他眼前,忿忿道:“你还敢凶我,你看看!费于明今天约我出去玩我都没敢出门。” 陆黎书侧头看他:“不是你请我拨开荆棘签收玫瑰么?” 许青霭恨恨道:“那我还让你饶我,你饶了吗?” 陆黎书莞尔轻笑,靠近他耳边说了句话,又道:“没饶么?” 许青霭被他的理直气壮噎得喘不上气,狠狠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陆许琛在客厅里,回头看到厨房里两人的互动,许青霭一脸被欺负的恼羞成怒,陆黎书由着他咬,垂眸轻笑满是宠爱。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黎书,仿佛是没有脾气,眼角眉梢全是无计可施。 他把此生所有的爱与温柔,尽数给了许青霭。 陆黎书端着汤出来,扫了陆许琛一眼,“吃饭了么?” 陆许琛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摇了下头:“没有,我……我放假了。” “坐下吃饭,吃完饭到我书房来。” 第79章 山霭霏霏远(九) 陆许琛视线落在许青霭的身上,心里百感交集。 上次来这里时,他还在自己耳边小声吐槽他二叔太凶,现在时过境迁,他看自己仿佛陌生人。 陆许琛心里憋闷,哪还能吃得下饭,“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儿,二叔我先走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关上门长舒了口气,满院子的玫瑰在阳光下鲜艳而灿烂。 他却觉得每一根刺都扎在自己眼睛里和心上,提醒着他,许青霭和陆黎书在一起。 手机响起来,陆许琛边接边走,“什么事儿说。” 陈麟一听他这个语气顿时笑起来,“吃枪药了啊?谁惹你了?” 陆许琛现在根本没心情跟陈麟扯淡,烦道:“有话快说,没话我挂了。” 陈麟说:“这不是听说你放假了找你出来玩儿么?有几个特别好看还会伺候人的小新人,保证能让陆少爷你满意。” 陆许琛说:“不去,我身上一分钱没有,去个屁。” 他今天回来,本想跟陆黎书谈谈什么时候解禁加上要点儿生活费,没想到能撞见许青霭,他要钱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陈麟说:“不是吧,这么久了你二叔还这么对你啊?他不是想把你踢出陆家吧?” 陆许琛蹙眉:“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 陈麟沉吟片刻,猜测道:“哎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二叔死了,他的家产得留给谁?” 陆许琛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房子,画、衣服、画笔、散落的颜料以及满园的玫瑰,到处都写满许青霭的痕迹。 陆黎书放下碗筷时和他说话的态度也很疏离,仿佛他才是陌生人。 陈麟想了想,问他:“哎你说你二叔将来是把遗产给许青霭还是你?我觉得你要早做打算,将来他俩要是真去国外结个婚什么的,哪儿还有你什么事儿啊,凭那么点陆氏股份吗?搞不好过几天你二叔把你股份也吞了。” 陆许琛脱口骂道:“放你大爷的屁。” 陈麟也不恼,慢条斯理道:“咱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别怪哥们没提醒你,我爸虽然总骂我但将来家产全是我的。你可不一样,你又不是你二叔的孩子,但凡你有点事儿,你二叔哪次不是先教训你?你再看看聂棋跟顾泽,都那样了家里还在护着,你呢?你觉得要是你那么对许青霭,你二叔会护你吗?” 陆许琛心里憋着火没地方撒,被陈麟几句话一说,顿时炸了。 “你他妈拿那些脑残玩意跟我二叔比?” 陈麟笑了下,“你要是觉得能等那当我没说,但是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如果你拿到陆氏,那不管你是想演戏还是想干什么那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儿,靠你二叔不知道什么才能松口。他要是一辈子不许,那你等一辈子啊?你甘心一辈子一事无成?” 这句话终于扎进了陆许琛的心里,他的确不能一辈子等陆黎书赦免。 他想做出成绩给陆黎书看,想让他也以自己为骄傲,不想让他看轻自己。 陈麟见他松动,便道:“我爸说陆氏有个大项目在做前期筹备,如果成功了那你这辈子都翻不出你二叔的掌心了,但如果他失败了……到时候就是你的好时机,我也会让我爸帮你。” 陆许琛这下听明白了,拧眉道:“你他妈想让我帮你爸害我二叔吧?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滚你大爷的!” 陈麟被骂的有点心虚,没想到陆许琛对陆黎书的崇拜和惧怕到了这种程度。 这么大的利益在他跟前都不心动,他倒是有点小看他了。 “我这是为你考虑什么叫帮我爸害你二叔啊,你别不识好歹,你真以为他疼你啊,你看看他怎么对你的,你再看看他怎么对许青霭的,你把他当二叔他把你当侄子了吗?他但凡心里有一点儿你的地位,他就不可能抢你男朋友。” 陆许琛心里烦得要命,“不用你管,他对我好不好我心里有数,轮不到你说他的不是,你再这样咱俩兄弟也没得做。” 陆黎书对他是严苛,是绝情,他能愤恨能不满,但陈麟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置喙。 陆许琛心里烦躁,直接将手机关了扔在副驾,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 许青霭看着餐桌对面安心办公的陆黎书,小声问他:“陆许琛来找你是不是有事啊?” 陆黎书说:“嗯。” “那他怎么不说就走了,是不是因为我在这儿不方便?要不然你去给他回个电话?”许青霭虽然没有绿过他,但跟陆黎书在一起总还是有点不自然,“还有啊,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让他出道啊?” 陆黎书头也没抬:“安静吃饭。” 许青霭咬着筷子,想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他说你是为了我才不让他出道的,是不是啊?” 陆黎书抬头看他:“你认为呢?” 许青霭觉得这样给他撑腰是有点解气,但是…… 陆黎书说:“不是为了你。” 许青霭松了口气,随即又开始指责他:“哦,那你根本不在乎我嘛,这么大的事居然不是为了我做的。” 陆黎书说:“少撒泼。” 许青霭忍不住翘起嘴角,陆黎书虽然爱他但还是很理智很清醒的,不会因为他就做出那种色令智昏的事。 唔,他怎么那么完美。 不过,要是在那种事上再稍微克制一点儿就好了。 “daddy。”许青霭这个称呼叫的越来越顺口,放下筷子跑到他跟前跨坐在他腿上,“我们商量件事好不好啊?” 陆黎书收回正在办公的手,靠在椅背上看他:“现在不做,我一会要出门。” 许青霭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耳朵猝然红透:“我不是要说那种事!不对,是说这件事……” 陆黎书莞尔看他,“那是什么事?还涨?” 许青霭简直听不下去了,拽过他的手火速道:“我是想跟你商量,一周做一呃……两次?最多三次,不能再多了!” 陆黎书说:“哪天做三次?” 许青霭下意识数了数:“明天我要回学校拿点东西不行,周二也不行,我得先找个工作,周三周五……不对,我是说每周三次不是一天三次!” 陆黎书拿过他的手,扣住后脑往自己一拽,很慢的亲了一会。 许青霭趴在他肩膀上气喘吁吁,有气无力的抗议:“你不能天天那样,还有昨晚那种强度绝对不行,荆棘玫瑰也要收起来。” 陆黎书侧头亲亲他耳朵,低声提醒他:“你不是担心我四十岁以后不行,你只有七年的幸福了么?” 就算四十岁以后不行,那也不能用七年把七十年的事儿都干了啊! 许青霭屁股现在还麻,以后谁再说陆黎书禁欲或性冷淡,他一定第一个冲上去辟谣。 许青霭实在怕了,蹭着他的脖子撒娇:“我乱说的,你把它忘掉。” 陆黎书说:“嗯,我尽量忘。” 许青霭扭捏半天又问他:“那我们一周三次的事……” 陆黎书勾起唇角:“等我忘了再说。” 许青霭眼前一黑,等他忘了还不如相信男人四十岁以后就不行来的可靠。 陆黎书手机亮了下,许青霭侧头看了眼是陆许琛的消息。 ——二叔,你是不是不打算原谅我了。 陆黎书眉梢一蹙,给他回了消息:我从来没有打算跟你生气,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解决问题。 许青霭看了一会,忍不住问他:“你是怎么想的啊?” 陆黎书将手机丢回桌上,抬起许青霭的下巴不答反问:“你觉得画画对你来说代表什么?” 许青霭想了想,说:“是理想,也是生命。” 画画是他以往生命中唯一能够抓住的,能够依靠它生存的渠道,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 “我也想通过我的作品,让别人感受到爱和希望,希望那些和我一样痛苦的人能够有一个信念。” 许青霭看着陆黎书的表情,忽然有些害羞,在他面前大谈信念,有种小孩子大言不惭的羞耻感。 “就是……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其实很多人是看不明白画师想要表达的更深层的东西的,但是我觉得有一个人能看懂、能接收到我传达的信念,我就很知足了,那这张画就已经有了它存在的意义。” 陆黎书抬手,在他的胎记上描摹一会,轻声说:“不会,总要有人去践行真理,去传达信念,这是艺术存在的价值,比其他行业具有更高的责任。” 许青霭得到肯定与鼓励,忍不住弯起眼睛,陆黎书虽然不懂画,但他真的很懂自己。 陆黎书说:“陆许琛缺少这种信念感。” 许青霭有些羞愧,他想过陆黎书是为了他,也想过是他单纯的给陆许琛教训,却从未想过是这样。 他想了想,又问:“可是很多人都没有这样的信念,如果陆许琛和那些人一样一辈子都想不明白,他也给不出你要的答案怎么办?那你会一辈子都不让他出道吗?” 陆黎书说:“如果他给我能够承担得起责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依靠我的答案,我一样不会阻拦他。我给他教育,不是掌控他的人生。” 许青霭心里很受触动,猜测陆黎书这些话也是第一次对别人说,那他藏在心里会不会觉得辛苦? 他做了这么多事,陆许琛却不明白,反而觉得是在责难他。 他一定很失望,很无奈。 其实他对陆许琛真的很有耐心,也真的很宽容。 外界说陆黎书行事狠辣不择手段,说他绝情严苛,其实不是。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陆黎书真的很温柔。 许青霭伸出双臂抱着他,低声说:“他会懂的,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能明白你的苦心。” 陆黎书笑了下没回答,将他拥在怀里,右手在脊背上抚弄了几下,“你说要找工作?” 许青霭被他摸的有点腿软,靠他肩膀上喘气,“嗯,找个机构教画画或者接稿子在家画,攒下学期的学费。” 陆黎书说:“现在你眼前有个工作机会。” 许青霭疑惑抬头:“画墙画?” “不是。”陆黎书将他从身上拉起来,拿过手机给他:“公司有个项目需要一张宣传画,秦缨找人画了几张都不太满意,你想不想试试?” 许青霭接过手机仔细看了需求,虽然很心动但一想到那是他的公司就迟疑了。 “别人会不会说我啊?” 陆黎书看他:“说你什么?” 许青霭说:“说我走后门?” 陆黎书勾了勾唇角,压近他耳边说:“该说的不是我么?” 许青霭一愣,随即脸红起来,陆黎书怎么连这种下三路的话都讲,顿时被噎得不知所措,干巴巴骂了句:“变态。” 陆黎书靠回椅背问他:“你想画么?” 许青霭想了想,大大方方说:“想。” “想就好,其他问题的交给我来解决。”陆黎书拍拍他屁股示意他下去:“去换衣服,给你半小时时间。” 许青霭不明所以地从他身上下来:“干嘛去?” 陆黎书垂眸看他,“去公司。” 许青霭以前从来没接过这样的单子,给游戏还有别的公司画宣传稿都是线上交稿,从来没听过要进公司的。 陆黎书走在前头上楼,许青霭亦步亦趋跟上:“我怎么没听说画手要去公司上班?什么时候有的要求啊?” 陆黎书在楼梯上转身,抬起他下巴,俯下身亲了下:“刚刚。” 第80章 山霭霏霏远(十) 许青霭还是第一次进陆黎书的公司,一进大门便听见毕恭毕敬的问好,陆黎书略微颔就算回应了。 员工们灼灼的眸光几乎要把许青霭烧穿了,他有些不太适应,但还是朝他们友好的笑了下,直到进了电梯才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这么紧张?”陆黎书问。 许青霭在电梯镜面上照了照,发觉自己仪容很好才放心,“当然啊,我第一次来你公司,要给他们个好印象。” “偶像包袱还挺重。”陆黎书低下头,伸手捏起他下颌抬起来亲了下,立即被许青霭捂住嘴阻止,“不许占乙方便宜,乙方也不支持接吻作为支付方式,请转账。” 陆黎书看着他,低声问:“乙方,你听过职场潜规则吗?” 许青霭一愣,随即被封住唇。 电梯上行的时间很短,留给他们接吻的时间也不多,陆黎书浅尝辄止便松开,用拇指蹭掉他唇上的水痕,低声说:“很得体,很漂亮,包袱都在。” 许青霭面红耳赤,嘴角却忍不住上翘。 陆黎书有会要开,交代人给他送了杯奶茶进来便去会议室了,许青霭把电脑和数位板放他办公桌上开始画草稿。 “您好,这是陆总交代的奶茶。”温韫将杯子放在桌上,忍不住多看了许青霭两眼。 许青霭朝她笑了下:“谢谢你。” 温韫脸一下子红透:“呃……不用不用!” 许青霭塞上耳机埋头画了一上午,以往他画草稿比较潦草,这次为了方便陆黎书看明白画的非常细致。 陆黎书开完会回来,推门蓦地停了下。 小朋友就那么趴在他的办公桌上垂眸画画,阳光从落地窗落在他身上,温暖而灿烂,像一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珍宝。 许青霭大概是画的认真没有听见他回来,陆黎书有些好笑,伸手拿过他的耳机放在耳里,轻笑道:“在听什么这么认……许青霭!” 许青霭被吓了一跳,激灵一般抬起头看到陆黎书嘴角压平眉梢紧蹙,一脸压抑的怒气。 据他以往的经验来看,他要完蛋。 许青霭茫然盯着他,自己老老实实画了一上午连手机都没碰,喝了半杯奶茶还是他安排的,应该没做错什么……吧? 许青霭余光落在他手上,一下子反应过来。 糟糕。 “那个……” 陆黎书把耳机往桌上一放,许青霭迅速摘下另一只耳机放在桌上,起身试图和他解释:“其实我……” 陆黎书看着他:“你不用画了,我会让秦缨另外找人。” 许青霭毛骨悚然的看他脱掉西装扔在椅背上,忐忑问他:“那个,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啊?” 陆黎书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快气死了。”许青霭试图和他解释,却被打断,“解释是受罚之后的内容,现在,把嘴闭上。” 许青霭乖乖闭嘴,惶恐不安的看着陆黎书抬手慢条斯理解衬衫袖扣,居高临下的逼近,带来极致的压迫感。 许青霭想说话又不太敢,只好老老实实等他先问。 “很好,告诉我你刚刚都做了些什么。”陆黎书低头看着许青霭,补充道:“不要试图逃避和撒娇,相信我,如果答案我不满意,那后果会比现在严重的多。” 许青霭如一只被猎人掌控住的无助猎物,猎人眼神严苛,无形的压迫笼罩,他只好硬着头皮反思。 “刚才我把耳机声音开得有点大。” 陆黎书反问:“有点大?你确定这个词足够准确?” 许青霭听他语气不妙,火速修正道:“不是不是,是很大,我刚才把耳机声音开的很大,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要不听我解释一下?” 陆黎书说:“讨价还价。” 许青霭小心翼翼看着他,眸子里全是可怜巴巴的惶然。 陆黎书抬手在许青霭掌心上拍了下,没收着力气,让他掌心都有点发麻,下意识蜷起手指抽了口气。 别人陪男朋友上班都是甜蜜腻味,他在男朋友办公室里挨打。 他怎么那么命苦。 陆黎书冷冷提醒他:“再走神?” 陆黎书把人拽到腿上坐着,吩咐秦缨送杯冰咖啡进来,抬手拿起许青霭的左手轻揉了揉,“疼么?” 许青霭乖乖点头。 “疼才记得住。”陆黎书轻勾了勾唇角,说:“现在你可以开始解释自己为什么开这么大声音了。” 许青霭立即松了口气。 “那你不生气了吧?”许青霭想了想,小声跟他解释:“我以前画画的时候静不下心,你知道的,就是那些事……我就开很大的声音隔绝外界,试图让自己静下来,习惯了之后就很难改掉了,其实我自己也感觉不到有太大的伤害。” 