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认为她柔弱不能自理》 1. 第一章 鸟雀莺鸣之声,日光在身上洒落时带着暖意的温度,呼吸间似乎都能嗅到浅淡的馨香。 花绮如月收回探向窗外的目光,她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又呆愣起来的女人,习以为常的开口提醒:“林原小姐。” 林原千惠这才回了神,她猛地摇了摇头,立马弯腰道歉:“......抱,抱歉!” 道完歉后,林原千惠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瞟向着花绮如月,过了几秒,神情又开始恍惚。 这位即将上任的审神者真的是人类吗? 无论谁见了花绮如月怕都是会有这种想法。 眼前这位少女,拥有着这般美得宛如不似人间的美貌,任何形容词都无法概述出她的存在,却又像是世间所有美好与欲望的集合体。 偏偏生了一副病弱的身体。 花绮如月拿手中的帕子捂住嘴,眉头蹙起,轻咳了两声,无语的发现帕子上面又沾染上了血迹,她把帕子包起来扔进一旁的垃圾箱。 做完这一切,她淡粉的唇瓣还残留些许鲜红的痕迹,抬眼见林原千惠又开始发愣,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只能伸出手,淡金色如水一般的灵力自在的左右交叉编织,片刻后,灵力化为一张纯白的面纱落在她的掌心。 随后花绮如月将灵力幻化成的面纱戴在了脸上。 即使度过了漫长的岁月,花绮如月对自己的容貌也没有确定的概念。 不过现在看来,这幅长相对旁人的影响远比她想象的大啊。 也是,毕竟是付出了几近亿年的代价。 花绮如月垂下了双眸,露出的眉眼如同画一般吸睛,带上了面纱反而更加引诱着人们想要探寻面纱下的神秘。 但好在是遮住了半张脸,林原千惠总算可以不像刚刚那样时不时就失神。 这下她想起了时之政府要她交代的话,林原千惠面色纠结了起来,虽然是上级发布最为优选的命令,但亲眼见到这位大人时,却总觉得难以说出口。 毕竟那可是座暗堕本丸,这位大人的身体真的受得住吗? 光是坐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林原千惠便发现花绮如月面色苍白不住地一直在咳嗽,那纤细的身躯不停颤动,看得她触目惊心。 真难想象这幅身躯里面蕴藏着那般庞大的灵力。 “上级检测您的灵力十分强大。”林原千惠咬咬牙,想起严肃的上司,还是说了出来,“所以为您分配的是一座暗堕本丸。” 比起林原千惠磕磕绊绊的纠结,当事人的花绮如月却依旧面色如常,仿若是在听一位旁人的事。 “是吗?麻烦你们了。”花绮如月礼貌地点点头,绸缎般的顺滑黑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空中荡出优美的弧度,“我们现在就去......本丸吗?” 真是奇怪。 在那些时光的消磨里,她连自己的姓名都忘却了,现在竟然还能顺畅说出正确的语言。 “啊!如果您方便的话。”林原千惠立马起身,递给花绮如月一个巴掌大的机械按钮。 花绮如月接过,却不知道如何使用。 林原千惠解释道:“这是转换器,您往里面注入灵力试试。” 花绮如月依照她的解释,缓缓将灵力输入了手中的转换器。 瞬间,她们身边精美的室内房间情景立马变幻,平静下来后,二人出现在了一个类似野外的地点。 在花绮如月的面前,则浮现了一个极其古朴的木质大门,上面还刻画着繁琐华丽的暗纹,已经磨损到几乎看不清。 浓重的腐朽木头气息不断从其中渗出,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花绮如月不适地皱起眉,像是受不住一样又咳了几声,随后她轻轻将手搭在上面,缓缓推开了面前的大门,沉重的大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里面的景色与那扇木门极为相符。 死气沉沉昏暗的天色,枯萎泛黄的植物干扁的蜷缩起来倒在石子路边,周围的树干早已没了枝叶,褐色的树皮张着裂口。 林原千惠引着花绮如月往万叶樱走去。 一路上映入眼帘的建筑无一不是陈旧破损,阴暗的墙角还留存着干涸的血迹,蛛网遍布。 这是一个极具压抑气氛的地方,花绮如月之前也见过正常本丸的介绍,完全无法把眼前的景象与介绍里生机盎然的情景联想在一起。 “我记得已经通知了本丸推选的近侍。”林原千惠眉头皱起,“怎么没有付丧神前来迎接呢?” 果然是要给新来的审神者一个下马威是吗。 林原千惠悄悄看了眼平静走在她身边的花绮如月,虽然知道暗堕付丧神发生这种不敬的行为很正常。 但果然还是无法接受这位大人要经历这些对待。 “就是这里了。”林原千惠停在花绮如月前面,“接下来还是刚才的操作,您往树干中输入灵力便可以建立链接了。” 花绮如月的木屐踏过已经发脆的树叶,她没有直接开始建立链接,而是停下来,视线落在了枯萎的万叶樱上。 “真美啊。”花绮如月望着这只有她抬头才能完全看全的巨大树木,即使它没有盛开的花朵,却依然足以让人为之震撼。 花绮如月喃喃感叹道,她抚上遍布纹理的树干,粗糙的触感划过肌肤引起阵阵刺痛,她缓缓闭上了眼。 她......有多久,没感受过除了空白以外的事物。 在林原千惠眼里配不上花绮如月的荒芜,在花绮如月眼中却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发自内心的平等的爱着世间存在的一切,这些在旁人眼里习以为常的存在,都是花绮如月曾经渴求几千几万年的事物。 随着花绮如月将灵力输入进去,首先发生变化的便是她掌心下原本早已死去的万叶樱。 生命力在一瞬充沛,无数粉嫩的花苞涌现在枝头,在短短几秒绽放盛开,绮丽的樱花用尽全力展现出最美的模样。 散落的花瓣与微风缠绵,落在花绮如月的发丝与肩头。 加州清光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牢牢定在站在万叶樱下的少女身上。 浓如鸦羽般的墨发披散在她的身后,传统的巫女服饰穿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窈窕的身姿,即使面容被遮住,一双眼眸也似藏匿着星河。 连落下的花瓣都似乎被她吸引,爱怜眷恋地吻过她的衣袖。 强大的灵力还在让本丸发生着改变,可那些惊奇的变化却抵不过少女被风撩起的些许发丝。 她的存在宛如世间最后一束光芒,什么都不做也令人趋之若鹜。 原来极致的美貌是真的会让人失去思考能力的。 加州清光愣在原地,过了会体内充盈的灵力让他回了神,身体里流淌着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暖,暗堕以来伴随他的痛楚也在灵力的安抚下缓解。 他回了神,站在万叶樱不远处,却不敢再往前涉足。 加州清光低下头,看到自己沾上血迹的陈旧衣物与攥着衣角的指尖,上面赤红色的指甲油残缺不堪。 可这瓶快干的指甲油也是他从本丸角落搜罗出来的,很可笑吧,产生了噬主想法的暗堕刀剑竟然还在心底暗自期盼着可以被珍惜被爱。 和审神者相比,他就像被丢弃,沾满灰尘的玩偶。 和本丸建立了链接的花绮如月同时也感受到了与刀剑们之间的联系。 有的气息泛着黑雾昭示着不详的气息,有的气息平和,有的气息微弱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 花绮如月发现其中有一个气息离她极近,她微微侧身,一下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黑发少年。 好漂亮的人,这是花绮如月对加州清光的第一印象。 等加州清光抬起头,自然而然就与花绮如月对上了视。 他一惊,抿了抿唇瓣,知道自己没法再躲避,硬着头皮走上前。 他走得越近,花绮如月便看得越仔细,她认出了少年的身份,他是初始刀选择之一的加州清光。 花绮如月记忆力不好,但她对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眸印象极为深刻,那双将锐利的锋芒与美丽融在一起的眼眸。 不过和那位浑身上下都携着自信的名刀不同的是,眼前这位加州清光的光芒仿若被磨损了一般,他的额角还长出了暗堕的骨刺,不难看,不如说更为他增添了几缕危险的魅力。 她观察加州清光时,加州清光也在悄悄观察着她。 他越看越心惊,远看只能发现她的美丽,近看却发现这位审神者脸色病态般的苍白,羸弱如只盛放一刻的昙花,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 按理来说此时天色正好温度适宜,但加州清光不自觉地就担心面前的审神者会着凉。 见他没开口,花绮如月便先一步温声道:“你好,我是新来的审神者,花绮如月,称呼的话,你们随意就好。”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像是没有气力支撑她一口气说完整句话。 加州清光听完,很明显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不......你,你怎么把名字......” 加州清光吓得不轻,它被花绮如月直愣愣报出姓名的举止弄得不知所措,说话都结巴起来。 这幅慌乱样子比刚刚沉默的样子多了几分灵动。 林原千惠本来还沉浸在刚刚的树下美人图中,听到花绮如月的话语,脸上的表情立马换上了慌张。 “花绮小姐,不可以对付丧神说出本名的!”林原千慧几乎欲哭无泪,她慌乱的手不停摆动。 哎哟,她怎么能忘了告诉花绮小姐这么重要的事。 一人一刀的反应总算让迟钝的花绮如月意识到了不对。 林原千惠连拍了好几下自己的脑袋,语气非常之懊恼:“告知真名的话,有被付丧神神隐的风险,更何况还是暗堕付......” 说到这,她一下停住,目光犹疑地扫过一旁的加州清光。 刀剑是忠诚的象征,而暗堕付丧神则代表他们曾经做过噬主的选择。 他们背离了诞生的初衷,其根本的危险性与不忠诚的不安定早成为了暗堕付丧神的标签,刻印在了每个人的印象中。 林原千惠怀疑的目光自然躲不过加州清光的侦查,他顿时面色僵住,脸上的表情慢慢淡去,只剩一片沉寂。 是啊,如果连手中的刀剑都无法信任,对人类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而一名刀剑的化身,连主人的信任都无法获取,又是多么好笑的事情呢? “名字是最短的咒。” 在林原千惠解释完后,加州清光突然开口低声陈述道,声音有些暗哑。 他神色沉静,语气平稳,坦然的默认了林原千惠关于暗堕付丧神的评价:“审神者告诉我姓名的事,我不会告诉别的刀剑。” 加州清光不笑的模样显得有些清冷,与刚刚被惊到愣住的少年实在对比有些大。 花绮如月听着他们的解释,却并没放在心上。 先前就说了,花绮如月早就忘却了自己的姓名,如今的姓名也只是时之政府查出的资料罢了,姓名于她而言不过只是一个方便的代号。 她自己都不认可这是她的姓名,又何来的告知真名。 比起真名这事,花绮如月倒是把注意力更放在了加州清光的身上。 即使被指责有危险不值得信任,他也什么不满都没有表现出来。 花绮如月抬起手,轻柔地摸了摸加州清光的头发,毛绒柔软的发丝从指缝穿过,她轻道:“别担心,我很厉害的。” 真要说的话,本丸的刀剑,是她从无尽时光脱身后,拥有的第一件事物。 花绮如月疼惜包容着属于她的他们。 花绮如月的话听起来像在说炫耀自己的能力,加州清光被那双温柔的手抚摸着,理解了这位初见的审神者言下之意。 暗堕付丧神的神性失格,拥有着比正常付丧神更敏.感的性格与更深渊的欲望,他们危险且不稳定。 他们也更渴望被爱。 2. 第二章 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走两步就会受不住轻喘的病美人说自己很厉害,谁听了都不会放在心上吧。 加州清光也没有信,但他确确实实被审神者温柔的话语安慰到了。 他眼眶一红,头上还传来审神者的温度,这是他无数夜里梦中都在想象的疼爱,得到了之后却让他忍不住想要哭泣。 如果他的初任主公是她就好了。 这样的话,大家就不会......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花绮如月眼看加州清光就要当场落泪,还以为是自己太久没与人交流,冒犯到了不喜欢被碰触的加州清光。 她试图悄悄缩回手,结果加州清光又像条件反射一般握住了她往回收的手腕,眼尾红红的看向她,格外令人怜惜。 林原千惠看着这主仆情深的一幕,微微叹了口气。 花绮小姐真是心地善良,但面对暗堕的刀剑付丧神,太过包容与善良,会让他们生出——坏念头的。 他们会不自觉的索取更多的爱,更多的关注,不愿再与他人分享这份温柔。 这对于审神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以后要多多关注这里,而且这回告知她真名的重要性也是自己的失职。 “花绮小姐,清光殿。” 林原千惠向花绮如月深深鞠了个躬,“接下来的事务就交给近侍告知与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狐之助联系我。” 花绮如月还被加州清光牵着手腕抽不开身,闻言点点头:“麻烦你了。” “怎么会。”能为您服务简直就是她赚翻了,林原千惠将未说出口的真心话咽回心底。 见过花绮如月,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被美丽洗涤了。 又交待了一些常识,林原千惠便向花绮如月道了别。 一时万叶樱下只剩花绮如月和还在红着眼,泪水要落不落的付丧神。 花绮如月不知道加州清光怎么了,却也任由着他牵住自己的手腕,耐心地等他回神。 于是等加州清光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正牵着审神者的手腕不放,登时耳根便红透了,在白腻的肌肤上显得极为明显。 “......对不起。”加州清光自觉逾矩,担心自己这无礼的举止令花绮如月不开心,他松了手,发现审神者的皓腕上已经印出了他掌印的痕迹。 这回加州清光亲身体会到了审神者是有多么脆弱,印象中他是没有用力的,但现在看这有些红肿的印迹,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他没忍住偷偷看了眼面前的审神者,想知道她的表情。 却见花绮如月露出的眼睛弯起,似乎在笑,语气温和完全没在意他的无礼,她慢道:“指甲油,很好看。” 她说的实话,在空白的空间待了那么久,花绮如月出来后便偏对艳丽的色彩有着喜好,这真诚的夸奖却正好安抚了加州清光对颜色不均指甲油的自卑。 明明她的眼睛更好看。 加州清光面颊上都飘着红晕,他极力压制嘴角要浮起的笑意,尽力让自己保持着靠谱的形象:“那我带主公去天守阁。” 花绮如月没注意到他对她称呼的改口,跟着加州清光来到了天守阁。 加州清光担心她的身体,特意放慢了脚步跟着花绮如月的节奏来,不长的几步路硬是被两人拖了好长时间。 中途花绮如月很想说其实她很正常,就是看起来虚弱,但还是住嘴了,首先这走一会就咳血的身子说健康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其次是她也不想辜负加州清光的好意。 被灵力改造后的本丸已经焕然一新,天守阁同理。 但上任审神者待过的天守阁早被刀剑一把火烧去,现在伫立在本丸的,则是花绮如月的灵力重新构筑的,可见其能力的深不可测。 加州清光在上任审神者在任期间,很少来过这里。 仅仅来的几次也只留下了糟糕的经历。 现在这种有些迫切的心情倒是很新奇,加州清光先让已经开始气喘的花绮如月坐下,才取出一本刀帐递给她。 加州清光注意到花绮如月比之前要有血色的面颊,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刚才上楼时花绮如月突然咳出了血,把加州清光吓了一跳。 差点就直接打算送她去时之政府治疗,结果花绮如月本人十分淡定,擦了血就直接上了天守阁,还安慰他不要担心。 “主公,你身体真的不要紧吗?”加州清光对花绮如月很是有好感,并不想刚效忠就失去主公。 花绮如月接过刀帐,手中的分量比她想象的要沉重些许,她摇摇头道:“我真的没有事情。” 在她的再三保证下,加州清光才勉强接受花绮如月的话。 花绮如月翻开刀帐,扫视过上面记载的各类风格的付丧神,发现有些付丧神虽然有记载,现在却是发暗的,和其他有色彩亮度高的付丧神有着鲜明对比。 “这是?”花绮如月看向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俯身看了看,他一顿,还是说了实话:“这是......直接参加了袭击的付丧神,他们现在在时之政府里,所以刀帐上是暗的。” 不在本丸,在时之政府吗?花绮如月仔细数了数暗下的刀剑付丧神,将他们一一记在心中。 有灵力的人类稀缺,其中资质可以达到成为审神者的更是稀少。 哪怕是审神者的错误导致刀剑暗堕,最终也只会是噬主刀剑付丧神被碎刀,审神者只会象征性的被简单处罚,毕竟刀剑付丧神是复制品,审神者不是。 按理来说,这座本丸的那些刀剑也应该按碎刀处置。 可那位大难不死勉强苟活的审神者却为了他们求了情。 时之政府答应了审神者的请求,于是便从原本的碎刀变成了在时之政府接受惩戒。 作为刀剑秉着背叛自己的信念,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刺杀主公,加州清光想起那时同僚坚定又痛苦的眼神,做出了这样选择,最后却被罪魁祸首一句轻飘飘的求情苟活于世。 如果碎刀的话,他们也心甘情愿,这是刀剑背叛主公的代价,死亡还能保全他们的自尊与信念。 但他们活下来了,在接下来的日子,无止尽对自己不忠选择的折磨将成为他们的半身,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他们是叛主的刀剑。 大概这就是那个人对他们的诅咒吧,加州清光眼帘微垂,就算他不再担任审神者,也要留下最后的折磨。 “这样啊。”花绮如月仔仔细细一个一个看过那些暗下来的刀剑,最后定在一个眼眸里有着月轮的付丧神身上。 三日月宗近。 他的名字吸引了花绮如月,简单五个字却像精心描绘的和歌,天下五剑之一,很难想象这般风华绝代的名刀会被逼到要噬主的地步。 加州清光看到花绮如月停下来的目光,知晓她并不是忌惮噬主的刀剑,但还是出言解释道:“主公,其实他们......” 他说了一半又停下来,他说什么也无法抹去这些刀剑亲手刺杀审神者的行为。 肯定会有隔阂在的。 “真期待他们回本丸的时候。”花绮如月又继续翻阅着后面的刀帐,感叹了一句。 犯了错就要承担代价,这是花绮如月的观点,她知道这座本丸的过去,她只觉得那个审神者是罪有应得,刀剑下的手反而太轻。 刀剑化为人身,拥有了七情六欲,被虐待压迫想反抗也是正常的吧。 加州清光听到她的轻语,只觉自己果然是胡乱担心了。 翻阅完刀帐,花绮如月对本丸刀剑也有了个基本印象。 天守阁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花绮如月想亲眼见见别的刀剑:“清光,可以拜托你带我去看看别的刀剑们吗?” 加州清光很快同意:“等会晚饭时间,我会召集本丸的刀剑们。” 他面上有些许歉意:“其实本该所有人一齐去迎接你的,这是我的失职。” 花绮如月无所谓这些仪式感,她问道:“近侍也是你们商量后抉择出来的吗?” “是的,在几个候选人中,因为我的暗堕程度比较低。”加州清光诚实回答道。 他的前主是冲田总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即使因为稀有度低不断对送上战场当消耗品,加州清光对人类也没什么恶感。 刀剑付丧神即使排在神明的末位,人类之中也有善恶这个道理他们也是知道的。 他们这个本丸的刀剑,也只是因为运气不好,刚好主公是一位烂人中的烂人罢了。 没有付丧神会因为自己被这样对待就去怨恨所有人类。 加州清光暗堕程度低。 一是因为他诞生的时候,本丸并没有大和守安定,他没有亲眼见证伙伴被折磨,而是因为待的时间短,在他彻底暗堕前,已经有刀剑对主公下手了。 理所当然的,暗堕程度低的他,就被推选为新审神者的近侍。 花绮如月没想到还有几个候选人,她升起了几分兴趣:“是哪几位刀剑和你一起候选?” 加州清光想了想,掰着手指数道:“我记得当时有鹤丸殿,药研藤四郎,还有......嗯,压切长谷部。” 说到后面,加州清光像是记起了什么,语气迟疑:“主公,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不要与压切长谷部接触的好。” 花绮如月在脑海里将这几个人名和刚刚看过的刀帐上的付丧神对上了号:“长谷部,他怎么了吗?” “长谷部他,很不招上任审神者的喜欢。” 加州清光缓缓阐述道,“后来发生了反叛事件,长谷部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审神者,暗堕后就变得有些偏激。” 加州清光斟酌着用词:“他如果看到您,或许会,有些过于执着?” 何止是执着,当初选近侍的时候,压切长谷部几乎是疯魔了一般,后来还是练度高的石切丸压制了他,不然以他当时的架势,现在的近侍就不是加州清光了。 后来有话语权的刀剑一致认为,现在的压切长谷部还无法接触新审神者。 他的情绪实在不可控,而且暗堕程度极深,很有可能一时控制不住伤害到新来的审神者。 花绮如月还想了解一些关于刀剑的事。 就在这时,天守阁紧闭的门突然就被敲响了,缓慢的敲击声在房间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主公。” 低沉嘶哑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加州清光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一下皱了眉,立马把手握在了刀柄之上,警惕道:“压切长谷部。” 没想到提到压切长谷部,他就这么快出现了,他现在不应该是被关在房间里吗? 压切长谷部的练度比他高,加州清光可能没办法在他的攻击下护住审神者,他握紧刀柄,扬声道:“压切长谷部,你来干什么?” 门外的压切长谷部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继续沉默地敲着门。 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敲在了心脏上,无言紧张的对峙气氛蔓延开来。 加州清光将花绮如月护在了身后。 还好没过一会儿,加州清光便听到了一串脚步声,接着就是刀剑抨击在一起的破空声,最后,是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门外传来另一道陌生的声音。 “加州殿,长谷部已经被压制住了。” 加州清光这才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他将取出一半的本体刀放回刀鞘,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出去看看吧。”花绮如月朝他一笑。 “好。”有别的刀剑在,加州清光也不担心压切长谷部暴起伤人,点点头,先一步跑去打开了天守阁的门。 3. 第三章 门打开后,外面的景象也展露无疑。 花绮如月站在加州清光身后,看到一身神父装的男人被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压在地上,旁边还站着一位少年。 少年肤色透着冷色调极其白皙,深紫色的双眸仿若远山的寒冰,他手上还持着一把短刃,上面滴落着新鲜的血液。 三个付丧神身上都逸散着紫黑的雾气,与加州清光一样,他们也生着暗堕的骨刺,却更扭曲骇人。 最严重的是被压在地上的压切长谷部,他的面容几乎被骨刺布满看不清原样,只留下死死盯着天守阁里面的红色双眸。 被压在地上他也挣扎着抬头,目光一刻也没从天守阁里离开。 见到加州清光开门,少年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打扰到审神者了吗?” 低沉磁性的声音让花绮如月微微有些惊讶。 光听声音还以为是一位成年男性,没想到声音的主人是这么模样纤细的少年。 花绮如月从天守阁房间里往外走了两步,想看的更清楚一点。 少年看清花绮如月的一瞬,冰冷理智的目光顿时凝滞,眸中划过几缕惊艳的情绪。 眼前的审神者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浓密微微颤动,戴着面纱恰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美得动人心魄。 她的肌肤赛雪,白得几乎透明,掩不住的病弱气从身上散出。 四周天色昏暗,却独独只她被神明偏爱,遥不可触。 很夸张的说法,药研藤四郎想。 可用来形容她恰如其分。 加州清光看到门外三个人都愣住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感同身受,他第一次见到主公时,也不小心看到失神了。 紫色眼睛的少年第一个回神,他向花绮如月弯下腰示意:“初次见面,我是药研藤四郎。” 花绮如月认出他来了。 她也向药研藤四郎笑了笑:“你好,我是新来的审神者,叫我......如月就好。” 她本来是想像和加州清光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介绍全名的。 结果加州清光一直对她使眼色,让花绮如月到嘴的话改了口。 加州清光见花绮如月差点邮箱之前那样说出真名时,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还好审神者听了他的劝阻。 药研藤四郎介绍完后,西装男人似乎也要开口,但还保持着被束缚在地上的压切长谷部紧接着开了口,打断了他的话语。 “压切......长谷部。” 他的声音和面容一样,嘶哑到极致,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忍受着极具的痛苦,却还是一句一字念出了自己的姓名。 按他现在的情况本该被限制无法抬头,压切长谷部却依然用力扬起下巴,脖颈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源源不断的往外溢出血液。 应该是刚刚被药研藤四郎所伤。 他完全不顾伤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花绮如月:“主,主公。” 这幅模样谁看谁都会觉得凄惨。 花绮如月开了口:“要这么一直束缚着他吗?” 禁锢着他的俊美男人叹了口气,先是礼貌性的介绍了自己:“初次见面,我是烛台切光忠。” 随后烛台切光忠无奈地看了眼压切长谷部的模样,侧肩的骨刺也跟着摆动:“如您所见,他现在的状态很难自我控制。” “若我松了力道,怕是会伤着您。” 别看烛台切光忠现在可以压制住他,但如果压切长谷部突然伤人,他也没办法保证护审神者周全的情况下同时制服压切长谷部。 而且花绮如月看上去如弱柳扶风,并不像是能经得起压切长谷部一击的样子。 大部分审神者虽有灵力,但却并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灵力的作用大概只有唤醒付丧神这一个。 “换个动作呢?”花绮如月又问。 烛台切光忠犹豫起来,在本丸里他与压切长谷部的关系算得上比较亲近,手上力气也松懈不少:“......这。” “不可以。”药研藤四郎立马冷声打断。 加州清光眉头又皱起来,他能理解药研藤四郎的拒绝,却有些无法接受他对审神者的态度。 药研藤四郎自己也意识到了态度太过□□,他甩了下短刀上的血液,血点溅落在地上,换了种说法:“抱歉,恕难从命。压切长谷部现在的危险性过高。” “我要保证您的绝对安全。” 他阐述着这一点,态度比起刚才冷硬的拒绝,稍微软和了点。 毕竟药研藤四郎还是为了她的人身安全,所以花绮如月被拒绝了也不恼,她没再强求,转而看向了压切长谷部。 花绮如月对上那双通红的眼睛时,压切长谷部身体肉眼可见地颤了一下。 明明是他一直渴求着审神者的目光,可真正得到了他盼望的注视,压切长谷部却突然像泄了力般,那挺直的脊背慢慢弯曲,额发垂落遮住双眸。 他来的时候照过镜子,知晓自己现在的狼狈。 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在乎这些外表,可真正被花绮如月看见时,他还是想钻进泥地中。 压切长谷部无法接受自己这副难以入眼的模样出现在主公面前。 短短几秒,他的气势便从躁动不安过度到了颓废。 像一只被抛弃的弃犬。 花绮鹤秋不懂他的心思,见他低头,她没法再看清楚他的模样,只好又向他走了几步。 快要接近时被药研藤四郎再次拦了下来。 药研藤四郎伸出手臂横在她和压切长谷部之间,指尖微不可察的颤动着,唇瓣紧抿到几乎泛白,可见他此时的心情。 如果可以,药研藤四郎并不抗拒与新来的审神者打好关系。 下午本丸被崭新的灵力席卷时,那是他们从未体会过的温暖,整把刀剑仿佛被人温柔地拥入怀中,可以尽情哭诉受过的委屈。 或许灵力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是真的吧。 上任审神者的灵力融进身体时,是阴冷令人不适的,就如他看刀剑付丧神的眼神,永远充斥着浓稠潮湿的恶意。 他们被审神者那么对待的原因,药研藤四郎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笑。 因为审神者长相并不出众,各项都趋于平庸,他自己也不努力,把没有成功的怨恨全部发泄在他人身上,在网上攻击着优秀的男性与女性。 偶然被发现身负灵力,如所有自命不凡的人一样,他简直心气一下比天还高。 结果担任审神者后,部下俊美又能干的刀剑付丧神又使他滋生出了嫉妒的心情。 从一开始的试探,用恶劣的言语攻击付丧神。 到后来发现自己如何对待他们都不会受到惩罚,他便毫无忌惮的开始向付丧神发泄自己的满腔恶意,把付丧神当做了低他一等的家畜。 就因为长相让审神者嫉妒,这样可笑的理由,他们就要被这样对待。 但长久以来扎在身上的恶语还是根深蒂固,他见到新担任的审神者时,药研藤四郎那一刻心生的惊艳,使他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这次绝对不会因为容貌被那样对待了吧。” 她和上任审神者根本无法放在一起对比,准确的说,应该是上任根本不配与她做对比。 那从加州清光肩侧探出的那一眼,她看着他们的眼神纯粹,面对那种毫无恶念的目光,药研藤四郎竟然有些不习惯。 时之政府的处理人员同情地看着他们,上任审神者厌恶地看着他们。 药研藤四郎对情绪感知敏锐,所以他才能注意到那双澄澈瞳孔中他倒映的身影,她的注视不含任何情绪,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 在那一刻,他不是暗堕付丧神,他只是药研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在正常本丸被称作“废审制造机”,在传闻中他是无法伤到主人的忠诚之刃。 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早在被纯净崭新的灵力覆盖的那一刻,他就接受了新审神者。 花绮如月注意到了他指尖的颤动,虽然付丧神们都算得上活过了百年岁月,但拥有身体与情感也只有短短几年。 还是个孩子啊。 活得比眼前几个付丧神加起来还要久的花绮如月理所当然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记得,你的兄长是一期一振对吧。”花绮如月记起来了之前刀帐上那几个暗下去的付丧神中身姿绰约的天下一剑。 一期一振,主要参与反叛事件的付丧神之一。 药研藤四郎一愣,没想到花绮如月会在这时突然提起一期一振,他想起现在身处时之政府的兄长,冷淡的眼眸终于有了波澜。 “......是。”药研藤四郎垂眸道。 “不用担心,我会努力保证自己的安全。”花绮如月正色道,又语音一转,“我也会让他早点平安回来的。” 药研藤四郎这下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他会这么警惕压切长谷部的原因,警惕到不肯让审神者更进一步靠近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未归的一期一振。 当时的一期一振不仅仅是参加了反叛事件,他更是亲手斩下了审神者的两只手臂。 没被碎刀已经是时之政府的底线。 在一期一振回来之前,药研藤四郎守护好弟弟们的同时,必须要保护好新来的审神者,不仅是为了兄长,更是为了这座本丸最后的机会。 如果她又被这座本丸的刀剑付丧神所伤,药研藤四郎知道,就算再有审神者求情,时之政府也会让他们彻彻底底地碎刀。 原来她......看出来了,看出他一直在不安。 “不用担心。”花绮如月有些生涩的安慰道,她有些迟疑,只得又搬出之前安抚清光的说法,“你可以问问清光,我,我很厉害的。” 大概是一天两次都吹嘘自己能力的行为有些羞耻,花绮如月说到后面,耳垂都泛红了。 “啊,是!”加州清光为了接自己主公突如其来的话有些慌乱,看着药研藤四郎投来的目光,他只能笃定道,“压切长谷部伤不到主公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加州清光自己都不信,只是他做好了保护主公的准备罢了。 药研藤四郎看这两人一唱一和,他本就心神不宁,又发现压制着压切长谷部的烛台切光忠也松动了态度,只能慢慢将手臂放下。 但他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依旧握着本体刀,做好了只要压切长谷部有异动,哪怕碎刀也要将他斩下的准备。 没有药研藤四郎的阻拦,花绮如月顺利接近了压切长谷部,她缓缓蹲下,扶住了压切长谷部的下巴。 这亲密的动作看得即使同意她接近压切长谷部的烛台切光忠都不免有些紧张,手下多使了几分力气,做好了战备状态。 压切长谷部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乖巧。 他顺着花绮如月的力道抬起了脸,伤口上的血液沾上了花绮如月白皙的手腕。 女巫服饰宽大的衣袖垂落下来,露出纤白的手臂,那道来自压切长谷部的艳丽色彩顺着白腻的肌肤滑落,隐入衣袖深处,描绘出具有另类美感的血痕。 压切长谷部的目光没有聚焦,失神一般恍惚地望着天。 花绮如月抚上了他的脖颈,灵幻的鎏金灵力从手指出来包裹住了压切长谷部的伤口。 片刻后,灵力缓缓消散,而压切长谷部的伤口不翼而飞,只剩下完整毫无损伤的肌肤,唯独花绮如月手臂上的血迹代表着它曾经的存在。 4. 第四章 亲眼见到这一幕的药研藤四郎眼眸闪过一丝惊讶。 灵力竟然可以达到不用借助工具就能手入刀剑的程度吗?药研藤四郎这回算是对花绮如月的实力有了新的认知。 不知道是不是加州清光的错觉,他总觉得压切长谷部的暗堕程度好像也减轻了一些。 加州清光看了眼药研藤四郎,发现他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压切长谷部。 短刀的侦查比他更强,看来并不是他的错觉。 被治好的压切长谷部只觉身上一轻,自暗堕以来混沌的头脑好像被清风拂过顿时轻松了不少,理智渐渐从无止境的躁郁中回笼。 “主公......”想起自己之前干的事情,压切长谷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喃喃道。 花绮如月用手将他的额发别在脑后,露出高挺的眉骨,她问道:“好点了吗?” 压切长谷部沉默地点点头。 “烛台切。”花绮如月对着他笑了下,“可以放开他了。” 烛台切光忠见压切长谷部现在的状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好,惊讶的同时听话地松开了手。 压切长谷部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本就不怎么整洁的衣物更是出现了褶皱,他反曲的手臂放下,神情有些羞愧:“谢谢主公。” 有了思考能力的他知道发生的一切,自己明明不是近侍,却还是自顾自跑来天守阁打扰主公...... 种种平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都在失去理智的状态下干了个遍。 这回也要被厌弃了吧。 “时间不早了。”花绮如月将压切长谷部从地上扶起,又拍了拍他身上沾染的灰尘,“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一起去吧。” 没等来习以为常的训斥,反而被这么温柔对待。 压切长谷部一顿,他身上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数不清的樱花花瓣,洒落在地上。 花绮如月:......? 刀剑付丧神原来还有这种功能吗,配上压切长谷部宽肩窄腰的模样看上去还怪风雅的。 压切长谷部反应过来,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淡定地抹去脸上沾上的花瓣,深深鞠了一躬:“若主命如此。” 花绮如月这么说了,其他三个人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除了带路的加州清光走在花绮如月身侧,另外四个付丧神则下意识地跟在了花绮如月身后,以一种守护的姿态。 