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有种》 第1章 豆腐西施 大梁·瀛州·乐寿县。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 蒸笼般的热浪笼罩全城。 县城东南角,土黄色城墙之下,一条丈余宽的青石板街道上行人慵懒。 临街商铺、路边小摊;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蒸饼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酒店小二热情喊道:“大爷里面请……” 噗! 突然,一个身长八尺、穿着儒衫的青年,直挺挺扑街,仰躺在大街中央,溅起的灰尘四散。 “苏贤这书呆子又晕倒了!”路人发一声喊,瞬间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苏贤为什么总是晕倒?” “还能因为啥,豆腐西施克的呗。” “这书呆子,早就叫他搬家……” “……” 苏贤躺在街上不能动弹,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 脑袋像是被铁锤猛烈敲击过,感觉已经开瓢。 口中犹如生吞了一座火焰山,干燥口渴难忍。 意识迷糊,昏昏沉沉。 “我不是在省图书馆查找资料么?怎么……好像是在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 意识慢慢恢复,苏贤昏沉想道:“这一跤摔得厉害,怎么没人来扶一把?” 不知过去了多久。 睁眼是湛蓝的天空,但烈日非常刺眼,他下意识想用手遮挡,却发现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 身体恢复了一些,费劲儿扭转脖子,发现一群古代装束的人正聚在一旁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是到剧组来了? 还是谁做的恶作剧? “苏贤醒了!”众人发现他扭头的动作,大为惊恐,后退一步,像是躲避瘟神。 “书呆子已经被克了,大家千万不要过去!” “娘亲……”有小孩吓得直扑母亲怀抱。 “……” 苏贤嘴唇动了动,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演戏? 还是穿越了? 他现在浑身难受,感觉快要死了,但这群人却不过来救人,看来情况不妙啊。 他想喊“救命”,但嘴巴张了张,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 谁过来扶一把啊! 我要去医院! 救命啊! 终于,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慢慢靠近,看起来像是个屠夫,一步三回头。 苏贤欣慰,终于有人施以援手。 “胡屠夫,你这憨货不怕死么,快些回来!” “俺命硬,阳气重,不怕!” 话虽如此,但胡屠夫走近,只探了一眼,转身就跑了回去,对众人说:“书呆子应该是渴了,嘴唇都起了皮。话说今天的天气不是一般的热……” 听了这话,苏贤嘴唇轻轻一动,他的确非常口渴! 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送水来,这让他郁闷,所以那屠夫是说了一句废话? 奈何他只能扭动脖子,不能发声…… 一会儿后,一位老者手捧一只粗瓷碗,颤巍巍自围观人群中走出。 苏贤瞥见了粗瓷碗中溅落的清水,心中再次燃起希望,这老者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大好人! “老人家别去,快些回来,危险!”有人拉住老者的手。 “不怕,老朽已经七十了,豆腐西施克不到我。苏贤这孩子,是老朽看着他长大的,他父母临终之前曾托付过我……” 老者终究颤巍巍走来,手捧粗瓷碗一路走一路撒,真是浪费。 苏贤干渴起皮的嘴唇翕动,心中想象着甘泉入喉的快感。 不过,这老人家走得可真慢…… 终于近了! 他那皱纹纵横的老脸分外慈祥,慢慢蹲下,准备喂他喝水。 苏贤感动得想哭,看来还是老人家心善! “豆腐西施出来了!” 这时,忽一声大喊犹如晴天霹雳。 老者蹲了一半的身体刹那一僵,扭头看着侧边,粗瓷碗硬生生悬停在距他一尺远的地方。 苏贤狂咽口水,两眼紧盯那只碗都直了。 “豆腐西施现身……哇大家快跑啊!” “等等我,你个没良心的,等等我……” “……” 耳边传来阵阵鬼哭狼嚎,还有凌乱远去的脚步声。 苏贤心中暗道要遭。 果不其然,那老者以七十岁的高龄,爆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苏贤的视线之中! 至于那粗瓷碗…… 苏贤眼睁睁看着它做了个完美的“自由落体”,随后耳边传来“啪”的瓷器碎裂声。 苏贤心里那个气啊! 真想破口大骂,什么豆腐西施,竟让他与那碗甘美的清水失之交嘴! 心里正气愤难平,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 定睛看去,原来身侧已蹲下了一个人,头戴白纱幂篱,透过白纱隐约可见这是一位女子! 最重要一点,她两手捧着一只青花瓷大斗碗。 水啊! 苏贤那快冒烟的嘴唇大大张开。 女子不紧不慢,先将那只大斗碗放在地上,然后顺手往两边撩起幂篱的白纱,卡在帽檐之上。 这一刻,苏贤本已张大的嘴再次扩张,黯淡无光的两眼也明亮了三分。 这位女子,竟是个大大大……大美女! 但见—— 芙蓉面,桃花眼,柳眉弯弯尽显女儿媚态。 樱桃口,瓠犀齿,一笑微微便令雁落鱼沉。 最主要是她的肌肤,切开的嫩豆腐不足以形容,非得上内酯豆腐才行! 苏贤也算是在网络上“阅美无数”了,尽管面容精致,但终究缺少了一分真实感,而眼前这位…… “不要怕。” 这声儿媚得能滴水。 女子俯身,一手扶着苏贤脑袋,一手端起那只青花瓷大斗碗,慢慢凑近。 咕咚! 咕咚! 苏贤大口大口吞咽着甘美的清水。 干渴起皮的嘴唇,就像干枯的土地般被灌溉。 带着丝丝凉意的清水,犹如刚刚融化的冰雪,扑灭了喉咙中冒出的“火星”。 “慢慢喝,别急,还有的……”那女子轻声细语。 口干舌燥的症状得到缓解,心思也通透了一些,他不由想道:“豆腐西施,莫非这个女子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豆腐西施不成?” “她看起来很好啊,可是为什么……嗯,等等,我他妈到底是穿越了?还是遭遇恶作剧了?谁来告诉我!” “……” 喝完最后一口水,阵阵疲倦犹如潮水般涌来,无法抵抗。 苏贤两眼一抹黑,直截了当昏睡了过去。 …… 不知过去了多久。 “啊……救命!” 苏贤从噩梦中惊醒,直接坐了起来,冷汗布满一头一脸。 猛喘几口气,挥袖擦汗。 “咦?这袖子怎么这么长!” “还有这衣服,这被子,这……房间!” 他掀开被子下床,茫然打量着整个房间。 漆木雕花家具;湖绿色绣花床帐;墙上挂着意境花鸟图;还有木柜以及木架上的……工艺品? 等等,那里还有一个梳妆台? 苏贤走过去,定睛一看,梳妆台上竖着一枚铜镜,镜面光滑但画面不太清晰。 铜镜下面是精美的小盒子,看起来像是妆奁。 台面上有一把精美的篦子,拿起一看,篦子的齿间竟缠绕着一截乌黑发丝…… “我真的穿越了?” 放下篦子,苏贤自语:“如果真的穿越,可为什么没有原主的记忆?” “对了,照照镜子就明白了!” 他取下梳妆台上的铜镜,捧在手里,左看右看。 图像倒没有变形,但不太清晰,不过也能从中看出,他长着一张俊俏如美女般的脸,面色有些白…… 好在一对眉毛犹如刀削,是英气的剑眉,为他挽回了些男子气概。 “这张脸与之前的脸有很大的区别……” 苏贤手捧铜镜正“顾影自怜”,房门忽然被推开,一前一后走进两位女子。 前面那位美得冒泡,正就是喂他喝水的那位豆腐西施。 至于后面那位女……汉子,腰若水桶,脸生横肉,倒没有见过。 “苏公子,你这是……” 豆腐西施愕然,撇了眼苏贤举在面前的铜镜,然后又看向他本人。 后面那位女汉子也是一脸古怪。 “呃……你好……不对,你……你的……” 苏贤基本上可以确定,他的确是穿越了。 他以前也曾中二的幻想过穿越回古代,纵横江湖朝堂,一统江山,与一群妻妾过着没羞没躁的生活。 可是现在的他,却非常不适应。 “你的镜子。”苏贤心绪起伏,想将之放回梳妆台。 “不敢劳公子之手,还是妾来吧。”豆腐西施微笑而来,双手接过铜镜。 妾?! 她居然自称妾!! 苏贤如遭雷击,心跳加快,心说这个豆腐西施莫非是他的……老婆? 他心中的情绪本就起伏不定,所有没有深入思考,便莽撞的认为豆腐西施自称“妾”就说明她是自己的老婆。 既然如此……苏贤环视一圈这个房间。 嗯,说明家里还挺富裕,这家具,这床帐,明显就不是一般人家可以享用的。 他才刚醒来,身子有些虚,站了这么一会儿觉着有些累,便走到那华丽的绣塌前一屁股坐下,好软! 豆腐西施刚放好铜镜,转身就看见他一屁股坐下这一幕。 唰! 刹那间,她那芙蓉面染霞,但没有说什么,还拉住了想上前阻止的女汉子。 “苏公子可曾好些了,为何今日忽然在大街上晕倒?”豆腐西施问。 噗! 苏贤呈“大”字型瘫倒在宽大的绣塌上,迷茫道:“不知道啊,好多事都想不起来,我感觉我失忆了!” 就目前来说,装失忆是最好的法子。 【本书架空,勿需纠结人物称呼之类;qcqs;粉嫩新人,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2章 柳蕙香 “公子不用担心,慢慢会好起来的。”豆腐西施安慰。 苏贤觉得这个床铺着实香软,便抱着绣花的被子,滚了两圈,闭眼迷糊道:“夫人啊,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夫人?! 豆腐西施发怔,明亮的眼眸闪过茫然、羞愤、纠结等等光芒。 虽然以前的苏贤,也称她为“柳夫人”,但她心思细腻敏锐,岂能听不出这个“夫人”代表的是妻子。 满脸横肉的女汉子,三两步走到床前,一边掀开被子将他拽下床,一边怒道:“谁是你夫人?下来!” “什么?你不是我的……”苏贤被拽下床,目瞪口呆,自作多情了? “苏公子,先夫故去已有六年,妾也孀居了六年。” 豆腐西施似忧愁,似激动,柔弱无助,“今日苏公子当街昏迷,妾才出此下策……却不想公子竟口出狂狼之词,还请公子……自重!” 苏贤心头划过一道闪电,他想起来了。 这个豆腐西施名叫“柳蕙香”,其实是个寡妇! 六年前,柳蕙香虽身为世家大族的小姐,但却被爹娘许给一个病人冲喜,完婚当晚,还没入洞房,那新郎便一命呜呼。 此时的礼教不算严苛,不久之后,便有媒婆重新上门说亲。 结果,在婚期的前两天,新郎官竟被山贼抢劫杀害。 后来又准备再嫁,也是在婚期前几天,新郎官一家竟全遭牢狱之灾…… 如此数次,但凡媒婆牵线搭桥之人,不是身亡就是遭灾。 所以整整六年了,柳蕙香愣是没有嫁出去。 登门的媒婆也相继出事,不是掉池塘就是被马车撞…… 再后来,娘家陆续有人不正常去世,或卧病不起,十分邪门,直至将柳蕙香赶出家门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所以柳蕙香现在不仅仅是“克夫”,她还克媒婆,克任何与她亲近之人。 如此一来,柳蕙香虽年仅二十五六,且花容月貌,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但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她了,更不用说媒婆。 幸得那位腰如水桶、一脸横肉的女汉子,忠心护主,她才能在乐寿县支起一个豆腐摊,日子竟越过越红火。 只是她那“克夫、克媒婆、克任何亲近之人”的恶名,越传越玄乎,远近邻居都怕。 柳蕙香也极少出门露面,豆腐摊几乎全权交给那女汉子打理…… 而苏贤,就是柳蕙香的邻居! 两家的房子挨在一起! 想明白这点后,苏贤忙作揖赔礼,道:“唐突,唐突了,柳夫人莫怪,我忘掉了许多事,一时没有想起,莫怪……” 在满脸横肉女汉子的逼视下,苏贤一溜烟夺门而逃,来到大街上。 天已经黑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 一股凉风吹来,苏贤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 左右扫视着陌生而又熟悉的街道,最终,视线停留在一幢二层的小木楼上面,那是他的家。 快步走过去,摸出钥匙开门而入。 摸索着点燃油灯,看着熟悉的烂木凳、旧桌子、破门窗,原身的记忆逐渐浮现—— 原来,苏贤出自京城的世家大族。 不过自他的老爹算起,就是个不起眼的庶子。 苏贤被生下来后,便是庶子的庶子,十分不受人待见。 后来受家族排挤,爹娘干脆独立门户,远远迁到瀛州这个地方安居。 几年前,爹娘相继离世,他们的愿望是苏贤能够多读书,最好考上“进士”或者“明经”,一雪受家族排挤的耻辱! 苏贤也真是个书呆子,果然一心读书,不谙世俗经济,结果…… 他手持油灯呆立许久,最终肚子的“咕咕”叫声将他唤醒。 “好饿,先熬点粥来喝。” 凭着记忆来到一楼厨房,揭开米缸盖子,结果里面干干净净,一粒米也没有。 苏贤愣了一瞬,想起家中几天前就断粮了! 家里最后一枚铜钱,也在两天前被他拿去买了一只蒸饼…… 苏贤不死心,端着油灯,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结果硬是没有找到一个铜板。 “苍天啊!” 苏贤仰天长叹:“我苏贤好歹也是一个月入大几万的房东,还是当地文化圈中小有名气的学者……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地方!?” “算了,先睡到明天再说。” 沿着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木梯上得二楼,推开房门,一览无余,入目只见一个床铺,一套椅子,以及一个一人高的衣柜。 走近床铺,上面铺着一床破烂漏洞的被子,透过破洞还能看见下面的床板。 “垃圾!” 苏贤将破烂被子扯起来丢在地上。 结果床上就只剩下多块木板拼接而成的床板,以及一只多年都未曾洗过的枕头。 幸好最近天热,不盖被子也行,苏贤合衣躺上,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夜凉如水。 “当当!” “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偶尔夹杂几声狗吠。 微弱月光透窗而入,依稀可辨墙体上的斑驳。 “唉!” 苏贤越睡越清醒,咬着牙翻身爬起,骂道:“这床板是钢板不成,硌得我的背生疼。” 睡惯了软软的床垫,乍一睡又平又硬的木板床,苏贤很不适应。 他起床穿好儒衫与布鞋,瞥了眼地上的破烂被子,强忍着将之捡起的冲动,端着油灯开门下楼而去。 他准备找邻居借一床被子,垫在硬如钢板的床板上面。 下楼的过程中,苏贤心头涌出更多记忆,事关当今天下的局势: “这里是‘大梁王朝’的瀛州,东边跨过一个‘沧州’,就是渤海了。” “秦岭、淮河以南,还有蜀国、南楚、南陈三个国家……这明显与历史上的朝代对不上号啊!” 下了楼,随手将油灯搁在老旧的木桌上,苏贤豁然开朗:“哦,自东汉末年以来,历史的轨迹就发生了改变。” “按正史的时间轨迹来算,现在应该是武则天当皇帝的武周……” “等等,大梁的现任皇帝还真是一位女皇……” “封建时代,好没有安全感啊,而我现在吃饭、睡觉都是问题!” 推开房门,来到大街上。 苏贤心中打定主意:“既来之则安之,且先不说妻妾成群,过那没羞没臊的生活。但最起码要保证人身安全才行,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人抓去杀头。” 瀛州乐寿县,是个“中县”,但或许是因为处在东南城角的缘故,苏贤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他瞥了眼柳蕙香家的大门,转身走向另一边。 同时心道:“先不管那么多,还是想办法解决温饱再说。” 砰砰砰! 苏贤敲响一个邻居的家门,喊道:“刘叔,刘叔开开门。” “谁呀,这大晚上的……” “刘叔,我是苏贤啊。” “苏……苏贤?哎哟对不住,我刚才摔瘸了腿,下不来床,对不住……” 苏贤敲了一会儿,屋内已无人应答。 他挠了挠头,又去敲下一个邻居的门:“罗掌柜,开开门,学生苏贤有事相求。” “屋里没人!”罗掌柜捏着鼻子喊道。 “我去!” “张大爷,晚辈有事相求,请开开门。” “苏贤侄啊,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会为你烧纸的……菩萨保佑,佛祖保佑,苏贤侄你就安心的去吧……” 苏贤:“?” 他不信邪,将周围的邻居都敲了个遍,结果无人回应,好像屋里没人似的。 他丢下一句“人心不古”,回到昏暗、破败的家里。 再次躺上那硬如钢板的木板床,苏贤努力适应。 适应,适应,再适应…… “妈的!老子适应不了!” 他再次翻身爬起,看着硬邦邦的床板欲哭无泪。 这时,他不由想起了柳蕙香家里的床铺,又软又香,被子都是蚕丝带绣花的。 柳蕙香虽然名声不好,但豆腐摊的生意却红火,赚得也多,人家的居住环境相对于苏贤这破烂的卧房来说,就是天堂! 刚才苏贤敲遍了周围邻居的家门,唯独没有敲柳蕙香家的。 她毕竟是个孀居在家的寡妇,不好打扰。 可是……苏贤揉了揉硌得生疼的后背与肩膀,苦笑道:“我这娇嫩的背啊,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犹豫半晌,苏贤终究再次下楼,推开房门,偷摸来到柳蕙香家门前。 咚咚咚! “谁呀?” 腰如水桶的女汉子小声且紧张。 也是,这房中就住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美得冒泡的寡妇,况且又是大晚上的,由不得人家不小心谨慎。 “张姐,是我,苏贤。”那女汉子名叫“张翠花”。 脚步声临近,很快,隔着门传出张翠花的声音:“苏公子?大晚上的你有何事?” “惭愧,我想借一床被子,我家床板太硬,硌得人睡不着觉。”苏贤没有绕弯。 门后安静了一阵,张翠花估计是觉得这要求太唐突了。 向一个寡妇借被子? 一会儿后,张翠花说了句:“等着”,屋内便传出脚步远去的声音。 又等了一会儿,屋内脚步声渐近,门栓拉开,两扇房门的大门,打开了一扇,张翠花一步跨出。 她一手抱着一床被子,一手提着一个食盒。 看着苏贤说:“我家小姐同意了,邻里街坊的,不用说借,这床被子就当送给苏公子了。” 苏贤接住软软的被子,刚准备道谢,张翠花又将食盒递来,说:“我家小姐知道你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一定很饿,这虽然是剩菜,但却是干净的,希望苏公子不要嫌弃。” “自然不会嫌弃,多谢柳夫人,多谢张姐。” 苏贤正饿得难受呢,管它如何,有得吃就不错了,他抱着被子做了个揖才将食盒接过。 收获颇丰的苏贤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却发现张翠花提着一只大木桶跟了上来。 “张姐你这是?” “哦,这些是馊了的豆腐,不能卖了,我提出去倒掉。” “馊了的豆腐……”苏贤脑中划过一道闪电,喜道:“张姐,你听说过‘臭豆腐’吗?” “臭豆腐?没听说过,豆腐还能有臭的?”张翠花摇头。 【求收藏、推荐票】 第3章 臭豆腐 张翠花倒完发馊的豆腐,提着空木桶返回。 简单收拾一番,上楼来到柳蕙香的闺房。 “翠花回来了,被子和饭菜都送给苏公子了么?” 柳蕙香正在泡脚。 她端坐于小木凳,撩着裙摆,两脚踏在热气蒸腾的木盆之中。 她那两截小腿的形状完美,堪比最伟大雕塑大师的艺术作品。 其肌肤白如堆雪,即便油灯昏暗,也难掩其晶莹质感,晃人眼球。 “苏公子收下了,并说‘多谢柳夫人’。”张翠花笑道。 柳蕙香抿嘴,面色一黯,缓缓道:“何谈一个‘谢’字,若不是我们搬来此处,想必苏公子也不会……” “小姐。” 张翠花眸泛湿润,摇晃着柳蕙香肩头,大声说:“我始终都不相信小姐会克人,若果真如此,那我为何没事?” “小姐,这都是无稽之谈。苏公子是明事理的人……” 哗! 柳蕙香的脚丫子动了动,木制脚盆中发出水声。 她保持沉默,不愿在此事上多做争辩。 “翠花,你今天说‘明月楼’退回了我们送去的豆腐?可曾查到是什么缘故?”柳蕙香淡定切换话题。 她们的豆腐摊,实在过于偏僻,就算豆腐做得再好,客源稀少也是枉然。 所以还有给各大酒楼送豆腐的业务,酒楼需求量大,是豆腐摊赚钱的大头。 柳蕙香平日极少出门,花销也几乎没有,除了吃食之外,最多买一点便宜的胭脂水粉,再扯几尺布做衣裳罢了。 这么多年下来,她着实积攒了好多财富,可是一个小富婆呢。 “查到了,是县衙户曹的陈参军指示手下人做的,明月楼掌柜迫于压力,不得不退回我们送去的豆腐。” “户曹陈参军为何……” “听说陈参军的侄子新开了一间豆腐坊。” “原来如此。”柳蕙香秀眉稍稍一蹙,随即舒展开来。 “小姐,退回来的豆腐全都馊掉了,倒了好可惜。”张翠花心疼,那毕竟是她们主仆的心血。 “罢了,这些年赚的钱也不少,以后就少做一点豆腐吧。存那么多钱作甚,难道做嫁妆么?”柳蕙香自嘲,并不想争。 “可是小姐,我心里憋闷啊。” 张翠花面色忽然狠辣起来,两拳紧握,“小姐,要不我拿着菜刀,去找户曹陈参军讲讲理?” 张翠花可不是弱女子,力气大得惊人,以前也曾练过。 想当初刚搬来这里时,有人垂涎柳蕙香的美色,张翠花便手握两把菜刀将那人从城南追到城北,又从城北追到城南…… 得益于此,她们这小小的豆腐摊竟无人敢惹。 后来,柳蕙香“克夫、克媒婆、克与之亲近之人”的恶名传播开来,就更没有人来招惹她们了,生怕被克。 “不可莽撞,这不是什么大事,平平安安的就好,不要横生事端。”柳蕙香忙劝阻。 “是。”张翠花泄气。 哗啦啦! 柳蕙香的脚丫从木盆中抬起,水珠滚落,犹如白玉出水,搁在一张小木凳上。 她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光脚丫子,呆呆出神。 张翠花端走木盆,临出门前说:“小姐早些安歇吧。” 良久之后,柳蕙香才取过毛巾擦干水分,起身熄灯,躺上宽阔的绣塌。 每天晚上的入睡,对她来说都是个巨大的考验,也是折磨。 无尽的空虚笼罩着她。 似乎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铁链,锁住了她的脖子,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无情的父母,坎坷的道路,无根无萍,漂泊无依。 她经常半夜惊醒,枕头都被泪水打湿大半。 …… …… 话说苏贤回到家里,先将软软的被子放回卧房。 再将食盒打开,从中取出一碗米饭,一碗菜,外加一小罐汤。 菜是煮好的羊肉切片,带了个小碟子,装着不认识的蘸料。 汤是鱼头豆腐汤,豆腐应该是她们自己做的。 这年头,羊肉可不便宜,家里没两个子儿是吃不起的。由此可见,柳蕙香的豆腐生意该有多么的红火。 苏贤食指大动,一扫而光。 打着饱嗝,洗了碗,上楼回到卧房。 “五脏庙被填满的感觉真好!” “柳夫人家的饭菜当真不赖!” 苏贤哼着小曲儿,走到床前,抓着被子一角轻轻一抖。 被子很轻,里面应该是蚕丝,被套则是爽滑的丝绸…… 等等,被套的面料是大红色的也就罢了,可上面绣个大大的“囍”字是什么意思? “哎呀不管了,有得用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苏贤躺上床,舒服的扭了扭,背部和腰终于被温柔以待。 “臭豆腐、豆腐干、毛豆腐、豆腐乳,还有什么来着?嗯,嫩豆花也不错……” 被子应该是熏过香,淡香幽幽缭绕鼻尖,伴他入眠。 也不知柳蕙香有没有用过这床被子…… 夜! 终于安静下来,窗外一轮残月高悬。 这是苏贤穿越之后的第一晚,怪梦连篇,前世与今生交替浮现。 最后一个绝美的古装女子向他走来,温香袭人,看着他笑啊笑,笑啊笑。 然后轻轻捏着薄薄的衣襟,缓缓掀开…… 第二天。 苏贤幽幽醒转。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微弱晨光透窗而入,残破的卧房一览无余。 他茫然坐起,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 “臭豆腐!” 他翻身爬起,套上长袍的儒衫开门下楼。 家中已经没有一粒米,没有一枚铜板了,他必须尽早开始“臭豆腐”的计划才行。 刚一下楼,就听得隔壁传来石磨的声音,那是柳蕙香和张翠花在磨豆浆。 做豆腐是个辛苦的活计,尤其是没有机械电力的古代。 张翠花力气大,倒是一把好手,但柳蕙香仍需早起。因为用石磨磨豆子,需两人配合,一人推磨一人添料。 简单洗漱一番,苏贤直接出门。 清早的街道行人稀少,除了经营早市的蒸饼摊、粥铺、饼铺、面条摊之外,店门几乎没开。 柳蕙香的豆腐摊紧靠东南城墙,就在墙角之下。右边和后面都是城墙,左边紧挨着苏贤的家宅。 对面一家人觉得晦气,早已搬走。 对做生意的人来说,墙角的位置很不好,但柳蕙香没有办法,因她背负恶名,只能在位置最不好的地方安家落户。 苏贤来到街上,远远就闻到了蒸饼的麦面清香。 侧头一瞥,一层层蒸笼堆叠了三四尺高,水汽蒸腾,还有人在购买刚出锅的蒸饼。 他摸了摸小腹,摇头不已,这不争气的肚子又在抗议了,要知道昨天晚上才饱餐了一顿的啊! 第4章 这么厉害的么 来到柳蕙香家门前。 天色尚早,豆腐摊还未开张,房门也紧紧闭着,只从里面传出推动石磨的声音。 咚咚咚。 苏贤轻叩门扉。 石磨声暂停,张翠花的声音传出:“谁啊?买豆腐晚点再来。” “张姐,是我苏贤,有事找柳夫人商量,请先开门。”苏贤喊道。 屋内传出压低的讨论声。 听不清楚,似乎是张翠花不同意,但柳蕙香坚持。 一会儿后,张翠花打开一条门缝,探出一颗头左右张望,见周围无人,才将那扇门完全打开,说:“进来吧。” 苏贤挠了挠头,总感觉她的行为怪异…… 进得房门,张翠花在后面砰的一声关了门,还拉上了门栓。 苏贤打量着这个房间,面积约十三四平,中间安置石磨,旁边整齐摆放着好几只木桶,有的装满清水,有的泡着豆子。 石磨的沟槽中,是雪白的浆汁,正淅淅沥沥流入下面的木桶。 房间本就不大,摆满石磨、木桶,以及一些必备物品之后,就显得有些拥挤。 柳蕙香俏立石磨之旁,她身姿绰约,面容秀美,肌肤白嫩得就像她亲手做出来的嫩豆腐,光滑涓细。 手里还拿着一只添料的木勺。 如此一来,便不愧那“豆腐西施”之名了。 “柳夫人,打搅打搅。”苏贤作揖。 “苏公子客气。”柳蕙香放下木勺,回了个万福。 “柳夫人,在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一件事想和夫人商量。” “苏公子吃了早饭没有?” 柳蕙香擦干手上的水渍,走向靠墙的小木桌,招手道:“公子来者是客,不如一起吃个早饭吧。” 不待苏贤答应,她扭头对张翠花吩咐:“取一幅碗筷来。” “这怎么好意思……”苏贤正要婉拒,可一股粥香钻入鼻孔,肚子不争气“咕咕”乱叫起来。 他探头瞥了眼桌上那一大锅粥,立即改口:“柳夫人盛情相邀,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言罢,腆着脸走向小木桌。 他是个现实的人,身体是自己的,吃了再说。 小木桌靠墙,只有三个座位。他在墙边的位子上落座,柳蕙香坐对面,剩下一个面对墙壁的位子,就留给张翠花。 现在是六月份,天气炎热,虽然太阳才刚刚升起,但一碗肉粥下肚,苏贤已是大汗淋漓,不停挥袖擦汗。 “苏公子饱了吗?要不再吃一碗吧。”柳蕙香只吃了半碗粥,早已停筷。 “饱了,多谢夫人款待。这粥真好喝!” 柳蕙香抿嘴一笑,“适才苏公子说,有事要和妾商量,不知是什么事?” 张翠花将剩下半锅粥通通扫光,收拾碗筷拿去厨房清洗。 “昨晚,我见张姐提了整整一捅豆腐,说是发馊了,要拿去倒掉。”苏贤说。 “不错,发馊的豆腐卖不出去,只能倒掉。”柳蕙香坐在他对面,明眸皓齿,肌肤胜雪,漂亮得晃人眼。 苏贤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每次看她都不会超过三秒。 “那么大一桶,倒掉太可惜了。豆腐制作不易啊!” “是啊,做豆腐是个辛苦活儿。”张翠花返回,坐到方才的位子。 张翠花其实并没有洗碗,送入厨房放下后便赶着出来了。 其目的,便是谨防苏贤对她家小姐动手动脚。 想当初刚搬来时,柳蕙香恶名在外,但还是有梁上君子、采花贼等夜访,张翠花愣是操起两把菜刀吓破了那些人的胆。 这么多年来,柳蕙香大门不出,接触不到什么男子,除了苏贤。 在张翠花看来,苏贤就是一个小白脸,主要是长得太像了。 她家小姐对苏贤,也与对他人不同,这一点张翠花可以觉察出来。毕竟,小白脸虽讨人厌,但却颇得女孩子喜欢,这也是帅的一种,帅就是资本。 更何况苏贤不是小白脸,只不过长得像罢了,尤其是他那一对剑眉,无不让怀春女子怦然心动…… 虽然,张翠花欣赏他明白事理,不怕被克。 但也一直防着苏贤,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苏贤会不会骗了她们的钱财,又骗了自家小姐的身子呢? 不得不防啊! 不过,表面她没有任何异常,打开了话匣,将“明月楼退回她们送去的豆腐”的前因后果讲给苏贤听。 最后张翠花说:“我和小姐决定了,今后少做些豆腐,刚好够卖就成,如此一来就可以减少浪费。” “少做些豆腐?”苏贤一愣。 “对呀,豆腐摊每天能卖多少豆腐,我心里都有数,我们精确计算过,可以做到一块豆腐都不会剩余!”张翠花说。 “这……这么厉害的吗?”苏贤干笑。 他之所以想到“臭豆腐”计划,就是因为豆腐摊剩下的豆腐太多的缘故。 剩下的豆腐,反正都要倒掉,还不如做成臭豆腐,相当于“使用废料开发了一款新产品”,成本非常低。 臭豆腐这个东西,喜欢它的人趋之若鹜,不喜欢它的人避之不及,但只要抓住喜欢它的人就能让臭豆腐成为爆款! 到时候财源滚滚,苏贤也可以借此改善一下生活。 可是现在,人家要精确计算每日制作豆腐的数量,还能做到不剩一块…… 苏贤沉默了。 “不知苏公子要和妾商量什么事呢?”柳蕙香问。 苏贤抬头,不打算放弃,俗话说“谁有需求谁主动”,现在是他想改善自己生活的渴望更强烈一些。 “柳夫人,张姐,说来惭愧。”苏贤振作起来,准备拿出后世销售死皮赖脸的精神,“我昨晚见那么大一桶豆腐被倒掉,心里着实可惜。” “临入睡之前,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卷孤本古籍,叫做什么……”苏贤假装凝眉沉思,而后恍然道:“《齐民要术》!” “书上记载了许多美食,都与豆腐有关,其中有个‘臭豆腐’,据说非常特别。” “我心想,多余的豆腐反正都要倒掉,何不用来制作成臭豆腐呢?既避免了浪费,又能做出一道天下独一份的新菜,岂不两全其美?” 苏贤说完后,看着对面的柳蕙香。 柳蕙香秀眉微凝,似是在沉思,而后迟疑道:“《齐名要术》?妾自小也曾博览群书,但为何对此书没有任何印象?” “哦,那是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孤本,是竹简,我翻看的时候,它已被烧毁一大半,现在应该全毁了吧。” “原来如此。”柳蕙香缓缓点头。 她知道苏贤也曾是世家大族的子弟,而当下的书籍,几乎都被大族垄断,除了那几本儒家经典之外,各家藏书都不尽相同。 苏贤说他曾看过一本名叫《齐民要术》的书,而且该书还毁了,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柳蕙香,曾是书香世家的小姐,看过的书不知凡几,苏贤早就知她不好糊弄,昨晚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么一个“无头公案”。 见她缓缓点头,苏贤不由心中大定。 这时,张翠花又说:“可是小姐,我们不是决定不剩下一块豆腐了么?哪里还有多余的豆腐去做什么臭豆腐啊?” 柳蕙香一愣,看着苏贤。 苏贤嘴角一扯,有些尴尬。 【新书求投资】 第5章 尊贵的书生 “既然‘臭豆腐’是古书上记载的美食,那么,妾料想应该差不了。”柳蕙香明眸看着苏贤。 恰巧,苏贤也正抬眸看向她。 人的眼珠是黑色的,但却喜欢搜寻美好、鲜活的事物。 两人相对而坐,可谓低头不见抬头见…… 对视一瞬,柳蕙香不动声色低头,想了想后对张翠花说:“我决定了,用一半的豆腐来做臭豆腐。” “一半!?”苏贤和张翠花都是一怔。 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苏贤心头十分欣慰,这是一种信任。 但他还是劝道:“柳夫人,大可不必,我们还是先用一小块豆腐尝试一下吧。一半豆腐真的太多了!” 张翠花说:“小姐,那什么臭豆腐,不过只是书上的几句话罢了,奴婢从未见过,也没听谁说过,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柳蕙香听了这话,秀眉微凝。 张翠花又说:“苏公子虽然是县学的生徒,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如何能够……” 所谓“生徒”,就是中央官学和地方官学中的学子,按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在校生”。苏贤,正是乐寿县县学的生徒。 “住口!” 柳蕙香打断她的话头,“臭豆腐既记载于古籍,必然不会有假!苏公子乃识文断字的书生,也是你能够妄言的?” 她虽然娇声细语,但却吓了张翠花一跳,忙起身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苏贤却是轻轻摇头。 书生? 百无一用是书生! 在这个时代,书籍还是卷轴的,能读书识字的人都不一般,可以说是高人一等。 但原主差点活活饿死或渴死在街头…… 他对书生这个身份不太稀罕。 摇头之余,苏贤正想自嘲两句,却听柳蕙香缓缓说:“今天不摆摊了,全部豆腐都用来做臭豆腐!” 张翠花抬头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劝。 她心知她这位小姐,虽看似柔弱,但性子却颇为倔强,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 她也能明白,为何自家小姐对苏贤如此信任? 其一,苏贤作为邻居,从未厌恶过她的恶名。 其二,苏贤之所以家徒四壁,越混越差,柳蕙香认为正是被她克的,心里一直怀着愧疚。 “柳夫人,大可不必,先用一块豆腐试一试吧。”苏贤心里有点虚。 “妾相信……《齐民要术》不会有错!公子请稍待,还有一点泡发的豆子没有上磨……” 柳蕙香起身,招呼了张翠花继续磨豆子。 苏贤见此,也只得点头道:“那就依柳夫人之意吧。” 一会儿后。 苏贤坐在靠墙的小木桌旁,因见她们忙碌,自己在这儿干坐着似乎不妥,于是便提出帮忙的想法。 “不妥!” 柳蕙香放下添料的木勺,看着他认真说:“苏公子乃读书之人,左手圣贤书,右手安邦笔,如何能做这等粗俗的活计?” “可我一个大男人,看着你们两个女人干活儿,不太好吧?” 柳蕙香展颜一笑,犹如百花盛开,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笑道:“公子安心坐着便是,容我去泡杯茶来。” “这……” 苏贤有点宾至如归的感觉,可他并不是来做客的啊。 她们身为女儿家,不仅不让他帮忙干活儿,还笑眯眯的给他泡茶? 就因为他是读书人? 苏贤略有不自在的起身,目送柳蕙香走进厨房,同时心道:“莫非,书生的身份果真如此吃香?” “苏公子你就安心的坐着吧。” 张翠花长满横肉的脸上挤出笑容,“小姐曾经说过,苏公子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将来不说考上‘进士’,就算登上朝堂做‘卿相’也不在话下!” “小姐的眼光不会错!所以苏公子你就安心的坐着吧,小姐是不会让你干这些粗俗活计的。” 张翠花此话,倒也的确出自柳蕙香之口,但她以前不怎么认同。 刚才,苏贤主动要求帮忙之举,让她的想法稍微改变,于是便将这些话抖了出来,打消苏贤的顾虑。 再者,苏贤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来帮什么忙?帮倒忙还差不多。 “翠花……你闭嘴!” 这时,柳蕙香端着一个托盘走来,俏脸染霞……那些话怎么可以说给苏贤听! 她先是训了张翠花一句,再偷偷瞟一眼苏贤。 见苏贤面色正常,她才轻移莲步送来香茶。 “公子请用茶。” 苏贤道谢接过,同时心里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是了,在这个年代,读书人可是一个大有前途的职业……” 柳蕙香从托盘上拿起一个卷轴,递给苏贤说:“此乃妾从娘家带来的《礼记校注》一卷,是天下独一份的藏品!” “公子若闲坐无聊,可以翻阅此卷,学问或有进益。” “多谢。” …… 房间中安静下来,只有磨盘转动的声音持续不断。 