陆黎书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虽然你自己感觉不到,觉得没什么,但你开的音量已经是伤害听力的程度。” 许青霭低头:“我以后会改的。” 陆黎书说:“希望你牢记今天的话。” 许青霭讨好的看着他:“一定一定。” “这次的宣传画我会另外找人,你不用再画了。”陆黎书伸出手,垂眸看了眼桌子,许青霭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乖乖将耳机交给他。 “叩叩。” 许青霭听见敲门声火速从陆黎书膝上下来,在一边敢怒不敢言的看着自己的耳机,等人走了才抬头,试图讨好他一下将耳机要回来。 陆黎书说:“过来。” 许青霭生无可恋的过去,却被握住手,冰咖啡接触掌心传来刺痛。 “自己拿着。” 许青霭立刻接住捧在手上,后知后觉陆黎书要咖啡原来是给他冰敷手,心软的同时忍不住问他:“如果你不生气了,能不能不要没收我的耳机啊?我下次画画还要用呢,大不了我开小一点……呃,不要了,耳机给你……” 陆黎书提醒:“别握着太久,适时活动,别冰着手。” 许青霭“哦”了声,捧着杯冰咖啡凑到他旁边说:“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草稿?” 陆黎书抬头,看到许青霭电脑屏幕上精细的草稿。 他在绘画方面的天分很高,仅凭文字描述就能清楚表现,这是许多人都拥有不了的天赋。 许青霭小声问他:“你觉得画怎么样啊?” 陆黎书毫不掩饰的夸道:“画得很好。” 许青霭大胆勾着他脖子问:“那很好你要不要我继续画?” 陆黎书没说话。 许青霭直接岔开腿坐到他腿上,凑过去伸出舌尖很讨好的亲他,“你想怎么做都随你,晚上回家都听你的,别换掉我。” 陆黎书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反问:“都听我的?” 许青霭有种不妙的预感,很紧张的咽了下唾沫:“要不、也听一下我的意见?” 陆黎书轻笑了下,许青霭被他笑的发毛,猫一样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陆黎书靠在椅背上看他:“许老师,你这算什么?讨好老板?” 许青霭侧过头,含着他的耳垂小声纠正:“是勾引。” 陆黎书眼镜后的神色蓦地沉了些,片刻后,压着嗓子说:“下去,上班期间不允许对老板进行骚扰。” 许青霭“哦”一声老老实实从他腿上下去,“什么骚扰啊,只许州官放火,你怎么就能潜规则我?刚才在电梯里你怎么不说那个叫骚扰。” 陆黎书轻抬唇角,“因为我是老板。” - 陆黎书最终还是没让他画,吩咐秦缨继续找画手,许青霭敢怒不敢言,被迫咽下这口闷气。 这次教训足够狠,吃完午饭回来的时候,许青霭连看到耳机都心塞。 他没事可做,索性拿过电脑构思比赛作品,没一会思绪便飘忽起来,时不时偷看正在工作的陆黎书。 严谨、认真,不苟言笑。 性感、禁欲、勾人心弦。 啧,没事长那么迷人干什么。 许青霭在心里将他扒光好好满足了自己一顿,心满意足的“看”他穿完衣服,忽然想起件事,便拿起手机。 ——姑姑,陆先生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陆安然很快回了消息:7月16日。 许青霭说:谢谢姑姑。 许青霭抬起头看陆黎书,送什么礼物呢?上次买的领带被弄脏了,重新买一个?但只有领带做生日礼物好像简单了点。 陆母给他的阴影太大,许青霭想要覆盖掉这个痛苦的烙印,想让他生日就是生日,不是谁的忌日。 许青霭想了很久,打开宿舍群飞快发了条消息:兄弟们,出来支个招。 费于明:干嘛? 苏希:有话直说。 陈克:1。 许青霭说:生日礼物送什么好啊?要那种一生难忘的。 陈克说:你。 费于明:? 苏希:? 许青霭:…… 宿舍群里沉默了很久,许青霭想了想又说:你们送女朋友的话会选什么? 费于明:陆黎书知道自己是你女朋友吗? 苏希:我没有女朋友。 陈克:【十大别致礼物排行榜,女朋友收到都哭了】 许青霭点进去当场陷入沉思,如果他送这些,哭的人可能是他。 他从室友嘴里找不到答案,瞥见电脑网页的广告推送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和陆黎书刚认识的时候画过一个花体的s给他看,他还夸了好看,如果他把这个纹在身上…… 许青霭忍不住想象他看到那场景的反应,羞耻的低下头。 他把自己当礼物的话,那还缺个“包装”,荆棘玫瑰已经穿过了不算惊喜,想了想打开玫瑰吻浏览了一会,险些把自己鼻血逛出来。 他轻喘了口气调整呼吸频率,尽量心平气和的看图,最终根据陆黎书的变态老男人审美选了一套看起来很清冷圣洁仙鹤主题。 不搜不知道,平洲居然有那么多刺青工作室,许青霭看到一个叫“镜里月”觉得名字很有趣便点了进去。 两人各忙各的,许青霭做好预约,又沉下心开始画比赛的草稿。 他没有耳机,又只有一只手能用,效率比平时慢了不少。 晚上九点多。 许青霭看陆黎书还在批阅文件,跑到他身后去帮他捏了捏肩膀:“你累不累啊?” 陆黎书说:“累。” 许青霭一怔,趴在他肩膀上说:“那我给你捏捏?” 陆黎书说:“无事献殷勤,又想做什么?” 许青霭嘿嘿一笑凑近他:“那你舒服的话让我继续画……” 陆黎书说:“一码归一码。” 许青霭恶向胆边生,手从他肩膀往下在胸口用力捏了一把,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抓住手按在了办公桌上。 ?老男人怎么反应这么快! “跑什么?”陆黎书镜片后的眸色深沉,含着明晃晃的威胁性。 许青霭看着他的表情,心虚的干笑一声:“我手疼,你快松开。” 陆黎书轻勾起唇角:“还能皮,我看你也没有多疼,嫌中午的惩罚太轻了?” “不轻不轻!”许青霭听见电话铃声,救星似的提醒他,“哎手机响了,接电话,先接电话!接完再收拾我也不迟!” 陆黎书一手按着他,另一只手拿起来接了,接着脸色一变,捏着手机的手瞬间绷出青筋。 许青霭发觉他的脸色与浑身的气压,“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黎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攥着许青霭,很用力很用力。 许青霭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腕骨要被他捏碎了,但完全没有挣扎,只是很轻很柔顺的抱着他说:“我在的。” 陆黎书仿佛被他安抚,重重喘了口气说:“陆许琛出事了。” 许青霭一愣。 陆黎书拿了外套穿上,许青霭快步跟上他下楼取车。 他将车开的飞快,表情绷得很紧,他自己不开口却要许青霭说话。 许青霭想了很多话跟他说,看那双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毕现,这才发觉眼前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也会害怕。 他在红绿灯的间隙里,不管右侧一同等待的车会不会看到,凑过去在陆黎书耳朵上亲了下,“daddy,我在的。”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陆黎书抬灯打开,侧头跟许青霭交代:“在车里等我,我很快回来,如果怕的话就把灯都打开。” 许青霭很坚定的看着他:“我要陪你。” 陆黎书沉默几秒,“好。” 许青霭和他一起进去,在一个女警的告知下得知陆许琛和一群人在某别墅里嗑药。 目前两个轻伤,一个确认死亡。 “依法我们会先对他进行拘留,请知悉。” 陆黎书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 女警先看了许青霭一眼,“现在就可以,不过只有直系亲属能够探视,他不能进去。” 陆黎书说:“他是我先生。” 第81章 微霭郁春宵(一) 女警将两人领到会见室,并告知只有一个小时的会见时间。 陆黎书颔首道谢。 许青霭说:“我在门口等你。” “好。”陆黎书推开门进去,没几分钟陆许琛便被带进来,看到陆黎书一瞬间就腿软的几乎跪下来,连滚带爬扑到桌上急切喊道:“二叔,你救救我,我不想待在这儿。” 陆黎书说:“坐直了。” 陆许琛立即坐直身子,胡乱抹了两把脸,强行端出几分板正来。 陆黎书压着嗓子问他:“什么情况。” 陆许琛本能打怵,边哽咽边说:“我不知道,我喝多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黎书镜片后的双眸冰冷,“我说,什么情况。” 陆许琛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五一十从头开始说:“我从您那儿出来,心情不好就找个地方喝酒,陈麟叫我去玩儿,我本来不想去但回家又无聊我就去了,但我一过去就睡觉了,他们玩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陆黎书问他:“你嗑药没有?” 陆许琛疯狂摇头,激动道:“你不许我碰那些,我从来没碰过,二叔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陈麟诬陷我,一定是他干的,二叔你去查他,一定是他!” 陆黎书静静看着激动的陆许琛,说:“你知道跟我撒谎的下场,我要听实话,你敢撒一个字的谎,我就让你下半辈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你是不是没碰过那些药。” 陆许琛既害怕又委屈,忍不住用双手在桌上狠狠砸了几下:“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我说没有碰过就是没有,我就算混账就算怎么样也不会去碰毒!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垃圾,什么都敢碰啊!” 女警抬手敲桌子提醒他注意情绪,像一个开关点醒陆许琛,他低下头哽咽着说了声“对不起”绝望又忐忑的把脸埋进掌心里,陆黎书是不是对他很失望,是不是不想管他了? 他是不是不想要自己这个侄子了。 陆黎书看着陆许琛发颤的肩膀,给了他几分钟缓和情绪,然后问他:“你从我那里出去,喝了酒去陈麟那里没有和任何人玩过,也没有碰过任何一个人,一直在睡觉,是这样么?” 陆许琛立即抬头,急切点头:“我没有碰过,从上次海下湾之后我就再也没找人玩过。” 陆黎书又问:“那几个人你认不认识。” 陆许琛立刻摇头:“我不认识,应该都是陈麟找去的。” 陆黎书差不多问完,从西装裤口袋摸出手帕丢给他:“擦干净你的脸。” 陆许琛攥着手帕双手直抖,看他要走了立刻很紧张的问他:“二叔,我会不会坐牢。” 陆黎书背对着,说:“如果你是清白的,我不会让你坐牢。” 这句话听在陆许琛耳里堪比天籁,鼻腔酸呛又忍不住掉眼泪,等他快走到门口了忽然想起件事,扬声说:“二叔你要防陈麟他爸害你!” 陆黎书回过头看他,“这些不用你担心,明天我会安排律师见你。” 陆许琛看着门关上,心也沉了下。 “走吧。”女警提醒。 陆许琛心里憋着火和恨,他和陈麟一起长大,把他当成最好的兄弟,没想到出了事他把责任都推自己头上。 陆黎书不许他和陈麟玩,他只觉得是陆黎书管他管得太严,在他眼里谁都是纨绔,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依旧和陈麟有联系,即便是后来被要求住在学校断了生活费,他也没舍得丢了这个兄弟。 他为什么要害自己。 陆许琛真的很想当面问问他,难道兄弟是拿来顶罪的吗! - 许青霭等在门口,见他出来也没问,安安静静陪着他一起出去。 陆黎书给秦缨拨了电话,简略说完又拨了几个电话出去,不惜代价,他要找出那个和陈麟交易的人。 许青霭想了想,问他:“把握大吗?” 陆黎书抬手把许青霭揽进怀里,下巴搁在他头话。 许青霭乖乖让他抱着,在夜色中很轻很轻的叫了声:“陆先生。” 陆黎书低声:“嗯。” 许青霭仰起头,陆黎书低下头和他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吻。 路灯光线昏黄,将两人相拥的影子铺展在地。 “我相信陆许琛是清白的。”许青霭看着陆黎书的眼睛,很郑重的跟他说:“因为他是陆黎书的侄子,大是大非他一定明白,我相信你。” 陆黎书被他揉软了心,看着路灯下他明亮的眼睛和坚定的眼神,心越发软。 “乖孩子。” 两人忙了一夜,陆黎书忙着联络所有能用得上的人与关系。 许青霭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陪着他,在怕他摄入太多□□时偷换一杯白开水。 快天亮的时候许青霭熬不住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陆黎书还在忙,还穿着昨晚的西装,估计是一夜没睡。 许青霭点了份早餐,掀开毯子爬起来,到桌边伸手摘掉他的眼镜。 陆黎书揽着他的腰:“醒了,饿不饿?” 许青霭跨坐在他腿上从眉毛到眼睛再到鼻梁,一步步下移落到嘴唇上,和他接了一个很轻的吻。 陆黎书捏着他的后颈揉了揉,眼底全是温柔。 许青霭说:“我点了外卖,你先去洗个澡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陆黎书说:“不累。” 许青霭以往听他说“不累”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没什么切身感触,现在看着他一脸疲色却还要说这样的话,只觉得心疼。 “陆黎书。”许青霭叫他。 陆黎书抬眼看他:“嗯?” 许青霭怂了点儿,但随即大胆道:“咱们是平等的关系,你管我的同时我也有权利要求你。现在,我要你去洗澡,睡一会。” 陆黎书顿了顿,说:“好。” 许青霭亲了他一下:“乖。”说完怕挨打火速从他膝上下来,“我去客厅等外卖。” 陆黎书去洗澡。 许青霭刚到客厅,费于明电话轰炸一般拨过来,劈头就问他:“陆许琛嗑药致人死亡?什么情况啊?” 许青霭眉尖一蹙:“你怎么知道的?” 一般来说这种事还没定论之前不会发新闻,就算事后发了通报也不会确切说出陆许琛三个字,只会用化名。 费于明说:“铺天盖地都是了,各大网站的热搜第一都是陆许琛。你怎么样啊?会不会牵连你跟你家陆总?” 许青霭立即点进微博,话题下全是陆许琛嗑药、强迫别人服用lsd致人死亡。 诸如陆黎书这样的有钱人一定会用钱摆平、草菅人命之类的言论也层出不穷。 许青霭挂掉电话后立刻给秦缨打,她那边也急的团团转,早上一睁眼就听公司保安报告有很多人把公司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舆论一发酵公司股价骤跌,她都怕公司筹备的新项目出问题。 “陆总呢?”秦缨问。 许青霭说:“他刚睡下,我过一个小时再叫他可以吗?” “不用了。”许青霭一愣,回头时手机便被陆黎书抽走,“是我,嗯我知道,我马上去公司。” 许青霭仰起头看他,洗完澡换了套衣服几乎看不出疲色,依旧是那个波澜不惊无所不能的样子。 陆黎书将手机还给他,“今天乖乖在家待着。” 许青霭还想跟他去,但陆黎书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下,低声说:“听话,乖乖在家把宣传图画了,我晚上回来看,能画完吗?” 许青霭愣了下:“你不是不让我画了吗?” 陆黎书松开他,理了理袖口说:“算作你听话的奖励。” 许青霭还想再说,但看着陆黎书的表情还是将话咽了下去,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亲,“我听你的。” 陆黎书伸手揉揉他脑袋:“乖孩子。” 许青霭送他出去,忽然想起来他还没吃饭,又给点了份早餐送到公司去。 陆黎书到公司时远远就看到蜂拥而至的记者与营销号把公司大门堵的水泄不通,保安怕伤到人,顾此失彼完全拦不住群情激奋的人潮。 秦缨焦急地看着人群问他:“陆总,现在怎么办?报警?” 陆黎书说:“我过去,你在这儿待着。” 秦缨知道他是怕那些人伤到自己,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人群看到陆黎书来,立即蜂拥到他面前:“陆许琛嗑药是不是真的!他真的致人死亡吗?” “您会包庇他吗?会像网上说的那样花钱为他脱罪吗?” “您有什么想对受害者家属说的吗?” 质问如漫天箭雨直直射向陆黎书,他看向镜头,一字一顿道:“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对陆许琛说出任何污蔑的话,有谁确定陆许琛嗑了药的,请你站出来。” 人群安静了两秒。 陆黎书镜片后的冰凉视线扫过众人,落在其中一个人脸上:“你?” 