压切长谷部边走还边飘着花瓣,不只是沿路的地上,搞得他身旁的烛台切光忠身上的甲胄缝隙都飘进了几瓣樱花。 烛台切光忠没办法,久违地为了保持帅气的形象开始把花瓣挑走,结果旧的刚走了新的又飞来了。 他实在受不了了:“长谷部,适可而止啊。” 虽然主公是很温柔,但飘了一路也够了吧。 压切长谷部轻咳一声:“我没有办法控制它。” 烛台切光忠连发丝间都卡了几片花瓣,淡粉的颜色在黑发中格外突出,与他成熟帅气的打扮十分违和,让人忍俊不禁。 短刀良好的视力让药研藤四郎看到他这幅尊荣,没忍住,嘴角不由自主抿出了细微的弧度。 他很喜欢这个轻松的氛围。 烛台切光忠以前特意被审神者规定不准进行任何打扮,现在在意形象的样子真是熟悉又陌生。 弟弟们也同意会被善待吧。 药研藤四郎看向前面的花绮如月,她正与加州清光说着话,从弯起的眉眼可以看出她心情的愉悦,他的目光慢慢柔和下来。 短暂轻松的氛围很快过去,加州清光引着花绮如月来到了本丸最大的部屋前。 他已经召集了本丸所有的付丧神,而现在,他们都在里面。 加州清光没再前进,他退了两步到了药研藤四郎的身边,向花绮如月轻道:“主公,已经到了。” 跟在审神者后面进去,这样也表明了他现在的态度,加州清光已经为花绮如月效忠。 其余三个付丧神同理。 花绮如月抬步走进了部屋,进去的那一刻,无数目光瞬间聚集在她身上,里面很安静,除了她的脚步声再无其他,显出紧张的气氛。 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郁的暗堕气息酝散在空气中,宽广的大厅里面的付丧神或站或坐,呼吸间净是血腥气。 花绮如月看似目不斜视,实际上也在观察这些陌生的付丧神。 他们没有刀帐上那么光鲜亮丽,除了暗堕的骨刺,身上或都或少都带着伤,小孩子模样的短刀付丧神向她投来好奇或冷淡的目光。 成年模样的付丧神则更多是审视与某种不明的情绪,就像是潜伏在暗处的野兽,耐心等待着最后给猎物致命一击。 最吸引花绮如月注意的是一个浅橙色发色的短刀付丧神。 其他付丧神虽与刀帐上有出入,但这位如果不是标志性的体型与发色,花绮如月怕是根本无法认出他的身份。 花绮如月记得,他叫乱藤四郎。 在一众美型俊美的付丧神,他却生着娇俏的少女模样,总是带着笑,活泼又灵动。 但现在的乱藤四郎,他原先的中长发被人用粗暴的方法剪到堪堪只到耳后,死水般的眼神看着她,最令人注目的是,那白嫩面颊上俩道骇人的伤口。 俩道极长极深的伤口生生割裂乱藤四郎原本的容貌,结痂上的增生突出,像肉虫一般扭曲地生在他的脸上。 注意到花绮如月投来的目光,乱藤四郎一抖,然后迅速低下脑袋。 他身旁的白发小男孩付丧神立马上前一步,自己脸上都写满害怕,但仍坚定将乱藤四郎护在身后。 五虎退。 花绮如月脑海中闪过他的姓名,看来那里是粟田口刀派。 部屋里面的付丧神们都按照刀派分成小团队,形成纯天然的排外氛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紧张地凝滞起来。 花绮如月同样没有开口,她安静地向前走去。 就在花绮如月离主座只剩几步时,头顶的房梁上突然落下一个纯黑的不明生物。 与身影一齐的,是一道响亮雀跃的声音,打破沉默。 “哇!!!!” 花绮如月毫无准备就对上了一张搞怪的鬼脸,活了那么久的平静日子,如此丝毫没预料到的惊吓让她的心脏一紧。 脑袋还没反应,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只觉得喉间一甜,情况紧急时,花绮如月没办法,只好迅速取下面纱,面纱刚落,唇边便抑制不住地溢出血液来。 这还没结束。 吐血的滋味可不好受,花绮如月受不住地弯下身捂住嘴,浓稠暗红的血液像是流不完一样从口中涌出,不一会儿地上便积起血液融成的血洼。 白皙的十指与从中不断溢出的鲜红看得人心惊胆战,花绮如月手中的面纱无力的向下滑落,边角浸在了血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谁也没预料到,全都惊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 “主公!!” “主!” 跟着她一起进来的刀剑们终于反应过来,加州清光立马跑过来扶住花绮如月的肩膀,面上满是担忧:“主公,你没事吧?” 花绮如月没接话,她很想回答没事,但血液堵在嘴中根本开不了口,她刚想努力回话,下一秒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吐这么多血,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人是不是要命不久矣了。 加州清光手一抖,鼻间全是花绮如月血的气息,脑子都混乱了。 压切长谷部反应更是激烈,他几乎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想要接住摇摇欲坠的花绮如月,又怕自己一碰她导致情况更糟糕。 周围原本还在观察她的刀剑连警惕防备的表情都忘记做了,都下意识上前一步,想看看花绮如月的情况。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同样愣住了,还保持着刚刚举着手惊吓的姿势,而从他纯黑衣物的怀中,落下了一个有着奇异花纹的狐狸。 那狐狸掉下来还有些头晕目眩,结果入目满是鲜红,它顿时吓到变成水汪汪的煎蛋眼。 “啊啊啊!!!审神者大人!” 它从地板上爬起来,还不小心滑了一下,不顾自己摔得狼狈,冲向花绮如月:“审神者大人!我这就帮您联系时之政府!” “对,对!”加州清光回过神,立马道,“狐之助!联系时之政府!主公你再坚持一下。” 听他们的语气,好像花绮如月马上就要去往三途川了。 花绮如月咳了两声,总算感觉自己胸腔中刚刚的淤堵散清,她发丝有些凌乱,丝丝缕缕黏在面颊上,毫无血色的肌肤更衬得唇色妖娆。 她抬起脸的瞬间,周围响起几道吸气的声音。 听到要去联系时之政府,花绮如月立马直起身子,按住了激动的狐之助。 一旁的加州清光小心翼翼地扶住她。 “不用了,我没有事。” 花绮如月接过烛台切光忠为她倒的温水,轻抿一口,唇边还残余的血色在水中酝出绮丽的细丝,她不小心被水呛住,又连咳了好几下。 就算她这么说,只要见过她吐血的人都不会信,更何况到现在花绮如月还在咳嗽。 药研藤四郎轻轻为花绮如月拍着背:“还是去时之政府检查一下吧。” 说完,他扫了眼罪魁祸首,也就是鹤丸国永,眼神锐不可当语气危险:“鹤丸殿,还要麻烦您护送主公一起去了。” 被称作鹤丸国永的付丧神的衣摆上还溅上了审神者刚刚的血。 鹤丸国永暗红色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花绮如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碰她,呐呐道:“......这还真是一个大惊吓。” “审神者的大人!本丸监测已经自动将您身体报告交上去了,大概时之政府已经派人来了......” 狐之助被吓得不轻,整只狐都在表示关心。 发生了这么一出,就算花绮如月再怎么强调自己没事,还是被送到了时之政府。 很荣幸的达成了就任第一天就被遣(治)返(疗)的成就。 花绮如月的脸太有特征性,见过一面的人根本无法不对她留下印象,之前还浅浅在员工内部引起了一些讨论的波澜。 所以在她一身血腥气,身边还跟着好几个暗堕付丧神来到时之政府的时候。 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好几个正在工作的员工没看路专门看花绮如月去了,正巧撞在别人身上,手中的文件也散了一地。 这种时候,花绮如月就很感叹刀剑付丧神们的见多识广,看之前付丧神们,他们的反应就没这么夸张,虽然她并不想承认是因为别的帮她分散了注意力。 花绮如月不想惹人注目,面纱又不方便她吐血,她只能直接用灵力掩去真容。 除了和她灵力有链接的刀剑,其余人都看不到她的脸。 “审神者大人,检查报告还要过一会出来,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狐之助被花绮如月抱在怀中,它仰着脑袋说道。 花绮如月刚从各类医疗设备的检测下脱身,被安排在一旁的休息区等待结果。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狐之助的毛,脸色有些难看。 花绮如月不喜欢这里清冷的色调,太过纯白的颜色总会让她记起那些一个人的日子,听着狐之助的话,她勉强勾起唇角轻轻点头。 这幅勉强的模样让她身旁的加州清光心又揪起来:“主公,很难受吗?” “不。”花绮如月摇摇头,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心情,随便找了个借口,“只是......有点冷。” 加州清光毫不怀疑,立马便脱下了身上的外套,顾不上再去思考那些自卑的小心绪。 他将外套轻柔地披在了花绮如月的肩上:“主公,先穿我的吧。” 花绮如月虽然并不冷,但肩上加州清光的外套让她心情缓和了不少,外套内层还带着他的体温,昭示着现在的她身边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她......已经出来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5. 第五章 “喝这个吧,大将。”药研藤四郎接了一杯热水放在她手中,“这里空调的温度是有些低。” 和花绮如月来时之政府的付丧神只有三个,近侍加州清光,善于照顾人的药研藤四郎,还有导致这一切的主犯人鹤丸国永。 值得一提的是鹤丸国永差点在本丸就被狂暴状态的压切长谷部碎刀。 幸好花绮如月及时阻止了这一件血腥事件。 鹤丸国永对于自己要跟来时之政府,没有任何意见。 作为一把单纯喜爱惊吓与恶作剧的刀剑,这次只是想给新来的审神者一个欢迎礼,真没想在第一天就暗杀审神者。 “哎呀哎呀,之前吓到你了吗?”鹤丸国永蹲在花绮如月身边,神情有些歉意。 花绮如月其实不反感他的惊吓,不如说偶尔来这么一次她还挺喜欢的。 毕竟过了那么久重复的日子,她也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被吓到了,这种情绪对她来说算得上新奇。 鹤丸国永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他的性格很活泼,除了与立绘相反的纯黑装束,这种与暗堕前没什么区别的性格在这座本丸很是少见。 不过真的和立绘完全相反呢,从纯白的鹤变成黑色的了。 注意到花绮如月在观察自己,鹤丸国永笑道:“是不是和你见过的别的鹤丸国永不一样?” 他一副说悄悄话的小心表情:“这可是独一无二的暗堕妆容,还挺好看的对吧,以前,我可是超受欢迎的哦。”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鹤丸国永。” 花绮如月很喜欢鹤丸国永的性格,她认真地看过鹤丸国永的打扮,真诚的发表自己的意见:“白色黑色都很好看。” 鹤丸国永有意想逗花绮如月开心,见她笑了,继续道:“白色的和服很显脏要经常换,黑色就方便多了。” “嘛,就是这样看起来就不太像鹤了。” 鹤丸国永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他眼波一动,转眼便换了话题:“你还冷吗?我的斗篷可是很保暖的,可以给你哦。” 花绮如月并不冷,她刚想拒绝,身体却像是要和她作对,话刚到口中便咳了两声。 好了,这下不用她回答了。 鹤丸国永干净利落的将斗篷围在了她身上,于是花绮鹤秋很顺利地拥有了两件付丧神的衣服。 得亏鹤丸国永的斗篷非常宽大,和加州清光的外套摞在一起也并不局促,罩在她身上更显出花绮如月的纤弱。 药研藤四郎见鹤丸国永和花绮如月聊得愉快,来到时之政府后的心神不宁也舒缓了不少。 接下来就是,该怎么应对时之政府的质疑了。 时间差不多了,不远处走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胸前别着铭牌,他走上前,将刚印出来的调查报告递给了花绮如月。 花绮如月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感兴趣,反正不会死,她随意扫了一眼便给了身边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便和加州清光凑在一起看这份报告。 灵力的遮掩还是很有用的,男人不像林原千惠一样说一下停一下,直接开门见山的开口。 “审神者大人,方便单独聊聊吗?”男人完全不在意旁边的药研藤四郎,径直说道,“根据我们的监测,我们怀疑本丸中有蓄意伤害您的刀剑。” 药研藤四郎眼神少见的飘忽,鹤丸国永的惊吓......算蓄意伤害吧,以后,绝对,一定不会让他擅自接近大将。 “抱歉,不太方便。” 花绮如月拒绝道,她并不想和刀剑们分开,她解释道:“这次的事和他们无关,是我自己的原因。” 这个身体就是这样的,吐血是家常便饭,习惯就好。 男人却像是并不相信花绮鹤秋的解释,他似乎这才正眼打量了下她身边的几把刀剑,那眼神看得药研藤四郎很是不适。 “你不用担心。”男人又道,“在时之政府内部,刀剑付丧神的实力会被压制到最低,无法为您造成威胁。” 看来他是以为花绮如月被暗堕付丧神胁迫了,她才不敢说出真相。 原来看他是因为这个才看他。 药研藤四郎心知时之政府对暗堕付丧神的芥蒂,没等花绮如月回答,便自觉俯身问了问:“大将,需要我退下吗?” 如果药研藤四郎不退下的话,这个男人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时之政府对于这方面还真是负责啊。 花绮如月只能同意道:“你先去找清光他们吧。” “是。” 药研藤四郎尊敬颔首,便往加州清光那边走去了,刚巧以前他对药材疾病这方面有过涉猎,了解审神者的身体,以后也更好帮助花绮如月。 目送他离去,花绮如月整理了下身上的女巫服,显得正式一点。 花绮如月再次道:“谢谢你们的关心,但这次并不是刀剑所为。” 她的声音好听悦耳,语调缓慢清晰,令人不自觉地开始专注起来。 “是因为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花绮如月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眼下也只有这一个理由。 本来还以为这个理由有够牵强,没想到男人却立马做出了理解一样的表情。 男人来之前也看过花绮如月的身体报告,很难想象拥有那副基本上算是延口残喘,离死亡仅剩一步之遥的身体,她还能如此平静淡然。 他来之前没见过花绮如月的模样,只听过同事讨论过她。 那些吹捧简直就是把她吹到天上去了,他原本是不信有人能生成那副模样的。 但真正见到她之后,男人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那种难以形容的吸睛气质,完全让人挪不开眼。 可惜她的容貌被灵力掩去了,而男人脑海里想象出来的模样,都像是配不上她的身姿。 听完她的陈述,男人认为花绮如月并没有说谎的必要。 毕竟她现在接手是一个本该废弃的暗堕本丸,只要她提出不满,时之政府完全可以为她换一个全新的本丸。 “我会将这个结果上报。” 男人的手表初蹦出一个全息的投屏,他在上面点来点去,将花绮如月的档案调了出来。 “还有一点要告知您,时之政府为您准备了小判甲州金等一系列资源,到时候会送到您的本丸内,这是我们的一点诚意。”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男人把自己要说的阐述完,最后问道。 花绮如月想了想,脑子蹦出了几个身影,她道:“请问,在时之政府的刀剑,什么时候才能回本丸?” 她先前答应了药研藤四郎早点让一期一振回来,花绮如月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是要打探一番的。 “这个......” 男人听出她的意思,表情出现了短暂的为难,不过很快就回答道,“他们现在的状态,或许不太适合回本丸,不过若这是您的诉求,我会尽量帮你安排。” 花绮如月没想到还真有意外之喜,她眉目柔和不少:“麻烦你了,我没有其它问题了。” “好的,那我先走了。”男人向她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对那些暗堕刀剑的处罚要减轻一些了。 男人边走边想,至于那个前任审神者的要求......不对,伤成那样都无法使用灵力了,也不能称作审神者了吧。 权衡利弊之下,就简单将上任审神者判为了无用之人。 男人毫无心理负担地写好了报告和申请,比起一个不能再提供战力的普通人,和一个比他全盛时期都要强百倍的新人,当然是就着花绮如月来。 时之政府一向如此。 在刀剑与审神者中选了审神者,在实力较弱的审神者中选择实力更强的审神者。 一切都是为了能最大限度发挥保护历史的力量。 男人走了以后,花绮如月将手中已经微凉的纸杯放在一边,怀中的狐之助在她温柔细腻的手法下被摸得晕晕乎乎。 花绮如月将目光移到在看报告的刀剑上,发现他们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很久了,僵硬不动,看起来很是别扭。 “看完了吗?” 等了一会,发现他们还是没动静,花绮如月轻唤了一声。 药研藤四郎最先转过身,表情如以往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抱歉大将,我们已经看完了,现在是要回本丸了吗?” 随后是加州清光和鹤丸国永。 加州清光有着最明显的不对劲,他表情十分复杂,见花绮如月目光移到他身上,拿着检测报告的手立马便藏在了身后。 明晃晃的掩饰着什么。 花绮如月本来对那些检测不感兴趣的,加州清光这表现却令她升起了几分好奇心。 “上面写了什么?”她问。 说起来,她确实有点想知道为什么她明明身体没什么事,却一直吐血喘咳,难道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代价? 加州清光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鹤丸国永轻巧地跑过来,把手亲密搭在花绮如月的肩上:“只是一些小问题啦,先不告诉主上。” “人生要是都是能够预料的事情的话,心会先一步......老去的哦。” 他偷换了个小概念,可显然花绮如月没懂知晓自己的体检报告为什么心就会老去,墨色眼瞳间满是疑惑。 药研也走过来:“只是平常需要多注意身体而已,我会监督大将的。” 这次花绮如月听懂了,她潜意识里并没有意识到他们会撒谎的可能性。 她一个人活得太久太久,早就忘记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什么样的。 药研和鹤丸都这么说,她也就信了,对体检报告的兴趣也随之消失。 实际检查也没检查出什么,果然,就是一种诅咒一样的存在吗? 这是花绮如月自己的理解。 “主上,一起回本丸吧。” 加州清光已经回到了正常状态,他说着,悄无声息地与药研藤四郎交换了一个眼神,自然地把报告折起放进口袋里。 在花绮如月看不见的地方,付丧神的表情显得有些凝重。 花绮如月的情况是他们想象不出来的严重,这么糟糕的身体,她的症状只有体力虚弱,偶尔咳血,可以说是最好的情况。 她现在就如在钢丝上行走,情况棘手,稍微一步误差都会万劫不复。 作为经常陪伴人类的刀剑付丧神,药研藤四郎深知患者心态的重要性。 很多人类就是得知自己重病时,比起病情,更多的是被崩溃负面的心情影响,导致恢复效果并不可观。 为了杜绝这个情况,三个付丧神便打算瞒下检测的结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连鹤丸国永以后的恶作剧计划都不会再把花绮如月归入人选,当然,偶尔的小惊喜还是可以考虑考虑。 花绮如月的身体可谓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大惊吓。 鹤丸国永之前还在想时之政府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们一个灵力供应装置,而是再派来一个审神者呢? 看到那张检测报告,似乎一切都变得合理,也是,时之政府怎么会那么仁慈。 鹤丸国永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神却毫无温度,他很喜欢新来的审神者,身为一把诞生于平安时代的刀剑,他自然知道一些邪门的术法。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花绮如月活下去,让本丸一直存在。 即使从外露的性格看不出来,但暗堕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给鹤丸国永刻下了影响,神性被渐渐消磨,留存的是更加偏执的思想。 铭刻在无人知晓的灵魂深处。 6. 第六章 回到本丸后,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 花绮如月将手分别放在了加州清光和鹤丸国永手中,他们俩小心翼翼搀扶着她,药研藤四郎因为身高原因,则在前面带路。 花绮如月夜视能力还不错,并不需要俩把刀剑同时护着她。 在药研藤四郎的执意要求下,花绮如月没办法,还是顺着他们了。 没走几步,药研藤四郎中途调换了个方向,往花绮如月并不熟悉的地方走去。 “啊,是去找小光吧。”鹤丸国永看着前面不太明显的光亮了然道。 花绮如月照着念了一下:“小光......?” “就是烛台切光忠啦。” 加州清光道,他笑了笑,“鹤丸殿和烛台切的关系很不错哦,还没化形的时候,他们都是伊达组的刀剑。” “是这样没错。”鹤丸国永对他说的话表示肯定。 走了几步,鹤丸国永注意到地上的碎石,咋咋呼呼地提醒着花绮如月:“呀主公,等下,等下,小心这里。” 听他的语气,还以为是什么洪水猛兽,花绮如月低头一看,地上的碎石不过也就比沙尘大那么一点,也不知道鹤丸国永是怎么看到的。 花绮如月失笑,这么小的石头怎么会绊倒她,想是这么想,她仍然听话地跨了过去:“我没有这么脆弱的。” 加州清光不用说,作为初始刀,虽然外表年轻精致,实际上还是很靠谱的。 不过鹤丸国永以一向跳脱的性子,能一直保持缓慢步伐,耐心地扶着她,还不嫌无聊没有作妖,真是十分难得。 鹤丸国永的眼睫眨了眨,漂亮的像精灵,红色眼睛在夜色下如鬼魅:“可能它看起来像小石头,实际上是个一踩就‘砰’的小炸弹呢。” “你还真是会想。”加州清光一听完就忍不住吐槽。 花绮如月反而笑起来,逗趣道:“说不定真像鹤丸说的一样呢。” “主上,你怎么顺着他讲话?” 加州清光语气带着委屈,他缠着花绮如月的手臂,和花绮如月的短暂相处他已经放下了所有心房,无意识地便撒娇起来。 如同小时候不允许吃糖的小孩,成年后便会索取比童年时多很多的糖果。 花绮如月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和她撒娇,有点不习惯,笨拙的回应,捏了捏加州清光的手:“那,鹤丸确实是想太多了?” 加州清光被她哄小孩的语气逗笑,附和:“对吧对吧。” 这下鹤丸国永又不依了。 他学着加州清光的样子,声音夹得扭捏肉麻:“主上,怎~么~这~样~子啦,我也会很伤心的。” 说罢,鹤丸国永凑过来,将脑袋倚在花绮如月的肩上,她身上灵力的气息纯净温暖,他猫儿似得眯起眼睛,亲昵的蹭了蹭。 这下怎么办? 花绮如月完全不懂什么叫“端水”,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解决,还以为鹤丸真的也不开心,一时纠结:“嗯......” “你们两个。” 前面药研藤四郎注意到动静,停下脚步,阻止了鹤丸国永和加州清光幼稚的争宠行为。 他眼上的眼镜反射出危险的白光,“不要再为难大将了。” 药研藤四郎算是本丸中的医师,战场以外的身体小毛病都是他来负责。 没有会想得罪一个医师。 鹤丸国永和加州清光顿时双双乖巧下来,特别是鹤丸国永,他想起曾经因为捉弄五虎退,药研藤四郎给他灌得那管药,表情痛苦起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五味杂陈比苦胆还涩的药。 受了苦的鹤丸国永当时惊讶于这奇异的味道,还特意剩了点给烛台切光忠,惹得过后几天他吃饭统统都是三倍盐的版本。 还迫于不能浪费粮食,鹤丸国永全部含着泪吞下了。 这是以前本丸为数不多的好记忆。 “主公,你们回来了吗?” 随着距离走近,前面泛着微光的部屋也清晰起来,带着眼罩的烛台切光忠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声音从里面传来。 “回来了。”花绮如月应道。 “主公!!” 在烛台切光忠身边的,还有一个模糊的紫色身影,从声音可以听出是压切长谷部,两只大长腿一迈,转眼间便出现在了花绮如月面前。 还掀起些许微风。 机动堪比短刀的药研藤四郎。 他眼神满是关切:“主公,你身体还好吗?现在要去休息吗?如果不嫌弃的话,用我来抱着您去吗?” 压切长谷部嘴巴没停,一连串的问题一股脑扔出来,全部砸向花绮如月,说到要抱着她去,那跃跃欲试的姿态实在惹眼。 花绮如月一个一个耐心作答:“我很好,休息的话应该还不需要,抱......,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被拒绝的压切长谷部丝毫不气馁,还是标准的主控模样。 “长谷部的状态真好呢。”鹤丸国永先前没注意,现在看,敏锐的发现压切长谷部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 以前的压切长谷部浑身都溢满着狂躁,聊不了两句就要举刀手合。 现在这不管是口齿伶俐,还是能正常和审神者交谈,主命至上的样子,都让鹤丸国永想起了以前见过的正常本丸里的压切长谷部。 药研藤四郎站在一边:“大将先前用灵力为他疗伤了。” “主公的灵力吗?” 鹤丸国永霎时眉飞色舞,夸张地看着花绮如月,“难道还有......净化的功效?” 暗堕程度可以暂缓,但很难减轻。 想让暗堕刀剑付丧神减轻暗堕程度,或是完全净化,一般都是要神职工作人员,且拥有较强的灵力来完成。 而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时之政府怎么可能白白耗费这么多代价给一个暗堕本丸,当然是直接重开。 所以刀剑付丧神只要一经暗堕,基本上是无法再变回原样了。 “是这样吗?”花绮如月听到他们俩的谈话,“那等下我就再给你们试试吧。” “不行!” 在场的五个刀剑异口同声道,说完后他们面面相觑。 “主公,您的身体最重要。” 压切长谷部脸上写满了认真,“我怎么样都无所谓,能保持理智我已经很满足了,您的身体才是最该考虑的。” 看过花绮如月吐血到病危(?)的样子,压切长谷部已经把关于她身体有关的一切都标成了关键词。 在他眼里的花绮如月,和脆弱的泡泡怕是同一等级的。 “大将,先把身体养好吧。”药研藤四郎赞同道,他当然也想看到弟弟们不受暗堕的痛苦影响,但现在,花绮如月的身体要更加重要。 审神者,就是希望。 一样看了病例的加州清光与鹤丸国永表示肯定。 被一致反对的花绮如月眨眨眼,在他们坚定不移的注视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烛台切光忠转移话题,“主上,先进来吧。” 烛台切光忠将她迎进这座部屋,花绮如月走进去看了下才发现,原来这里并不是他的居所。 而是一个类似于餐厅的位置,离得不远的位置还有一个很大的房间,看里面的陈设,应该就是厨房了。 药研藤四郎引着她在餐桌前坐下,烛台切光忠端来一张长方形的餐盘,放在花绮如月面前。 烛台切光忠弯腰为她摆齐餐具,因为要下厨,他脱去了不方便的西装外套,只穿了一件纯白的衬衫。 白衬衫与黑色西装裤完全将他完美的身材显现出,身高腿长的优势尽显无疑。 光从外表看,真瞧不出来这样一位打扮时髦帅气的成熟男性,竟如此擅长厨艺。 餐盘上的食物都是些日本传统的种类。 算不上丰盛,却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熬得粘稠的白粥泛着米香,还冒着热气的味噌,周围摆放着各类小菜,看起来就令人食欲大发。 “是......给我的吗?”花绮如月看着摆在她面前的食物,抬头问道。 “是的。”烛台切光忠点头肯定,他有些惭愧,“很抱歉,本丸现在的食物储备并不多,只能做出这些来。” 找出这些原材料,都废了烛台切光忠和压切长谷部不少劲,本丸很早前就没有再进行耕作了,更别提调料之类的东西。 但这些尽他全力的东西,放在花绮如月面前时,却仍显得寒酸。 谁让她看起来就应该是被人呵护捧在手心,吃的食物都是要经过细心挑选的山珍海味才对。 花绮如月小心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浓郁软烂米粥的香甜气息在口齿中酝出,她眼睛一亮,将米粥咽下:“好吃。” 上次吃饭的是什么时候花绮如月都记不清了,现在再次吃到实体的食物,终于有一种心脏落地的感觉。 这才是活着的感觉吧。 花绮如月在空白空间里,不用进食也不会饿,身体上时间的流逝仿佛在她身上静止,只有精神仍随岁月老去。 见花绮如月神色毫不作伪的满足,烛台切光忠暗暗松了口气。 “我的前主人是伊达政宗公。”烛台切光忠嘴角带笑,似乎有些自豪,“政宗公很擅长用料理招待客人,所以我......” 他说到一半骤然停了下来,笑容僵硬,怔在原地:“抱歉。” 花绮如月还正等着他的下半句,不懂烛台切光忠怎么突然开始道歉:“为什么要道歉?你做的食物很好吃,我很喜欢。” 是身体长久以来的本能阻止了烛台切光忠的话,可他不知道如何解释。 这样是否算上一任主人在他身上留下的影响呢。 “小光的手艺真的超好的!” 鹤丸国永这时蹭了过来,在压切长谷部的死亡注视下坐在花绮如月的身边,“就算放一管芥末也很美味哦。” 芥末? 好像,是一种调味品。 花绮如月从记忆中翻出这个陌生的名词,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印象了,她只能努力想象加了一管芥末的白粥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可惜她现在只记住了白粥的味道,其余的食物统统忘记了。 “清光他可是很喜欢吃的!”鹤丸国永胡乱扯着。 “我才不喜欢!”加州清光记起芥末事件受害者的悲惨模样,打了个寒颤。 被辣到哭成那种惨样,看起来不就一点都不可爱了?他才不会在主公面前变成那个样子的。 加州清光立志做花绮如月最宠爱的刀剑。 “不要再主公面前失礼!你们两个家伙!”压切长谷部咬牙,看着分别坐在花绮如月左右手的俩把刀,只恨自己动作没有他们俩快。 “鹤先生......” 被鹤丸国永打断微妙情绪,烛台切光忠眼睛闪过几丝笑意,花绮如月安静的注视也让他放松下来。 他道:“我也是受了政宗公的影响,化形之后,对料理不仅有兴趣,也有不少心得。” 上任审神者不喜欢太受前主人影响的刀剑,也不喜欢爱打扮的刀剑。 第一种类型是主要以织田组为代表的刀剑,不愿意被称呼为压切的压切长谷部,张嘴闭嘴笼中鸟的宗三左文字。 更别提满脑子冲田总司的大和守安定,审神者完全没有将他召唤出来的心思。 第二种类型就是加州清光这种在乎外表的刀剑,简直就是戳在其貌不扬的审神者心坎上。 而烛台切光忠,好巧不巧俩样都占了,于是在本丸被唤醒后还不了解情况的他,注定要成为审神者的眼中钉。 狠辣的鞭子鞭笞在身上,被罚跪在冬天雪地里,耳边是连绵不断的恶语,出阵服的西装全部被撕烂剪碎,眼罩被践踏至灰尘中,恶意被派到室内夜战受重伤也没有人管。 若不是刚好那时三日月殿他们开启了行动,怕是现在的烛台切光忠也早就碎刀了。 刚刚的停顿也是因为长久的虐待,烛台切光忠一时条件反射,不再说前主带给自己的影响。 “那你前主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因为烛台切你也很优秀。” 花绮如月对他口中的政宗公并没有任何印象,毕竟不想也知道,她连自己的事都记不清,自然根本不会对历史有任何了解。 只是在她看来,能让姓名留存这么久远的人,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 “谢谢您。”烛台切光忠笑意更加真诚。 花绮如月又尝了尝那几盘小菜,爽口又开胃,味道清一色的美好,她喝了半碗白粥,空荡荡的胃被熨帖。 “你们不吃吗?”花绮如月被五个付丧神盯着吃饭,总觉得有些奇怪。 尤其是压切长谷部,她每咽下一口,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目不转睛,看得花绮如月浑身难受。 给审神者的这一餐,都是本丸最后的余粮。 不是他们不吃,而是根本没有条件吃。 药研藤四郎意识到本丸现状的经济状况,咳了两声:“刀剑付丧神并不需要进食。” 刀剑付丧神确实不需要进食,但一般的本丸都会进行用餐的日常,因为不吃他们也会饿,只是不会像人类一样因为饥饿去世而已。 他们这么久,早就习惯饥肠辘辘的感觉了,可花绮如月不可以,她必须要按时吃每一餐。 外表是小孩子内心已经是成熟的大人医师药研藤四郎是这么决定的,照顾主公这种事,当然是要心思越细越好。 花绮如月动作看似优雅的细嚼慢咽,却也十分迅速,很快就用晚餐,放下碗筷。 鹤丸国永眼疾手快递上了纸巾。 花绮如月仔细擦拭了唇瓣,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有正式和别的刀剑打招呼,不免有些遗憾:“明天一定要和刀剑们正式见面。” “我会为主公安排的。”加州清光没忘记自己是近侍,连道,“主公想在什么时候?” 再把刀剑重新召集一次吗?花绮如月有些犹豫,她记得之前部屋里聚集的付丧神状态看上去都很疲惫,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对,他们还都受伤了。 花绮如月不想再麻烦他们重新聚在一起。 “明天,让大家都来手入吧。”花绮如月兀地道。 大概是知道她现在周围的付丧神不会那么轻易同意,而且跟他们说身体没有问题他们也不会信,花绮如月又接道。 “一批一批来。”花绮如月将语气放软,“从受伤最严重的开始,我会把握身体承受能力的度的。” 因为担心被拒绝,她的神情自然而然带上了些许忐忑,眼眸自下而上的看着在坐的付丧神,浑然天成的媚意自眼尾流露出。 偏生她毫无自知,气质依旧天然,两者对立又更加勾人。 “可以吗?”花绮如月又问。 美人的软语杀伤力极强,仿佛拒绝她就犯了天大的错误。 距离过近,直击美貌的药研藤四郎理智混乱到无法思考,压切长谷部已经开始疯狂动摇了。 “我会守在您身边。”最终,药研藤四郎还是在花绮如月愈发过分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交代了这么一句。 加州清光总觉得哪里不对:“近侍不是我吗?不应该我守在主公身边吗?” “本丸刀剑这么多,近侍当然是轮换的。” 药研藤四郎若无其事的说着,推了推眼镜,“今天你是被推选的近侍,至于明天的话,还是要主公来决定才对吧。” “我也想当近侍!”鹤丸国永摸鱼不嫌水浑,立马掺和进来。 “当然是应该最受主公新来的我来!”压切长谷部毫不意外的开口,“无论是手刃家臣,还是火攻寺庙,无论什么我都能替您完成。” 烛台切光忠:“应该还没到那种程度吧......哈哈。” 烛台切光忠没打算争近侍的位置,反正他主要负责花绮如月的料理供应。 这也算一种更亲密的交流了,大概。 “可是我只当了一下午哎——”加州清光耍赖。牵住花绮如月的指尖,“主公,你答应过会好好宠爱我的对吧?明天也选我当近侍吧。” 再次遭遇刀剑争宠的中心花绮如月看着向她投来的眼神。 可惜这次没人能帮她,连上次帮她解围的药研藤四郎都参与进来了。 最后抵不过加州清光的撒娇,花绮如月闭着眼道:“明天还是清光来吧,他确实只当了一下午近侍。” 所以近侍到底有什么可争的? “果然主公很爱我。”加州清光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明媚。 “可恶,下次一定......”压切长谷部狠狠握拳,神色懊恼。 “那好吧。”药研藤四郎似乎很遗憾,嘴角却微微上扬,“我会将粟田口刀派的次序交给您,其他的拜托加州殿了。” “期待您下次会选择我。”药研藤四郎将手折叠放在胸前,弯腰道。 总算逃脱修罗场中心,花绮如月连忙回到了天守阁。 一进去,她就发现哪里不一样了。 里面的家具比之前要多了几样,更加温馨且适合人住了,看来是她去时之政府的时候,有刀剑过来打理过。 还有......这个。 花绮如月捡起在桌上放着的一枚柿饼,柿饼虽然用简陋的油纸包着,但依然掩盖不住溢出的甜蜜气息。 是谁送的? 花绮如月仔细将柿饼放好,心里默念道:“谢谢。” 7. 第七章 第二天清早,和昨天商量的一样,加州清光在天守阁敲响了门。 “主公,你起了吗?”清越的声音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花绮如月眉头紧蹙,紧闭着眼似乎做了噩梦。她无声地低喘,挣扎着像从梦境中苏醒。 还好,很快加州清光的声音将她从梦境中唤醒。 她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脑袋还残余着刚刚梦境中的纯白景象,无尽的寂寞犹如潮水涌上。 