柳蕙香手握木勺,跟随石磨转动的节奏,重复“从木桶中舀黄豆倒入磨眼”的动作,神情专注。 苏贤喝着茶,悠闲坐在那里,两手捧着卷轴,看似是在认真研读上面的文字。但实际上,他的视线不时滑向石磨那边。 因为角度的关系,他能看见柳蕙香的侧影。 当今天下女子的服饰,多种多样,襦裙与宋抹并存。 柳蕙香就穿了一套宋抹型制的汉服,湖绿色绣花抹胸,素色丝织蓬松下裙,外罩对襟窄袖褙子。 看起来婉约秀美,充满古典韵味儿。 这倒也罢了,重点是—— 苏贤发现她胸前十分饱胀! 抹胸被狠狠地撑着! 尤其是她弯腰将豆子倒入磨眼之时,那种震撼的效果最为明显。 好吓人! 以前,苏贤与她面对面打交道的次数本就屈指可数。 而且那时候的苏贤,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只发现人家脸蛋秀美,其他的根本不会乱看。 刚才,进屋见她俏立石磨之旁那次,还有面对面坐着喝粥那次,苏贤似已有所察觉,但并没有仔细观察。 所以说,这次算是发现了新大陆! “柳夫人,制作臭豆腐的工序,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另外还需准备一些东西。”苏贤放下卷轴,起身走到柳蕙香正对面。 嗯,这样就好多了。 “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公子尽管开口。”柳蕙香添料的动作不停,分心看了眼苏贤,面带笑容。 “需要准备一些木箱,以及大量稻草……” “……” 磋商细节之际,柳蕙香和张翠花已经磨完了泡发的豆子。 分离出豆浆,送入厨房上锅,大火煮开。 粗活儿都是张翠花做的,点豆腐这种技术活,则由柳蕙香亲为。 苏贤则是个“看客”。 既看制作豆腐的过程,也欣赏美人。 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一会儿后,豆腐成型。 “公子你看,这豆腐如何?” 柳蕙香取下一块四四方方的嫩豆腐,装在盘中让苏贤检验。 苏贤看着颤抖如果冻般的嫩豆腐,赞道:“好大!好白!” “嗯?”柳蕙香一愣。 “哦,这豆腐太嫩了,还需得压老一些才行。”苏贤暗中掐了自己一把。 第6章 公子请回避 将嫩豆腐重新压上重物后,所需木箱与稻草的形状、数量等,也已经谈妥。 接下来就是谁去置办的问题。 苏贤和柳蕙香对望一眼,一起扭头看着张翠花。 意思很明显。 “小姐,可是……”张翠花纠结,有口难言。 并隐晦的瞥了眼苏贤。 若她出门去置办这些东西,那么家里就只剩下柳蕙香和苏贤两个人了。 她本来就防备着苏贤,若她不在的时候小姐被欺负了怎么办? 柳蕙香倒是一脸平静,且奇怪,看着她说:“我不便出门。而苏公子乃读书之人,也不能去。” “可是……”张翠花一脸便秘之色。 “柳夫人,要不还是我去吧。”苏贤上前一步,“什么活儿都不做,我心里不踏实。” 张翠花见此,心头大大松了口气。 对苏贤的观感又拔高了一层。 然而,她正准备附和,柳蕙香却认真的说:“不行!且先不说苏公子读书人的身份,不便沾染世俗铜臭。” “再者,公子这些年来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俗人奸诈狡猾,若公子去置办木箱与稻草等,恐遭人欺辱!” 苏贤摸了摸鼻子,心头警觉起来。 他以前的人设,就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即便要改变形象,也需一步步慢慢来,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但……世俗铜臭,他真的很想接触接触啊! 恨不得将之当成美女抱在怀里! 苏贤现在身无分文,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真的穷怕了…… 不过,顾及到他在柳蕙香眼中那高洁的形象,苏贤沉默了,后退一步。 “是,小姐。” 张翠花最终点头。 取了银子,一脸担忧,一步三回头开门而去。 目送张翠花离开后,柳蕙香回头,看着苏贤叫了声:“公子。” 她本想说:“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可是随后,她就没了声儿,也低了头,犹如含苞待放的少女。 这么大的一个家里,就他们两人,孤男寡女…… 刚才,柳蕙香其实并未预料到这一点,只是在心里做了加减法——苏贤不能去,她也不能去,那么就只有派出张翠花。 “柳夫人,时间紧迫,我们先寻一个合适的所在吧。”苏贤觉察到了那丝若即若离的暧昧。 但他真的想早点完成臭豆腐计划。 于是便强行将那丝旖旎驱散,办正事儿要紧。 “寻个合适的……所在?”柳蕙香后退一步,面色泛起丝丝红晕,仰面看着苏贤:“做……做什么?” “放臭豆腐的所在啊!”苏贤心中说了句“女人果然麻烦”,接着补充道:“需要阴凉通风的所在。” “哦!” 柳蕙香重重松了口气,强行将杂念驱散,不假思索的说:“正巧,二楼有个闲置的房间,南北都有窗,因为城墙的遮挡,也没有太阳直射。” “那太好了,我们去看看吧。” “嗯。” “……” 两人踩着木梯拾级而上,柳蕙香在前,苏贤在后,隔了半丈的距离。 只见柳蕙香两手轻轻提着裙摆,迈着小小的步子,踏上一个个阶梯。 她毕竟出自书香世家,仪礼形象方面的训练,从很小的时候就已开始。 是故,她走起路来,既大气端庄,又摇曳生姿;既四平八稳,又如那弱柳扶风,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教人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柳夫人穿上旗袍走路一定很好看!”苏贤跟在后面,心头冒出一个念头。 “当然,汉服也不错,古韵、优雅、仪态万方……咦?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狠狠摇头,将那丝旖旎再次驱散。 柳蕙香走在前,脑后虽未长眼,但却感如芒在背。 这是女人可怕的第六感。 她知道苏贤跟在后面,一定正细细打量着她,心里七上八下,也是好不容易才将那丝荡漾抹平。 “苏公子,现在已经是六月份,县学的‘田假’已经结束,但为何公子……没有去县学呢?” 柳蕙香踏过最后的阶梯,停在原地等他上来。 所谓“田假”,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暑假”,五月初开始,放假一个月。 苏贤不动声色的想了想,原主的记忆涌现,回道:“我已向经学博士告了一个月的长假!” 一提起县学、博士,还有请假一个月之事,他同时想起来一个同窗,平时关系比较好,也是某一个大家族的庶支…… 正想着那同窗,不觉已走过最后的阶梯,与柳蕙香并肩而立。 “公子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那个房间在哪?” “公子请随我来。” 柳蕙香没有多嘴。 苏贤跟着她一边走一边打量,毋庸置疑,他的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话,柳蕙香的家就可以用豪宅来称呼。 又大又宽敞! 在二楼走了好一会儿,柳蕙香才推开一道房门,说:“公子请进,就是这里了。” 苏贤一步跨入,这房间果然南北通透,比较宽敞,可以用来做客厅。 但如今却闲置,堆了一些杂物。 “不错,不错!” 苏贤连连点头。 因见朝南边开的窗子,正对着土黄色城墙,还有个黑漆绣侍女的屏风,遮挡了一半的窗,显得隐秘。 他下意识举步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柳蕙香愣了愣,心里觉得苏贤此举不妥,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于是便轻移莲步跟随在后。 “这……这是……” 苏贤走近屏风后,整个人都怔住了,目瞪口呆。 原来,屏风后面支起了一根晾衣杆。 上面整整齐齐挂着襦裙、袄裙、褙子等等服饰。 除此之外,还有五六件女儿家的小衣服,也堂而皇之挂在那里。 色彩或艳丽或清雅的抹胸; 还有数条丝织的长布条,正迎风飘扬,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啊!” 柳蕙香惊呼。 她走近屏风后,一眼便看见,她亲手挂上去的那些衣服,正迎风飘扬。还有衣服前目瞪口呆的苏贤…… 如遭锤击! 她捂嘴之余,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心脏都快蹦出胸腔。 因这房间南北通风,这窗又正对着高大的城墙,私密性好,是晾晒衣物的绝佳场所。 加之,柳蕙香恶名远播,根本不会有人前来串门,所以…… 为了避免意外,她还特意安置了屏风,挡在晾晒的衣服前面。 可是今天,苏贤忽然来了! 还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 襦裙之类的倒也罢了,可是秘不示人的小衣服竟也暴露在苏贤眼前! 柳蕙香当场傻眼了,不知所措。 忽然,一股微风自窗外灌入,晾衣杆上的衣服飘荡起来,尤其是丝织的长布条,竟脱离晾衣杆向苏贤兜头罩脑飞去。 心如擂鼓、不知所措的柳蕙香,眼睁睁看着那极私密的长布条,就那样覆盖在了苏贤的脸上! 如坠冰窟,呼吸停滞,柳蕙香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这是什么?这气味……”苏贤将布条取下,捏在手里,回头看着柳蕙香。 “公子请……请回避!”柳蕙香一把夺过长布条,紧紧攥着,面色绯红,不敢抬头。 “抱歉!” 苏贤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走到屏风后面,将自己围在其中,整个人都藏起来。 屏风外,传来收拾衣服的声音,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几乎是用跑的。 【嘤嘤嘤……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7章 遮羞 话说,张翠花被安排去置办木盒以及稻草等物。 她一路走一路想,觉得必须要早点回去,避免出现意外。 忽然,她灵机一动,想起一种首饰盒,大小形状都比较符合,也不算太贵。 买现成的盒子,总比找木匠打造快得多。 说干就干,张翠花赶到一家首饰店铺,表明了购买首饰盒的意愿。 “哦,那种首饰盒啊,五文钱一个。”掌柜懒洋洋。 “五文钱……”张翠花咬了咬牙,要是以前她会讲讲价,但这次时间紧迫,最终点头道:“五文钱就五文吧,我要一百个!” “一百……等等,你说什么?”掌柜瞬间精神抖擞,笑容满面:“客官要一百个?” “不错!你不用担心银子。”张翠花为了自家小姐,算是豁出去了,当场取出钱袋,沉甸甸都是银子。 “客官请坐,哈哈,来人上茶。” 掌柜大喜,这可是大客户啊! 可是等茶水送来后,掌柜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哎呀糟糕,客官要的那种首饰盒盒,鄙店里只有二十个!” “只有二十个!?”张翠花猛地站起,她为了自家小姐,都能接受五文钱一个首饰盒了,结果掌柜就只有二十个。 “客官莫急,鄙店里还有另外一种首饰盒,比五文钱的更好看些,足足有数百的存货……就是那个价钱嘛……二十文一个!” “客官您看?”掌柜赔笑。 张翠花略有纠结,二十个五文,就是一百文;八十个二十文,就是一千六百文,加起来总共是一千七百文! 这几年风调雨顺,一文钱可以买一只蒸饼,十文钱可买一升粮食。所以一千七百文不算小钱,而且这还是她和自家小姐辛劳所得。 “客官?”掌柜一直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可张翠花久久不能决定,他的嘴角都快抽筋儿凝固了。 “行!” 张翠花终究同意下来。 为了早点回去保护小姐,她决定豪爽一把。 直接从钱袋里摸出二两银子递给掌柜:“多出来的三百文,就请掌柜帮忙雇辆车,待会儿我再来取货。” 一两银子合一千文。 掌柜大喜,一口答应下来。 张翠花交代完毕,又去购买了大批稻草,稻草可以用作牲畜草料,所以城中很多…… 半个时辰后。 张翠花火急火燎赶回了家,带着两个马车的木盒,以及三个马车的稻草。 推开门一看,苏贤和柳蕙香正坐在靠墙小木桌前聊天。 奇怪的是,柳蕙香竟戴上了那顶白纱幂篱,头、脸、肩都笼罩在其中。 “小姐……你这是?”张翠花疑惑。 而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柳蕙香头戴幂篱,明显就是要和苏贤拉开距离啊! 原来小姐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张翠花松口气之余,又暗暗心痛那二两多银子…… “木盒与稻草都置备齐全了么?”柳蕙香起身,声音很小很小。 原来,刚才在二楼,柳蕙香收走衣服回到卧房之后,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还有她那俏丽的脸蛋儿,始终红晕满面,擦脂抹粉都不能遮盖,这如何能够见人? 最后没办法,她只得将幂篱戴上…… “置办齐全了。”张翠花觉察到自家小姐声音有异,但又不知是怎么回事,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既然置备齐全,那我们这就开始吧。”苏贤起身,他想早点做完这件事,然后告辞。 柳蕙香虽然是个养眼的大美女,但方才的事,真的太尴尬了。 人家女孩子缠绕在手臂上的“披帛”,竟然覆盖在了他的脸上! 按照原主的世界观,这就是非礼! …… 张翠花力气大,手脚也麻利,很快就将所有木盒与所有稻草都搬运至二楼,堆在那个选定的房间。 这时,早上压的嫩豆腐也差不多可以了。 苏贤口头指点,柳蕙香和张翠花负责动手,将整块豆腐切成豆腐干大小的小方块,也搬运至二楼的房间。 接下来就是制作臭豆腐的关键,仍旧是苏贤口头指点,柳蕙香她们动手,主要是柳蕙香坚持不让他干活儿。 苏贤所采用的方法,是最原始的一种:先在木盒中铺一层稻草,放入小豆腐块,再覆盖一层稻草,然后又放豆腐块……如此堆叠数层后,盖上木盒盖子。 柳蕙香没有问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因为害羞。 她们手脚十分麻利,时值午时,竟已完成了二分之一! “公子,时值午时,一起吃个饭吧。”柳蕙香说。 “也好。”苏贤想了想后点头。 午饭后,继续上午的工作。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房间就算再大,也渐渐被木盒填满,最后只剩下朝南窗户前面的那一小块空地。 张翠花抱着一摞木盒走过去,刚刚放下木盒,抬头就见屏风后面的晾衣杆上空空如也。 她猛然一震。 她明明记得,晾衣杆上挂了很多衣服,还有小姐的…… 等等,张翠花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头,看了眼柳蕙香戴在头上的幂篱。 短短一瞬间,她明白过来了。 为什么小姐在家里也戴上了幂篱。 刚才,她还以为是小姐知道自己保护自己了呢,所以才…… 现在看来,情况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她了解自家小姐,柳蕙香之所以在家里头戴幂篱,一定是为了……遮羞! 张翠花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为了早点回来,甚至不惜花费了二两多的银子! 可是结果呢,小姐还是被欺负了。 没错,在张翠花看来,苏贤看到了自家小姐的小衣服,就算是欺负了小姐,不然她在家头戴幂篱干啥? 一念至此,张翠花起身,缓缓转头看着正查看木箱中豆腐块摆放情况的苏贤。 “翠花,不许偷懒!放好了木盒就赶紧去搬稻草。”柳蕙香立即说道。 “是……小姐。”张翠花收回即将喷火的目光,依言去搬稻草。 苏贤摸了摸鼻子,心道:“还好,终于快要忙完了。” 一刻钟后。 木盒摆满了一地,豆腐和稻草还剩下一些,总算是弄完了。 “柳夫人,就这样摆在地上就可以了,不用管它。等稍晚一些我再来查看情况,叨扰了这么久心里过意不去,这就告辞了。” 苏贤作揖为礼,准备撤退。 柳蕙香本想留他吃了晚饭再走,但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回了个万福,道:“公子慢走。” 走出柳蕙香家的大门,来到街上。 烈日还如昨日那般热辣。 因为时辰不早了,加之紧靠城墙,凹凸不平的女儿墙投射在街面,形成“齿轮”般的阴影。 苏贤闭眼深吸口气,感觉身心都放松了些。 然而还没睁开眼,就听得周围传来阵阵鬼哭狼嚎: “苏贤……书呆子!” “书呆子从豆腐西施家里出来了!” “大白天的就有魂魄游荡,好吓人啊!” “……” 第8章 开辟鸿蒙 苏贤睁眼,顿见以罗掌柜和刘叔为首的街坊邻居,还有街上的行人,都惊恐大叫着躲入临街的店铺。 砰砰砰砰! 店铺木门依次关闭。 偌大一条大街,眨眼间安安静静,除了苏贤之外一个鬼影也没有。 我去! 昨天晚上,苏贤出门借被子,也曾被邻居张大爷误会,还说要给他烧纸来着。 当时苏贤并没有在意。 今早出门,因时辰太早,街上没什么人,所以并未引起什么轰动。 可是现在…… “罗掌柜、刘叔,诸位街坊邻居,我是活人啊!” 苏贤走出城墙形成的“齿轮”状阴影,来到阳光下面,大声喊道:“你们看,我有影子,我活得好好的!” 吱嘎! 一个店铺的木门推开一条细缝,罗掌柜哆嗦着往外一看。 而后奇道:“还真有影子!苏贤侄你……你果然没被克死?” “没有!”苏贤苦笑,“太阳下的影子还能作假不成?” “也是啊。”罗掌柜开门而出,扯着嗓门吆喝道:“诸位街坊邻居,我们误会苏贤侄了,都快些出来。” 罗掌柜在这条街上开了一间古玩店,虽然位置偏僻,但因古玩店的性质比较特殊,不怎么挑地儿,生意竟是一年胜似一年。 所以这条街上的邻居商贩等,都以罗掌柜为首。 他发一声喊,躲入铺子中的人们纷纷开门而出。 众人见苏贤果然是个大活人,不免长舒一口气。 “书呆子你怎么从豆腐西施家里出来?”有人问。 “不瞒诸位。”苏贤团团拱手,笑道:“我和柳夫人正合作一种全新的、独一无二的美食,这两日就将面世,到时候还请诸位赏脸光顾啊!” “什么美食?还独一无二?”邻居们来了兴趣,尤其是罗掌柜,他可是乐寿县有名的顶级老饕。 “‘臭豆腐’!”苏贤笑道。 “臭……臭豆腐?” 邻居们齐齐后退一步,似乎想到了某种臭臭的东西。 罗掌柜更是凝眉,说:“苏贤侄,豆腐放一两天就会发馊,发馊的豆腐只能丢掉。贤侄所说的‘臭豆腐’究竟是什么东西?” “罗掌柜,两日后自见分晓。” 苏贤没有多说,留下悬念,团团施礼后转身离开。 等苏贤回了家,街上众人围拢在一起,面面相觑。 “臭……豆腐?”罗掌柜吃了苍蝇般难受,摇头道:“单单这个名字就让人受不了,还美食,还独一无二?” “这书呆子,虽然没有被克死,但会不会被克傻了?” “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读书人,怎么跑去做什么臭豆腐呢?” “而且啊,还是与豆腐西施合作……” “豆腐西施做出来的嫩豆腐,虽然不错,但也经历了许多波折,才被人们慢慢所接受。” “是啊,就算取名为‘香豆腐’,也会因出自豆腐西施之手的缘故,从而无人敢轻易尝试!” “臭豆腐?老夫不怎么看好!”罗掌柜摇头。 “……” 话说苏贤回到家,因闲来无事,就打来水,将整个家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一遍,尤其是卧房。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 古代条件不好,不过其实柳蕙香家里的条件还可以…… 至于他这个家,有一些乱,不好收拾。 也只能先擦一擦表面的灰尘,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忙完,天色已经不早了。 苏贤去了柳蕙香家,查看豆腐块发酵的情况。 柳蕙香留饭。 苏贤腆着脸又蹭了一顿。 饭后,苏贤告辞离开。 柳蕙香和张翠花收拾一番,沐浴洗漱后一起来到闺房。 “小姐,今天上午……奴婢出门置办木盒的时候,小姐和苏公子在家……”张翠花坐在一张凳子上,细细打量着正端坐于梳妆台前卸妆的柳蕙香。 以前,柳蕙香还没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张翠花就不是贴身的丫鬟,只能做一些粗浅的活计。 类似于伺候更衣、洗漱、化妆、卸妆等等精细活儿,张翠花都不会。 这些年来,柳蕙香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更衣、洗漱、化妆、卸妆,不需要张翠花帮倒忙。 张翠花不仅仅只是做不了精细活儿,说话也挺直。 这不,柳蕙香听了她这话,对镜拆卸簪子的动作不由一停,慢慢将之放上台面后,便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小姐?” 张翠花觉得不对劲儿,起身走来,急道:“小姐莫怕,若苏公子无礼,奴婢现在就去找他讨一个说法。” 她认为此话是对小姐的关心。 但小姐却因此话而羞窘满面。 “小姐啊……”张翠花急了,激动道:“那苏贤是不是欺负了你?奴婢早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人!” 张翠花满脸横肉,浮现狠辣之色,脑补出苏贤对她家小姐“调戏揩油”、“搂抱亲嘴”等等不堪画面。 可是柳蕙香只顾以手捂脸,竟是作声不得。 无疑,此举让张翠花心里更加着急。 她说话本来就直,于是摇晃着柳蕙香的肩膀问:“小姐你告诉奴婢,苏贤是不是对你动手动脚,亦或者言语调戏了?” 柳蕙香依旧做声不得。 “难道是搂搂抱抱?” 柳蕙香娇躯轻颤。 “那苏贤难道……难道……难道亲了小姐的嘴儿?” 柳蕙香差点一头栽倒。 她心里十分羞急,但越是着急,就越发不出声儿来。 “还不是啊!” 张翠花一张脸彻底狠辣起来,隐现杀气,骂道:“苏贤,你竟敢……竟敢玷污小姐。我要抓你去见官!” 言罢,张翠花大踏步冲向房门,走路带风,杀气腾腾。 柳蕙香心头猛然大骇。 若果真抓苏贤去见官的话,岂不是要羞死个人? 她心里又骇又急,一口气终于脱口而出:“翠花回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翠花果然折返回来,长满横肉的脸上怒气未消。 柳蕙香没有办法,只得将真实的经过告诉给她—— 苏贤并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只是无意间看到了她的贴身小衣服罢了…… 两刻钟后。 闺房中的油灯已经熄灭。 消了气的张翠花也已离开。 柳蕙香一动不动躺在绣塌上,黑暗中,双目久久未曾闭合,脑袋无比清醒。 诶,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不过今夜有一点不同,她不是因为空虚、自怜身世睡不着。 而是因为白天所发生的那件事。 “苏公子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她的心头浮思连篇。 “登上楼梯的时候,我的衣饰是否整齐,走姿是否附和‘步从容’?” “……” 柳蕙香孀居数年,几乎从未见过什么男子,就连以前差点成功或夭折的几庄婚事,也是没有见过新郎官的。 也就是说,她活了二十五岁,仅仅只有今天,才与一个男子发生了如此多的“古怪事件”。 无意间看到女儿家贴身的小衣服而已,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在柳蕙香看来,此事无异于开辟鸿蒙,二十多年来的头一遭! 她隐约触摸到了一种名为“甜蜜”的东西,尽管这个“甜蜜”有些畸形。 隔壁。 苏贤倒是早早的就陷入了沉睡,不过他做了一个梦—— 那是青春懵懂的高中,有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同学,看似无意将一包“卫生巾”丢在了他的课桌上…… 梦到兴奋处,嘴角缓缓浮现一抹弧度。 而后侧身,将垫在身下的大红“囍”字被紧紧抱在怀里,用腿夹住…… 第9章 大梁女相:兰陵公主 翌日。 上午,艳阳高照。 苏贤居住的这条街,名叫“角楼街”,据说是因为东南城墙夹角那里,有一座“角楼”,因而得名。 但经数十年的变迁,那座角落因破败早已拆除,只剩下一段光秃秃的城墙。 即便如此,“角楼街”的名字倒是保留了下来。 街尾,最靠近城墙的夹角那里,便是柳蕙香的家,以及豆腐摊。 这个位置真的很不好,太偏僻了。 不过柳蕙香做的嫩豆腐物廉价美,倒是拥有颇多熟客。 这不,一位大娘手挎小竹篮,穿过两条街,专门来此购买新鲜嫩豆腐。 “嗯?怎么没有开门?” 大娘疑惑,而后大声喊道:“张姐,张姐,豆腐摊还不开张么?” “抱歉,实在抱歉,今天不开摊,还请改日再来。”紧闭的房门内,传出张翠花的声音。 却原来是因为,今早苏贤去柳蕙香家查看臭豆腐的情况,说一切正常,等到明天就可以享用了。 柳蕙香听了这话,便决定今天的嫩豆腐,也全部用来制作臭豆腐…… 所以今天豆腐摊依旧不开张。 专门赶来买豆腐的大娘,吃了闭门羹。 大娘转身,走了十多步,恰逢罗掌柜从古玩店中走出。 “罗掌柜,豆腐摊今天怎么不开张呢?”大娘显然认识罗掌柜,就在街边攀谈起来。 “不仅今天没开,昨天也没开。” “这是为何?” “大娘你就有所不知了,苏贤侄和豆腐西施正在合作一种美食,叫做什么……”罗掌柜微微凝眉,最后说:“臭豆腐!” 听他们在谈论臭豆腐,街坊邻居和路人们,纷纷围了过来。 七嘴八舌,几乎都对臭豆腐不看好。 大娘说:“豆腐摊的张姐我知道,不是浮夸的人,她们为了臭豆腐,竟两天都不开摊,此事绝不简单。” “张姐不是傻子,莫非那臭豆腐果真是一种美食不成?” “嘶,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这时有人又说:“苏贤这个书呆子,不好好读书,竟跑去做什么臭豆腐……我们这条街上,就苏贤一家,对豆腐西施还算不错。诶你们说,张姐和豆腐西施……是不是因为报恩的缘故,才陪着苏贤瞎胡闹?” “也对啊!” “有道理!” “可是我听说,那什么臭豆腐,是苏贤从古书上找到的已经失传的美食,古书上的记载应该不会错。” “古书上的记载?” 罗掌柜、刘叔,以及稍微有点文化的人,听了这话后都不由肃然起敬。 这年头,书籍、书生,都是难能可贵的东西。 既然臭豆腐是古书上记载的美食,那就不一样了。 “到底究竟如何,明日自见分晓,我们就等着看吧:那臭豆腐究竟是古书上记载的失传美食,还是苏贤的瞎胡闹!” 罗掌柜最后说。 众人纷纷点头。 …… …… 乐寿县,是个“中县”。 这说明乐寿县的户口数,达到了三千户以上。 乐寿县县城,中规中矩,不算大也不算小,县城正中央是县衙所在地。 下午时分,县衙后堂。 县令唐矩,还有县丞、主簿、县尉等,正聚在后堂议事。 不知说到什么趣事,县令及众人纷纷抚掌大笑,笑声响彻整个后堂。 这时,一个胥吏在门外禀道:“启禀明府及诸位大人,有紧急公文送到!” 所谓“明府”,就是对县令的尊称。 “进来吧。”县令唐矩嘴角还残留着笑意。 “明府,使君差人送来的紧急公文,使君还传话说:请唐县令立即办理,不得有误!”胥吏进得后堂,呈上一个卷轴。 所谓“使君”,是对一州刺史的尊称。 刺史相当于后世的“市长”,正是唐矩这个县令的顶头上司。 “哦,快快递来。” 唐矩不敢怠慢,接过卷轴,拆开捆绑的绸带,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县丞、主簿、县尉等全都保持了安静,紧紧盯着唐矩脸色。 很快,唐矩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竟变成一脸的凝重。 众人的心都不由提了起来,不知那公文上到底说了什么? 一会儿后,唐矩放下卷轴,面色依旧肃然。 县丞问道:“明府,公文上说了什么?” “公文上说,朝廷近期接到秘报,幽州、莫州、瀛州、沧州一代,有人与北方辽国密谋勾结,图谋造反!”唐矩缓缓说。 “造……” 众人惊诧,有人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乐寿县所在的瀛州,属于“河北道”,北边是莫州,莫州以北是“幽州”。 幽州以北,则是辽国的地盘! 辽人凶残,经常南下犯边,不说幽州,就连瀛州都曾数遭辽国大军南下劫掠。 “诸位大可放心,兹事体大,朝廷不会坐视不管。”唐矩还算镇定,“朝廷将派大臣坐镇幽州,查明暗中勾结辽国之人!”唐矩说。 “敢问明府,朝廷派遣的大臣,将携带多少兵马?”主簿问。 “十万大军。” “这就好,这就好……”县丞、主簿、县尉等,都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有大军坐镇,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 “女皇陛下特旨。”唐矩接着说:“派遣当朝尚书左仆射、兰陵公主,亲率十万大军坐镇幽州!” “另外,女皇陛下还加封兰陵公主‘河北道黜置使’、‘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等诸职。握有河北道各州县官吏的生杀任免大权!” 听了这话,县丞等人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惊叫道:“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是当今女皇陛下最小的亲女儿。 据传,兰陵公主不仅貌美如雍容贵气的牡丹,才能方面,也极得陛下欣赏。 她以公主的身份,担任大梁帝国的“尚书左仆射”,相当于帝国的“首相”。 世人称她为“女相”。 不过,兰陵公主这个人,权欲也太大了些,心思深沉、沉断有谋、凶猾无比,稍不注意,就会在她的手里折戟成沙。 栽倒在兰陵公主手里的大小官吏,不知凡几,令人惶恐。 县丞等人,乍听朝廷派来的人竟是兰陵公主后,才会失声惊叫,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诸位不用担心,兰陵公主将从‘河间县’前往幽州,不会途径我乐寿县。”唐矩微微展露笑容。 河间县,瀛州州城所在地,官道畅通,可直达幽州。 是前往幽州的首选路径。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兰陵公主不来我们乐寿县,就万事大吉。”县丞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第10章 冷蝶 【Ps:本书中有少量武功高手,但没有江湖情仇、武侠门派之类】 “话虽如此,但也要做好一应准备。” 唐矩说:“使君在公文中特意交代,风化、狱讼、籍帐、三疾、桑麻、赋税、课役、传驿、仓库、盗贼、河堤、道路等等,都需要做好准备,以备兰陵公主突击巡察。” 唐矩放下文书,起身看着县丞等人,肃然道:“兰陵公主已从京城出发,最快十余日,便能抵达幽州。” “近期,诸位就辛苦一下,凡我衙门上下事务,通通都捋一遍,千万不能露出马脚,不然兰陵公主雷霆之怒,你我都承受不起。” 县丞、主簿、县尉等一起起身,作揖道:“明府请放心,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唐矩缓缓点头。 “其实也不用过于紧张。”县尉笑道:“明府贤明,治理乐寿县虽只有半年,但我乐寿县已是吏治清明、路不拾遗,就算兰陵公主突击巡察,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少府此言有理!”主簿笑道。 所谓“少府”,便是对县尉的尊称。 “对啊,下官竟忘了此事,我们只需谨慎应对,当无大碍。”县丞也笑了起来。 半年前,唐矩来到乐寿县为官,经过一番治理,的确颇有成效。 县尉那番话也不全是恭维他。 可是忽然,唐矩心中想起一事,笑容逐渐消失,叫道:“坏了!” “什么坏了?!”县丞、主簿、县尉等齐齐一愣。 “诸位,莫非忘了那伙山贼不成?” “山……山贼……”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那伙山贼啸聚山林,已有一年有余。瀛州、沧州联合围剿数次,都不能剿灭……万一兰陵公主路经瀛州之际,山贼下山兴风作浪的话……” 唐矩说不下去了。 若此事果然发生,兰陵公主一怒之下,将瀛州、沧州大小官吏全数撸掉,也不无可能。 后堂中沉默下来。 县尉忽然说:“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山贼之事,下官想来,使君只怕比我们更加着急。” “也对。”唐矩点头,想了想后说:“山贼之事,暂且不理,且看使君如何安排吧。至于我们县内之事,还请诸位多多用心。” “尤其是城防与巡逻之事。” 唐矩看着县尉,吩咐道:“督促兵曹加强城防与城内巡逻,可以抽调民壮加以协助,这段时间内,绝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下官遵命!”县尉拜道。 “……” 入夜。 苏贤在柳蕙香家忙了一天,终于回家,烧水沐浴,沉沉睡去。 臭豆腐发酵的时间可长可短,因时值夏日,时间可以缩短到三两天。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享用到滋味独特的臭豆腐了。 这一夜,苏贤又做了一个美梦。 这次不是美女。 而是数不清的、金灿灿的铜钱,倾倒下来,将他淹没在其中…… 后半夜。 苏贤的家宅后面,是高大的城墙。 那城墙之上,两个民壮手执火把巡逻到了这里。 “哈欠……”一个民壮打着哈欠,一边挪动懒散的脚步,一边迷糊道:“巡夜,巡夜,巡个屁的夜!” “我们转悠了大半个晚上,愣是一个鬼影儿也没看见,哪来的盗贼?”另一个民壮也十分不满。 呼! 呼!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 两人的火把同时熄灭。 这一段城墙顿时陷入黑暗,只有天上一轮残月高悬。 月光惨白! “不对劲儿……”两个民壮立即停在原地,渐渐靠拢,惊骇扫视着四周。 唰! 一个民壮忽乍见城墙上突兀出现一个人影,手执一柄利剑,剑刃反射着惨白的月光。 令人心脏骤停的是,剑刃直指他的心脏要害,飞掠而来。 噗! 眨眼间,剑刃扎入他的心脏,当场死亡。 黑影闪电般拔出利剑,反手刺向另一人。 噗! 剑刃入体。 但因这位民壮拼了命的躲闪,竟未中要害。 那黑影拔出利剑,准备补刀。 恰在这时,另一柄细剑突兀砸来,生生救下此人。 金铁交击之声震耳。 久久不曾消散。 城墙之上,月光惨白,受伤的民壮倒地不起,但还没立即死掉。 他的左右,分别站着一个黑影,与一个粗布麻衣、头发散乱的矮小之人,看起来似乎是个女人。 “你的弱点还是没有改变,身为一个杀手,最不该的就是救人!” 黑影的声音冷幽幽。 “不过这样也好,我不杀这两个人,也不会引你现身。” 矮小女子侧头,瞥了眼躺在地上一死一伤两个民壮。 沉默一会儿,看着黑影冷冰冰的说:“我已给小阁领留书,退出内卫,不再为你们杀人。” “生是内卫的人,死是内卫的鬼!” 黑影声音冷冽,“不过,你也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出逃数月,我们愣是没有找到你的一丝踪迹。” “若不是此次,兰陵公主受命远赴幽州,小阁领带人先行一步,肃清沿途叛贼,我们也不会发现你的行踪。” 黑影的嘴角渐渐勾起。 用一种独特的音调说出两个字:“冷蝶!” 这两个字,似乎蕴含着某种诡异的能量。 矮小女子身体一阵摇晃,最后不支瘫倒在地。 丢下那柄细剑,两手抱头颤抖,似乎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冷蝶,难道你忘了,小阁领从小对你的‘教导’了么?”黑影持剑跨近一步。 “不……”她浑身抽搐,好像发了羊癫疯。 “冷蝶啊冷蝶,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黑影举起手中利剑,狠道:“小阁领念叨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唰! 黑影看准时机,一剑刺去,意图重伤倒地抽搐的矮小女子。 或许是出于本能,矮小女子闪电抓住地上的利剑,反手就是一刺。 噗! 黑影身形顿止。 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声音,蹬蹬瞪后退数步。 稀薄的月光之下,只见一柄细剑正扎在他的心口。 “你杀了我……也逃不出小阁领……之手!” 黑影看了看扎在心口的剑,惨然笑道:“果然……不愧是……内卫……第一杀手……冷蝶!” 