那记者下意识低头,被陆黎书眼神压迫的莫名发慌。 “您也不能确定他没嗑药不是吗?而且现在网上都在说他磕了药,您是不是想包庇他?” “现在人已经死了,您想混淆视听吗?” “我说,有谁确认了陆许琛嗑药,请你站出来并说出你的名字,如果他嗑药,我亲自和你道歉,但如果他没有,我会控告毁谤。”陆黎书扫过众人,语气冰冷的补充:“现在,回答我的话。” 众人被他身上的压制力震慑住,安静了足足十几秒才又有声音。 “就算他没有嗑药,也不能证明他是无辜的,他是给别人提供强迫别人服用lsd,这种药造成的强烈后果大家都很清楚,就算他是自杀,那也是陆许琛导致的。” “他是始作俑者,您会觉得就算他自己没嗑药就没错吗?他这次没碰那以前碰没碰呢?谁能保证他一次都没有碰过?” 陆黎书看着发问的男人,说:“你今天早上磕过药,是么?” 男人被他问得一慌,“你胡说什么!” 陆黎书继续问他:“你拿什么保证你昨天没有?” 男人下意识看着身旁人群,慌乱解释:“我没有,他污蔑我!” 陆黎书收回视线,看向众人说:“如果陆许琛有罪,我会亲自送他去监狱,但如果他是无辜的,今天每一个给他定罪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希望各位谨言慎行。” 陆黎书说完,看着围堵的人群道:“现在,烦请让开。” 秦缨终于能够跟上来,接替他对众人做出官方解释,“对于受害者家属我们十分同情,也保证不会姑息任何一件犯罪事件,陆先生一直致力于教育公益,也坚决维护法律的公正,同样的,只有找出真正的始作俑者才是对受害者最大的安慰,希望大家给我们也给警方一点时间,让案情水落石出,不要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稍后陆氏会发布正式声明,如果您各位有任何证据,我们很期望您积极提供给警方。”秦缨说完,给保安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疏散人群,然后跟着陆黎书的脚步上了楼。 “陆总,现在得拼快,拖得时间越久项目的变故越大,股价现在持续下跌,我觉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陆黎书说:“陈得正。” 秦缨一怔:“怎么是他?” 陆黎书说:“昨晚陆许琛说他想害我,恐怕在这之前陈麟撺掇过陆许琛什么但没成功,这次的事情多半是陈麟栽赃陆许琛。我了解陆许琛,他没那个胆子让人用lsd。” 秦缨愣了两秒,完全没有想到这层,不解道:“可单单为了栽赃小少爷还闹出人命是不是代价太大了?” 陆黎书说:“lsd的用量非常严格,而且产生的副作用极大,只需要一点点就会产生极其强烈的幻觉,服用者会产生自残甚至自杀的举动,他应该是没料到能闹出人命。” 秦缨脱口骂道:“操,太卑鄙了,所以他们提早爆出新闻却绝口不提陈麟的名字,借舆论一石二鸟既能毁了陆许琛,又能打击陆氏和您?” 陆黎书略微点头,如果陆许琛说的不假,那事实基本就是这样。 秦缨拧眉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陆黎书说:“既然陈得正想抢陆氏的项目,那就满足他的愿望。” 秦缨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隔了几秒才恍然,陈得正近年有几笔债款的赎回时间迫在眉睫,他曾想要和陆氏签对赌协议借壳上市但被陆黎书拒绝。 这个项目就是他的机会,如果能拿到手势必要倾尽全力。 他在赌,陆氏也得赌。 “陆总,那是不是要委屈小少爷一段时间了?” 陆黎书顿了顿,说:“让他长个记性。” 秦缨除了当年刚跟陆黎书的时候有过这样的争分夺秒,已经十多年没这么紧迫,忍不住说:“陆总,这事儿解决之后我要求涨工资。” 陆黎书说:“涨。” 秦缨本是苦中作乐让他别那么担忧,没想到真能应,立即改口:“换个蓝钻?” 陆黎书扫她一眼。 秦缨后颈一凉:“我先去安排人处理舆论发布声明,争取把事态控制住,妈的这糟心的老东西,净给人添堵。” 陆黎书叫住她:“一会你跟律师去见陆许琛。” 秦缨回过头:“好,那您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陆黎书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说:“让他别怕。” 第82章 微霭郁春宵(二) 秦缨和律师去了一趟看守所,药物检测已经出了结果,除了陆许琛和陈麟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服食了不同剂量的药物,法医也基本确认死者是因为服食过量药物产生幻觉而自杀。 陆许琛和陈麟都与案情有关,所以不允许被取保候审,只能继续待在看守所里等待警方调查。 陆许琛看起来很憔悴,双眸赤红满是血丝,连下巴上也冒了一层胡茬。 秦缨也算是看着他长大,因为陆黎书的关系,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现在沦为阶下囚,他的屈辱与焦虑可想而知。 陆许琛已经不像昨晚那么激动和六神无主,面对律师的询问一五一十回答,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骄纵跋扈。 会见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结束时陆许琛犹豫的问秦缨:“秦姐,我的事对二叔有没有影响?” 秦缨有些惊讶他居然会问这个,看来人在逆境中真会成长,连这少爷都会为别人考虑了。 虽然此时说这些有些残忍,但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秦缨看向他,很轻的笑了下:“你觉得呢?陆总肩上扛的责任比你重的多,他走到今天树敌不少,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死,只是缺那把刀。” 陆许琛心重重沉下去,他昨晚一夜没合眼,从自己的困境莫名想到了陆黎书。 他甚至想,如果这次能出去,一定不会再忤逆二叔,一定什么都听他的。 秦缨说:“陆总亲手养大你花了多少心血,就算是亲生父亲能不能做到像他一样为你考虑?他罚你,不让你出道,你觉得是刻意针对,但如果今天这样的事发生在你出道之后,你可以想象后果。” 陆许琛懵然几秒,随即愧疚的低下头。 秦缨说:“陆总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无论是公司还是人生,他只要你快乐。他当年没有办法只能扛起公司但你不一样,他给你绝对的自由,不希望自己经历的事情落在你身上。他有时候应酬喝多了,红着眼睛边哭边很伤心的问我,他是不是对你还不够好,才让你这么不争气。” 陆许琛眼睛更红,酸呛的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只觉得陆黎书管他严格,只要犯错就毫不手软给予教训。 那天陆黎书来这里时眼神很冷,和他那次飙车住院时别无二致,都是很冷静的看着他问了几句话,既没有关心也没有安抚,可现在他明白了。 陆黎书都是第一时间门赶来。 他虽然一再让陆黎书失望,他还是丢下会议、放下一切赶过来,虽然没有关切安抚,但都为他处理好所有事。 其实……陆黎书真的很疼他。 秦缨说:“陆总让我给你带句话。” 陆许琛抬起头很忐忑的看着她,秦缨看他一脸凄苦,知道他脆弱的心防坍塌了,于是补上最后一刀。 “他说,别怕。” 陆许琛憋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秦缨满意的看着他泣不成声,转身和律师一块儿出了看守所大门。 律师忍不住问她:“你刚才说陆总喝醉了哭……” 秦缨仰头看了下天,轻描淡写“哦”了声:“骗他的。” 律师:“……” 秦缨说:“这看守所能让他白蹲?想得美,好好在里头反思吧。” 律师:“……” 他有点怀疑,陆许琛现在已经愧疚的想死了。 秦缨马不停蹄赶回公司。 陆黎书还在开会,她没进去打扰,先去看了声明发布后的反响。 虽然对吃瓜群众来说作用不是特别大,依旧是铺天盖地的阴谋论与流言蜚语。 但这东西不是发给激愤人群和营销号看的,是陆氏给合作方吃的定心丸。 陆黎书要一举击溃陈得正,秦缨不敢打草惊蛇,也没安排人爆出陈麟的姓名。 所有人都认为陆许琛提供lsd致人死亡是铁板钉钉。 财经专栏与娱乐频道像见到了血的苍蝇,卯尽全力分食。 由陆氏股价暴跌项目被迫终止开始,文章如雨后春笋,大肆渲染陆黎书回天乏术,陆氏大厦将倾。 陆黎书忙的脚不沾地,几乎没时间门回家,和许青霭说话的时间门比他做s的时候还要少。 他有些亏欠,反倒是许青霭每天给陆氏加班的员工订晚餐夜宵。 小朋友活的迷糊,连自己也照顾不好,在大事上却又得体大方面面俱到。 他养的小玫瑰,终于开始有了他的烙印。 陈得正终于拿到项目,秦缨翻着新闻,讥诮道:“还敢发这么多,他是不是真以为您完了,这么嚣张也不怕摔死。” “他不是嚣张,是迫切的用这个项目证明自己能够清偿债务。”陆黎书顿了顿,轻笑了声:“况且,这段时间门陆氏的困境如果还没给他这样的自信那不是白费心思。” 秦缨想也是,这段时间门陆氏虽然危机四伏,但陈得正估计不敢真的像营销号一样小瞧陆黎书。 他当年能扶起陆氏,现在也不一定会真的栽,但他骑虎难下只能赌一把。 陆黎书已经拿到陈麟多次与人交易lsd的证据,更查到陈得正这两年连续亏损根本无法支撑这么大项目,根本不具备和银行借款的条件。 秦缨长舒一口气,摩拳擦掌有些兴奋,“给他时间门够多了,咱们今晚行动?” 陆黎书起身拿起外套,说:“不着急,让他的梦做完今晚。” 秦缨看他像是要走,脱口问:“您去哪儿?” 陆黎书说:“回家。” 许青霭睡到后半夜隐约觉得有人在亲自己,嘴唇微凉潮湿,接着有湿热柔软的东西顺着唇缝一下下舔舐。 潜意识先反应过来,许青霭抬手便挥,被轻而易举握住摁在枕头上。 男人嗓音低沉喑哑:“想造反了,嗯?” 许青霭胸腔像是被这道嗓音撞了一下,立即翻身起来,“你回来啦。” “嗯。”陆黎书将他抱起来面对着,从眼睛到鼻尖再到嘴唇,一点点向下。 这个吻不包含任何情/欲,只有安静又浓烈的爱意。 许青霭撑着他的肩膀爬起来:“你先洗澡,我去弄东西给你吃。” 陆黎书握住他腰将人拉回来:“别忙,我在公司吃过,让我抱一会。” 翌日。 许青霭起床的时候陆黎书已经在楼下了,戴了那个带细链的金边眼镜,穿着很休闲的居家服站在窗边打电话。 许青霭站在楼梯上看了一会,隐约听见一些“一败涂地”、“真以为我在乎这个破项目”之类的字句,猜测是说工作便没过去。 陆黎书接完电话朝他招招手:“过来。” 许青霭快步过去,猝不及防被握着腰收获一个早安吻,忙抵着他的胸口问:“你今天怎么还不去公司?” 陆黎书垂眸看他,叹气道:“周六也不让休息。” 许青霭怔然几秒,伸手勾他眼镜链,抬起下巴问他:“你有什么计划呀?今天可以接陆许琛回家了吗?” 陆黎书轻笑:“嗯,好聪明的小朋友。” 今天一早,陈麟多次购买lsd的人证与物证一起送至警方。 同一时间门,秦缨放出陈得正连年亏损资金链早已出现问题的资料。 他涉嫌商业欺诈与恶性竞争,现在应该已经在接受调查,就算他有头六臂也不可能空出手去救陈麟。 证据环环相扣又足够震撼,风向从一开始的强烈谴责陆许琛到可怜他被骗,几乎只是一瞬间门的事。 陆氏股价大幅回升,陆黎书用短短一周的时间门就打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翻身仗。 名声不仅没有因此受损,反而让人敬畏与钦佩。 一时间门,写过他回天乏术的营销号都懵了,一边骂这人老奸巨猾深沉难测一边紧急删帖。 有人苦中作乐调侃,陆黎书至少没在半夜放出这个消息,不然他们半夜就要爬起来加通宵了。 在各种专栏和营销号的赞誉下,陆黎书又从回天乏术变成了力挽狂澜。 许青霭不懂生意上的事,便直接问他:“那事情算解决了吗?” 陆黎书低头亲了他一下,“嗯。” 许青霭放了心,低头翻了翻微博,发现陆黎书为他注册的账号上多了许多粉丝,甚至还有人喊着要嫁给他做陆许琛二婶。 ??? 当面绿他是吧? “你看看,你有好多老婆粉,开不开心?” 陆黎书垂眸看了眼,拿过他手机的同时揽着腰往自己一拽。 低头,落吻,拍照。 许青霭还没反应过来,陆黎书已经拿着他的手机打开微博登上自己的账号。 “你想干嘛?” 陆黎书眼角含着几分笑:“帮你巩固主权。” 许青霭魂都要吓掉了,立马抢过手机:“不用了不用了,我领土意识没……” 陆黎书握着他的腰拉向自己,低头看着他说:“是我,想告诉他们我有男朋友了,我怕更多人觊觎你。” 许青霭看着照片,随手一拍的构图比刻意追求还要好。 陆黎书低头垂眸,一只手捏着他下颌抬起来,金色细链垂下弧度,阳光从身侧的落地窗铺展,拢出一层天然光影。 照片上看不到许青霭的脸,只能看到陆黎书无声的眷恋以及窗外烈烈如火的玫瑰。 许青霭耳朵发红,小声说:“才没有那么多人喜欢我,也没有人要嫁给我。” 陆黎书勾唇轻笑:“我看你微博上很多人叫你。” 许青霭仰头:“什么?” 陆黎书低头,贴着他耳朵低声说:“老婆。” 许青霭耳朵全红了,老婆两个字从陆黎书口中说出简直像是带了电流,一路滚过耳膜带来强烈刺激。 心猛的热起来,许青霭无意识舔了下唇角,小声说:“她们叫着玩的,都是女孩子。” 陆黎书语气凉了几分:“嗯,女孩子就可以叫你老婆。” “不是,他们没什么恶意所以我就应着玩……”许青霭解释不清,越描越黑,“我以……唔?” 陆黎书掐住他下颌抬起来,含笑落下吻,将他手忙脚乱的解释一并吞进心里。 他太喜欢看小朋友慌乱无措,那双眸子鲜活而灵动,满是热烈情意与对他的乖巧臣服。 窗外玫瑰满园,怀里小孩温暖,理想浪漫与人间门烟火,他都有了。 第83章 微霭郁春宵(三) 陆黎书抬手揉揉许青霭脑袋,说:“忙完这段时间带你出去玩,你可以趁现在想想去哪儿。” 许青霭“唔”了声:“哪里都行吗?” 陆黎书轻笑:“嗯,只要不是上太空种花,目前私人允许办到的我应该都能满足。” 许青霭想了想,很认真的跟他掰手指数:“那我要去南极抓企鹅,去北极滑雪,去太平洋冲浪,去珠穆朗玛峰……” 陆黎书朝他勾了勾嘴角:“我看你最想的是上房揭瓦。” 许青霭哼了声:“那你说私人允许的都能满足,陆大总裁骗小孩。” 陆黎书眼底潜藏警告:“陆大总裁还会打小孩,想不想试试?” 许青霭理直气壮道:“我没犯错,你打我我要去报警说你家暴我。” 陆黎书莞尔轻笑。 许青霭有过度呼吸综合征,受不了极端气温,说这些只是想逗陆黎书开心。 “陆先生,你是不是觉得很亏欠我啊?” 陆黎书没想到他居然能感觉到这样细微的情绪,一时沉默。 这段时间的忙碌让他发现一个以往都没发觉的问题,他能陪许青霭的时间太少。 小朋友还年轻,对陪伴的需求远远大于他。 许青霭拉住他的手搁在自己腰上,转过身背对着他说:“我其实很自私的,我不想为你放弃事业,我想画画,想要有朝一日成为很多人的骄傲。” 陆黎书顿了顿,将他拥进怀里。 他教养许青霭成长,同时也被他教会被爱。 许青霭安静了一会忽然开始挣扎,陆黎书掐着他腰问:“干什么?” 许青霭略有些犹豫的问他:“就是……如果不能去南极抓企鹅的话,能不能把这个换成免责卡?” “嗯?”陆黎书没太明白。 许青霭回过头抓着他的手讨好:“如果我下次再不小心犯什么错,你原谅我一次?” 陆黎书轻笑了声:“行。” - 吃完饭,陆黎书要去看守所接陆许琛。 时隔一周再次见到阳光,陆许琛下意识闭了闭眼。 他很忐忑的看向路对面那辆黑色的车,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一定不会好过。 陆许琛咬咬牙,如果陆黎书要抽他一顿他也认了! 他深吸了口气拉开后座车门,规规矩矩叫了声“二叔”。 陆黎书不说话他心里更慌,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往前看,也不敢擅自开口。 陆黎书启动车往前开,车内气氛压抑到陆许琛心慌意乱,主动开口和他道歉:“二叔,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陆黎书说:“嗯。” 陆许琛迟疑了很久,决定把心里的话全都跟他说一遍:“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您一直对我很好,是我自己不争气,没有了解您的苦心也让您很失望。” 陆黎书说:“我从来没对你失望,只不过你想明白的代价比我预想的大一点。” 陆许琛一怔,酸呛的眼直接掉下泪来,“我以后一定改,会听您的话。” 陆黎书纠正他:“不是听我的话,是能对自己负责。我希望你到十岁的时候,回过头看着走过的路不会出现后悔两个字。” 经历这一遭,陆许琛终于能沉下心来想他的话,明白了他在墓园以及现在这句话的意义。 “二叔,我有个想法,您能不能答应我。”陆许琛犹豫片刻,很坚定的说:“我想离开平洲。” 