随着时间流逝,花绮如月的眼前的空白被现实中周围标准的日式装修代替,才让她真正从梦境中脱离。 果然还没习惯。 花绮如月抚了抚胀痛的额头:“我醒了,清光你进来吧。” “好。”门口的少年回应道。 加州清光走进来,入眼的便是还穿着随意地坐在床铺上花绮如月,阳光青睐地吻着她的轮廓,她面上还带着睡梦中的红晕,领口微敞。 他进来时,花绮如月正好将散落在胸前的黑发顺在脑后,毫无防备地露出白皙好看的锁骨。 顿时加州清光的喉结便上下滑动了一下。 但很快他注意到花绮如月的紧蹙的眉头,脑海里的绮思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加州清光快步走近,低下身子道:“主公?不舒服吗?” 花绮如月已经完完全全清醒过来,情绪也变得平稳,她摇摇头道:“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啊啊,吓死我了。” 加州清光紧张的表情放松下来,他拍拍胸口,一副活过来了的表情,“主公,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哦。” “好。”花绮如月弯唇笑道。 她抬起头,顺滑浓密的墨发不似昨天整齐地挽在脑后,随意地倾泻下来,没穿正式的女巫服的她整个人放松又悠闲。 不可触碰的云端幻化为仿佛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揽在怀中的娇花。 好像,有点太近了。 松懈下来的加州清光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两个人距离紧挨,和昨天大庭广众下的照顾不一样,这种在密闭空间的亲近距离总让人心生遐想。 加州清光呼吸间都是她身上馥郁的香气,他的视线不敢再定在她的脸上,只能往下滑落。 正巧落在花绮如月敞开的领口上,这个角度非常不妙。 他连忙挪开眼睛,掩饰性的往上看,但刚刚刀剑付丧神的优秀视力已经让他将那抹春光记在了脑海里。 糟,糟糕。 加州清光感觉自己鼻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要涌出来了。 花绮如月疑惑地看到加州清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发上还蒸腾出丝丝热气。 在这种时候还被她注视着,加州清光体内热气上涌,他连忙伸出手,试图遮掩住自己慌乱的神情,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主上!您,你换衣服,我先出去了!” 大喊出这句话,加州清光便迅速一溜烟地跑出去了,还顺手帮她关了个门。 原来刀剑付丧神脑门上还能冒烟啊...... 完全没把加州清光纯情的反应放在心上的花绮如月如是想到。 她下了床榻,在衣柜中从昨天林原千惠友情赠送的一大堆繁琐华丽的衣物中,挑选了一件不那么夸张的和服穿在身上。 反手系蝴蝶结难住了花绮如月,她没找加州清光,自己对着全身镜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不太好看,但好歹是系着了。 花绮如月转过身,看着镜中光是看一眼都让人目眩耳鸣的少女,半晌,她伸出手触碰着镜中的自己。 这副模样,真不像是人类啊,不管是寿命还是容貌。 她在房间思考自己到底算不算人类,天守阁外的加州清光则正在面临着对自己心灵的拷打,他半靠着墙壁弯着腰捂住脸。 想起花绮如月那清白信任的目光,加州清光就觉得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 主公那么信任他,他,他竟然起了那种不该有的心思。 不过,不过审神者们之间不是有关于婚刀的那种说法吗? 加州清光想起以前,趁着审神者去开会,付丧神们得到喘息,去万屋采购的东西中不小心夹杂了一本小说。 名字叫做“与审神者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上面还印着什么“监.禁”“蜂蜜”之类的标语。 他好奇的时候翻了翻,但以前的他只觉得那些东西恶心,最后全烧了用来取暖。 而现在那本该忘却的记忆却重新浮现,理智没反应过来,脑子已经很自觉地将角色代入成他和花绮如月。 眼前又不自觉地飘过刚刚看到的春色。 “啪!” 给我忘掉啊啊! 加州清光用力把掌心拍在脸颊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力道大到不出一会儿,肌肤上便印出了淡红色的掌印。 可就算这样,他发觉自己还是无法忘记刚才看到的场景,反而在他不断强调下变得更加深刻。 加州清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被暗堕的影响加深了,下定决心等会就去找石切丸为他拔除污秽。 “脸怎么了?” 在他沉在思绪中时,花绮如月已经换好了和服站在了门口,引起他胡思乱想的源头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眼前。 花绮如月歪了歪头,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开始伤害自己,她将手臂举高,微凉的指尖抚在加州清光红肿的脸颊上。 加州清光脊背一紧,被她手指滑过的地方都开始泛起酥麻。 “没,没事。”他脑子一片空白,话说的磕磕绊绊,身体不住地向后仰。 为什么做这种像调情一样的动作,主公你的表情还是那么纯粹的关心!看着他的眼神,就像长辈看着摔倒的小孩一样。 明知道花绮如月没有别的意思,但加州清光自己因为刚刚的事心虚,闭上眼不敢再看她的脸。 结果他发现闭着眼睛的感觉反而更糟糕了,没有了视觉,其他的五感更加清晰。 主公呼吸间的喘气声,衣衫摩挲间的细微声音,还有她越来越靠近时身上独特的香气,都让加州清光头晕目眩。 “好啦。” 花绮如月毫无察觉,用灵力治好了加州清光脸上的痕迹后,顺手摸了摸加州清光的脑袋,“带我去手入室吧。” “清光,你也冒樱花了。”花绮如月陈述道,伸手接住从加州清光头顶掉落的樱花。 她平静无波的语气弄得加州清光羞赧极了。 “我知道啦!” 加州清光一直憋着气,直到感受着花绮如月后退了两步,才缓缓睁开眼,身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忽略掉心中因着她离开的那点微妙的不舍。道:“走吧。” 等俩人到了手入室,药研藤四郎正站在手入室的正里面,看起来已经等候已久。 “哟大将,您来了啊。” 药研藤四郎向花绮如月招了招手,他的身侧摆放着一个座椅,上面被仔细铺上了软垫与靠背。 手入室和花绮如月想象的不一样,她还以为会有类似于时之政府的医疗设备,但里面的装修依旧古典,设施只有一个占据了一半位置的水池。 有单独分隔开的,也有合在一起的。 “药研你怎么在这?不是说我来守着主公吗?”加州清光引着花绮如月走近,挑着眉问道。 药研藤四郎轻笑一声,他展示了一下身边的座椅:“我只是来给大将提供一个舒适的收入环境的。” 他把身侧的座椅移到手入池旁边,做了个请的动作:“大将,您坐这里,我的兄弟们今天就麻烦你了。” 没了可以反对的理由,加州清光只好站在一边看药研藤四郎动作。 花绮如月坐了上去,身下的触感很是柔软,就算坐很久也不会感到疲惫。 药研藤四郎又为她披上了张厚厚的毛毯,旁边的小桌上还摆放着茶水,他又将一旁的火炉点开,可谓是非常贴心的精心服务。 他们总觉得花绮如月畏风寒。 花绮如月被裹得不像是来给人手入的,更像是来享受的。 因为手入时是不能被打扰的,药研藤四郎做完这一切便拉着不情不愿的加州清光出了手入室,守在外面。 “主公!!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叫我!”加州清光被扯走地时候还叫着,得到她的回答,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很快,手入室门口便冒出了俩个矮小的身影。 一白一蓝的二个脑袋,在门框边很是显眼,俩个小少年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慢慢磨蹭的进来了。 花绮如月耐心地等着他们走到跟前,她冲他们笑了笑,声音尽量用着自己最温柔的语气:“你们好呀。” 两个小少年顿时就像是看呆了,直愣愣地盯着她,等到花绮如月用手在他们眼前晃了晃,才回了神。 昨天离得远了,知道新来的审神者好看,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 “你,你好。”五虎退有些怯弱,声音也小小的,很难看出他能做出像昨天护在乱藤四郎面前的勇敢行为。 他身边的小夜左文字就显得镇静不少,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 五虎退和小夜左文字的怀中都抱着几把刀剑。 花绮如月感受里面微弱的气息,这些灰暗的刀剑,应该都是付丧神的本体,每一把上面布满裂纹和灰尘。 他们俩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把这些捧在怀中,深怕一不小心就让这些脆弱的本体直接碎刀。 “先手入他们吗?”花绮如月问。 俩把短刀同时点头。 花绮如月同样轻轻接过这些伤到无法化形的刀剑,她仔细拆除了他们身上的刀鞘,将他们一一放在了手入池中。 接着,在小夜左文字和五虎退的注视下,花绮如月将手伸入手入池,把自己的灵力缓缓输入池水中。 梦幻的金色与天空般的蓝色池水交融。 俩把短刀悄悄凑近了些,眼睛紧紧看着手入池内,花绮如月捕捉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并没有拆穿。 随着灵力的注入,池水都被染上了闪烁的色彩。 浸在其中的刀剑们开始有了动静,刀身嗡鸣,忽闪忽闪地亮着光,破损的刀刃渐渐被修复,显露以往的锐利模样。 光退去后,四个紧闭着双眼的光.裸男性,忽地出现在了池底。 各个身材可圈可点,各有千秋,每一个看上去都是秀色可餐令人垂涎,花绮如月毫无防备的就被酒池肉林糊了眼睛。 视线里被性.感的肌肉布满。 四个美貌俊俏付丧神的眉弓上都滴落着水珠,看起来及其诱人,暗黑的骨刺冒出一小截,更显禁忌的特殊。 刀鞘原来是刀剑付丧神的衣物吗? 对男女性别没有什么概念的花绮如月面对着付丧神们的身体也面色不改,为了治疗的效果,依旧把手浸在池中,保持着输入灵力的姿势不动。 也不知道是哪个付丧神刚好离她的手近,花绮如月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他紧实的大腿。 五虎退和小夜左文字原本也被这一幕惊讶到了,下意识去看花绮如月的反应,见她毫无动静,便开始怀疑是自己反应太大了。 可能在审神者眼里,刀剑付丧神和人类男性不一样呢。 他们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花绮如月和两把短刀还是安静地围着手入池,于是便出现了一个少女两个小孩围着一圈裸.男看的场景。 这一幕谁看了谁都会觉得贵圈真乱。 感觉效果差不多了,花绮如月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池中的睡美男们还是闭着双眼,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宗三哥他......没事了吗?”小夜左文字揪住了衣角,似是不太习惯与人交流。 花绮如月看了眼无骨般倚在池边的粉色长发付丧神,发丝湿漉,这个姿势刚巧露出他胸膛上的烙印痕迹。 这等柔弱又美艳的姿态,谁看了不说一声绝。 “让他们再泡一会吧,灵力输入太多他们受不住的。” 不解风情的花绮如月用毛巾擦干了手上的水,随后她看向两把短刀:“现在......是不是该到你们了?” 小夜左文字和五虎退一进来她就注意到了他们身上的伤,虽然没有其他成年模样的刀剑身上的伤多,但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依旧很是夸张。 在花绮如月眼里的付丧神统统都是小孩子,只不过短刀的模样更让她想要怜爱。 “主人,可以先......” 五虎退白色的头发遮住了他右半张脸,左边独特的鎏金色眼瞳不安地颤动着。 “治疗乱吗?”花绮如月先一步道。 五虎退紧张起来,抿了抿唇:“您,您发现了?” 如果是说知道乱藤四郎就在手入室门口这件事的话,那花绮如月确实发现了,毕竟有了灵力链接,她自然可以清楚知道每个付丧神的位置。 为了保持这个功能,她必须无时无刻都维持着小许灵力,也得亏她实力强大,不然还真经不起这么用。 “昨天你护在他前面了对吧。”花绮如月将五虎退头上乱糟糟的小帽子重新戴好,“你很勇敢哦。” 五虎退诞生之后,还是第一次被除了兄弟以外的人摸头。 很奇怪,但是很温暖。 他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个细节,一时动作有些大,导致脸上的发丝顺着惯性后移,露出了下面藏着的秘密。 花绮如月眼神一凝,扶住了五虎退的脸。 她缓慢拨开了他的头发,雪白头发的下面赫然隐藏着一条扭曲的伤疤。 和乱藤四郎脸上的那两道疤十分相似。 8. 第八章 花绮如月仔细端详着那道伤口,看上去划的时候下了狠劲,淡粉的皮肉绽开,上面因为愈合已经生了一层薄膜,仍能看见其中鲜红的肌肉组织。 来不及多加思考,她直接伸出手指,灵力如蝴蝶一般聚集在伤口上,让那道伤口完全愈合。 “还疼吗?”花绮如月点了点五虎退重新变得白里透红的脸颊。 没忍住捏了一下,很是软弹。 她松手后,五虎退脸上还留了一道红痕,他自己呆呆地碰了碰面颊,光滑细腻的手感从手指传来。 头发放下来也再没有那种发丝扫过伤口时又痛又麻的感觉。 “不,不痛了。”五虎退身上别的伤口也全部愈合,就好像过往噩梦一般的日子也全部褪去,“谢谢主人。” 第一次见面喊出口的“主人是因为她审神者的身份,而这次,则是因为花绮如月本人。 他的笑容太过于天使,惹得花绮如月感觉自己心都化掉了。 “我去叫乱过来。”五虎退比刚才胆怯的模样变得开朗了些,他主动提出来,接着就哒哒哒跑向手入室门口。 速度十分快,除了脚步声,花绮如月只看见一道白色的残影。 花绮如月便又看向一旁还盯着池子里宗三左文字看的小夜左文字。 “小夜,来。”她唤道。 小夜左文字知道她要给自己疗伤,他最后看了眼池里的哥哥,便朝花绮如月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停下。 花绮如月正要说话,喉中便泛起一阵痒意。 她侧过头,拿起药研藤四郎放在桌上的纸巾掩在嘴边,不出意料,几道咳声下来,手中的纸巾便被濡湿。 小夜左文字跑过来,小大人似的帮她拍着背,动作标准。 “谢谢你,小夜。”花绮如月撑起身子,将纸巾包起来丢弃,随后拾起小桌上放得几粒糖果,放进了他的手中。 只到椅子扶手的小孩保持着手掌张开的姿势:“给,我的?” “是哦。”花绮如月以前还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喜欢小孩子,也许是因为她现在见过的短刀都又听话又懂事。 小夜左文字的脸皱了起来,像是在思考:“需要......我向谁复仇?” 他语气很是认真,说着还将手伸到了刀柄处,身上杀意腾起。 给个糖而已,怎么就发展到了复仇? “不需要哦。”花绮如月否定道,“因为小夜很乖,所以这是给小夜的奖励。” “奖励?” 小夜左文字重复道,他没有得过来自审神者的奖励,所以依旧很是困惑,但还是听话的将糖果收起来。 花绮如月看到他身上细小的伤口,比起五虎退,倒是没有别的很明显的外伤,她同样也用灵力为他治疗了一遍。 焕然一新的小夜重新诞生。 五虎退这时也正好拉着乱藤四郎进了手入室。 乱藤四郎低着脑袋,走到一半离花绮如月还有几步时便不愿再往前走,拉不动他的五虎退也只能停下脚步。 见他不肯向前,花绮如月便打算自己起身找他。 偏偏这个体质又给她找麻烦。 她刚起身,不妙的甜腥气又涌上来,没来得及拿纸,唇边便溢出一缕血丝,本就苍白的肌肤更加惨白如纸。 离得最近的小夜左文字立马扶着她重新坐下,拿着纸巾为她擦拭滴落在身上的血滴。 离得远的五虎退被吓到:“主人?” 花绮如月习以为常地吐出含着的血液,也不知道这些血从哪里来的,出来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她用茶水漱了漱口,担心把短刀们吓着了:“我没事的。” 没等她再次挣扎着起身,乱藤四郎便神情复杂的走了上来。 乱藤四郎大概是现在花绮如月见过的付丧神中,暗堕程度最厉害的,无论是萦绕在身边肉眼可见的黑雾,还是红得发黑的眼眸。 完全看不出曾经里面是澄澈如天空一般的蓝色。 他走到花绮如月面前也仍然低着头,不肯将脸抬起。 五虎退担心他,站在一旁,安慰道:“没关系的,主人很温柔的。” 乱藤四郎低着头,刚好捕捉到了地上的血点,仅仅一眼他就知道了,面前的审神者是曾经他在无数日子里最渴望的类型。 宽和、温柔,可以尽情的在她怀中撒娇,无条件地被爱。 他垂下眼帘,但是,来得太晚了...... 因为这幅女孩子的外形,乱藤四郎被审神者盯上了,当然不是那种纯洁的喜爱,那种恶心的目光活了几百年的刀剑们怎么会看不出来。 唯一可以在地狱里为他带来安慰的两件事。 一是轮到他去万屋时,他会悄悄观察别的乱藤四郎和他们的审神者之间相处,幻想自己也可以被这样宠爱。 二是半夜和兄弟们挤在同一张床铺中,一起看三日月殿送来的图画书。 虽然审神者有时会用那种粘稠觊觎的目光看着他,但乱藤四郎依然可以装作毫无所知的过下去,他很容易满足的。 直到那一天,他亲眼目睹鸣狐的手指被审神者活生生的踩断,那只一直陪着鸣狐的小狐狸的脑袋不正常的扭着倒在一边。 乱藤四郎才知道,为什么审神者只是看着他,没有真正对他下手。 无数长相一样的短刀胁差被锻出,他们代替了乱藤四郎,审神者只对乱藤四郎女性化的长相有感觉,其余的短刀在他手里只不过是发泄暴力的工具。 一批批短刀锻出,又被碎刀。 难怪乱藤四郎和同一把刀说的事情,几天后他就会忘掉,为什么明明是一起看过无数遍的同一本图画书,他们再看的时候反应依然新奇。 为什么他们明明只是一次天守阁,说的话却像是再道别。 因为他们名字相貌虽然都相同,本质上却不是同一把刀剑,但他们都做出了相同的决定,保护乱藤四郎。 身边的兄弟被换了无数批,但乱藤四郎却毫不知情。 在那一天,乱藤四郎亲手毁了自己的容貌,拿本体刀割去了引以为傲的秀发,审神者果然对他失去兴趣了,甚至都不想再锻出一把“乱藤四郎”。 但那些为了他付出生命的兄弟却再也回不来了。 是他太过愚蠢,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不然至少可以阻止一部分兄弟的赴死。 乱藤四郎想起以前的过往,水雾一下便聚在了眼眶之中,他伸手握住五虎退的手,突然抬起头看着花绮如月。 那双原本无机质的红色眼瞳,隐约滑过几缕幽蓝,他问:“为什么,要接手一个暗堕本丸?” “乱......”五虎退没想到他沉默这么久突然问出这么个尖锐的问题,有些担忧的道。 五虎退从手入室跑出来时,脸上满是和进去是全然不同的放松的神色,不用想也知道,在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 时之政府在花绮如月来之前,也在本丸的刀剑中介绍过她。 什么实力强大,性格温和,乱藤四郎通通不信,人类之间是会互相美化的,人类一向善于说谎。 在发现花绮如月一看就是重病缠身的模样后,他更加警惕。 他见过不少因为长期生着重病,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活动的人类,他们在长久的病痛下心灵变得扭曲,外表看上去温和,内心却疯狂嫉妒所有没生病的正常人。 即使花绮如月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脾气很温柔的样子。 可如果这是装的呢? 乱藤四郎宁愿时之政府直接给他们一个冰冷的灵力装置,即使大部分时间因为灵力不足沉睡。 他们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风波了。 “没有审神者会愿意接手一个弑过主的暗堕本丸吧。”乱藤四郎再次问道,他语气越问越急,“这对你没有好处吧?” 眼看他语气越来越过激,五虎退急得侧身半拦住他,深怕惹的花绮如月不开心。 “主公,乱他不是那个意思。”五虎退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乱藤四郎在等一个回答,五虎退在担心主公因为这件事不喜欢乱藤四郎。 花绮如月在认真思考,她也被乱藤四郎问住了,现在想起来,她为什么要来一个陌生的地方当审神者呢? 或许是因为她早已忘却姓名,忘却过往,没有归宿,也没有人在等她。 刚好这时,时之政府找上了她,她也就顺车推车来了这里。 真要说一个理由的话...... 花绮如月的手掌慢慢抬起她没有像对待小夜藤四郎和五虎退一样,直接用身体接触进行治疗。 面对这个色厉内茬,受过很多痛苦的孩子付丧神,她更加照顾他的心情。 她的手在他的头顶上方还有几厘米时停下了。 乱藤四郎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动作。 花绮如月蓦地嫣然一笑,她很少出现这样较大的情绪波动,现在这笑意盈盈的模样如同莲花瓣上坠落的露珠,令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 世界万物在这一刻失色,只有她拥有独一无二的色彩。 “治好伤,再告诉你。”她难得狡黠的道。 乱藤四郎站在她的手心底下,从她纤纤玉指中洒落下金色的光芒,蕴藏着力量的灵力将他点缀。 灵力融进了细碎的星辰,围绕着乱藤四郎。 他脸上狰狞的伤口仿佛时间逆转迅速生长出白皙柔嫩的肌肤,及耳的短发又如同时间被拨快了般,短短时间内就长至胸前。 乱藤四郎的眼眸中倒映出金色的光芒。 整个场景像是两个人身份反了过来。 在这一刻,花绮如月更像是圣洁的神明,而乱藤四郎则像饱受折磨的信徒。 光芒缓缓褪去,神圣震撼的感觉却仍留存于他心中。 这就是......她的力量。 与她本人不符,充沛着饱满充足的生命力,涌入身体中如同被净化了一样,心中每一寸褶皱都被抚平。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没有人注意到身旁的手入池中,一个白色头发的付丧神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视线还是朦胧的,刚从重伤恢复的他根本无法思考。 骨喰藤四郎强撑着疲惫的眼皮,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视线却根本无法聚焦,他只能看见一个个模糊的色块。 ......乱? 骨喰藤四郎虽然看不清,但仍认出了不远处乱藤四郎的身份。 站在乱旁边的...... 他试图去思考,视线一瞬清晰,看清了那陌生的身影背对着他,看不见脸,只能见到她向乱藤四郎伸去的手。 骨喰藤四郎瞳孔一缩。 不行......不行! 不要靠近乱! 刻在骨子里对弟弟们的守护与长久以来保持的紧绷令骨喰藤四郎本能性的撑起最后一丝力气,他伸出手臂,想要阻止她的动作。 花绮如月帮乱藤四郎治好了伤,准备说理由时,兀地被身后的人抓住了肩。 乱藤四郎和五虎退的表情惊讶地看向她身后。 骨喰藤四郎哪怕重伤初愈,力气也是花绮如月不能抵挡的,轻轻一带,她就被扯的向后一仰,失重地落在骨喰藤四郎的怀中。 身上裹得毯子也掉在地上,背后和服并不算厚的布料被他身上的水浸湿。 骨喰藤四郎的肌肉滚烫,身上不着片缕。 花绮如月慌乱间扶住了他的手臂,触感很好,流畅的肌肉线条加上滑溜溜的水,差点让她脱手。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花绮如月才有精力往上仰头,想要看清背靠的人的模样。 她仰起头,正好对上骨喰藤四郎往下看的目光。 骨喰藤四郎完全没有自己干了什么事情的自觉,全凭着本能在行动,就像现在。 这么近的距离下,骨喰藤四郎强行聚焦,看清楚了怀中人的长相。 霎时,过于有冲击力的容貌令他本就没什么思考能力的理智更加被冲散。 “......神明?” 他呢喃出声。 “什么?”花绮如月听清楚了,但她不敢确定。 “麻烦...您......” 骨喰藤四郎声音越来越哑,他将她认成了神明,而神明当然不会伤害乱藤四郎。 没了本能的警惕,他的身子晃了晃瞬间便放松下来,无力地又滑回水池。 他倒是放下了心,就这样重新陷入昏迷。 而还靠在他怀中的花绮如月就遭了殃。 没了支撑,花绮如月根本没法起身,骨喰藤四郎的手还放在他的肩上,他一倒,半个身子的重量就压在了她身上。 花绮如月没有意外的,落入了手入池中。 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声。 水花纷飞,手入池比看起来深很多,她落下去一时还没摸到底,连着呛了好几口水。 肺腔中的空气所剩无几,花绮如月难受得不行,和服被水浸透,整体更加沉重,扯着她往下落。 温热的池水在这瞬间就像是夺命的利器,如丝绸一般缠绕住花绮如月的每一寸身体。 越锁越紧。 就在花绮如月即将窒息时,一个有力的臂弯揽住了她的腰肢,轻松将花绮如月从水中捞起。 花绮如月刚从水面脱离,后怕让她什么都没想,直接紧紧搂住了眼前人的脖颈,急促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更别提当时的短刀们连着被俩件事惊讶到,根本来不及拉住花绮如月向下坠落的身体。 小夜左文字伸出手,花绮如月的和服衣摆从他指尖滑落。 巨大的水声动静被门外的加州清光和药研藤四郎察觉。 他们立马推开了大门,关切的面容在看清手入室里面的一幕时凝滞。 9. 第九章 手入池中剩余的刀剑们也在花绮如月与骨喰藤四郎落入水中时,被动静惊扰,慢慢苏醒过来,一个接着一个睁开了双眼。 膝丸就是其中一员,且非常幸运的刚好在花绮如月落水点的旁边。 她想从水中挣脱时,不断舞动的衣角挂在了他的腿上。 他醒来时,第一感觉就是有什么在腿间摸来摸去,膝丸下意识地弯下身捞起那打扰他的事物。 没想到却是一个溺水的少女,还没给机会看清出她的模样,她一接触外界,就迅速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前情提要,手入池中的刀剑们都是没有穿任何衣物的,赤条条地躺在池水中。 所以,加州清光和药研藤四郎见到的场景便是,四个光.裸的男性付丧神围着他们病弱的主公,其中一个甚至还伸手把她搂住了。 并且主公还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样,紧搂住那人的脖颈,喘着气。 药研藤四郎感觉自己拳头硬了起来。 甜腻急促的喘.息不断从耳边传来,膝丸托着怀中柔软的身躯,他从未与任何一个女性这样接触,至此,他还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好像没穿衣服。 不是好像。 膝丸颤抖地抬起另一只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腰,湿漉漉的腰腹肌肉紧绷着,没有任何布料的阻隔。 更糟糕的是,花绮如月搂住他脖颈的同时,还正巧坐到了某个,很重要的位置。 她喘气时,身体不自觉地颤动,和服不断摩擦着那块不太妙的地方。 膝丸感觉自己要升天了,羞耻的那种。 同样在手入池,除了骨喰藤四郎,其余两个刚清醒的刀剑付丧神,他们仔细看清现在的情况后,也沉默了。 实在是有些荒谬。 花绮如月重新呼吸着空气,呛水的感觉让她难受至极,无暇去思考别的事情,等她咳出呛进去的池水时,才将搂着膝丸的力道放轻。 膝丸僵硬地坐着,两只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刚醒的鸣狐扶住要沉下去的骨喰藤四郎,朱砂般红的花纹在他脸上更显妖异,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半张脸。 连面具都没给他留。 鸣狐带着骨喰藤四郎,默默往手入池深处钻了一下。 “主公,我拉您出来。”加州清光急匆匆地跑过来,探进水池向花绮如月伸出手。 花绮如月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搂着的淡青色发色的付丧神,就是刚刚解救自己的人,她不太好意思的松开手。 “谢谢。” 她冲他笑了笑,然后任由加州清光将她从水中抱起来。 花绮如月黑发净湿,却不显狼狈,她的面上还带着憋气导致的红晕,温香软玉,头顶发丝滴落的水珠从她红润的唇瓣滑下。 浓郁的黑发,雪白的肌肤,弯起的红唇。 三色交融对比之下,显得她像是惑人的妖精。 膝丸被她笑得怔神,霎时怀中的重量消失,竟还有些莫名的失落。 花绮如月被加州清光抱在怀中,脱离温热的池水,冷空气刺激得她生理性的颤抖。 她的脸色瞬间便雪白下来,眉眼间刚刚的艳色全部褪去,垂着眼还有细小的水珠从睫毛上聚集,看起来极为可怜。 加州清光心疼的为她佛去脸上的冰凉的水珠。 “主公,快去换件衣服吧。”药研藤四郎连忙将刚刚在火炉边烤暖的毛毯盖在她身上,他很担心花绮如月着凉。 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将为什么会摔进手入池。 “主人,主人没事吧?”五虎退担心地看着弱不胜衣的花绮如月。 小夜左文字的手指缠在一起,他刚刚差点就拉住花绮如月了,如果他再强一些,速度就可以更快一点了。 乱藤四郎也有点茫然,揣测不安地看着花绮如月。 在他们不断对花绮如月的关心下,呆坐在手入池中的膝丸总算是抓到了一个重点,他猛地站起身转向他们,惊愣地道: “主公!?” 他一站起来,水哗啦啦地作响。 膝丸沉浸在震惊中,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加州清光他们都叫眼前这个仙女似的少女为“主公”。 可是,主公不是......他想起了那张充斥着厌恶的脸庞。 药研藤四郎眼疾手快的在膝丸站起身的那一刻,捂住了花绮如月的眼睛。 坐在膝丸身后的鸣狐:...... 他对膝丸的身体并不感兴趣,于是他努力让自己移开了视线,并且捂住了昏迷中骨喰藤四郎的眼睛。 不能让弟弟醒来就看到这么有冲击力的一幕。 花绮如月只听到了流淌的水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膝丸在叫她,温声回道:“我在,怎么了?” “你是审神者......” 膝丸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脑海中浮现出失去意识的最后记忆。 当时审神者不间断地将他一个人派出阵,他本就不擅长夜战,更别提等级根本够不到那个时代出阵的门槛。 膝丸幸运的没有折损在哪里,但也濒临碎刀。 他强撑着身子找到了兄长,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倒下了。 意识模糊间,他只依稀记得兄长接住了他,白金色的发丝在耳边擦过,兄长还说了一句话......什么来着? 【膝丸......辛苦你了,接下来......】 接下来?接下来兄长要干什么? 膝丸努力想要回想起髭切最后说的话,但他根本毫无印象,再次醒来,便是现在了,连审神者都换了。 “兄长呢?”膝丸眼神慌张地看向加州清光他们,“兄长在哪里?清光,药研,兄长他人在哪里?” 面对他的提问,加州清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寂静在空中蔓延,膝丸心中的恐惧不断扩大,脑子里满是各种糟糕的可能性。 为什么审神者会更换?兄长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兄长是不是去...... 他的恐惧担心杂糅在一起,肉眼可见的表现在神情中。 在场的付丧神都有着伙伴或兄弟的羁绊,对膝丸现在的情绪自然是感同身受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无从开口。 “他现在在时之政府哦,没有碎刀。” 花绮如月回答了他的问题,被捂着眼睛并不方便沟通,她顺便轻轻拨开了药研藤四郎捂着她眼睛的手。 药研藤四郎正在怔神,竟也被她不算大的力道移开了手。 于是花绮如月正好就将膝丸现在的模样收入眼底,她目光不自觉就从他漂亮紧实的腹肌线条上滑落,一直到定在他腿间。 花绮如月讶异地挑挑眉。 她被这个有些骇人的可观大小惊到了。 不愧是刀剑付丧神,连这个都要比人类强悍不少,花绮如月心想。 花绮如月的目光并不明显,但还是被身为付丧神的膝丸察觉,他下意识就去低头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 于是同样看到了蛰伏在森林中的大象。 膝丸脑子宕机。 花绮如月还面色如常的继续道:“很快髭切他就回来了,担心的话我会继续去找时之政府问情况。” 从周围付丧神的反应可以看出,花绮如月说的是实话。 他们谈论的事情也很正经,偏偏膝丸不着片缕,还正大光明地站了起来。 膝丸身上的红不科学地从脚步一直蔓延到头顶,整个人像熟透了的西红柿,脑袋上蹦出一个很标准的蘑菇云蒸汽。 这一幕好像在哪见过。 花绮如月想起了早上的加州清光。 膝丸又猛地坐回了手入池中,重力飞溅起的水花溅在猝不及防的鸣狐脸上。 鸣狐抹了把脸:...... 宗三左文字庆幸自己醒来的地方离膝丸远,不忍直视鸣狐的不幸,他将视线移到了站在前面的小夜左文字身上,向他招了招手。 小夜左文字眼神很明显的一亮,脑袋上深蓝色的发型就像毛绒兽耳一样摆动了一下,他小步踏过来。 宗三左文字的眼神柔软起来,他抚了抚弟弟的面颊。 小夜左文字在怀中掏出来几颗糖果,正是之前花绮如月给的,他拨开糖纸,放进了宗三左文字的口中。 甜蜜的味道在唇齿化开,宗三左文字眼神里满是对弟弟的宠溺。 这边兄友弟恭,那边的膝丸已经羞耻到想要破腹自尽。 新审神者很温柔是好事,兄长没事也是好消息,他也从碎刀边缘恢复了过来,但为什么全是好事,加在一起,会变成这样? 膝丸恨不得以头抢地,把自己溺在手入池中。 回想起自己刚刚的举止,和变态暴露狂有什么两样吗? 兄长啊!膝丸在内心呐喊着。 手入室的门还敞开着,带着凉意的微风滑过花绮如月的身体,身上湿透的和服已经变得冰冷,沉重的黏在肌肤上,这回花绮如月是真的有点难受了。 她咳嗽了两声。 加州清光立马警觉起来:“主公,先去换件衣服吧,不然要着凉了。” “本丸的温泉系统也可以用了。”药研藤四郎道。 “好。”花绮如月同意道,但没急着离去,她还记得答应了乱藤四郎的话,她走到已经完全恢复好的乱藤四郎边。 乱藤四郎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双眼睛直视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花绮如月抿着唇笑了: “理由的话。” “大概是除了这里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吧。” 花绮如月实话实说道,她现在确实是除了当审神者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这个世间没有她的归宿。 她是没有过去的人。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着乱藤四郎的眼神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寂寞。 寂寞孤独早已与她灵魂相伴。 哪怕她现在身边有这么多把刀剑,花绮如月仍如漂浮在世间,与周围的一切都相隔一层距离,咫尺天涯。 下一秒就会如镜花水月一样消散。 加州清光竟有些心慌,下意识地拉住了花绮如月的袖角。 “就是这样。”花绮如月总结道,感受到加州清光的拉扯还以为是在提醒她要快些去换衣物,“好啦,我们走吧。” 她自然地牵起加州清光的手,往门外走去。 她走后,乱藤四郎扔怔神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药研藤四郎本想问问他们,花绮如月为何突然说这些话,见自家弟弟明显出神恍惚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上前拍了拍乱藤四郎的肩膀,药研藤四郎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乱藤四郎长发的模样了。 “好了就好。” 药研藤四郎发自内心地说道,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愿,能和兄弟们平安的生活在一起:“好了,别发呆了,不去看看醒来的人吗?” 乱藤四郎这才如梦初醒。 他和五虎退两个人奔向鸣狐和骨喰藤四郎。 鸣狐抱着骨喰藤四郎挪了过来,他先是给两把短刀一人一个摸头,然后伸手指了指还处于昏迷状态的骨喰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查看了一下骨喰藤四郎的状态:“没有事情。” 他看着周围健康的兄弟,弯唇道:“一起回部屋吧,弟弟们还在等着你们。” 五虎退眼尾红彤彤的,连忙点头。 ** 花绮如月牵着加州清光向前走,没走几步就感觉腿部突然一软,毫无准备的就往地上跌去。 