言罢,黑影仰天栽倒,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而矮小女子却是生不如死。 黑影临死之前说的“冷蝶”二字,久久萦绕耳畔,让她好似万蚁噬心,瘫倒在地直打滚。 良久之后,她才慢慢恢复,从地上坐起。 迎着月光,她眼中满是绝望、痛苦、生无可恋,死气沉沉。 沉默好一阵,她从黑影身上拔出细剑,慢慢将之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面。 竟是要自杀! “……荷荷……咳咳……” 这时,还未死透的民壮拼命挣扎,对她伸出一手。 矮小女子放下细剑,快步走过去,将耳朵贴近。 只听那民壮断断续续说:“活……活着……” 说完后,浑身一挺,就此死去。 矮小女子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拿起细剑看了又看,数次将之横在脖子上面,又数次将之放下…… 一会儿后。 月光之下,矮小女子傲立墙垛,夜风吹得她散乱的发丝飘扬,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她纵身跳下城墙,就此隐入黑夜之中,消失不见。 第11章 哎呀,长毛了 梦中的世界,诡异多变,且不可理喻。 上一秒,苏贤还在做“数不清的铜钱将他淹没”的美梦,可是下一刻,竟然梦到了打铁。 叮叮当当。 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赤膊大汉,手臂比他的腿还粗,抡着大铁锤,猛力敲击一块烧红的铁胚。 忽然,那赤膊大汉扭头看着苏贤,“嘿嘿嘿”阴笑个不停。 最后,他更是抡起大铁锤砸在苏贤头顶…… “我艹!” 苏贤从噩梦中惊醒,冷汗直流。 两手下意识摸向头顶。 原来只是个梦…… 侧头瞥了眼窗外,月光稀薄,此时已是后半夜,就连狗都入睡了,天地归于安宁。 他翻了个身。 抱着大红色绣“囍”字的被子,闭上眼沉沉睡去。 …… 天明。 苏贤起床,简单洗漱一番,出门,来到柳蕙香家中。 柳蕙香和张翠花正在推磨,见苏贤到来,便招呼苏贤一起吃早饭。 饭后,三人去往二楼。 “苏公子,那臭豆腐,今天就可以了吗?”木制楼梯上,柳蕙香走在前面,两手轻轻提着裙摆。 “夏天天热,两天就可以了。” 苏贤低头,盯着楼梯,没有乱看。 因为张翠花就在他身旁。 他接着说:“若是冬日,气候寒冷,则需四五日方可。” 谈话间,三人已至二楼。 苏贤笑道:“柳夫人、张姐,臭豆腐之所以名为臭豆腐,说明它真的很臭,要不……拿个东西堵住鼻孔?” “不怕,公子不用担心。”柳蕙香笑道。 “不妨事!”张翠花摆了摆手,一把推开房门。 随着门开,一股新鲜的浓烈臭味扑面而来。 三人“虎躯一震”,默默承受着臭味的洗礼。 苏贤眉头一挑。 柳蕙香和张翠花一起挥袖遮鼻,大皱其眉,有点后悔没听苏贤的话。 苏贤笑了笑,当先步入其中,蹲下身体,就近打开一个小木盒查看情况。 柳蕙香跟了进来,蹲在苏贤身边,探头看去。 只见稻草覆盖下的豆腐块,竟已长毛! 白色的细绒毛,长达一寸左右。 “哎呀,长毛了!”柳蕙香惊呼。 “柳夫人莫急,这个叫做‘霉菌’,长出这种绒毛,就说明臭豆腐成功了!”苏贤笑道。 张翠花也凑过来,眉头一皱,道:“苏公子虽然说过,臭豆腐很臭,可是这个味儿……苏公子,臭豆腐真的可以吃吗?” “多嘴!”柳蕙香瞥了她一眼,“臭豆腐虽然臭味难闻,但毕竟是古籍上记载的失传美食,自然不会差的。” “小姐,我就是怕这数日的功夫,还有数百十斤的豆腐,全都打了水漂……” 此话还未说完,就被柳蕙香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苏贤随机抽检了几个小木盒,都挺不错,拍着手起身,笑道:“张姐不用担心,臭豆腐自然可以吃,我们现在就弄几块来尝尝。” 一刻钟后。 厨房。 油锅中的油脂,已经冒出青烟,用的是胡麻油,香味已扩散至整个厨房。 胡麻油,原本十分昂贵,一般人家享用不起。 但本朝国泰民安,朝廷曾鼓励大量种植胡麻,导致市面上的胡麻油售价十分亲民,逐渐走入寻常百姓之家。 柳蕙香亲自掌勺,在苏贤的指挥下,将刮掉了白毛的臭豆腐依次放入油锅。 嗞嗞! 嗞嗞! 一股浓郁的臭味扩散开来,比刚才还臭,直接盖过麻油的香味。 烧火的张翠花连打数个喷嚏。 “这……这真的能吃么?”张翠花起身,探头瞥了有油锅中的臭豆腐。 “……”这次柳蕙香也没有说话。 因为真的太臭了! 臭豆腐在油锅中一炸,貌似被激发了什么似的,这股味儿简直不能闻。 “自然能吃。” 苏贤倒是一脸淡定,笑道:“闻起来越丑,待会儿吃起来就越香……差不多了,柳夫人起锅吧。” 柳蕙香一手挥袖遮鼻,一手将臭豆腐捞出,装在一个盘子里。 苏贤取来一双筷子,夹起一块,先是看了看,赞道:“焦黄酥脆。” 接着又细细一闻,笑道:“初闻臭气扑鼻,细嗅却浓香诱人!” 最后一筷子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柳蕙香和张翠花站在旁边,一眨不眨盯着他。 柳蕙香秀眉微微一动。 张翠花的嘴角却狠狠一扯……他真的吃了。 “怎么样?”柳蕙香问。 “新鲜爽口、芳香松脆!”苏贤回道,一脸的回味。 张翠花撇嘴,心里暗道:“装!” 这玩意儿臭死了,能吃才怪。 柳蕙香一咬牙,也取来一双筷子,笑道:“我也尝一块。” “小姐!”张翠花赶紧拦住她,“要不还是奴婢先尝一尝吧?” “不用,我相信苏公子,也相信古籍上的记载。”说着,柳蕙香已夹起一块臭豆腐,看也不看,直接就咬了一小块。 “咦?” 随着咀嚼,她那微蹙的秀眉逐渐舒展,两眼也一亮。 咽尽后赞道:“果然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滋味非常独特!” 张翠花不信邪,也取来筷子,夹了一块吃进嘴里…… “嘶……这个味道,果然非同凡响。” 吃完后,张翠花疑惑:“不应该啊,闻起来是那么的臭,吃起来却是如此的香!这不应该啊!” 苏贤笑道:“这就是臭豆腐的独特之处!看来古籍上的记载诚不我欺!” …… 臭豆腐成功了。 他们决定立即支起“臭豆腐摊”。 此事主要由张翠花负责张罗。 苏贤和柳蕙香,则坐在靠墙的小木桌旁,磋商合作的具体细节。 “……” “有两种方式,‘买断’和‘分成’。”苏贤说。 “‘买断’什么?”柳蕙香问。 “所谓‘买断’,就是我将臭豆腐的秘方一次性卖给夫人。此后,不管夫人如何对待那秘方,我都无权过问。” “那什么又是‘分成’呢?” “所谓‘分成’,便是长期的合作,臭豆腐所得之纯利,分出一小部分给我即可。” 柳蕙香仔细想了想,最后说:“妾以为,‘分成’的方式比较好。” “为什么?” “公子乃读书之人,心思应该放在学业上面。而公子家里……臭豆腐天下独一份,想来生意必定可观。” “若采用‘分成’的方式,细水长流,应该可以供养公子读书的吃穿用度。”柳蕙香说完后,便低下头去,生怕被苏贤看出异样。 苏贤坐在她对面,抬头就见她雪嫩的脸颊上,似乎浮现出丝丝红晕。 不过苏贤并没有深究。 他仔细想了想,在这个年代,书生的确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他决定发展这条路。 但他家徒四壁,生计尚且是个问题,何谈供养读书? 若能有一项持续可得的收入,对他的确很有帮助。 再者,若采用“买断”的方式,固然可以一次性得到一大笔钱。 但苏贤就怕管不住自己,大吃大喝,肆意挥霍,几天就将之用尽花光…… 现在还不是该“浪”的时候! 为稳妥起见,苏贤点了点头,说:“柳夫人所言在理,那就采用‘分成’的方式吧。” “嗯。”柳蕙香轻轻点头,心里五彩缤纷。 接下来,就是苏贤到底该占几成纯利的问题。 苏贤以他“不出力、不出成本”为由,认为占一成纯利即可。 柳蕙香则认为“没有苏贤的秘方,也就没有臭豆腐”为由,坚持给他五成纯利。 经过一番反复磋商。 最终谈定:苏贤只提供臭豆腐的秘方,占三成纯利。并且,只要苏贤有需要,每天都可以来柳蕙香这里拿钱。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2章 第一次…… 合作事宜磋商完毕,苏贤心头压着的巨石也终于落地。 有了这份收入,他也算是站稳了脚跟,至少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柳夫人,合作愉快!” 兴奋的苏贤,有些忘形,竟向柳蕙香伸出一手,大有一种“合作成功,然后握手致意”的意思。 可是随即,苏贤就醒悟过来,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握手的礼节! 这里是古代,男女礼教大防虽然没有后世明清时期那般严重,但贸然向一个女人伸手,也着实惊世骇俗了些。 可是…… 就那样撤回来么? 也太尴尬了吧。 苏贤尴尬、犹豫之际,对面的柳蕙香,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什么意思? 苏公子主动向她伸出一手,看其手掌的朝向,也不像是向她索要什么东西的样子。 她心念电闪,结合苏贤那句“柳夫人,合作愉快”,隐约明白了苏贤的意思。 可是,难道要遂了他的意,把自己小手给他握着,肆意把玩儿么? 这是轻薄啊! 一念至此,柳蕙香心头狂跳,樱桃小嘴不由轻轻张开,深吸一口气。 想她柳蕙香,虽经历过数庄还未开始就结束的婚事,但是对方的面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与异性握手的接触…… 第一次,总归是害羞的。 对面。 苏贤咬了咬牙,准备把伸出的手撤回。 反正柳蕙香也不知握手之礼,不会嘲笑他的。 然而,就在那手即将撤回之前,对面的柳蕙香鬼使神差,缓缓将自己的小手“镶嵌”进了他的大手里面。 触觉细滑、柔嫩、微凉,手感极好。 苏贤一愣之余,不由轻轻一握,只觉她那小手似乎没有骨头,十分软嫩。 感受着自己的小手被紧握的力道,柳蕙香一颗心都快蹦出胸腔,面色刹那绯红一片,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的第一次……就这样被苏贤给夺走了。 自她长成以来,还是第一次与一个男子如此接触…… 这种感觉…… 让人心悸。 也感觉好暖! 苏贤轻轻一握后,便立即松开,笑道:“以后就要经常叨扰夫人了,还请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公子……”柳蕙香声音微颤,深吸口气后说:“公子说什么话,按照约定……公子可以……随时过来串门……” “多谢!”苏贤重新坐下。 柳蕙香体味着心里生出的种种异彩缤纷,也跟着落座。 大门口那里,张翠花正张罗着臭豆腐摊,背对两人。 她敏锐发觉,方才自家小姐的声音有异,回头一看,却见苏贤和自家小姐各自坐在小木桌两旁,神色如常。 张翠花松了口气,继续张罗摊子。 “对了,柳夫人、张姐,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苏贤面色一正。 “公子请说。”柳蕙香还略有恍惚,那只被握的手,始终火辣辣的…… “臭豆腐的秘方,其实非常简单。等臭豆腐的名气传出去之后,会不会有人来盗取秘方呢?” 通过稻草的方式制作臭豆腐,的确十分简单,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 万一被人学了去,搞得满大街都是臭豆腐摊子,他们的生意必定一落千丈,那可不好。 张翠花将一口铜锅放在火炉上,回头霸气的说:“苏公子不用担心,我们这里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地方。若有毛贼敢来,我就用那两把菜刀吓破他们的胆!” 她一边说着,两手一边比划,颇有种手握菜刀砍瓜切菜的样子…… 苏贤心头莫名一寒。 不过又想到,有张翠花在此,的确可以放心。 这时,坐在对面的柳蕙香自嘲笑道:“公子多虑了,妾头顶恶名,一般的毛贼只怕会是过门而不入……” 苏贤看着她。 心头浮现出她的遭遇,还有她对自己的帮助,心里微微触动,正色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柳夫人的恶名,我会想办法帮你洗刷。” 柳蕙香愣了一下,起身施了个万福,笑道:“多谢公子好意。” 她没有多说,也不阻止苏贤。 对于洗刷恶名之事,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臭豆腐摊前,张翠花一边忙碌,一边动着小心思。 她其实十分担心自家小姐的未来。 现如今,她虽然可以保护柳蕙香,可是等她老了呢,亦或者出了意外先一步去了呢? 那时小姐孤苦无依,只怕衣食都将是问题。 长久以来,张翠花就琢磨着,给自家小姐找个合适的归宿。 可是此事太难太难…… 对于苏贤,张翠花以前不怎么看好,他虽然是个书生,但却是个书呆子…… 但经过“臭豆腐”一事之后,张翠花心里的想法却已悄然改变。 似乎,将小姐托付给苏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两刻钟后。 臭豆腐摊准备完毕。 张翠花点燃炉子,往里面添了木炭,支起铜锅。 一边整齐码着麻油、臭豆腐、小葱、碗筷等等。 至于苏贤和柳蕙香,全都没有现身,躲在厨房门口。 此处既能避免客人看到他们,也能听见客人们的说话声。 柳蕙香恶名在外,她做的豆腐,虽广受欢迎,但却也是经历了许多波折换来的。 另外,还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比如,柳蕙香不能露面。 若客人看到了她,一定会被吓得亡命飞逃。 至于苏贤,他也不想露面。 他未娶,柳蕙香又是个寡妇,身份尴尬,还是不要在人前乱晃为好。 “张姐,你这是干啥呢?”很快,街上就有人围拢过来。 “有炉子,还有铜锅?” “什么气味,好臭啊……” 张翠花大声笑道:“诸位街坊邻居,鄙店的臭豆腐已经成功了!今日便推出那道天下独一无二的美食——炸臭豆腐!还请诸位赏光!” “嘶……还真有臭豆腐!” “名副其实,果然好臭啊!” “张姐,这东西真能吃?我闻着这味儿就受不了了……不行了,大家后退,快后退……” “……” 苏贤躲在厨房门后,探头一看。 果然见街坊邻居们后退了一丈有余,捂着鼻子,更有人作势欲呕。 似乎开局不利? 这时,罗掌柜站出来,大声喊道:“诸位,这臭豆腐,是苏贤侄从古籍中找到的失传美食!古籍上的记载,应该不会有错,我们姑且尝试一下吧。” 罗掌柜还是很有威信的,众人又纷纷围拢过来。 嗞嗞! 嗞嗞! 这时,张翠花热好了油锅,将一盘臭豆腐倒入其中,开始油炸。 受热油一激,一股浓烈刺鼻的臭味疯狂扩散,比方才的臭味浓烈数倍。 “卧槽!” 刚刚围拢的街坊邻居们,纷纷怪叫着又往后退去。 这次退出去足足两丈多远。 “这玩意儿真能入口?张姐,你是糊弄我们的吧!” 第13章 命案 屋内,厨房门口。 苏贤和柳蕙香藏在这里,柳蕙香在下,苏贤在上,躬着身子探出脑袋,将“臭豆腐摊”前的情况看在眼里。 见街坊邻居们退出去两丈远,柳蕙香心里暗暗着急,小声问:“苏公子怎么办?邻居们都被吓跑了。” “不妨事。”苏贤十分淡定,稍微加大了声音,喊道:“张姐,张姐!” 张翠花回过头来。 苏贤说:“你且试吃一块,吃给他们看。” 张翠花点头,恰巧一份臭豆腐出锅,她便当众吃了一块,以此表明臭豆腐真的可以吃。 但街坊邻居们还是不敢过来,效果不太明显。 厨房门口这里。 柳蕙香比谁都着急,问道:“还是不行啊,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她身处下面,说这句话的同时,不由扭头往上面看去。 恰巧苏贤也正低头往下看。 一时间,两人的脸相距不过数寸,面对面相望。 娇嫩的脸蛋,似乎能掐出水来,蕴含了无数星辰的水眸,全都近在咫尺。 她呼出的气息,打在脸上,兰香似麝。 一股暧昧的气息,在两人心间流转与扩散。 柳蕙香败下阵来,扭过头去,探出的脑袋也缩回,背靠着墙,手按澎湃的心口连连喘气…… 苏贤不动声色将脑袋抬起,压下心里的激荡,定了定神,对张翠花喊道:“张姐,用最后一招,免费试吃!” 柳蕙香自然是美艳无双的,且她这个年龄段儿,对苏贤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方才,苏贤有种感觉,就算他强吻了她,只怕也刚好是迎合了佳人的心意……人非草木,苏贤能感受到柳蕙香对他的不一般。 可是俗话说“饱暖思那啥”,饱暖在前,苏贤目前也的确没有和她加深关系的想法,最多,就是抱着那床大红色的喜被在床铺上滚两圈……至于以后,苏贤虽然有意“与一群姬妾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但还是看缘分吧,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张翠花答应一声,大声宣布了免费试吃的决定,一个人可以试吃一份。 一份大概能有五六块臭豆腐。 “免费试吃?不要钱的么?” 两丈开外,有个大爷眼中一亮。 臭豆腐虽臭,但总有一些人爱好重口,也乐于尝试黑暗料理。 这位大爷就是这样一个人。 “没错,大爷过来尝一下吧,真的很好吃,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滋味非常独特。”张翠花热情介绍。 大爷意动,但双脚仿佛生出了树根,过不来。 罗掌柜、刘叔等,估计也想找个人试一下,便在旁极力撺掇。 最终,大爷慢慢走来。 近了。 张翠花捞起四五块臭豆腐,装在碗里,递给他。 大爷接过,皱着眉,夹起一块正准备吃。 可是这时,他一眼瞥见铜锅旁的盘子,里面是刚取出的新鲜臭豆腐。 重点是,上面还有白色的绒毛,没有刮干净。 “张……张姐,那个就是臭豆腐?”大爷指了指。 “没错,这就是……” “我不吃了!”大爷丢下碗筷,被吓到了,拔腿跑回了人群之中。 …… …… 与此同时。 城墙,东城楼。 县令唐矩,缓缓走出城楼,沿着斑驳坑洼的城墙,往东南角的方向快步赶去。 身后跟着县丞、主簿、县尉,以及大批胥吏、衙役、民壮等。 唐矩很生气。 脸色铁青,非常难看。 昨天下午,在衙门后堂,他才叮嘱过,这段时间内绝对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可是谁曾想,睡了一觉起来,他就被人禀报,昨天夜里城墙上发生了命案! 足足三条人命! 唐矩冷着一张脸,脚步飞快,气势汹汹。 身后的县丞、主簿、县尉等人,全都不敢说话,只闷头走路。 走了一会儿,唐矩觉着有些累,便在原地驻足暂歇。 身后众人也纷纷停下。 “县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唐矩歇够了,回身看着县尉,面色冷峻。 一刻钟前,唐矩接到人命案的消息。 当时,他正在东城楼上巡察,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往案发现场。 他心里太急,竟直接用腿走过去,若是以往,骑马是最好的选择。 命案的具体情况,唐矩也不是十分清楚。 “回禀明府,今早拂晓时分,巡逻的差役在城墙东南角发现死者的尸体……” 县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其实对此案也不是十分清楚,只得硬着头皮说: “一大早,林捕头就带人赶去了案发现场,林捕头查案数十年,经验丰富,想必已有了眉目。” “很好。” 唐矩面色稍霁,一手轻轻抚着斑驳女儿墙,看着众人说:“兰陵公主虽然不会路经我县,但人命官司大过天。” “万一公主心血来潮,改道来我乐寿县,发现人命官司积压,不仅是本官,你等也逃脱不了干系!” “是……”主簿等齐齐附和。 唐矩训完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迎面赶来一人。 此人身着捕头公服,约四五十岁年纪,看起来精明干练。 “明府!”此人便是乐寿县的捕头,姓林,因闻讯县令与衙门一众大佬亲自赶来案发现场,他便先一步来迎接。 “起来吧。”唐矩停步,大手一挥。 “多谢明府。” “林捕头,你查到了什么?可曾抓到了凶手?”唐矩面带希冀。 林捕头一愣,“可曾抓到了凶手”是什么鬼? 他又不是神捕,此案昨天晚上才发生,半天时间不到,如何就能抓捕到凶手了呢? 唐矩身后的县尉,默默后退一步,并低下了脑袋…… “回禀明府,现场死者有三,两个巡夜的民壮,还有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似乎是盗贼。”林捕头提都没有提抓捕凶手的话。 “然后呢?”唐矩面色微微一变,希冀消失。 “然后……”林捕头挠了挠头,“那黑衣人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他应该不是一般的盗贼!” “再然后呢?”唐矩的面色已经复归于冷峻,一脸铁青,语气也严厉起来。 “再然后……就……就……”林捕头额头上渗出冷汗,感觉坐蜡了,“从案发现场来看,属下暂时还没有……还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那就是无头公案了!”唐矩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差点暴走。 “……” 林捕头作揖低头,不敢说话,心里暗暗吐槽:“可不就是一个无头公案么!” 县令唐矩,瞪了林捕头一眼,又扭头找到县尉,那个眼神似乎能杀人。 县尉不由后退一步,如坐针毡,满心惶恐。 县衙之中,县令总管一切;县丞是副手;主簿主官文书;县尉统领三班六房。 这四人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 其余典吏、参军、捕头等,皆不入流,属于胥吏一类。 若兰陵公主突然改道,来到乐寿县,并追究积压人命官司之责,倒霉的主要就是他们四人。 因为他们有品级。 所以最后,唐矩除了瞪一眼林捕头之外,还找到县尉,来个眼神杀…… 第14章 唐淑静 “爹!” “爹,等等女儿!” 这时,城墙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并伴有密集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看去。 原来是个美少女,一双腿很长。 她虽然穿了女儿家的裙子,但跑起来却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野小子。 唐矩眉头一凝。 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见了这个女儿,心头一股怒气若影若现,很想骂人。 “静儿,你跟来作甚?”唐矩两眼眯起,面色不愉。 这位美少女正是唐矩的女儿,名叫“唐淑静”,她跑近后,笑道:“我听说城墙上发生了命案,就赶过来瞧瞧。” “胡闹!” 唐矩颌下的山羊须都翘了起来,瞪着眼斥道:“命案关天,岂是你看热闹的地方?还不退下!” “爹……” 唐淑静面不改色,拉着唐矩的手,说:“女儿是为爹排忧解难来了,难道爹忘了,我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呢!” 唐矩面色微微一动。 不错,他这个女儿,虽像个野小子,但对查案的确很有天赋。 以前,唐淑静就曾帮他解决过一些棘手的案子。 当然,那“天下第一女神捕”的名头,是唐淑静自己封的。 唐矩又想到,兰陵公主将至,积压人命官司可是个大问题,那何不…… 想到这里,唐矩的面色缓和下来,看着唐淑静说:“没规没矩,罢了,你就跟着一起去瞧瞧吧。” 说完后,唐矩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主簿、县丞等快步跟上。 “谢谢爹!” 唐淑静笑着道谢,迈动大长腿,走了两步,忽一眼瞥见低头站在一旁的林捕头。 她秀眉一杨,说道:“还不走?” 林捕头抬头,见是唐淑静,忙抱拳施礼:“二小姐。” 唐淑静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他跟在身后,就像大哥示意小弟跟在自己身后的那种眼神。 林捕头忙屁颠屁颠跑过去,笑嘻嘻拱手道:“二小姐,此案难破,明府必然动怒,到时候还请二小姐在明府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你就放心吧,此事包在本小姐身上。”唐淑静大咧咧挥了挥手。 林捕头苦笑摇头,轻叹口气,不过也没忘了屁颠屁颠跟在唐淑静身后。 半年前,唐矩升任乐寿县县令,随他一起前来的,还有唐矩的两个女儿。 林捕头只见过县令家的二小姐,就是这位大长腿、大咧咧的唐淑静。 这位二小姐不愿待在深闺,对查案、探秘之事倒颇感兴趣。 她查案的确很有一手,让林捕头这个办案数十年的老伙计,都不得不对她竖起大拇指。 最后,他更是混成了唐淑静的“跟班”、“手下”! 变成了一个打杂的…… 至于唐矩的大女儿,倒是极少出门。 听说她名叫“唐淑婉”,性格温和沉静,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与二小姐唐淑静的性格迥异。 …… 一会儿后。 唐矩一行已临近东南城墙。 “嗯?” 忽然,唐矩停步,面色古怪。 他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着众人问:“命案不是今早才发生的吗?怎么都臭了?” “的确有股臭味!”县丞皱眉,挥袖遮鼻。 “好臭啊!” “明府,这臭味……”县尉终究经历得多一些,捂着鼻子说:“这臭味并非尸体腐烂而发臭!” “附议!”唐淑静一只小手在琼鼻前轻轻扇了扇,弯弯的秀眉轻轻一蹙,她的表现比大多数人都好。 “那这是什么臭味?如此浓烈,要熏死个人不成!”唐矩压下心头的火气。 林捕头上前一步,作揖禀道:“明府,小人已遣人到城墙下打探过了,据说,是摊贩在做‘臭豆腐’,这股难闻的气味,便是那臭豆腐散发。” “臭豆腐?!” 唐矩凝眉,沉吟一会儿,看着众人问:“臭豆腐是何物?为何本官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谁说过?” 众人纷纷摇头。 林捕头解释说:“据打探得来的消息,那臭豆腐是一种食物,摆摊的张姐说,此乃天下独一无二的美食!” “美食?!”众人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县丞说:“如此恶臭,还是美食?谁敢吃这种美食呢!” “据那摆摊的张姐说,臭豆腐这种美食独一无二,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乃是天下独一无二……” 一语未了,县令唐矩大声斥道:“荒谬!” 林捕头赶紧打住话头,缩着脖子,默默站回唐淑静身后。 唐矩接着说:“如此恶臭,简直就是扰民!还敢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美食,简直荒谬!不可理喻!” 县丞建议道:“明府,要不派人查封了那什么臭豆腐摊?” 唐矩正要点头,可心头忽然一动,冷静下来。 他并非脑子一热就做出决定的昏官。 相反,唐矩其实非常贤明。 只因今日发生命案,心情浮躁,才差点做出昏官之举。 贩夫走卒,虽然卑微,但人家的摊子或许就是一家人的生计,若贸然查封,岂不是害了人么? 唐矩深吸口气,看着林捕头问:“那臭豆腐……果真能吃?” 林捕头小心翼翼回道:“能吃,摆摊的张姐就曾亲自吃过,据她说,越吃越香,臭豆腐就是这样的,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乃天下独一无二……” 没等他说完,唐矩咳嗽一声,道:“小民生计,罢了,随他去吧。” “是。” 林捕头低头拱手,但他心里十分憋闷,就不能让他把那句话说完么? 唐矩抬步,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想了想又停下,看着林捕头问:“那臭豆腐摊,可曾有人光顾?” “没有。摆摊的张姐曾说,每个人都可以免费试吃一份,不要钱,但始终无人敢去尝试。”林捕头说。 “等等,你刚才说免费试吃,不要钱?”唐矩抓住了重点,两眼泛光。 “呃……不错。” 不仅林捕头发现唐矩行为异常,县丞、主簿、县尉等,也觉得万分古怪。 明府看起来似乎……很是兴奋的样子? “咳咳,嗯哼!”唐淑静假意咳嗽,声线清脆。 “嗯……”唐矩面色微变,立即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正色道:“查案要紧,尔等还愣着作甚?” 县丞、主簿等对望一眼,立即跟上。 第15章 县令来了 城墙东南角。 案发现场。 两个民壮,一个黑衣黑面的中年男人,尸体都已僵硬,躺在不同的地方。 城墙的地面,因岁月风蚀而变得凹凸不平,凹陷的地方,蓄积了暗红的血液。 三个死者的中间,静静躺着一柄细长剑,剑刃雪亮,未曾沾染血污。 这便是今早巡逻的差役发现的案发现场,没人敢乱动,维持了案发之时的模样。 唐淑静,一副柔弱女儿家的装扮,但却穿其中,稍稍有些违和。 但更加违和的是,堂堂县衙林捕头,竟像个小弟似的,被唐淑静使唤得团团转。 县丞、主簿、县尉,还有县令唐矩,站在案发现场外围,指指点点,小声讨论着案情。 毫无意外,兰陵公主即将到来之际,县里发生人命案件,是非常危险的。 稍不注意就会被削职为民。 此案真的太重要了。 刚开始时,唐矩还曾亲入案发现场,与唐淑静一起勘察,寻找蛛丝马迹。 可是,那僵硬的尸体,地上粘稠发黑的血液,还有那柄寒意袭人的利剑,都对唐矩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没办法,唐矩只得退出,站在外围旁观。 要不然在一众属下面前呕吐,那可不妙…… 臭豆腐散发的臭味,持续不断从城墙下面飘然而上。 唐矩两手扶着斑驳的女儿墙,闻着这股臭味,竟奇迹般的,让肚子中的翻江倒海逐渐平息下来。 有了这层功效,唐矩忽然觉得,这股臭味……其实也不是那么难闻! 他甚至从中咂摸出了一点别样的滋味。 就像喝茶,茶水味苦,但喝完后却有回甘。 也像是吃辣椒,辣椒入口辛辣,但吃完后却感觉神清气爽。 臭豆腐的臭味,也是这个道理。 迎着微风,唐矩又深吸一口,不知何故,这臭味压下他肚中的翻江倒海之后,竟让他生出了一丝……馋意。 馋嘴的馋。 他想亲口尝一尝那臭豆腐究竟是什么滋味!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 “林捕头,你过来。”唐矩决定详细了解一下臭豆腐的事。 “明府?”林捕头正跟在唐淑静身后打下手,屁颠屁颠的,似乎还挺享受这个过程。 但唐矩的喊话,让他一张脸当即就跨了下来。 他也知道,此案对唐矩的重要性,他下意识认为,唐矩招呼他就是为了询问案情。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本官有事要问你。”唐矩催促。 “是……”林捕头耷拉着脑袋走来。 “那对臭豆腐了解多少?”唐矩问。 “啊?”林捕头惊讶。 “嗯?” “哦……”当即,林捕头便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原来今天早上,林捕头带人赶来案发现场之时,就闻到了那股臭味。 这股臭味真的太古怪了,他便派人去查,是故,他对臭豆腐之事还算了解。 一会儿后,林捕头讲完。 唐矩默默听完,沉吟半晌,最后小声问:“那臭豆腐摊,果真能免费试吃一份,不要钱?” “呃……是……是的。”林捕头心里十分古怪,但不敢表现出来。 “好了,本官明白了,你下去忙吧。”唐矩挥手。 “是。” 林捕头抓着脖子,回到案发现场继续勘察。 两刻钟后。 勘察完毕,唐淑静拍着手,迈着大长腿走过来。 “如何?”唐矩问。 县丞、主簿等也停止议论,一张张脸都转过来。 “从死者的伤口及血液凝固情况来看,案发时间应该是昨晚的下半夜,丑时左右。” 唐淑静一旦说到案情,便会一脸肃然,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但唐矩认为她不靠谱,于是扭头看着林捕头。 林捕头招手,唤来仵作,仵作认同唐淑静的说辞。 “丑时。”唐矩点了点头,然后瞪了眼缩着脖子的县尉,因为方才在来的路上,县尉给他说,案发时间是今早凌晨。 “从伤口和遗留在现场的凶器来看,我推测,应该是黑衣男人先杀了两个民壮,然后又出现一个凶手,用另外一种兵刃杀了黑衣人,最后潜逃而去!” “潜逃的凶手,手段高明,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一点林捕头倒也没有撒谎。”唐淑静又说。 唐矩瞥了眼林捕头,皱眉道:“那也就是说,此案没有任何头绪?” 唐淑静点头:“目前看来没有任何头绪。” “诶!” 唐矩叹气,转身,轻轻拍着斑驳的女儿墙。 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爹,其实不用担心,女儿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呢,一定可以查破此案,为爹爹解忧!” 唐淑静挥拳打气,信心十足。 她一双大眼明亮,樱唇不点而红。 一张瓜子脸英气十足,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县丞、县尉、主簿等,也纷纷劝说唐矩。 他们认为,其一:兰陵公主不一定就会改道路经乐寿县。 其二:兰陵公主到来之期,还有数日之久,这么长的时间,案情应该能有突破。 “罢了。” 唐矩挥了挥手。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多虑无意。 吩咐几个人留下收拾案发现场后,他带着人马返回东城楼。 路上,唐淑静和林捕头落在后面。 林捕头作揖道:“多谢二小姐美言,不然我这身皮恐怕难保。” 唐淑静拍了拍林捕头的肩膀,大咧咧笑道:“你是我小弟,做大哥的不罩着你还能罩谁?” “跟着我好好干吧!” 唐淑静又拍了拍他的肩头,迈着大长腿追上前面的唐矩。 林捕头欲言又止,最终苦笑摇头,默默跟在后面…… 很快,众人下了城楼。 唐矩略一沉吟,摸了摸肚子,笑着吩咐:“备车,我们先去角楼街逛一逛,看一看那臭豆腐究竟是什么东西!” …… …… 县城东南角。 角楼街。 臭豆腐摊前的街面上,空无一人。 罗掌柜等街坊邻居,都躲在两丈开外,不敢靠近。 他们也没有闲到一直关注臭豆腐摊,而是一边忙着自己的活儿,偶尔抽空撇一眼。 “还没有关门收摊呢。”罗掌柜摇头。 “记得以前,豆腐西施刚开始做豆腐的时候,也是无人问津。” “几经波折之后,豆腐的生意才慢慢好了起来,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豆腐是什么东西。” “可是这个臭豆腐……气味恶臭难闻,莫说有人来买,就连不要钱的试吃也没有人敢去!” “……” 忽然,街头有人大声喊道:“明府驾到!” “明……明府,明府竟然来了,所为何事?”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臭豆腐啊。” “臭豆腐的恶臭,竟将明府都给薰来了?!”罗掌柜得到消息后,一脸震惊,然后看着臭豆腐摊的方向,喃喃道:“苏贤侄啊苏贤侄,你这次可惹下大祸了!” 第16章 妾可以养你 很快,“县令被臭豆腐熏来”的消息,传入张翠花耳中。 张翠花又通知了苏贤和柳蕙香。 “明府居住在县衙,而县衙又处在县城正中央,距离我们‘角楼街’远达数里,怎么会惊动他呢?” 苏贤不解,也靠着墙,侧头看着一脸红晕未消的柳蕙香。 做个臭豆腐而已,没想到县令都给熏来了,这事儿太大条,刚才那丝暧昧早已被彻底驱散。 柳蕙香俏脸红晕渐消,恢复为雪一样白,嫩如涓细的嫩豆腐。 神色也镇定了许多,她想了想说:“公子莫急,明府贤明,应该不会为难我等小民。大不了,我们不做臭豆腐便是。” 不做臭豆腐……苏贤的计划不就破产了么? 他微微蹙眉,轻轻叹气,感慨谋生的艰难…… 柳蕙香猛然想起,臭豆腐对苏贤十分重要,供养他读书的吃穿用度等,全都落在这臭豆腐上面。 她张了张红润的小嘴儿,差点说:“妾可以养你。” 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这时,外面街上传来“明府”、“拜见明府”等等声音。 越来越近,说明县令即将抵达。 张翠花坚守在摊前,一眼便看见身着圆领官袍大踏步走来的县令。 身后一大群胥吏、衙役、民壮等,乌拉拉一大群人! 糟了! 张翠花见此,心里凉了半截。 她下意识认为,县令带着这么多人杀来,是为了驱赶自家小姐。 柳蕙香头顶恶名,走到哪儿都不受欢迎。 她们主仆,在乐寿县安家落户之前,曾在很多地方都停留过,但无不被人谩骂、驱赶。 那段艰苦的岁月,已深深烙印在她记忆深处。 