陆黎书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去哪儿?” 陆许琛说:“去没有您的地方。” 陆黎书有些意外,“嗯?” 陆许琛在心里想了几遍措辞:“这些年我一直在您的照顾下生活,想当然认为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其实他们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在照顾我,没有您,我可能什么也不是,就连这次的事也是您在解决。所以我想去一个没有您庇护的地方,去找您说过的答案,做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陆许琛说完才发觉其实这种很“羞耻”的话没有那么难开口,也奇妙的发现,有一瞬间他和陆黎书站在了平等的地位。 陆黎书微挑眉梢,说:“我不会给你很多钱。” 陆许琛没有以往的不平,反而很坚定的说:“我自己想办法。” 陆黎书收回视线,说:“决定好了告诉我。” 陆许琛豁然开朗,重重点头:“谢谢二叔。” 陆黎书带他到陆氏的酒店,很耐心的等他洗完澡下楼吃饭。 陆许琛换了套衣服,虽然还有些憔悴但看起来清爽许多。 “二叔你不用陪我吃饭了,公司忙不忙啊?” 陆黎书说:“公司是我该操心的,你该想的是怎么在没有我的地方活下去。” “……”陆许琛沉默几秒,抬起头踟蹰半天,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陆黎书说:“想说许青霭?” 陆许琛一愣,轻轻点了下头又摇头,“不是,是想说陆氏的厨师手艺更好了,以后很长时间我都会想念他的。” 陆黎书勾勾唇角:“那这个确实该操心。” - 陆黎书一出门,许青霭就立刻上楼换了衣服出门。 “镜里月”刺青工作室位于平洲市医院附近,许青霭按照导航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店面,最后还是在一个角落里发现破烂的招牌。 ……就不能捡起来吗! 许青霭伸手把招牌扶起来,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下意识回头。 “要纹身?”男人扫了他一眼,眼底净是冷淡。 许青霭猜测他是老板,忙说:“我有预约的。” 男人在他前面推开门:“进来。” 许青霭跟进去打量了几眼工作室摆设,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个单人沙发,散落着一些纹身图案的草稿。 因为光线太暗,莫名有种压抑感,不像陆黎书那种气质上的居高临下,像是骨子里散发的压制。 “你多大。”男人问。 许青霭反应过来,猜测他是怕自己未成年,忙说:“二十。” 他说完又有点怀疑,因为男人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儿不赞成的意思。 男人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桌上有例图自己选,也可以现场设计,加钱。” 许青霭问他:“我能自己画吗?” 男人说:“可以。” 许青霭想了想,拿起笔在纸上勾勒出一个蛇一样的花体s,“这个可以吗?” 男人接过去扫了一眼,“纹哪儿?” 许青霭迟疑片刻,“小腹可以吗?” “可以,那边躺着。”男人伸手一指,搁下水瓶转身去找了没拆封的医用手套戴上,边给他讲注意事项,然后递给他一个干净的一次性小毛巾,“咬着。” 许青霭接过去,本想说他不是很怕疼,但落针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这个毛巾存在的必要性。 刺青过程漫长,男人又不说话,寂静专注下,许青霭甚至能听见细细密密的针脚在皮肤上噬咬的声音。 结束时他整个小腹都疼的失去知觉了,又泛起丝丝缕缕的麻和痒。 “如果后悔了,要等伤口愈合一年以后再洗。”男人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许青霭,淡淡交代。 许青霭不喝陌生人给的水,摇摇头说:“不用了谢谢。” 男人起身收拾东西去了。 许青霭看着他背影忍不住问:“先生,您有兴趣做模特吗?画完了我可以把画送给您。” 男人说:“没有。” 没有任何悬念的结局,许青霭有些遗憾但也没再强求。 陆黎书今晚有个应酬,要十点多才能结束。 许青霭付完钱出了工作室,小腹上的痛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火辣辣的灼烧感。 他回到家先艰难的洗完了澡,看时间差不多一边抽气一边揭掉保护膜,疼出一身冷汗。 陆黎书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一开门就看到许青霭穿着他的衬衫侧躺在沙发上。 少年身姿清瘦,两条腿微微蜷缩,因为是睡姿白衬衫勉强能盖住腿根。 陆黎书搁下钥匙,许青霭很浅眠一下子醒了,恍惚两秒钟打了个呵欠。 陆黎书走过去将他抱起来,一碰他就听见抽气声。 “怎么了?” 许青霭艰难地吸气,“你先、先把手拿开。” 陆黎书拿开搁在他腰上的手低头抹去他额角的冷汗,“腰疼?” 许青霭缓了一会,半倾身靠近他耳边轻声说:“daddy,我今天去纹身了。” 陆黎书一怔,随即看向他的腰。 许青霭慢吞吞爬起来,耳朵通红的别过头不太好意思看他,“你自己看吧,图案是我自己画的,就是以前画给你看过的那个。” 陆黎书抬手撩起他的白衬衫下摆,只看到了清瘦像是竹片似的腰,干净的没有一点儿伤口。 许青霭轻声提醒他:“再、往下一点。” 陆黎书指尖勾住布料边缘放轻动作尽量不弄疼他,看到刺青时呼吸瞬间停了。 许青霭肚脐下方那一小片皮肤嫩白,一条细长的红色小蛇蜿蜒出一个漂亮的s,和他曾经看过的那个图案别无二致。 鲜艳,勾人心弦。 “不疼?”陆黎书声音低哑。 许青霭老老实实回答:“纹的时候有点疼,现在还好。” 陆黎书心里发软,小朋友刚满二十,和他谈个恋爱就弄个纹身在身上。 他还嫌不够,不仅刺上与他有关的痕迹,又在那样暧/昧私密的地方。 陆黎书揉着他的手腕,低声问他:“为什么突然想纹身?” 许青霭双手在陆黎书颈后交握,偏头靠在他耳边说:“你说我们的灵魂都会刻上对方的烙印,灵魂太远太飘渺,我想先在身上刻上你的印记。” 陆黎书理智摇摇欲坠,压下心底粗暴而原始的掌控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许青霭想要独一无二的坚定选择,但其实是他比许青霭更需要这样绝对的交付。 许青霭凑近了去吻他,说出了陆许琛出事那天就想告诉他的话:“daddy,我要永远都做你的所有物,无论什么时候、到哪一天,你都还有我。” 陆黎书理智、强大,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但神也需要反哺。 许青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声问他:“你喜不喜欢啊?” 陆黎书低下头,粗暴地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以绝对的侵略姿态全权掌控。 许青霭坐在他身上很乖的抬起头,被他握住腰两侧,无声承受这个刑罚一样的吻。 一吻后。 许青霭几乎脱力坐在沙发上喘气,劫后余生般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松了口气。 刚才的陆黎书的眼神幽深,俨然是想要将他撕碎吃下去。 还好,他“受伤”不能做,不然他命休矣。 许青霭有恃无恐的使唤他:“daddy,我想吃水果。” 陆黎书在脱外套,随手扯掉领带一并扔在衣架上,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表扫了他一眼,“你想什么?” 许青霭仗着有“伤”在身不能被怎么样,气焰嚣张的冲他喊:“都说了要吃水果你是不是老的要聋啦,你快给我拿,daddy~” 陆黎书洗了水果回来放在他手里,许青霭一只脚跷在他黑色的西装裤上,半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吃。 陆黎书低下头在他小腹上落下一吻。 许青霭从指尖麻到脚尖,差点把碗扔了,“喂,你别乱亲。” 陆黎书将手虚虚搁在上面,明明没有碰到但许青霭就是莫名觉得有股热意顺着掌心蔓延到他的肚子上。 陆黎书的指尖在那个花体s边缘徘徊,许青霭浑身发抖,哆嗦着说:“那什么,你吃饭了没有?或者我们聊……聊聊天?” 陆黎书说:“聊什么?聊你瞒着我跑去纹身?还是聊你该受什么罚?” 第84章 微霭郁春宵(四) 许青霭往嘴里塞了颗草莓,不慌不忙道:“聊就聊,反正我有免责卡,你不能罚我。” 陆黎书失笑:“……在这儿等我呢。” 许青霭弯眼冲他笑着,往他嘴里塞了颗草莓,“大人不能言而无信。” 陆黎书勾唇轻笑:“嗯,说到做到。”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罚。 许青霭抬脚往他膝盖上蹭,白皙脚尖踩着他一点点往前挪,到了他腿间,“老实说你喜不喜欢?” 陆黎书拿过他的脚。 许青霭看他眼神就知道这老男人喜欢的要命,放下碗咬着一颗草莓凑过去靠近他唇边低声勾引:“daddy,你想不想……” 陆黎书指尖用力,许青霭“嗷”一声当场冷静了,老老实实收回脚。 “许青霭。” “干嘛?” 陆黎书觉得不给个回应,小朋友可能要误会他了,无奈道:“我很喜欢,很感动,在想怎样回应才足够郑重。” 许青霭哼了声:“你还说要罚我呢?老男人嘴那么硬。” 陆黎书勾着眉梢看他:“不是有免责卡么?你还怕?” 许青霭有些心虚,其实他早上要免责卡不是因为这件事。 他太能犯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踩到老男人的禁区。 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嗯,还好他有先见之明。 许青霭见好就收,瞥见桌上的电脑忙说:“甲方爸爸,你要不要看一下我的稿子?” 陆黎书抬眸:“甲方爸爸?” 许青霭喊习惯了,咳了声给他讲创作思路,“你看看有哪里不合适我还可以再改,争取让您满意。” 陆黎书轻笑一声:“让我满意,不知道许老师想用什么办法让我满意?” 许青霭红着脸斥他:“你能不能认真点啊,脑子里不要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陆黎书反问他:“我想什么了?许老师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判断对不对。” 许青霭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噎了半天说:“是我,是我想乱七八糟的行了吧!” “画的不错。”陆黎书莞尔一笑。 许青霭火速将卡号发到他微信上:“老板满意话请打款,不要拖欠农民工工资。” 饶是陆黎书也被他这贪财的模样惊了两秒,笑斥了声“小财迷”,然后当着他的面将卡号发给秦缨让她明天安排人支付,“这样够了吗?农民工。” 许青霭笑眯眯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下,“谢谢爸爸。” “上楼睡觉。”陆黎书起身,居高临下的揶揄他:“要不要爸爸抱你?” 许青霭当场举起双手:“要。” 陆黎书将人抱到楼上,拿起睡衣进浴室洗澡,用的时间比以往长了一些。 许青霭往他身上贴时发觉体温比平时低了很多,后知后觉他可能洗了个冷水澡? 啧,禁欲的老男人。 陆黎书穿着浅灰色睡袍,领口露出一片冷白皮肤,金边眼镜在光线下更添几分高冷意味。 他随手拿过一份文件翻开,垂眸看许青霭掀开被子慢吞吞钻进去,探出一颗脑袋看他。 “又想做什么?” 许青霭缩回被子里,几秒后,陆黎书握着文件的手倏地攥紧,哑声说:“阿霏,别闹。” “没闹,你不想吗?陆先生?”许青霭闷在被子里的嗓音含着瓮气,如隔靴搔痒,让陆黎书心火烧得更旺,金边眼镜后的双眸幽暗的几乎要将人溺死。 冷白的手指攥紧文件,手背绷出青筋,许青霭隐约听见粗重呼吸,忍不住翘起嘴角。 明明很想。 良久后。 许青霭从被子钻出来,一边喘气一边晾着手冲他抱怨:“你怎么那么慢啊,我手都要断了,你给我揉揉,好酸。” 陆黎书比他更痛苦,小朋友根本不会这些,一场折磨下来他还没抱怨小朋友倒先诉苦。 “你自己要做,现在还怪我了?”陆黎书抽了纸给他擦手:“过来。” 许青霭递过手给他,修长细白的指尖潮湿,陆黎书喉头干涩,不由得蹭去一点凑到他唇边。 许青霭愣了下:“你、你干嘛?” 陆黎书低头,咬住他耳朵,“给小朋友尝尝父爱,张嘴。” 许青霭脸颊猝然烧红,“什、什么啊!我才不……什么父爱,变态……” 陆黎书压低声音叫他:“宝宝,乖。” 许青霭耳朵发麻,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蹦出去,看着他的指尖很艰难的咽了下唾沫。 慢吞吞凑近。 张口。 “乖孩子。” - 后半夜,陆黎书被身侧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随手将人揽进怀里,“嗯?怎么了?” 许青霭听着他很低的气声,呓语似的抱怨:“有点痒。” “我看看,先别睁眼。”陆黎书抬手开灯,掀开他衬衫下摆发现没有挠过,虽然有些红肿但问题不大。 “没事,正常的不适期。”陆黎书关了灯将人拥进怀里让他枕着自己胳膊,“我抱你睡。” 许青霭往他脖子蹭了蹭:“难受。” 陆黎书捏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背上一下下很有规律的抚弄,“乖,闭上眼。” 许青霭听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感受脊背上温柔的触碰,在他一声声低沉的安抚中慢慢平静下来。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刚刚七点。 陆黎书正准备起床,看他也睁了眼,便伸手揉揉他头:“我吵醒你了。” 许青霭打了个呵欠:“嗯,你怎么起那么早啊?” 陆黎书顿了顿,说:“今天要出趟差。” 许青霭对于他三不五时要出差已经很习惯,这次陆许琛的事也他多少了解了他的忙碌,“去几天啊?” 陆黎书说:“一周。” 许青霭知道他在想什么,故作蛮横地命令他:“你这次出去不许和漂亮姐姐喝酒啊,哥哥也不行。” 陆黎书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嗯,知道。” 许青霭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送到机场时他甚至想提出陪他一起去,但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只是伸手跟他挥了挥。 “阿霏,过来。” 许青霭小跑过去,被他拉到怀里低头亲了一下。 航站楼外有太多吻别,他们和这世界上无数分别的情侣一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的依依不舍。 许青霭耳朵一点点浮现红痕,小声提醒他:“你该走了。” 陆黎书伸手在他唇上蹭了蹭:“我忽然不想走了。” 许青霭说:“等你回来我接你。” 陆黎书低头看他:“怎么接?” 许青霭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下,“这样?” 陆黎书微怔,他本想说小朋友没有驾照,打车过来也太折腾了,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顿时有些好笑也有些心软。 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说他浪。 “好了,回去吧。”陆黎书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的话可以找同学过去玩。” “知道啦你快走吧。”许青霭看他进了航站楼,又挥了挥手。 手机响起来,许青霭接起来:“梁老师。” 梁长青说:“哟接这么快,我这儿有个合作过的编辑想给你出画册,人很负责,版税也不错,你考虑考虑?” 许青霭想了想,说:“行,麻烦您把他联系方式发给我,我先和他谈一谈。” 梁长青说:“好,对了你比赛准备的怎么样了?过几天就要送审了。” 许青霭说:“有思路了,三天应该来得及画完交上去,您呢?” 梁长青笑了下:“我已经画完了,恐怕不会拿奖,我很看好你,如果拿奖了记得请我吃饭庆祝。” 