加州清光上前一步接住了她,他将手放在花绮如月的额头上,并没有发热,反而温度异常的低下。 花绮如月想使力气站起来,但腿部就像失去了知觉,只能依靠着加州清光。 “主公,我抱您过去吧。”加州清光将她扶起,问道。 也只能这样了,花绮如月点头同意。 加州清光轻松的就将她横抱了起来,怀中的重量轻巧,哪怕加上被水浸透的和服,依旧轻的超乎加州清光想象。 这样身体怎么能好得起来,以后要让烛台切光忠多给主上做点营养丰富的食物了。 10. 第十章 一路抱到了本丸的温泉处,加州清光尽量保证在发挥自己机动的情况下,让主公在自己怀中不颠簸。 “主公,你先进去吧。”加州清光叮嘱道,“要把身体泡热才行,但不能泡太久哦,头会晕的。” 花绮如月记在了心里:“好。” “那我去先去帮你拿换的衣物。” 加州清光依旧放不下心,重新念叨了好几遍,见她听的认真,才将怀中的花绮如月放在门口的长椅上后离去。 花绮如月原地休息了一会,感觉腿上又有知觉了,便转身进去了。 走近更衣室里,她将湿透的和服全部脱下,随着深色的和服褪下,柔润如羊脂般的肌肤露出,与纤细盈盈一握的腰肢突出形成对比的窈窕线条。 外表看上去瘦弱纤细,实际身材却出乎意料的丰腴。 花绮如月把衣物放在了编织的木篮中,然后才裹着浴巾踏着石子路步入了雾气缭绕的温泉池。 露天的温泉池建造在庭院的中央,周围圈着形状各异的石块,池水的蒸汽将周围的石子路都熏得温热。 花绮如月背靠着一块表面平坦的石块,用手舀起乳白色的池水,浇在自己还携带着凉意的肩头上。 温泉的温度很高却不滚烫,刚好恰在让肌肉最放松的温度上。 原本恍若沁入骨髓的寒意也尽数被驱散,花绮如月舒适地舒了口气,泉水蕴藏着她的灵力,与体内的本源灵力形成通路,将体温升起。 泡了快半个小时。 花绮如月渐渐感到思维在雾气的笼罩下变得迟钝,她记起了加州清光的嘱托,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她换上干燥毛绒的浴衣,堪堪只能简陋地包裹住身体。 又走回更衣室,不知加州清光被什么耽误了,花绮如月穿着木屐坐在更衣室里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加州清光拿衣服回来。 身上暖了,困意也就涌了上来。 在花绮如月意识开始混沌后,更衣室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不过却并不是加州清光的声音。 “主公,您好了吗?” 外面的声音陌生,应该是花绮如月还未曾见过的付丧神。 “我好了。”花绮如月回答道,说着便打开了更衣室的门。 门外的刀剑付丧神果然是她未曾接触过,男人容貌清俊秀美,如四月之初绽放的春景,衣袖蹁跹似飞舞的蝴蝶。 在这座被暗堕气息充斥的本丸中,他却仍穿着整洁,保持着风雅高洁的模样。 花绮如月嗅闻到了他胸膛前别着的牡丹花的香气,而这刀剑付丧神也正注视着她。 歌仙兼定蓝绿色的眼眸瞳孔微颤,惊艳于眼前少女异于世间的容色,他竟一时半会找不出合适的词汇形容。 他一向自称于雅士,热衷和歌、鉴赏、茶道等一切风雅之物。 哪怕在这座严厉禁止打扮的本丸中,他也仍会每日早起,只为挑选一支盛开最艳丽最为芬芳的牡丹作为装饰。 现在不夸张地说,花绮如月此人,就像是风雅这个词汇的化身。 花绮如月动了动,歌仙兼定才从失神中回神,暗道自己初次见面就直直盯着少女审神者容貌的行为,实在是太不礼貌。 真不风雅...... 歌仙兼定强迫自己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花绮如月的脸上后,便注意到了花绮如月此时的穿着。 天鹅般的肩颈线条优美,那一大片露出的白腻肌肤,令他舒展的眉头霎时便皱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便抬起衣袖遮掩住花绮如月,又小心地观察了周围,发现没有别人的存在后,才松了口气。 歌仙兼定百般警惕,低下头却见花绮如月这个当事人疑惑的神情,她面上还带着蒸出来的红.潮,像是全然不理解他的动作,一时心下有些无奈。 这位新来的主公,是否也太过毫无防备了? 这座本丸成年男子模样的付丧神可是有不少的。 “主公,先进去。”歌仙兼定礼貌地用手套隔着,才触碰花绮如月的肩,将她往里面引。 花绮如月便又回到了更衣室里,被他带到全身镜前的垫子上坐下。 歌仙兼定也跟着进来,熟悉的从某个柜子中找出了一张干净的白色布料,转身便盖在了花绮如月身上。 这下出浴美人就变成了被包裹的粽子。 花绮如月瞧那件布料有些眼熟,有点像是刀帐上山姥切国广身上的被单。 歌仙兼定本想服侍花绮如月换上新的和服,但见她的黑发还湿着,花绮如月还完全没有想要擦拭的意图,又叹了口气。 没想到刚见面不久,他就不由自主地为这位少女主公操起了心。 或许是她看起来太过脆弱了吧。 歌仙兼定脑子里刚飘过花绮如月昨日虚弱的模样,转眼便听到他身边的花绮如月又轻咳了几声。 还好更衣室也被里面的温泉熏染,温度不至于让她着凉。 “主公,请允许我来为您擦拭头发吧?”歌仙兼定问道,手中已经攥紧了不知何时拿出来的毛巾,几乎要迫不及待。 花绮如月当然没有意见,要是歌仙兼定不提,她甚至没有要把头发擦干的概念。 得了首肯的歌仙兼定立马行动起来。 他的力道温柔,用着不伤发的手法为她擦拭着发丝上的水分,但没有吹风机,纯靠擦的手法实在有些漫长。 她的头发太过于漂亮了,每一缕都仿佛该被展览的的珍宝,歌仙兼定不由得被上面的光泽迷住,重复擦拭的手法也不觉得无趣。 花绮如月则是习惯了长久无聊地枯坐,这点时间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 不过因为她一直保持着运转灵力的状态,发丝上面也流转着灵力,这项擦头发的过程有了加速,很快就结束。 手心的墨发顺滑地落在她的脊背上,歌仙兼定有些自豪的看着在他打理下更完美绽放出光彩的黑发。 打理完头发,俩个人相处很自然的便拉近了。 “主公,来试试这件和服吧。” 歌仙兼定放下手中的毛巾,将一边折叠整齐的女士和服展开。 这是他从花绮如月衣柜中挑选的。 和花绮如月早晨穿的那件纯色素朴的和服不同,这一件简直聚集了所有繁琐华丽的元素。 一簇一簇色彩张扬争相斗艳的繁花纹绣栩栩如生的展现,用金丝线勾勒出的暗纹又不失华贵,每一寸都在昭示着它的价值。 歌仙兼定被加州清光拜托为花绮如月挑选衣物时还纠结了很久。 本来还担心以他自己的审美挑选的和服,会不会太过华丽,直到现在和花绮如月真正见了面,他就变得十分自信。 她穿什么都会适合的,无论什么都无法夺去她的光芒,只会成为她的衬托。 在花绮如月接过沉甸甸的振袖和服后,歌仙兼定便自觉地退出去了,留给花绮如月独自更衣的空间。 和这件和服的华丽程度形成正比的,还有直线上升的穿着难度。 花绮如月捧着丝滑的面料,不知从何穿起,单单是上午那件简单的和服她都捉摸了好久,更别提现在了。 她凭着依稀的印象,往身上套着长襦袢,而剩下的和服外套,她却怎么也没办法一个人穿好,歪歪扭扭的穿完也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她挣扎了一会,还是妥协。 花绮如月轻扣了两声门:“歌仙,我......穿不好。”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大概是歌仙兼定走进了,他问:“主公,您里衣穿好了吗?我可以来帮忙。” “好了,你进来吧。”花绮如月道。 歌仙兼定推门走进来。 方才还整洁的房间现在散落着各种配件与装饰,花绮如月怀抱着和服外套,头发都在各种折腾中变得乱糟糟的。 歌仙兼定暗自倒吸一口气,急匆匆地走上前,好笑的解开花绮如月缠在纽带中的发丝。 “我来帮您吧。” 不愧是自称文系刀的歌仙兼定,在花绮如月穿时冗杂的和服,在歌仙兼定的操作下,十分丝滑且顺利。 歌仙兼定执起花绮如月的手臂,将内衬衣的袖子套进和服袖中,整理好有些翘翻的领口,接着他蹲下身,仔细将华丽典雅的丸带缠于她的腰肢间。 花绮如月低下头看着他的动作,歌仙兼定赤红色的发丝一翘一翘的,蓬松极了。 刀剑付丧神暗堕后,总会留下些许痕迹。 例如乱藤四郎与压切长谷部眼瞳的颜色变化,还有现在歌仙兼定发色的变化。 在刀帐上的歌仙兼定,发如鸢尾,含笑的模样清雅绝尘。 而现在,歌仙兼定神情专注的为花绮如月调整着丸带的尺寸,眼尾处的胭脂眼妆与赤红的发丝遥相呼应。 比起清雅,不如说是格外的妖艳,和之前完全是俩个风格。 “好了。” 歌仙兼定站起身,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花绮如月腰肢的尺寸太过纤细,让他好一番烦恼该如何不显臃肿的系丸带。 为花绮如月打扮这件事,在歌仙兼定看来,与插花弄玉一般,可以获得精神上的美感与愉悦。 他好久都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歌仙兼定又绕到花绮如月背后,在他精湛的手艺下,漂亮的结翅诞生出来。 花绮如月站在全身镜前,见证了自己完整的变化。 在华服的烘托下,她身上病弱清冷的气质渐渐褪去,缎发披散,腰肢盈盈一握,肤如白雪,唇色红润,说不出的勾人心弦。 像话本子中汲取爱意的妖精。 “好了。” 歌仙兼定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当他望向镜中的花绮如月时,不免也有些心神微乱。 “很好看。” 花绮如月侧身换了换别的角度观察自己,每一处都完美到挑不出错误,她牵起一抹笑,发自内心地夸奖着歌仙兼定的手艺。 歌仙兼定定了定神,他轻轻挽起花绮如月的头发,轻道:“还差最后一步。” 说着,他便全神贯注的为花绮如月绾起头发,黑发在他指尖缠绕编织。 精细的手法看得花绮如月头昏眼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最终的发型完成后,形似牡丹花苞,娇俏动人。 最后,歌仙兼定执起一支发簪插入花绮如月的发间,发簪上面点缀着蝴蝶装饰,还坠着叮当的几串琉璃。 “是不是有点太正式了?” 花绮如月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轻触了一下发簪,有点踌躇。 “很适合您。”歌仙兼定赞美道,“您担心太过夸张吗?不用担心,今晚有欢迎会,这一套正好适合您出席。” 花绮如月愣了一下:“欢迎会?” 她怎么没听过有这件事? 歌仙兼定笑着肯定道:“是的,时之政府送来的资源已经被压切长谷部打理好了,烛台切他们正在准备晚宴的食材。” 说起欢迎会,压切长谷部一大早就在念叨审神者有多么多么的好,吵得一些刀剑不得安宁也不禁对她新生了好奇。 再加上,本丸的其他刀剑得知花绮如月开始对刀剑手入后,对她也改观了不少。 刀剑们或多或少都在本丸有羁绊,比如同出一个刀匠的兄弟,又或是化为人身后相处间成为的朋友。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他们都希望对方能得到审神者的手入,脱离长久的痛楚。 所以这个欢迎会,正是他们向新来的审神者示好的手段。 可能也有些隐秘的期盼。 盼望着新来的审神者,是一位值得效忠的主公。 歌仙兼定之前也是处于谨慎的试探才准备参加“欢迎会”,不过现在,他却是真心欢迎这位少女审神者的到来。 “时间也差不多了。”歌仙兼定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您还有要准备的东西吗?” 花绮如月摇头:“不,没有。” “那我为您带路。” 11. 第十一章 “主公,药研已经为您熬好了药汤。”歌仙兼定步伐缓慢顺着花绮如月的节奏,“您想先去看看宴会的布置吗?” “好。”花绮如月应道,她仔细观察着本丸的陈设。 昨日完全没有机会仔细好好看看,现在有了时间,她想看看被她的灵力焕新后的本丸。 现在的模样完全不似她刚进来时的荒芜,极具历史感的建筑不仅宏伟还错落有致,优雅古典的韵味一览无余。 往远方看去,还可以见到连绵的青山,一眼望不见尽头。 虽然时之政府告诉她的介绍是,本丸是存在于时空缝隙中的独立小世界,不过她没想到,会这么大呢。 花绮如月将放在远处的视线移了回来,落在了近处的灌木丛中,她一一扫过在灵力滋养下繁茂生长的绿植。 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突然步伐一顿,停在了原地。 她停下来了,她身边的歌仙兼定自然也跟着停住:“怎么了?” 歌仙兼定顺着花绮如月视线的角度看了过去,只见那茂密的绿叶丛中,有一长条黑白相间的尾巴正搭在路边,而尾巴主人其余的身躯全都掩耳盗铃般藏进了丛中。 像是感受到了俩人的视线,小巧的尾巴尖悄悄蜷缩了起来。 看着那条尾巴......歌仙兼定瞬间便有了印象,但他不敢确定,毕竟那些小虎已经,已经全部被上任审神者...... 他愣在原地的时候,花绮如月已经慢慢靠近了那丛灌木。 花绮如月倾身,用手将树丛拨开,阳光照进暗处,露出了绿叶深处的景象,动作间,杂乱尖利的树枝割伤了她手部柔嫩的肌肤。 朱砂般的血液呈滴状滑落,正巧落在了一只黄褐色蜷缩成一团的小狐狸的脑袋上。 在沉睡的小狐狸身边,有四个斑纹不同的小白虎,加上露出尾巴的那一只,一共五个小老虎,全都以守护之姿态围绕着它。 见到花绮如月发现了它们,小老虎们显得有些焦躁,蠢蠢欲动又不安地发出警告的呜咽声。 花绮如月则被他们浑圆憨态可掬的模样萌到了。 她蹲下身,轻轻地递出手,让小虎们嗅闻她指尖的气息。 花绮如月对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十分有耐心,她尽可能展现着自己的友好,身上灵力的气息也变得更加柔和。 一只小老虎率先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花绮如月并没有伤害它们的意味,才用湿润的小黑鼻子蹭了蹭她的指尖。 有了这只小老虎的先河,其他的小老虎也动摇起来。 作为付丧神的半身,它们比真正的老虎更通灵性,更别提它们身体中流淌着属于花绮如月的灵力,本能上就亲近于她,坚持了这么久,已经算极限。 几个小虎挪了过来,扭捏间便转眼就和花绮如月熟悉的亲近起来。 花绮如月捞起一只放在怀里,小老虎扭扭身子,顺从地露出柔软的腹部,惹得花绮如月更加心生喜爱。 就算曾经被伤害过,它们现在还是毫无防备的信赖着花绮如月。 歌仙兼定走了过来,见到记忆力熟悉的白虎们时的神色像是放松,又带着莫名的哀伤,他笑道:“是五虎退的老虎们啊。”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还有......鸣狐的狐狸。” 那只小狐狸仍酣甜地熟睡着,丝毫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花绮如月能感受到它身上来自自己的灵力。 比起几个小老虎的活泼,它的气息弱到几不可闻。 花绮如月放下了怀中的白虎,转而动作轻柔地将小狐狸抱起,狐狸乖巧地窝在她的怀中,小小的身体轻盈软和。 一直守护着它的小虎们也意识到什么,担忧地凑过来。 几个拿爪子扒拉着花绮如月的衣摆,有一个还顺着和服灵活地攀到了她的肩上。 花绮如月本来想站起身看看小狐狸的情况。 可身上有个小老虎,她就有些担心自己站起来会让它摔下去,只能定在原地尽量不摇晃。 “不可以——” 歌仙兼定拖长声音,俩只手迅速提起俩只小老虎的后颈肉,将它们揣在怀里,手指逗弄了一下它们:“不可以让主公麻烦哦。” 他又对花绮如月浅笑:“主公,我来看好它们。” 有了歌仙兼定的帮忙,花绮如月总算可以站起身。 她蹲的时间根本不算长,可花绮如月直起身子时,却依然忽地眼前一黑,就像是血液供氧不足,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她一晃,往后栽去,知道自己要摔倒,为了保护怀中的小狐狸,她只能将手臂收拢了些。 花绮如月性子一向温柔恬静,基本上不会有发怒的时候。 但她现在是真的很想骂一下自己这莫名其妙变得虚弱的身体,一定要是走两步就晕倒,走三步就吐血的设定吗? 歌仙兼定俩只手都被小老虎占住,眼睁睁看到花绮如月往后栽,伸手想接住她,却根本就来不及。 花绮如月已经放弃了,静等着即将到来的疼痛。 没想到,身体一下却有了支柱,后脑勺靠在了一个陌生的怀抱中,还有什么细长绳状的物体硌在她的背上。 “主人大人,没事吧?” 背后传来男子关切的问候。 “我没事,谢谢你了。” 花绮如月道谢完,恢复了视线,便准备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而身后的付丧神也十分恭敬,细心将她扶起直到她重新保持平衡。 一切都很正常,可花绮如月站好后,神色却有些微妙。 她感受到被扶起的时候,他好像在自己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还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不过那道带着享受的声音太过细微,都让花绮如月怀疑是自己感受错了。 刚刚扶起花绮如月的刀剑付丧神端正地站在她面前。 那是一位如白菊一般高雅的清俊美青年,在花绮如月的目光下,他微微一笑,手臂折起放在胸膛前,向她恭敬地鞠了一躬,身上像被夕阳描绘出金光。 花绮如月微微躬身回应他。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温柔正经的人,可能刚才的事真的是她想多了? 但下一秒,美青年开口,画风骤变。 “您就是主人大人对吧,我叫龟甲贞宗。”粉发的付丧神舔舔唇,媚意从眼角流露,“至于名字的由来......呵呵,请您自行想象。” 一句话就让正经的气氛变了味,不存在的粉色泡泡从他身上飘出,破裂时溢散玫色的粉雾。 “龟甲贞宗”这个名字,只要是有正常的日本成年人,都可以从他暧昧的语气中,联想出一个词汇——“龟甲缚”。 而龟甲缚,是一种常见的日式绑缚方法。 绳索会首先套入脖颈,接着依次在锁骨、胸骨、耻骨处打上绳结,最大限度展现人体柔韧的美妙,疼痛感较少。 而由于使用一根完整的绳,对绳的任何部分的动作都会影响全身。 所以,这种束缚方法的常见场所,基本上都是大家懂得都懂。 可惜花绮如月没有记忆,她当然不懂这些隐秘的暗示。 看龟甲贞宗有些按奈不住激动的小表情,为了不让他失望,她还看着他,试图从他的打扮联想起他名字的由来。 这专注的目光,让龟甲贞宗的身体都兴奋地轻颤了起来。 “啊哈......来自主人的注视,嗯......” 他喘.息着,脸上的红.潮格外明显,配上他清秀美丽的长相,骤然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的少儿不宜。 眼看着没等花绮如月想出答案,龟甲贞宗已经要变异的身体,让她身边的歌仙兼定已经看不下去了。 歌仙兼定额头上蹦出青筋,在花绮如月看不到的角度,给了龟甲贞宗一拳,接着,像对待垃圾一样的方式粗鲁地将龟甲贞宗扯到身后。 何等......不风雅的场面,怎么能让主公看到。 他忍不住想,这人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歌仙兼定以前也和龟甲贞宗相处过,记忆里的龟甲贞宗也是十分靠谱的模样,怎么今天像被附身了一样。 “你,没事的话,和我一起照顾小虎吧。”歌仙兼定正愁俩只手只能看俩只老虎,刚好龟甲贞宗来了,能分担一部分。 龟甲贞宗被扯来扯去也不恼,恢复成了刚刚那副高洁淡雅的模样,含笑地点点头。 简直像双重人格。 “麻烦你了。”花绮如月因为没能想出龟甲名字的逸闻,有些歉意,瞬间便将刚才的嗅闻事件抛之脑后。 龟甲贞宗嘴边噙着的笑容更深:“啊,既然这是主人的命令。” 眼见他又要重蹈覆辙,歌仙兼定扯扯嘴角,依旧在花绮如月看不到的角度狠狠踹了一脚龟甲贞宗。 自称是文系刀的歌仙兼定,其实有着用蛮力解决问题的坏习惯。 所有的小老虎都被安顿完之后,花绮如月总能将注意力移到怀中的小狐狸身上,她闭上眼,用灵力感知了一遍小狐狸身体的情况。 几秒后,她重新睁开眼,怜惜地抚过小狐狸顺滑的皮毛。 和之前手入室沉睡的刀剑们一样,是重伤初愈之后的后遗症。 如果说刀剑们是因为上战场受了伤,可一只狐狸,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受这些伤呢? 花绮如月向歌仙兼定解释道:“没关系,让它睡一会就会醒来了。” 龟甲贞宗站在歌仙兼定身后,本想找机会见缝插针跟花绮如月搭话,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花绮如月手背一抹鲜红。 是之前她拨开树丛时被划伤的伤口。 可能是因为花绮如月现在身体的凝血能力很差,过了这么些时间,那微不可察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珠。 歌仙兼定的角度看不到,而站在他身后侧的龟甲贞宗看得清清楚楚。 龟甲贞宗一个箭步冲过去,执起了花绮如月的手。 花绮如月不知道什么情况,却也任由他牵起自己的手,她歪了歪脑袋,静静看着龟甲贞宗的下一部动作。 歌仙兼定嘴角抽搐起来。 龟甲贞宗慢慢俯下身去,将花绮如月的手以一种虔诚的姿态递到嘴边,他薄唇微微张开,伸出红艳艳的舌头卷去那还在外溢的血珠。 他神情还保持着恭敬地姿态,但从表情看不出任何错误。 可他此时的动作,可所谓是香.艳至极。 没想过他会这么做的歌仙兼定都惊愣在原地,都没注意到怀中的小老虎将他胸前的牡丹撕咬的支零破碎。 龟甲贞宗还没停下,他抬眸,眼睛微眯地看向花绮如月。 舌尖的血腥气传来,蕴藏着审神者灵力的血液对刀剑付丧神而言是何其的香甜,他看着花绮如月的眼神进一步幽深。 龟甲贞宗重新垂眸,掩去灰瞳中划过的几丝红光。 他软滑的唇瓣覆在她的手背上,一直舔舐着直到花绮如月的手背不再渗出新的血液,才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花绮如月觉得被舔舐的感觉泛起阵阵刺痛,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龟甲贞宗伸出拇指,将嘴角残余的香甜气息一同贪婪地抿进口中。 “我在为您消毒。”龟甲贞宗义正言辞的道,“刀剑付丧神的所有□□都含有灵力,可以帮助您伤口恢复的更快。”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至于有没有其他的私心就不得而知了。 没有关于这方面一切概念的花绮如月信了,她见手上的伤口如他所说没有再流血后,礼貌地道:“谢谢。” “你这家伙!!!!!” 近处的歌仙兼定来没来得及对龟甲贞宗发难,远处就传来一声响彻本丸的怒吼。 一道深紫色的残影飞奔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隔开了花绮如月与龟甲贞宗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 若不是龟甲贞宗手撤回的快,怕是手臂就要被斩断。 压切长谷部满脸怒容,为了保证绝对不伤害到花绮如月,他还特意将目标定在了龟甲贞宗的手臂上,没曾想还是被他躲了过去。 “你这家伙?!”压切长谷部一字一句念出来,“怎敢对主公如此不敬?” 12. 第十二章 压切长谷部万万没想到自己处理完时之政府发来的资源后,满心欢喜来找主公,却目睹龟甲贞宗冒犯主公的全过程。 抑制不住的斩杀冲动在他心中徘徊。 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严重,可在他见到龟甲贞宗身上浮散出暗堕的黑雾时,他根本无法控制的心慌。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想起了那个夜晚。 那天,他也是这么安静地在远处看着三日月宗近持着刀进入了天守阁。 弑杀审神者的行为是在全本丸的刀剑默许下发生的,包括口口声声说着“主命至上”的他,他没有去阻止。 压切长谷部再一次背叛了自己的人格。 所以,现在的他在保护审神者这件事上的态度,几乎是应激的条件发射。 “不是主人给予我的疼痛。”龟甲贞宗直面压切长谷部的怒气,却只是浅淡地弯起唇,“我不太需要呢。” 龟甲贞宗的眼神看似轻描淡写,语气却携着十足的火药味。 压切长谷部上来就动真格的拿本体刀要斩断他的手腕,这已经属于是强烈的冒犯行为。 而且,在面对花绮如月以外的人时,龟甲贞宗可没有什么耐心。 他方才柔媚顺从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名刀的傲气,周身的气质变得矜贵不可靠近。 歌仙兼定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想上前阻止:“你们......” “你!” 龟甲贞宗的态度进一步激怒了压切长谷部,他狠狠握住刀柄,暗堕的狂躁冲动缠绕住他,理智被压制,他作势要斩。 千钧一发之际。 在龟甲贞宗准备拔刀回应时,一道金色光幕猝不及防的横贯在俩人之间,甲贞宗和压切长谷部俩个人皆是动作一停。 压切长谷部看出那是花绮如月灵力所幻化的屏障。 他急忙往回收力,但惯性哪能说随他就随他,即使他手臂都因为力道的反噬关节处涌起剧痛,刀刃还是击打在了光幕上。 压切长谷部被震得手臂一麻,再加上自己竟然打到了主公屏幕这件事的心神不宁。 一时间,他的本体刀竟脱了手,锋利的刀刃划过地面,响起令人牙酸的声音。 “压切长谷部!” 花绮如月难得厉声叫住压切长谷部,她的面上没有以往的笑意,表情严肃。 被点名的压切长谷部怔在原地,手臂关节处的剧痛仍没有消退,却比不过他现在心中的难受痛楚。 他没有去捡地上掉落的本体刀,汹汹的气势蓦地熄灭。 花绮如月情绪波动有些激动,她正准备说出口的话被难受地堵住:“你们两个,不可以......嗯,咳!” 她脊背微弯,拿和服的袖子遮掩住下半张脸,呛咳出了两口血。 再次抬头时,她的唇被血迹染得鲜艳。 歌仙兼定立马拿出随身的帕子仔细为她擦拭干净,同时顺着她的脊背轻轻抚动:“主公,别动气。” “主公。”压切长谷部也想要上前,迈出了两步最后还是迟疑地停下,内疚得不知如何是好。 龟甲贞宗眉头拧成一团,看起来很是痛苦,恨不得此时难受的是自己:“主上大人。” 花绮如月被这么打断一下,怒气也就消退了下去,看见面前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俩人眼睛泪汪汪的看着自己,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登时便心软了。 怎么说呢,有种伤心到尾巴都不敢摇了的忠犬既视感。 可是花绮如月必须要给他们立下第一个规矩。 她没有过去,只有现在和未来,花绮如月已经单方面把这些会陪伴她属于她的刀剑们当做“家人”了。 虽然她忘记了家人间该是怎么相处的,但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互相伤害的吧? “你们以后。”花绮如月重新收拾起心情,努力让表情摆正,“无论如何,除了比试,之外的任何时候,都不准向同僚挥刀。” 花绮如月越说语气越郑重。 压切长谷部和龟甲贞宗同时焉头巴脑的点点头。 尤其是率先摆出攻击姿态的压切长谷部,简直点头如捣蒜:“我记住了主上,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不用花绮如月再开口,压切长谷部主动道了歉。 “这次是我太冲动,向你道歉。” 压切长谷部顿了一下,诚实道:“但若你下次还是在主公面前做出不雅动作,我会向你提出切磋的。” 龟甲贞宗挑挑眉,接了话茬:“毕竟这是主上大人的命令呢,我也会用尽全力去做的。” 不管怎样,虽然他想要被主上大人责骂,却不想让主上大人伤心呢。 毕竟,没有爱的...... 见两人握手言和,花绮如月彻底做不出板着脸的严厉表情了。 她叹了口气,实在是受不住压切长谷部可怜兮兮的眼神。 她将压切长谷部掉落在地上的本体刀拾起,心疼的用灵力将划痕抹去,随后递给了受宠若惊的他。 花绮如月叹了口气,不熟练地柔声轻哄:“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主上......”压切长谷部看起来要被感动哭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算不上很贴心的安慰,压切长谷部就被哄好了,惹得花绮如月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就是一根鞭子一枚糖吗?”龟甲贞宗若有所思地小声道,“是主上大人的话,我不要糖也没关系。” 歌仙兼定有些无语地看了眼龟甲贞宗,随即神色又变为隐隐的担忧。 这位主公,似乎太过心软了。 不,应该是说她对待刀剑付丧神的态度太过没有限度了。 例如刀剑起了争执这件事,往小了说,可以归类于他们太在意主公,所以才发生的正常争宠行为。 往大了说,龟甲贞宗在没有获取同意的情况下做出的过于亲密的行为,和压切长谷部强硬阻拦别的刀剑付丧神与审神者相处的行为。 有些,太过线了。 而花绮如月对这些的处理只是一句不算斥责的话语。 这种仿佛没有极限的宠爱与放纵,会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化身贪婪的野兽。 没有谁比身为刀剑付丧神的歌仙兼定更清楚,刀剑付丧神刻印在骨子里的野性,更何况还是神性被消磨到所剩无几的暗堕付丧神。 不太妙啊......以后要多多传授主公上位的御下的技巧了。 “主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压切长谷部现在急于表现自己的能力,“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交给我。” 花绮如月思索了一下:“要去找五虎退。” 歌仙兼定说这些小虎们的主人是五虎退,是这样的话,她便打算着将老虎们送还给他,还有小狐狸。 鸣狐他是五虎退的长辈,正好一起。 压切长谷部眼睛一亮:“粟田口刀派他们都在布置宴会的现场,我正好也要去那里,可以跟着您吗?” 花绮如月如他所愿点头同意。 于是原本只有歌仙兼定和花绮如月的二人小队,一下便增加了两位。 龟甲贞宗这回没有像之前那么狂热的要跟在花绮如月身边,只安静地抱着小虎跟着她,时不时抿抿唇。 那股诱人的甜腻香气还酝在他的舌尖。 歌仙兼定也跟在花绮如月身后,他给自己委任了重要的任务,刚好先从最近的龟甲贞宗开始敲打。 “我记得你以前对审神者的态度不是这样的?”歌仙兼定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龟甲贞宗眼睫一顿,灰色的瞳孔显得有些无机质。 “审神者?”龟甲贞宗缓缓地将这个词汇念出,语气粘稠危险,他一笑,“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 歌仙兼定眉头一皱,没听懂他的意思。 龟甲贞宗噗嗤一笑:“开玩笑的,不过现在的我已经焕然一新了,浑身上下,呼......都是主上大人留下的痕迹。” “对我来说。”他轻道。 “没有爱的疼痛是没有价值的。” 花绮如月来的那一天,龟甲贞宗的伤势只算得上中伤,但他没有参与任何的欢迎新来审神者的活动。 刀剑开会?竞选近侍? 统统和他无关,他也没有兴趣。 龟甲贞宗只是纯粹的觉得孤独,像是被放置在了无尽深渊中,他体会不到活着的感受,他需要“被支配”,需要......被爱。 在他想自行跳入刀解池时,花绮如月和本丸缔结了链接。 属于陌生人的灵力侵入身体的那一瞬间,龟甲贞宗跪倒在了地上,干涸已久的身体被过于充沛的滋养时。 密密麻麻的痛感席卷了全身,身体都仿若不是自己的,宛如逼着他去体会它,强行的侵略进他的身躯,直到龟甲贞宗的身份变成了花绮如月的刀剑。 龟甲贞宗在这一刻活过来了。 指的不是生命,而是他的灵魂。 他发誓,要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托付给花绮如月。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和歌仙兼定讲述了,龟甲贞宗记起对他意义重大的初遇,笑意便浮现在了脸上。 歌仙兼定就这么看着他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眉头越发紧皱:“你......在笑什么?” 龟甲贞宗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提起身上的一只小虎放在歌仙兼定身上,在他疑惑的眼神中,轻快地跑向前面的花绮如月。 空中还回荡着他百转千回的语调: “主上大人~,也看看被您放置的我吧,已经忍受不了寂寞了。” “啊啊,就是这个!这个冷淡的眼神——太棒了! 及其不雅的声音与不能细想的其中意义,让歌仙兼定原本打算和他谈谈的耐心霎时荡然无存,只想拿刀剑好好教训这一点都不风雅的家伙。 谈笑间,压切长谷部便带着花绮如月来到了万叶樱下。 花绮如月还没靠近时,发现这里比她想象中多很多刀剑,许多没交流过的陌生付丧神都穿插在其中。 令她没想到的是,连刚从手入室苏醒的几把刀剑也参与了其中。 在中间忙上忙下的红色身影,一看就知道是加州清光,他神色认真地组织着刀剑们布置场地与装饰。 所有的一切都井井有条。 若不是明明有这么多人,气氛仍沉寂安静,只单单看一眼的话,根本无法看出这是座暗堕本丸。 13. 第十三章 加州清光注意到了花绮如月的身影,立马欢快得朝她摆摆手,笑容远远的也可以看出明媚:“主公!” 花绮如月也学着他,向他招招手。 他这一声呼喊,让许多正在忙碌的刀剑付丧神都下意识地看向这边,等看清楚她的一身装扮后,又全部不由得怔在原地。 她这幅打扮,实在和初次端庄清冷的模样也太极具反差,华丽繁琐的振袖将原本脱俗的美人染上了几分属于人间的色彩。 墨发雪肤,明明是一样的病弱身姿,第一次时,只让人心生怜惜,而这次,则是禁不住地让人想要——索取。 索取什么呢? 大概是她唯一的专注目光吧。 加州清光朝身旁的蜂须贺虎彻交待了几句话,就朝花绮如月奔过来,肩边的小辫一翘一摆,很是漂亮活泼。 “主公,你来啦。”他额上覆了一层薄汗,应该是忙碌了很久,“我还想等全部都装饰好后,再来邀请你来呢。” 说完,加州清光一双赤红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他赞叹道:“好漂亮。” 这般真心的赞赏总是会让人愉悦的。 “谢谢。”花绮如月一笑,看见他额上的薄汗,便自然地拿出自己的帕子,一点一点为他拭去汗水,“辛苦了。” “不,不辛苦。” 主公的帕子——! 上面还有香气,好,好好闻。 加州清光耳根子又红了,紧张的结巴起来,可转眼见她身后的龟甲贞宗和压切长谷部目光如炬地看着自己,又有些小骄傲。 他,加州清光。 果然是被主公宠爱着的! 花绮如月仔细擦完后,顺手就将手帕折起收了起来,手帕与她来说,完全就是一种消耗品,她现在身上大概还存着七八条,给清光用了也就用了。 而且也不可能随手将手帕扔在地上,便只能收起来了。 加州清光瞥到这一幕,面上红晕更甚,心跳跳得乱七八糟的,脑子里满是飘乎乎的云。 这,这上面可是有他的汗渍哎。 主公就这样收起来了...... 不过花绮如月都没说什么,他当然不可能开口,只能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正好这时,加州清光注意到了花绮如月怀中的小狐狸,这下是真的惊讶了,道:“啊!这不是......” 歌仙兼定走上前,整齐的头发被爬到头顶的小虎弄得一团糟,表情无奈:“是粟田口家的,应该是主公为他们手入了原因吧。” 加州清光还是第一次看到小虎们,他有些新奇地接过歌仙兼定手中的小白虎。 小老虎也不怕生,亲昵的在加州清光的面颊上舔舐起来,惹得加州清光连连躲避,惹得他止不住地笑。 在花绮如月走近万叶樱后,一片樱花落下,她伸手接住,恰好头顶上传来声响。 “主公,您来了啊。” 花绮如月抬头,只见药研藤四郎半跪着靠在万叶樱的树干上,朝着她笑了起来,他身着休闲白大褂和黑衬衫,看上去很是爽朗帅气。 他身边还有几个身影正在往万叶樱上系着什么。 有上午在手入室见到的五虎退、乱藤四郎和鸣狐,还有几个她知道名字,但没接触过的小短刀。 药研藤四郎倾身一跳,动作飒爽地落在了花绮如月面前:“主公,你的药烛台切已经熬好了,等会我就端给你。” “等......等!大将,这个是!” 说到一半,药研藤四郎眼睛微微睁大,愣住瞧着围绕在花绮如月身边的几个小老虎。 “在路上捡到的。”花绮如月温声道。 “小虎!” 药研藤四郎还想问什么,树上的五虎退就抢先一步反应,声音是花绮如月见到他之后听过的最大音量。 他从树上跳下,不小心还绊了一跤,跌跌撞撞朝五个小老虎们跑去。 五个小老虎嗅到熟悉亲近的味道,也激动起来,呜呜咽咽奔向五虎退。 “好想你们......” 五虎退眼眶已然酝出泪花,泪珠不断地往下掉,跪坐在地上,拼命地往怀中揽着所有的小老虎。 鸣狐跟着跳了下来,他已经戴上了面具,露出来的唇紧紧抿着,见小狐狸在她怀中什么动静都没有,少见的十分惴惴不安。 “给你。” 花绮如月笑了下,将怀中的小狐狸抱给鸣狐,“它没有事情哦,我想,它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你吧。” 鸣狐小心翼翼地轻柔接过,眉眼间尽是诉不尽的悲伤与失而复得的情感:“谢谢......” 他的指尖还携着颤抖,轻柔地拂过熟悉的皮毛,一开始还像是不敢触碰,后来慢慢回神后,几欲是摸不够的抚摸着。 五虎退每只小虎都爱不释手地拥抱了个遍,才从激动的心情中脱离。 