她甚至已经脑补出,两手操着菜刀,背着自家小姐杀出重围的画面…… 县令又近了一些。 除了差役与胥吏之外,还有街坊邻居们,也跟着一同涌来,诸如罗掌柜、刘叔等…… 紧要关头,张翠花猛然想起—— 明府是为了臭豆腐而来,那么“主犯”应该是苏贤才对啊! 一念至此,心里不由责怪苏贤,没事儿瞎折腾什么臭豆腐。 这下好了吧。 臭豆腐不仅没有带来好生意,还将县令都给熏来了。 亏她刚才还以为,苏贤不再是书呆子,并产生了将小姐托付给他的想法…… 心里正抱怨着,忽见苏贤走了过来,站在摊前,与她并肩而立。 张翠花一愣,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臭豆腐是我的想法,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出来面对明府。”苏贤还算镇定。 “这……”张翠花怔了一下,心里暗道:“不错,还算有担当……但我家小姐,还是不能托付给你……” 另外一边。 罗掌柜、刘叔等邻居,默默跟在县令身后,一筹莫展。 他们虽然不看好臭豆腐,但也不希望苏贤因此事而被明府责罚。 毕竟是邻居,苏贤可以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可是,他们终究只是商贾,位卑言轻……忽然某一刻,两人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就算身份卑微,他们也打算在合适的时机替苏贤求求情! 至于能不能成,就听天由命吧。 …… 终于,县令唐矩停在臭豆腐摊前。 他的表情古井无波。 其身后的县丞、主簿等,面色十分冷峻,有的还捂着鼻子,他们几乎都认为县令是来找茬的。 唐矩身侧,还站着一位白裙瓜子脸的漂亮姑娘,挥袖遮鼻,侧着美眸,似乎受不了那个臭味。 “学生苏贤,见过明府。”苏贤作揖见礼,不卑不亢。 “那就是臭豆腐?”唐矩点头,随手一指。 “是。” “为何气味如此独特?” “回禀明府,这便是臭豆腐的特色,闻起来虽臭,但吃起来却有奇香!” “……”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苏贤的预料。 按理来说,县令被臭味熏来,不该是直接命人查封的么? 为什么问东问西? 观察其面色,似乎也没有厌恶的表情……等等! 苏贤心头一动,莫非县令并非是为了找茬而来? 方才,街上人人都说“县令被臭豆腐熏来了”,导致先入为主…… 不仅苏贤疑惑,在场的胥吏、衙役、街坊邻居等,都有些发怔,心说明府废这么多话作甚? “这臭豆腐,出自你手?”唐矩又问,语气平淡。 苏贤定了定神,将《齐民要术》又一次请出。 这套说辞,罗掌柜等邻居,早已经听说,但事实证明那就是废话,唬人用的。 但却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苏贤还用这套废话来糊弄明府! 作死啊! 他们不停摇头叹气,皆以为唐矩不会相信。 “原来还有如此渊源。” 唐矩却点了点头,“既然是古籍上记载的美食,想必必有独到之处。本官听说,可以免费试吃一份是吧?” “没错!” 苏贤心头狂喜,县令果然不是为了找茬而来! 他有信心,只要县令尝上一口,就会爱上这个滋味。 然后经县令金口那么一宣传……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风,将县令给吹了来。 然而,一旁的张翠花却已陷入呆滞,没有任何动作。 “张姐。”苏贤手肘碰了她一下,茫然看过来,苏贤笑道:“现炸一份,明府要试吃!” “哦哦!” 张翠花立即反应过来,压抑着心头的狂喜,开始炸臭豆腐。 明府来此,竟然是为了试吃臭豆腐而来,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县令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但自从柳蕙香被赶出家门之后,她们俩主仆流落在外,单单一个衙役,或者里正什么的,都能随意驱赶她们…… 像今天这样,县令亲至,近距离接触一县之父母官,还是首次。 心情激动的张翠花,感觉炸臭豆腐的手都有些抖…… 她是吃过臭豆腐的,心里明白,只要县令一尝,此事必有转机! 罗掌柜等邻居们,彼此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后退一步,面色凝重。 在他们看来,臭豆腐一旦入了明府之口,立即就会被吐出……到那时,苏贤的罪过就大了。 刚才,他们还想着,冒险替苏贤求情,毕竟是十余年的邻居。 可是现在,县令亲至,苏贤不主动撤掉臭豆腐摊不说,还诱惑明府试吃,简直就是做了个大死!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他们纷纷后退一步,表示不再参合此事,只暗地里摇头不止…… 第17章 穷逼县令 “爹你真要试吃么?” 唐淑静侧目瞥了眼刚出锅的臭豆腐,长袖捂鼻,黑珍珠般的美眸闪过一丝嫌弃,拉住唐矩的胳膊,意在阻止。 爹? 苏贤抬头看去,这位姑娘原来是唐县令的女儿! 仔细打量,此女十六七岁,身材高挑,主要是一双腿很长,瓜子脸,齐眉刘海,上身穿着交领窄袖白色上衣,裹得严严实实。 不过胸前貌似平平,只有对a的小规模。 腰肢被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下面也是白色的绣花罗裙,裙边有湖绿色的滚边,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十足,又不失少女的娇俏。 唐矩还没有回话,唐淑静暗咬银牙,豁出去般,说:“要不女儿替你试吃吧?” “不可,不可。”林捕头屁颠屁颠跑来,笑道:“不劳明府和二小姐,还是属下来吧,属下不怕。” 唐淑静满意点头,这个小弟没有白收。 而唐矩乍见林捕头,脸色就是一变,斥道:“林捕头,你怎生还在此处,你不是应该很忙吗?” 林捕头笑容一僵,连道:“是是……”后退着消失在人群中。 “炸好了吗?”唐矩扭头看着张翠花,暗中吞口水。 刚才在城墙上,对这股臭味产生馋意之后,他的嗅觉细胞仿佛发生了变异。 明明很臭,但闻起来却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他已迫不及待。 “炸好了,明府请用。”张翠花将碗筷递过去。 “爹……别吃!”唐淑静花容失色,连忙阻拦。 但唐矩还是将碗筷接在了手中。 他夹起一块,送到唐淑静嘴边,笑道:“那就由你先尝尝吧。” “臭死了,我才不要,这玩意儿不能吃!”唐淑静侧过头去,做呕吐状,忘了方才的话。 苏贤闻言,眉头一挑。 这句话,他可是记住了! “哈哈!”唐矩无师自通,夹着臭豆腐送近鼻前深深一嗅…… “明府!”县丞等人都吓了一跳,在他们看来,唐矩此举,有点那啥。 “……” 罗掌柜等邻居,又齐齐后退一步,不停摇头叹气。 张翠花屏住了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屋内,厨房门口,柳蕙香探头关注着外面的局势,红润小嘴微张,贝齿微现,两手交叠按在雄伟起伏的心口,屏气凝神。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唐矩将一整块臭豆腐送入口中。 整条街都安静了。 每个人都睁大了两眼,宛如雕塑,只有唐矩咀嚼的嘴在动。 哦对了,还有他颌下的山羊须。 “爹,你……你感觉如何?” 唐淑静黑珍珠般的美眸瞪圆,上下扫描着唐矩的脸,做好了唐矩一旦中毒就扛着他直奔医馆的准备。 她还抽空瞪了苏贤一眼,大意是说:“待会儿找你算账……” 苏贤信心十足,见她瞪来,便反瞪回去,针锋相对。 所有人也都盯着唐矩,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柳蕙香、张翠花继续屏着呼吸。 县丞、衙役、胥吏等面色各异。 罗掌柜等邻居又后退一步,心道:“完了,完了,明府果然中毒了……” “爹,你倒是说话啊!” 唐淑静有些着急。 然而唐矩只顾着吃,吃完后又夹起一块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直至将一份臭豆腐全部吃完,他才朗声赞道:“好吃,美味,果然滋味独特、奇绝!” 呼! 苏贤、柳蕙香,还有张翠花,都松了口气。 妥了! 唐淑静、县丞等人一脸错愕加不解。 至于罗掌柜等邻居们,差点一头栽倒! 没听错吧? 明府竟然夸赞臭豆腐“好吃”? 还“滋味独特、奇绝”? 可是……真的很臭啊! 这玩意儿真能入口? 不过转念一想,县令对他们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人家没有必要说谎! 那么也就是说,臭豆腐是真的好吃! …… 苏贤见唐矩吃完后,不停砸吧嘴,知他意犹未尽,便识趣的吩咐张翠花:“张姐,再炸一份,臭豆腐滋味奇特,请明府再次品尝。” “好。”张翠花立即动手。 “不用了!”唐矩伸手阻拦,面色一正,道:“本官身为乐寿县父母官,当以身作则,不可以官位压人!试吃一份,便只能试吃一份。” 县丞愣了一下,立即拍马屁:“明府仁义啊,属下等当以明府为榜样才是!” “明府仁义!” “明府是个大大的好官……” “……” 胥吏、衙役、民众等一起附和。 唐矩的面皮有些挂不住,他素来贤明,足以担当“仁义”之名。 不过这次却是因为……兜里没钱的缘故。 嗞嗞! 嗞嗞! 张翠花没有理会唐矩的阻拦,早将一盘新鲜臭豆腐倒入油锅中开炸,还说:“臭豆腐真的很好吃,明府不妨多尝尝。” 唐矩嘴角一扯,闻着热油激发的香……臭味,他不争气的吞咽着口水,刚才是真的没有吃够。 可是兜里干干净净,怎么办? 身边都是属下与治下之民,若让他们得知,身为一县父母官的他,竟然连买一份臭豆腐的钱都没有,丢脸可就丢尽了。 对了。 唐矩忽然侧头,看着女儿唐淑静,咧嘴一笑。 唐淑静一愣,缓缓伸出少女玉手捂住钱袋。 两父女隔空展开了一场眼神交流: 唐矩:“闺女,借我五十文钱,等俸禄下发后就还你。” 唐淑静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捂紧钱袋:“不行啊爹,娘亲吩咐过,不能借钱给你,不然娘亲会克扣我的月钱。” 唐矩:“怕啥,你知我知,你娘不知,不会有事的。” 唐淑静:“可是……” 唐矩:“女儿啊,身为女子,还是待在闺中为好。你应该跟着你姐姐好生学习……” 唐淑静:“好好,爹你别说了,我借给你还不行么。” 唐矩满意的笑了。 唐淑静抿着鲜红的小嘴,刚从细细的腰上取下钱袋,就听苏贤说: “明府尽可试吃,因明府是第一个试吃之人,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可以一直试吃,直到明府不想吃为止!” “还有这条规矩?”唐矩一愣。 “原来没有,现在有了。”苏贤笑道,就算让他敞开了肚皮吃,也吃不了多少,臭豆腐不能多吃。 “这样啊……”唐矩咧嘴一笑,暗中对唐淑静摆了摆手,看着张翠花说:“张姐,炸快一点……” “……” 一脸幸福的唐矩,连吃两份臭豆腐后,忽然想起苏贤方才所说的《齐民要术》。 苏贤说,该书曾是他家里的藏书…… 这年头,能有藏书的人家,大多都是世家大族。 世家子弟! 唐矩抬眼,仔细打量了苏贤一番,只见他身着儒衫,谈吐从容,面皮白净,五官俊朗,一表人才! 不似凡夫俗子。 尽管面庞阴柔了些,但胜在一对剑眉气韵昂藏。 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苏贤,莫非你是世家子弟?”唐矩审视着苏贤,眼神悄然起了变化。 第18章 县令:叫我世叔 苏贤持礼道:“学生苏贤,祖籍京城……” 身份来历没有必要保密,既然县令问及,苏贤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包括“来自京城苏家”、“父亲是庶子”、“脱离家族落户乐寿县”等等,没有任何隐瞒。 屋内,厨房门口。 柳蕙香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局势。 对于苏贤的身份来历,她其实早就知道,如今再听苏贤提及,她心头忽然一动。 “我虽然出生在书香世家,还是嫡女,但却被赶出家门,流落在外。”柳蕙香左手食指伸出,尖尖细细,这些年虽然干了些粗活儿,但还是小姐的手。 “苏公子虽然是庶子,但毕竟出自大族,又与家族断绝关系,潦倒落魄。”她又伸出右手食指,同样尖尖细细,白如葱段。 两指并拢。 她喃喃道:“我与苏公子同病相怜,而且,苏公子似乎……不会被我克制。” 红鸾星猛然一动! 柳蕙香刹那呼吸急促,酥胸起伏。 她扶着厨房门框,稍微探头,细细盯着臭豆腐摊前那道傲立的背影。 目光温柔,似乎能滴出水来。 以前,柳蕙香认为是她克了苏贤,导致苏贤穷困潦倒,心里对他满是愧疚,有种补偿的心理。 可是现在,她隐隐觉得,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他们,是一对绝配! 她酝酿了数年的一腔柔情,真的好想找个人发泄出去啊! 臭豆腐摊前,苏贤还在讲述着自己的身世来历。 唐矩认真听着。 唐淑静眉毛一挑,乌黑大眼上下扫描,虽然不满苏贤“用毒物毒害父亲”,但眼中也多了一丝异彩。 罗掌柜等街坊邻居们,还处于呆滞状态,他们始终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闻起来臭烘烘的东西竟然是美味? 很快,苏贤讲完。 “京城,苏家,庶子,与家族断绝关系……” 县令唐矩凝眉沉思,盯着苏贤的脸看了又看,而后惊问道:“苏贤,你父亲是不是名叫‘苏正’?” “明府如何得知先父名讳?” 苏贤吃了一惊,方才讲述身份来历之际,因原主先父已经去世,他便没有提及“苏正”这个名字。 却是没有想到,这两个字反而从唐矩口中说出。 “哎呀!” 唐矩拍手大喜,朗声道:“苏贤侄,本官是你父亲的同窗好友,我们一起寒窗苦读十年,并结拜成了异性兄弟!” “明府,这……”苏贤震惊,而后释然。 不错,原主的记忆中,苏正的确提及过年少读书之时的同窗,似乎就是姓唐。 不仅苏贤震惊,柳蕙香、张翠花两主仆也吃惊不已。 唐淑静渐渐张大鲜红的小嘴,不可思议盯着苏贤,显然她知道唐矩有个同窗,还结拜成了异性兄弟。 县丞、主簿、衙役等人,面色各异。 至于罗掌柜等邻居,猛然从“臭豆腐怎么可能是美味”的呆滞中惊醒。 他们知道苏贤的身世,落魄的世家大族子弟罢了。 但是没想到,苏贤竟与高高在上的明府有这样一层关系。 十年同窗,还结拜成了兄弟…… “书呆子要发达了!”这是邻居们的心里话。 “明府……果然是先父的同窗?”苏贤喃喃,心思也活络起来,他是个现实的人,能否从这层关系中捞点好处呢? “苏贤侄,你应该叫本官‘世叔’!”唐矩笑呵呵。 “世叔!”苏贤立即打蛇随棍上。 “切!” 唐淑静瘪嘴,黑亮的美眸闪过一抹厌嫌,并傲娇的别开了头去。 唐矩哈哈大笑上前两步,用力拍打苏贤肩头。 重新打量着苏贤,笑道:“难怪刚才本官看你面善,在哪儿见过似的!苏贤侄颇得乃父遗风,果然是一表人才!” “多谢世叔夸赞。”苏贤恭敬作揖。 “诶诶。”唐矩笑着摆了摆手,忽而面色逐渐肃穆,道:“本官听你称你父亲为‘先父’,莫非……” 苏贤面色一黯,道:“家父和家母数年前已经先后仙去……” “节哀!”唐矩重重拍了苏贤肩膀两下。 两人面色肃穆交谈了几句,都在追忆已经过世的苏正。 随着新一份臭豆腐出锅,这个悲伤的话题才终结。 “苏贤侄,本官给你介绍一下……”唐矩一边吃着又臭又香还烫嘴的臭豆腐,一边指了指唐淑静,道:“这是本官第二女,名叫‘唐淑静’,你们年轻人之间可以多多交流。” “爹……”唐淑静不满,拉着唐矩的胳膊左右摇晃,白眼瞥了苏贤一下,似撒娇的说:“女儿才不要和他交流。” “嗯?” 唐矩面色一正,两眼一瞪,威严十足。 唐淑静立即矮了半截,不敢再说话。 还悄悄摸摸朝苏贤吐出一点粉嫩的丁香小舌。 “没规没矩,什么他他他的,要叫‘世兄’。”唐矩的声音十分威严。 唐淑静不情不愿,随意拱了拱手,叫道:“世兄!”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作揖还礼道:“贤妹!” “贤……贤……贤贤妹?!”唐淑静好似被踩中了尾巴的小猫,激动得浑身乱抖,朝苏贤怒道:“你才是贤妹,你全家都是贤妹!” 看她这个样子,颇似二十一世纪的少女,不愿过“妇女节”,认为“妇女”把她们喊老了…… “放肆!” 唐矩怒斥,颌下山羊须都翘了起来。 唐淑静如此言行,让他脸上无光。 再怎么说,他也是世家大族唐家的嫡系,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苏贤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显得大度的样子,说:“世叔息怒,既然贤妹不愿学生叫她为贤妹,那就叫‘唐姑娘’好了,唐姑娘!” 唐姑娘,果然比贤妹顺耳多了,唐淑静满意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称呼。 然而,唐矩的怒斥又来了:“你看看你,女儿家家的,成何体统,再看看你世兄,知书懂礼,高下立判!” “我……”唐淑静张大了鲜红的小嘴,但不敢反驳,最后只得美眸一翻,狠狠瞪了一眼苏贤。 苏贤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 唐矩连吃五六份臭豆腐后,感觉吃够了。 临走之前,留下两句话。 第一句:“苏贤侄当以学业为重!” 第二句:“在学业上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到衙门来找本官。当然,没事也可以来找我,我们叔侄好好叙一叙!” 第19章 一腔柔情 翌日。 一大清早。 柳蕙香家里。 磨盘转动的声音连绵不绝。 张翠花好似永远不知疲惫,饭桌那么大的磨盘,在她手上好似一个小玩具,持续输出。 柳蕙香俏丽石磨之旁,容光焕发,肌肤白皙涓细。 今天,她里面围着大红鸳鸯抹胸,鼓鼓胀胀,外罩丝质窄袖直襟褙子,下面穿着湖绿绣花罗裙,两点小小的绣花鞋时隐时现。 因为干活儿的缘故,她还系了一条白色丝质围裙,围裙在腰后打了个结,将纤细的柳腰勾勒而出。 苏贤依旧是个“看客”。 他坐在靠墙小木桌旁,两大碗浓粥下肚,有些撑,手上捧着一卷书,据柳蕙香说,这是她从娘家带出的珍贵藏书,外面没有的。 柳蕙香被赶出家门,并非净身出户。 苏贤的目光在书卷上停留不住,老是往石磨那边滑去。 年少慕艾。 柳蕙香之所以被称为“豆腐西施”,并非没有由头,身材、脸蛋、气质,每一样都极为出挑,豆腐西施之名当之无愧。 唯二的遗憾,就是她头顶恶名,还有年龄早已不是十八九岁的妙龄。 但这些“遗憾”对苏贤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信奉颜值既正义! 相较于上次,柳蕙香今天这件大红绣鸳鸯的抹胸,与她白嫩涓细的肌肤互相映衬,极为夺人眼球。 教人挪不开眼。 宋抹这种型制的汉服,最能凸显女人味儿。 它直接将抹胸展露人前。 爱美的女人们精心雕琢这块布料。 绣花、绣鸳鸯,更有甚者用金银丝线来绣,五彩缤纷,精美华贵,裹在胸前,让人无限遐想…… 苏贤这个位置,滑动眼珠便能看见柳蕙香的侧身。 她的身材非常不错,所以这身着装,除了显得温婉之外,还有一种“即将爆炸”的震撼。 苏贤自认为不是下流胚子,但眼珠总是不自觉滑过去。 异性相吸,宇宙至理! 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又一次将眼珠滑过去,细细欣赏了一会儿,苏贤发现了一个问题。 既然她身材如此爆炸,但为何没有像水波纹那般乱晃呢? “束胸!” 苏贤想到了这个更神秘的物件儿。 那是一条布,裹在身上用的…… 苏贤心头不由浮思:“即便裹了束胸,她还是如此……给人难以掌控的感觉,若没有裹呢?” “这玩意儿对女性来说是摧残,应当废除,还有,她难道不觉得气闷么?” 蓦地,苏贤想起数日前,在二楼那个房间,屏风后面,撞见柳蕙香晾晒的衣物那次。 衣物旁边就有几条长长的布条,还有一个随风罩在了他的脸上。 苏贤当时认为那是披帛,挽在手臂上的一种长布条。 但此刻,他猛然醒悟过来。 那应该就是“束胸”! 难怪,当时柳蕙香的反应是那么的激烈…… 正胡思乱想间,柳蕙香手握木勺,将泡发的黄豆倒入磨眼后,扭过头看着苏贤笑道:“苏公子不妨猜猜看,昨天臭豆腐赚了多少?” 苏贤回神,目光上移。 她笑起来很好看,让人如沐春风。 还有她那双水眸中,似乎带着丝丝崇拜。 不过,除了丝丝崇拜之外,还有一抹羞涩与不自然。 大抵,她方才回头的那一刹那,发现了苏贤眼中射出的两道火辣辣目光。 直勾勾的盯着她的…… 胸。 苏贤淡定收回目光,想了想后说:“昨天经明府试吃之后,我们的臭豆腐摊,差点被慕名而来的客官们掀飞。” “但试吃的人比较多,我料想……应该没有赚到什么钱吧?” 昨天,县令唐矩吃完臭豆腐后,大为满意,回去逢人便说臭豆腐是如何如何的滋味奇绝,不可不尝。 县令乃一县之父母官,他的话很快就在整个县城掀起了波澜。 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 刚开始时,他们也被那股臭味唬住,不敢吃,但想到县令的说辞,便捏着鼻子送入口中…… 这一吃,不得了。 一传十,十传百,涌来的人更多。 直至将所有臭豆腐都卖完。 …… 柳蕙香抿了抿嘴,苏贤的目光虽令她感到不自然。 但不知何故,她反而……挺了挺。 或许,是因为昨天在厨房门后,忽然明悟她和苏贤是绝配的缘故。 这是芳心暗许了呢! 虽然遭遇了数庄失败的婚事,但柳蕙香对美好的婚姻生活,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幻想,哪怕以前曾自欺欺人的对张翠花说过:“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她已积攒了数年的柔情蜜意。 如今快要溢出来了。 再者,柳蕙香是个正常的成年女性,体内荷尔蒙不受人为控制的分泌,所以她的柔情蜜意中,不可避免的加入了许多羞人的幻想。 这些幻想,她自己都不敢直面以对。 苏贤那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好像一根针,扎了她一下,但随即就被满腹柔情修复,然后又被扎一下,又被修复…… 如此反复,起起落落,欲罢不能! 所以,她并没有责怪苏贤非礼勿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男人打扮得非常帅,走到街上被美女们惊呼围观,美女们放肆大胆的视线,会让他感觉开心,而不是说一句:“不知羞耻!” 当然,也只有苏贤,才能得到柳蕙香的原谅。 若是其他男子,敢如此看她,她早就吩咐张翠花动手了。 …… 柳蕙香定了定神,笑道:“公子错了,昨日试吃的人虽多,但回头客亦有不少,按十文钱一份,我们足足卖得三千文!” “三千文?!”苏贤吃惊。 “不错,刨去成本,净赚两千文左右!” 柳蕙香美眸泛丝丝崇拜,“单靠做嫩豆腐,赚两千文需要十余日的功夫,而凭借臭豆腐,短短一日便赚到了这么多,而且还有那么多试吃的。” “这一切的根本,都源于公子的臭豆腐!”她嫣然一笑,犹如百花盛开。 以前,她在娘家做小姐的时候,也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 后来被赶出家门,才知道一文钱也得来不易,底层人生活艰难。 正是明白这个道理,她才能掂量出臭豆腐的价值,一日的功夫,抵得上她们做十余日的嫩豆腐。 很不简单! “这其实没有什么……”苏贤笑着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堪堪用来解决温饱而已。 “苏公子不用妄自菲薄,奴婢也没有料到,臭豆腐竟然如此赚钱,这很了不起!” 张翠花一边推磨,一边插话:“以后我和小姐多做些臭豆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还有一句心里话没有说:“苏公子是个有能为的人,将小姐托付给你也不无不可……”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20章 020男儿何以为家? 磨完泡发的豆子,沥出豆浆,搬入厨房上锅大火煮开。 依旧是柳蕙香点豆腐,其余粗活儿全由张翠花一人全包。 将凝结的豆腐倒入木制模具中,压上重物,现在就等待豆腐成型了。 “翠花,还是你出门跑一趟吧。” 柳蕙香用一块毛巾擦着手,“找张木匠打造的木盒要催一催,还有找李木匠打造的支架,也催一催,我们等着急用。别忘了稻草……” 昨天下午,臭豆腐摊收摊后,苏贤和柳蕙香曾商议过,要扩大臭豆腐的制作规模。 那种首饰木盒,不太合用,需要找木匠专门打造。 二楼那个房间虽大,但木盒只摆在地上,有些浪费空间,所以苏贤设计了一款木制支架,增加空间利用率。 “小姐,可是……”张翠花欲言又止,看了眼苏贤。 她虽然重新认为,可以将小姐托付给苏贤了,但这还没有成亲呢,孤男寡女…… “早去早回,我们急用木盒与支架,可以多给木匠一些钱。”柳蕙香催促。 “那……好吧。” 张翠花终究开门而去。 偌大一个家中,又只有苏贤与柳蕙香两个人了。 这次比上次自然得多。 但柳蕙香还是不由自主代入到某种奇怪的剧情之中…… 毕竟女儿家心思细腻,脑补的功能强大,还擅长自己说服自己。 “柳夫人,我们这就开始吧,早点弄完早点完事。”苏贤正色道。 “这就……开始了么?”柳蕙香缓缓后退一步,原本白嫩涓细的脸上刹那染霞,娇羞如少女。 “嗯。” “那……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回房?” “回房?做什么?” “做……做……”柳蕙香都快站不稳了,这种事儿难道还需要说破么?好羞人! “……” “从豆腐的压制时间开始。” 苏贤走到豆腐成型的模具前,准备开讲。 然而却见柳蕙香低头站在那里,一幅不胜娇羞的模样,他有些懵。 苏贤所说之事,其实是“指点柳蕙香制作臭豆腐的关窍”之事。 前两次虽也大批量制作了臭豆腐,但苏贤并未详细讲解其中原理。 现在补上。 以后他就可以不再插手,坐等收钱,岂不美哉。 “柳夫人?” “哦。” 柳蕙香回过神来,羞愧得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但也莲步轻移走来,站在苏贤身旁,并肩而立,一起看着正被重物压着的豆腐成型模具。 苏贤开始讲解,嫩豆腐压制的时间,与臭豆腐压制的时间截然不同…… 讲着讲着,苏贤忽感身旁的佳人凑近了一些,一抹迷人的妇人暖香袭来,萦绕鼻尖,让人心神止不住的荡漾。 苏贤没有在意,只觉得柳夫人真是个妙人,她身上好香啊! 一会儿后,柳蕙香又凑近了一些。 两人肩膀相隔仅有半寸。 明明没有接触,但不知怎的,心里好像有块钢铁被磁铁吸引了般,苏贤心里躁动难安,总想扭头看一眼身侧的佳人。 借着一个空档,他后退一步,微微扭头,看见了柳蕙香的侧颜。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从侧边看去,脸颊的曲线非常优美,不过脸面和耳根都已通红一片…… 他还发现,柳蕙香耳后的肌肤,与脖颈间的肌肤,竟然也是白嫩如涓细的嫩豆腐,没有一丝瑕疵。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浑身上下都是一个“色号”,通体雪嫩。 真是一个瓷娃娃。 …… 讲完了压制豆腐的时间,二人又来到二楼,存放臭豆腐的房间。 这次讲的是臭豆腐的发酵原理,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初时,苏贤讲得认真,柳蕙香也听得仔细。 忽然某一刻,正讲得起劲的苏贤,感觉身旁没了动静。 扭头看去,只见一双灿若星辰的水眸正直直的盯着他。 刹那四目相对。 那个眼神…… 苏贤早已不是书呆子,岂能看不住,她那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倾慕! 眸光溢彩,心灵碰撞,两人的灵魂似乎握了个手,来了场“灵魂交融”。 苏贤的内心被狠狠的触动了一下。 很快,柳蕙香别开头去。 苏贤心潮起伏,隐约捕捉到了她的心迹,并在脑中回放他与柳蕙香接触的一幕幕…… 臭豆腐发酵原理的讲解,还在进行着,但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还经常不约而同同时抬眸看向对方。 换个说法就是:眉来眼去。 某种东西在急剧升温…… 柳蕙香对苏贤,最开始是感激,因为苏贤作为邻居,没有谩骂与驱赶她们主仆。 接着,感激演变成浓浓的愧疚,因为柳蕙香认为,苏贤穷困潦倒是被她克的。 愧疚,使柳蕙香心生补偿的心理。 这也是她大力支持苏贤做臭豆腐的根本原因。 其实这个时候,她就已经陷进去了。 她孀居数年,只接触了苏贤一个男子,而且从感激,变成愧疚,再变成想要补偿。 她心里始终都装着这个男人,这便是女人沦陷的第一步。 随着接触的增多,臭豆腐的成功,以及昨日苏贤讲述自己身份来历之时,柳蕙香的“明悟”,再在她那酝酿了数年的一腔柔情的驱使之下,终究不由自主的迈出了这一步。 那个眼神,就是赤果果的暗示。 世人皆以为男人比女人更为主动,更为大胆,其实更主动更大胆的是女人,不过都是暗示罢了。 …… 至于苏贤,他对这份倾慕,也十分心动。 理由? 亲手研究一下柳蕙香到底是不是浑身雪嫩的理由,是否足够? 但是! 他心念一转间,将这份心动慢慢压制下来。 目前,他只是解决了温饱而已。 想在万恶的封建时代活得滋润,还需要权和势! 当然,多多的银子也必不可少。 没有权、势、银子,苏贤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何以为家? 诚然,他可以不管这些,毅然选择结婚,但在这万恶的封建时代,稍不注意就家破人亡,家中女眷说不定还要被罚没为奴啥的,太吓人了! 那不是苏贤的追求! 既想姬妾成群,那么自身必须要硬,不然顶不住。 不说站在权力之巅,至少也需要一定的自保之力才行。 他现在真是一点权势也没有,一介白丁! 那么如何获得一定的自保之力呢? 这两天苏贤曾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通过读书,考上进士,然后做个小官,再一步步往上爬……这的确是正途,但太慢太慢。 等到获得足够安全感的那一天,只怕人都老了。 人都老了,还要一群姬妾作甚! 所以苏贤认为,只能另辟蹊径,乐寿县县令唐矩,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苏县虽然喊他一声“世叔”,但也仅仅只是一个突破口罢了。 这层关系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比如,苏贤的父亲苏正,与家族断绝关系,带着一家人离开京城之后,为什么没有去投靠同窗兼结拜兄弟的唐矩? 还有,落户乐寿县之后,为了供养苏贤读书,家里曾一度十分拮据,但也没见苏正去求唐矩支援一二? 苏正不是傻,而是没有等价的利益去做交换。 利益交换,才是维系关系的不二法宝! 可是苏贤堪堪解决温饱而已,穷得叮当响,拿什么去和县令唐矩做交换呢?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21章 021唐矩的烦恼与乞丐女 县衙。 县令唐矩的值房。 午时已过,唐矩凝着眉头翻阅公文,一卷又一卷,桌上放着三菜一汤,那是他的餐食,但直到凉透也未动一筷。 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将路径瀛州,此事本就已令他压力山大,但偏偏又出了人命大案…… 咚咚! 敲门声轻响。 “谁呀?”唐矩略微一顿,放下文书抿口浓茶。 “启禀明府,县丞、主簿、县尉,还有林捕头到了。”门外是胥吏的声音。 “进来吧。”唐矩精神一震。 四人鱼贯而入。 县丞、主簿、县尉还算镇定。 林捕头哆哆嗦嗦,始终都低着脑袋。 见礼毕,县丞等首先禀报了各自管辖的事务,如风俗、赋税等,没有任何问题,唐矩缓缓点头。 最后轮到林捕头,上前两步,依然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唐矩面色一沉,问道:“林捕头,城墙命案进展如何?可曾抓捕凶手归案?” “回禀明府……该案发生之地在城墙,又在深夜,没有任何目击之人……且作案凶手手段高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直接说查到了什么?”唐矩面色再次一沉。 “没……没有进展……” “废物!”唐矩大怒,拍案而起,颌下山羊须乱抖。 林捕头吓得跪地,连道“属下无能”的同时,暗暗祈祷大救星唐淑静尽快赶来。 县尉上前作揖道:“明府请息怒……” 唐矩坐回椅子,揉着太阳穴,沉声道:“命案不结,倘或兰陵公主追责,我等头顶乌纱难保,你教本官如何息怒?” 县丞、主簿等对望一眼,齐齐摇头。 “爹!”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吱嘎一声,房门已被推开,一位大长腿的英气少女一冲而进。 唐矩愣了一秒种,板着一张威严的脸斥道:“没规没矩,风风火火,吵吵嚷嚷,你这又是干什么?” “爹爹息怒,女儿知道爹爹烦恼城墙命案,故特来略尽绵力。”唐淑静侧头撇了眼林捕头,秀眉一挑。 林捕头大感安心,被大哥罩着的感觉真好。 唐矩面色缓和下来。 县丞等人对唐淑静虽颇有微词,但此案牵扯甚大,此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爹,您怎么还没有吃饭呢!”到底是亲闺女,一眼就瞧见桌上凉透的饭菜。 “没胃口,吃不下。” “爹,公事虽重,但身体也重要啊……”唐淑静轻声劝道。 唐矩轻叹口气,这个女儿虽然不着调,但也懂得关心人,让他心里一阵暖和…… 等等,唐矩猛然抬头,喜道:“本官想到了一个主意,诸位且听是否可行。” “明府请说。” “悬赏!” 唐矩起身,朗声道:“张贴公告,谁若能提供此案的线索,本官……” 唐矩肉痛了一下,“本官以个人名义赏一千两!不仅如此,本官也会将他奉为座上宾!” “爹爹,您哪来的一千两?”唐淑静黑白分明的美目错愕。 “座上宾?”县丞等人的关注点又不一样。 县令的座上宾,表示此人由县令罩着了,在本县范围内可以横着走。 唐矩出自世家大族,还是嫡系,虽然这些年来世家衰弱,完全被皇权碾压,但傍上这条大粗腿也足以吃香喝辣。 县丞和主簿对望一眼,却摇头道:“不可,明府万万不可。若张榜悬赏,必然闹得满城皆知,此案……还是保密为妙!” 唐矩一愣,缓缓点头,面色有一丝不自然,“是啊,此案还是保密为妙。” 兰陵公主巡察,甚于京察,有些地方官府为了保住头顶乌纱,往往掩盖某些棘手之事,比如破不了的命案。 唐矩虽然贤明,但并非官场愣头青,若此案不能侦破,恐怕也只能采取这个法子。 商议一阵,没有头绪,县丞、林捕头等相继退出值房。 唐淑静担心老爹的身体,亲自热了饭菜,劝他吃饭,但压力太大的唐矩根本没有任何胃口。 “臭豆腐!”唐淑静两眸一亮,“爹想不想吃臭豆腐?” “这个……”唐矩口中莫名生津,那种又臭又香的滋味的确非常特别,他想吃,眉头不由舒展开来。 可是摸了摸干干净净的钱袋,刚舒展的眉头又阵阵紧蹙。 唐淑静瞧见他摸钱袋的动作,笑道:“只要爹有胃口,女儿可以请客,爹爹稍待,我去去就回!” 一刻钟后。 唐矩吃上了又臭又香的臭豆腐,果然胃口大开,许久未曾动筷的饭菜,也被一扫二光。 五脏庙被填满,他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但随即那犹如泰山般的压力又一次迫近。 “那个狡猾的杀手,究竟是谁?究竟藏在哪里?”唐矩喃喃。 …… 城内。 某条街道。 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乞丐女,粗麻衣服,打着补丁,头发散乱,走在闷热的街道,忽然仰天栽倒,直挺挺扑街。 “哪儿来的小乞丐?这是死了么?”街上行人迅速围拢过来,指指点点。 “应该是又饿又渴,晕了过去……” “……” 一丈开外,苏贤迈着轻快的步伐悠闲走来。 臭豆腐生意异常火爆,短短一个上午,就赚了一大堆铜钱,苏贤第一次“分红”,足足得了一千文! 他怀揣着一千文的巨款,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楼里爽一把。 ……酒楼。 他要放开肚皮大吃一顿,庆祝在万恶的古代站稳了脚跟,解决了温饱。 心情正美丽的苏贤,轻快走过围观人群,路人们的谈话声自动入耳。 嗯? 苏贤后退几步,也围拢过去。 他仔细看了看躺在青石板街道上的小乞丐,嘴唇发干已经起皮。 “这一幕有点眼熟。” 苏贤很快反应过来,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不也正是躺在街上嘴唇发干起皮么? 