许青霭也笑:“一定。”说着手机忽然震了下,他拿开看了眼,是陆许琛发消息问他在不在家。 他有些愣神,梁长青说:“行,你去画画吧,我不打扰你了。” 许青霭挂掉电话,隔了几秒才回复:不在。 陆许琛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我过几天要走了,想走之前跟你说声对不起,也不是求你原谅什么的,就是觉得欠你一个道歉要说。 许青霭怔了怔。 陆许琛发来很长一串语音,“以前我挺不成熟的,你说的那些唯一啊坚定啊什么的我也不理解,现在大概明白了一点儿,虽然有点晚了但还是很谢谢你。那时候你肯跟我在一起我真挺高兴的,后来太混蛋让你伤心了是我的错……我说这些不是要给你添堵也不是要追你什么的意思,你别觉得烦啊,我能看出来,你跟我二叔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快乐很多,他比我喜欢你,也更懂你。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别生气啊。” 许青霭从来不知道陆许琛也会这样说话,有些好笑的说:“不会啊。” 陆许琛听他语气轻快也放了心,“我估计很长时间不会回平洲了,希望以后回来的时候能让你们对我刮目相看,让别人提起我的时候就只是陆许琛,不是陆黎书的侄子或是别的什么人。” 许青霭说:“会的。” 陆许琛沉默了很久,说:“那……祝你幸福,嗯……要是你们结婚,记得给我发个请柬。” 这次轮到许青霭沉默了。 陆许琛说:二婶。 许青霭沉默了很久,说:“……乖。” 陆许琛没有再回复消息,嗡鸣声中一架飞机从地面缓缓升空,逆光而行,直冲云霄。 许青霭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如果以前有人说他会和陆黎书在一起,他一定抄起画笔塞进那人的嘴里,然后将他送到精神病院去接受治疗。 现在事实是,他和陆黎书在一起了,还在身上留下了属于他的印记。 飞机渐远,许青霭拍了张照片发上微博,切出后台时发现许多转发和评论。 陆氏刚刚放出了宣传图,特地艾特了他的名字,大大方方告诉所有人这张画就是出自许青霭的手。 许青霭起初怕别人以为他走后门凭关系,也怕人骂陆黎书公私不分。 点进去才发现他们只是单纯的觉得他的画好看,甚至有人喊陆黎书多给她们的“老婆”创造机会,不要放着“老婆”不用。 还有几个嗷嗷让陆黎书好好对待她们的“老婆”,许青霭松了口气,点了转发:谢谢大家喜欢~爱你们[爱心]。 屏幕跳出一条快递短信,许青霭愣了几秒钟,突然想起是他买的玫瑰吻那套衣服。 等会? 下周一就是陆黎书的生日,两天怎么也不可能赶回来。 怎么送? 许青霭两次想给陆黎书送礼物,两次都翻车。 傍晚时,陆黎书发了消息来,是他微博评论区铺天盖地的老婆亲亲,老婆好棒…… 陆黎书发了条语音,声音低沉:“老婆好棒?老婆,哪儿棒,嗯?” 许青霭在画比赛的稿子,咬着笔点开语音的一瞬间耳朵就麻了,忍着害羞,大胆和他说:“你自己的老婆你不知道哪里棒啊?” 陆黎书说:“……小浪货。” 许青霭反将一军,抿着唇笑了半天问他:你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啊? 陆黎书没有立刻回复,大概是跟秦缨确认去了。 许青霭看他说暂时没有,叹了口气:行吧。 陆黎书说:“有事要和我说?” 许青霭想他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生日是哪一天了,心里泛起酸。 许青霭:想跟你视频,你都不想我啊? 陆黎书说:“我尽力,如果有空就告诉你。” 许青霭也没多打扰他,搁下手机继续画比赛稿,却又忍不住翘起嘴角期待后天。 第85章 微霭郁春宵(五) 虽然现在陆黎书不在家没人管他,但许青霭已经养成习惯,十点钟就要上床睡觉。 画到八点多的时候梁长青推荐的那个编辑发了消息来,许青霭手上沾了颜料,搁下笔去洗了手回来盘腿坐在沙发上跟他商讨出版画册的事情。 对方脾气很好也很耐心,从签约到版税详细到后续宣传全讲了一遍,许青霭没想到出一个画册居然那么麻烦,不过好在是出他以往的作品,这些都是出版社的工作,他只需要再画一个封面交上去,也能接受。 主要是版税给的很多。 许青霭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笔钱够他学费加上一学期的生活费,以后再攒的钱就全能拿来买颜料了。 他最近稍微查了一下陆黎书那些衣服和袖扣眼镜之类的价格,从震惊到自闭只在一瞬间,他以前以为他是s的时候给他买的那些“还不错”的西装简直就是麻袋,不知道他收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许青霭和编辑敲定出版适宜,将卡号发了过去,等签完合同就可以收到预付款。 编辑说:那老师您先忙,明天我给您寄合同,稍后有任何问题您都可以找我 许青霭:好。 谈完事,许青霭看时间还早便想多画一会,还没拿起画笔就收到宋清峰的消息:在忙么? 许青霭忙说:不忙的,宋老师有事吗? 宋清峰直接拨了一个视频电话来,看着他身后的摆设便猜测是在陆黎书家里,顿了顿才说:“下个月十三号在明岛有个拍卖会,你上次发在微博那幅荆棘玫瑰画的不错。” 老头子说话拐弯抹角,许青霭花了几秒钟才理解他的意思,又怕自己想太多,只好试探性问他:“宋老师,您是想带我去吗?” 宋清峰哼了一声:“看不上?” 许青霭忙说:“不是不是,我就是……” 那个荆棘玫瑰是他被陆黎书摁在花园里强迫画的,还让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穿那玩意的状态,导致他看到花园就头痛,而且虽然他自己觉得画的还可以,但其实并没有特别认真,拿去拍卖会不会被人骂没点逼数……啊? 宋清峰看他迟疑,重重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许青霭实在是吃不消这个严苛的小老头,忙解释:“不是不愿意,我就是怕大家笑话。” 宋清峰绷着脸看他:“你质疑我的眼光吗!我说画得很好就很好,不过上次那个压星河画的更好,意境画工感情都非常完美,如果那幅作品拿出来拍卖你足以在画坛一炮而红。” 那幅画是不卖的,许青霭笑了下:“宋老师您在夸我啊?” 宋清峰怔了下,斥道:“不要嬉皮笑脸!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下个月跟我一起明岛,还有你比赛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如果画的不好就给我滚回去好好学,别整天满脑子都是谈恋爱。” 许青霭:“……在画了。” 宋清峰看他一下子垮下来的表情,微微翘起一点嘴角随即又压下去,冷哼了声说:“陆黎书呢,让他不要整天压榨你,画什么宣传画,他给你钱没有?他还倒是会物尽其用,破公司有什么了不得的,你是给他画这个的?” 祸水突然东引,许青霭茫然几秒,忙说:“给了给了,陆先生问过我的意思,我自己也想画的。” 宋清峰说:“这还差不多,宣传图画的不错,没有失掉平时的水准。” 许青霭慢慢从他的严厉里分辨出几分隐晦的夸奖与认可,轻轻笑了下,电话两端沉默了很久,他看宋清峰好像有话要说但又有点难以启齿。 许青霭便主动说:“宋老师,您有话直说就行了,没关系的。” 宋清峰沉默了很长时间,“那什么……我缺个学生。” 许青霭一怔,“啊?” 宋清峰突然沉声:“啊什么啊,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了。” 许青霭从他紧绷的脸上看到几不可察的紧张与不好意思,谁都知道宋清峰眼高于顶从不收学生,明明就是想收他做徒弟又拉不下脸。 许青霭故意放慢了语速吊他的胃口:“宋老师,我不想叫您老师。” 宋清峰眼睛向下一压,浮现几分失望与惋惜。 许青霭弯眼笑起来:“师父。” 宋清峰一愣,直接打翻了手边的茶杯,脸上表情飞快转变,最后狠狠瞪了镜头一眼:“小混账!” 许青霭抿唇笑起来:“您不喜欢我叫师父啊?那我不叫了,以后还叫您宋老师。” “喜欢,行了吧!”宋清峰咬牙切齿,又笑起来,“就会卖乖讨巧。” 他们这种人骨子里都有些清高与传承的信念,这个叫法简直叫进心里,宋清峰从他身上也学到艺术存在的意义,并不是狭隘的曲高和寡,是扎根于平淡世界里的精神供给。 “好好准备比赛,要是不拿奖看我怎么教训你……咳,那什么,拿奖了给你礼物。” “知道了师父。”许青霭笑着关掉了视频,后知后觉给陆黎书发了条消息,问他答不答应拿这张画去拍卖。 陆黎书说:我没有意见。 许青霭的忐忑瞬间归位,笑说:我以为你不答应。 陆黎书说:我是不愿意,还想把你所有的画都藏起来,但用感情去左右你的事业我又舍不得,只好忍痛答应你。 许青霭心里发热,小声说:“你怎么那么好啊。” 陆黎书说:有多好? 许青霭想了想,说:“千年万岁,银河星系,最好最好。” 陆黎书隔了几分钟才回消息来,是条带着笑意的语音:“阿霏,你这样说话会让我觉得你准备犯一个大错,这次没有免死金牌,只靠撒娇和吹捧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 许青霭:“……什么错啊!你别乱污蔑我。” 明明是要给你惊喜! 不识好歹的老男人! “晚安!” 陆黎书轻笑:“晚安。” 许青霭还不困,打开宿舍群往里头发了个红包。 费于明:捡钱了? 陈克:捡多少? 苏希:靠,怎么又是我最少! 许青霭笑了下说:“宋清峰老师收我做学生了,下个月在明岛有个拍卖会,他说带我一块儿去,如果能卖掉的话请你们吃饭!” 费于明叹了口气:“完了,我配不上我的崽儿了。” 陈克说:恭喜。 苏希说:靠,我怎么有种孩子大了,出息了的感觉。 许青霭说:“配得上配得上,咱俩还得一块儿开画室呢。” 费于明又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忘了你家陆总,他能看得上我这点小钱吗?” 许青霭顿了顿,说:“他管不了我。” 费于明:这话你敢上他面前说吗? 陈克说:他不敢。 苏希说:孩子可能还没睡醒。 许青霭忿忿斥道:……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 许青霭花了两天半把比赛的画完成,等晾干加上裱装又花了半天,送到协会回来都已经快七点钟了,他昨晚约好和陆黎书八点钟视频,只剩一个小时。 他火速洗了个澡,翻出玫瑰吻那个的盒子,掏出衣服发现比他想象中的要更薄,蝉翼一般的白色纱柔软的如若无物,许青霭拿在手里就忍不住开始害羞,一边后悔一边研究怎么穿。 花了足足半小时才套上,还没松口气视频提醒就跳出来,他一紧张直接给挂了。 陆黎书:怎么了。 许青霭扯过陆黎书的睡袍将自己裹好,反复确认没露出破绽才给他拨视频电话回去。 陆黎书接得很快,估计很累了,正垂眸摘眼镜揉额角,许青霭有些心疼的问他:“你喝酒啦?” 陆黎书声音很低,因为酒意泛着点儿沙哑:“嗯,一点点。” 许青霭看他眼睛微红,声音也不像平时清淡,带着微重的呼吸声便知道喝了很多酒,轻声问他:“你有没有吃东西啊?” 陆黎书喝了酒一般不吃饭,但看着他担心的样子还是点了餐,“今晚想跟我视频,是有话想说么?” 许青霭看时间还早,便绕着圈子说:“有啊,开学我就要大三了,过两年毕业我想跟费于明一块开个工作室,不知道你答不答应,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陆黎书笑了下:“阿霏,我从来没想过给你钱开画室。” 许青霭一怔。 陆黎书说:“我很早以前就告诉你,你能够靠自己的能力去做到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我能做的就是看着你越走越远,慢慢走到我也要仰望的高度。我帮你,会剥夺只属于你的对成功的满足感。” 许青霭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愣住。 “我的人生已成定局,而你还有更多惊喜。”陆黎书说着,轻叹了口气:“虽然我很荣幸能做那个见证者,但希望小朋友飞远的时候偶尔回头看看,家里还有一个老父亲。” 许青霭正感动,手机上跳出一个推送。 陆黎书今晚谈成了一个数十亿的跨国合作,项目将于年内正式启动,此举将改变生物领域目前的现状,到达一个里程碑式的新高度。 说好的定局呢? 自己定局,然后改变全世界是吧? 许青霭说:“我要是飞远了,找不到家了怎么办啊?” 陆黎书轻笑一声:“打断腿。” 许青霭:“……哦。” 敲门声响起,陆黎书搁下手机去取了餐回来,许青霭盘腿坐在床上看他吃东西,垂着眼慢条斯理的样子清冷又性感,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陆黎书听见他咽唾沫的声音,抬眼看到镜头那端小朋友“色眯眯”的眼神,有种自己被他当成手办的错觉。 “口水掉下来了。”陆黎书说。 许青霭下意识抹了下嘴,“你又骗我!” 陆黎书笑了声:“少那么看我。” 许青霭隔着屏幕无比嚣张:“为什么不让看,自己老公还不能看吗?” 陆黎书手一顿,“嗯?” 许青霭一时嘴快,磕绊了下开始打马虎眼:“看男朋友怎么了,又不犯法。” 陆黎书吃完饭,将东西收拾了丢进垃圾桶起身去找衣服洗澡,“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许青霭准备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哪儿能睡觉,飞快在心里想措辞和他撒娇:“我还不困,让我看你洗澡好不好啊?daddy……” 陆黎书实在没办法,只好说:“下不为例。” 许青霭飞快点头:“嗯!” 陆黎书从眼镜到手表领带一件件摘取,在许青霭眼里跟色/诱差不多,恨不得钻到镜头里去亲手扒掉,忍不住“嗷”了声:“万恶的资本家,为什么人要出差。” 陆黎书搁下手表,清脆一声响动后,凉飕飕的声线送进耳里:“许青霭,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嘴里的资本家,是我。” 许青霭:“……” 干,忘了这是最大的资本家。 陆黎书搁下手机,只留给许青霭一阵水声。 许青霭恨得牙根痒痒,后悔干嘛要加刚才那句! 陆黎书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回房间,淡淡提醒:“快十二点了。” 许青霭半跪着从床上起来,很严肃的叫了他一声:“daddy,生日快乐!” 陆黎书掀被子的手一顿,怔愣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屏幕那端的小朋友眼睛微弯,笑意盈盈的捧着一张画给他看:“这是我画的三十三岁的陆黎书,以后每年你生日的时候我都给你画一张,你见证我的成长,我陪你一起老去。” 陆黎书心里有一块地方又酸又软,小朋友的真诚像一把锋锐的刀,精准找到他最脆弱的地方,一击即中。 许青霭说:“我会努力飞得很远,但……那根绳永远都在你手里。” 陆黎书心彻底软了,这次轮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在这一刻仿佛什么都很苍白,都不够回应许青霭这样沉重又炽烈的爱意,他想,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许青霭又拿出一条领带,说:“这是我跟姑姑一起挑的,没有你平时戴的那种贵,以后我有钱了给你买更好的。” 陆黎书嗓音微哑:“不,这比我任何一条领带都要昂贵,我很喜欢,谢谢。” 许青霭隔了一会,小声说:“还、还有一件礼物……我按照你的喜好挑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你自己看?” 陆黎书已经收到了足够多的惊喜,不知道他还能拿出什么,很温柔的看他:“好。” 许青霭将手机放在床头支架上,半跪起身,细白指尖扯开睡袍的系带。 白纱轻薄,纹身艳红。 “你……喜不喜欢?”许青霭不敢看他,微微别过头很小声的说:“你快点看,看完的话我就脱掉了。” 陆黎书嗓音哑的像是吞了把滚烫的沙子,喉咙微动叫了他一声:“阿霏。” 许青霭紧张的想发抖,陆黎书说:“不是我的生日礼物么?我应该有权处置我的礼物,对吗?” 许青霭羞赧地问他:“要做什么啊?” 陆黎书说:“纹身那晚你做了什么,再做一遍。” 第86章 微霭郁春宵(六) 陆黎书摘掉眼镜,轻声诱哄道:“阿霏,乖。” 许青霭眼睛上蒙着布,朦胧的看不太清楚陆黎书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压抑的嗓音,想起今晚是他的生日,虽然很害羞为难,但还是照着他的话做。 