鎏金色的眼眸已经哭得水润,五虎退抱着小虎起身走向花绮鹤秋,语气还残余着哭腔:“主上,谢谢你。” 花绮如月见他的眼泪还在往下落,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懂什么叫“失而复得”和“喜极而泣”,自然不会知道五虎退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哭泣。 没有办法,花绮如月只能蹲下身,将视线和五虎退平行,她停了停,半天才挤出一句:“没关系的哦。” 花绮如月又温柔地为他抹去脸上的泪痕,不停转动者头脑。 “要抱抱吗?”她试探性的问道。 忘记是谁和她说的...... 悲伤的时候,一个拥抱比言语管用,希望是这样。 五虎退哭得一噎,眼睛被泪水冲刷得格外清澈,他咬了咬唇,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抗拒她的提议,又因为从没被这么对待过有些纠结。 看五虎退迟迟没反应,花绮如月暗道不好。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好在,五虎退终于鼓起勇气,怯生生地问:“可以吗?” 白发金眸,长相和天使一样的小孩问你可不可以抱抱,反正花绮如月拒绝不了。 “当然。”花绮如月主动伸出手臂,将五虎退慢慢抱入怀中,接着不熟练地拍着五虎退的背部安抚着。 拍背这个动作,还是之前吐血时和清光歌仙他们学的。 被抱在怀中的五虎退本来还有些僵硬,随后在她亲和温柔的气息下缓缓放松,他还大着胆子,悄悄将脑袋埋入花绮如月的肩上,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被洗涤了。 这就是......主公的怀抱。 好温暖。 五虎退环住了花绮如月,放纵自己沉浸在这一刻的温柔中。 “啊,好羡慕。”加州清光噘着嘴,半真半假的调笑道,“我也想被主公抱。” “谁叫你化形时的模样是成年男人呢?”药研藤四郎勾着嘴角,“嘛,不过我觉得如果你去向主公提的话,说不定会被同意哦。” 明明是一定会被同意吧。 默默观察的歌仙兼定想到,不愧是作为随身携带的短刀,这么短的时间就看出主公的个性了,看来以后也要注意注意药研了。 他一定会让主公成为全本丸真正的上位者。 不过很快就有更吸引人的声音出现了。 “被主上大人抱也好好啊!”龟甲贞宗一副渴望的模样,不过转眼又变得犹豫,“不过,我还是想被主公辱骂呢~~,好纠结啊。” 果然,还是这个人最值得注意。 歌仙兼定嘴角不雅地抽搐。 压切长谷部虽然主控,但是他同时也会克制自己,自己鞭策自己,而龟甲贞宗真的是丝毫不掩饰啊。 难道该夸他坦诚面对自己的欲.望么? 而龟甲贞宗这人,也不愧是被歌仙兼定放到第一名警惕的人物,一个没看住,他竟然就闪现出现在了花绮如月的身边。 花绮如月怀里还抱着五虎退,见他突然蹦在了自己面前,有些疑惑。 在场的付丧神没来得及阻止,毕竟现在见过龟甲贞宗不正经样子的付丧神,也只有歌仙兼定和压切长谷部。 而他们俩也不可能在龟甲贞宗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就将他拉走,只能看他要做什么名堂。 万众瞩目的龟甲贞宗停住,舔了舔嘴唇,开口道: “主上大人,以后可以多请您尽可能多的责骂我、鞭策我、命令我吧!” 他说完后,一时间在场的气氛静默的可怕。 绝对,不会同意的吧? 在场的刀剑付丧神们不谋而合的想着,脑子里统一都是这个想法。 不管怎么想这种一听就带有口口意味的抖(字母)要求,怎么会被同意呢? “为什么?” 一片沉默中,花绮如月说话了,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迷茫,态度真诚且不理解的问道:“为什么,要骂你?” 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拒绝而是问理由吗! 歌仙兼定扶额。 龟甲贞宗煞有其事的思考起来,末了,他眨眨眼睛,一手摊平,另一个手握拳敲在上面:“因为我,想被主上大人这样对待?” 这是他想要的,等于,他的心愿。 “这样啊。” 得出这个结果的花绮如月,便没有任何意见的同意了,“虽然我不太会辱骂别人,但是我会努力做的。” 就这么...... 同意了?! 这种毫无合理性的要求! 在场的刀剑付丧神又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最甚者自然是歌仙兼定,他闭上了眼,只觉得前路道阻且长。 后续自然是,龟甲贞宗被安排了三轮手合,分别是压切长谷部、加州清光和不出意外的歌仙兼定。 药研藤四郎要去照顾花绮如月的身体,只能拜托加州清光连他的份一起打了。 龟甲贞宗被拉走后,花绮如月便被带到已经布置好的主座下坐着。 与之一起的还有烛台切光忠端来的药碗与和果子糕点。 “主公,再不喝药的话,药就要凉掉了哦。”烛台切光忠看着迟迟不动的花绮如月,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花绮如月看着面前飘散着惊人苦涩气味的黑色不明液体,头一次没有了想要尝试新鲜事物的好奇心。 药端来前,她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这个她完全没有印象的东西。 现在这碗一看就很不妙的药,花绮如月心中有些抵触,比起它,她更想试试药碗旁边,形状漂亮的糕点。 “难道是......”过来凑热闹坐在她旁边的鹤丸国永兴味的开口,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怕苦吗?” 14. 第十四章 花绮如月不知道“苦”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尝试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如果这种行为叫做怕的话,那她可能真的怕苦。 “大将,必须要喝才行啊。” 药研藤四郎没想到照料第一步卡在花绮如月喝药这里了,有些头疼。 花绮如月端起药碗,试图克服心理障碍想尝试第一口,结果在嘴唇快要触碰到药液时又缩回来了。 仅仅是药的水蒸气染在了唇上,花绮如月就可以想象到其中难言的味道了。 “我,身体其实没有事情。”花绮如月将药碗又重新放了回去,尝试说服药研藤四郎,“可以不喝药的。” 为了更有说服力,她还特意做出正经的表情。 “哈哈,看来是真的不喜欢苦味呢。” 鹤丸国永用手撑着下巴,眼睛盛着笑意,他指了指桌上的糕点:“这个是烛台切特意做的糕点哦,很好吃的。” “鹤先生。”烛台切光忠有些无奈。 不用他说,花绮如月也已经闻到了夹杂在药液中的甜味,和苦涩的气味相比,更显得吸引人。 “想尝尝吗?”鹤丸国永问。 花绮如月如实点点头。 “不行哦。”鹤丸国永用指尖拈起一块花瓣形状的和果子,在空中晃了晃,“必须要先喝完药才可以吃哦。” “别用这种态度逗大将啊你。” 药研藤四郎嘴角一扯,毫不留情的在鹤丸国永头顶上重拳出击,咚的一下,黑发中就冒出一个圆圆的鼓包。 他们再闹,而花绮如月垂下眼思考了一会,抿抿唇,突然拿起了药碗,认真的一小口一小口饮完了里面的药液。 喝完后,她的表情出现了一段短暂的空白,被这冲击性的苦味涩到发懵。 药液的苦味还一直弥散在口中,花绮如月有些忍受不了,直接俯身就着将鹤丸国永指尖的糕点衔走。 “等......” 鹤丸国永话还没说完,没想到她竟然真就听他的话喝完药才吃糕点,更没想到花绮如月会直接就着他的手吃糕点。 这个动作,简直就像是他在喂她一样。 指尖还残留着花绮如月唇瓣柔软的触感,某一瞬间,她似乎太过心急,以至于连他一部分的指尖也含进口中了。 湿热,柔软。 鹤丸国永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手指蜷缩起来,一下一下摩挲着指尖剩下的温度。 “大将,慢点呀,小心呛着。”药研藤四郎也没想到,幸好花绮如月喝的不急,他观察后才放下心。 花绮如月含着糕点,和果子细腻的口感在唇间融化,甜蜜的味道慢慢将苦味覆盖,只留下樱花的清香。 “怎么样?”烛台切光忠问,“好久没有做糕点了,有些手生。” “很美味。”花绮如月赞叹道。 尝了一个后,她便已经满足,将剩下的糕点,分给了周围围着的几把小短刀。 短刀们先是惊喜,又都很礼貌的道谢,便迫不及待品尝着久违的糕点。 连沉稳靠谱的药研藤四郎都被一视同仁分了一块。 “谢谢......”乱藤四郎没想到花绮如月对待他的态度依旧温和,小心接过糕点后愣愣地道谢,迟迟不舍得下嘴。 他还以为用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质问审神者会被讨厌...... “没想到主公竟然真的也会有不接受的东西呢。”鹤丸国永换了个姿势坐着,身上的金链哗啦作响,“我还以为主上没有‘讨厌’这种想法呢。” 花绮如月抿了一口茶水,听他说完,她才抬眸看着他。 鹤丸国永撑着下巴笑,他刚刚也在附近布置场地,想随机做些无伤大雅的小惊吓。 虽然离花绮如月那边不近,但凭借刀剑付丧神的超然听力,他也听见了龟甲贞宗那惊人发言,还有花绮如月的回答。 不过比起其他人的震惊,他倒是不觉得花绮如月同意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主公。”鹤丸国永小弧度地歪了歪脑袋,“你为什么要同意龟甲贞宗的请求啊?” 花绮如月没听懂他的意思。 “为什么?”花绮如月蹙起眉,想起龟甲贞宗刚刚说的话,“他不是说他喜欢吗?” “哎——”鹤丸国永夸张地拉长尾音,惊叹道,“所以是,只是因为他喜欢,他想要,所以主公就同意了吗?” “那岂不是只要我们提出要求,你就会同意啦?” 他说的话中似乎言下有别的意思。 花绮如月越发不明白他的态度。 她只把这当一件非常简单的事,龟甲贞宗想被这么对待,而她可以做到便同意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有什么值得探讨的呢? 不过这毕竟是刀剑付丧神提出的问题,花绮如月还是组织了一下语言。 “是你们心愿的话,而且我可以做到的事情都会答应。” 花绮如月思忖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的问:“为什么你们很在意这件事?” 她是真的很好奇,现在世界上的一切,无论是基本的伦理常识,还是无需多言的人际交往隐形规矩,她统统一无所知。 正是因为一无所知,她更想快点接触,快点学会。 花绮如月一直无意识地汲取周围人的一举一动,而离她最近的刀剑付丧神,就成了她学习的“老师”。 鹤丸国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轻笑一声,眸中划过不明的情绪,笑容依旧干净:“没什么啦,只是我们想让主公更宠爱我们一点。” “可以的,对吧?” 原来就只是这样。 答应他们的心愿,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宠爱的方式吗? 花绮如月暗暗记下,回答道:“当然。” 如若说一开始只有歌仙兼定和药研藤四郎看出了这一点。 那么现在在鹤丸国永的点破下,无论是离她近的付丧神,还是围绕在周围但关注这边的刀剑付丧神都看出了端倪。 花绮如月虽然活的时间比他们都长,可也因为这一点,心思纯净如同稚儿。 而刀剑付丧神可是有着记忆实实在在的活了几百年,无论是沙场又或辗转于权势之中,他们看破一个人的本质再简单不过。 过于洁白的存在会不自觉地引诱他人在其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色彩。 花绮如月就是这样的存在。 “大将可不能什么都同意。”药研藤四郎直白的道,又话音一转,“今天的发饰也很好看哦。” 他轻描淡写就将话题带过去了,鹤丸国永也没再开口。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美丽的灯饰,妆点在万叶樱上,灯光亮起来,唯一耀眼的光芒吸睛极了。 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也依次落座,面前的小桌前摆放着丰盛的餐食与美酒,短刀面前则放了酸甜可口的果汁。 花绮如月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付丧神们,他们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莫名的压迫感浮现。 加州清光身为近侍,陪在了花绮如月身边。 等他们都坐好入席后,花绮如月也正好听完了加州清光给她编的介绍顺序。 “各位晚上好。” 花绮如月站起身扬声道,向他们鞠了一躬,头上的发簪微微摇摆,“很抱歉没能在昨天和你们正式介绍自己。” “注意——主公,不可以说本名哦。” 旁边的加州清光悄悄向她做着口型。 花绮如月收到信号,继续道:“称呼的话,叫我如月就好,以后请多多指教。” 说完了后,花绮如月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只好侧头朝他们礼貌性的一笑,便又重新坐回了主位。 夜色渐渐降临,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冷白的弧度,她冰肌玉骨,笑容浅淡的模样到真如姓名一般,似天上月。 离得远了,就感受不到她亲和的气质,入眼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膝丸坐在下面,看着她一举一动都优雅到挑不出错的行为,脑海里却蹦出下午在手入室,少女浑身湿漉只能攀附于他的模样。 柔若无骨的手臂还像是缠在他的脖颈,暧昧又亲近。 眼见思想似乎要朝不可控制的地方前行,膝丸猛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气灌了下去,却又喝的太急被烈酒呛住了。 他脸通红的咳嗽着,不知是因为呛成这样的,还是别的。 刚好座位安排在他身边的次郎太刀看到这一幕,没控制住笑了起来,太郎太刀无奈地递给膝丸一杯清酒。 “有酒就好了啊!” 次郎太刀高举酒杯,微微一倒,酒液就顺流而下,落在他口中,还有没接住的酒液肆意落在下颚,满是洒脱。 “......如月。”太郎太刀沉稳的浅酌着,或许是因为神性高的缘故,他暗堕程度并不深,“希望是位连品行也如月般高雅的主公呢。” 随着宴会的进行,有不少刀剑付丧神都自发地走近了她,介绍起自己。 首先走来的是粟田口的刀派,鸣狐和骨喰藤四郎走在前面,他们后面则跟着几个五颜六色的小脑袋。 温柔地将身后的短刀们引到前面来。 “主君好,晚上好。”粉发蓝眸的小男孩看起来有些羞涩,抿着唇笑,“我是秋田藤四郎,以后请多多指教。” 他身旁的栗色妹妹头的男孩则稳重许多,可眼睛也闪烁着好奇的神色:“主君,我是前田藤四郎,长长久久,侍奉于您。” 花绮如月遇到小短刀表情就忍不住的软和下来,她笑着认真回应道:“你们好。” 被揉了揉头的秋田藤四郎眼睛亮晶晶的,新来的主公,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骨喰藤四郎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他后来从手入室清醒后,在五虎退那里得知了他导致的事情。 竟然让病弱的审神者落入手入池里面了......而且据药研所说,这位主公的身体情况很是不好。 “我是,骨喰藤四郎。”骨喰藤四郎走到花绮如月面前,一向无表情的脸不知如何表达歉意,“下午,对不起了。” “......对不起?” 花绮如月不解。 骨喰藤四郎琢磨着言语。 一直闷着没说话的乱藤四郎突然开了口:“是下午的事情,我,我也是......对不起。” 可能是因为阴影,在一众兄弟们都换上了轻装的时候,乱藤四郎也依旧是一套简单的内番服,橙发简单扎了一个马尾辫。 他眼睑通红,嘴巴张张合合半天说不出话。 也不知他在花绮如月走后想了什么,乱藤四郎听了会,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我下午其实没有想那样说话的,只是,呜......对,对不起!” 说着说着,乱藤四郎竟然开始哭了起来。 比五虎退哭得还要夸张,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涌出,乱藤四郎抽噎着,嘴上还道着歉。 这简直就是花绮如月最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情了。 15. 第十五章 最终,花绮如月还是采取了她现在唯一会的办法。 她伸出手指,点在被乱藤四郎自己擦得通红的眼睑,用灵力将那儿的刺痛抹去,随后静静地将乱藤四郎抱入怀中。 花绮如月身上总是有着一些很明显的违和感,看起来年龄正值最为美好的少女时期,可偶尔的行为与言语又给人一种迟暮的神秘感。 包括她偶尔自己都不自觉流露的与世间格格不入的神态。 如现在一般,年岁已有几百岁的付丧神像真正的孩子一样在她怀中哭泣着,花绮如月垂着眉眼安抚着,悲天悯人与世间的边缘感又浮现出来。 “不哭不哭。” 花绮如月梳理着乱藤四郎的发丝,任由他的泪水将肩头的布料浸湿。 药研藤四郎试图也来将他安抚下来,但乱藤四郎就如陷入了情绪里一般根本回不了神,花绮如月也不介意。 毕竟她坐在位置上,怀中多个几乎没分量的小男孩也并不会疲累。 粟田口家没有办法,只能在要回到自己刀派位置时,和花绮如月认认真真道了歉,将乱藤四郎留了下来。 乱藤四郎他哭到后面几乎失声,揪着她的衣角,全身依靠在花绮如月怀中抽噎。 为了不让他太难受,花绮如月还时不时往他身体里注入些许灵力。 乱藤四郎这还是化形以来第一次哭。 以前就算绝望到崩溃,眼角依旧是干涩的。 现在失控的哭泣,仿佛是要将受过的所有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花绮如月的怀中太过安心,到后来,他连哭得力气都消失了,几个深呼吸后,竟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在她怀中睡去了。 感受到怀中乱藤四郎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花绮如月舒了口气,用振袖较长的袖摆掩住他闭眼的睡颜。 眼睛都红肿了。 “主公,手臂酸不酸?”加州清光看着花绮如月半弯的臂弯,乱藤四郎正枕在上面,“换我来抱乱吧?” 花绮如月视线落在乱藤四郎即使睡去也像没有安全感一样,紧紧抓住她衣角的手,摇头拒绝:“小孩子而已,没关系的。” 加州清光无法,只能再三道,如果累了一定要换他来,千万别勉强。 就着怀中抱个人的姿势,花绮如月又接受了几轮刀剑付丧神的敬酒,基本上是将本丸的刀剑们都认了个眼熟。 至少记得清楚他们的名字。 他们或多或少都因为暗堕的影响外形发生了部分变化,性格也与刀帐上有些许不同。 不过总体来说,对花绮如月的态度,表面上还是友善的。 晚宴慢慢接近尾声,月亮早已高悬于天。 有几个刀派的付丧神向花绮如月请示后便回去自己的部屋了。 还有几个喝得烂醉如泥浑身酒气的付丧神,加州清光为了不污染主公的眼睛,捏着鼻子跑去处理了。 身边宁静下来,花绮如月喝了一口清茶,欣赏着万叶樱的夜景。 “大将,披这个吧。” 药研藤四郎留了下来,将挡风的披肩搭在了花绮如月身上,随后自己随意地就坐在了她身边的草地上。 他搭着话:“谢谢您照料乱了,兄弟们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 夜风吹来,将花绮如月面颊边掉落的发丝撩起,她将其理了回去,真心道:“没有,他们都很可爱。” 粟田口刀派的刀剑很可爱,本丸的刀剑们也都很可爱。 “是吗?您这样想让我的内疚都缓解了不少。”药研藤四郎没再较真,开着玩笑回答,毕竟过于的客气只会拉远彼此的距离。 花绮如月又和药研藤四郎聊了几句他弟弟们各自不同的性格。 末了,花绮如月记起自己来时见到的各式部屋。 虽然很有风骨,但是也有些太陈旧了,纵然被她的灵力恢复了基本的模样,可也仍有需要修缮的地方。 比如说本丸荒废的田地,与刀剑付丧神部屋里需要的基本物资。 花绮如月还是知道他们化为人身后基本需求的,时之政府好像是说,可以去一个叫万屋的地方采购。 要用到的货币是......叫,甲州金吧。 “药研,时之政府送来的东西里,有多少甲州金?”花绮如月看向药研藤四郎问道。 这么说起来,物资是压切长谷部在打理来着。 “甲州金吗?” 她这么一说,药研藤四郎骤然就想起时之政府来派送资源时的夸张场面,他有些感叹,“时政还真是财大气粗吧。” 药研藤四郎还从未见到过数量那般多的甲州金。 甲州金一般都是由审神者自行兑换,像这回以补偿为由赠送,还真是少见。 他不由得便看向了花绮如月,药研藤四郎之前就对花绮如月身份有过揣测,难道大将是从某个世家出来的大小姐吗? “够不够给大家添置一些东西?”花绮如月对货币没有概念,只能再次询问药研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毫不犹豫地保证:“自然是绰绰有余。” 花绮如月放了心,又苦恼起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需要些什么......” 机会来了。 “要不就由我来去每个刀派记录吧。”药研藤四郎乘机接下话茬,他俯身侧头道,“刚好明天不是要换近侍吗?大将。” “可以吗?” 花绮如月见他这么积极,腾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那就交给你了,辛苦了。” 药研藤四郎将被她摸乱的头发拨回来,无奈道:“别把我当小孩子啊,大将。” 两个人商量一下本丸修缮的具体措施,正说到一半,花绮如月便感觉怀中的乱藤四郎有了小动静。 她低头一看,正巧对上了那双红眸,不知他醒了多久,眼里没有迷蒙,眨也不眨地盯着花绮如月看。 脸上都因为盖着的和服捂出了红晕。 发现她看了过来,乱藤四郎才紧张的一颤,原本专注的眼神有些慌乱,他揪紧了手中攥着的衣摆,这幅模样倒有些像受惊的小兔子。 “醒了吗?”花绮如月温声道。 “醒,醒了。”乱藤四郎现在不像之前浑身带刺的样子,反而有些过于温顺,“谢谢主公。” “醒了就先回部屋吧。”药研藤四郎靠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揉了揉自家弟弟的脑袋,“大家都在等你。” 乱藤四郎从花绮如月的怀抱中站起,夜风一吹,身上属于她的温度就被带去,唯有发丝间染上的香气还记载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刚刚被他长时间攥住的布料也皱皱巴巴的。 药研藤四郎不可能让花绮如月一个人回天守阁。 他便向乱藤四郎道:“我先去将大将送回去,你一个人可以吧?” 乱藤四郎下意识就点点头,但下一秒又突然摇头,他迟疑了一会,小声问:“我,我想一起去,可以吗?” 他的意思是想和药研藤四郎一起去送花绮如月,药研藤四郎见他态度的转变,只是一愣转瞬便笑了出来。 “这我做不了主。”药研藤四郎挑挑眉,“你可得问问大将同不同意。” 乱藤四郎看向花绮如月,他眼神有些躲闪,没了一身刺,他身上自然而然的少女气息便显露出来。 “可以。” 在花绮如月说出同意的一瞬,他明显神色放松了不少,很自觉的就跟在了花绮如月的身后。 到了天守阁,花绮如月向两人道了谢后,就转身进去了。 乱藤四郎离开的时候,还远远转身看了一眼,木制的门被合上,已经无法看到她的身影,他收回眼神,轻轻抬起了一只手放在鼻间轻嗅。 是他熟睡时下意识抓住衣角的那只手。 ** 第二天。 花绮如月用完烛台切光忠做的早饭后,便打算自己在本丸到处走走看看,想要仔细观察一下本丸的一个细节。 中途还路过了几个刀剑付丧神,都向花绮如月礼貌地招手。 她见过庭院后,心中有了打算,就往屋内走去,想去寻找药研藤四郎的身影。 走过一个拐角后,花绮如月正在瞧着一旁葱郁的树木,没注意到拐角也有着往这来的身影。 一下没注意,两人便在拐角撞到了一起。 来不及反应的花绮如月直直地与那人相撞,在惯性的影响下,她又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失去平衡,往后仰倒。 面前的青年立马眼疾手快的搂住了她的腰肢,有力的手臂将她往怀中带,阻止了她摔倒的命运。 花绮如月顺着力道被他带入怀中,额头撞在了他胸膛上的肌肉,一下就泛起了淡粉。 花绮如月吃痛,站稳后低下头小声轻呼。 “主人,弄疼你了吗?”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花绮如月耳畔响起。 他的声音带着歉意,花绮如月还没回答,她的下巴便被陌生的手指抵住,被迫在手指的力道下,将脸抬了起来。 眼前男人的长相俊美又携着攻击性,唇边无意识露出的虎牙更添几缕野性,一头中长的白发散落着,很是慵懒。 小狐丸捏着花绮如月的下巴,本想是看看她额头的伤势。 可他的手太大,她的下巴又太过精致小巧,哪怕用了最轻的力道,依然还是在白腻肌肤上留下了红痕。 小狐丸皱着眉,面上满是与长相不符的关切,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留下的痕迹。 他轻声低道:“疼不疼?” 花绮如月的疼来得突然也去得快,但眼眶中因为刺激性疼痛涌起的水雾却迟迟不散,将她的视线笼罩住,雾蒙蒙的。 “不疼了。” 她说这话时,额头上的肌肤已经微红,倚在小狐丸的怀中,眼神迷茫无焦距地看着他,像羽翼未丰的雏鸟。 被她这么看着,小狐丸的眼神缓缓暗了下来,抵在她下巴的手指也携着莫名的暧昧不清。 属于野兽的攻击性在这一刻兀地突显。 花绮如月什么都没感觉到,等能看清后,她试图从小狐丸怀中走出来。 但她一动,环在腰间的手臂却更加收紧了几分,花绮如月被他强硬的动作箍得闷哼一声,疑地问:“怎么了?” 小狐丸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放开了她。 花绮如月也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 话说自从昨天歌仙兼定帮她搭了一套和服后,他便自告奋勇担任了花绮如月以后日常所有衣服的搭配师,花绮如月也就由着他了。 “谢谢。” 花绮如月向小狐丸打了声招呼,刚巧侧头时,发现了药研藤四郎往别处走的身影,她连跟了上去,也不忘道:“那我先走了。” 小狐丸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主上,再见。” 16. 第十六章 花绮如月朝药研藤四郎走了过去,她走的不算快,前面的药研藤四郎听到动静后,回头就看到了她走来的身影。 她的步伐摇摇晃晃的,总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一样,看得药研藤四郎心惊。 “大将,慢点。”药研藤四郎停下脚步,往她走了几步。 等她安全走过来之后,药研藤四郎才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眼神一凝,他戴上眼镜,走近仔细确认才严肃道:“怎么受伤了?” 花绮如月的额头已经完全不疼了,只有一些灼热感浮起,很是新奇,她抬起手想碰一下。 “不可以碰。”药研藤四郎立马出声阻止,解释道,“会疼的,我来给你抹药吧。” 担心花绮如月时间长了会疼,药研藤四郎只能寻求最快的办法。 他熟练地从身上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圆形药罐,刚想打开的时候,动作却突然顿住,手指踌躇在药罐周围,不知道该不该开。 这个药膏还是他曾经攒钱,特意去万屋买的一盒。 在以前的条件下,手入基本上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所以这一小瓶药膏,对他来说算是十分珍惜的东西了,一直都是能省就省。 但现在用来给花绮如月抹。 这原本极为珍稀的药膏,竟然显得过于廉价了。 药研藤四郎心绪百转,正犹豫着,花绮如月却已经自觉地拨开了额发,她俯下身用方便他动作的姿势靠近:“不打开吗?” “我现在就打开。” 她一开口,药研藤四郎瞬然便将无数思绪抛之脑后,她的伤占据了榜首。 药研藤四郎打开药罐,从淡绿色的药膏中取了少许,担心太凉,还特意在指尖温化后才小心翼翼抹到花绮如月的额头上。 他动作很轻的擦完,花绮如月直起身,感觉额头上原本灼热的温度被温凉的药膏覆盖,很是舒适。 淡绿色的药膏在白皙的肌肤上十分明显,花绮如月顶着药膏,表情虽如以往一般平和,配上她带笑的双瞳,却又有些另类的娇俏。 药研藤四郎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很奇怪吗?”花绮如月看到药研藤四郎指尖残余的绿色药膏,还以为自己此时的模样很滑稽,问道。 “不,很可爱。” 药研藤四郎真心夸道,嘴角的笑容却更深。 “主公,我这边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药研藤四郎总算说了正事,他将手上的册子递给了她,“你要看看吗?” 当然。 花绮如月没想到药研藤四郎的做事效率这么快,短短一上午就已经全部记载完了,她接过册子,简略的翻了翻。 药研藤四郎的字迹清秀,每个刀派主要需求与某把刀剑的另外需求全部都仔细记载在了上面,排列清楚。 “做得很好。”花绮如月关起册子,夸道。 她夸得真诚,纵使是一向沉稳的药研藤四郎,他扶了一把眼镜,掩去眸里的自豪与笑意:“谢谢。” “到时候组织一些人去万屋采购吧。”花绮如月下了主意。 说到这个,药研藤四郎身形一滞,他顿顿道:“大将,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如果我做完了当天手入任务的话。”花绮如月思考了一会,见药研藤四郎表情不对,“怎么了吗?” 其实告诉花绮如月也并没有什么关系,也就是暗堕刀剑付丧神不得在没有审神者的陪同下单独进入万屋。 但药研藤四郎并不喜欢,在花绮如月面前强调他们是“暗堕付丧神”这个事实。 像花绮如月这种灵力高强的审神者,哪怕是病弱,也是轮不到担任他们本丸的程度,所以药研藤四郎一直强迫着自己忘记他们是“暗堕付丧神”。 仿若这样就能让他们之间的距离缩小一样。 “没什么......”药研藤四郎弯起唇,笑容纯良真挚,“如果大将你能来的话,弟弟们会很有动力的。” 药研藤四郎做完了今天的任务,他便理所应当的开始实行近侍的任务,陪同花绮如月一齐去手入室,进行她今天的手入。 手入进行的很顺利,来的刀剑付丧神伤势都没有像前一天那般严重,药研藤四郎也一直注意着花绮如月的身体。 过程中都非常的丝滑。 以至于完成今天的指标后,花绮如月觉得自己今天状态不错,认为还可以再继续的时候,就被药研藤四郎毫不留情的拒绝。 “不可以哦,大将。”药研藤四郎环着手臂,“今天的人数已经够了,再多会累到你的。” 被拒绝的花绮如月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身体的郑重,也知晓药研藤四郎在这方便的没有回转余地,只好叹了口气:“那明天再说吧。” 他们俩习以为常的交流,却引起了刚手入完的山姥切国广的注意。 因为手入的原因,山姥切国广身上并没有披着白布,露出了漂亮顺滑的金发,一直很安静,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听到花绮如月和药研藤四郎之间的谈话,山姥切国广心中泛起了些许波澜。 药研藤四郎......平常就这么和审神者说话吗? 山姥切国广很惊讶于这件事,他本以为他们身为暗堕付丧神,面对一个没来几天的审神者,态度会更谨慎恭敬一点。 反正不会像药研藤四郎现在这样亲近又......山姥切国广思忖了一下措辞,会不会太强硬了? 山姥切国广之前还没有想象过能用这种态度和审神者讲话。 算了,和他这个仿刀也没什么关系。 山姥切国广捡起放在一边的被单,将它披在了身上,就在他准备往头上套的时候,花绮如月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开了口。 “很漂亮的金发呢。” 完全没想到审神者会主动和他搭话的山姥切国广脊背一麻。 他手部很明显的一抖,手中的被单就这么脱了手,山姥切国广不敢去看她的脸,缓缓低下了头:“漂亮什么的......别那么说。” 他的语气并不重,与其说是抵触这个称呼,不如说是觉得自己不配的自卑。 应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才会这么夸他的吧。 没听见花绮如月再开口,山姥切国广眼中划过几缕了然与自嘲,他重新带好了被单:“我不过是个仿造品而已。” “仿造品?” 这次花绮如月开了口,她跟着山姥切国广又念了一次,直到认认真真念完后,她的目光也没从他身上移开。 她的注视直白且认真,直直戳入了山姥切国广内心最自卑的一处,他别扭地扯了扯白布,试图遮住自己大半张脸。 “你那是什么眼神?介意我是个仿品吗?” 花绮如月眼神中有着很明显的惊讶。 是被他说穿了吗? 或许是花绮如月看他的眼神从欣赏到惊讶过度的太快,明明是早就该预料的反应...... 山姥切国广知道自己现在该控制住情绪,嘴上却仍依旧控制不住的吐露出了真心话:“我可不是......什么冒牌货!是国广的第一杰作!” 上任审神者嫉妒于他漂亮过头的模样,最爱用山姥切国广对自己身份的自卑故意刺他。 久而久之,山姥切国广对这些情绪越发的敏感,早已形成了条件反射。 山姥切国广说完后,莫名激动的情绪惹得他呼吸有些急促。 啊,语气果然还是太重了吧形成的肌肉记忆告诉他,只要说了这些话,马上就会像以前无数次一样被掌掴了。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侧着头,准备承受接下来的疼痛。 “我的眼神让你不舒服了吗?抱歉。” 一片漆黑中,山姥切国广听到了眼前少女温和的道歉声,他愣了愣,心脏骤缩,眼睫微颤着睁开了双眼。 花绮如月面含歉意,粉唇轻启,似乎对说出下面的话有些纠结:“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不知道‘仿造品’是什么意思。” 听她这么说,山姥切国广的第一反应是她在反讽。 不然怎么会有人不知道“仿造品”的意思呢? 可花绮如月的神色太过认真,自然而然就让人相信了她的说法。 “我,不太了解这些事情。”花绮如月只是想夸夸他,没想到山姥切国广会是这个反应。 不是说,夸奖会拉近彼此的距离吗? 为什么她这么做了,山姥切国广看起来却不是很开心? 人从来不是一面性的,山姥切国广现在只觉得自己刚刚那番昭示自我的一席话,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无力中又有些好笑。 半晌。 “我是仿照山姥切长义打造出来的刀剑。”山姥切国广的心情奇异的平静下来,他平静地陈述道,“这就是仿刀的意思。” 花绮如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山姥切国广说完,看到她一副理解的样子,还有些诡异的欣慰,等这段情绪过去,他才突然反应回来。 他为什么要留在这给不熟的审神者解释“仿制品”的意思? 他总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就会变得奇怪,准确来说,是待在审神者身边,山姥切国广就会不自觉地放下心防,精神变得放松。 这种陌生且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他浑身难受。 山姥切国广捡起本体刀:“手入完了,我就先走了。” 不等花绮如月回答,他走得飞快,像是有什么在追他一般,转眼身影就消失在门口。 花绮如月也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像是在思考什么,出神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走吧,大将。”药研藤四郎将她从座位扶起,见她迟迟没回神,又道,“山姥切国广的性格是这样的,你若是在意的话,用不用我去找他切磋一下?” 药研藤四郎早就想这么说了,碍于不想打扰花绮如月和他的交流,他才一直按捺着没有发作。 “仿制品这件事对刀剑来说很重要吗?” 花绮如月从座位站起,她抬眼看向药研藤四郎问。 药研藤四郎被她一问,也思考起来。 不过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回答:“刀就是刀,至于其他的,都无所谓吧。” “是吗?”花绮如月的语气里带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羡慕,“我倒是觉得,山姥切国广有一段特别的经历。” 花绮如月眼前映出刚刚山姥切国广说起他是那位刀匠最高杰作时的眼神,坚定灼热,就像发着光一样。 记得自己的曾经,并为之骄傲。 “真好呢。” 花绮如月不自觉地就呢喃出声,这句话被她身旁的药研藤四郎收入耳底,竟觉得此刻她身边萦绕着悲伤。 同样听到的,还有站在手入室门口的山姥切国广。 他本来也是想直接走的,但从花绮如月视线中消失的那一瞬间,山姥切国广的脚步又像是被黏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真好吗? 山姥切国广不懂这有什么好的,但身体里的心脏却疯狂的雀跃着,砰砰作响。 