围观的路人,没有一人施以援手。 苏贤犹豫一会儿,见街旁有座酒楼,便走过去掏出一文钱,对小二说:“舀一碗清水来,今天爷心情好,要做一回好事!” “好勒!”有钱自然好办事,小二迅速用粗瓷海碗送来清水。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22章 022抽你大嘴巴 干渴! 极度缺水! 她感觉自己被埋在干旱的沙漠,身体一点点脱水,死亡的脚步也一步步临近。 忽然,不知何处凭空生出一股清泉,精准洒落她那干渴起皮的嘴唇…… 悠悠醒转。 入目是一只磕破了边角的粗瓷碗,碗中有一半清水,自己的上下门牙正死死咬着碗沿,鲸吞海饮。 她心头猛然生出警觉,急翻眼皮看向碗沿之上,那里有一张白净的少年脸庞,甚是俊俏! 同时,她的左手闪电伸入腰间,精准握住贴身的剑柄,并伴随着浑身一抖。 “不用害怕,慢慢喝。” 苏贤口气尽量温和,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咕咚! 咕咚! 乞丐女大口大口吞咽着,一双疲惫但锐利的眼睛,逐渐敛去杀机,握住剑柄的手也慢慢松开。 喝完了水,苏贤放下碗,蹲在乞丐女身旁一眨不眨盯着她。 等着她道谢。 在苏贤的认知里,做好事必有报酬,哪怕只是一句“谢谢”。 乞丐女背靠阴凉的墙角,一动也不动,一双还算清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却没有开口。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数息后。 苏贤面色微变,打破沉默:“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我花了足足一文,喂你喝水,你不说句谢谢也就罢了,还理直气壮的盯着我干嘛?” 乞丐女一动不动,不说话,一双清亮的眼眸一如既往的盯着他。 看起来像是活死人。 又是一阵沉默,大眼瞪小眼。 “看来是个哑巴,诶,真可怜啊。” 苏贤叹气,从装满了一千文……九百九十九文巨款的钱袋中,摸出十个铜板,放在乞丐女的粗布麻衣上。 乞丐女的眼珠终于动了。 她看了眼静静躺在衣服上的十枚铜钱,抬眸看着苏贤,从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神采,宛若活死人。 “你还嫌少!?” 苏贤跳了起来,捂紧钱袋。 乞丐女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苏贤跳了起来,她便稍稍抬头,保持紧盯苏贤的姿势。 “算了算了,看在第一次做好事的份上,我就……”苏贤万般肉痛,取出钱袋,数出一百个铜钱,一个一个丢在乞丐女的粗布麻衣上。 铜钱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你拿着这一百文,去谋个差事,先活下来再说……嗯,一百文似乎有点少,罢了,给你凑个两百文!” 苏贤又抓出一大把铜钱。 乞丐女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坐在地上,背靠墙壁,一动不动。 她瞥了眼粗布衣服上堆积的两百枚金灿灿的铜钱,又抬眸以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盯着苏贤。 她似乎是个旁观者。 苏贤与之对视一会儿,而后大怒,指着她大骂道:“你别太过分啊!两百文已经不少了,你知道普通人赚两百文多么不易……” 面对苏贤的大怒和痛骂,乞丐女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苏贤的痛骂,是在骂别人,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啪! 苏贤拍了自己一巴掌,暗骂:“叫你多管闲事……罢了,看在你和我遭遇相同的份上,我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哗啦啦! 苏贤从钱袋中倒出一大半铜钱,数出五百枚,放在乞丐女的粗布衣服上。 说道:“一共是八百文,足够你换身干净衣服,再谋个好差事……你好自为之!” 感觉付出巨大的苏贤,见乞丐女还是那副表情,他嘴角扯了扯,转身就走。 还碎碎念道:“妈的,老子再也不做好事了……” 表情与眼神始终都没有任何变化的乞丐女,低哞瞥了眼堆积在衣服上,好似一座小山的八百文,然后抬眸盯着苏贤远去的背影…… 这时,旁边有个观望已久的年轻乞丐,搓了搓手,慢慢摸近,准备抢劫那八百文巨款。 乞丐女一点一点转动脖子,没有任何变化的眼神,目送苏贤越走越远。 慢慢摸近的年轻乞丐大喜,这乞丐女应该是个傻子,他这样想到。 可是,他慢慢凑近后,那只刚刚伸出的手,眼见就要得逞,却被乞丐女闪电般一手抓住。 “啊!” 年轻乞丐惨叫。 他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铁钳夹住,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 …… 苏贤按原路返回。 兜里只剩两百文,大吃大喝的计划延后。 路上,他顺道买了一点米,用来熬粥,碳水有了;又买了两只带羊肉馅的胡饼,蛋白质有了;最后再来一把青菜,维生素也有了。 营养丰富。 安全感的问题需要解决,但小日子还是要过起来。 臭豆腐摊前,客人依旧火爆。 苏贤身份不一般,直接插队,从张翠花手中接过一份臭豆腐,回去配粥,应该完美。 “苏兄!苏兄!” 这时,街头那边传来一个少年的喊叫声,有些着急,也有兴奋。 不过……酥胸? 谁这么粗鄙啊! 光天化日之下就乱喊,太没有素质了! 即便再喜欢那啥,也应该回去对着小娘子喊嘛,在大街上就…… 苏贤回头,一脸伟光正,准备以读书人的身份好好教训那粗鄙的家伙。 嗯? 苏贤眉头一挑,只见一个身着儒衫的青年飞奔而来,白面无须,五官秀美,竟是比他还更像小白脸! 主要是,苏贤看着他眼熟! 白面青年腋下夹着几个卷轴,身后跟着几个青衣书童……终于,原主的记忆浮现,苏贤想起来了,这位白面青年正是他在县学中的同窗兼好友—— 林川! 也是苏贤唯一的好友。 大抵,是因为林川出自世家大族同时也是庶支的缘故,苏贤是京城苏家的庶支。 林川父亲这一支混得比较好,执掌林家在瀛州的生意,在家族中虽然没有话语权,但胜在油水丰厚。 林川是家中独子,极得母亲溺爱,他的月钱没有上限! 苏贤的父母相继离世之后,生活越过越拮据,若没有林川数次慷慨解囊,原主估计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这是个真正的好哥们! 以苏贤两世为人的眼光,回思与林川交往的重重,也不得不承认,林川的确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林兄!”苏贤笑着迎了上去。 “苏兄,苏兄……” 林川跑近,气喘吁吁,一手腋下夹着卷轴,一手用力拍着苏贤肩膀。 高兴道:“苏兄,你没有死就好,哈哈,今日县学放旬假,一走出县学大门我就听说苏兄差点……” “本来,我已寻思着为你送终收尸了……没死就好!” “……” 苏贤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同时黑如锅底。 刚一见面就“死”、“收尸”的乱叫,他可真是会说。 此人的确值得深交,但他这张嘴……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23章 023品玉阁 苏贤瘪嘴,撇了眼林川夹在腋下的卷轴,问道:“县学放旬假了?” 旬假,没十天放假一天,与朝廷百官的“休沐”保持一致。 放假之前,县学封闭,数日前苏贤“被克死”的消息,直到今天才被林川得知。 “今天刚放!” 林川难掩高兴,低头看了眼腋下的卷轴,面色一愣,好似是说:“咦?我怎么还夹着它们?” 两个青衣书童跑近,连喘粗气,从林川手中接过卷轴,说:“公子跑得太快,卷轴还是小的们来拿吧。” 苏贤恍然明悟。 这位好友兼同窗,为了赶来见他,竟忘了将卷轴交给书童。 而是自己夹在腋下就赶了过来。 苏贤莫名有点小感动。 他正要说什么,却见林川鼻子翕动,循着味儿,整个人提线木偶般走向臭豆腐摊。 竟将苏贤直接晾在那里! 苏贤心里刚升起的一点感动,如一缕轻烟般被狂风吹散。 “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臭豆腐吧?”林川走到摊前。 “不错。”苏贤矜持的点了点头。 “闻起来果然臭味难闻,不过据说吃起来奇香无比,而且此物还是出自苏兄之手?”林川盯了眼“嗞嗞”冒烟的铜锅,眉头一挑。 “不错。” 林川撇了眼排成长队的食客,侧头朝苏贤挤了挤眼睛,最后转头向张翠花喊道:“给我来一份尝尝。” 张翠花有些拿不准,看向苏贤。 排队的食客们怒目而视,最后也看向苏贤。 “张姐,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林川,京城林家子弟。”苏贤介绍道。 张翠花点了点头,既然是苏贤的同窗,那么就是自己人,白吃加插队可以来一个“全套”。 排队的食客们泄气,不说同窗的关系,单单“京城林家”就不是他们所能招惹的,纷纷摇头。 世家大族虽然衰弱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林川呵呵笑了,得意的挺了挺腰板,他就喜欢这种“搞特殊”的待遇。 然而,苏贤紧接着又说:“林公子有得是钱,收他二十文一份!最后再请林兄去后面排队。” 林川的笑容刹那僵硬。 …… 苏贤和林川并肩而行,走向隔壁稍显破败的家。 林川一边走一边吃着臭豆腐。 “果然滋味独特,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美食……”林川狼吞虎咽。 苏贤手里提着胡饼、青菜和米,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着。 “今日恰逢县学旬假,苏兄又死里逃生,我们不如去青楼快活一把,也好去去晦气。”林川忽然揽着苏贤的肩,毫不避讳。 “青楼?” 苏贤眉头一挑,压低了声音。 他毕竟是二十一世界的灵魂,当街讨论青楼,稍稍有些不适。 臭豆腐摊前,张翠花正从铜锅中捞出一份臭豆腐,乍闻“青楼”二字,她眉头就是一紧,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好久没去‘品玉阁’了,也不知小怜姑娘想我没有。”林川吃着臭豆腐,有些囫囵。 但他的声音绝对不小,立即引来臭豆腐摊前众食客关注的目光。 有鄙夷,有厌恶,但更多的是艳羡。 品玉阁,大梁名气最大的几座青楼之一,分店开遍南北州县,势力庞大。 “都是些歪瓜裂枣,不去!”苏贤有些放不开,声音虽小,但也被凝神细听的张翠花听了去,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我们瀛州的确偏僻了些,但小怜姑娘已是矮个里拔高个,算是不错了。” 林川一脸肉痛,拍着苏贤的肩头说:“罢了,这次就将小怜姑娘让给苏兄吧,我是不是很够义气?” 瀛州,远离京城繁华之地,又时常遭到辽国南下犯边的威胁,所以百业略显萧条。 就连本该繁荣chang盛的某些行业,也略显凋敝。 整个乐寿县可以拿出手的,仅品玉阁的小怜姑娘一人而已。 “不去,没钱。”苏贤摊了摊手,光棍拒绝。 “我做东,苏兄玩得开心就好。” “还是不去。”苏贤顿了顿,笑道:“不如请我去你家酒楼吃饭?” “也行,我们兄弟今天不醉不归,喝个痛快。”林川笑着点头。他心里想着,等赔完了苏贤后,再去品玉阁让小怜陪。 “……” 苏贤推开家门,将胡饼、蔬菜等搁上旧木桌,出门上锁,与林川勾肩搭背、说说笑笑扬长而去。 日渐西斜。 红彤彤的太阳周边彩云围绕,傍晚的金光将整个县城都染上颜色。 臭豆腐摊早已收摊。 晚饭洗漱完后,柳蕙香与张翠花来到闺房,张翠花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 “小姐,这是今天臭豆腐摊的毛利。”张翠花将布包搁上木桌,发出“哐”的一声响。 “你先清点一下。” 柳蕙香端坐梳妆台,自顾卸妆。 铜镜里倒映着一张美艳的鹅蛋脸,五官秀美,水眸旺旺,柳眉细细,丰唇红润。 最重要一点,是她那如雪涓细的肌肤,嫩得似乎能掐出水。 柳蕙香卸妆之余,不由侧脸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 她已经很久很久未曾仔细打量过这张脸,上一次是十八岁?还是十九岁? 这张美艳的脸蛋相比于从前,多了些丰腴妩媚,少了些清丽脱俗,总的来说她还是非常满意的。 她芳龄二十五岁,身子已经完全长开,有着少妇般的丰腴冶艳。 但尚未婚配,还是处子之身,所以还保留着少女般的青涩水嫩。 两种风格杂糅在一起,青涩可人,艳丽无双,有种难得的媚意,难怪得了个“豆腐西施”的美名。 “小姐,今天下午在臭豆腐摊前,苏公子遇到了县学的同窗林公子。”张翠花在桌旁清点铜钱,叮叮当当的声音分外悦耳。 “他们都说了什么?” 柳蕙香一边卸妆,一边细细打量自己那张美艳的脸蛋,心头不由浮现出今日上午,苏贤那直勾勾的眼神…… “苏公子喜欢看我!”她心里这样想着,嘴角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同窗林公子说,要请苏公子去青楼,见那什么小怜姑娘。”张翠花答道。 什么?! 青楼? 小怜姑娘? 光滑的铜镜里,那张丰腴美艳同时又青涩水嫩的脸庞怅然失色,嘴角的笑容也消失,卸妆的动作刹那停止。 “苏公子去了……青楼……没有?”柳蕙香侧身,水眸紧盯张翠花,丰润鲜红的唇瓣吐出“青楼”二字时,俏脸悄然爬上丝丝红晕。 “苏公子说,都是些歪瓜裂枣,不去!”张翠花清点着铜钱,并未发现柳蕙香的异常。 “还有,小姐你听我说,那苏公子……呃?”张翠花侧身,发现柳蕙香面色和坐姿都不太正常。 “苏公子怎么了?”柳蕙香缓缓吐出一口气。 “苏公子似乎有一些腼腆,声音压得很低。我还发现,苏公子曾偷偷转动脖子四下打量。”张翠花说。 “噗嗤……” 柳蕙香转过身去,两手捂嘴,乐得花枝乱颤,刀削般的双肩轻轻颤抖。 披散肩头的乌黑秀发,如波纹般荡漾起伏,油灯的光芒一照,油光水滑美不胜收。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24章 024女为悦己容 “小姐笑什么呢?”张翠花挠头。 “我曾听人说,那小怜姑娘也算颇有姿色,但苏公子却说人家是‘歪瓜裂枣’……噗噗噗……” 她趴在梳妆台上,脑袋埋在臂弯里,乐不可支。 张翠花也跟着笑了一会儿,但不知笑点在哪里。 一会儿后,柳蕙香卸完了妆。 张翠花说着林川邀请苏贤去酒楼吃饭的故事…… 柳蕙香没有仔细听,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取出一盒盒廉价的胭脂水粉,整齐陈列在桌面。 这些廉价胭脂,都是在乐寿县安家落户之后置办的。 柳蕙香头顶恶名,根本不敢出门,即便出门也是头戴幂篱,她那张美艳的脸庞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她早已没有浓妆艳抹的心思,每日只薄施粉黛而已。 反正没有什么人来看,昂贵的胭脂擦在脸上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廉价的胭脂,陪伴了她好些年。 但是现在,柳蕙香觉得它们不够好…… “翠花。”柳蕙香打断她的唠叨。 “小姐有何吩咐?” “你明日出门,去城东的‘春绘堂’,采买一些好用的胭脂水粉。” “?”张翠花一怔。 “记得以前,在娘家我就喜欢用‘春绘堂’的胭脂水粉,闺中姐妹们也都用那个。”她面露一丝回忆。 “小姐,为什么……” “别问,你只管去买就是了。”白嫩涓细的丰腴脸颊泛起丝丝红晕,女儿家的小心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好在张翠花没有刨根问底,清点了铜钱,伺候柳蕙香洗脚后,便端着洗脚盆出门而去。 临出门前,柳蕙香叮嘱道:“要买最贵的!” 按照以往的作息,现在应该吹灭油灯上床睡觉。 但今晚却无心睡眠。 她将堆积在衣柜中最下层的衣裙取出,那是她最好看、最奢华的衣裳,在衣柜中闲置了好些年。 柳蕙香兴致勃勃,嘴角挂着笑意,将一件件漂亮衣裳和裙子取出,放在床上。 来回摆弄,挑出以前最喜欢的一条红色裙边绣金丝云纹的罗裙,准备换上试一试。 结果尴尬了。 裙子是一条好裙子,她的身材也极为出色。 但这条裙子毕竟是在几年前置办的,穿在现在的身上,略小。 尤其是胸前,绷得太紧。 不合身! 不过她又想起,苏贤今天看她的那直勾勾的目光,一大半都落在她胸前,她便知道苏贤喜欢她这样的。 当今大梁风气开放,尤其是那位女皇登基之后,据说宫里的女人们都以“胸中有沟壑”为傲,且十分节约裁剪衣裳的布料。 皇室引领民间风气,使得越来越多的男人喜好胸怀宽广的女子…… “诶!” 柳蕙香换下那条罗裙,坐在床沿,心里默默盘算,这么多年来竟未曾好好的置办一两件像样的衣裳。 女儿家的门面十分重要啊! 很快,她心里有了主意,将所有衣裳都收回衣柜后,稍稍提高了音量喊道:“翠花?翠花睡了没有?” 没有回应。 柳蕙香抿嘴,再次提高音量。 “小姐有何吩咐,奴婢来了,小姐莫急……” 三更半夜小姐呼唤她,这种情况非常罕见,张翠花翻身就爬了起来。 咚咚咚 数息后,张翠花敲门,她住在隔壁一个房间。 柳蕙香拉开门闩。 张翠花进屋后仔细瞧了瞧屋内的情况,见没有什么异常,松了口气后才问有何吩咐? “你明日采买胭脂水粉的时候,顺便去城西的布庄扯几匹绸布回来……” 油灯下,柳蕙香详细讲解了需要什么样的布,每种布需要多少。 吩咐完毕,张翠花离开。 柳蕙香熄灭油灯躺上绣塌,但还是睡不着。 于是,她便在心里构思即将面世的、美丽的、非常搭配她的罗裙的种种细节。 比如哪里需要弄一个褶皱,哪里需要绣什么图案等等,详细而繁复。 …… 午夜。 月圆。 仔细看能看清月亮表面的阴暗纹络。 整个乐寿县县城仿佛陷入了沉睡,除个别繁荣chang盛的街巷之外,大片区域都静悄悄一片,只有打更人出没其间。 品玉阁,城中最大的青楼,林川已经被一堆莺莺燕燕包围。 醉仙楼,苏贤酒足饭饱,因为被灌了许多酒水,他便在酒楼的某间客房中睡下了,没有回去。 县衙,后宅。 后宅是县令家属居住之所,戒备森严,但忽然喧哗四起,县令唐矩从睡梦中惊醒,一坐而起。 “夫君?”县令夫人也被惊醒。 “爹,是我,女儿有要事禀报,事关城墙命案。”门外,一个少女的清脆声由远及近。 “是静儿。”唐矩松了口气,在县令夫人的伺候下披上一件长袍,打开房门。 “怎么这么吵?”唐矩来到门外走廊,凝眉看着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的唐淑静。 他其实很想教训这个女儿,身为女子,走路要有走路的规矩。 再怎么说,他唐矩也是唐家的嫡系……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如果说教有用的话,唐淑静早已是合格的大家闺秀了。 “爹,那是误会……女儿带着林捕头他们抓了好几个山贼团伙!”唐淑静精致的瓜子脸上带着兴奋,好似在说:“快来夸我。” “山贼!”唐矩沉声凝眉。 今日在衙门值房,左思右想没有一丝头绪,唐淑静思维发散,认为可以从城外那伙山贼身上尝试突破。 唐矩同意了。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收获。 “爹你听我说,女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踏遍全城,还去请教了……” “说重点。” “哦,女儿带着林捕头他们,在一间客栈中抓到了五个山贼。爹您是不知道,山贼们都带着兵刃,当时女儿潇洒的拔出一剑,上前一步,手握剑柄……” “说重点!” “抓了五个山贼,逃走一个。逃走的那人十分厉害,一点也不像山贼,就连女儿都打不过,只在那人的左手臂上和右小腿上留下剑伤……” “你没受伤吧?”唐矩面露慈色。 “没有,爹爹放心,女儿身手好着呢。”唐淑静清秀的瓜子脸一昂,尖尖的下巴似乎能戳人。 “这倒也是……”唐矩苦笑摇头,心里十分后悔,为什么要在唐淑静小的时候要送她去学武呢? 搞得现在男不男,女不女。 以后可怎么嫁人哟! “吩咐林捕头连夜审问,务必要从山贼口中问出线索来。”唐矩面色悠然一正。 “女儿遵命。”唐淑静雄赳赳气昂昂,两手拎着裙摆快速离开。 “交给林捕头去审,至于你,马上回去睡觉!”唐矩喝令。 “哦……”唐淑静快速迈动的大长腿,登时慢了下来。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25章 午夜惊闻 醉仙楼,林家在瀛州的众多产业之一。 也是乐寿县第一酒楼,每日里宾客如云,由林川的父亲掌管经营。 苏贤与林川是同窗兼好友,有了这层关系,苏贤白嫖醉仙楼已经不下于二十次。 今晚,他就留宿在醉仙楼的某间客房中…… 午夜时分,苏贤抚着额头醒来。 昨晚架不住林川灌酒,直接喝断了片。 醒来只觉口干舌燥,脑袋有些晕乎,膀胱也帐成了一个皮球。 起床点燃油灯,倒了杯凉茶润喉,推门而出,借着廊道上昏暗的灯光走向茅坑。 午夜的酒楼静悄悄,天上一轮明月高悬。 凉爽的夜风拂面而过,苏贤打了一个激灵,清醒了许多。 醉仙楼很大,回廊环绕,有一幢一幢的客房,也有单独的小院落,满足不同的住客需求。 苏贤白嫖已久,对醉仙楼的格局有一定的认知。 至少,不至于找不到茅坑。 “我淦!谁把茅坑上锁了?” 来到茅坑门前,苏贤愣住了。 仔细盯了眼锁死的铜锁,再摸了摸胀鼓的小腹,他决定去另外一个茅坑。 酒楼的茅坑集中在一起,称之为“茅坑区”比较妥帖,除这里的“茅坑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 但那边的“茅坑区”,主要是供小院里面的住户使用,苏贤不太熟悉路线,好在酒楼夜间有伙计巡逻,可以问路…… “我这是走到了哪儿?” 苏贤按照伙计的指示,忍着鼓胀的膀胱,不知不觉步入一座小院,东张西望。 绕过一座假山和一座花坛,他看见一座房屋,透出亮光。 大半夜还亮着灯,有些奇怪,但这也说明小院中已有住户。 苏贤转身就走…… 这时,亮灯的房屋中,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最好的位置,就在县城东南角的‘角楼街’!” 角楼街? 有些耳熟。 等等,苏贤脚步一顿,他居住的那条街不正就是“角楼街”么。 苏贤没有多想,无故闯入还偷听人家谈话,非常不好,还是早点抽身退出为妙。 “具体的位置,一共有两个,分别是‘豆腐西施’的家宅,与书呆子苏贤的家宅,这两个地方最安全!” 屋内又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 苏贤脚步一停,心头狂跳。 他慢慢转身,望着透光半开的纱窗。 方才听得分明,屋内那人说了“豆腐西施”和“书呆子苏贤”等等字眼。 “此人为何提及我和柳夫人?”苏贤凝眉,瞬间困意全消,心中喃喃道:“听此人的声音,可以确定我不认识他。” 有古怪! 安全感这个东西,苏贤本就极度欠缺,要知道这是动不动就满门抄斩的古代。 然而,他却在一座酒楼之中,在夜深人静的大半夜,听见有人道出他的名姓! 清冷的月光之下,苏贤默默立在小院中。 后脑勺像是被敲了一棒,浑身不寒而栗,感觉一个巨大的阴谋将他笼罩。 “不行,我得去看看,屋内究竟是什么人,他们要说些什么?”犹豫一阵,苏贤拿定主意,慢慢摸向那间散发光芒的屋子。 “哦?”途中,屋内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清冷,但十分悦耳,应该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 苏贤屏住呼吸,绕开屋前台阶上摆放的小盆花坛,轻手轻脚蹲在窗户下面。 或许是因为天气闷热的缘故,窗户只关了一半,利于夜里通风纳凉。 苏贤深吸一口气,待心神稳定,慢慢将脑袋探到窗户一角,窥向屋内。 只见一个树枝形状的灯架,“挂”着数十盏油灯,星星点点,屋内一片雪亮。 屋内正中有一张小圆桌,桌旁圆凳上端坐一位少女,果然是十八九岁的模样,面容精致妍丽,初看惊艳抢眼,细察却经久耐看,竟是难得的殊色。 少女身前一丈开外,有一黑衣男子作揖躬身而立,低头盯着地面,左手臂上和右小腿上绑着纱布,白色的纱布透出殷殷血迹。 显然此人刚受伤不久。 苏贤心头猛然一跳,慢慢将脑袋缩回,大张着嘴巴,手捂心口顺了口气儿。 “此人身穿黑衣,手臂上和小腿上都受了伤,重点是,他提到了我和柳夫人……”苏贤心里骇然且茫然,暗暗猜测此人的身份:“莫非是个山贼?” 城外那伙山贼,啸聚山林已有一年有余,在原主的记忆中,有很多山贼下山打劫过往行商的记忆。 苏贤仔细想了想,在乐寿县城周边,除了那伙山贼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暗黑势力。 “我和柳夫人没有做什么啊?为何会被山贼盯上?”苏贤心里惴惴,而后猛然一怔,心道:“莫非,是被臭豆腐吸引而来?” “多思无意,且看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苏贤忍着擂鼓般的心跳,还有即将爆炸的膀胱,再次将脑袋慢慢探到窗角。 受伤的黑衣人极为恭敬,保持作揖低头的姿势,压低了声音说:“其中,书呆子苏贤的家宅最为安全!” “为何?”少女声音冷淡,一张粉脸虽然精致妍丽,但却难掩一抹高高在上的傲然,目空一切。 这也是苏贤想知道的。 “传闻那‘豆腐西施’克夫,数年来无人敢登门造访,按理来说,豆腐西施家里最为安全。” 黑衣人一动不动,姿态极低,声音低沉接着说:“不过,那豆腐西施有一健仆,颇为棘手。而书呆子苏贤的家中,就只有他一人一身!” 窗外。 苏贤咬牙暗骂:“他妈的,你才是书呆子!” 骂归骂,但苏贤还是听不懂,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什么安全? “知道了。” 少女无意识踢了踢小腿,湖绿色绣荷花图案的裙摆轻轻摇曳,她提壶倒茶喝了一口,问道:“对了,梅花内卫现在是什么情况?查到了什么?” 梅花内卫? 窗外,苏贤轻轻蹙眉。 他自然知道梅花内卫是什么组织。 据传是大梁当朝女皇一手培养起来的秘密卫队,眼线遍布全国各州县,堪比明朝的锦衣卫。 苏贤暗暗思忖:“若是城外那伙山贼,应该不敢与梅花内卫为敌,更不用说‘查到了什么’!这两人应该不是山贼。” “启禀公主,梅花内卫之事,属下已有了一些眉目。”受伤的黑衣人作揖低头的姿势保持不变,声音低沉而冷冽。 苏贤闻言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主? 皇宫里面的? 还是包厢里面的? 要知道这里是瀛州,与辽国的边界非常接近。 什么公主会来此处? 最近,当朝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人还没有到,就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各地方官府,可谓是鸡飞狗跳。 若这位少女真的是公主,乐寿县不该如此安静。 就算是兰陵公主便装暗访,提前赶来了瀛州,可是也用不着调查梅花内卫啊,大水岂能冲了龙王庙。 所以,这位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要针对苏贤与柳蕙香?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26章 这笑容,该死的甜美 半开的窗户,透着明亮的灯光,映出苏贤那张慢慢缩回的脸,万分吃惊。 他感觉被恶意针对了! 屋中那位黑衣人,疑似城外的山贼,并称呼妙龄少女为“公主”,两人的身份成迷。 最重要一点,两人还提到了他的名字,说什么“书呆子苏贤的家宅最安全”。 他什么都没有干,只是为了解决温饱弄出一个臭豆腐而已。 万恶的封建时代,果然处处都是坑。 苏贤心里惊骇莫名,缩回脑袋的同时,一脚无意识横跨一步,将石阶上的小花盆踢翻一个。 “哐!” 花盆碎裂。 在这安宁的深更半夜,发出一声巨响。 “……” 苏贤脊背发凉,死死盯着被摔碎的花盆,面容扭曲,如坠冰窟。 心道这次完了。 撞破疑似山贼和疑似公主的阴谋,焉能善了。 “什么人!” 屋内黑衣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同时还有直奔而来的脚步声。 苏贤心里拔凉拔凉的。 想跑,但两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喵!” 恰在这时,一只狸花猫忽然从不远处的花坛中蹿出,轻巧跃上半开的窗,停顿一瞬,沿着纱窗攀上了屋顶。 “一只狸奴儿罢了,不必大惊小怪。”妙龄少女好听的声音响起。 “是……”黑衣男子退回原位。 苏贤这才重重松了口气,额头冷汗直冒,胸膛不停起伏。 好险! “你接着说,梅花内卫之事,你都查到了什么?”妙龄少女问。 “回禀公主,兰陵公主已从东都启程,赶往幽州。在此之前,梅花内卫派出了一位小阁领,先行出发,沿途清剿可能具有的威胁。” “据悉,那位小阁领已经抵达刑州巨鹿县,不日将至瀛州,我们安插在刑州、相州等地的暗子,几乎全被拔除!” “嗯?”少女声音骤冷,仍旧悦耳动听,但却威严十足,“何故?” “启禀公主……属下无能……” “……” 这时,苏贤已经冷静下来,慢慢将脑袋探近窗角。 只见那黑衣人的脑袋又低了一些,比先前更加恭敬。 端坐于小圆凳的妙龄少女,面孔精致妍丽,但此时却面若寒霜,秀眉紧蹙。 锐利的目光紧盯一丈开外的黑衣人。 “罢了。” 她忽然笑了,秀眉舒展,妍丽的面容笑起来犹如百花盛开,明媚而甜美,与方才判若两人。 躲在窗外的苏贤猛然一顿,呆呆盯着那少女的笑容看了好几眼。 这女人,笑起来竟是该死的甜美。 “兰陵公主那贱人,既然贪生怕死,又何故坐镇幽州!” 妙龄少女笑容不减,不过笑容中多了一抹讥讽,“等那贱人路过瀛州,本宫一定要送她一份大礼!” 苏贤听了这话,心里一团浆糊,唯一能听懂的,就是此女也兰陵公主不合,有矛盾。 “启禀公主,属下还有一事禀报。”黑衣人低沉着声音。 “说。” 妙龄少女甜美的笑容渐渐收敛,她坐在小圆凳上,轻轻踢着小腿,华丽裙摆不停摇曳,犹如金光潋滟的水波纹,霎是好看。 当然,黑衣人看不见这一幕美景。 苏贤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不仅欣赏到了金光潋滟的“水波纹”,还看到了少女的小脚丫,穿着小小的丝履绣花鞋,一荡一荡的。 让人不禁想将之捉住…… “昨天晚上,发生在东南城墙上的命案,有个死者疑似是梅花内卫之人,属下赶到现场,发现杀死此人的凶手,也疑似是梅花内卫的杀手。”黑衣人说。 “此事倒透着古怪。” 妙龄少女凝眉思索,晃荡着小腿,缓缓说:“不管怎么样,那小阁领即将抵达瀛州,你们最好小心行事。” “是!” 窗外,苏贤又听不懂了。 昨晚城墙上发生了命案? 可他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启禀公主,属下还有一事禀报……”黑衣人又说。 “怎么还有事儿啊。”妙龄少女有些无聊,语气慵懒,打着哈欠。 苏贤见她伸展双臂,胸前略有凸起,规模比柳蕙香小了很多。 但她毕竟是少女,可以得到原谅。 “公主,辽国秘使将至,最快后日,就能抵达瀛州……”黑衣人禀道。 苏贤又一次将脑袋缩回,心潮起伏,后面的话都没有听清。 辽人! 屋内这两人,竟然与北方的辽人有勾连。 他蹲在窗户下面,大气儿也不敢出,心头浮现一幕又一幕记忆画面…… 辽人南下犯边劫掠,苏贤曾经历过两次。 辽人之凶残、贪婪、嗜杀,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一时,渐渐回神,耳中听得半句话:“……时间安排在后日午夜。” 苏贤心头敞亮,他们说的时间应该就是密会辽国秘使的时间。 他按住怦怦乱跳的心脏,胀得发酸的膀胱让他保持警惕,再次将脑袋探近窗角,继续偷窥屋内二人。 “会面的地点,就安排在书呆子苏贤家宅的隔壁。” 黑衣人低头说道:“因为豆腐西施的恶名,角楼街街尾的住户,几乎都已搬走,空置长达数年,是个绝佳的所在。” “嗯。”妙龄少女点头,小脚晃晃悠悠,慵懒问道:“还有事儿吗?” “没有了,属下这就告退。” 苏贤立即缩回脖子,一动不动蹲在窗户下面。 这个地方是屋侧,正门在另外一边,他只需躲好便不会被发觉。 一会儿后。 黑衣人已经走远,屋内出现几个丫鬟,正嘻嘻索索伺候那少女更衣…… 苏贤眉梢一挑,压制住偷窥的欲望。 那妙龄少女不知是什么身份,且结交辽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人。但她面容精致妍丽,身段儿凹凸有致,是个罕见的大美人儿。 此际她正在里面更衣,机会难得 苏贤以大毅力慢慢起身,准备撤离此处 这时,膀胱胀得厉害,每走一步,都有绷不住的感觉。 他龇牙咧嘴,强行忍着。 虽然没有偷窥那少女更衣,但眼前却不可抑制的,闪过她那精致的面容,还有那该死的、甜美的笑容…… 嘶! 想着想着,苏贤不由再度弓腰,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27章 姑娘请自重 一路有惊无险,苏贤离开那座小院,找到茅坑,释放容量。 爽啊! 脑子似乎都清明了许多。 酒楼的夜晚仍旧安静,清风徐徐,月光播撒,走过客房前的回廊,微弱的鼾声此起彼伏…… 多么安宁的夜晚! 悬挂灯笼的走廊上,苏贤一边走一边沉思。 刚才在小院中的所见所闻,并非做梦,在这安宁的夜晚之下,曾奔涌着怎样的激流。 “山贼、公主、辽人,都不是目前的我所能招惹的,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还是明哲保身为妙。” 苏贤踱着步,心里冒出许多念头。 “可是……事关辽人,若果真引来辽人南下犯边劫掠,到时候就不是明哲保身的问题……我该怎么办?” “正好刚认了唐矩为世叔,要不将这些消息告诉给他?” “不行,不行,不能莽撞,我没有任何证据……罢了,还是先回房睡觉,等明天看情况再说。” 计议已定,苏贤加快脚步。 谁知,走过一个廊道拐弯处,他嘴角一扯,浑身猛然一僵,差点调头就跑。 只见一位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盛装打扮,穿着繁复而考究的罗裙,面容精致妍丽,初看极为惊艳,细看没有一点瑕疵,五官秀美宛若天成。 此女不是别人,正就是刚才在小院中窥见的那位妙龄少女。 自称“公主”的那位。 莲步款款,迎面走来。 她的两手自然放在腹前,拿着一柄绣着仕女图的团扇,衣袂飘飘,妍丽的脸上有着极尽甜美的笑容。 一双明眸扑闪,带着淡淡的笑意。 身后跟着两位侍女。 苏贤呼吸一滞,身体僵硬一瞬后,心头猛然警觉过来,现在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方才偷听之时,他并未被发现,此刻在此相遇,应该是机缘巧合。 实际上,他为了避免意外,已经特意绕了路……跑,是跑不掉的。 心里有了主意后,苏贤目不斜视,努力装出正常的样子,迎面走向妙龄少女。 准备从她的身侧穿过。 “糟糕,她似乎在打量我。” 通过眼角余光,苏贤瞥见,迎面而来的少女稍稍歪着脑袋,正看着他的方向,笑容不减。 苏贤头皮发麻,莫非方才偷听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但此时逃跑已经来不及…… 没办法,苏贤只得硬着头皮上。 近了。 近了。 两人相距不足半丈。 苏贤的眼角余光,瞥见她那一身潋滟的罗裙,白色为底,用反光的银丝绣上了许多云纹与精美的图案。 走动间,反射出绚丽夺目的碎光。 苏贤眼珠微微一动,看见了少女叠在腹前握着一柄团扇的手,团扇遮在胸前。 他不由心想,对一个大活人视而不见,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似乎太奇怪了……为了真实一些,苏贤无意识侧眸,瞥向妙龄少女的脸庞。 只瞥了一眼,苏贤立即收回视线,心头狂跳。 因为那少女一直在盯着他看…… 又近了一些。 眼见即将擦肩而过,苏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好在,他的眼角余光中,已经没了少女的身影,但少女却没有任何行动。 呼! 苏贤呼出一口气,看来是多虑了。 与那少女在此相遇,应该是巧合。 然而刚舒口气,耳后就响起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公子请稍等。” 苏贤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体。 