他自己没做过这些,给陆黎书弄和给自己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陆黎书嗓音低哑,一声声命令与引导像是带着电流送入许青霭耳里,简直要将他理智都烧焦。 呼吸声彼此交错,在虚无缥缈的网线两端织出近乎同步的频率。 …… 许青霭手脚酸软的躺在被子上缓气儿,眼睛上的白布已经被水痕洇湿,漫长的折磨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他抬手将丝带扯下来丢在一边,爬起来去倒水喝。 陆黎书看他的背影,刚压下去的邪火又烧上来。 许青霭顺便把衣服换掉,端着水杯回来发觉陆黎书的眼神立刻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陆黎书说:“早知道礼物是这个,就不出差了。” 许青霭呛了一口,心道:幸好你出差了,不然你可能收不到第二次生日礼物了。 陆黎书抬手看了下表,说:“现在你该去睡觉了。” 许青霭也困了,喝完水跟他互道了晚安便挂掉视频睡觉,第二天醒来时看到床上的丝带又忍不住脸热,爬起来连同衣服一起塞在衣柜里才去洗漱。 陆黎书生日过完,出版社的合同隔天也寄到,许青霭确认了没什么问题便签了字出门邮寄,路过颜料店时准备进去买点东西,正逛时收到陆黎书的消息,问他在做什么。 许青霭在逛街,笑着说:“你好像在查岗。” 陆黎书说:嗯,不太放心家里貌美如花的小太太。 许青霭耳朵一红,顺着他的话调戏回去:嗯……我老公不在家,你想不想跟我私奔? 陆黎书说:浪的你。 许青霭看到一条很好看的酒红色衬衫,想象了下陆黎书穿上的样子,随手拍照片给他看:你觉得这个衬衫怎么样? 陆黎书说:不怎么样。 许青霭说:我觉得很好看。 陆黎书说:那就买。 许青霭没想到他这次答应的这么爽快,主动的像是变了个人,立刻就付了钱让人包起来。 陆黎书说:回家收拾东西,四个小时后到机场来。 许青霭怔了两秒,惊喜道:你提前回来了?不对,收拾行李干嘛?又要去哪儿? 陆黎书说:私奔。 许青霭忍不住翘起嘴角和他慢吞吞打字,恋爱的人连打字都像在勾手指,暧昧的让人脸红心跳。 陆黎书说:记得把你买的衬衫带上。 许青霭火速回家收拾行李,特地带了画纸颜料和画笔,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打车直奔机场。 陆黎书的航班准点降落,许青霭在候机室多等了一会,看到他从外面进来,一身西装修长挺拔,虽然才分别六天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许青霭脑袋里冒出一句“小别胜新婚”,等到他走到跟前了却又突然生出一点近乡情怯似的紧张。 陆黎书伸手把他拉到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下,垂眸问他:“这么乖收拾行李等我,你老公知道么?” 许青霭面红耳赤别过头,被陆黎书握住手带进了只有他们两人的候机室,接着便被掐住腰按在怀里给予了一个酣畅淋漓的吻。 许青霭被吻的双腿发软,靠在他怀里很慢的喘息,脸上的温度直到上飞机都没降下来。 许青霭看着云层,回过头问陆黎书:“我们去c国干什么啊?” 陆黎书闭着眼睛不回答,许青霭凑过去趴在他身上撒娇:“你是不是又有生意要谈啊?为什么带我过去?daddy你告诉我。” 陆黎书说:“让我睡一会。” 许青霭说:“你先告诉我,不然不让你睡。” 陆黎书一伸手将他拉到怀里,手指掐着他的后颈揉了揉,低声说:“我两天没睡了,陪我睡一会。” 许青霭这才发觉他眼镜后的双眸有几不可见的惫色,老老实实趴在他胳膊上,隔了一会又忍不住说:“daddy,好daddy,你快点告诉我……” 陆黎书扣住他的脖子压到唇边,低声说:“再吵就……” 许青霭一愣,当场闭嘴。 陆黎书按着小朋友的肩膀睡了一觉,飞机落地时看到许青霭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c国位于北半球,在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西部,气候温润又有许多霜雪布满山脊的大型山脉和峡湾。 陆黎书一直没说去哪儿,到酒店时许青霭也没看到秦缨,猜测他应该不是来工作的,便勾着他的脖子问:“陆大总裁,原来真的是私奔啊?你的员工不骂你色令智昏荒废朝政吗?” 陆黎书揽着他的腰,低笑一声:“私奔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我只好做一次昏君,不早朝了。” 小别胜新婚,这把火将许青霭从头烧到脚。 夜幕降临才被抱出浴室,腰酸背痛的磨着牙,怪不得这老男人答应的那么爽快,还让他带这衬衫来。 原来是要他穿。 许青霭气的心脏疼,抬脚狠狠去踹他却被握住脚踝亲了下,猝然收回来磕磕绊绊说了声:“你变态啊。” 陆黎书重新压住他,眼底全是威胁:“嗯?” 许青霭屁股发麻,立刻认怂:“我饿了。” 陆黎书咬着他的耳朵轻笑:“饿了?刚刚不是还哭着喊吃不下了么?这么快又饿了?” 许青霭简直要烧起来,“我嘴饿了!听见没,嘴!” 陆黎书翻身起来,捏着他的下颌勾了勾唇角,“嘴饿了?行,那就用嘴吃。” 许青霭大骇,脱口道:“陆黎书,我报警了!” 陆黎书起身,打开许青霭的行李箱拿出衣服丢在床上,许青霭手脚酸麻根本抬不起来,有气无力道:“你给我穿。” 陆黎书无奈的笑了笑,真的坐到床边将他抱起来伺候穿了衣服,拿起那件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酒红色衬衫,连同两人换下来的衣服一同放进脏衣袋。 许青霭看到陆黎书背上有几条抓痕,耳里顿时浮现自己的哭腔,忍不住在心里补了句“老畜生”。 陆黎书已经换完衣服,拿过眼镜带上恢复了清冷禁欲,“走了。” 许青霭说:“去哪儿啊?吃饭吗?” 陆黎书说:“嗯。” 两人牵着手下楼,夜晚的街头有许多年轻的情侣,还有个年轻的流浪歌手抱着手风琴在唱情歌。 这里也像平洲一样有人在摆摊卖东西,抓着陆黎书的手凑到一个摊位前,拿起一个发光的鹿角头饰戴给他看:“好不好看?” 陆黎书轻笑:“嗯。” 摊主夸两人相配,陆黎书当即付了钱,许青霭摘下来,边走边笑他:“陆先生怎么那么好哄啊,夸一句就冲动消费啦。” 陆黎书勾勾唇角:“偶尔冲动不算罪大恶极。” 许青霭笑起来,“这里也有鹿么?” “有,明天带你去狩猎驯鹿。”陆黎书说着,拿过这个发光头饰戴在他头上,略微弯下腰贴近小朋友的耳朵低声说:“我的驯鹿。” 许青霭耳蜗发麻,伸手要摘却被陆黎书抓住手十指相扣勾住,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心想:驯鹿就驯鹿,就做他的驯鹿。 两人在附近吃了晚餐,陆黎书领着他进了一家射击馆,用许青霭听不懂的语言和老板稍微交流了几句,然后朝他招招手。 许青霭跟他进了单独的房间,发现这里有许多靶环立牌,桌上放着些枪,陆黎书拿起一把很利落的装上子弹,上膛、瞄准,扣扳机,正中圆心。 陆黎书将枪递到他手上,“会用么?” 许青霭没用过,举起来虽然不太费劲但瞄准就很难了,陆黎书到他背后用一个将他拢在怀里的姿势环抱,一只手揽着腰另一只手握住他右手,指尖压住许青霭的手指,低声说:“看着靶心。” 许青霭认真盯着靶心,陆黎书帮他戴上耳罩和护目镜,握着他的手带他扣下扳机。 许青霭兴奋的回头,“打中了!” 陆黎书垂眸轻笑,许青霭蓦的脸红起来,发觉他在说话便摘下耳罩,陆黎书说:“好好练,明天带你去狩猎。” 许青霭认真练习,陆黎书就靠在一边看着他,回去时手酸的几乎抬不起来,又很兴奋明天的行程。 陆黎书在收拾东西,许青霭抱着冰淇淋坐在一边边吃边看他,“我们要去很久吗?你……你怎么还带……那个……” 陆黎书拿起安全套盒子,轻笑了声:“你说呢?” 说什么啊?这老男人不会想跟他搞野战吧? “野外生存,这是个很有用的东西,再说……”陆黎书朝他勾勾手指等他凑近了才低声说:“如果我想,没有这玩意一样能弄到你哭。” 许青霭脸红:“哦。” 狩猎在无人区,当地法律允许每个人打一只驯鹿,陆黎书担心许青霭的身体状况便只让飞行员将他们送到靠近小镇的区域。 小型飞行器只能飞的很低,却奇妙的将山脉河流清晰收纳眼底,高大的丛林与沼泽附近有动物成群结队。 飞行员把两人送到便离开,许青霭看着荒原与清澈见底的湖泊忍不住想要找画笔出来。 陆黎书说:“过来帮忙。” 许青霭立刻跑过去,笨手笨脚的添乱,等他搭好帐篷凑过去肆无忌惮的亲了一下,“陆先生,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陆黎书拍了下他屁股,“去把毯子拿出来,第一天不允许狩猎,先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说。” 两人布置好帐篷,许青霭脱掉鞋爬进去铺毯子,陆黎书略微蹲下身说:“铺好就出来,带你逛逛。” 这里风景与平洲截然不同,绿翅鸭在河面上打水飞快游走,鸟叫声清脆连绵。 “小心地上的苔藓,不能走太远,前面有沼泽。”陆黎书提醒。 许青霭点点头,忽然听见一阵响动,看到前方一大群驯鹿飞快跑进丛林,立刻抓住陆黎书的手,“陆先生你看!” 陆黎书语气很轻,含着笑:“嗯,看到了。” 许青霭很兴奋的逛了一会,陆黎书差不多勘察完地形便带着他回去,顺便拾了点枯枝带回去生火。 许青霭眼里的崇拜几乎要溢出去,“陆先生,你以前来过吗?” 陆黎书说:“嗯,十八岁的时候一个人来过。” 许青霭有些向往他的十八岁,一定是光芒万丈,随即又想,现在的陆黎书比那时候更好,比那时候更好。 这里纬度很高,夜晚的天空近的像是触手可及,许青霭枕着陆黎书的腿仰头看天,伸出手又被他握住,等他低下头的时候很主动的吻上去。 天地寂静,只有木柴燃烧发出清脆响动。 许青霭脑袋里冒出两个字,从他唇上离开一点,笑眯眯问他:“陆先生,你带人私奔怎么都不给点甜头啊?” 陆黎书垂眸看他:“你想要什么甜头?” 许青霭想了想,爬到他腿上面对着坐,“至少要喂饱吧。” 陆黎书瞥他一眼,取回加热的食物递给他,“哪种喂饱?” 许青霭抿着嘴角接过来,“我哪知道啊。” 陆黎书往火堆里丢了根树枝,淡淡说:“下去吃,吃饱了睡觉。” 许青霭“哦”了声老老实实下去了,陆黎书瞥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再不老实,你明天早上爬不起来。” “咳……”许青霭骇然抬头,又立刻低下去。 哦。 爬不起来。 爬不起来怪谁? 两人相拥着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天没亮许青霭就睁眼,趴到陆黎书身上叫他:“起床了,五点多了,我们是不是准备要出发了。” 陆黎书抬手将他按在怀里:“等天亮。” 许青霭“哦”一声趴在他怀里,过了会又开始动,陆黎书没办法只好拍拍他的腰起身,“换衣服。” 许青霭兴奋的爬起来换衣服,吃完早饭带好装备跟他一块儿往丛林去,今天阳光很好,两人跋涉许久终于在一个很深的灌木丛发现一头鹿。 许青霭握着□□瞄准,看到它的眼睛,忽然松了手回过头问他:“陆先生,我们不打了好不好啊?我不想杀掉它。” 陆黎书偏头看他,轻笑了下:“嗯。” 小朋友生性浪漫,对小动物也下不去手,陆黎书并不意外,这次带他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打猎。 两人就这么在旷野之上看了一上午的松鼠爬树,驯鹿追逐,跋山涉水拍了许多照片,俨然是把这次狩猎当成了采风之旅。 行程短短两天,回去时许青霭身体疲惫但精神奕奕,飞行员看两人两手空空毫无战利品,陆黎书笑了笑:“保护动物,人人有责。” 飞行员挺爽朗的笑起来。 回到酒店已经快八点,陆黎书有电话要回,许青霭先去洗了个澡,懒得穿睡衣便随意捞了陆黎书的衬衫穿上,等了会陆黎书还没回来便摸到书房。 陆黎书单手撑着头靠在椅子扶手上,起来闲适淡然。 许青霭站在门口看他,蓦的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冷淡、严肃,活像是讨厌他极了。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想把全世界都捧到他跟前去,想要讨他一点儿欢心么? 现在的陆黎书温柔耐心,只要他不犯错可以说百依百顺任由他闹,许青霭想不明白,索性直接进了书房。 陆黎书抬眼看他,从白衬衫到修长笔直的双腿,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神,许青霭从里头读出几分警告意味。 许青霭太喜欢看陆黎书明明清淡禁欲却又隐含克制的表情,好像是为了他一个人失控,便凑过去问他:“陆先生,为什么那时候我跟你道谢的时候你不理我啊。” 陆黎书抬手将他隔开,又准备去关电脑,许青霭没发觉他另一只手的动作,只以为他在挡自己,低头凑过去亲他一下。 “不是告诉过你么。”陆黎书说:“好了先别闹,我在忙。” 许青霭越听他这么说心越痒,凑近他耳边叫“哥哥”,发觉陆黎书眼镜后的眼神微沉,笑眯眯说:“我不知道啊,你再说一次。” 陆黎书说:“一会再说。” 许青霭现在就想听,坐在他腿上撒娇痴缠,“你告诉我告诉我,daddy……爸爸……你……”忽然听见此起彼伏吸气声,骇然回头看到屏幕上正在进行的视频会议,当场傻了。 陆黎书无奈的托着他的腰,微微抬眼看镜头,淡淡问里头的参会人员:“今晚的会议……” “我们懂我们懂。” “我们明白。” “陆总放心。” 陆黎书将会议切断,拉回要逃跑的小朋友按在膝盖上,垂眸看他:“跑什么?” 许青霭简直要哭了,坐立难安的要从他腿上下来,“你怎么不告诉我在开会啊。” 陆黎书被他倒打一耙弄得哭笑不得,掐着他的腰反问:“我没提醒你?再好好想想。” 提醒倒是提醒了,但他一个对男朋友上头的正常男人哪有那么多理智去分辨! 第87章 完结章 许青霭简直想要找个地洞去钻进去,上次在他姑姑跟前喊爸爸已经足够丢人了,现在还在他的员工面前叫“daddy”,要死了,他的员工会不会觉得他很浪啊,会不会觉得陆黎书的男朋友一点儿也不矜持稳重。 他就应该多想想,陆黎书在书房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工作啊! 他那么忙,能在这儿闲着吗? 许青霭愁眉苦脸的坐在他腿上尴尬的简直要昏过去,陆黎书握着他的腰拉向自己,笑了声:“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叫我爸爸的胆子哪儿去了?” “没了。”许青霭趴在他肩膀上,有气无力的说:“我再也不叫了。” 陆黎书拍着他的背,从脊椎骨一节节数上去,到达他脖颈的时候轻轻揉了揉,低声说:“别怕,他们不敢乱说。” 许青霭闷闷道:“你怎么知道啊。” 陆黎书想了想,颇为认真道:“谁说就把谁开除,你觉得怎么样?” 许青霭被他逗笑,用鼻尖在他脖子边蹭了蹭:“这就要开除啊,你怎么这么昏君。” “偶尔一次,可以允许。”陆黎书笑着哄了他一会,“今晚开会的是几个分公司经理,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没人敢往外说老板的私人爱好,况且,他们就算说,也会说我强迫你叫我爸爸,也不会说你勾引我,罪名在我身上,这样会好一点吗?” 许青霭抬起头,一只手按在他肩上,另一只手去拨弄他的眼镜:“真的吗?” “连我的话也不信了?”陆黎书抬眸看他,嘴角含着些清浅笑意,因为刚从无人区回来,他头发不像平时那样规整,有一撮搭在眉骨上,少了几分高冷多了些清矜的斯文感,配上金边眼镜更显迷人。 许青霭被勾得五迷三道,隔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你那时候送我去医院就走了,我后来说谢谢你,你为什么拒绝我啊?还有,我给你发消息你回我都好冷淡,给你发照片你也一点都不兴奋,你不想看啊?” 陆黎书说:“想。” 许青霭完全不信:“你哪里想了,每次都是我问你很久你才没办法似的回我一个喜欢,那时候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怎么这个人这么主动啊,一点也不矜持,你不喜欢。” 陆黎书勾着他的脖子往自己拉,低声说:“小朋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最高端的猎手,往往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许青霭一怔。 陆黎书额头抵着他,鼻尖与嘴唇近在咫尺,呼吸温热带着专属于陆黎书的很浅淡的清苦冷香,许青霭耳朵根一点点泛红,听他又说:“不明白?” 许青霭立刻点头:“什么意思啊?” 陆黎书说:“自己想。” 怎么又自己想啊? 