哪怕没有任何逸闻,嘴上说着自己只是个仿品,但山姥切国广也会在战斗时毫不犹豫地将敌人斩下,自豪地说出:“自己是国广的最高杰作。” 他潜意识里,一直为这个身份骄傲。 17. 第十七章 去万屋的事情并不急,本丸的刀剑付丧神基本上大部分都处于受伤的状态下,花绮如月打算全轮完手入后再去修缮本丸。 花绮如月还在狐之助的教导下,对灵力的领悟更深一层。 例如,她之前用灵力感知到每把刀剑的位置,而在现在,她还可以知晓他们的受伤情况,分为三种:轻伤、中伤、重伤。 这无疑对花绮如月掌握刀剑们的情况更上一层楼。 在她给刀剑们手入的一个星期,花绮如月身边的近侍也在更换,虽然人不一样,但视她身体的重要性却是与日俱增。 对待她的方式可以说是视若珍宝了。 花绮如月一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刀剑们的态度越来越谨慎,直到有一次她手入完后去照了镜子。 她终于理解了。 镜中的她黑发披散,浓郁的墨色衬得肌肤愈发的苍白,白得几乎透明,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浑身上下唯有唇瓣还带着病态的绯红,面上是抹不去的病气。 活脱脱一副缠绵病榻的模样。 花绮如月看着镜中的身影,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到这竟然是自己。 明明她手入完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手入十个,为什么看起来却这么羸弱,至此后她也放弃了纠正刀剑们的过于看护。 将本丸中重伤中伤的刀剑付丧神都治疗到最佳状况后。 只剩下轻伤的付丧神,他们都可以自行泡手入池,花绮如月的手入工作也就这样告一段落。 短短一个星期,让她和不少刀剑都慢慢熟悉起来。 她包容恬静的性子哪怕是在短暂的片刻,也能从细枝末节处感知到,如流水般温凉,很轻易便能抚平暗堕带来的燥郁。 花绮如月或许自己感知不到,但刀剑付丧神们对她的态度是一天比一天亲近,她在不知不觉中就融入了本丸。 最明显的就是短刀的态度。 短刀们从一开始稍微有些羞涩不自在,到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和伙伴们拿着茶点去敲花绮如月的门了。 成年刀剑比较内敛内敛,只是在她需要的是斟上一壶茶,又或者偶尔作的字画赠予她。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花绮如月在压切长谷部的推荐下,选了个天气还不错的日子,准备去万屋采购。 陪侍的人选,也是当天作为近侍的压切长谷部挑的。 他选了两把身材高大的神刀,石切丸和太郎太刀。 令人意外的是,压切长谷部没有把自己算进陪侍人选。 “怎么......没有你呢?” 花绮如月接过压切长谷部递来的名单看完后问,这段时间,她早已经习惯了每日的近侍片刻不离的待在她身边。 压切长谷部穿着一丝不苟很是整齐,听她这么说,他耐心地解释道:“主公,我的暗堕程度太高了。” “暗堕程度高,就不能去万屋了吗?” 花绮如月蹙着眉说:“药研没有跟我说这个。” “不,是可以去的。”压切长谷部微微抬头看着她,额头似角的妖异骨刺彰显着存在感,“不过以我现在模样,陪同您去万屋,或许有些不妥。” 他暗堕程度很深,这还是在花绮如月为他手入后减轻的结果,但比起石切丸和太郎太刀现在的他他外表的变化依然是非常的明显。 万屋是时之政府建立的交易场所,每日来来往往的都是审神者与刀剑付丧神。 暗堕付丧神落在这种场合就像一滴墨水落在了白纸上,哪怕他们表现得在乖巧,也依然会吸引他人的注意。 毕竟是弑主的刀剑付丧神呢。 压切长谷部并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待他,他的一切心思都放在花绮如月身上,他只希望能减少别人对她的打量。 所以才会选本丸暗堕程度低的两把神刀。 花绮如月没有理解他现在的模样有什么不对,按她的眼光来看,她觉得刀剑付丧神们的容貌全都挑不出错。 “真的......不能去吗?”花绮如月垂下眼睫,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阴影,她看起来很是失望。 花绮如月又抬眼看着他,神情带着并不明显的低落:“我还以为你会陪着我。” “呃啊。” 她突然间无意识露出的类似撒娇姿态,立马将压切长谷部震撼在原地,发出了不明的混沌声音。 主上能量的冲击力一下击混了他的大脑,压切长谷部脑子晕乎乎的,丝毫没有反抗能力,原本坚定不移的想法也顿时纠结起来。 “我......” 压切长谷部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当然是想陪着花绮如月的,这可是近侍日,不能一刻不停地陪着她压切长谷部自己也很难受,但是他更不情愿他的主公被异样的眼神看着。 主公说她想要他陪哎! 可他现在的模样...... “带我去的话,会有很多人看着您的。”压切长谷部同样也不喜欢在她面前强调暗堕这件事,完全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正在犹犹豫豫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石切丸开口了。 “去吧。”石切丸温和的浅笑,说的话却格外直白,“毕竟这可是主公难得的请求,而且至于别人的看法,怎么都无所谓吧。” “就算只带我和太郎太刀去,也是会被注意的。” 石切丸平静地陈述道:“即使是神刀,也没办法抹去这些不详的痕迹呢。” 石切丸的出阵服是一身神官装扮,这与他未曾化形时,身为御神刀在神社待了很长时间的经历有关。 不过现在的他浑身秽气,却仍穿着这身服装,就显得格外讽刺。 听他这么一说,压切长谷部更加动摇了起来,石切丸说的没错,就算自己不去,他们俩身上的暗堕气息也依然会引起注意。 这样的话...... “如,如果是主公想要我去的话。”最终,压切长谷部还是抵抗不住花绮如月期盼的眼神,“我会陪着您的。” 花绮如月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她弯起唇:“好。” ** 在传送装置的光芒还未落下的时刻,花绮如月便已经听到了里面传出的人声,仅仅是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其中的热闹。 光芒缓缓消散,他们出现在了万屋的入口,周围也有不少新到来的审神者。 花绮如月还不太适应本丸的传送装置,一时有些头晕,脚下一崴,幸好有身边的太郎太刀给她做了支撑。 “主公,小心。”太郎太刀将她扶起。 等头晕的感觉过了后,花绮如月总算可以看清周围的场景。 万屋的建筑是和本丸如出一辙的和风建筑,但店铺中又放置着和建筑格格不入的商品,这让花绮如月感到十分新奇,也将注意力放在了上面。 她身边的刀剑付丧神用守护的姿态沉默地伫立在她身边,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果然。 压切长谷部在心中了然道。 万屋的气氛在他们到来后明显的一滞,他可是看到了不少其他的刀剑付丧神将审神者护在了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们。 还好主上带了隐藏容貌的符纸,不然视线一定会更多的吧。 石切丸和太郎太刀在无数防备的目光下,神情丝毫未变,平静地跟在花绮如月身后。 花绮如月则什么都没注意到,她走到一家铺子前,拾起了一个深红上面刻印着金纹的发带,她拿起来向太郎太刀问:“你喜欢这个吗?” 太郎太刀一愣,回答道:“很适合主公。” “是给你的。”花绮如月见他没懂的模样,自己抬起手在太郎太刀身后比划了一下,满意道,“很好看呢。” 她又拿起一个相同的发带:“刚刚好,你和次郎一人一个。” 太郎太刀没想到这是送给自己的,迟疑地接过,小巧的发带在他手中更显精致:“谢谢......主公。” 压切长谷部也没注意力再去观察身边人的反应了,因为除了太郎太刀,花绮如月也给石切丸还有他都挑选了合适的礼物。 过了一会。 压切长谷部接过花绮如月给他的紫色御守,眼睛都感动成波浪状了:“谢谢主公!!” “反应太夸张了,长谷部。”他现在的样子太像摇着尾巴的小狗,花绮如月便自然地在他脑袋上呼啦了两下。 “主公是位很细心的人呢。”太郎太刀将发带仔细收入怀中道。 石切丸手中握着御币,那熟悉又陌生的手感让他有些出神,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算是神刀了,但看到这些御币的时候,还是不免多看了几眼。 就这么隐秘的几眼,都被花绮如月捕捉到了。 花绮如月把御币当礼物送给了他,她并不知道他心理的历程,只单纯的以为他喜欢。 明明连万屋周围人怎么看待她的视线都没注意到,却发现了这么小的细节。 石切丸接过御币的瞬间,理解了为什么药研藤四郎提起她时会是那副无奈又亲近的笑容。 【大将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一点都不在意,但是总会把我们的事情放心上,让人头疼又不知道怎么说她好。】 他轻道,似乎是在回答太郎太刀: “啊,谁说不是呢。” 在花绮如月时不时地问他们:“这个怎么样?”或者“短刀喜欢这个吗?”的提问下,一行人的万屋之行渐入佳境。 就好像他们和周围的刀剑付丧神没什么区别,同样只是陪主人来购物的一般。 采购的东西在时间流逝中就比记录单上的多出了几倍,都是花绮如月无意间看到觉得适合某个刀剑付丧神便买下来了。 刚好跟着她来的这几把刀除了压切长谷部以外对甲州金都没什么概念。 而压切长谷部又是个纯粹的主公至上主义者,花绮如月想买什么压切长谷部统统赞成。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买的东西太多,三把刀剑付丧神都提不过来。 石切丸摇摇晃晃地抱着摞起的纸箱,连脑袋都被掩在其中,压切长谷部被压的看不见头发还强撑着说没事。 偏偏在花绮如月提出要用灵力帮他们的时候,还被拒绝了,原因是他们觉得在这种小事上使用灵力对她的身体会有劳累。 最后只能让店家直接送到本丸,他们则尽量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本丸。 “啊,主公回来啦!” 一到本丸,花绮如月便听到了加州清光轻快的欢迎声。 “买了好多。”加州清光惊讶地看着他们手中提着的各种商品,跑上前正好接住太郎太刀抱着摇摇欲坠纸箱。 他毫无防备被纸箱中的重量沉得身体都往下一带,勉强稳住身体后往后面喊到:“喂!!再来几个人帮忙啊。” 不用他喊,有许多刀剑便走了过来。 短刀们跑了过来,其中粟田口刀派的短刀们表情似乎按捺着激动,花绮如月将一直拿着的金平糖分给了他们。 刀剑们在众多人数的瓜分下,成功解救了快要被压到轻伤的三人。 花绮如月这才注意到:“大家怎么都在这里?” 药研藤四郎好笑地接过花绮如月一视同仁递给他的金平糖,原本愁虑的心情舒缓了不少,他顿了顿:“狐之助,来了。” 说着,刀剑们身后便窜出了狐之助的身影。 狐之助也不似以往的活泼,它有些踟蹰礼貌地朝花绮如月点了点头:“如月大人,您贵安。” 花绮如月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怎么了吗?” “我来,是向您转告一件事情。”狐之助正经地将俩个小爪子搭在花绮如月的手臂上,它深呼吸,一口气道。 “在时之政府受到惩戒的付丧神大人们,要回来了!” 18. 第十八章 在时之政府的刀剑付丧神要回来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一下便搅乱了本丸平和的气氛,至少这几日,花绮如月常常看到向来稳重的药研藤四郎时不时地发呆。 花绮如月也在为他们的回来做着准备,例如向歌仙兼定讨教,学习了手绣带着他们刀纹的手帕,当然,别的刀剑也有。 她技术不熟练,指尖总会被银针戳出血滴,秀秀出的成果虽算不上精美,但看一眼便知用心。 每当她用心布置的时候,身边的刀剑付丧神总会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花绮如月。 花绮如月对他们回来的期待可以说是本丸人尽皆知,她那一心一意认真对待的样子,让他们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在时之政府受惩戒的刀剑,是真正下手手刃审神者的刀剑,他们暗堕的程度根本不是在本丸的刀剑可以比拟的。 作为暗堕本丸的一员,他们对暗堕付丧神有多偏激和警惕还是有数的。 花绮如月的好意或许根本得不到回应,甚至被伤害。 但花绮如月这段时间一直兴致盎然,平常单薄的身子,也有了几分血色,这也让他们不忍泼冷水。 而且那些刀剑,也是他们亲近的家人,只能暗暗希望双方可以相处的好一些。 没想到,没等到惩戒刀剑回来的日子。 最近状态看上去还不错的花绮如月忽地病倒了,病来如山倒,高烧不退,一时几日之间都没出天守阁。 普通的发烧在她身上,病情却如同不治之症。 无论如何照顾,高烧还是反反复复没有要消退的迹象,伴随着高烧还有花绮如月迟迟的昏迷不醒。 比任何时候都要严重的症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主上,我喂您喝药。” 加州清光小心翼翼支撑起花绮如月,让她上半身可以舒适的靠在他怀中,轻声哄道:“喝了再睡,好不好?” 他怀中的花绮如月难受地紧闭着双眼,面上被烧得满是潮.红,身子无力,软得似水,隔着单薄的布料身体都发烫。 “还在烧......” 加州清光无助地抱着花绮如月,从她身上传来的温度就像是把他放在了地狱炙烤,心都揪成了一团。 花绮如月气息微弱,勉强保持着不算急促的呼吸,她似乎感受到了加州清光的不安,努力抬起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 在加州清光愣神看过来的时候,她尽力抿出一抹笑。 即使在这种时候,病痛也未折损她丝毫美丽,脆弱又漂亮得让人心惊。 加州清光眼眶瞬间便红了,牵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满是执著的依恋与担忧:“主上,会好起来的。” 他的语气中藏着自己都没发觉的害怕,只有感受到她的气息时才会泄露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喘息。 花绮如月身子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就算加州清光不了解医学,也会知道这长时间的高烧,别说她了,无论哪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加州清光平常为了照料她,还常常去翻阅医书。 他只是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那个可能性。 喂完了药,加州清光又扶着她躺下,花绮如月已经再次陷入沉睡,刚刚抬起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下,就像即将衰败的花朵。 空气中是药液清苦的气味,围绕在鼻尖酝出压抑的气息,天守阁的窗帘拉着,房间里并不算明亮。 加州清光站立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唇瓣沾染的药渍。 不知看了多久。 加州清光缓缓俯下身,他做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动作,他的轻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无比虔诚的用红舌舔舐去她唇上的褐色药渍。 苦涩自舌尖绽开,加州清光重新直起身子。 花绮如月依然毫无察觉,他伸手用手指拂过她的面颊,温凉的温度惹得高烧中的花绮如月无意识地蹭了蹭。 加州清光不禁弯唇。 与其说这是个吻,更像是一种仪式。 加州清光作为初始刀,做事心细如发,所以被安排来照顾花绮如月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 他只记得,那次花绮如月刚好退了烧,站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他去给花绮如月倒了杯水。 可仅仅一个转身的时间,花绮如月便毫无征兆地晕在了地上,面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恍惚一眼,加州清光却觉得她就像...... 不知如何形容当时的那种感觉,仿若整个人置身于寒潭之中,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加州清光当时脑子一嗡,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紧紧环抱住了花绮如月。 花绮如月只是突然眼前一黑,缓了过来后,她被加州清光按在怀中也没有抵触,还回抱住他颤抖地脊背:“我没事。” 有了这次后,加州清光竟莫名的形成了习惯。 他必须需要通过切身的接触她,感受她的体温,感受她的呼吸,才能保持住理智。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花绮如月大多数时候都陷入沉思,偶尔清醒时也如以往一样,没有拒绝,自然地接受了他不安的表现。 但随着她病情没有丝毫的缓解,加州清光连踏入天守阁都会感到一阵晕眩。 像之前只牵着她的手以前无法再缓解他的恐惧。 不够......不够。 他就像一个深渊的无底洞,不断的想要更多,确认她还能给他反应,确认她还在对他笑。 确认她还留在他身边。 以至于加州清光在她又一次高烧不退后,竟鬼迷心窍,亲吻了花绮如月。 她的唇瓣柔软温热,亲吻的时候亲近的距离可以让他感受到她的气息,这都让加州清光感到安心。 可这是错误的,怎么可以亲吻主公呢? 加州清光心中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又无可救药的发现,他在下一次还是又会做出同样的行为。 只有吻上她的唇瓣时,心中不断扩大的裂缝才会停止蔓延的进度,于是,加州清光便在无数次自我谴责中,放任了自己。 出了天守阁。 加州清光甚至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黑沉着脸走了出来。 门外站着压切长谷部,他同样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有着青黑,只有看向天守阁时情绪有波动:“好一点了吗?” 他明知花绮如月的状况,但仍执拗地问。 为了不让天守阁显得闷,这几日他们一般都是只进去一个人照顾花绮如月,其他的人就像现在这样,站在门口。 在压切长谷部的注视下,加州清光攥紧了手,摇了摇头。 在他摇完头后,气氛凝滞起来。 自从花绮如月久病不起后,本丸的气氛也是经常如想办法此。 加州清光想起花绮如月刚刚对他勉强的笑容,又记起她今天比以往都要差的精神,手臂便像惊恐到痉挛一样颤抖起来:“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得想办法,让主公好起来。” 他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诡异的平静下来,表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压切长谷部没接话,眉头皱了起来,加州清光暗堕的程度一直很低,可现在的他,却让压切长谷部感到本能性的警惕。 “我会让主公好起来。”加州清光又重复了一遍,他松开紧紧攥着手,手心已经有了指甲陷入肉里的月牙印。 “要怎么做?” 压切长谷部这次接上了他的话,他没有问加州清光要做什么。 “马上就会好了。”加州清光神神秘秘地丢下这句话,转身便端着药碗离开,只留压切长谷部一人看着他的背影。 总觉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加州清光发生了什么事。 一天后,压切长谷部知道了他口中方法是什么。 是鹤丸国永告诉他们的——用刀剑付丧神的本源能量喂养花绮如月。 本源能量是神明特有的一种力量,可以称之为神力,哪怕他们是末席神明,也拥有着这股力量,但更加稀少与珍贵。 毫无意外的,这个提议,被本丸刀剑付丧神全票通过。 并且在当天晚上,由加州清光第一个实行。 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被分配在他之后的几个刀剑付丧神。 在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下,加州清光将花绮如月的发丝理到耳后,众目睽睽中,最后俯身轻轻吻住了花绮如月的唇。 他吻上去的那一瞬间,歌仙兼定一下就沉不住气了:“这是......” 他身旁本来最该有反应的压切长谷部反而最为冷静,他伸手拦住了歌仙兼定:“别去,中途不能打断。” 过渡是需要体.液接触的。 按理来说,用血液就够了,可加州清光却挑了这么个方法。 压切长谷部看似理智不动声色,舌头抵住牙关,咽下叫嚣着的负面情绪。 随着加州清光吻的深入,他笨拙地撬开了花绮如月的唇齿,暧昧地卷着她的舌尖共舞,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唇齿交缠的一幕。 偏偏花绮如月又是无知无觉的,为这幅本就荒诞的画面,更是平增了几分禁忌的感觉。 他体内深红色的能量团慢慢凝聚,从嘴角溢出,缓缓融入花绮如月的体内。 感觉到了什么,加州清光动作微停,其他的刀剑付丧神顿时眼神一凝,紧紧观察着花绮如月的反应。 在所有人聚精会神的注视下。 来自于神明的力量,其中蕴含的力量生效十分快,花绮如月眼睫颤了颤,如蝶翅一般睁开了双眼。 她眼神还带着混沌,但比起前些时完全迷蒙的眼睛可以说是好了不少。 花绮如月睁眼看见的便是加州清光近到过分的面容。 真的......有用。 加州清光停下来,松开了她的唇,牵扯出极为暧昧的银丝,他舌尖一勾,将其卷入口中:“主公。” 花绮如月体温还保持着偏高的状态,精神却好了许多,头脑也不像前几天一样,完全无法思考:“你们......在干什么?” “你好些了吗?” 加州清光避而不答,刚刚还深吻着她现在却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偏着头笑道,似乎很开心。 压切长谷部快步走来,将花绮如月与加州清光的距离隔开,他蹲在她床铺边:“主上,感觉好些了吗?” 花绮如月确实身体轻松了不少,她点点头,随后抬起手,轻触了一下嘴唇。 加州清光动作已经克制到极致的轻了,但她的唇部太过娇嫩,所以还是被吻到泛着酥麻,花绮如月不明所以,只觉得这种感觉格外陌生。 见她指尖碰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加州清光眼神暗了一些。 “主公,这是我们新知道的治疗方法。”加州清光记起前些日子的相处细节,他凑上前笑道,嘴唇因为深吻格外红艳。 或许是因为心态上的改变,加州清光看上去和以前不太一样,眼神里总带着花绮如月看不懂的情绪。 压切长谷部的手搭在花绮如月的肩上,无声看着他的表演。 原来是,治疗方法吗? 这就是自己突然好的很快的原因吗。 花绮如月抬头,发现天守阁中还有其他的刀剑付丧神,她丝毫没觉得不对劲:“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她醒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也不知她昏沉了多久,刀剑们或多或少眼底都带着青黑,似乎,原本平和下来的暗堕气息也上涌了不少。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病了,但也确确实实让刀剑们担心了。 以后看来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花绮如月还没好全,孱弱的身子弱不胜衣,白到透明的脸上满是歉意,她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向他们道歉。 明明是他们没有照看周全。 双方都把错误归到了自己的身上。 加州清光心脏颤了一下,原本勾着唇的表情骤然变幻,最后化为委屈的模样,两双红眸满是晶莹的水光,那熟悉操心的少年又变了回来。 “主公——”加州清光抽抽噎噎,“我差点担心的要死掉了。” 花绮如月无措地接住向她扑来的加州清光,呼啦呼啦他的脑袋:“对不起哦。” “不用说对不起。”加州清光不想让花绮如月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摇着头一味道,“好起来了就好,好起来了就好。” 压切长谷部看了一会,没忍住还是抵住加州清光的肩:“好了,主公刚好一点,让她多休息吧。” 花绮如月还想再安慰安慰他,但加州清光一听到压切长谷部这么说,便很快撑着坐了起来,使劲将眼泪抹干。 周围的刀剑也上来,他们似乎放松了不少。 歌仙兼定将她的被角往上拉了一些:“主公,烧还没退,要小心一点哦。” 花绮如月应声,又在他们每个人的莫名注视下被洗礼了一遍,药研藤四郎还给她展示了这几日本丸刀剑付丧神送来的慰问品。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她有在被好好关心着。 她状态好转了,正巧第二天晚上她正在喝药时,暗堕付丧神也在看押下,回到了本丸。 19. 第十九章 “惩戒结束。” 浓稠流淌的黑暗中,一道无机质的机械声音从外界传来,随之而来的是缓缓被推开的门,微光慢慢从缝隙泄露。 光芒清晰的照出里面的情景。 被用金属穿刺肩胛骨的刀剑付丧神没有丝毫动静,深蓝色的发丝被血污浸透无力垂下,手臂被锁链拷在墙上。 他的下半身被浸透在冰冷浑浊的潭水中,衣摆浮起,未愈合的伤口血液逸散在水面上。 时之政府的人员看着狼狈不堪的三日月宗近,没有丝毫怜悯,指挥着将他从池水中拖起。 “咳......” 三日月宗近身体太过无力,手臂解除桎梏的时候,整个身子往下落入水潭,被拉起时呛了好几口水。 直到被拉出惩戒室时,他才像是回神,外面刺耳的灯光照入毫无焦距的月轮中,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惩戒......结束了?” 三日月宗近开口,声音低沉嘶哑。 支着他的时之政府人员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目不斜视地将他往外拉着走。 三日月宗近也只是习以为常地没有再问,他有些迟缓地看过周围,他出来的惩戒室周围还有几个相同的房间。 是用来关今剑他们的吧。 他掩下眉眼,收起目光没有再多看,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双手上。 恍惚之间,视线兀地变幻,他的双手似乎沾满了红色的血迹,粘稠发烫的血液从指缝中流淌到地面上。 液体恶心的触感。 耳边似乎又传来那天晚上,审神者声嘶力竭的惨叫,他的声音充斥着不敢相信,尖利刺耳。 【你们这是叛主!身为刀剑付丧神竟然敢夜闯天守阁!背叛主公!你们这群该死的,全都该被碾碎!】 【叛主!】 到后来,即使奄奄一息,四肢全被斩下,审神者依然不甘心的躺在地上呢喃。 【我是审神者......我是你们的主公......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 无数景象浮现,三日月宗近身体微颤,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他身旁的时之政府人员发现不对劲,手上多用了几分力扯了一下他:“喂?你怎么了。” 三日月宗近骤然从回忆中脱身,短短几秒,身后的衣物已被冷汗浸湿,如冰一样粘在背后的肌肤,刺骨的寒。 等他再细看时,血液已经消失不见,手上什么都没有。 耳边也没有审神者濒死时的咒骂。 又是幻觉......三日月宗近后脑绷紧的阵痛着,他微微蜷缩手指尖,已经凉到失去了知觉:“没事。” 时之政府人员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一眼。 去往本丸的路上,没有任何人说话,保持着寂静到诡异的沉默,他们的脚踝上都被绑上了枷锁,使他们身体无力,单单只能保持着化形的状态。 连本体刀都无力拿起。 随着一步步走近,那座熟悉的门渐渐展现在他们面前。 队伍中的今剑浑身一抖,本能性不想靠近,身体僵硬着立在原地,纵使身边的人催促推搡也不肯前进半步。 他的动作就像是给寂静的气氛起了个开头,一直安静的髭切和一期一振也相继抬起了头。 他们比起三日月宗近浑身的狼狈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浑身的气质仍然未曾消减,依然是骄傲锋利的名刀。 “你走不走?” 时之政府人员对暗堕刀剑付丧神的态度一直不怎好,见今剑不肯动,眉头拧起不耐烦地催促道。 今剑身上止不住地颤抖,一双红眸暗得像要滴出血,死死盯着本丸的门不肯向前进,披散的白发格外妖异。 无论怎么推搡他,他都执拗的定在原地。 就在时之政府的人员彻底丧失了耐心,决定将今剑最后一点用来化形的灵力都驱散时,三日月宗近走了过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弯下腰,将今剑抱在了怀中。 今剑原本还有些抵触。 但在三日月宗近耐心地梳理下,今剑身体最终还是软了下来,顺从的被他抱在怀中,又将脑袋埋进三日月宗近的怀中,不肯再看外界。 “就这样走,可以吗?” 三日月宗近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发丝,温和地向时之政府人员问道。 他的态度无可挑剔,就算是心怀不满的时之政府人员也挑不出错误,只得啧了一声道:“随你们吧。” 就这样,三日月宗近怀抱着今剑走到了本丸门口,今剑瘦弱的身体蜷缩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领不放手。 一期一振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直平淡的神色多了点柔和,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悲伤。 时之政府人员敲响了本丸的门,很快门就打开了,压切长谷部和膝丸的身影从夜色中显现出来,身边还有几个矮小的身影。 是粟田口家的短刀。 他们一看到一期一振就神情激动起来,又发现一期一振身上的血污与伤口,又心疼的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一期一振下意识扫过短刀身上,并没有他记忆中的伤口才放下心,向他们扯出一个笑容。 “兄长!”膝丸绿色的脑袋很有存在感的颤动着,眼睛里满是泪花,呼唤着站在门口的髭切。 他们在本丸内,而他们在本丸外,还带着枷锁,距离只不过半米左右,相似却又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三日月宗近简单看了一眼,便发现周围都没有新任审神者的身影。 不过。 没有来也很正常吧。 时之政府人员上前和压切长谷部交谈了几句,大概意思就是他们会一直监察这座本丸,只要发现不对就会前来带走三日月宗近他们。 压切长谷部听得仔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等到时之政府的人员都走了后,按奈不住激动的短刀们和膝丸都跑到自家兄长身边来。 一期一振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弟弟们,受惩戒,被幻觉折磨时依然笔挺的脊背,此时一寸一寸为了弟弟们弯曲。 “一期尼......呜呜。”最先忍不住泪水的还是五虎退,丝毫不在意一期一振身上未干的湿痕,边哽咽边扑进他的怀中。 秋田藤四郎也跟着哭了起来,抱住一期一振的胳膊不肯送手。 一期一振蹲下身,环住短刀藤四郎们。 他们静静相拥,再次抬起头时,一期一振的眼角似乎也带着红痕,他笑起来,依旧清雅无双:“我回来了。” 这就是他做好赴死准备的原因,为了能让弟弟们平安开心的活下去。 他一一扫过藤四郎们的脸。 看到乱藤四郎时,一期一振视线蓦地停住,他抬起手牵起一缕橙黄色的发丝,他笑着,指尖却在颤抖:“乱。” 乱藤四郎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眼里也含着泪,故作轻松道:“一期哥,我漂亮吧?” 这段时间和花绮如月的相处,他早就把那个人渣抛之脑后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也在一期一振回来的这一刻消散。 主公夸过他的头发很好看,他才不要因为一个人渣给自己的美好生活留下阴影。 “好看。” 一期一振看出他状态的不同,眼角红色更甚,他点头又重复一遍,“很好看。” 髭切和膝丸这边并没有那么温馨,膝丸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本想也和兄长倾诉一些什么,但对上明显发着呆的髭切,浑身气力一下就卸下来。 膝丸直愣愣地站在髭切面前,在酝酿着些什么,当他注意到髭切脸颊上的伤口,憋不住的大喊一声: “兄长呜呜呜呜呜呜哇!” 他哭得极其响亮,惹得在前面说着话的三日月宗近和压切长谷部都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 膝丸头次不在乎个人形象,人高马大男人红着眼睛抹泪,看上去还挺可怜的:“呜,兄长!欢迎回来。” “哭哭丸。” 髭切总算没有再放空,抬手擦去他的眼泪,他嘴角有一抹浅笑,似乎和以前的他并没有什么区别:“以后也请眼泪丸多多关照。” 膝丸哭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得连忙点着头。 但没过几秒,他又没忍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强调一句:“兄长!我的名字叫膝丸啊。” 髭切不知道是不是在装傻,保持微笑点点头。 压切长谷部静静待着他们情绪都平复后,看了眼降临的夜色,才开口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我带你们去见主公。” 他刚提到“主公”二字,一期一振动作明显僵滞了一瞬。 五虎退有些担心地扯了下他的衣角。 一期一振勉强向他笑笑,不愿让他操心。 对这个词同样有反应的还有今剑,三日月宗近拍了拍今剑的背,让他不那么焦躁:“麻烦你了,走吧。” 压切长谷部并没有注意他们的反应,只是担心太晚了去会打扰到花绮如月休息,在前面带路的步伐都迈快了不少。 幸好,天守阁还点着灯。 “主公?” 压切长谷部扣了扣门,声音温柔:“您休息了吗?” “没有,进来吧。” 里面传出一道温柔的女声,很轻,听上去似乎有些虚弱,引着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听仔细里面的声音。 压切长谷部举起手臂,示意他们往里面走去。 按理来说,只需要进去三日月宗近他们就可以了,但一期一振的状态路上越发不对劲,乱藤四郎便陪着他进去了。 一进天守阁。 三日月宗近便闻到令人心惊的浓郁药味,聚集在并不大的房间,审神者正靠在床边,一道横帘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能听见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 横帘上她身影纤弱,头发比鸦羽还要漆黑,随着咳嗽的动作发丝轻轻摇摆。 除了药味,似乎还融进去了些许血腥气。 这是,生病了? 三日月宗近礼貌地停在了横帘前面几步,没有再上前,和他来的几个付丧神中都没有善于交流的,只能由他开口:“初次见面。” 今剑埋在他怀中,轻轻抬起一半脑袋露出双眼,自以为不明显地看着床榻。 三日月宗近的声音及其有辨识性,朦朦胧胧的就像在唱一首古老的和歌。 “过来一些吧。”他们离得太远了,花绮如月看不清他们的模样,有些好奇,“有些看不......咳,咳咳。” 没说完,她便又咳了起来,顺手拿住一旁的帕子捂住嘴接住吐出的鲜血。 这段时间,或许是因为发烧,她吐血的频率提高了不少,很难完全说完一句话,还好她已经习惯了,也算不上麻烦。 就是有些麻烦付丧神了。 帕子被浸透,也还是有些血液露出,滴滴答答的落在天守阁的地板上。 除了乱藤四郎之外,其他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场面,看着审神者像重病缠身一般吐着血,一时都惊愣住。 三日月宗近大概知道刚刚嗅到天守阁里面的血腥气是如何来的了。 “我来帮您。” 乱藤四郎已经熟练地奔向前,快速收拾好滴落的血液,又倒来一杯水给花绮如月漱口。 做完后,他也并未离去,而是半窝在了花绮如月怀中。 