那少女已经停步,转身面向苏贤,笑容未减,一双明眸上下打量着苏贤,轻声笑道:“这位小公子好生俊俏!” 苏贤嘴角扯了扯,隐约感觉此女在调戏他。 但没有证据。 “姑娘也是国色天香……夜已经深了,姑娘还是早些回房歇着吧,告辞!”苏贤作揖一礼,转身就走,脚步略急。 “嘿!” 伴随着少女戏谑的娇声,一柄绣着仕女图的团扇,突兀出现在苏贤眼前。 香风袭鼻,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贤心头一凛,心道今天晚上恐怕要遭。 他强打精神,慢慢转过身来,见少女笑容依旧,明眸中带着点点笑意。 不过在苏贤看来,那是玩弄猎物的笑容! “姑娘这是何意?为何拦住在下的去路?”苏贤深吸口气,神色平淡的看着少女。 他身着儒衫,身姿挺拔,看起来颇似正气凛然的读书人。 不过眼神深处的恐惧出卖了他。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弱鸡书生而已,手无缚鸡之力。 而眼前这个少女,疑似公主,还有疑似山贼的属下…… 苏贤现在只能装,装作路人,装作没有偷听他们的谈话,这是唯一的法子。 “这位公子,方才说奴家国色天香,是真的么?”少女收回团扇,将之遮在规模适中的胸前,一脸笑吟吟。 “自然是真的。”苏贤虚与委蛇。 “既然如此,那公子为何转身就走?奴家国色天香,难道公子就不想多看两眼么?”少女笑容不减。 她的声音悦耳而柔媚,笑容是该死的甜美,还有她说的这句话,有一种勾人的意味。 有那么一刹那,苏贤差点以为她是一个狐狸精。 或者品玉阁中的花魁、粉头什么的。 “非礼勿视。”苏贤回应,只要她没有撕破脸皮,苏贤就得继续装下去。 “咯咯咯……”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既然非礼勿视,那公子一直盯着奴家的脸作甚?” 苏贤老脸微黑,移开视线。 这少女的笑容太过甜美,稍不注意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天色已晚,姑娘在这走廊上游荡,实在不安全,若是遇到歹徒就不好了……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去吧。” 苏贤摆出一副为她好的姿态。 “哎呀!” 少女面色陡然一变,手握团扇惊恐扫视四周,好像被吓到了。 然后楚楚可怜的看着苏贤,二话不说就扑上来,还说:“哪里有歹徒?奴家好怕呀,公子救命!” 苏贤眉头一挑,下意识后退两步,两手挡在身前,惊恐叫道:“你别过来!” 那少女扑来,两手在前,撞在苏贤的两手上,力道竟意外的弱小。 “公子救我……”少女楚楚可怜,声音娇软,让人忍不住想当场将之按在地上狠狠鞭挞。 “姑娘请自重。”苏贤按捺住原始的冲动,两手往外一推。 “既然公子不愿,那便算了。”少女笑吟吟后退两步,一双明眸中透出满意的笑容。 而苏贤却陷入了沉思。 在他看来,刚才少女扑过来不是让他救命,也不是投怀送抱,而是为了抓他而来。 可是少女并没有抓他,反而后退了。 还有,她眼中为何会有“满意的笑容”?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28章 很好,本宫记住你了 表面淡定心里p的苏贤,再次借故开溜。 可是刚走没两步,那少女突兀出现在眼前,长裙飘飘,手执团扇,甜美的脸庞笑啊笑,眼中带着戏谑。 苏贤生生止住脚步,心里一沉,心道此女绝非一般人,至少身手就不弱。 “公子,奴家就住在前面小院,还有好长一段路呢,夜深人静,奴家一个人好怕。”少女笑眯眯说。 苏贤嘴角扯了扯,瞥了眼那两个侍女,然后看着她。 少女面不改色,一双明眸眨巴眨巴,说道:“她们两个没用,还是公子护送奴家回去吧。” 若是在一般情况下,大半夜护送一个美人儿回房,自然是极好的,说不定还能发生一种美妙的碰撞。 可是这个少女,处处透着古怪,护送她回房无异于直奔“盘丝洞”,有去无回。 苏贤面色一正,义正言辞拒绝道:“不妥,男女授受不清,姑娘还是自己回房吧。在下先行一步,告辞。” 言罢,苏贤举步开溜。 结果那少女又一次突兀出现在眼前,拦住去路,一脸甜美精致的脸笑啊笑,说道:“值此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这位公子,我们不妨秉烛夜游吧,畅谈古今,纵论风月,岂不美哉?” 少女一手摊开,白嫩掌心上赫然躺着两根蜡烛。 苏贤心里一阵恍惚。 心说这是玩儿什么把戏呢? 她还真带着两根蜡烛! 心念电转间,苏贤忽然弓腰,捂着小腹,喊道:“抱歉,在下吃坏了东西,要去拉屎,再见!” 拉……拉…… 如此粗俗且带着味道的字眼,一下镇住少女。 她甜美的笑容一瞬僵硬,眼中透出阵阵错愕之色。 苏贤看准时机,抽身狂奔,跑了两步后,发现那少女并未追来。 舒了口气,他抓紧机会,眨眼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跑远的苏贤,本想一口气离开客栈,但又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对方若要收拾他无论跑到哪儿都是枉然。 就算躲进唐矩的县衙,估计也不安全,因为那黑衣人可以与梅花内卫的杀手较量,小小县衙如何能够阻拦? 思来想去,苏贤干脆返回原来的房间,倒头闷睡。 若那少女要对他不利,刚才就该撕破脸皮追上来抓人了。 …… 醉仙楼,某座小院。 笑容甜美的少女,带着两个侍女回到这里。 树枝形状的灯架上面,数十盏油灯星星点点,映照出一位面容妍丽肌肤如雪的少女,她正在两位侍女的伺候下更衣。 “该死的苏贤!” 一位侍女一边更衣一边跺脚骂道:“公主原本已经更衣,都准备入睡了……为了去见那该死的苏贤,大半夜的公主又打扮了一番。” “可是那苏贤眼瞎,公主屡次相邀,他竟一口回绝!” “他知不知道,能得公主邀约,是多么巨大的荣幸!” 另一个侍女也插嘴。 笑容甜美的少女,一脸倦色,没有了笑容,默默听着两位侍女的抱怨并未搭话。 “不仅如此,他还害得公主又更一次衣,又卸一次妆……”侍女咕哝。 “那苏贤不应邀也就罢了,最后还……还……口出污言!” “拉……” “住嘴!” 紧要关头,那少女一张脸转过去,盯着口无遮拦的侍女。 侍女低头认错。 少女这才懒洋洋回头,继续让侍女们更衣。 屋内安静下来,叽叽喳喳的侍女不说话了,只有衣裳被剥落的轻响。 少时,那少女仅着一件肚兜。 白色打底,用金银丝线绣着一朵鲜艳欲滴的荷花,粉嫩的花瓣,碧绿的荷叶,甚至还有波光凌凌的池水。 在数十盏油灯明亮光芒的照耀之下,金银光点闪烁,色彩艳丽,极为夺目。 这等华贵艳丽的肚兜,一般人家的女子享用不起。 肚兜之外,雪颈修长,玉臂如酥,白晃晃耀人眼,整个屋内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两位侍女依旧保持安静,取来一袭淡黄丝织的睡衣,轻轻给少女披上。 这时,刚才被少女盯过的侍女说:“公主,那苏贤粗言秽语,在公主面前说那些话,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你有什么想法?”少女懒洋洋问。 “应该捉住苏贤,吊起来打,用鞭子抽!还要掌嘴!让他口出污言!公主千金之躯,不容亵渎!” 一脸倦色的少女打着哈欠,由着两位侍女整理衣袍,喃喃道:“苏贤此人在我们的计划中十分重要,今晚,本该是了解他的一个好机会。” “就连蜡烛本宫都准备好了……” 少女秀眉微微一蹙,淡淡问道:“那苏贤屡次婉拒本宫的邀约,是因为什么缘故?这世上就没有对美色不动心的男人,莫非……本公主不够美不成?” 两位伺候更衣的侍女,听了这话,顿时又是激动又是愤怒,大声说道: “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儿!” “公主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若谁敢质疑公主的美,奴婢就和那人决斗!” “……” 一脸倦色的少女听了这话,满意点点头,面上倦色消失,甜美的笑容复现。 顿时宛若百花盛开,只要看上一眼就难以挪开眼。 “苏贤,竟拒绝了与本宫秉烛夜游的邀请。” 少女昂着精致的下巴,一脸自信与不可一世,嗤笑道:“虽然不知因为何故,但本宫的确记住这件事了。” “……” “不过话说回来,今晚也的确突然了些。”少女喃喃,“若非是那色中饿鬼,今晚的计划能成功就怪了。” “今晚的试探,苏贤看似不近女色,但因为我们出现得突然,使他心生顾及也是在所难免。” “可是如此一来,就不能测出苏贤真正的品性。而这一点,对我们的计划来说至关重要!” 少女陷入沉思,身披华丽睡衣,在房间中踱步。 宽大的睡衣也不能遮掩她那修长完美的身材。 “公主何有打算?”侍女问。 少女沉默一阵,淡淡的说:“你们去做安排,明晚在‘品玉阁’举办一场‘诗宴’!广邀城中学子与名士。” “在青楼那样的地方,他总该可以展现真正的自我了吧!”少女喃喃道。 “是。”侍女没有多问。 “秉烛夜游,既然本宫发出了邀约,那么就一定要秉烛夜游!” 傲然的少女一脸执拗,喃喃道:“苏贤啊苏贤,你成功引起了本宫对你的兴趣,本宫要将你从内至外摸个透彻!” ……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29章 喝一碗看一碗 第二天。 一大清早。 苏贤悠然醒来,揉着脸仔细检查了一番屋内,没有发现有人闯入的痕迹。 他昨晚绕道去了趟酒楼的厨房,取来草木灰,撒在门窗下面,若有人半夜闯入,必然留下足迹。 “昨晚的事,莫非真的是我想多了?”苏贤凝眉沉思。 “可是从茅坑回来的路上,偶遇那少女之事也太巧合了吧!” 不管怎么说,他算是安全了。 更衣,吩咐小二打水洗漱。 忙碌这些的时候,苏贤心头对昨晚之事做了个总结: “首先,那少女和黑衣人身份不简单,不是城外的山贼,就是某某公主。” “他们讨论的事情中,城墙命案、梅花内卫之类,都可以略过。” “重要的有两点。其一,他们在谈话中提到了我和柳夫人,还说我的家里最安全!这是什么意思?” “其二,就是辽人。他们竟暗中勾结北方的辽人!与辽人密会的时间是明天晚上,地点就在我家隔壁……要不要偷听他们的谈话呢?” 苏贤洗漱完毕,沿着木制楼梯来到酒楼的大堂,他心里还在纠结要不要偷听。 “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实在不该掺和到这种事情里面。”苏贤摇头,可随即又想道:“可是事关辽人,就不能单纯的从个人的角度来看待。” “若辽人南下犯边,极有可能劫掠乐寿县县城,到那时还是跑不掉……诶,这个问题真的麻烦。” 心里正纠结,苏贤走到大堂的柜台,对掌柜笑道:“林叔,房间已经收拾好,我这就走了,告辞。” “苏公子慢走。” 林掌柜对“白嫖怪”拱了拱手,笑呵呵。 苏贤是林川的好友兼同窗,经常在醉仙楼白吃白喝,林掌柜不仅不敢要房钱,还得笑脸以对。 苏贤回礼,大踏步出门而去。 此时他心里又想道:“不管那么多了!眼下,我也算是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嘿嘿,嗯,角楼街的蒸饼铺,好久没去光顾过了吧。我这次要买十个蒸饼!” “苏公子请稍等。”林掌柜忽然叫住他。 “掌柜?” “公子特意吩咐,为苏公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点,来福,你带苏公子过去。”林掌柜挥手招来一个伙计。 然后,林掌柜就看着苏贤,等着他主动婉拒。 每次苏贤白嫖醉仙楼,林川都会吩咐准备丰盛的早点,但苏贤有自知之明,从不去吃,每次都主动婉拒。 “丰盛的早点!”苏贤愣了一下,摸了摸静静躺着一百多文的钱袋,婉拒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公子不用客气……”林掌柜笑着点点头,客气的话还是要说。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苏贤忽然改口,看着那伙计说:“带路!” 林掌柜一愣,呆呆看着苏贤跟随伙计走远的背影。 他这次竟然没有婉拒! 左右也只是一顿早点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林掌柜摇了摇头便不做理会,专心忙自己的事。 苏贤跟随伙计来到一个独立雅间,桌上摆满了各式早点,糕点、肉粥、馅饼等等,多种多样,香味儿扑鼻。 “林兄果然仗义。”苏贤赞道。 “苏公子请慢用。”伙计说完转身离开。 “等等。” “苏公子?” “替我谢过林兄,我还有事要去办,就不吃了。”苏贤丢下一句话,快步离开。 伙计愣了半晌,回去告诉林掌柜,林掌柜更是一头雾水,心说苏贤这是什么意思? …… 角楼街。 时辰尚早,街面冷清,只有经营早点的铺子开门营业。 苏贤提着钱袋,来到蒸饼铺前,层层堆叠的蒸笼高达数尺,白雾蒸腾,蒸饼的清香味儿弥漫。 “苏……苏公子?”蒸饼铺的掌柜有些错愕,因为苏贤已经很久未曾光顾他的生意,“苏公子要买蒸饼?” “嗯。”苏贤惦着手里的钱袋,里面铜钱碰撞哗啦啦的响,这声音真是悦耳呢。 “好嘞!”掌柜开心,搬开最顶层的蒸笼,一手拿着打包蒸饼的一种长条绿叶,看着苏贤问:“还是一个吗?” 以前,苏贤曾是蒸饼铺的常客,但每次只卖一个蒸饼。 后来家道中落,竟连买蒸饼的钱也没有了……但掌柜还能记住苏贤这位老顾客的习惯,每次只卖一个蒸饼。 苏贤眉头一杨,若不是因为这位掌柜是老熟人,他就准备开骂了,买一个蒸饼?看不起谁呢! 哗啦! 哗啦! 苏贤惦着手里的钱袋,铜钱碰撞的声音吸引了掌柜的注意,但眼中满是疑惑。 “我要十个蒸饼!”苏贤缓缓说。 “哦……十……十个?!”掌柜吃惊。 苏贤没有回答,而是将钱袋搁在蒸饼铺的摊子上,两手将之打开,从中数出十枚金灿灿的大钱,放在摊子上,整齐码成一摞。 掌柜见钱眼开,笑呵呵的用长条状绿叶包了十个蒸饼,递给苏贤。 苏贤接过,提着打包用的草绳,走到街道正中间,晃晃悠悠而过。 街面淅淅沥沥有几个行人,他们都不免多看了苏贤几眼…… 几步路后,街边有个粥铺,门前支着一根竹竿,上面挑着一面写着“粥”字的幌子。 苏贤顿了顿,调转脚步走向粥铺,在粥铺掌柜茫然的目光之下,径直在店中最中间的位置上落座,十个蒸饼随手放在桌面。 粥铺中,已有好几位客人,他们的目光落在长条绿叶包裹物上面,知道里面是蒸饼,因为他们桌上也有。 但,最多也就两三个而已。 像苏贤这样一下子弄来十个,着实令人侧目。 “苏公子,还是要一碗稀粥么?”粥铺掌柜身着青布围裙,笑呵呵走来,两手抓着围裙不停擦拭。 “稠粥,先来十碗吧!” 苏贤大手一挥,当众解开包裹蒸饼的长条绿叶。 果然是十个蒸饼……众食客眼神古怪。 他们都是附近的街坊领居,很快便明白苏贤今日为何如此……豪奢。 因为臭豆腐! “十碗!?”粥铺老板一脸错愕。 “我喝一碗看一碗不行吗?”苏贤面色略有不愉,哐的一声响,将钱袋搁在桌上,表示他有钱。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30章 墙上有洞 走出粥铺,苏贤肚子有些撑。 十个蒸饼只吃了四个,粥也只喝了两碗。 提着剩下的六个蒸饼,慢悠悠回到街尾的家门,石磨转动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开门而入,将六个蒸饼放进厨房,踩着嘎吱做响的木制楼梯上得二楼,推开书房的门。 左右闲来无事,他准备温习一下功课。 “借助外力提高安全感,获得自保之力之事,还需好好谋划一番。”苏贤一边收拾书房,一边思考,该当如何从唐矩那里寻找突破口。 “但读书人的身份不能丢!大梁王朝,虽然不是历史上的朝代,但士农工商的鄙视链依旧存在……” 书房非常简陋,一排摇摇欲坠的书架,似乎用手指头轻轻一戳它就会轰然倒塌; 书案和椅子也是旧的,桌面铺了一张木板,因为桌面上有许多划痕,凹凸不平。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怎么才这几卷书?” 苏贤呆呆盯着书架上仅有的五个卷轴,随即想起,十余日前县学开学,他曾将大部分书籍都搬去了县学。 后来,在经学博士那儿请假一月,人回家了,但书籍没有带回来。 苏贤随手取下一个卷轴,在旧书桌前坐下,慢慢展开,熟悉的字迹,熟悉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卷轴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上面的字则是自己一笔一划抄上去的……书籍珍贵,一般学子只能自己手抄。 看了一会儿,苏贤心头莫名浮躁,他走神了,想起昨晚醉仙楼中那位少女与黑衣人的对话。 事关辽人啊! “不行,若辽人果真南下犯边,极有可能劫掠各州县城,乐寿县也不能幸免。” “无论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大局上出发,都得想办法阻止此事!” 苏贤掩卷沉思,双目虽然盯着书卷,但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自言自语道:“我目前手无缚鸡之力,应当如何阻止呢……咦,等等!” 苏贤豁然站起,在书房中激动的走来走去。 只听他喃喃道:“我正愁不知如何从唐矩那里寻找突破口!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不就是因为辽人的事么,若……” “既然要找靠山,那何不直接找兰陵公主呢?听说兰陵公主极美,有‘大梁第一美人之称’且尚未出阁……” “不行不行,兰陵公主对现在的我来说,高高在上,还是先搞定唐矩再说吧!” “……” 细细谋划一番后,苏贤不由握紧双拳,认为此事大有可为。 唐矩在兰陵公主那里得了好处,一定不会亏待他苏贤。 一会儿后,苏贤冷静下来,凝眉道:“此事倒也不急,时间尚早,或许我可以……想办法偷听一下他们的密会。” 苏贤自言自语,离开书房,来到隔壁卧房,走到一面墙壁之前,仰头望着房梁处。 他记得以前,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曾爬上房梁通过一个不大的洞口潜入隔壁领居家玩耍,可谓记忆犹新。 后来,被老爹苏正当场逮住,揍了屁股,还将房梁上的洞口用青砖堵住封死。 “或许,我可以将房梁上的洞口重新打开。”苏贤眸光灿灿盯着房梁,“等他们密会之时,我就躲在洞口后面偷听。” “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被发现,因为我和他们之间隔了一堵墙,随时可以撤离,简直完美!” 说干就干。 苏贤搬来木梯,搭在墙上,手脚并用爬上去。 这面墙用青砖砌成,因为它要承重,而且还与隔壁邻居家公用,也就是说这堵墙的另一面就是领居家。 一根粗达数寸的原木横梁,一头插在青砖砌成的墙壁里,房梁之上的墙壁,曾有一个不大的洞口。 这个洞口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苏贤猜测是修筑房屋之时匠人偷懒所致。 当年苏贤小时候就是从此洞潜入隔壁领居家玩耍,不过现在已被青砖封闭。 原木房梁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苏贤用手一摸,手指顿时乌黑一团,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再用手去推横梁之上的青砖,发现纹丝不动。 “这么紧的么?” 苏贤站在木梯上,多次尝试,发现还是推不动,更取不下任何一块青砖。 “怪了,我记得这上面的青砖是松动的啊。” 原主的记忆浮现,那时他还小,若青砖取不下来,他也不可能弄出一个洞然后钻到隔壁领居家。 苏贤两手沾满灰尘,仔细观察青砖的缝隙,而后恍然:“应该是后来,老爹修复这个洞口之时,抹了类似水泥一样的东西,严丝合缝……” 从木梯上下来,苏贤去厨房洗了手。 回房仰头望着房梁上的青砖,差点就此放弃。 “不行,不行,此事涉及辽人,事关重大,也是我用来突破唐矩的法子,不能就这么放弃。” 苏贤定下心来,既然青砖纹丝不动,那就用蛮力将之凿开! 他咬牙打定主意,非得要在墙上凿出一个洞口不可! 随后他想起角楼街上有个邻居,是个石匠,可以找他借凿石的錾子和铁锤…… 一刻钟后。 苏贤拿着錾子和铁锤返回,沿着木梯爬上去,开始叮叮当当的凿墙。 …… 柳蕙香家。 今天刚做的豆腐已经成型,两主仆来到臭豆腐发酵的房间,开始忙碌。 这时,叮叮当当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姐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张翠花停止手里的活计,侧耳倾听。 “应该是衙门在修缮城墙吧?”柳蕙香侧头看了眼窗外,因房屋后面就是县城的城墙,所以她只看见了城墙的青砖,坚固且斑驳。 “可是这声音的方向不对,小姐你听,并非是从城墙上面传来的。”柳蕙香的家,虽然有两层,但相对于城墙来说还是太矮。 若衙门修缮城墙,声音必然是从“天上”传来才对。 柳蕙香愣了一下,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张翠花说得也有道理。 “奴婢听这个声音,似乎是从……”张翠花面色古怪,“是从小姐的闺房那边传来的,莫不是有人在凿小姐闺房外面的墙壁不成?” “不行,奴婢得要去瞧瞧。”张翠花起身,生满横肉的脸非常严肃,怒色隐现。 “翠花,你别瞎想。”柳蕙香本能认为不可能,自嘲笑道:“我们家里,就连贼人都不敢来,又有谁会凿我们的墙呢?” “而且,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有人做这种事,翠花你不要多想。”柳蕙香缓缓道。 “可是小姐,这个声音……” “修缮城墙,并不一定只在城墙上面修缮,也有可能是修缮城墙的中间。”柳蕙香说。 “也有道理。” 张翠花点头,随即不再理会此事,专心忙自己的活计。 第31章 翘首 忙碌中,时间接近午时。 “不行了,好累!” 苏贤跨坐于粗壮的原木横梁,上面惦着一床破被子,不然以横梁上积攒了十余年的老灰,苏贤会变成一个挖煤工人。 他左手拿着一尺来长的錾子,右手握着一柄铁锤,汗水已将衣服全部打湿。 连续半日的高强度劳作,早已让他腰酸背痛。 将錾子和铁锤放在不远处的“平棊”上面,苏贤挪动屁股,背靠墙壁休息一会儿。 所谓“平棊”,就是天花板。 凡是上档次的房子,都有平棊。 苏贤虽然家道中落,但老爹苏正刚刚脱离家族那会儿,家境还不错。这栋二层的小楼,在当年也算是有档次的房屋。 所以拥有平棊这种奢华的构件。 “虽然说是书生,但锻炼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凿了一会儿墙就不行了……” 苏贤自言自语,休息一会儿,侧身趴在凿了人头那么大一个洞的墙上,透过洞口看向对面。 很黑! 因房屋建在城墙下面,光线本来就不好,加之隔壁邻居家也有平棊,遮挡了光线自然黑乎乎一片。 苏贤没有多想,沿着木梯下来,简单洗漱一番,就着早上带回家的六个蒸饼填饱肚子,休息一会儿后,下午接着凿墙。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苏贤放心大胆的凿,并不怕蹦出个邻居来找麻烦。 因为隔壁的三个邻居早前几年就搬走了,屋子闲置了数年,就算苏贤将这堵墙拆了也无人找他的麻烦。 正是因为这一点,昨晚在醉仙楼中,那黑衣人才对少女说“苏贤家里最安全”。 并将密会辽国秘使的地点,选在苏贤家的隔壁。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经过一个下午的辛劳,苏贤终于在青砖砌成的墙上,凿出一个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 “终于完成了!” 苏贤喘着粗气,满脸汗水。 将錾子和铁锤放在平棊上面,背靠墙壁歇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就算如此,他两手也感觉已经废了,懒得动弹一下。 歇了一会儿后,苏贤将脑袋钻过洞口,上半身探到隔壁领居家,然而什么都没有看见,视线被平棊挡住。 “先洗个澡,再活动一下四肢纾解乳酸,不然明天我这两手就废了。” “吃完饭后,再想办法潜入领居家摸摸情况,至少要将平棊拿开,不然什么都看不到。” “……” 苏贤一边做着安排,一边下得木梯,来到厨房点火开始烧洗澡水。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些天来每天都要洗澡。 同时也是一个懒惰的人,很少做饭,这数日来,厨房唯一的作用就是烧洗澡水。 “淦!” 苏贤拿着水瓢,发现从水缸中舀水的动作都十分困难。 他凿了一天的墙,现在后遗症来了。 将柴火送入灶膛后,看着熊熊火光,苏贤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找一个丫鬟,来做这些粗活儿!” “嗯,伺候更衣洗漱的丫鬟也要,一个两个……三四个也不嫌多!” “对了,还要长得漂亮养眼才行。” “……” 苏贤一边烧洗澡水,一边畅想着漂亮的丫鬟伺候他更衣洗漱的画面。 他还可以逗丫鬟,也可以摸摸她们的小脸蛋,或者拉拉小手什么的…… 吸溜! 想着想着,苏贤不禁入了迷,嘴角流出口水,一个人坐在灶膛前傻乐。 那种奢侈而有趣的生活,什么时候才可以享受得到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 卧槽! 苏贤茫然看着灶膛,里面的火焰是什么时候熄灭的? 洗完了澡,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苏贤在一楼的堂屋里,做着各种简单的运动,这些动作可以纾解肌肉中的乳酸,不然明天抬手或者下楼梯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将非常麻烦。 “呼!” 一套动作下来,果然好受了许多。 他回房取了钱袋,准备出门吃晚饭,饭后回来,他还要爬到隔壁领居家查看情况。 然而刚准备开门,那房门却先一步被敲响,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苏兄,苏兄在家吗?” 是林川。 苏贤随手拉开门闩,见来人果然是林川。 他一身白色的儒衫,头戴儒冠,面色白净俊俏,身后跟着两个青衣书童。 门前的街上停着一辆马车。 “林兄。” 苏贤笑着作揖,问道:“县学的旬假只有一天,你不回家或者待在品玉阁,跑来找我作甚?” 这时,不远处的臭豆腐摊前,食客已经相继散去。 因为今天的臭豆腐已经卖完,张翠花正收摊。 她被苏贤和林川的谈话吸引了注意,一边收摊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同时,屋内靠墙的那张小木桌旁,柳蕙香正清点着今天卖臭豆腐所得的铜钱。 今天的柳蕙香,比往日又艳丽了一些,衣着没变,但原本白皙涓细的脸上擦了今天刚从“春绘堂”买回的名贵胭脂。 能掐出水来的脸蛋,宛若被红霞蒸熏过,丰润的唇瓣红艳艳,秀眉也细细的描过。 再搭配精心梳理的发髻与金银光闪烁的珠翠,柳蕙香整个人美艳不可方物,宛若从画中走来。 叮当! 叮当! 铜钱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柳蕙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已是第三次清点这批铜钱了。 桌上有一大堆铜钱,起码有四五千枚,柳蕙香将之分成了两堆,较小的那一堆便是苏贤的分红。 柳蕙香不停数钱,甚至清点了三遍,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等苏贤上门来取走属于他的那一份。 她精心打扮,用昂贵的“春绘堂”胭脂化妆,也是为了等苏贤上门。 因为,自苏贤将制作臭豆腐的关键完全教给她后,就没有再踏入过她家的门槛。 除了按照约定来取钱之外,苏贤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来找她…… 今天上午,苏贤没来。 中午,苏贤也没来。 那么晚上一定会来了。 就当柳蕙香翘首以盼之际,苏贤家门前,那林川作揖回礼后,面色凝重道:“苏兄,你在家正好,我来寻你是因为有一件大事,需要我们兄弟一起去面对!” “林兄但说无妨。” 苏贤被他那凝重的面色感染,认为林川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他帮忙。 林川这个人很够义气,苏贤也准备深交此人,若他能帮的话,苏贤一定不会推辞。 臭豆腐摊前,张翠花不由竖起耳朵,通过昨天下午的事,张翠花认为苏贤这个同窗不靠谱。 但听他现在这口气,似乎遇到了麻烦。张翠花不由心想,她那两把菜刀都快生锈了…… “苏兄你听我说,这件事对苏兄来说十分简单。”林川口气依旧凝重。 “到底是什么事?” “苏兄莫急。”林川忽然咧嘴笑了,两手搭着苏贤肩头,嬉笑道:“今晚你陪我去一趟青楼,去品玉阁,参加一场‘诗宴’!” 第32章 小仙紫 苏贤茫然一怔,嘴角不由狠狠一扯,盯着这位同窗兼好友十分无语,担忧的面色逐渐消失。 刚才林川一脸凝重,兄弟之情都搬出来了,苏贤认为他遇到了麻烦事需要帮助,结果却是—— 去青楼? 品玉阁? 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诗宴? 不知何故,听到“诗宴”或者“诗会”这样的字眼,苏贤心里就是一紧,本能抗拒。 因而正色道:“多谢林兄好意邀请,不过对着一群歪瓜裂枣吟诗作对,无异于对牛弹琴,牛嚼牡丹,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吧。” 这时,隔壁柳蕙香家。 张翠花正慢悠悠收摊,对开的房门虚掩一扇,柳蕙香提着裙摆藏身门后,苏贤婉拒的话一字不差落入她耳。 苏贤不去青楼,让她开心,吹弹可破泛起丝丝红晕的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苏兄,这次不一样!” 林川声音激动,活似一个推销员,朗声道:“举办诗宴之人,并非那些歪瓜裂枣,也不是小怜姑娘,而是数月前名动京城的‘小仙紫’姑娘!” “小仙紫姑娘?”苏贤愣了一下,仔细回忆,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问道:“她又是何人?很有名气么?” 隔壁,躲在门后的柳蕙香,听出苏贤话中对那“小仙紫”透着一丝好奇,不知怎的,她心里有些沉闷。 吹弹可破的俏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张翠花将炸臭豆腐的铜锅搬入屋内,没一会儿又搬出,拿着一张抹布擦拭摊子上的木板,一边擦一边关注隔壁的谈话。 “苏兄,你竟连‘小仙紫’姑娘都不知道?!” 林川震惊,痛心疾首,颇有一种“没有带好兄弟”的惭愧,等苏贤摇头后,林川清了清嗓门介绍道: “‘小仙紫’姑娘,是南陈最有名的舞姬,其舞姿优美、面若天仙也就不用说了,反正都是极好极好的。” “最令人惊艳最令人着迷的,是‘小仙紫’姑娘那甜美的笑容……” 林川表情夸张,做回忆状,嘴角哈喇子直流。 “那笑容,犹如最温暖的阳光,可以融化冰冷的内心;那笑容,也像是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拂过心田,让人一见难忘……” “林兄,你流口水了。”苏贤提醒。 “哦抱歉,情不自禁。” 林川掏出一方女儿家才用的洁白手帕,擦了擦嘴。 收好手帕,见苏贤略有意动,林川顿时高兴坏了,认为这次可以说动苏贤,于是加紧介绍道: “数月前,‘小仙紫’姑娘不知何故来到我大梁东都洛阳,我有幸见过一次……但却不知‘小仙紫’姑娘何时来到了穷乡僻壤的瀛州。啧啧,了不得啊!” “苏兄,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就陪我去一趟品玉阁吧……” “……” 林川见他脸上的意动之色犹存,便抓紧机会不停撺掇。 隔壁,躲在门后的柳蕙香,听了林川对“小仙紫”的介绍后,心里的沉闷不由又加重一分。 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尽管不再是二八年华。 可是……那个“小仙紫姑娘”不仅年轻,人家还是会跳舞的舞姬,名头响彻大江南北。 她虽然号称“豆腐西施”,但只有在乐寿县城中有一点名气罢了。 一种危机感,在她的心中快速扩散。 门口,张翠花又擦了一遍摊子上的木板,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如林兄说来,那‘小仙紫’姑娘的确值得一见。”苏贤面上仍有一丝意动。 “对对,如此美人儿,自然值得一见。”林川附和。 隔壁,柳蕙香心头再次一黯。 但随即她就愣了一下,不由脸红自嘲道:“苏公子又不是我什么人,人家去青楼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但是,我还是不想去,林兄抱歉。”苏贤表面上的意动消失,一脸平淡的对林川拱了拱手,竟是拒绝了。 倒不是说苏贤对美女不感兴趣,拒绝的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他现在没钱。 第二,心里装着那少女密会辽国秘使之事,没有心情。 “……” 林川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苏贤最后还是拒绝。 隔壁门后,柳蕙香心头的阴霾刹那消散,仿若拨开云雾见了青天,吹弹可破的俏脸展颜一笑,明媚如花。 门口那里,抱着铜锅回屋,然后又抱着铜锅出来的张翠花,不由点了点头。 “苏兄,这次举办的‘诗宴’上,除了各路歌姬与舞姬之外,还有许多美味佳肴可供随意享用。” 林川见美女勾不动苏贤,于是便另生一计,那就是美食。 诗宴,不同于诗会。 诗宴的流程大体上是一边吃喝一边欣赏歌舞,最后作诗,再由举办诗宴的女子选出一位入幕之宾。 苏贤喜好大吃大喝,林川作为同窗兼好友,自然深知这一点。 于是便从美食出发,意图说动苏贤。 说来惭愧,苏贤之所以“喜欢”大吃大喝,其实是因为以前的他钱袋拮据,平时荤腥难沾,若遇林川请客,他就会放开肚皮大吃大喝…… 出于“惯性”,苏贤听说有很多美食可供享用,脸上不由再度浮现意动之色,问道:“参加诗宴需要多少银两?” 诗宴这种场合,一般都需缴纳“入场费”。 “每人五十两!”林川答道。 “五十两……打扰了。” “苏兄不用担心,这五十两我替你出了,苏兄只需陪我走一趟……” 林川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说:“再帮我做一首诗,不用摘得诗魁,论诗排位之时只要不垫底就好了……” 苏贤盯着他看了半晌,心头明白过来。 林川这人虽然义气且大方,但学业很差,尤其是做的诗简直狗屁不通。 而苏贤就相当于是“学霸”般的存在。 林川邀请他参加诗宴,是为了在作诗的环节中不至于太过出丑,而且还是在“小仙紫姑娘”面前…… 苏贤斟酌半晌,最后还是拒绝了林川。 如果是平时,苏贤一定答应,有美食不吃白不吃,还能欣赏一场歌舞秀,十分附和他那“白嫖”的属性。 可是这几天他真的没有心情,那少女密会辽国秘使之事,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若辽人一旦南下犯边,乐寿县很大概率上会被劫掠。 虽说不至于就影响到苏贤,但他不想冒这个险。 安全感,安全感啊,在这万恶的封建时代,安全感真的太难得了…… “苏兄……” 林川又一次被拒后,差点当场撒娇。 苏贤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隔壁,柳蕙香笑容加深,明媚如花,同时在心里暗暗计较,原来苏公子喜欢吃美食,那就好办了。 门口,将摊子上的木板擦得发光的张翠花,对苏贤坚持不去青楼的品德感到满意。 她越来越觉得,可以将小姐的终身托付给苏贤。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33章 一千两 林川为了不在“小仙紫”姑娘面前出丑,拿出了锲而不舍的精神。 他还有最后一招,同时也是最不被看好的一招。 尽管知道,用出这一招后,很有可能还是说不动苏贤,但他没有办法。 苏贤只有他一个同窗兼好友,林川何尝又不是呢。 在乐寿县县学,苏贤和林川都是异类,都是被排斥的对象,大概是因为他们都长得太好看了吧,遭人嫉妒。 所以,若最终不能请动苏贤出马,林川只得一个人面对“在小仙紫姑娘面前丢面子”的惨祸。 “一千两银子!” 林川缓缓吐出这一句话,面色颓然,因为他不看好这一招。 