他怎么老是喜欢让别人自己想,许青霭蹭着他的肩膀与大腿,低声说:“你告诉我,我想不出来。” “少撒娇。”陆黎书抱着他,右手从他脊背往下按到腰窝,见他愁眉苦脸完全没有头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小朋友只有自己落进陷阱,自己主动求生才足够清晰深刻,如果是他来追,他掌握主动权,许青霭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喜欢一个人、需要一个人,陆黎书觉得自己可能自私了点,阴损了点,但结果他很满意。 “好了,睡觉了。”陆黎书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抱起来,许青霭本能手脚并用勾住他,“你忙完啦?” 陆黎书说:“没有。” 许青霭以为自己打扰他了,忙说:“你再忙一会?我去旁边不打扰你,我还没看今天拍的照片呢。” “不忙了。”陆黎书抱着他回了房间,说:“给经理们一个缓冲的时间,让他们睡个好觉,要不明天早上我就会失去很多可靠能干的员工。” 许青霭:“……” c国的行程一共四天,陆黎书工作很忙,这已经是极限了。 离开前的一晚许青霭想再出去逛逛,顺便给室友们还有宋清峰买点儿礼物带回去,陆黎书便牵着他采买了不少精致的礼物还有些成色很好的矿石,结果太沉了两人根本拿不了,许青霭正盘算着能不能退掉几个。 陆黎书说:“烦请您将这些东西送到酒店前台。” 对方眼睛都亮起来,接了小费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许青霭:“……万恶的资本家。” 资本家低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他牵着出了店门,“还有什么想买的么?” 许青霭忍痛说:“没了,再买也拿不下了,总不能都让他们送吧,而且带回去也很麻烦,算了。” 陆黎书笑了笑,“喜欢就能带走。”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许青霭可能觉得在装逼,但从陆黎书嘴里说出来不仅不轻佻反而有一种很纵容的宠溺让人不自觉心跳加速,他走快了几步在前面背对着悄悄揉了揉脸。 干嘛那么撩啊。 长成这样就是为了撩人的吗。 夜风微凉,隐约有很淡的花香飘来,许青霭看到一个小金色头发的小姑娘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研究什么,便蹲下去问他:“小妹妹,你干嘛呢?” 小姑娘抬起头,话还说的不太利索,“石头……破啦,绊……倒……” 许青霭看到地上的青砖石缺了一小块,还有她膝盖上微微破皮的红痕,笑了下说:“呀,摔到小公主的膝盖啦,那哥哥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啊?让里面的小松鼠出来跟你道歉。” 小姑娘深蓝色的眼珠像是藏着星星一样亮,眨巴着眼睛问他:“真的吗?” “嗯。”许青霭环视一圈,看到了一个画墙画的男人,走过去跟他说了几句,然后拿着颜料盘和一支笔回来,蹲在地上一笔一笔勾勒,十几分钟之后一只栩栩如生的活像刚偷吃了坚果的小松鼠从洞口扒拉着往外看,仿佛下一秒就会钻回去。 小姑娘很兴奋的“哇”一声,伸手想去摸又不太敢。 陆黎书站在不远处看着许青霭哄小姑娘,很可爱很温柔,还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给小姑娘。 陆黎书就在原地等他,等他还了颜料和画笔回到他跟前了才牵住他往前走,听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自己第一次给人画墙画是一个幼儿园,每天被小朋友围绕,又吵又快乐,比较糟糕的是那段时间他的糖消耗的很快。 陆黎书侧眸看他,莞尔道:“以后让他们到我这儿来领糖。” 许青霭忍不住笑起来:“你看起来那么凶,哪里有小朋友敢跟你要糖啊?” 陆黎书抬手,在他鼻尖上点了点,“有一个。” 小朋友,这三个字落在耳里简直比我爱你还要令人心动,许青霭抿唇轻笑,忍不住说:“我哪有,你别造谣啊。” 两人越走越远,到港口时陆黎书说:“私奔的最后一站,还去么?” 许青霭说:“去!” 两人跟着旅客一起上了游轮找到房间进去休息了一会,许青霭睡不着便想去甲板上看风景结果一到上面就发现站满了人,只好又回去。 四个小时后,游轮到达沥非岛。 陆黎书租了山顶其中一间玻璃屋,可以听见远处拍打礁石的浪涛声与对岸隐隐约约的灯火,躺在床上能看到如织星河。 岛上信号不太好,许青霭拍了张照片半天也没发上微博只好放弃,扔了手机趴在床上看陆黎书:“陆先生,你都没谈过恋爱为什么懂这么多啊?” 陆黎书说:“很多么?” 许青霭认真点了点头:“我还认识挺多直男的,也不是说直男不好,就是……他们可能不会在意那么多?想不到那么多细节惊喜什么的,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你好像太完美了。” 陆黎书将人拽到怀里,抬起他下巴说:“不是完美,是投其所好。” 许青霭这下更不明白了,好在陆黎书大发慈悲没有让他自己想,而是给他解释:“只要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按照那个方向来就不会出错了,你喜欢浪漫,又爱画画,那大自然在你眼里应该就是顶级的浪漫。” 许青霭茫然,忽然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呐喊,下意识回头去看,接着便愣在了原地。 近在咫尺的天穹灿烂辉煌,黄紫色如烟如雾纠缠晕染挥毫泼墨,如一只燃烧的凤凰遨游过天际,又在眨眼之间弥散出清凌凌的蓝,光芒璨璨如星河倒撒,那一瞬间的光景震慑的许青霭连呼吸都忘了。 极光。 天幕如带,无垠灿烂的北极光撕开寂静荒野,如一颗颗火星落在心尖上,一瞬燎原,势不可挡,世界上任何颜料都不能描绘出千万分之一的绚丽壮阔。 许青霭拉开门跑出去仰望着绚烂极光,在其他游客此起彼伏的惊呼叫声中,慢慢红了眼眶。 他说的每一句话陆黎书都记在了心里,他说过的没说过的,都在一一兑现。 “陆先生。” 陆黎书低下头很轻地“嗯”了声。 许青霭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好像一切语言都很苍白,又转过身对着远处的礁石与海岸用双手挡在嘴边大声喊:“谢谢你!” 陆黎书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许青霭回过头看他,不知道忽然想起什么,“你等我一会。” 陆黎书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看他小跑到路边蹲下去不知道在捡什么,隔了一会才回来,神秘兮兮的把手背在身后,“陆黎书先生,请问你愿意……” 这个开头。 陆黎书眯细了眼睛看他:“许青霭,你最好不要问我是不是愿意嫁给你。” 许青霭:“……?” 这老男人怎么什么都能看透,许青霭心里那点儿兴奋的火焰瞬间熄灭,忿忿从身后拿出那个草编的破烂戒指丢在他身上,“没劲。” 陆黎书接住了那个小草环,将人拽回怀里,从西装裤袋摸出一个深蓝色小盒子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套在无名指上,许青霭愣愣低头看着手指上那个素净的银色指环,微凉的熨帖着手指,人傻了。 “你怎……怎么……”许青霭语无伦次的看着戒指又看他,“我……你……” 陆黎书扣住他脖子,低声说:“阿霏,说你愿意。” 许青霭心跳加速,心想哪有人先斩后奏把戒指戴上了才求婚的,但他不想计较那么多,他只想立刻点头。 极光绚烂明亮,陆黎书那张清冷而温柔的面庞被映照的一清二楚,黑色西装、金边眼镜、高挺鼻尖,一派高不可攀的禁欲气。 此刻他的眼里全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仅仅站着就足以让人沉溺。 许青霭刚认识陆黎书时曾经想象过他爱人的样子,得出过一个非常有偏见的答案,他不会爱人。 许青霭仰起头从他下巴上亲过去,一路往上到达嘴唇。 陆黎书抬手拢住他的腰,他们在游客的欢呼声与极光电流碰声中肆意接吻,尽情释放满涨到几乎爆炸的爱意。 陆黎书一只手揽着许青霭的腰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背,用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姿势将他严丝合缝拥抱。 许青霭双手环抱,用很柔顺很臣服的姿态回应他。 这个吻不包含任何情/欲,很轻很温柔如涓涓细流,又像寂寞万年的两股风,经过沧海桑田岁月流转,跨越过千山万水,终于在这一刻相拥。 许青霭仰起头,看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极光。 “我愿意。” ——————正文完—————— 第88章 番外一:三十岁的许青霭 《只应多谢》 毕业后,许青霭和费于明两人如约开了个工作室。 费于明对画画追求不大索性就做了他的经纪人全权打理画室事务,包揽一切应酬,让他能够一门心思创作,几年下来奖拿到手软,工作室里快摆不下了。 许青霭的名字在画坛大放异彩,画展开过一场又一场,工作室也签了不少有天分的学生,都叫许青霭“师父”,跟一群小迷弟小迷妹似的。 艺术需要传承,信仰也需要,所以有好的作品许青霭也带着他们一块儿参展,从不吝于推荐他们。 “师父,喝水。”韩榛拿了瓶纯净水拧开了递过来,坐在他旁边感叹:“我从来没来过这么大的展厅,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在这儿开个人展。” 许青霭想起自己第一次开画展的时候,生怕没人来,紧张的几天几夜没睡好,最后顶着两个黑眼圈被陆黎书教训了一顿才调整好心态。 韩榛倒也不嫉妒,很高兴的说:“师父,今天展览结束咱们出去庆祝一下吧,我听说这儿有一家餐厅很不错,明天就要回平洲了,去不去啊?” 许青霭斜他一眼:“画画怎么没这么积极。” 韩榛冲他撒娇:“师父,去吧去吧。” 费于明过来叫许青霭去致辞闭幕,抬手在韩榛脑袋上敲了下,“就你话多,一边儿凉快去。” 许青霭稍微理了下衣袖上台致辞,褪去了青涩少年气,三十岁的许青霭沉淀出风流温柔的仪态,气质内敛成熟,一举一动都透露优雅持重。 今天是世界巡回展的最后一天,由雁城书画协会和雁城美术学院以及政府联合举办。 许青霭在开幕前的发布会上讲述每一张画的创作灵感,主画他选了长两米高五米的烟火人间,从山巅俯瞰灯火璀璨街市熙攘,灿烂烟火下人潮汹涌,情人拥抱,友人闲谈,整个画面灿烂辉煌。 这次的画被十数个国家代表预定,展览结束就要送往各地美术馆收藏。 费于明看着台上的许青霭,他与陆黎书在一起十年算是由他亲手养大,身上有他的影子,连行事风格都有些像。 前几年他当选平洲书画协会的新会长,起初他还担心那些个老顽固会不给他面子,没想到一段时间后全对他心悦诚服,他都怀疑许青霭是不是拿美工刀威胁人家了。 后来才知道这人上台当天就开了场视频会,原本古旧的协会内部让他没几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改规定申请资金组织活动带领采风,一系列整改下来无人不服。 许青霭目标清晰明确,每一步都走的扎实又迅速,才毕业几年就好像已经把他们远远抛在了后头,到了一个大家都要仰望的高度去了。 - 巡回展开了两个多月,陆黎书也足足两个月没见过许青霭,秦缨笑他像个空巢老人,然后被一脸阴沉的老板扣掉了三天假期。 陆黎书靠在椅背上看最新的发布会视频,略微磨了磨牙,怎么全世界都要跟他抢人。 年初的时候徐行牍给许青霭打了个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回学校做个客座教授,每周给学生们上个两节课就行。 徐行牍对许青霭有恩,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到家才想起跟他商量。 他已经答应了陆黎书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好大度表示赞成,然后随便找个由头把他教训一顿便由着他了,后来才发觉这个决定有多离谱。 许青霭每天除了画室就是协会和大学来回忙活,有时候忙起来比他还累,没法回家索性就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 陆黎书忍了半年多,最后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快要退休的徐行牍,打算问问这个破学校到底是不是穷的底儿掉了,每年坑他这么多钱连个油画老师请不起? 徐行牍乐颠颠说:“哎哟,陆总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是突然想为了未来的教育事业捐献爱心么?最近的确有个建生物实验室的打算,你看……” 陆黎书冷冰冰道:“不捐。” 徐行牍轻斥道:“小气什么,赚这么多钱给莘莘学子播撒一下爱心怎么了,才要你一个实验室就这么大脾气,区区几千万在你眼里还算钱么?” 陆黎书冷笑说:“您怎么不去抢劫。” 徐行牍一本正经道:“抢劫犯法。” 陆黎书让他气笑了,“抢劫犯法,抢我不犯法是吧。” “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这不都是为了教育事业在做努力么,功在千秋的事儿怎么能说的这么难听,你听着学生们叫你金主爸爸的时候不满足么?”徐行牍正说着,看到许青霭便招招手:“来,哄哄他。” 许青霭一头雾水的接过手机,听见声音顿时有些尴尬,轻声说:“嗯……我晚上回家跟你说,今晚就回去,最晚九点……嗯……现在不行,我还有两节课要上,再等等……回去再说。” 许青霭回头看了徐行牍一眼,捂住了手机压低声音好不容易哄好陆黎书,将手机还给徐行牍时很无奈的说:“课程安排计划我明天给您。” 徐行牍说:“去吧去吧,免得有人要发疯了。” 许青霭要连上两节,下课起码得八点半,刚才那么安抚陆黎书实在是没办法了,但从这儿开车回家九点是肯定来不及了,一边推门一边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节课上完,许青霭垂眸收拾东西准备下一节课。 一个男生忽然凑到他跟前,趾高气扬的用下巴和他说话:“老师,我觉得你上节课教的不对,如果全凭感觉没有画功的话我们要上课做什么,都在家画不就好了吗?” 许青霭单手撑在讲台上看他:“那么你的想法呢?” 男生说:“我觉得画工更重要,大部分的人根本看不懂画里的立意,好看才能抓住人的注意力,如果画的不好连受众都没有那怎么成功呢?难道一辈子曲高和寡吗?艺术家也要吃饭,又不能像古代一样隐居不为五斗米折腰。” 许青霭看着讲台下的男生问:“楚霄,你画画的初衷是为了什么?” 楚霄一愣。 许青霭说:“我给你们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就说过,你要在这条路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信念感,只有明白你想从画画里获得什么才能走的更远,看来你并没有想明白。” 楚霄哽了下,又立刻说:“我想了啊,想成为人人敬仰的大画家。” 许青霭说:“嗯,加油。” 楚霄迷茫的看着他,加油?然后呢? 许青霭垂眸收拾东西,淡淡说:“你觉得画功重要就按这条路走,成功了再来和我讨论,还有问题么?” 楚霄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你不反驳我啊?还是你觉得我是学生你是老师,你不想跟我多废话,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许青霭心说这倒霉孩子是来找虐的? “我为什么要反驳你,每个人都能走出不同的道路。”许青霭无奈的扶了下眼镜,轻声说:“我告诉你们要找信念感,是希望你们在这条路上走的不那么寂寞和痛苦,你以为是什么,我在左右你的想法?好了我要开始上课,想听就留下,不想听可以出去了。” 许青霭说完,余光瞥见一只霜打的茄子从前门出去,又叫住他:“哎,回来。” 楚霄回头看他,许青霭拿出一张表格,说:“下个月有个活动,想参加就填了明天早上交给我,还有,上次你想要的那个画册我帮你找了,明天……下周吧,下周找我拿。” 楚霄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谢谢许老师,我爱你!” “……”许青霭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会顶嘴一会爱,头疼的想现在的孩子怎么那么难教。 