并不是他想撒娇,而是因为用本源能力喂养过花绮如月后,他们发现,靠近刀剑付丧神的花绮如月状态似乎会更舒适一点。 为了减轻她的难受,经常就会有短刀像乱藤四郎现在这样,半倚着她。 他们之间习以为常自然地相处方式又让一期一振有些惊愣。 他知道曾经的乱藤四郎是多么避审神者如洪水猛兽,才更加惊讶于乱藤四郎现在和花绮如月有多么亲密无间。 今剑自然也看到这一幕,虽然看不清审神者的脸,却能看见乱藤四郎依在她怀中时的放松与自然。 审神者也像是宠爱他一样,伸手摸了摸乱藤四郎的脑袋。 今剑想移开视线,却怎么也做不到,他也记得乱藤四郎以前的样子,他现在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 这让他,明知不应该,也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幻想起自己被宠爱的样子。 可今剑,不仅没有守护住义经公。 还是一把对主公举起武器的刀剑。 这样的他,怎么会被审神者宠爱?今剑逼着自己想收回目光,但还是无法从那抚在乱藤四郎肩头上白皙的手移开。 没看到审神者的神情,也能感受到她对乱藤四郎的纵容。 20. 第二十章 乱藤四郎抬眼捕捉到了今剑的视线。 那熟悉的眼神令他眼睛一眨,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乱藤四郎眼神一转,侧过头看向了花绮如月。 花绮如月正在小口小口的喝着水,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眸看着他,水墨般的眉目满是包容,像是可以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乱藤四郎心间一暖,凑上前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花绮如月边听边颔首,他们声音很小又凑的近,就算今剑听力出众,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今剑,来我这里吧。” 谁也没想到,花绮如月突然开口提了这么一句。 被点名的今剑不禁挺起了半个身子,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乱藤四郎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才知道并不是他的幻听。 为什么突然叫他? 今剑下意识就想起以前被审神者叫去,无非就是些责怪打骂,他已经习惯了,但花绮如月这么温柔地呼唤,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对他好奇? 还是说喜......不,肯定是有什么正事吧?比如看到他一直被三日月宗近抱着,觉得他懦弱又不懂礼数之类的。 今剑咬了咬唇,不知道该不该去,只能转而寻求三日月宗近的意见。 三日月宗近心中有些许猜测,他向今剑轻轻一笑,示意他不要害怕,随后将今剑放下。 这是让他去的意思。 今剑依然有些不安,踌躇在原地待了一会后,才在乱藤四郎鼓励的目光下慢慢挪了过来,低头站在了花绮如月的床边。 他身上衣物破损又满是灰尘,和洁白的被单形成了鲜明对比,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会弄脏花绮如月的床铺。 今剑不敢再向前。 “你好呀。”审神者温柔地声音又再次响起,她伸手覆在他的头顶上,“不介意的话,可以抬头让我看看你吗?” 她到底要干什么? 头顶上传来陌生的温度,今剑心中扭捏至极,几番挣扎之下,还是抵不过心中藏着的那点隐秘的期盼。 他只得将身上最外层的布料脱下,露出里面勉强算干净的里衣,又往前走了几步。 好近...... 今剑闻到了她身上的馨香气味,整座房间都是药味,可她身上却未沾染丝毫,淡雅馥郁的气味若有若无的浮现。 他慢慢地抬起了头。 今剑的视线一寸一寸上移,她拿着瓷杯的纤细手指,散在肩头如绸缎的墨发,直到最后和花绮如月对视。 今剑瞳孔一缩,花绮如月的身影倒映在暗红的眼瞳中,他嘴唇微张,一下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花绮如月担心他只穿里衣会凉着,将自己平常用的毛毯拿起披在他肩上,可能是不太会照顾人,在她的用法下,都把今剑裹成了一个蚕蛹状。 是不是有点紧了? 裹完后看着自己的杰作,花绮如月有些无言。 她有些歉意地看向今剑,本想跟他解释,却发现今剑表情像怔住一般,眼神盯在她的脸上,久久无法回神。 花绮如月还有些疑惑,顺着他的目光抚了抚自己的脸,以为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但什么都没摸到。 不过今剑这什么也没说的意思,大概就是不介意被裹成这样吧? 乱藤四郎看了一眼今剑大概就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感受,对此感同身受,连忙和花绮如月道:“主公,我可以先和今剑说几句话吗?” “当然。”花绮如月点头。 他去找今剑搭话,花绮如月便对还站在远处的刀剑付丧神道:“你们也过来些吧?” 外面的刀剑看得清今剑的脸,自然看清楚了他奇怪的反应,可却不明白今剑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有这种反应。 三日月宗近难得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猜测今剑可能看到的事物。 而一期一振关注点则在别的地方。 从进天守阁起,他就一直在旁边暗暗观察着这位审神者的一举一动,试图从细枝末节看出花绮如月的品行。 结果使一期一振放下了些抬起的心,至少从表面上看,他没有看出什么虚伪的伪装痕迹。 一期一振不会把对前任审神者的恶意,带给一位无辜的女性。 暗堕是磨损了一期一振的神性没错,但作为曾经的皇家御物,他天生性格温柔,还有着最基本的善恶观。 能做出参与弑主的行为,也只是被逼到绝境,触碰了他底线才采取的措施。 如果是他判断错误,一期一振眸中划过几丝冷然,所有的一切都会由他来结束,有了一次的经验,他甚至可以摸索出哄骗时之政府的方法。 听到花绮如月叫他们过去,三位男性刀剑付丧神的动作倒是麻利,毫不迟疑地就向她迈开了腿。 隐隐之中,三人之间的氛围形成以三日月宗近为势的状态。 没走几步,慢慢靠近床帏时,三日月宗近已经可以看到审神者低头的模样,脚步慢慢迟疑。 少女审神者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抬起头看向他们,三日月宗近看清她的一瞬,平静如水的神色荡起了波澜。 那一刻,世界万物似乎在她面前都失去了色彩。 她还处于病中,白腻的肌肤烧得酡红,鬓角的发丝被薄汗浸湿贴在面颊,双眸湿润似含着春水,如易碎的琉璃。 三日月宗近诞生于十一世纪末的平安时代,作为天下五振中最美之刃扬名,虽说他对容貌迟钝且并不在乎虚名。 但当他看清花绮如月的一瞬时,心中自然而然显现出了一个下意识的想法: 天下之最,合该是她。 三日月宗近经历过历史的百年长流,在本体时就目睹过繁荣昌盛的平安时代,也见过不少以美貌出名风华绝代的人物。 但见到花绮如月的第一眼,他还是如刚诞生一般,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她没有表演琴棋书画,仅穿着素净单衣,只是单单坐在那,你便能通过她勾勒出风花雪月的极致美好,却无法用任何风格概括。 花绮如月是独特的,也是唯一的。 见他们不说话,花绮如月先简单介绍了自己:“你们好,初次见面,叫我如月就好。” 她的声音在房间回荡,没有人回答。 花绮如月视线扫过他们身上如出一辙的脏污狼狈,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又道:“让你们刚回来就来找我,果然是太勉强了。” “我还想让你们先休息一晚来着。”花绮如月见他们看着自己沉默不语,“我不是很懂这里的规矩,抱歉,你们已经累了吗?” 她这一句问话,总算是让三个其实是呆住了的刀剑付丧神回了神。 “不,并没有。” 三日月宗近很快整理好了神情,眼里的月纹在暖光的照耀下生熠:“到是我们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主公您,真是抱歉了。” 他一开口,便唤花绮如月“主公”,姿态又是顺从效忠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任何乖戾的气息。 他虽浑身脏污,但吊穗挂饰一个不少,三日月宗近低眉微笑的样子,看得花绮如月的目光完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三日月宗近这是在暗里暗示他的态度,希望审神者知道他们对她没有任何敌意。 可惜花绮如月完全没听懂他的意思和客套。 三日月宗近看人眼光何其的敏锐,瞬间便看出花绮如月没理解他的意思,而且对他们刚才一直看着她的失礼行为也没有介意的意思。 新来的审神者,微妙的和他想象中有些误差。 是......太过单纯,还是善于伪装呢? “您好,我是一期一振。”一期一振在三日月宗近开口后,也礼貌地向花绮如月行了一礼,“谢谢您平常照拂我的弟弟们。” 乱藤四郎捂着嘴向他笑,他放松亲昵的状态让一期一振的言语也添了不少真挚,花绮如月也向他点头。 自我介绍到了髭切,画风就有些微变。 “嗯,啊......到我了吗?”髭切像是才反应过来,迟钝地浅笑,“我的名字是......好像是叫髭切。” 这个“好像是”显得格外不对劲。 花绮如月莫名从髭切身上感受到了些许熟悉感,特别是这种好像什么都不记得状态,她看向髭切的眼神一下就变得有些不同。 她的注视毫不遮掩,髭切也没什么不自在,只是又开口:“当了太长时间的刀了。” “对我来说名字之类的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呢。” 他这话一出,花绮如月顿时记起刚来本丸时的记忆,她立马道:“我也这么觉得。” 乱藤四郎有些疑惑,他怎么从主公的语气中听出了赞同和共情的感觉,可是主公到底是在对哪方面赞同? “主上为什么这么说?”三日月宗近适当地开口问道。 其他人也有些好奇,都等着她的回答。 花绮如月想了想,加州清光好像没有不准她说这件事,便开口:“我刚来的时候,和清光介绍的时候,说了自己的全名。” “他说这是不允许的。”花绮如月眼神落下,又缓缓抬起,一双明眸里的情绪清晰可见。 全名。 也就是真名? 知晓真名影响性的刀剑付丧神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髭切原本像在放空的眼神也瞬然一凛。 乱藤四郎反应过来,声音都有些结巴:“主,主公,你的意思是清光殿知道你的真名吗?” 21. 第二十一章 “清光是知道没错。” 花绮如月回答道。 “怎么能随意告知刀剑付丧神真名呢?”乱藤四郎面色变了又变,他最后嗫嚅着唇道,但其中的情感又不像是担心。 按照花绮如月说的意思,本丸里只有加州清光知道审神者的真名。 这样一来,他纠结的地方不知不觉的就变了。 本来大家在主公心中都是一样的存在,偶尔的争宠也只是逗趣,因为他们都知道花绮如月一视同仁。 但现在,唯一知道审神者姓名的加州清光,顿时便脱颖而出。 总会人心中腾起一种想法。 是不是加州清光对主公来说是特别的?是不是加州清光更重要? “原来你们也在意这个吗?”花绮如月看出他们变化的神情,微微歪了下脑袋,“名字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 “是吧——” 一片寂静中,只有髭切拖长着声音接话道。 他又话音一转,眼神第一次聚焦着直视花绮如月:“不过主上要告诉我真名的话,我也会认真好好听的哦。” 髭切此时浅笑的模样人畜无害,茶金色的眼瞳中却带着明晃晃的引诱。 三日月宗近从思绪中回神,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浑身摸鱼的家伙! 乱藤四郎心里大声暗道,他狠狠瞥了一眼髭切,动作大得橙色的发丝在空中划出弧度,像只龇牙咧嘴的小兽。 她不会就这么告诉他了吧? 今剑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现在也有些复杂地看向花绮如月,虽然按理来说是不会说的,但为什么今剑总觉得她会回答。 “不行哦。” 在乱藤四郎急的要出声阻止时,花绮如月却摇摇头拒绝了。 这是乱藤四郎第一次听到花绮如月的拒绝,以往无论什么要求花绮如月都是温柔的许诺,他的动作愣住。 “我答应过清光的。”花绮如月静静阐述着,“这是一个约定,不能告诉其他付丧神我的真名,他会生气的。” 拒绝的理由,竟是因为和加州清光的约定。 拒绝一个付丧神,是因为另一个付丧神。 “主公很在意承诺吗?”三日月宗近鲜少的没了一贯的笑容,额前的墨蓝色发丝衬得他肌肤如玉,他认真地问。 花绮如月思考了一会,最后肯定:“在意,这是证明的痕迹。” 她说的很认真。 “这样啊。”髭切得到花绮如月的拒绝,表情也没有丝毫遗憾,只是又回到了刚才发呆的状态,完全不在意周围。 不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是否算得上一种逃避的方式。 “啊对了。”花绮如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花绮如月眉目舒展,眼眸弯出好看蛊人的弧度,唇瓣似盛开的蔷薇:“我记得,是这么说的对吧?” 她要说什么? 花绮如月的话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不自觉地就被她像钩子一样的笑容黏住视线。 她道:“欢迎回来。” 花绮如月早就想这么说一次了,这还是她在书上看到的,故事里的主角每天都会对回来的家人说上这么一句,她便记在了心里。 但本丸还在基建,资源又充足,并没有远征的机会和时间,花绮如月也只能把这个想法暂时放下。 现在,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一期一振对“家”的概念,就是有弟弟们在的地方,他从未想过会从审神者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一样。 可他们对上任审神者下了手的这个事实却像一道极深的裂痕横贯在他们和本丸其他刀剑们的之间。 这算什么家?以前的本丸对他来说只是无尽的折磨。 他本想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和审神者相敬如宾的相处就好,但花绮如月的态度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一期一振明知道越期待落空时越无法接受这个道理,维持表面的友好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可他也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掩饰软化的防备。 “好啦!那就这样结束吧。” 乱藤四郎无意中瞥到一旁的时钟,一惊,蓦地出声打断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他面上的凝重转瞬即逝,又道:“已经很晚了,主公还生着病,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说动就动。 乱藤四郎先是转头捏捏花绮如月的手指当做道别,得到回应后,轻巧地跳下床铺往门外走去,很是急忙。 路过还出神的一期一振的时候,乱藤四郎顺手便扯着一期一振出去了,他嘴里念叨着: “一期哥,我们俩一起走吧?退他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等一期一振反应过来时,拗不过弟弟,只来得及和花绮如月来个简略的告别,便被乱藤四郎拉到了门外。 乱藤四郎不对劲。 三日月宗近掀起眼帘,不动声色看着乱藤四郎急匆匆扯着一期一振的背影,是在看了时间之后吧? 是什么时间要到了吗?审神者休息的时间? 不。 再怎么急也并不差这么一会,所以到底,是什么即将到了时间? “喂。” 门口传来压切长谷部的声音。 乱藤四郎刚踏出天守阁的门槛,压切长谷部便跟着迈了进来。 他的步伐有些急促,见到三日月宗近和髭切还留在原地不动,压切长谷部扶着门框,他出声催道:“主上要休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和乱藤四郎一样的说辞。 三日月宗近并没有探寻他人秘密的兴趣,只是对于本丸的事情,那些日子中,他早已习惯于全部掌握在手中,这样才能找方法解决。 现在出现了他不知道不了解的问题,三日月宗近本能性的想去探索。 “确实是时候该告别了。”三日月宗近动作优美的向花绮如月鞠了一躬,实在是赏心悦目,“主公,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要走了吗? 今剑伸出手指,解下身上裹着的毛毯,竟有些不舍得上面让他安心的气息,顿了一下才递给花绮如月。 他小声道:“谢谢。” “不用谢。”花绮如月对他过于的客气有些忍俊不禁,顺手便揉揉他的头,“晚安,明天见?” 今剑被她柔声哄得耳根一红,慌乱地点点头,转身便先三日月宗近一步,跑出了天守阁。 “别摔着了。”担心他急匆匆的小跑被绊倒,花绮如月还在身后提醒了一下。 髭切也向她示意,声音轻飘飘的:“主公,明天见?” “明天见。”花绮如月一一回应。 三日月宗近和髭切走到门口,与正向内走的压切长谷部擦肩而过,压切长谷部心里像是装着事,只一心向花绮如月那边走去。 他连门都忘记带上。 自然没有注意到三日月宗近侧头时探究的那一眼。 门口正站着药研藤四郎和膝丸,还有刚刚出来的乱藤四郎他们,正在聊着天。 三日月宗近是最后一个走出天守阁的。 在关门时,他手指一动,木门从外表上看是合上了,实际上特定的角度,还是可以没有遮挡的看清里面的情景。 三日月宗近走到门口挑了一个不出挑的角度,看似在看着和乱藤四郎说话的今剑,实际上视线一直聚集在门中。 天守阁中的灯光比刚才要暗很多,应该是刚刚被压切长谷部熄灭了一盏灯,烛影在昏暗中飘摇的却更加清晰。 三日月宗近看见压切长谷部一步一步走近倚在床边的少女审神者。 压切长谷部的表情压抑着一种深层次的渴望,红眸中不断穿梭着深渊般的深紫色,他看着花绮如月,像是有些激动:“主公......” “原来是时间到了吗?”花绮如月见他过来,了然地道,“我说乱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压切长谷部走近,喉结上下滑动。 烛火的暖光照在花绮如月身上,她洁白细致的脖颈在黑暗中更加显得皓如凝脂,她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在这种密闭又昏暗的环境下,总是可以酝酿出暧昧到发烫的氛围。 压切长谷部受到感染,总觉得血液倒流冲进了大脑,令他完全无法思考。 今天是为她过渡本源能量的日子,压切长谷部不出意外地成为了第二个人选。 不得不说,因为这个时刻,他今天一天都处于兴奋的状态。 呼...... 心静下来心静下来,这样才不会出现差错。 压切长谷部深呼吸了好几下,将砰砰作响的心跳声按压下去,但声音的暗哑却无法平息:“那主公,我开始了。” “嗯。”花绮如月应声。 她在压切长谷部的目光下,随后慢慢阖上了双眼,扬起了下巴。 这是一个充满暗示性的邀吻姿势,由花绮如月做出来时带着莫名的笨拙坦率,青涩与自然而然的千娇百媚□□在一起,说不出的滋味。 眼前的美景,令压切长谷部正要取出本体刀划手的动作突然一顿。 咔哒一声,手中的本体刀又落回刀鞘。 本源能量的过渡需要□□的交换。 但在此之前,压切长谷部发誓,他真的只是想用刀刃将自己划出伤口,用血液的方式来进行。 他张张嘴没出声,半晌都不知道如何动作。 闭着眼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压切长谷部靠近的气息,花绮如月反而有些困倦了,她微张起眼眸:“不继续吗?” 这种时刻,她眼神带着催促,灯光渲染出并不存在的情意,仿若是邀请压切长谷部快点来吻她一般。 谁。 谁能抵抗住这一幕? 压切长谷部觉得自己不行,他语气尽量保持着镇定:“主公,你,你在干什么?” “清光不是这么做的吗?” 花绮如月在脑海的记忆中确认了一遍,她有些不确定的道,“治疗的方法,对吧?” 这是那时候加州清光对那个吻的解释。 彻骨的凉水顿时从压切长谷部头上浇下,凉透了他的心脏,仿佛大脑都被钝器击打,骨髓中都冒着寂然。 压切长谷部当时一颗心都拴在花绮如月的健康上,哪里顾及得到加州清光出格的那个吻。 现在想起来,心脏泛起的隐秘刺痛密密麻麻,压切长谷部知道,他还是有了一种不该存在的心态——妒忌。 “不是这样吗?”他的神情变化太过明显,迟钝如花绮如月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您没记错。” 压切长谷部忽而笑了,他慢慢逼近花绮如月,手臂撑在她背后的床背上。 一直以来他在花绮如月面前都是顺从听话的忠犬形象。 现在满脑子的妒忌渐渐腐蚀他的理智,他捏起花绮如月的下巴,动作并不重,俯身的动作间,就将她圈进了属于他的领域。 他的手指发烫,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滚烫,花绮如月被他困在这么一个角落,压切长谷部身上炙热的温度也感染到她。 极致的占有欲的侵略感显现出来,压切长谷部看着她,眼底满是翻涌的情绪。 “主公......”压切长谷部的声音很是低醇,贴着花绮如月的耳边,有些酥麻。 在这种情况下,花绮如月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安与紧张。 压切长谷部捕捉到她的反应,身上就像过电了一样,心跳再次加速,他缓缓轻道:“如月大人,别怕,交给我就好。” 话刚说完,压切长谷部的吻便落了下来。 和加州清光的不熟练不同,压切长谷部的动作虽然青涩但极为有耐心,这是他一贯对待花绮如月认真的态度。 压切长谷部怜爱地在她唇瓣上轻吻着,不急不忙就像是探寻一个谜题,直到花绮如月被吻得有些心急,他才进入了下一步。 他太能忍,以至于只有他知道。 这个柔软的唇瓣,多么让他朝思暮想,花绮如月甜香的吐息险些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吻得深入,花绮如月被带着陷入他的节奏,上次被加州清光吻时,她的意识并不清醒,但这一次她则亲身感切了压切长谷部的吻。 她的身子软下来,不住地向后落,压切长谷部伸出手掌覆在她的脑后,拥住花绮如月。 这个吻太过甜腻激烈,花绮如月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如果她现在睁眼,便能看清压切长谷部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花绮如月眼角的嫣红,氤氲出的泪水,都被他一个不落,贪婪地尽收眼底。 22. 第二十二章 这一吻缠绵长久,直到花绮如月有些喘不过气,压切长谷部才停下。 花绮如月已经完全骨头都软了,勾着他脖子的手无力地搭在压切长谷部的肩膀上,唇瓣被吮得红润,秀色可餐。 压切长谷部弯下身,捧起她的脸,爱怜地轻吻了俩下:“如月大人,辛苦了。” 分化出了一部分本源能量,压切长谷部却完全感觉不到疲惫,只有压也压不下的兴奋,刚才的吻就如饮鸩止渴。 花绮如月已然说不出话,体内来自压切长谷部的本源能量正在发热,从源头流向四肢,带起一阵燥热。 好奇怪,原来清醒时,治病的感觉这么奇怪吗? 她轻喘着气,脖颈都被染上可口的薄红。 压切长谷部完全是毫无不自觉地就放在了她露出的肌肤上,下一秒就瞬间移开视线。 嘶...... 不能这么无礼的看着主公! 压切长谷部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刚刚还强硬吻着花绮如月的他,现在又像个没经验的毛头小子。 突然,他感受到背后传来很明显注视感觉。 背后是战场上最容易受到偷袭的位置,所以刀剑付丧神一直对视线极为敏.感,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压切长谷部下意识先遮挡住花绮如月,才猛地回头,眼神一冷,看向视线的来源。 “怎,怎么了?”花绮如月声音像含糖似的,黏黏糊糊的气音拖着。 “没有事情。” 那眼神的主人收回的动作也倒是快,压切长谷部没有抓住他的现行,他回头看到花绮如月,心又如化了一样。 压切长谷部将她轻柔地放回床中,掖好了被角:“如月大人,您好好休息,晚安。” 花绮如月被温热的能量烘得浑身暖暖的,又陷入柔软的被窝,困意被熏陶上来:“嗯,你也要早点休息,晚安。” 压切长谷部一笑,点点头。 等他转身朝门口走去那一刻,柔软怜惜的身躯蓦地变成了戾气与冰冷。 出了只有他与花绮如月在的天守阁,压切长谷部不再是那个主动向主公索取偏爱与注视的狂犬,他将一切不该有的想法压在心底。 重新成为了花绮如月乖巧爱摇尾巴的忠犬。 “三日月宗近。”压切长谷部双手环着臂,他语气直接,“刚才偷看的人是你吧?” 压切长谷部随意扫了周围一眼,天守阁门外除了三日月宗近以外已经没有了别人,看来是他知晓被发现后,也没有打算直接离开。 不过也是,三日月宗近的练度比他高不少,才能让他没从一开始就发觉。 被质问的三日月宗近也不尴尬,平静地靠着一旁的栏杆。 三日月宗近没有看压切长谷部,他目光注视着远方高悬着的皎皎明月,明月与他眼瞳的月轮遥相呼应。 看了一会,三日月宗近总算卡在压切长谷部耐心终点前,语气淡淡地开口: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压切长谷部松开环着的手臂,站姿像蓄势爆发的黑豹,他手掌虚虚地握着拳,“我在用我的方式,留下主公。” 三日月宗近眯了眯眼,嘴上弯出弧度:“留下?” “她身体差到活不长久?”三日月宗近模样秀美无双,语气却像是锐利的剑刃,带着讥讽。 三日月宗近和鹤丸国永存在的时间差不多。 鹤丸国永知晓的事物,他当然也知道,更别提刚刚他亲眼目睹了从压切长谷部身体中渡出的紫色能量团。 只一眼,他便知道了那是什么。 三日月宗近语气中对花绮如月的轻视与讥讽,轻而易举便将压切长谷部的火气燃起。 “你想找死吗?”要不是压切长谷部铭记着对花绮如月的承诺,现在他的刀刃一定横在了三日月宗近的喉咙上。 三日月宗近轻笑出声,他的手指曲起放至唇边,眉头微挑,言语更加锐利直接:“找死的人,是你吧?” “对审神者下手,你已经暗堕到连什么事能做,什么事碰都不能碰都不知道了吗?” 三日月宗近直视着他,说着说着,笑容骤地消失,眼神里无尽的凌然与压迫感向压切长谷部倾泻而来。 若不是因为看到压切长谷部对审神者的那一吻,三日月宗近没有稳住心神,他根本不会被发现。 但也就是看到了这一切,三日月宗近现在才要好好问问压切长谷部。 问问压切长谷部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者说,现在的本丸,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日月宗近不相信只有压切长谷部起了这种心思。 三日月宗近的话撕破了本丸一直以来遮掩住真心的遮羞布,将他们对审神者的心思搬到了明面上。 刀剑付丧神模样帅气俊美,战斗时也是英姿飒爽,再加上对审神者的绝对忠诚与信任,许多审神者都会恋上这样的刀剑付丧神。 得到刀剑付丧神的回应后,很容易便能发展到结婚的程度。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情况,连时之政府都不会阻拦。 可,他们和花绮如月的情况,能算在上面这一种吗? 不行。 压切长谷部在心里回答自己。 花绮如月很特殊,她对世间很多事情都没有概念,她是张纯白的画纸,而这样的她,正在被大胆的刀剑付丧神涂抹上他们的色彩。 例如现在,是他们仗着花绮如月信赖他们、包容他们,肆无忌惮地哄骗着她。 花绮如月真的懂得什么是亲吻吗?懂得他们对她偶尔说出的“爱”是什么意思吗?懂得他们和她接触时,是什么感觉吗? 她不知道。 这是一场名为爱的欺骗。 “我知道。”压切长谷部攥紧了拳头,滞涩地从胸腔中挤出三个字,说完后他就像浑身泄气一般自暴自弃地低着头。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没被戳穿之前,他们还能在花绮如月笑着和他们说话,温柔地抚摸他们脸颊的时候,自己骗自己: 【她,是不是也有一点爱我?像我爱她一样。】 三日月宗近听到他的回答,沉沉叹了口气,无力地闭上眼:“你们知道啊。” 问题比他想象得要深,清醒的跳入火坑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落入火炕,这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三日月宗近气息平缓下来,唯有一双眼眸清澈专注,“我不了解,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干涉。” 三日月宗近看到压切长谷部自我厌弃的模样:“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三日月宗近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一半,他动作顿住:“另外,你知不知道,加州清光是知道审神者真名的?” 压切长谷部一抖,震惊地抬头。 “加州清光,知道主公的真名?”压切长谷部怔然又重复一遍,“这不可能,不,是主公告诉他的?” “我不知晓哦。” 三日月宗近收回目光,迈开步子向前走,清冷的月色将他挺拔的身影刻画在地上,语气轻描淡写:“丑话说在前面,我可是很讨厌麻烦的。” 今晚的月色甚是风雅。 可暂时无法欣赏风景的他,怕是要让明月伤心了。 “本丸的月色真是风雅呢。” 髭切用手撑着脸,腮肉挤在手掌心中堆成一团:“错过了会很可惜吧,在惩戒室就完全看不到这种月色呢。” “兄长!怎么这种事还能开玩笑呢。” 膝丸正裹着一条浴巾为髭切铺着床铺,听到他的话,眼眶就忍不住聚出泪花:“在惩戒室一定很难受吧。” “我记不清了哦。” 髭切放下手,他穿着简单的浴衣,身上的伤口已经因为手入池基本愈合,只有脚腕上黝黑的金属铁块彰显着存在感。 他走过来后,自觉地就躺在了膝丸铺好的床垫,还给自己盖上了被子:“年纪大了之后,很多事就无所谓了呢。” 弑主也好,惩戒也好,碎刀也好。 对他而言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不过这种心态可不能告诉弟弟,会哭的哦。 “哭哭丸,晚安。”髭切伸了个懒腰,看着活蹦乱跳的膝丸,嘴角不由得就扬起弧度,“你可是源氏的重宝哦。” 膝丸酝酿到一半的泪水突然止住,下意识地就回道:“晚安......兄长!我的名字是膝丸!” “嘛嘛。” 髭切比起眼睛,嘴上含糊道。 “真是的。”膝丸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床垫也铺好,关上灯后躺了上去。 从这个角度,可以从部屋的窗户窥见天上的月亮。 月亮啊。 膝丸手臂交叉叠在脑后,看着那轮明月,和髭切说的一样,今晚的月色格外美丽淡雅,柔和却又引人注目。 就像一个人......是谁呢? 如月。 膝丸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姓名,与这个姓名相连的,那股经常在梦中缠绕住他的馥郁香气又席卷重来。 他已经不像第一次回想起那般手忙脚乱,反而沉静地感受着。 话说,今天是压切长谷部负责对吧? 长谷部一向负责任,陪伴在审神者身边的时间比起他只多不少,将压切长谷部排在第二个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审神者更加信任依赖他。 而且就算不是长谷部,也不会是膝丸。 膝丸自从和审神者手入室初见后,至此最亲密的相处,也只有近侍时站在她身边为花绮如月整理资料。 她病重的那段时期,也有着更加细心和她熟悉的刀剑付丧神负责照料,怎么都排不到他。 膝丸是知道的,他不会撒娇,也不懂得如何和花绮如月拉近距离,现在这种不远不近的相处方式也很正常吧。 为什么,还是会想象如果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如果是自己呢? 如果在她生病时,照料她的人是他,如果那天第一个为她供给本源能量的人是他。 如果......今天晚上是他。 “今晚的月亮,很像那位审神者呢。” 一道声音突然在寂静的房间中传出。 膝丸还以为是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还惊了一瞬,过了几秒,反应过来是他身边的髭切:“兄长,吓到我了。” “你在想什么?” 髭切侧过脸看着自己的弟弟,深夜里茶金色的眼瞳闪烁出朦胧的月光,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的每个角落。 “没想什么。”膝丸不想欺骗兄长,但这些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髭切目光在膝丸脸上晃了一圈,神色不似在天守阁是那什么都不关心的模样,充满着锐利与清醒。 他没有体会过这种情感,但曾见过无数次那种表情。 但现在,那种表情出现在了膝丸的脸上。 膝丸闭上眼,被髭切突如其来的形容打断思绪后,莫名的羞耻心自然而然的让他没有再幻想那些事情。 就在他快要陷入睡梦中时,他听到身旁的髭切轻声道: “嫉妒他人,会变成鬼的哦。” 第二十三章 本丸的早晨静谧又和谐。 当天负责厨房事务的刀剑付丧神们最先起床,有条不紊地为大家准备早饭。 属于粟田口的部屋还处于沉睡状态中,短刀们的睡相各有千秋。 秋田藤四郎叠在前田藤四郎的身上,脑袋枕在他的小腹上,乱藤四郎将身边的五虎退当成了抱枕,头发乱糟糟搭在脑后。 骨喰藤四郎和鸣狐睡姿良好,闭着眼睛的模样一看就是乖乖牌。 一期一振的床铺被他们安排在了藤四郎们的中心,熟悉的气息围绕着他,是最安全也最让人放松的位置。 一期一振呼吸平稳,阳光洒在他笔挺的眉骨上,过于端正的睡姿看上去就不是很舒适。 在这时,他左侧睡在五虎退小腹上的白虎似乎做了什么梦,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一下子从五虎退身上跌在床铺上。 它迷迷糊糊地眯了眯眼睛,伸出毛绒绒的爪子在空中抓了一下,转眼又睡得香甜。 小老虎的动作十分轻微,什么声响都没有发出,却让看似睡着的一期一振瞬间警惕地睁开了眼。 他淡金色的眼眸清澈像流淌着细闪,锐利专注,完全没有睡眠的痕迹。 一期一振侧头看向动静的来源,没有他想象中的危险,只看到做着美梦的小老虎,它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仍然哼唧哼唧的熟睡着。 原来只是翻身啊...... 一期一振舒了口气,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睡意又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关节处隐隐酸痛。 阳光有些刺眼,他看向窗外已经完全亮起的白昼,闭了闭干涩的眼睛。 就算已经让自己尽力放松下来,一期一振还是一整晚都被各种小到不能再小的动静惊醒,基本上算是没怎么睡着。 还好,一期一振已经习惯了通宵。 他记得在惩戒室时,里面永远是黑暗一片,他看不到时间天色的变化,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一直清醒到痛苦的意识折磨着他。 每当困倦来临时,一期一振就会想起弟弟们失去焦距的双眼,与他们在自己怀中渐渐僵硬的身体。 长此以往,一期一振都快忘了睡眠的感觉。 一期一振伸出手指按了按酸胀发疼的太阳穴,睁开眼时,入眼的就是还在梦乡的弟弟们,他的眼神顿时就柔软了下来。 能睡得这么香甜,看来他们对这里很放心呢。 一期一振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弟弟们如此安心放松的陷入睡眠的状态了。 因为以前每次在半夜时,不定时随机的就会有出阵的命令传唤,久而久之,为了送出阵的兄弟们出本丸,粟田口就养成了浅睡的习惯。 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每次出阵,都有可能是诀别。 一期一振的神经又刺痛起来,眼中闪过浓重的红光,压不住的暴戾与杀戮欲望在他心中徘徊。 “呃。”一期一振摆摆头,将脑海里引起负面情绪的过去甩出回忆,手背遍布的暗紫纹路可怖又恶心。 他身边的五虎退已经因为这充斥着强烈负面情绪的氛围皱起了眉。 不能影响弟弟。 此念头一出,暴躁的情绪就像是被泼了冷水,他霎时冷静下来。 一期一振深呼吸了几次,绷紧作疼的青筋在手背突起。 一期一振缓了缓,支起身体,洁白的衬衫下勾勒出紧张的肩胛骨与背部肌肉曲线,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身边的弟弟。 