苏贤虽然喜欢“白嫖”他,但却很少接受他的银子捐助。 在林川看来,苏贤是高洁的,他们之间很少有黄白之物的往来。 然而苏贤两眼猛地一亮,上半身稍稍前倾,追问道:“什么一千两?” 莫不是林川这狗大户要用一千两银子请他参加诗宴? 这个可以有,太可以了! 前两天,苏贤在柳蕙香那儿得了一千文的分红,整个人都喜滋滋的,一千文折算成银两也才一两而已。 林川、柳蕙香、张翠花三人,面色齐齐一愣。 他们都听出了苏贤话中的期待、急切,以及那浓浓的渴望。 林川站在苏贤面前,看见了他意动的表情以及发光的两眼。 错觉! 这一定是错觉! 林川甩了甩头,不认为苏贤会看在一千两的份上答应他的请求。 但还是解释道:“本次诗宴有个规矩,‘小仙紫’姑娘将拿出一千两奖励诗宴的魁首!” 苏贤呼吸一滞,心头明白过来。 这一千两应该是从“入场费”中抽取而得。 摘得诗魁之人,不仅能做“小仙紫”姑娘的入幕之宾,还能得到一千两,简直财色双收啊! 这位“小仙紫”姑娘可真是会玩儿,如此一来的话,本次诗宴只怕将宾客爆满。 “好,林兄我答应你了,我们一起去参加这个诗宴!” 苏贤爽快说道。 反正那少女密会辽国秘使的时间是明天晚上,时间上并不冲突。 “苏……苏兄,你真的……”林川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最不被看好的一招竟然说动了苏贤,但随即便大笑道:“好,哈哈,我就等苏兄这句话了。” 隔壁,躲在门后的柳蕙香,娇艳的俏脸上笑容一僵。 背靠墙壁手抚门框柔弱可怜,好似一个被抛弃的弃妇。 苏公子最终还是答应去青楼了…… 柳蕙香心里沉闷沉闷的,怅然若失。 这时,耳中又听得林川说道:“苏兄若能摘得诗魁,一千两银子归你,‘小仙紫’姑娘归我。另外我再给苏兄五百两银子作为报酬,如何?” “可以。”苏贤的声音传来,“不过五百两太多,一百两就可以了,我们兄弟之间意思意思就行,不用太客气。” 苏贤是看在一千两银子的份上才答应林川的。 至于小仙紫姑娘,若他看重这个,刚才就该答应林川了。 一个舞姬而已,苏贤不是太在意。 “也行。”林川点头,又说:“即便没能摘得诗魁,但我相信以苏兄的诗才,也不至于让我垫底,在‘小仙紫’姑娘面前出丑……所以那一百两还是归苏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柳蕙香听罢两人对话,心头的阴霾再次被驱散,娇艳的脸蛋笑容复现,犹如桃花儿盛开美艳不可方物。 虽然苏贤还是去了青楼,但不管有没有摘得诗魁,都不会与那“小仙紫”姑娘产生瓜葛……这让柳蕙香心里好受了许多。 随后,柳蕙香就见苏贤登上了林川的马车,车轮滚滚而去。 张翠花终于停止擦拭摊子上的木板,回屋准备关门。 进屋后,见柳蕙香倚靠门框一脸痴呆,水汪汪的眼眸望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 “小姐?”张翠花探头仔细打量,面色古怪,一手拉着另外一扇门准备关上。 “嗯……”柳蕙香回神,对上张翠花那探究的眼神,微不可查的侧过了身去。 “小姐我们该吃饭了。” “……” 饭后。 沐浴洗漱完毕,两主仆来到柳蕙香闺房。 柳蕙香端坐在梳妆台前,动作缓慢而优雅的卸妆,铜镜中倒映出坐在桌旁不时侧头打量她的张翠花,眼神古怪,欲言又止。 “翠花。” “小姐?” “我觉得,我们应该做多一些臭豆腐。” 柳蕙香拆下一只发钗,挽成发髻的三千青丝倾斜而下。 在油灯的照耀下油光水滑,披散于刀削般的香肩与柳条儿般的腰肢,瀑布一般,看起来霎是好看。 “小姐啊,臭豆腐的生意虽好,但我们只有一个摊子,就算多做两倍的臭豆腐,也不知何时才能……” 张翠花的语气有些古怪,似调侃,似捉弄,带着促狭的意味。 柳蕙香弯弯细细的眉梢轻轻一动,她已听出张翠花话中的怪味儿。 心里正茫然间,只听张翠花补充道:“也不知何时才能……赚得一千两!” 柳蕙香愣了一下,回过味儿来,娇艳的脸蛋微怒,梳妆台下的秀足轻轻一跺,细声细气的斥道:“你瞎说什么呢!” “奴婢失言。” “罢了。” 柳蕙香继续卸妆,但没敢再提多做一些臭豆腐的事儿。 一会儿后,张翠花忽然说道:“小姐,其实有一个主意,可以多卖一些臭豆腐。” “什么主意?”柳蕙香连忙追问,但随即便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 “与酒楼合作,就像以前与明月楼合作嫩豆腐一样。”张翠花说。 柳蕙香一愣,对呀,这么简单的主意她竟然没有想出来。 聪慧的柳蕙香很快明白过来,她这是关心则乱了。 但她不想让张翠花看出任何异常,因此一边慢慢卸妆,一边平淡的赞道:“不错,这是一个很好的法子。” “臭豆腐所得两成纯利属于苏公子,我们不好私下决断。” 张翠花说着走近梳妆台,两眼灼灼盯着自家小姐,笑道:“小姐,我们应该请苏公子过来,一起商量此事。” 柳蕙香秋水般的哞中猛地一亮,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请苏贤过来串门呢,没想到张翠花就提供了一个。 她心里开心,眼中不由放光。 可是猛然间,柳蕙香便觉察到张翠花正站在一旁,眸光灿灿的盯着她瞧。 于是她慢慢将眼中的亮光收敛,淡然点头道:“这是应当的,翠花你明日就将苏公子请来吧。” “是小姐。” 张翠花为人虽然比较直,但对关心的人却能做到观察入微。 她在旁瞧了许久,早已将自家小姐的各种小表情和小眼神看在眼里。 踌躇良久,张翠花终于缓缓问道:“小姐是不是喜欢上了苏公子?” 第34章 归宿 “小姐是不是喜欢上了苏公子?”张翠花问。 柳蕙香顿时如遭雷击。 彼时她正手拿一柄桃木梳梳头,听了这话心儿震颤之余,那柄梳子竟脱手“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你胡说什么啊!”柳蕙香羞恼娇斥,一双水眸狠狠瞪着张翠花。 但片刻间就爬满整张娇艳脸蛋的红晕,已经说明一切。 柳蕙香已经不是二八少女了,本不应该如此害羞,甚至不愿在张翠花面前承认自己对苏贤的感情。 主要是因为,她并未真正的谈过恋爱,前几次婚事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导致她完全没有经验。 更经不起一丝丝的逗弄。 二八少女的娇怯,体现在丰腴冶艳的柳蕙香身上,有种独特的美。 这一次张翠花没有说“奴婢失言”,而是像个长辈似的,开导说道:“奴婢看来,苏公子才貌俱全,也有能为,最重要一点苏公子不信那些对小姐的污蔑之词。” “苏公子,值得小姐托付终身,是小姐的良人!” “以前,奴婢认为苏公子只是一个小白脸,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可通过臭豆腐之事后,奴婢改变了想法。” “小姐啊,奴婢终究不能一辈子护着你,小姐需要一个依靠,需要一个归宿,需要一个男人为你遮风挡雨!” “苏公子就是小姐的归宿……” “……” 张翠花语重心长,将这些日子心中所想之事一口道出。 柳蕙香早已别过了头去,背对张翠花,其实这些话都说进了她的心坎,她对苏贤早已芳心暗许。 但她真的太害羞了,根本不敢与张翠花堂而皇之的谈论这件事。 只得始终背对着她,等她唠叨完后,冷冷的说:“翠花辛苦了一天,想必也该累了,回房早点休息吧。” 张翠花嗫嚅半晌,最后说道:“是。” 房门关上后,柳蕙香犹如活泼好动的少女,身子敏捷的拉上门栓,然后背靠房门,两手用力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油灯熄灭了。 闺房中一片黑暗。 柳蕙香静静躺在绣塌上,两眼睁着,心里回荡着张翠花那番话。 苏贤其实很早就住进了她的心里,从她想补偿苏贤的那一刻开始。 数日前,苏贤讲解制作臭豆腐的详细步骤之时,柳蕙香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并大胆的做出暗示。 今天晚上,张翠花那番话中的大部分内容,都与她的心意相同。 唯独一点,是她未曾考虑过的。 那就是她以后老了怎么办? 若不嫁人,无儿无女,一个人孤寂终老……只需稍稍一想,柳蕙香心头就感觉害怕,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孤寂。 古人不比现代人,没有那么多娱乐,若没有一个人白头到老,真的会无聊死和孤独死。 未来……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柳蕙香脑海。 未来! 犹记得数日前,苏贤在臭豆腐摊前给唐矩讲述自己身世那次,柳蕙香藏在厨房门后偷听,并将自己两个食指并拢,认为自己和苏贤是天生的绝配。 这个想法其实错了! 大错特错。 错在没有考虑“未来”这个因素。 苏贤固然是苏家的庶子,且已与家族脱离关系,穷迫潦倒。 但是未来呢? 而她柳蕙香,以前是克人的寡妇,未来难道会变得更好么? 即便摘掉克人的帽子,她也已经芳龄二十五了。 她虽然貌比西施,但年龄是个硬伤。 她虽然还保有处子之身,但以前的确有过数庄夭折的婚事…… 硬伤太多,多到配不上未来的苏贤。 “莫非,我只能做个小妾?” 柳蕙香喃喃,随即便自怨自怜起来,感慨自己命运多舛。 一会儿后,她忽然明悟过来,笑道:“小妾就小妾吧,既然是命运的安排,谁也无能为力……” 她毕竟出自世家大族,耳濡目染之下,强烈的等级、羞耻观念让她并不排斥男人纳妾。 比如她那狠心的爹爹,就纳了十八房小妾,她的兄弟姐妹两双手都难以数过。 她身上的“硬伤”实在太多,年龄大了,还有一堆不堪回首的往事,唯一让她聊以的是处子之身尚在。 在这个年代,贞操观念深入人心…… 接纳了自己只能做苏贤小妾的命运安排之后,柳蕙香心里竟坦然了,并没有难受得要死,很平静。 夜深了。 可柳蕙香横竖度睡不着,便闭上眼睛在心里幻想未来的“婚后生活”。 想着想着,她脑中不由浮现出第一次出嫁之时,娘亲亲手塞给她的那些小画册。 那些羞人的画儿至今还躺在箱底,除了从娘亲手中接过来的时候,看了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过。 可是那些画面,却记忆犹新…… 一会儿后。 柳蕙香浑身燥热,酥胸起伏,心里就想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 糟糕,那种煎熬的感觉又来了。 这种感觉很是熬人,她想狠狠发泄一番,但却不知如何操作,只能憋着。 “冷水澡!” 柳蕙香翻身爬起,点燃油灯的手都有些轻颤,推开窗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体内的燥热稍稍降温。 随即,她提高了音量颤声喊道:“翠花,翠花……” “小姐奴婢来了。” 张翠花随叫随到,开门进屋后,见柳蕙香满脸胀红,不由关切问道:“小姐这是发烧sao了?” 柳蕙香别开头去,低声道:“准备冷水,我要沐浴。” 张翠花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一边答应一边退出房门,连夜去准备洗澡水。 这种事儿,每个月都有两三次,就跟女人的例假似的,虽迟但到。 张翠花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对一个久矿的寡妇来说是一道坎,她以前还曾偷偷送了个“角先生”给柳蕙香。 不过柳蕙香将之当成柴禾烧了。 理由是她尚未经人事,岂可如此自渎。 一会儿后,张翠花返回,没敢进屋,只在门外喊道:“小姐,洗澡水准备好了。” 柳蕙香没有回话,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开门下楼。 张翠花吊在后面,不敢过于靠近,以免自家小姐害羞受不了,这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此时虽然是炎热的夏季,但刚从井里打上来的井水冰凉。 柳蕙香银牙紧咬,手扶浴桶边缘慢慢跨入其中,冰凉的井水先没过两个小腿,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站在浴桶中,两拳紧握,咬牙闭眼,然后狠狠躺进浴桶,溅起水花,全身都淹没在冰凉刺骨的井水之中。 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体内的燥热瞬间被驱散。 脑袋也清明了许多,她自己又是自己了。 第35章 罚抄《女戒》三百遍 品玉阁,位于乐寿县县城西北角。 那里有一条小河,叫做“春香河”,两岸绿树成荫,大大小小数十家青楼、勾栏等星罗棋布,点缀小河两岸。 瀛州这个地方穷乡僻壤,比不得长安、洛阳等地的繁荣chang胜,不过春香河沿岸,就是整个乐寿县县城中最繁华最热闹的区域之一。 歌舞、戏曲、赌坊,乃至于说书、斗鸡、杂耍等等娱乐活动应有尽有,是个消遣的好去处,并不仅仅只有做皮肉生意的妓子。 苏贤登上林川的马车,一路驶出角楼街。 角楼街位于县城的东南角,与西北角的品玉阁正好形成对角的关系。 距离太远,乘坐马车是最好的选择。 马车中,苏贤和林川聊着天,过不多时,马车停下,车夫在外面喊道:“公子,到了。” 这么快? 苏贤有些疑惑,掀开车厢侧帘一看,只见街边有一座相对气派的府邸,朱漆铜钉大门上悬挂着一块匾额:林府。 “我们不是去品玉阁么?怎么来到你家了?”苏贤放下侧帘,看着林川。 “苏兄,我们今晚去见的可是小仙紫姑娘。”林川自然而然拉住苏贤的手,站起身准备下车。 苏贤咧了咧嘴,甩开林川的拉扯。 以前,他们两人就经常拉拉扯扯,关系非常好。 但是对现在的苏贤来说,两个大男人之间最多勾肩搭背,手拉手什么的就太那啥了,那是女人之间才有的动作。 一想到这一点,苏贤心头顿时恶寒。 仔细回忆与林川相交的过往,发现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后,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那可是小仙紫姑娘呢!”林川没有在意苏贤将手甩开的举动,一边下车,一边说道:“我们去品玉阁之前,最好先打理一下。” 苏贤不置可否,亦步亦趋跟着他走进林府。 林川这人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奶油小生”,以前的苏贤也有这种发展趋势,但现在他决定走阳刚路线。 进入林府,一路穿门过院,来到林川的小院落。 随着一声吩咐,四五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一起涌上来,手里拿着新衣、水盆、毛巾等等。 这一步是洗漱,然后换上新缝制的儒衫。 苏贤乐得接受,享受了一把被小丫鬟柔嫩小手伺候的感觉。 真他妈的爽啊! 可是紧接着,小丫鬟们又拿着铜镜、胭脂等等“凶器”逼近苏贤。 “你们干什么?”苏贤直接跳了起来,后退一步,面色略有扭曲。 “苏兄你……这是?”正被丫鬟们围着化妆的林川,还有丫鬟们,纷纷转过来一张张错愕的脸。 “化妆就不用了。”苏贤也觉得反应过度,对丫鬟们摆了摆手。 “是。”丫鬟们退下,林川也不理会,只不过心里有些奇怪,因为以前的苏贤也经常化妆…… …… 与此同时。 县衙。 县令唐矩,正趴在值房内的书案上,两手支头,轻轻揉着太阳穴。 他头痛啊。 城墙命案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因为案发在城墙上,根本没有闲人经过,所以无从查起。 昨天,唐淑静思维发散,认为可以从城外那伙山贼身上寻找突破口。 当天晚上,她就抓到了好几个山贼。 可是经连夜审讯后,传到唐矩这里的结果,却是“山贼们一无所知”! 眼瞅着这条不是线索的线索又要断了…… 唐矩头痛。 兰陵公主早已经出发,不久之后就将进入“河北道”地界,也就是说,最多不超过十天,兰陵公主就会路径瀛州。 她不一定会来乐寿县。 即便来到乐寿县,也不一定发现县衙隐藏了一桩命案。 不错,城墙命案至今还处于封锁状态,并未对外公布,其目的,就是等到关键时刻可以将之掩盖下来。 这是最后的办法。 老实说,唐矩不想用这个办法,因为这种行为与昏官无异。 从本心上来说,唐矩还是希望能够破解此案的。 所以他内心纠结,脑袋痛了好几天。 “爹……爹爹……” 这时,远处传来唐淑静的喊叫,还有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唐矩揉太阳穴的手一停,凝眉看着房门。 身为世家大族嫡系的一个父亲,唐矩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抓住唐淑静罚抄《女戒》三百遍! 可是随即他凝固的眉头舒展开来,长身而起,疾步走向房门。 唐淑静现在是他的一大助力,她奔跑而来,一定是得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不过刚刚疾走了两步,唐矩生生驻足。 然后理了理衣冠,返回书案之后坐下。 他是一县之长,同时又是唐淑静的父亲,威严还是需要维持的。 很快,脚步声近了,唐淑静的叫声中带着一抹惊喜。 唐矩正襟危坐,正准备喊“进来吧”三个字,那房门却先一步被撞开,哐当一声,唐淑静已经风风火火冲到他的书案近前。 唐矩嘴角扯了扯,眉梢一挑,忍住了说教唐淑静的冲动,问道:“可是有了线索?” “爹您听我说,女儿又抓到了好几个山贼……”唐淑静身材高挑,面带喜色,叽叽喳喳,带着邀功请赏的表情。 唐矩安静的听着,面色由期待逐渐转变为平淡。 他还以为找到什么线索了呢,结果又是抓到了几个山贼。 昨天晚上抓的山贼可是一无所知的。 “林捕头已在审问那几个山贼,其中有个头领逃走了,此人身手不俗,女儿刺瞎了他的左眼……” 唐淑静说。 唐矩长叹一口气,继续趴在桌上揉太阳穴。 …… 品玉阁。 三楼,一间很大的包厢中,不停有衣饰华贵的客人来到此处。 包厢最里面,有一个小型的舞台,重重帷幔遮挡。 舞台后面,一间幽静的闺房之中。 那位笑容甜美的少女正端坐梳妆台,两个侍女忙前忙后为她做妆容。 忽然,窗户被敲响,咚咚咚咚暗合某种韵律。 少女侧头瞥了一眼,说道:“进来吧。” 吱呀! 窗户被推开,一个黑衣人翻身而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站起身,作揖弯腰不敢直面那少女。 少女瞥了此人一眼,正待回头,不过猛然一愣,仔细盯了盯,神色平静的问:“你左眼怎么回事?” “启禀公主,属下无能,左眼被县令之女刺伤,恐怕是瞎了。” 那黑衣人作揖,一条白布包裹了半张脸,左眼那里透出一抹晕红。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36章 剑儿姑娘 那少女盯了黑衣人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做着妆容,淡淡说道:“你跟了本宫也有好几年了吧?” “回禀公主,六年了。” “六年……你的身手已然不弱,为何栽到了县令之女的手里?” “公主殿下,县令之女唐淑静,身手不凡,属下……若不是舍弃了左眼,只怕也会被她抓捕。” “怪哉,那唐淑静为何与本宫过不去?”少女神色变了变,继续说:“昨天晚上,有人被刺伤了手脚。” “今天,你又被刺瞎了左眼,啧啧。”少女冷笑。 “属下无能,请公主殿下责罚。”黑衣人战战兢兢,不由压低了腰。 “罢了。”少女挥了挥手。 “多谢公主殿下。” 少女端坐梳妆台前,一动不动,默默的看着侍女将一支金步摇插在她那云鬓般的发髻上,光辉夺目,人比花娇。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面露一个甜美的笑容。 呵,这笑容她十分满意,与今晚的妆容也十分搭配。 片刻后,她那甜美的笑容消散,凝眉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一丈开外的黑衣人,保持作揖弯腰的姿势一动也不敢乱动,更不敢去看梳妆台前的靓丽背影。 “乐寿县县令,以及县令之女唐淑静,都不在我们的计划范围之内。” 少女缓缓开口,声音虽稍显冷淡,但依旧清脆悦耳,犹如仙音。 侍女们继续做着妆容,黑衣人则竖起耳朵恭听。 “尽量不要与县令起冲突,说不定啊,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要‘仰仗’乐寿县的县令呢。” “今后你们就多注意一些吧,提高戒备,若遇到唐淑静,不必与之起冲突。”少女最后吩咐。 “是。” “行了,退下吧,好好养伤。” 黑衣人通过窗户离开了,临走前还将窗户恢复原样。 这时,少女的妆容已经完成。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面容精致妍丽,只需看上一眼便会被惊艳,让人恨不得将两眼贴在她的脸上。 柳眉弯弯,两眼大而明亮,琼鼻挺翘,丰唇鲜红,唇角如刻,眉心贴着桃花花瓣形状的花钿,真的是人比花娇。 鬓发如云,繁复而考究,上面插满了金玉珠翠,走动间金银光点细碎,步摇垂下的金丝吊着珍珠,贵气优雅。 雪颈修长,酥胸半露,穿着一套十分清凉的紫色舞衣,这套舞衣以紫色为主要基调,搭配各种纱、罗、绸缎等,看起来高贵大气,飘飘欲仙,裙摆舞动起来一定很好看。 “公主真漂亮!” “公主是奴婢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公主之美,当万古长存!” “大梁的兰陵公主、蜀国后宫那位,还有南楚那个卖茶的贱女人,在公主面前就是一个个小丑!” “对的,她们就连给公主提鞋都不配!” “……” 两位侍女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而那少女就吃这一套,听着听着,嘴角不由勾动甜美的笑容,这笑容真让人迷醉啊! “人都到齐了吗?”少女笑着问,两手捧着一枚铜镜细细端详。 “奴婢这就去瞧瞧。” 不一会儿后,侍女返回,说道:“启禀公主,大部分人都到齐了,唯独……唯独苏贤和他的同窗林川还没有到。” 少女没有应答,如黛的秀眉微微隆起,甜美的笑容消散了大半。 另一个侍女插嘴道:“公主请放心,先前有人来回过话了,说那林川已经赶去了角楼街,他一定是去接苏贤,应该很快就到了。” 听了这话,少女缓缓点头,微微隆起的秀眉舒展。 两刻钟后。 诗宴开始的时间临近。 那少女将铜镜倒扣在梳妆台桌面,凝眉问道:“苏贤到了没有?” “公主请稍等,奴婢这就去瞧瞧。” 侍女脚步飞快开门而去,绕过舞台,来到举办诗宴的巨大包厢。 这包厢中已经聚齐了四十八人,都是收到小仙紫姑娘的请柬而来,每人都缴纳了五十两的“入场费”。 本次一共发出去五十张请柬,还没到的自然就是林川和苏贤两人。 那侍女来到包厢把眼一扫,发现苏贤和林川还没有到。 这让她心里直泛嘀咕:“该死,那苏贤不会不来吧?他若不来,这场诗宴不就是白费功夫么?” 再需半刻钟,诗宴就将开始了。 侍女感觉回去没法交代,于是轻移莲步走到包厢门外,探头探脑,翘首以盼。 这一看,侍女就看见了姗姗来迟的林川和苏贤,正被包厢门口把守的人拦在外面……侍女长长的舒了口气,人来了就好。 不过,苏贤了林川似乎被人拦住了不让进来? 侍女秀眉一杨,迈着小碎步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你等为何拦住这两位公子?” 守门的人,见来人是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忙弓着腰和颜悦色的说:“原来是剑儿姑娘。这位林川林公子有请柬,可以进入,但此人……” 守门人回头神色不善的盯了眼苏贤,说道:“此人却没有请柬,在此扯皮多时,我正想将此人赶出去呢!” 名为“剑儿”的侍女,闻言瞪大了眼眸。 她终于知道让自家公主不安心的症结了,原来就是这个家伙从中捣乱啊。 剑儿秀眉一杨,目光一凝,就要发作。 然而此时,林川却先一步开口:“这位兄台,他本来是有请柬的,只不过都怪我,忘在了家里……” “住口!” 守门的人扭头大叫,面目可憎,他忍这两人已经许久了。 而且,在剑儿姑娘面前,他认为应该快刀斩乱麻,说不定还能在小仙紫姑娘那里得到一个好印象。 想到就做,那守门人猛地用手去推林川和苏贤,要将他们统统都给赶走。 苏贤微微凝眉,心道都怪林川这家伙,竟将他的请柬忘在了家里,导致他与那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失之交臂。 林川也挺懊悔的,经此一闹,只怕是无缘再见小仙紫姑娘一面了。 品玉阁堪称大梁的“连锁青楼”,背后的势力强大,就连林川也不敢在这里捣乱,所以一旦被驱赶,他们就只有狼狈离开的份儿。 就在苏贤和林川心里郁闷之际,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娇斥声:“住手!” 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两人眼前一花,紧接着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揉了揉眼,两人这才看清,那个嚣张的守门人已经摔在一丈开外爬不起来,揉着腰连连呼痛。 而动手之人,正就是那位名为“剑儿”的小姑娘。 第37章 吃货的诗宴 小舞台后面的闺房里,笑容甜美的少女重重舒了口气。 刚才侍女回来禀报过,说苏贤已经到了。 她拿起倒扣在梳妆台桌面的铜镜,最后仔细打量几眼,满意点点头,而后吩咐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诗宴也准备开始吧。” “是!” …… 前面的大包厢中,苏贤和林川已经落座。 小仙紫姑娘邀请的人,都是乐寿县城中有头有脸或有钱的人物。 首先是县学中的学子,身着儒衫,大约十多个,聚在一桌旁,低声交谈着。 乐寿县是个中县,县学可招收二十五名学子。这年头能读书的人,不是世家大族就是大富大贵之家,所以这些学子有足够的闲钱来参加这场诗宴。 另外就是城中的仕宦乡绅、名士、商贾等等。 苏贤和林川来得比较晚,所以只能与地位不高的商贾们同坐一桌,离县学中的同窗们挺远。 不过,苏贤和林川在县学中,与同窗们的关系都不太好,不坐一起也好,不然难免生出各种矛盾。 对于方才发生在门外的那一慕,两人都没有怀疑,只是惊异于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竟然是个练家子…… 两人刚刚落座,包厢之中便响起丝竹之声。 遮挡小舞台的帷幕,缓缓向两侧拉开。 包厢中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缓缓拉开的帷幕,苏贤喝着茶,磕着桌上盘子里的瓜子儿,也盯着舞台的方向。 这番操作有些吊人胃口,就连苏贤也好奇那帷幕之后有什么。 终于,帷幕被拉开一条缝,显出舞台的布置,以及一截藕色绣花云纹的裙摆,一只小巧秀足穿着绣花鞋足弓笔直,鞋尖轻轻点着地面。 第一个表演应该是舞蹈,包厢中顿时叫好声不断。 单单这一截裙摆与翘起的小脚就能带给人无限的遐想。 随着帷幕缓缓拉开,台上舞姬的小手、腰肢等水落而出。 那小手白嫩,那腰肢柔软,摆了个舞蹈的姿势,虽然还没将脑袋露出来,但也足以引来阵阵鬼哭狼嚎。 苏贤饶有趣味的看着,瓜子不停,茶水不断,两眼直直盯着舞台的方向。 终于,帷幕被彻底拉开,台上舞姬的脸面也展露而出…… 苏贤愣了一下。 然后默默低头,打扰了。 他将注意力放在盘子里的瓜子、时令水果,以及糕点上面,还是食物更加吸引人。 除苏贤之外,其余客人都觉得很妙,拍桌叫喊,声声刺耳,唯独苏贤低头关注茶水与糕点,是个十足的异类。 林川叫好一阵,忽瞥见苏贤的异样,忙拉着他说:“苏兄你看,这位姑娘舞得好生精彩。” “歪瓜裂枣!”苏贤头也不抬,做出评价。 林川和同桌的商贾们,诧异的看了苏贤一眼,然后不再理会他。 一会儿后,丝竹声停,桌上的茶点已被撤走,一道道美味佳肴陆续上桌,散发着诱人食欲的香味儿。 苏贤食指大动,也不理会被舞台吸引目光的同桌之人,一个人大快朵颐,频频举筷。 “是隔壁‘邀月楼’的清倌人,酥儿姑娘!”林川对这些门清,激动之余便给苏贤做介绍。 然而,林川却见苏贤埋头专心对付着一条红烧鱼,吃得津津有味。 林川愣了一瞬,抓着苏贤的肩头摇晃道:“苏兄你看,快看啊,那是清倌人酥儿姑娘,极擅水袖之舞,是隔壁‘邀月楼’的头牌。” 苏贤抬头盯了眼舞台,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在台上蹦跶。 “庸脂俗粉,不过她这身衣裳还不错。”苏贤这样评价,然后继续埋头对付盘子里那条红烧鱼。 倒也不是苏贤故作高深,他是真的看不上。 b站上的跳舞小姐姐拔高了他的欣赏水平,寻常的庸脂俗粉难以入他法眼。 再者,这具身体比较消瘦,对肉食的渴望是强烈的,前天虽然白嫖了林川一顿,但哪里就够了呢? 他要吃多多的肉! 苏贤与林川等人不知道的是,一个侍女打扮的丫鬟,一直躲在一个屏风后面偷偷关注苏贤的言行。 她快步离开包厢,来到舞台后面的闺房,将观察到的结果一一告知给笑容甜美的那位少女。 那少女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挥手道:“你继续盯着。” 侍女返回包厢,躲在屏风后面继续盯梢的时候,酥儿姑娘的舞蹈表演已经结束,现在是一个歌姬在唱曲儿。 苏贤依旧埋首大吃。 一会儿后,包厢中叫好声如雷,苏贤诧异之际,林川适时凑过头来解释道:“苏兄快看,小怜姑娘上场了,小怜姑娘可是我们瀛州的门面啊,苏兄快看。” 这时,苏贤正啃着一只羊蹄,抬头看了一眼,评价道:“姿容尚可。”停顿一会儿补充道:“花里胡哨!” 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对付那只羊蹄,对于一个饥渴已久的人来说,大口吃肉的快感胜过于女人,除非来个绝顶美女。 苏贤这番评价,是以柳蕙香和醉仙楼中偶遇的那位少女作为基准的。 小怜姑娘其实也还不错,但在柳蕙香和那位少女面前,就逊色了许多。 同桌的商贾们纷纷侧目,随后摇头,他们都认为苏贤是那种“故作高深”的人,这种人他们见多了,懒得理会。 这时,一盘大肘子上桌,表皮金黄油亮,肥瘦分明,一截大骨棒伸出在外,像是个“把手”。 苏贤丢下啃了一半的羊蹄,将这只大肘子拿在手里张嘴开啃。 同桌的客人们几乎都关注舞台,没怎么动筷,这倒是便宜了苏贤,大吃大嚼的感觉真是快美啊! 啃了一会儿肘子,包厢中忽然爆发出比先前小怜姑娘出场之际更加猛烈的响动,拍桌锤腿,鬼哭狼嚎。 苏贤感觉耳朵都快聋了。 林川适时凑过头来,激动得语无伦次:“苏……苏兄,重……头……” 苏贤正咬了一口大肘子上的瘦肉,口齿不清的问道:“什么重头?” 然而,林川已经忘了苏贤,一边擦口水一边盯着舞台,整个人都痴了。 苏贤摇了摇头,专心对付这只大肘子。 舞台之上,那笑容甜美的少女已经开始舞蹈,踩着优雅的舞步,笑容极度甜美,仿若能融化人的内心。 包厢中反而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齐刷刷盯着台上那道美妙的倩影。 除了苏贤。 少女在舞台上居高临下,一眼就扫到正闷头啃咬肘子的苏贤,他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似乎对台上的美人儿没有一丝兴趣。 她表面上笑容不减,但心里却慢慢沉了下来。 方才,盯梢苏贤的侍女禀报说苏贤只知道吃,对美女的舞蹈没有任何兴趣。 少女听了这话心里还挺高兴,那些庸脂俗粉岂能与她相比? 可是现在,她亲自上台了,苏贤仍旧是埋头大吃,竟连抬首看一眼都不曾…… 这让少女心里万分不爽。 莫非在苏贤的眼里,她也被划归到了庸脂俗粉的行列? 这让她心里非常生气! 第38章 一舞倾城 丝竹声悦耳,舞蹈还在继续,苏贤也始终埋首大吃大喝。 舞台上的少女,已经难以维持那甜美的笑容,舞姿背对观众时她一脸寒霜,转身后却是笑容满面。 只是那一双明眸中,缺少了一丝灵动。 她略带幽怨的盯了眼苏贤所在的方向。 苏贤身周并非只有他一人,少女看来的眼神,就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比如林川。 “苏……苏……苏兄!” 林川两手按住澎湃的胸口,脑袋定定的盯着舞台,上半身侧向苏贤,手肘轻轻一撞,说话都不利索。 “怎么了?”苏贤咽下一块肉,扭头见林川这幅模样,微微愣了一下。 这时,他才发觉不对劲儿,这包厢中何时竟如此安静了? 转头看向四周,观众们全都微微张着嘴巴,眼睛瞪大,一动不动盯着同一个方向,有的甚至还流出了哈喇子…… “苏兄……小仙紫姑娘……看我了!”林川激动的说。 “小仙紫!”苏贤恍然,原来是小仙紫姑娘上场了啊。 号称瀛州门面的小怜姑娘,苏贤都不看在眼里,可是对这个小仙紫姑娘,他还是颇为好奇。 主要是她的来历,以及数月前名动神都的名头。 她是南陈来的舞姬,南陈风华与大梁风格迥异。 她身上带有“异国风情”的光环加成。 苏贤抬头。 看向舞台。 这时,苏贤两手还捧着啃了一半的大肘子,满嘴油光。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神悠然一变,然后也微微张开嘴巴,两眼瞪圆,死死盯着台上的少女,看得痴迷。 台上那少女的美貌,勿需赘述。 单单她的舞姿,就是生平仅见! 她那舞蹈静时极静,动时宛若脱兔,一动一静,动静相合,工作干净、利落、优雅、高贵,很有一种提神醒脑的感觉。 她身着一袭以紫色为主色调的舞衣,在舞蹈动作的带动下,裙带飘飘,五彩绚丽。 紫色十分难得,自带高贵、神秘加成,使她的舞蹈极具观赏性。 最重要一点,是她的笑容。 那该死的甜美!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笑起来时,脸颊上的弧度非常完美。 一双明眸微微眯着,鲜红的丰唇笑而不露,轻轻的抿着,拉成一条两角向上弯曲的好看的唇线。 这笑容甜美也就罢了,她还频频挑逗观众的情绪。 随着舞蹈的动作,那少女忽然撩起华丽反射金银光线的水袖遮挡脸面,再忽然探头,令人心醉的小脸惊鸿一瞥。 观众们还没有看清楚,她又将脸蛋藏入水袖之后。 俏皮,而勾人。 亦或者她整个人侧身对着观众,以侧颜示人,然后猛然间,将脑袋轻轻转过来,笑脸正对观众。 紧接着媚眼一番,昂着白皙精致的下巴,又将脑袋侧回去…… 妩媚,而多情。 总之,那少女熟练使用各种舞蹈动作与挑逗的动作,牢牢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极品! 这是苏贤心里对小仙紫姑娘的评价。 人美,舞蹈更美。 一舞倾城! “难怪,小仙紫姑娘能够名动神都,能让林川如此在乎颜面……此女不似人间凡女,b站上的跳舞小姐姐中,百分之九十都比不上她……咦,等等,我怎么感觉此女的脸看着有些眼熟?” 苏贤一怔,陷入沉思。 他这一思索,便将自己从“沉迷歌舞”的状态中拉出。 同时苏贤愕然发现,他的两手竟还捧着那啃了一半的肘子,嘴上的油光未擦。 顾不得多想,他立即从林川身上取出手帕,擦拭嘴上和手上的油。 他心里想着,方才那副痴呆的模样,一定被台上的小仙紫姑娘看了去,让人有些窘迫…… 再次看向舞台,仔细盯了一会儿,苏贤猛然张大了嘴巴,死死盯着小仙紫姑娘。 目露惊骇的光芒,差点起身逃跑。 原来,这个小仙紫姑娘,正就是昨天晚上在醉仙楼中遇见的那位。 当时,苏贤猜测过她的身份,不是城外的山贼,就是某某公主。 可是现在又迷糊了。 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小仙紫姑娘…… 苏贤有些坐不住。 两手撑着桌子,似乎随时都会起身跑掉。 同时一脸惊骇,死死盯着台上的小仙紫姑娘。 与此同时,舞台上,那小仙紫姑娘笑容未减,心里却在狠狠地吐槽:“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随着舞蹈的动作,她一双明眸盯了苏贤这边一眼,得意之余,也难掩一抹高傲、胜利的神采。 同时在心里说道:“先前你只顾埋头吃喝,不是不看本宫的么?呵呵,现在还不是被本宫的魅力所吸引。” 小仙紫一吐心中的郁结,笑容愈发甜美,心道:“诶,我这该死的魅力,呵呵,不愧是我!” 后来,苏贤面露惊恐之色的时候,小仙紫料想他应该认出了自己,于是心里更加得意,并朝苏贤抛来一个媚眼儿。 “嗷!” 林川捂着胸口鬼哭狼嚎。 急忙用手肘撞着苏贤,激动得语无伦次:“苏兄,苏兄你看,小仙紫姑娘……她又看我了!” 苏贤嘴角一扯,没有回应。 他心里暗暗想道:“莫非是昨晚偷听之事,被小仙紫姑娘发现了?不对,她们商量的可是密会辽人之事,若我被发现,只怕早就被灭口了,焉能活到今日。” “那么,为何今日又在这里见到她了呢?莫非是巧合?”苏贤凝眉,心里默默复盘此事,发现没有漏洞。 因为来品玉阁参加这场诗宴,最终是他自己决定要来的。 林川也有足够的理由请他一起来…… 苏贤抬头,重新盯着台上的少女,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并且在心里默念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火中取栗;为了一千两银子,我要拼一把。