两节课上完,许青霭收拾完东西抬手看了下表,这节课多讲了点东西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了,这下是怎么也都赶不及回去了。 他叹了口气,倏地看向门口。 “你怎么来了?”许青霭环视了一圈发现学生们全走了,陆黎书迈步走上讲台,不冷不热的看着他:“我不能来?” 许青霭看他脸色不太好,忙安抚道:“不是,能来,就是有点意外,我不是告诉你要回家么?” 陆黎书含着点凉薄的笑意垂眸看他,“所以你九点之前拿什么到家,飞回去?” 许青霭有点心虚的咳了声,刚想说话就被他压在了讲台上,下意识一只手向后按住撑着身子,一抬头眼镜就被人摘走,“哎别……你拿我眼镜干什么……哎唔……别……” 教室寂静,唾液交换声无比清晰,在这样神圣的地方做这些事让许青霭有种羞耻感,尤其他刚刚还在这里训过学生,用神圣不可攀的教师身份给人上课,现在就被压在讲台上肆意亲吻。 陆黎书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按着他的手压在讲台上,边咬他的唇边说:“你近视么就戴眼镜?” 许青霭呼吸微乱,低声说:“老有人跟我……嗯……跟我表白……我想着戴眼镜挡一挡……陆先生别亲了……回去……回去再说……” 陆黎书掐着他的腰,压低嗓音命令他:“许老师,该叫我什么?” 二十岁的许青霭热烈而赤诚,可以当着他的面叫一万次,但三十岁的许青霭足够内敛也有了羞耻心,但今晚陆黎书的眼神足够蛊惑,命令感也足够强烈,他还是下意识的听从:“daddy。” 陆黎书摩挲着他的脖子,看他像猫一样本能眯了眯眼,低声说:“别对你的学生这么严苛,也不许给一顿教训再赏一颗甜枣。” 许青霭茫然:“为什么?” 陆黎书说:“人很容易被驯化,你这样严苛和温柔并施很容易掠取别人的喜欢,你的管教会让他们误以为你在偏爱。” 许青霭当场反驳,“哪有那么容易就喜欢啊。” 陆黎书掐着他的下巴抬起来,低头轻吻了下:“没有么?我是怎么把你养出来的?” “……行吧,我以后注意分寸。”许青霭这个姿势很不舒服,抬了抬肩膀亲他一下很轻的说:“你让我起来,这样我腰不舒服。” 陆黎书松开手将他拉起来,顺手拿了许青霭的教材和他往外走。 许青霭关上教室门,侧头问他:“回家么?” 陆黎书说:“回你宿舍。” 现在九点多回到家得十点,稍微收拾一下就半夜了,许青霭也不太想折腾,“正好我今晚有活动计划还有课程安排要写。” 陆黎书说:“嗯,你写你的。” 许青霭问他:“你吃饭了么?” 陆黎书说:“还没有。” 许青霭从口袋里掏出教师专用卡朝他晃了晃,笑说:“那我请你吃饭。” 路上要路过一大片栀子花,夜晚的香气带着些微潮热,两人并肩走着,许青霭看着年轻的学生们忍不住莞尔,“daddy。” 陆黎书侧眸看他:“笑什么?” 许青霭没戴眼镜看起来还很年轻很小,但笑起来又有种历经世事的温柔,daddy这个称呼一直延续到现在,叫了十年从一开始的撒娇到现在更多的是温柔。 “没什么,就是在想当年你看着我是不是也跟我看着他们一样的感觉,小孩子很让人头疼,揍一顿吧犯法,不揍一顿吧气的人牙根儿痒痒,太难管了。”许青霭无奈的笑着看学生们,眼底全是属于成熟男人的温柔。 陆黎书说:“不是。” 许青霭忍不住甘拜下风,他还是不行,看看人家管孩子怎么不…… 陆黎书单手插兜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说:“我可以操/你。” “……”许青霭骇然看他。 陆黎书慢条斯理道:“我没觉得你让人头疼,我只会觉得你犯的错还不够多,害得我只能找很多鸡毛蒜皮的毛病操/你一顿。” “……可以了,别说了,我知道你看我跟我看他们不一样了。”许青霭简直听不下去了,抬手捂住陆黎书的唇,赫然落入那双幽深而沉的眸子,他没有在笑,却更令人心跳加速。 许青霭收回手,轻咳了声说:“到食堂了,你想吃什么?” 陆黎书说:“随便。” 许青霭没想到食堂那么多学生,一看他进去就七嘴八舌和他问好,还有几个胆大包天说喜欢他的,弄得许青霭头皮都麻了,挨个儿斥道:“没大没小,再乱叫明天早上八点给我交十张画上来!” 整个食堂顿时安静了。 许青霭气的头疼:“给你们惯的,都给我老实吃饭,吃完赶紧滚回宿舍。” 陆黎书遥遥看着他的背影,莞尔轻笑,他养的小玫瑰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参天大树,每一片枝叶都有他的影子。 许青霭买了东西回来,深知陆黎书吃起醋来有多恐怖,虽然不会折磨那些人但会折腾他,有些腿软的跟他解释:“学生们爱闹,我教训过他们了,以后不会那么胡来了,你别往心里去。” 陆黎书接过他手里拿着的打包盒,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还不高兴啊。”许青霭有些无奈的伸手握住他,很没办法的说:“陆总,你的员工知不知道你那么爱吃醋啊,那些小兔崽子在我眼里就跟不争气的混账儿子似的,哪有爸爸对会儿子心动的。” 陆黎书把他拉到怀里,霸道宣布:“我。” 许青霭被噎了下,叹了口气拽着他到一处没人的地方,仰头亲了一下:“这样满意了吗?陆大总裁。” 陆黎书说:“勉强。” 许青霭头痛的想,不光孩子难教育,爸爸也很难安抚。 他微抬脚凑近陆黎书的耳朵,低声说:“今晚……随便你弄,我……在上面也行,别跟他们吃醋了,daddy,这样会满意一些吗?” 叮咚。 手机响动拉回陆黎书的思绪,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发现是一个小视频,短短的八秒钟,许青霭背后摆着那个五米高的烟火人间,他站在前面莞尔温柔,“daddy,我明天就回去了,你接不接我?” 陆黎书动动 第89章 番外二:十七岁的陆黎书 《赠琼玖》 十二月底的平洲冷得像个冰窟,许青霭怕冷,盘算着应该去哪儿度个假,但家里有个大忙人实在是走不开,只好每天窝在家里当只不肯动弹的猫。 他一入冬就懒得动,连画都不想动笔,晚上哼哼唧唧说自己脑袋冻住了要冬眠,有一次陆黎书下班早,回到家看他窝在沙发里看书打盹儿,非说他怀孕了,然后把他压沙发上弄了一遍。 老男人的变态恶趣味层出不穷,活像是前半辈子的禁欲全是为了后半辈子的纵欲。 手机响起,他用脚勾过来接了:“肥鱼,什么事啊?” 费于明说:“有个活儿本来我不太想帮你接,不过对方很有诚意,还把未上映的电影样片发过来了,这冒险精神在圈子里恐怕是第一遭,他说希望你能接他们电影的海报,看完了考虑。” 许青霭也有点惊讶:“什么题材的电影啊?” 费于明说:“犯罪悬疑,我没看,但导演附来的介绍我大致扫了一眼觉得你应该挺感兴趣,我查了下名字,是个新导演,这应该是他的处女作,我想他应该是你的粉丝所以才特地找到我。不过你之前没画过电影海报,不想接的话我就帮你推了?” 许青霭想了想,说:“我看看吧,看完了给你答复。” 费于明说:“行。” 晚上。 陆黎书一推开门就看到许青霭坐在沙发上,膝盖放着电脑正聚精会神看着什么东西,脱掉大衣与西装挂起来,一边勾领带一边往他走,到跟前了他还没发觉,于是把冰凉手指贴上他颈侧。 许青霭打了个寒噤抬起头,“你回来啦?” 陆黎书垂眸扫了屏幕一眼:“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许青霭招招手让他一起坐下来,说:“一个贺岁电影,想请我画个宣传海报,虽然给的钱不算很多不过诚意很足,我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很想让我画,但又不是在求我,是很自信的用作品在打动我。” 陆黎书对电影没多大兴趣,顺口问,“那么他成功了么?” 许青霭说:“成功了一半。” 陆黎书侧眸:“嗯?” 许青霭笑起来:“剩下一半要问你,他这个画还挺着急,我要是接了得有一段时间要住在工作室,所以……” 陆黎书脸色立刻不好看了,“不接了,什么破电影。” 电影还剩二十分钟结束,许青霭假装没看到他表情,随意说:“阿姨走的时候做了饭,你自己热一下,我把这里看完。” 这部电影拍的非常好,从悬疑与犯罪出发,剧情环环相扣将人性讲得淋漓尽致,片子基调晦暗绝望但每一处光影与台词都透露着希望,那种绝处逢生的生命力简直要冲破屏幕。 许青霭看完,给费于明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接了。 费于明说:行,我跟对方谈谈。 许青霭抓起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半天想构图,争取在海报上给他们添把火,他有预感,这部电影一定会成为今年的黑马。 “十一点了。”陆黎书走过来将他拉起来,拿过笔说:“明天再画。” 许青霭脑子里已经有大致方向也没再坚持,上楼时忍不住和他夸导演,“我还真想认识认识他,程墟,名字听起来也很酷,有种废墟之上的生命力,我刚才听肥鱼说他今年才……” 陆黎书站在台阶上一层居高临下亲了他一下,低声提醒:“如果不想明天早上起不来就少夸他几句。” 许青霭:“……” 第二天,许青霭稍微收拾了点东西便去了画室,待了一个多星期才将画完成,整个人有了种被掏空的怅然若失。 交稿那天费于明正好办完事从外地回来,拿着手机说:“程导演说会给几张首演活动现场的票,让我问问你乐不乐意去,路演第一场就在平洲。” 许青霭说:“行啊。” “我去给他回复。”费于明伸手往外指了指,然冲他暧昧一眨眼便出去了。 陆黎书穿着黑色大衣,肩头有落雪,四十岁的他看起来比三十三岁时少了些锋芒更多内敛与斯文,身上那股子压迫力变成了深藏不露的沉稳。 许青霭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陆黎书说:“办事,路过顺便看看你在忙什么,有没有乖乖听话。” 许青霭起身给他做咖啡,闻言笑说:“什么啊,你这样说让那群孩子们听见了还以为我整天怎么没正经呢。” 陆黎书靠近他从身后揽着,略带凉意的拥抱覆过来,“嗯?许老师哪儿正经?” 许青霭被他压在怀抱与咖啡机中间,脖子上落下微凉的吻,战栗间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熊孩子跑进来,忙说:“我跟你说点正经事,你先松开我。” 陆黎书“嗯?”了声,许青霭从他怀里挣脱开,将热咖啡递到他手里然后跑到办公桌后面坐着,端出一派谈正事的架势。 陆黎书觉得好笑,端着咖啡坐在桌子对面听他说。 许青霭轻咳了一声说:“就是,姑姑昨天跟我说,希望咱俩能有个孩子。” 陆黎书一怔,随即道:“她自己不婚,让别人弄什么孩子,不弄。” 许青霭认真想过了,觉得其实有个孩子也挺好的,不过两人都挺忙,有个孩子也不一定能养得好,要是不能给他好的教育还不如不养,便也有些犹豫。 陆黎书说:“你想要?” 许青霭说:“有点儿,不过……” 陆黎书抬眸往他肚子扫了眼:“你生?” 许青霭莫名其妙道:“我拿什么生?” 陆黎书说:“不能生要什么孩子。” 许青霭没想到他对孩子这么排斥,心想可能是养陆许琛和自己让他养累了,便道:“那行吧,就不要了。” 陆黎书喝完一杯咖啡,准备回公司了。 许青霭送他出去,帮他穿大衣的时候忍不住还是说:“等再过几年咱俩去领养两个孩子,小姑娘乖点儿,再给她找个哥哥,等咱俩都不在了还能保护她,你觉得好不好啊?” 陆黎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眸问他:“自己想要还是因为姑姑?” 许青霭帮他扣好大衣扣子,肯定道:“我想要。” 陆黎书说:“嗯,过几年陪你去。” 临近年关,陆黎书工作越发忙起来,许青霭负责海报的那个电影也准备开始路演了,因为海报是他的作品还稍微多了些关注度,对方给他寄来几张首映的票,便想着问陆黎书去不去看。 陆黎书将他拉到腿上坐,许青霭对书房有阴影,忙说:“我站着说,不打扰你工作。” 陆黎书说:“没开会。” 陆黎书拿过票看了眼,一脸的嫌弃。 不过第二天还是陪许青霭过去,订了个顶大的花篮搁门口,一场电影看完,许青霭笑眯眯靠在他肩旁问怎么样,陆黎书挺中肯的说:“拍的不错。” 电影结束,导演与主创依次上台。 陆黎书还在观影席上,单手支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听主持人从主演一路念:“最后有请我们导演程墟!” 陆黎书扫了一眼,愣了半瞬便笑起来。 程墟。 陆许琛一走六年多,半点儿消息没给他发过来,也真就一毛钱没跟他要过,陆黎书知道他平安也没仔细查过他在干什么,没想到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反馈。 陆黎书头一次用这样的身份和角度看陆许琛,欣慰的勾起嘴角,少年蜕变成青年,有了自己的棱角与模样,离开陆黎书的庇护与照顾还是长成了独一无二的参天大树。 路演结束,热烈归于平静。 陆许琛抱着花走上观影席,朝陆黎书笑起来:“二叔,我回来交作业了。” 陆黎书说:“吃苦了么?” 叔侄俩相视一笑,陆许琛挺坦然的说:“吃了好多,在片场学习天天被人骂的狗血淋头,写剧本被喷的体无完肤,找演员被指着鼻子骂没逼数,没有你的庇护活着好难。” 虽然每一句都是很苦,但眼底全是满足与坚定,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条路并且在为之努力,连辛苦磨难也甘之如饴。 陆黎书莞尔,道:“欢迎回来。” “不过那些国外导演说的什么鸟语我也听不明白,随便他们骂。”陆许琛笑了下,然后叹气抱怨:“我跟二婶约海报的时候他不知道是我,刚才在后台非说我给钱少了要揍我,你一会管管你老婆让他别那么财迷。我拍这个电影就差把裤衩子都当了,不是我抠门是我真没钱,我们主演都打车来的,没钱请大牌演员我都上电影学院门口蹲来的学生,一个比一个穷。” 陆黎书轻笑:“嗯,一会找个餐厅给你们庆功。” 陆许琛说:“不吃了,待会儿就得回酒店准备下一场路演,还有那帮子小演员我得负责。对了二叔,我们最近住你那儿呗,我真没钱了。” 陆黎书说:“嗯,领他们去陆氏,一切费用算我账上。” “谢谢二叔,也谢谢你们来看我的电影。”陆许琛站起身,离开时笑着朝身后摆了摆手:“对了,电影这次不收钱,下次可就要买票了啊。” 陆黎书看着他的背影,说:“嗯,下次买。” 许青霭回来的时候陆许琛已经走了,“你没留他吃饭啊?你做叔叔的怎么都不给孩子庆祝一下,好不容易出息了。”说着笑眯眯勾住他脖子,“我可以把你借给他一晚上,我去住画室,善解人意么?” 陆黎书说:“叔叔要陪二婶,没空。” 许青霭:“……什么啊,谁是二婶啊。” 陆黎书笑了下,说:“最近忙完能抽出半个月时间,不是一直想去看看我当年去过的地方么?” 许青霭眼睛一亮,“你要带我去吗?” 陆黎书说:“嗯。” 许青霭兴奋的一夜没睡着,缠着非要和他讨论先去哪儿,被陆黎书按着弄了一顿终于消停。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一边换衣服一边抱怨:“你又给我身上留这么多痕迹,而且待会儿我还要去……唔……” 陆黎书低头亲了他一下,说:“乖。” 许青霭:“……” 陆黎书的最近,近到了大年三十的前一天,许青霭没脾气的认命了。 飞机落地明岛时天气很好,两人在酒店休息了大半天,醒来的时候趴过去问在一旁玩手机的陆黎书:“咱们一会儿到哪儿去?” 陆黎书从手机上抬起头,说:“去穿越时空。” 许青霭一头雾水,穿越什么玩意? 陆黎书收起手机,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起来换衣服。” “搞什么神秘。”许青霭爬起来进浴室冲了个澡,换完衣服和他一起出门,到了才发现是个赛车场。 看台与赛道两边人潮如织,欢呼声尖叫声不绝于耳,赛道上两辆车并驾等在线内,一个身材很好的年轻女人手里举着旗,令下一瞬间车便冲了出去,掀起更加巨大的尖叫浪潮。 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轰鸣的引擎声瞬间燃起热血,许青霭也几乎要忍不住为他们呐喊。 陆黎书说:“来。” 两人找了个视野还算不错的位置坐下来,许青霭忍不住偏过头和陆黎书讨论谁会先冲线,他很看好那辆红色的车,陆黎书说灰色那辆。 一圈跑下来,果然是灰色那辆先冲线,许青霭没有偏见,看男人从车上下来时忍不住想象了下陆黎书当年的样子,一定比他帅一万倍。 陆黎书摘下手表丢在他怀里,挽起黑色衬衫袖子露出冷白紧实的小臂,许青霭疑惑看向他,陆黎书微微低下头在他唇上亲了下,“给你演一次十七岁的陆黎书,仅此一次,认真看。” 许青霭耳朵发红,轻声说:“那我给你加油。” 陆黎书低低一笑:“喊大点儿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