按着身体本能换好衣服后,他安静到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走出了部屋。 一期一振刚走出没一会,周围原本看起来像睡着了的藤四郎们全部睁开了眼睛。 “一期哥......” 秋田藤四郎看着一期一振空荡荡的床铺,他捏住被角,有点担心地道,“药研哥,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相比之下,药研藤四郎显得放松不少,他打了个哈欠,拍拍弟弟的脑袋:“让一期哥自己待一会吧。” “我们的安慰与关心,只会让一期哥他更加把情绪埋进心里,不让我们发现。” 药研藤四郎看着一期一振走前为自己掖好的被角,眼里的情绪温情又无奈:“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一期一振走出部屋后,显得有些漫无目的,本丸现在的模样和他记忆中荒芜骇人的模样完全不同,就像是不一样的两个地方。 他分不清楚路,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斟酌了一会,最后只能朝着本丸最大的路标——万叶樱去。 这是他唯一一个有印象的位置。 一期一振记得他当初诞生在这里的时候。 那时本丸里的万叶樱还是盛开着的,繁茂美丽,当时的他是第一次见到那般高大的樱花树,经常在树下欣赏。 后来本丸的天色越来越昏沉,深红色的天幕如囚笼一般将他们笼罩,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步伐越来越沉重。 再等他反应过来,这庞大的存在已经变成了一座空荡的废墟。 到底,是什么时候枯萎的呢? 一期一振缓缓走近,最后离深褐色的树干只差一步之遥,树干上点缀着几瓣散落的樱花瓣。 他仰起头,入眼满是色泽鲜艳饱满的花瓣,樱花成簇聚集开得热烈繁盛,从下面看将湛蓝的天空全部晕染成粉色的模样。 回忆与现在相交融合。 但现在的万叶樱,比他记忆里那个万叶樱开得更加繁盛,更加让人惊艳。 现在想来,从他降临的时候,自那时开始,那颗万叶樱就已经有颓靡之势了吧,只不过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一期一振离万叶樱这般近,依然还是嗅闻不到一丝一毫的樱花香气。 “一期。” 他正失神,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一期一振身后传来,他转身回头看去。 是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男式和服,款式简单随意,穿在他身上却又别有一番风味,向一期一振踏进的每一步都沉稳缓慢。 “三日月殿。” 一期一振向他微微弯腰示意,随后视线扫过三日月宗近的打扮,他顿了顿,“今天的您很特别。” “是吗?哈哈哈。”三日月宗近抬起袖子笑声清朗,他勾起唇,“昨晚听清光说,最近本丸流行和服的风尚呢。” 上天似乎格外眷恋他,连暗堕后,三日月宗近的美丽也丝毫没有黯淡,只是更增添了些许危险的锋芒。 三日月宗近说完,他微微眯了眯眼:“倒是你,主公这么快就为你安排了出阵任务吗?” “不......没有。”一期一振啊了一声,摇头否定道,察觉到三日月宗近的言下他意,有些疑惑,“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只不过是出来散散心,和出阵又有什么关系? 三日月宗近倒像是理解了什么,眼神划过几丝了然,嘴角的弧度微微扩大:“没什么,只是随意问问。” 一期一振愈加疑惑,可还是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任何的违和感,只得信了他的说法。 对话结束,两个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健谈的性子,便都安静地欣赏着万叶樱动人的景色。 一直到歌仙兼定在远处呼喊他们回来吃早饭。 三日月宗近和一期一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讶异,抬步就和压切长谷部走向他们以前很少来的部屋。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本丸的用饭方式都是各个刀派安排人去往厨房端走自己的分量,然后在部屋内食用。 但花绮如月来了后,出于大家某种说不出来的共识,就餐方式就变成了在一起用餐。 反正本丸的部屋够大。 一期一振被药研藤四郎带到了粟田口刀派的位置,他有些新奇地暗暗观察着,这热闹亲和的本丸气氛对一期一振来说格外陌生。 不过等刀剑们陆陆续续到齐了为止,中央的主位仍然空空如也。 不少落座的刀剑很明显的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就往门口飘出去,期待着能出现那个熟悉的倩影。 一期一振看出了几分端倪: “审神......主上她要来吗?” 问出这个问题,一期一振心脏轻微得一沉,竟有些说不出的紧张,倒不是不想让她来,而是一期一振是真的并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 花绮如月给一期一振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那种只要出现在她面前,所有防备与警惕都会莫名其妙化解,最后变成一无所有的坦诚与赤条条的感觉。 这对已经把对所有事物竖起距离墙作为习惯的一期一振来说,实在有些难以启齿的别扭。 “大将吗?”药研藤四郎正给自己倒茶水的动作一顿,眉宇间酝起担忧,“她最近一直处于病中,今天应该是不会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一期一振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好像花绮如月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刀剑们已经全部都到齐了,只剩下作为今天的近侍堀川国广的位置还空着,大概是在天守阁照顾花绮如月。 看来是真的不会来了。 一期一振在心中想道,看着眼前闹哄哄又满是温馨的场景,他不由自主便笑了起来,准备开始享用阔别已久的餐食。 没曾想,就在这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堀川国广体贴恭敬的声音。 “主人。走慢一点也可以哦,真的不需要我抱吗?” 已经有离得近,注意到动静的刀剑付丧神兀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了门外,仔细地倾听着。 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 下一秒,温柔动听的女声缓缓回答着堀川国广:“没关系,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答应了清光,今天要来的。” 第二十四章 话音刚落,在无数注视下,首先踏入门口的是堀川国广的身影,一期一振不由得紧张起来,顺着他们的视线抬头望去。 堀川国广踏进门槛,手中牵着白皙如玉纤细修长的手一寸一寸映入眼帘。 堀川国广本生就要比大多数人都要肤白,但他牵住的手却仍更胜他一筹,皓腕处与阳光交融的边侧几乎要白到透明,细得令人心惊。 似是感受到他们的注视,她的指尖颤了一下,细微的动作却牵扯着他们的心弦。 最后,审神者终于慢步走了进来。 一期一振呼吸一滞,甚至忘记了要眨眼。 花绮如月今天穿了一身淡粉色的振袖,衣摆用细密精美的技艺绣着绽开的团簇樱花,层层叠叠华丽又不失少女本身难以掩盖的纯净气质。 这次,她没有佩戴精致的发簪。 而是别出一格的在盘起的发髻间点缀着一支正盛开的樱花枝,用最天然的装饰,更显得她与人世间脱离。 粉色娇嫩,但作为衣物总是容易显得人俗气。 可穿在花绮如月身上,却融洽又美好。 三日月宗近本以为昨天的花绮如月已经是最为极致的美丽了,可今天的她却又再一次让他失了神。 昨天的她,就像是一朵即将凋零,只绽放一瞬绝美惊艳景色的昙花,今日却摇身一变,化身来自樱花的使者。 果然,极致的美貌,就变成了一种武器。 如果三日月宗近现在身出战场,那么他这因为花绮如月失神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各种死法都来一次了。 三日月宗近叹了口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向往着美好的事物。 如果是她的话,三日月宗近都很难有把握可以控制住本丸里面日益渐增的某种趋势,爱会滋生出更偏执的情感。 不过。 只要天平一直是平衡的,每个人得到的重量都是相同的,没有人收到偏爱的先例就不会有羡慕嫉妒的情绪产生。 这一来,至少可以维持住这岌岌可危的情况了。 三日月宗近又好笑又头疼起来,垂下眼眉,正巧看清了杯中竖立起的茶梗,他笑容淡去:“担任一群刀剑的主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呢?” 花绮如月在静默的气氛中,被堀川国广扶持着坐在了主座上,随后她亲昵地用摸头感谢小少年,惹得堀川国广一阵脸红。 周围的刀剑总算回了神,气氛瞬间又变得热闹起来,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问候瞬间蜂拥而至。 花绮如月被突如其来的热闹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一个个耐心回答。 以往这种时候,都会有压切长谷部冒出来自觉维持秩序,但今天的他好像格外沉默,坐在位子上独自喝着清酒。 压切长谷部身边充斥浓重的低气压,只会在花绮如月开口时,他的视线才会离开握着的酒杯,看着她说话的侧脸。 可看到花绮如月身侧,如以往一贯依着她的加州清光时。 压切长谷部闭了闭眼,手中力道收紧,一时没控制住,瓷质的酒杯顿时碎裂在手心,锋利的碎片割伤他的肌肤,顿时血液染红了桌面。 他睁开眼睛,松开手掌心,碎片便落在了桌上。 不可以给主上添麻烦。 压切长谷部随意扯了几张手纸擦了擦被滴落的血液弄脏的桌面。 瓷器碎裂的声音被掩盖在祥和的气氛下,加上压切长谷部今天坐的位置格外偏僻,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只有三日月宗近目光像是无意一般扫过。 一期一振身边也传来椅子的推拉声。是五虎退他们离开座位直接去找花绮如月近距离交流去了,这就是身为短刀的特权。 看着刀剑付丧神和审神者相处如此亲昵,其中还有自己的弟弟,一期一振很是不习惯。 一期一振本来是看着秋田藤四郎,小短刀正环着花绮如月的手臂,毫无距离感地摇着,像是在说些什么。 他本来是想看着弟弟们,用眼神提醒让他们不要太过于兴奋而失了分寸,毕竟在一期一振的固有印象中。 他从未见过短刀跟审神者撒娇,夸张来讲,一期一振甚至看到审神者和短刀靠近都会心悸。 可看着看着,一期一振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凝聚在了少女审神者的脸上。 花绮如月今天的状态看起来比昨日好了不少,肌肤白中透着娇嫩的淡粉,昨日的病气只留存些许。 她的唇瓣不知为何,红润得像是染了口脂,饱满如春日的花瓣般娇艳欲滴,说话时总是弯着嘴唇,带着浅笑。 “一期哥,在看什么呢?” 一期一振正专注时,身侧的药研藤四郎却突然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道。 “没,没有什么。” 一期一振被吓到,连忙收回视线,遮掩似得喝了几口茶水,“我在想,秋田他们,会不会太过失礼了。” “是吗?”药研藤四郎笑了一下反问道,他看出一期一振刚刚是在看什么之后,“大将她,真的很好看呢。” “她确实是我见过的人中,容貌最令人赞叹的。”一期一振冷静下来,转眼又变得如以往一般沉稳了,刚刚的手忙脚乱就像是幻觉。 只不过在熟悉的弟弟面前,一期一振还是随意了几分,他又道:“看起来也很好相处。” 药研藤四郎耸耸肩,他看着不远的花绮如月,神色平静地说:“是啊,我也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人。” “不过嘛。” 药研藤四郎收回眼神,漫不经心把玩起桌面上放着的金平糖罐,糖粒和玻璃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我看来,容貌只是她所有优点中最不值得提的一点。” 花绮如月来本丸这么久,药研藤四郎至今还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她看谁都是弯着眉眼带着温良的浅笑,仿佛天生就没有脾气一样。 哪怕被病症折磨得意识昏昏沉沉,花绮如月也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让他们不要担心。 丝毫不在乎她自己的心情与感受。 更让药研藤四郎发觉的是,花绮如月对他们有着完全不合理的信任,将全身心全部都托付在了他们身上。 只要是刀剑付丧神,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甚至不会有一丁点的怀疑与防备。 真的会有这种人存在吗? 药研藤四郎的感性沉醉于她的托付与依赖,理智却无法抛弃对这个问题的探索,因为他们现在仍然对花绮如月一无所知。 刀剑付丧神不相信诡计多端欲望幽深如沟壑的审神者,于是就出现了一尘不染纯白的她。 花绮如月在他们最为无助痛苦的情况下出现,她的存在,她的本身,就像是为他们提供精神支柱的光芒。 可凡事都有正反两面。 当他们接受了花绮如月好的时候,又怎能不在意她那病弱似乎转瞬就要消失的身体呢。 “所以说,用这种方式强留下你,说不定以后会遭报应的呢。” 药研藤四郎不知不觉就将心中的思绪念了出声,好在声音及其得细小,连离得如此近的一期一振都没有听清楚。 在一期一振想要询问的时候,药研藤四郎又退了回去,毫不在意地开始吃起了早饭。 这种情况不好再去打扰,一期一振虽然有些疑惑,却也只能作罢。 早饭结束后。 一期一振便跟着弟弟们一起回了刀派的房间,今天的内番人选很巧的是,里面并没有粟田口的任何一人。 重新相聚,他们并没有什么互诉心肠的时刻,就像一期一振从未离开一般,大家都不约而合地保持着温馨的日常。 这就是他们曾经梦寐以求的日子。 乱藤四郎和五虎退他们围在一起下最近新从万屋采购而来的飞行棋,药研藤四郎跑去煎了审神者今天的药汤。 一期一振靠在门口放空思维,过于闲适的时间竟让他有些不知道做什么。 “啊,这个。” 房间内突然五虎退懊恼的声音。 “怎么了?”一期一振听到声音后便回了神,随即走到五虎退的身边问道。 五虎退攥着一张有些皱皱巴巴的纸张,上面用稚拙的字迹写了一大页的内容:“这是前几天的演练报告,我忘记给主公了......怎么办。” 他似乎很是焦急,笨拙的动作,又藏着一些奇怪的表演痕迹:“怎,怎么办呀,一期哥。” 五虎退说得有些磕磕巴巴,像在背台词一样,说完后有些无助地冲乱藤四郎抛眼神,最后竟还有些真情实感的泪水充斥眼眶。 “你可,可以去送给主公吗?”五虎退一鼓作气地说道,简而意骇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好直白。 乱藤四郎扶额。 一期一振一来就看穿了五虎退的奇怪,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拆穿,含着笑看完弟弟的表演,才反问道:“可这不是退的事务吗?” “呃,嗯......” 五虎退组织了好一会语言都想不出来合理的回答。 一期一振见到他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几把短刀们的注视下,最后还是接过了五虎退手中的纸张:“好吧,我去送。” 是看他还没有融入本丸,怕他不适应所以想让他多和审神者接触接触吧。 作为兄长结果还让弟弟们操心了啊。 五虎退瞬间晴朗起来,本以为自己不会说谎所以完了呢,没想到还成功了,嘴角立马浮现欢欣的笑容:“谢谢一期哥。” 其他的短刀暗地里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那一期哥快去吧!”乱藤四郎站起身,匆忙推着一期一振的腰部,“说不定主公现在就要用上这个了呢。” “好好好。” 一期一振还是对他们没有办法,半推半就就被推出了房间。 直到站在了天守阁的门口,面前就是紧闭的木门,一想到那位审神者就在里面,一期一振才开始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 第二十五章 深吸了一口气,总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期一振抬起手臂,轻轻敲响了天守阁的门:“打扰了主公,我是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舌尖微微卷起,象征着他此时并不平缓的心情。 门里传来花绮如月的允诺声。 “进来吧。” 一期一振在她说完后,才动作轻缓地推开了大门,木门的衔接处响起吱呀声,他进来后下意识地寻找起审神者的身影。 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散落在地的书籍,一期一振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下脚。 无数厚度不同的书本被按大小分类落在地上,窗户半掩着,微风轻轻吹拂过去,书页被吹得刷啦啦地翻动。 审神者端坐在书籍中心的位置,顺滑浓黑的青丝倾泻而下,垂落在腰肢间与肩际,她正低垂着头,认真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颊边飘逸的发丝时不时被风吹得荡起,扫过少女毫无瑕疵的侧脸。 他的闯入仿佛打扰到了这如艺术品般的静谧世界。 不过很快,审神者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书上移开,转而专注看向了他,将一期一振也囊括于这片场景中。 花绮如月隔着书籍与他对视,浓密的眼睫轻轻眨了一下,唇边牵起笑容:“是找我有事情吗?” “打扰到您了吗?” 一期一振有些歉意地开口,他来找审神者也只是因为想让弟弟们放心,让他们知道自己也是能和审神者正常相处的。 但现在,真正到了花绮如月的面前。 不出意外的,一期一振脑子陷入了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有打扰哦。”花绮如月摇摇头,发丝顺着她的动作摆动,“我只是想在书籍上找寻些东西。” “退他,让我把这个带来给您。”一期一振连忙从口袋中拿出被折叠起来的纸张,动作礼貌地递给花绮如月。 递完后,一期一振总觉得审神者跪坐在前面,而他却站立在一边显得不符合礼数。 他思考着要不要弯下腰或者也同样坐下来。 花绮如月认真看着纸张,上面五虎退的字迹秀丽,除了一本正经地演练报告以外,小短刀还特意在下面印了几个墨色的虎爪印。 很是童趣。 不过按照以往的演练报告都是交给当天的近侍,很少有直接交给花绮如月的。 一期一振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这些事务吧。 “特意送过来,真是麻烦你了。”花绮如月看完后,对着一期一振说道,她打算等会在直接给堀川国广。 “您客气了。” 一期一振下意识地就立马回应道。 客套的交流停止,一期一振也不知道还要再说些什么了,他站立在原地,总觉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 演练报告交给审神者了,他这也算和她正常交流过了吧,现在是不是该退下了? 一期一振在心中犹豫着。 气氛在他看来有些冷场,花绮如月却像完全没感觉到冻结的气氛一样,仍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她的眉梢眼角如身上气质一般温柔似水,偏偏眼眸又墨黑浓郁,像吸引人的深渊,令人沉醉不复醒。 比起一期一振的不自在与疏离内敛,花绮如月此时放松信任的状态则显得格外自然。 花绮如月身上平和的气息在流淌的氛围中,感染到了一期一振,他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些许。 一期一振在暗堕后,经常就会以为过度思考与谨慎敏锐陷入浮躁的漩涡,而花绮如月就像天生的安抚他人情绪一样。 “您在找什么?我可以来帮忙。” 一期一振最后还是没有离开,开口问道。 唰的一下,他就看到审神者神情毫无遮掩的露出几分欣喜,花绮如月的情绪变化直白又坦然:“可以吗?” “当然。”一期一振感叹着她的好懂,点头肯定。 于是一期一振就被花绮如月顺其自然引着坐在了她身上,他们坐的地方都被细心铺上了软垫。 “之前歌仙说樱花可以夹在书中做成书签,我也就放了几朵在书籍中。” 花绮如月显得有些苦恼,雪肤浮现些许不好意思的红晕:“我......记忆力不太好,看得书多了,就不记得把花瓣放在了哪本书。” 明明看上去是那种心细如发的类型,却会因为记不住花瓣的位置而苦恼。 一期一振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模样,忽然就觉得审神者在他脑海里之前清冷完美的形象,变得更加容易靠近了。 “那我来帮您找吧。”一期一振主动抱起厚重的一摞书放到自己面前,“这部分来交给我,可以吗?” 花绮如月应好。 接着两个人便在书海中开始寻找藏匿在其中的樱花标本。 午后的温度升起来,洒落进天守阁的阳光也增添几分暖意,花绮如月和一期一振都没有说话,只有连绵的书页声响起。 花绮如月昨日刚被过渡了本源能量,今天的精力明显好了不少,坐在原地翻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也并不困倦。 专注地寻找着樱花的踪迹。 “这本也没有。” 花绮如月失望地将手中的书籍放下,这些书都是她来本丸后看过的书,她太急于汲取知识了,不知不觉看书的数量就多了起来。 樱花花瓣本来就不厚,被夹在书页中更是会被压得薄如蝉翼,从侧面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端倪,想要找到它,只能一页一页翻找。 熟练地拿起下一本,花绮如月翻了大半部分,樱花花瓣的出现的迹象。 原本以为这本也不会有,但就当翻到最后几页的时候,淡粉的色彩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花绮如月一愣。 她眨眨眼,确认眼前的一幕不是她的幻想后,花绮如月才抬起手拾起已经成型的樱花,她动作小心,生怕把脆弱的花瓣弄坏。 花绮如月小心翼翼地刚拿起樱花。 她的肩侧却突然压上了一个未知的重量,随之而来的,还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滑过她的耳后,留下酥麻的痒意。 花绮如月被惹得动作一颤,花瓣就从她指尖滑落在地上。 她的肩头纤细,承不住重量,于是带来重量的主人顺着重力下滑,一直落在花绮如月曲起的大腿上。 “哎?” 花绮如月迟钝地发出细微的疑惑,低下头一看,发现一期一振正闭着眼睛躺在她的膝上,很明显的已经正处于熟睡。 一期一振眼底有着青色,毫无察觉地枕在花绮如月,胸膛顺着他的呼吸起伏,五官立体俊秀,睡着的样子比清醒时放松不少。 也不知道是困了多久,从花绮如月肩头掉到大腿这么大的动作,都丝毫没有唤醒他的痕迹。 “睡着了啊。” 花绮如月放低声音轻道,没有再管樱花书签,而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一期一振睡得更加舒适:“好好休息吧。” 这一觉,一期一振睡了很久,一整个午后的时间都没有睁开双眼。 花绮如月也不在意他把自己的腿当做枕头,顺手就拿起了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着,等候他醒来。 一期一振从梦中缓缓转醒的时候,大脑还陷入困倦没有反应过来。 他只觉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补足了以前缺失的睡眠,格外香甜,而且还很幸运,没有出现以往缠绕着他的噩梦。 梦境中始终弥漫着一种令他眷恋的香气。 脑袋下的枕头也恰到好处的柔软,一期一振微微动了动身体,眼睛都没睁开,转头随意埋进一处更加柔软的地方,下意识用脑袋蹭了蹭。 鼻尖的香气更加馥郁,一期一振等到睡意渐渐褪下之后,才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的视线还有些朦胧,目光所及之处都被漂亮的粉色占满。 “原来是......樱花的香气啊。” 一期一振的眼神总算聚了焦,看清了眼前的事物,是无数绽放的樱花,便以为自己一直闻到的香气是来自眼前的花朵。 他温吞地呢喃出声。 花绮如月刚察觉到膝上的人有了动静,结果下一秒,一期一振就将脑袋埋进了她的小腹蹭来蹭去,她便有些好奇地开口: “你醒了?” 花绮如月的话音刚落,一期一振身体猛地一震,过了一会儿,一期一振才瞬间撑起身子:“主,主上,我怎么在睡着了.....嘶。” 一期一振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睡着前发生的事情。 他说要帮审神者寻找樱花做的书签,然后便一直在翻找书籍,结果翻着翻着,一期一振突然腾升起久违的困意。 或许是因为灵力的提供者就在身边,又或者是审神者那让人放松警惕的奇怪能力。 反正一期一振被 一期一振真的很久都没有睡个好觉了,别说困意,强迫自己入睡也只会在噩梦中惊醒。 所以当时的他,还没来得及抵抗困意,就被身体的本能驱使着进入了梦乡。 也就是说...... 一期一振目光缓缓挪移,最后落在他刚刚起来的位置,花绮如月小腹上整齐的樱花花纹和服被他蹭得有些杂乱。 他顿时结巴起来:“我,我一直睡在您的,您的......上面吗?” 一期一振磕磕绊绊了半天,处于羞耻心与莫名的纯情,还是没有把“大腿”两个字说出口,耳根红的想要滴血一样。 那他一直闻到的香气...... 一期一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原来,不是樱花的香气啊。 “是没错。”花绮如月肯定下来,反问道,“睡得还好吗?” 竟然没有生气。 “啊,很好。”一期一振还留存着一些对梦中的印象,完全没办法说出任何的□□,这也确实是他睡过的最好的一觉。 他还在因为自己竟然在审神者腿上睡了这么一觉感到羞涩。 这,好像是叫膝枕吧。 亲身体验过的一期一振对那柔软的触感深有体会,以至于到现在心脏都蹦得停不下来,一直在耳畔砰砰作响。 倒是审神者的反应,她好像丝毫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有多亲密。 第二十六章 “您平常也是这么和他们这样相处的吗?”一期一振看她习以为常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问道。 花绮如月想了一下,才神色认真地回答道:“像今天的话,你是第一个。” 这可真是......毫无防备心。 “我的外表,是成年男性啊。”一期一振见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即使自己也羞赧到脸上发热,还是试图提醒着审神者。 “嗯?” 花绮如月略微歪了一下脑袋,显而易见的没有听懂一期一振话中的意思。 性情温吞,迟钝,对人际交往太过单纯,对刀剑男士更加过于包容。 结合着昨日的今天对花绮如月的印象,一期一振在心中对她下了这么一个判定,根本完全是会被人哄骗的类型。 不过这样,也才更好把控吧。 一直以来,为了生存,无时无刻都在保持着对周围环境判定的一期一振,得出了结论。 这不就是...... 他一直想要的,乖巧听话,只需要端坐高台,权利由刀剑男士把握,被架空的人偶吗? 一期一振耳畔的心跳缓缓趋于平稳,唇边弯起如以往般亲和干净的贵公子笑容:“没事,这样就很好了。” “这个午后真是麻烦你了。” “最后还没能帮助您找到樱花书签,真是抱歉。”一期一振站起了身子,面含歉意,“不过我现在要去照看弟弟,怕是要先行告退了。” 说完后,他便像花绮如月弯下腰,行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一礼,转身便打算离开天守阁。 见他要离开,花绮如月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连忙也跟着站起,但长时间的跪坐加上还有一定的重量,还没站稳,腿部便顿时站不住,脱力的向下弯。 花绮如月身体也向前跌去,下意识就扯住一期一振转身时在空中荡起弧度的半披风。 肩侧的拉力牵扯到一期一振,半披风固定得十分紧,没有直接被扯落,却导致一期一振也被力道带的转回了身。 刚转回身,没有时间给他做出反应,花绮如月便迎面跌在了他的怀中。 两个人的重量加在一起,而且一期一振的重心还没有站稳,自然而然就一齐跌在地上。 周围的书籍被打乱,花绮如月闭着眼跌在一期一振的胸膛上,白皙的脸颊被硬质的纽扣硌得出现痕迹。 她还有一期一振作为肉垫缓冲,除此以外,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 而被压在身下的一期一振则正巧落在各种书的中间,被书角戳了个正着,好在他早已习惯了各种疼痛,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一期一振回过神,撑起身子扶着花绮如月坐了起来。 手下的腰纤细又盈盈一握,实在无法想象他竟然在这么脆弱的人膝上睡了一觉。 “主公,没事吧?”一期一振扶住花绮如月的肩膀问道,没想到自己刚转身,这位易碎的审神者就摔倒了。 他可是从药研藤四郎那里知道她的身体有多差的,幸好主要承受伤害的人是自己,不然,一期一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花绮如月懵神地坐在他面前,原来坐太长时间,腿也会站不起来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腿部麻到都不能动弹的地步。 她模样呆呆的,动作后知后觉地去触碰自己的腿部,脸上还印着刚刚硌出来的红印,既令人忍不住发笑又可怜兮兮的。 一期一振不自觉地看着她,暗藏在心中的大家长心不知不觉冒了出来。 他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笑意,低声道:“是腿麻了吗?” 花绮如月一碰腿就浑身难受,她动都不能动,开口回答:“嗯......” 这下看来罪魁祸首是他自己了。 一期一振舒了口气,有了帮助她的理由,他便行动起来,用尽量不让她难受的方式,把住花绮如月放在地上的小腿。 白手套有些碍事。 他没有思考,直接就扯下脱了去,然后用适中的力道按压起了她的小腿。 软肉在他温暖的手掌中渐渐放松,和花绮如月自己的碰触完全不一样,一期一振有规律的按捏大大舒缓了花绮如月的难受。 两人相对而坐,一期一振按了好一会,直到花绮如月最后一点麻感也褪去。 看出她表情的变化,一期一振问道:“主上,好些了?” 花绮如月点点头。 一期一振适可而止地收回了手,手掌还残留着那温凉的触感,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直接用手去接触了少女的小腿。 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掌,有些愣神地握了握。 花绮如月记起了没有说完的事情,她从怀中拿出一张淡青色的手帕,把它展开了可以看到上面属于一期一振的刀纹。 “这个,是想送你的礼物。”花绮如月牵起手帕的两端,对一期一振道。 一期一振微微转头,手帕上面的刺绣并不精致到挑不出错,都可以想象出她在绣刀纹时专心致志的模样。 “给,我的?”一期一振声音有些颤。 这还是他化为人身后收到的第一件礼物,一个审神者手工制作,完全属于一期一振的礼物。 他以为没有一个审神者,甚至说是没有一个主人会期盼一个背叛者的回来,哪怕他的初衷只是为了守护家人。 一期一振在惩戒室时,就做好了不被审神者喜爱的准备,他也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喜爱。 只要弟弟们能安康,就算被碎刀,用一把崭新的一期一振来替换他,他也毫无怨言。 但现在,这份礼物告诉他,原来她在期待他的回来。 “是呀。”花绮如月应下,漂亮到无法形容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刺绣,现在还学的不是很好。” “已经很好看了。” “已经很好看了。”一期一振重复了两次,他的笑容夹杂着些悲哀,“我很喜欢您的这个礼物,我......很开心。” 说着,他便打算接过手帕。 没想到下一秒,花绮如月难耐地蹙起眉,突然捂住了唇瓣,接着,便是细弱连绵的喘咳声。 花绮如月只来得及将拿着手帕的手移开,但迅速上涌的血腥气熟悉地从嘴角咳出,她连着咳了好几声。 距离不够,手帕上还是被溅上了一滴血液,点点绽开在淡蓝的手帕上,像盛放的梅花。 刚刚还好好的人,现在却捂着嘴无力地吐血,淅淅沥沥滴在地上,一期一振挨得近,上半身的衣装上也溅上了血液。 顾不得别的,一期一振明显慌了起来。 他还是没有照顾人的经验,面对这幅场面不知道怎么处理,一期一振记起刚来的时候,乱藤四郎处理的模样。 他便按照着记忆力弟弟的动作,笨拙地拍着花绮如月的背:“主公。” 花绮如月属于已经是熟练到不能再熟练了,所以等血腥气褪去,她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与躲避了,但还是被波及到了的手帕。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心疼地皱起眉:“礼物,被我弄脏了。” 一期一振见她像是缓了过来后,提起的心也一直没降下去,听到这句话,霎时便吐露出了真心话:“现在哪里还在乎什么礼物?” 他的语气有些重,带着心疼斥责的口吻。 她的唇角下巴还沾着血,却只顾拿着手帕心疼? 果然,面对这位审神者,一期一振总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谢谢您的礼物。”一期一振稳稳心神,先是接过手帕,随后便拿出纸巾,细细地擦拭掉花绮如月嘴边的血渍,“但您现在更应该重视的,是您的身体。” 花绮如月本想洗干净再给他的,但他现在就接过,她也不可能再直接要过来。 “我的身体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花绮如月格外平静,毕竟事实确实如此,“不用担心的。” 她出于了解自己身体所展现出来的平静,在他人看来,就是花绮如月对自己身体情况的习以为常与漠然。 一期一振就是这么理解的。 是啊,他回来的时候,花绮如月不就是已经缠绵病榻大半个月了吗? 不如说,现在的她能在和一期一振共度一下午,又狠狠摔了一跤后只吐点血,已经是好结果了吧? 一期一振很难形容现在心里的感觉。 按理来说,审神者身体病弱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有利情况,证明她更加没有威胁性和好操控把握。 可,一期一振却丝毫没有欣喜。 他刚想捏紧手中柔软的帕子,又转瞬想起花绮如月牵着它对着自己笑的模样,最后还是卸下来了力道。 耳畔的心跳声又重整旗鼓的席卷而来,不知是刚刚被审神者病发惊吓到的原因,又或是别的什么。 反正最后,一期一振弯下身,将花绮如月拦腰抱了起来。 他径直走到床榻前,将她放下。 “主上,您身体不好,又看了一下午书。”一期一振这次的笑容比之前多了些许不同的地方,但花绮如月也说不出有什么具体的区别。 一期一振说出了最后的话语:“您该休息了。” 这句话花绮如月倒是经常听刀剑付丧神们说起,她知道,只要他们这么说了,基本上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花绮如月立马拿出给三日月宗近他们的手帕递给一期一振。 然后便很是自觉的地将被子往上拉,顺带的还开始宽衣解带,开始做入睡的准备。 当着一期一振的面,振袖的领口就被她扯得乱七八糟,眼看就要走光。 “等等。”一期一振刚把其他人的手帕整理好,眼见这一幕,瞬间紧急叫停。 花绮如月停住动作。 一期一振别过头,看着天花板坚决不往花绮如月这边看,露出的脖颈都染上薄红:“您等我离开后,再宽衣吧。” “好。”花绮如月十分好商量地回答道。 一期一振连忙侧身离去,走时还放下了窗边的帷幔。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声音传来:“主上......,平日里对刀剑男士,还是要注意保持一些防备之心比较好。” 自己也是刀剑男士的一期一振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