诶,希望不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结局!” 不过,苏贤刚刚重新看向舞台之际,就见小仙紫姑娘完成了最后一个舞蹈动作,一脸傲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若有人站在舞台上,还能听见她轻哼了一声。 她摇曳着修长婉约的身姿退去,活似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小仙紫的舞蹈结束了,这场诗宴最后一个表演也结束了。 众人还沉浸在方才的美妙舞姿之中,久久无人开口说话。 直至小仙紫姑娘的另一位贴身侍女,碧儿姑娘,出来宣布进入作诗的环节,众人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以“雪”为题,诗体不限。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39章 小插曲:接种疫苗历险记 【真实经历改编,主角:金百万。不是正文,所以一挥而就,没有修改】 某城。 三天前,吃完饭回出租房,金百万在楼道门口看见一张告示:早上9点到11点,到社区109室找专人登记,可以免费接种新冠疫苗…… 上面还有联系人和电话。 金百万没有在意,心想早接种晚接种都可以,不必急于一时。 一天前,偶然刷微信朋友圈,看到房东发了条消息:从5月1号开始,没有接种疫苗的人不能进村…… 金百万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不能进村可不行啊,因为这是“刚需”,于是决定明天去社区做登记,先把疫苗接种了再说。 今天,金百万穿戴整齐,戴好口罩,按照习惯拿起镜子检查口罩是否戴歪……然后,金百万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帅啊! 这该死的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诶,可是不戴又不行,真是烦恼。 出门,步行十多分钟来到村口的社区办公大楼,门卫室的墙上贴着一张狗爬字写的告示:到开发区医院西区院区接种疫苗,坐567、516车去医院们(划掉)门口落车(没有句号)。 金百万有些懵。 开发区医院西区院区?好复杂的赶脚。 然后还要坐公交车啊,也太麻烦了吧! 既来之则安之,进入社区大楼,找了半天找到109室,进去后金百万傻了,好多办公桌啊,简直就是一个小公司的规模。 顺利找到专人,在那位大婶的亲切指点下,填了两张表格,一张社区的登记表,一份两张纸钉在一起的接种疫苗登记表。 习惯了用键盘打字,金百万多年未曾动过笔了,写出来的字犹如狗爬……诶,刚在在门口他还嘲笑人家的字是狗爬字呢,结果他的字也没好到哪儿去。 社区大婶怕金百万坐错车,特意将“516”的公交路线写在表头,很贴心。 金百万意气风发,感觉登记挺简单的嘛,于是立即走出社区大门,朝外面大马路上的公交站台走去。 结果走了两百米左右,抬头就看见一个“开发区医院”的巨大招牌,金属材质的字体在眼光下闪闪发光。 我去! 这就到了? 那一刻,金百万一手拿着疫苗接种登记表,一手拿着手机,望着巨大的招牌傻在大路上,看起来好傻的感觉…… “不对,不对。”金百万摇头,“如果医院这么近,社区工作人员提醒我坐公交车作甚?” 随即,金百万想起社区门口的那张告示,人家说的是开发区医院“西区院区”。 再看那巨大的招牌,竟然没写“某某院区”的字眼儿……一点也不专业。 金百万掏出手机,打开百度地图搜索关键词,结果出来两个开发区医院,一个就在附近,一个远在四五公里开外。 令人郁闷的是,四五公里开外的开发区医院,它在百度地图上也没有注明“西区医院”的字眼儿。 这尼玛,逗人玩儿呢! 不过根据“社区工作人员提醒做公交车”的线索,金百万可以明确,可以接种疫苗的医院,就是远在四五公里外的那个。 过马路,找到公交站台,等了五六分钟左右,516路公交车到了,上车,金百万一直盯着手机导航,以免错过站点。 几个站点之后,金百万在心里吐槽:“太慢了啊,一会儿停车,一会儿堵车,一会儿又等红灯……”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十点十多分了,像这样走下去,医院里的护士都下班了。 如果错过上午,那就需要等到下午,而下午护士小姐姐们上班都挺晚的。 金百万心里一想到今天还没有动笔写小说,心里就挺着急…… 这时,金百万猛地想起,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打一个dd呢? 诶,人已在车上,且行且珍惜吧。 好在,公交车后面竟一路畅通,于上午十点半左右抵达开发区医院大门。 下车,远远的就听医院门口放了一个小喇叭,循环播放“接种疫苗不需出示健康吗”、“进院左转”等等提示。 尽管通过简单推理得知,接种疫苗的地方就是这里,但此刻金百万心里才完全放心,来对地方了。 按照提示,进院左转,没走两步果然看到墙上张贴着醒目的标语:新冠疫苗接种区域+箭头。 金百万快步走过去,看到大楼下面有一座搭建起来的棚屋,墙上贴着标语,还有一面鲜红的镰刀铁锤红旗,上面写着“党员突击队”。 金百万打起精神,走进棚屋,空气中飘散着一种极淡的药味。 再环视一圈,只见宽敞的棚屋内,左边靠墙坐着一排工作人员,有标语曰“表单盖章”。 右边也有一排坐着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设备更多,有电脑有打印机还有识别身份证的机器,有标语曰“登记”。 中间则是一大片空地,除了金百万之外就只有三两个人,工作人员们都挺闲的。 “人不多!”金百万心中想道。 他没有急于去做盖章和登记,而是环视了一圈这间宽敞的棚屋。 可以想象得到,这间棚屋应该建于一年多钱,形势最危急的时刻。 想当时,这屋内只怕不是现在这般安宁祥和吧…… 因为人少,金百万快速完成了盖章、登记的操作,盖章的时候,工作人员问了有无过往病史等问题;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确认了姓名、联系电话等等。 然后按照提示,进入接种大厅,这里的护士小姐姐们也挺闲,金百万来时就只有他一个。 不过大厅中除了接种区外,还安置了许多金属镂空的铁椅,起码两三百个人坐在上面休息聊天,就跟火车站的候车区似的。 当时金百万并不知道这些人坐在那里干什么,他愣神的功夫,有个白大褂小姐姐招呼他来到最近的一个接种点……金百万心里暗骂自己,刚才一定又犯傻了。 护士小姐姐确认了名字和身份证,取出一个比小指头还细一点的注射器,然后让金百外撩起袖子露出手臂靠近肩头的位置。 “原来是打在这里……”金百万心道。 护士小姐姐动作熟练,一针扎在金百万手臂上,令人奇怪的是,金百万没有一点痛的感觉,就连那种“被蚂蚁咬了一下”的感觉也没有。 护士小姐姐缓缓推动注射器,同时叮嘱道:“忌烟酒,忌辛辣,少喝咖啡多喝点水,注意休息。” “咖啡也不能喝?”金百万惊讶,因为他在写作的时候,就喜欢喝一杯咖啡,麦斯威尔的一百支装三合一速溶咖啡。 护士小姐姐笑了笑,没有回话,接着叮嘱:“记得按时来打第二针。” “什么时候打?”金百万心里直泛嘀咕:“还要打第二针?” “二十八天后。”护士小姐姐一边说,一边抽出注射器,用棉签压住伤口。 金百万一手拿着接种登记表,一手按着棉签,傻乎乎的在坐了两三百个人的休息区域乱走一会儿,不知道这些人坐在这里干啥。 后来又遇到那个白大褂小姐姐,提醒道:“打完了就坐着观察一下。” “观察多久?” “半个小时。” 至此,金百万才明白这些人坐在这里是干什么的了。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有时间详细看了看登记表。 发现“接种后观察半个小时再离开”、“四周后打第二针”等等信息,人家早就印在上面了…… 金百万好羞耻,想起刚才傻乎乎乱问的样子,一定很搞笑。 不过,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金百万当即就挺直了腰板,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坐在休息区刷“作家助手”app。 怎么还不增加收藏? 怎么没有人投票? 来个大哥评论一下啊! …… 半个小时后。 金百万离开医院,站在大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他犹豫了一瞬,到底是打dd回去呢?还是坐公家车回去? 诶,金百万摸了摸牛仔裤中静静躺着的扁扁的钱包,他决定做公交车。 在公交站台等了几分钟左右,516公交车来了,上车,刷手机nfc模拟的公交卡……咦?这次怎么扣了3三块钱呢? 车上人不多,金百万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摸出手机查看“钱包”app,里面有模拟公交卡的消费情况。 果然,来的时候是2块钱…… 这尼玛,迷一样的收费标准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再过四五个站点就到了。 可是在这时,惊险的事情来了。 金百万坐在座位上,正欣赏车外的风景,忽然,他感觉肚子有点问题,貌似是……想上厕所。 “我去,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可是大约一分钟后,金百万忽然感觉浑身越来越冷,尤其是额头,他摸了摸,我去,这是冒冷汗了啊! 同时,金百万难受起来,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很明显的就是不对劲儿。 “难道是疫苗不对,或者我不适合接种疫苗?出现不良反应了?”金百万心中惴惴,本来就冒出了冷汗,现在冒得更厉害。 接种的时候,护士小姐姐说需要观察半个小时,其实金百万在休息区待了四十多分钟,若有不良反应早该出现啊,为什么在这时候出现? 金百万怕了。 他脑中不由闪过过去一年多以来的所见所闻,莫非……在研发出疫苗的一年之后,他不幸的中招了? 心脏狠狠的抽了一下。 随即,他又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中招了只怕也没有大问题。 可是,总归是麻烦事啊,那样他就不能做别的事了,刚开了个头的小说就要断更了…… 恰在此时,公交车在一个站点停下,金百万差点直接下车,然后再观察一下,若持续难受就打算叫120了。 也是此时,金百万脑中忽然闪过一道闪电。 现在的症状,有没有可能是……晕车导致的呢? 金百万认为可能性很大,于是决定暂不下车,且先尝试调节一下,看情况会不会好转。 就算在车上出事,不还有司机和周围的乘客么? 金百万以前坐公交车总爱晕车,俗话说久病成良医,所以他摸索出了几个对付晕车的小法子。 其中第一个,就是戴上耳机听音乐。 这一条可以pass,因为他没带耳机。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两条组合拳—— 用小手臂按着小腹,同时,调整坐姿,加深呼吸,气息悠长而深沉,让整个肺都感受到吸进空气所带来的凉意。 呼——吸—— 呼——吸—— 呼——吸—— 咦? 连续几个深呼吸之后,难受的情况果然慢慢好转。 继续深呼吸,一两分钟后,难受的情况彻底消失。 我去! 刚才还真是晕车啊! …… 公交车到站,下车,找了个地方吃饭。 饭后出来,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二点零几分了。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第40章 名士风采 以“雪”为题的诗词,在几千年浩如烟海的诗词海洋中,不乏诸多传世名篇。 苏贤随手摘抄一首,趁周围的学子与名士们都在冥思苦想之际,偷偷塞给眼巴巴望着他的林川。 林川接过一看,顿时手一抖,嘴巴大大张开,一脸狂喜的偷偷瞥了眼苏贤。 苏贤点点脑袋,示意他莫要得意过头。 代人写诗本就为人所不齿,若被人发现的话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林川眼神回应,表示他拎得清轻重,随后闭目沉思一番,似是在构思,最后提笔笔走龙蛇,在宣纸上写下那首让他这位“学渣”也觉得无比精彩的诗句。 苏贤不去理会他,手执毛笔略微一顿,笔尖悬停在宣纸上方一寸处,感觉难以下笔。 “若是再抄一首咏雪的传世名篇,自然没有问题,可是我并不想摘得诗魁,此番只是应付罢了……” 苏贤陷入沉思,抄一首好诗简单,但抄一首坏诗却是难上加难。 一会儿后,他两眼一亮,心道:“有了!若论诗坛上的恶俗诗人,我张宗昌张大帅可是一尊大神啊!” 心念一动间,苏贤带着恶意的笑容,落笔,诗成。 很快,苏贤和林川都做好了各自的诗,返回原位,诗稿交给了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碧儿姑娘。 话说,碧儿姑娘其实一直都在紧盯苏贤的一举一动。 苏贤偷偷递送诗稿给林川,她都看在眼里,不过并未喝破,只在心里默默记下此事。 碧儿姑娘心里十分明白,自家公主举办这场诗宴,其目的就是为了试探苏贤的品性,所以他的诗才如何,倒不是十分重要。 而且,从以前搜集的情报来看,苏贤的诗才只能算是中上,所以碧儿姑娘并不认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惊天动魄的好诗。 不过,她拿到苏贤和林川的诗稿之后,还是忍不住一睹为快。 她先拿出“林川的诗稿”,慢悠悠的扫了一眼,然后……就挪不开眼了,眼中的惊讶逐渐增加,小嘴微张,目瞪口呆。 紧接着,碧儿姑娘酥胸起伏,白嫩的脸蛋激动得通红,拿着诗稿的手都在轻轻打颤。 这是一首好诗啊! 不! 单单一个“好”字不足以形容此诗的好。 这是传世名篇! 小仙紫姑娘举办的诗会、诗宴等,不下于数十场,碧儿作为贴身丫鬟,自然是懂诗词的,耳濡目染之下,对诗词的鉴赏能力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 她震撼之余,微不可查的打量了苏贤一眼。 然而却见苏贤坐在桌前……狂吃海塞? “苏公子真是……豪放之人,有名士风采呢!” 碧儿姑娘心里暗暗做出评价。 仔细将这首传世名篇反复阅读数十遍之后,碧儿又抽出苏贤署名的那张诗稿。 有方才那首传世名篇珠玉在前,她对这首诗作也充满了信心。 可是,只扫了一眼,碧儿满脸的笑容便刹那僵硬,眼中满是错愕与不解,还有一丢丢的厌恶。 这是什么诗? 如此粗俗的字眼儿…… 她目瞪口呆之余,拿着诗稿的手又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她想将这张诗稿撕成碎片的缘故! 方才她亲眼所见,这张诗稿上的字迹真的是苏贤亲笔手书,做不得假。 可是……两首诗出自同一人之手,但为何如此迥异? 碧儿厌恶、错愕、茫然之余,又一次抬头看向苏贤,苏贤还坐在桌前大吃大喝,满嘴的油光。 碧儿秀眉微微隆起,心里吐槽道:“苏贤这人……真的是恶俗、粗鄙!” 她心里的想法,苏贤自然不知道。 苏贤只知道,方才塞给林川的那首诗,真的是一首名篇。 只要那小仙紫姑娘眼睛不瞎,就会点林川为诗魁。 嘿嘿,苏贤不由笑了起来,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到手了。 一千两银子呢,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与柳蕙香合作臭豆腐,只能解决温饱问题,若想暴富,还得需要这笔意外之财。 这时,林川凑过来,小声笑道:“苏兄的诗才比我想象的更好,太好了,这次的诗魁一定属于我。” 苏贤摆了摆油腻的手,小声说:“别说话,以免被人听了去。” 林川忙点着头坐正身体,不再交头接耳,但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消停过。 林川甚至已在心里畅想,待会儿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碧儿姑娘,走到他身边恭请他进去喝茶的那一幕。 小仙紫姑娘属于清倌人那一类,并不陪睡,林川明白这一点。 但是能与小仙紫姑娘近距离交流,说几乎话,他就感觉幸福死了。 不过,恐怕林川不知道的是,这场诗宴还没有开始,诗魁的名额就已经定下来了。 林川的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这时,大部分作诗的学子、名士等,都已交了诗稿,回到原位开始吃喝。 远处的一桌,全是身着儒衫的县学学子。 其中有一人,不仅被同桌的同窗们敬酒恭维,就连苏贤这桌的商贾,也捏着酒杯上前恭祝那人摘得诗魁。 “刘公子素有大才,以前就有名作传世……我等这点微末诗才在刘公子面前,就好像油灯与太阳的区别。” 一个商贾捏着酒杯,面红耳赤,朗声说着恭维的话,最后举杯道:“刘公子随意,这杯在下先干了。” “刘兄的诗才自然毋庸置疑,就连县学的经学博士都赞扬过,说整个瀛州地界,刘兄的诗才都是数一数二的!” 一位身着儒衫的学子附和。 “……” 苏贤和林川往那边看了一眼,心头了然。 那位被众人恭维敬酒的刘公子,名叫“刘子匀”,是县学中的同窗,为人嚣张跋扈。 苏贤和林川都与此人不对付。 论诗才,刘子匀的确有那么一点,至少比林川这种学渣强了不少。 不过,刘子匀被众人恭维敬酒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的身份—— 瀛州刺史之子。 俗话说“破家县令,灭门知府”。 知府就相当于刺史,刺史在一州的地头上,拥有很大的权力,足以灭门。 在场的学子、商贾们,纷纷摇着尾巴上前去恭维敬酒,其实都是因为刘子匀“刺史之子”的身份。 那刘子匀红光满面,摆了摆手。 围绕他的人纷纷安静下来,很明显刘子匀要说话了。 然而就在此时,另外一桌,一位颌下留着山羊须的中年名士忽然冷哼一声。 忽然的冷哼声,生生打断刘子匀已到嘴边的话。 只听中年名士冷声道:“刘公子的诗才,只在瀛州地界管用。但小仙紫姑娘来自南陈,与神都的高官大族,都有着莫大的关联,可不会畏惧刘公子那刺史之子的身份!” 第41章 气死老娘了 起冲突了。 刘子匀与那位中年名士针尖对麦芒,互相争论攻击,这场诗宴一下子热闹起来。 不过这场热闹,与苏贤和林川无关,两人默默坐在一旁“吃瓜”。 林川笑眯眯喝了一口酒,凑近苏贤,小声笑道:“苏兄,别看这两人现在争得火热,待会儿碧儿姑娘宣布诗魁之后,我看他们两人的脸往哪儿搁。” 苏贤偷偷递给他的那首诗,真的是传世名篇! 林川虽然是个学渣,但也笃定小仙紫姑娘一定会点那首诗为魁首。 现在这两人争得热闹,不过徒劳而已。 待会儿他林川就要大放光芒,要刺瞎刘子匀和中年名士的狗眼,让这些人好好的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好诗! 苏贤盯了眼林川那稍显猥琐的笑容,摇了摇头,不予理会。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那一千两银子弄到手就行了,为女人争风吃醋之事他不屑参与,没有意思。 小仙紫姑娘这个女人虽然非常惊艳,但此女的身份也太诡异了。 若不是看在那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的份上,苏贤早就准备开溜。 …… 小舞台后面的闺房中。 小仙紫姑娘斜靠在一张矮塌上面,以手支头,另一手自然放在玲珑有致的身段儿之上,紫色裙摆下,两脚并拢放在矮塌另一侧。 星眸似闭未闭,整个人显得慵懒、优雅、高贵。 侍女碧儿姑娘,手里拿着一叠诗稿,恭敬侍立在侧,面色复杂。 “诗稿都收上来了?”小仙紫声线清脆悦耳,但此刻又融入了一丝慵懒,犹如呢喃梦呓,落入耳中不免令人浑身上下发痒。 “都收上来了。”碧儿欲言又止。 另外一个侍女剑儿,蹲在矮塌之前,两只白嫩的小手隔着华丽的紫色裙摆轻轻揉着小仙紫姑娘的腿。 兴许是剑儿揉得太巧妙了,小仙紫舒服得直哼哼,鼻音慵懒。 雄性动物最好还是不要听这种声音为妙…… “苏贤的诗作呢?” 小仙紫来了兴趣,精神一震,缓缓从矮塌上起身,捏腿的剑儿也顺势而起,躬身侍立在一侧。 碧儿手握一摞诗稿,抽出署名“苏贤”的那一张,动作略有迟缓,最后面色一定,建议道:“公主殿下,苏贤那位同窗林川所作的诗词,也出自苏贤之手,要不先看一看那首吧?” “不用,我就看苏贤的。” 小仙紫素手往前一伸,小手白嫩,长长的水袖垂下,反射出阵阵耀眼的金银细碎光点。 碧儿抿了抿嘴,口中说了句“是”,将署名为“苏贤”的诗稿恭敬放在小仙紫白嫩的小手上面。 这场诗宴还没有开始之前,诗魁的人选,其实就已经决定。 因为诗宴的目的就是了解苏贤的品性。 不过,她还是要先瞧一瞧苏贤的诗才。 对于这一点,她怀着小小的期待,从之前搜集的情报来看,苏贤的诗才中等偏上,算不得多好。 但今晚不同,今晚苏贤见到了“天下第一美”的小仙紫,还欣赏了她那“天下第一美妙”的舞姿。 但凡是个人,只要“受了刺激”,就会开发潜能,做出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比如作诗。 呵! “那些臭男人,本宫还不了解你们那点小心思?为了能多和本宫说会儿话,为了能多看本宫两眼,就算是‘诗渣’也能憋住一首好诗来……诶,我这该死的魅力啊!” 小仙紫在心里感叹着,慢慢展开苏贤的诗稿。 她先看向末尾的落款,确定是“苏贤”两个字后,再从头看起。 “大雪纷纷下。” 她那鲜红丰润的小嘴,轻轻吐出第一句诗,嗯,这句中规中矩。 一旁,手里拿着一摞诗稿的碧儿姑娘,忍不住用手捂脸。 剑儿姑娘有着一身的拳脚功夫,但不善诗词,侍立在一旁费劲儿的领悟诗中意境。 “乌鸦……啃……树皮???” 小仙紫念出下一句,她整个人都是一怔。 这句诗完全没有意境,不过画面感倒挺十足,小仙紫这样点评道。 一旁,碧儿姑娘依旧以手捂脸。 剑儿姑娘愣了一下后,忽然捂嘴“噗噗噗”笑个不停,双肩乱抖,笑道:“这句诗倒像出自奴婢之手。” 正乐呵的剑儿,忽然察觉到小仙紫射来的两道目光,忙死死压制住笑声,背过了身去,双肩起起伏伏。 小仙紫懒得理会她,继续照着诗稿念出下一句:“风吹……” “风吹……” “风吹……” 小仙紫似乎卡住了,两眼瞪大盯着诗稿,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后面的字很久都没有念出。 碧儿依旧捂脸。 剑儿双肩停止起伏,扭头不解的看着小仙紫。 “……屁股……凉!” 小仙紫终于念完。 屁股凉? ??!! 碧儿还好,因为她早就看过此诗。 另外一边的剑儿陡然瞪大了眼眸,小嘴大张,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这是诗? 剑儿心头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以前搜肠刮肚做出来的歪诗,被自家公主评价为“平淡如水,毫无诗意”。 可是苏贤做的这首,完全就是不堪入目了! “屁股……”神不知鬼不觉间,小仙紫那鲜红的丰唇轻启,竟又念了一遍这两个粗俗不堪的字眼儿。 恍若仙女下凡似的小仙紫,她是如此的高贵、优雅、美丽,但口中却念出这样的粗俗不堪字眼儿……这画面,简直就是焚琴煮鹤,美玉掉入污泥,粗鄙不堪。 剑儿和碧儿两个侍女都傻了。 一会儿后,小仙紫终于反应过来,白皙犹如葱段的细指,狠狠捏着诗稿,指尖都发青了,她浑身颤抖,咬牙道:“苏贤,粗鄙、龌龊,竟做出此污秽之诗,污染本宫之眼,太可恨!” 她心里很生气。 非常生气。 从碧儿手中接过这份诗稿之前,她还信心满满,认为苏贤为了多见她一面,多和她说一会儿话,就会爆发潜能,以中上的诗才做出上上的诗作。 毕竟苏贤也是臭男人中的一员。 那些臭男人什么心思,她可是门儿清。 可是结果呢? 苏贤写的这是什么鬼? 以他中上的诗才,不说写出中上的诗作……等等。 小仙紫猛然一怔,心头明白过来,咬牙道:“苏贤是故意的!故意做此污秽之诗来气本宫!”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心里就更加气愤了。 她是如此的美丽,她的舞姿是那般的世上无双,可是竟然没有吸引到苏贤这个家伙,他非但不发挥诗才,反而弄了一首污秽之诗。 这才是令她不能接受的地方。 她是不美了? 还是跳的舞不好看了? 小仙紫气得浑身颤抖,酥胸起伏,两眼好似要喷火,一剑杀了苏贤的心都有了。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42章 一百遍啊一百遍 侍女剑儿,见自家公主如此愤怒,她便握紧了两个小拳头,同仇敌忾的建议道:“公主殿下,苏贤如此粗鄙,做出如此污秽之诗,污了公主殿下之眼,犯下了大不敬之罪!” “你有什么话说?”小仙紫兀自气愤难平,精致妍丽的俏脸满是怒容。 “请公主殿下准许奴婢抓捕苏贤,将他吊起来打,用荆条抽他的手掌心,再扇他的嘴巴掌嘴!”剑儿气呼呼的说。 小仙紫也是气糊涂了,闻言两眼一亮,心说这种惩罚力度一定足够解气。 苏贤那等粗鄙之人,竟敢无视她的美貌,真是令人讨厌。 心里有此想法之后,小仙紫当即就准备点头同意这个建议。 至于什么“试探苏贤品性”的计划,已经顾不上了,先出口恶气再说。 “公主不可!” 手里拿着一摞诗稿的碧儿姑娘,赶紧拦住头脑发热的小仙紫,她相对理智,知道苏贤还有另外一首堪称传世名篇的佳作。 小仙紫和剑儿都扭头看过来,剑儿怒道:“你打什么岔呢!” “公主殿下容禀,署名为林川的诗作,其实也出自苏贤之手。” 碧儿一边说,一边在那一摞诗稿中翻找,最后抽出一张递给小仙紫,说:“与刚才那首诗相反,这是一首佳作,堪称传世名篇。” 小仙紫看着递过来的宣纸,秀眉坟起,老实说,她不想再看苏贤做的诗。 但碧儿的诗词鉴赏能力,她是知道的,既然碧儿都说好,那不妨看一看。 她的手缓缓抬起。 就在此时,兀自愤怒不已的剑儿,闪电般夺过那张宣纸,作势欲撕。 还怒道:“碧儿你够了,竟然还让公主看那些歪诗,这诗还没有我写的好。” “住手!”碧儿大叫。 “住手!”小仙紫相对冷静。 已将诗稿撕开一道小口子的剑儿,被两人同时一吼,顿时楞在原地,一脸不可思议。 碧儿也就罢了,可是为啥公主也…… 最终,她还是不情不愿的将诗稿放在小仙紫白嫩的掌心。 小仙紫拿了诗稿,没有急于欣赏,而是看着碧儿问:“此诗果真是一首佳作?” “确是佳作无疑。”碧儿点头。 小仙紫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后将诗稿展开,先看最下面的落款,是“林川”二字。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丰唇轻启,小仙紫声线清脆悦耳,咬字清晰,整个闺房内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这一句尚可。 至少没有出现“屁股”那样的字眼儿。 “梅须逊雪三分白……”小仙紫明眸急闪,神色认真起来。 笼罩在她身上的怒气,不知不觉已一消而散,精致妍丽的俏脸上,也是一种被美妙诗文熏陶的祥和。 她急不可耐看向下一句,还未念出,呼吸猛然一滞,她被震撼了。 隔了许久才缓缓念道:“雪却输梅一段香。”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小仙紫反复品味这两句诗,像是闻弦知雅乐,她那标志性的甜美笑容复现,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一旁,碧儿虽然早就读过了此诗,现在听小仙紫念出,她又一次被深深的震撼了。 至于剑儿姑娘,她虽不大懂诗词,但也勉强能听出这是一首好诗,自家公主的表情更做不得假。 可是……她同时又迷茫了。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小仙紫念出最后两句,然后又从头至尾细细品读,旁若无人。 良久之后,她才从那种美妙的诗词意境中走出,明眸低垂,视线不觉落在最下面的“林川”二字上面。 她秀眉一杨,面色微微一变,看着碧儿问:“此诗果真出自苏贤之手?” 碧儿肯定,并将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告知。 “苏贤……明明诗才绝顶,他亲自署名的诗作为何如此粗鄙,代人做的诗却是传世名篇?” 小仙紫越想越不对劲儿。 她所在意的,是苏贤对她的态度,而并非苏贤的诗才如何。 比如方才那首“屁股诗”,她生气是因为苏贤故意做这种诗来气她,这是态度问题。 现在这首,明明出自苏贤之手,明明堪称传世名篇,但却是代人所作,这还是态度的问题。 她越想越气,精致妍丽的俏脸布满冰霜,最后更是狠狠将那份诗稿丢在地上,大声斥骂…… 侍立一旁的剑儿见此,瞬间来劲儿了。 她跳上去,直接用脚去踩掉落在地的诗稿,狠狠的踩,还骂道:“苏贤此僚该死,我踩,我踩,我踩死你!” 上蹿下跳踩得正欢的剑儿,忽然感觉有个人从后面大力推了她一把。 力气很大。 剑儿不由自主踉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俯面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响。 “是谁?!” 剑儿大怒,翻身爬起,怒火冲天看向身后。 不过她所看见的,却是自家公主蹲在那张被踩了许多脚的诗稿前,小心翼翼,动作极为缓慢,珍而重之,将之捡起。 “呃……” 剑儿瞬间哑火,张了张嘴巴。 随后,她更是见自家公主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轻轻擦拭上面的脚印,甚至还用鲜红的小嘴哈气,其神色之认真,无异于修复一件几千年的古董。 剑儿心里直泛嘀咕,没有搞明白小仙紫的意思。 但有一点她可以明确,就是她要糟糕了,公主一定会惩罚她的。 果然,待小仙紫“修复”好了诗稿,扭头看着她,面色还算正常,然而剑儿刚松一口气,就听小仙紫说:“就罚你抄《诗经》一百遍吧!” 罚抄《诗经》一百遍!! 一百遍啊一百遍!! 剑儿眼前闪过那本砖头也似的大部头,而自己要抄一百遍…… 完了完了,这惩罚够狠啊,还不如一剑杀了她算了。 小仙紫不再理会剑儿,拿起“屁股诗”的诗稿,反复看了好几遍。 这次她没有发怒,反而明眸一闪,笑道:“风吹屁股冷,不如在屋里。” “屁股……” 小仙紫丰唇上扬,以美丽的容貌念出最粗鄙的诗句。 这一幕若被外面的人看见,只怕会惊掉一地下巴。 侍女碧儿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 她想起自家这位公主的脾性,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43章 横财 她们这位公主,表面上看起来宛若仙女下凡,她本该是美丽、高贵、优雅的代名词。 其实不然,碧儿作为贴身侍女,心里十分清楚小仙紫还有另外一层属性—— 污女! 比如,小仙紫曾穿上男装,做公子哥打扮,然后口花花的调戏她们这些丫鬟,甚至还玩上了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但碧儿也知道,小仙紫的“污女属性”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她们这几个丫鬟。 对那些臭男人,小仙紫虽然享受着他们的追捧,但污女属性这一面那些臭男人永远也看不见。 在人前,她永远是高贵的,永远是凝然不可侵犯的。 碧儿心里猜测,自家公主恐怕只有遇到心仪的男子之后,才会暴露本性…… 她胡思乱想之际,小仙紫已将其余诗稿简略看了一遍,然后丢在一旁,骂道:“都是垃圾!” “公主殿下,那诗魁的人选?”碧儿回过神来。 “呵,这还用问,自然是按照原计划咯。”小仙紫起身,慵懒的斜躺在矮塌上,以手支头,将凹凸有致的身段儿尽显。 “那位林川林公子呢?”碧儿收起诗稿。 对诗稿进行名次排定之事,两主仆已有默契。 小仙紫负责挑出诗魁之作,其余的名次则由碧儿一手排定。 “他呀,也选为魁首吧,呵呵,双魁首,待会儿在品玉阁借四个姑娘,好好的陪着那林川便是。”小仙紫慵懒的说。 碧儿点点头,抱着一摞诗稿离开闺房。 …… 外面的包厢中。 苏贤已经酒足饭饱,放下筷子,与林川一起专心致志的“吃瓜”。 刺史之子刘子匀,还有那位中年名士,两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苏贤曾问过林川,那中年名士是什么来头?竟敢与刘子匀针锋相对,难道就不怕刘子匀伺机报复么? 林川摇头,说不认识,但观其言谈举止,推测是从神都来的…… 总之,双方斗得如火如荼,谁也奈何不了谁,又因时间临近公布诗魁人选的时刻,双方竟同时偃旗息鼓,狠狠瞪着对方,并达成默契—— 谁能摘得诗魁,谁就是胜者。 同时,他们还开赌局,下赌注。 “我押五百两。”刘子匀命人取出五百两银票,放在包厢最中间的一张木桌上。 “呵,一千两!”中年名士直接拍出一千两的银票。 刚开始就一千五百两了? 包厢中顿时沸腾起来。 苏贤也目瞪口呆,心道:“好家伙,有钱人的世界看不懂,我前天还为一千文而沾沾自喜,结果随便一场赌局人家就能甩出五百或者一千两……” 心里感叹之余,苏贤忽然心中一动,搓着手指跃跃欲试。 “十两,押刘公子摘得诗魁。” “五两!” “二十两!” “……” 包厢中热闹起来了,押刘子匀的人很多。 押那位中年名士的也有不少。 包厢中间那张桌上的银票已接近两千! “再押一千两!”刘子匀暗中咬牙,但表面平静。 “我跟一千两!”中年名士毫不示弱。 但随后两人都保持了默契,没有再继续押钱。 刘子匀押了一千五百两,中年名士押了两千两,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极限。 他们手中掌握的财富,自然不可能才这么点,但为了意气之争,押上全部身家很不可取。 其他人也跟着又押了一些。 至此,苏贤预估那桌上的银票已有四千两之巨。 四千两啊! 苏贤心头砰砰乱跳。 他对偷偷塞给林川的那首诗很有信心,有百分之九十的机会被评为魁首。 要不要赌一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终于,苏贤下定决心。 他拉过林川,凑到他耳边小声低语一番。 林川听罢,瞪大了两眼,随后点点头,笑道:“行!我先给你垫付一千两,我相信苏兄的诗才,一定不会让人失望。嗯,既然苏兄都加入了,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也押我自己一千两!” 苏贤两袖清风,根本没钱,但他和林川都坚信,苏贤很快就将得到一千两的意外之财—— 摘得诗魁的附属奖励。 苏贤的想法就是用这一千两去押注,当然,先由林川垫付。 于是乎,在剑拔弩张的包厢之中,在人人都保持安静等待结果的包厢之中,林川突兀的起身了,慢慢走向中间那种桌子。 唰! 所有人一起扭头看着林川,表情各异。 林川身着白色儒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县学学子。 “林川?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退下!”刘子匀身旁,有个儒衫学子冷声呵斥。 “速速退下,别给县学丢脸,别给刘公子丢脸!”另一位同窗朗声斥道。 “这人准备做什么?”其余的名士、商贾等也一脸好奇。 “莫不是见了这么多银票,心里起了歹意,想要抢劫不成?”有人猜测。 “不可能,鄙人认得这是林家的公子,见过大世面的,不可能抢钱。”有人摇头。 “那他要干什么?” “……” 面对各种议论与呵斥,林川都不做应答,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慢慢走向包厢中间的那张桌子。 刘子匀眉头微微一凝,端起茶杯,但没有喝。 中年名士也盯着林川,不知此人要做什么。 很快,林川停在那张桌子前,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一手伸入贴身的衣兜,取出一个布包。 “林川要押注!”眼尖的人已经看清,那布包是一个钱袋,专门装银票用的。 “他想押谁?” “没看见他一身儒衫么,自然是押刘子匀刘公子啊,毕竟是同一个县学的同窗,不押他押谁?” “有道理!” “……” 县学众同窗见此,面色不由和缓下来,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押注刘公子啊,那没事了。 刘子匀也缓缓点头,喝了一口捧在手中许久的茶水,眼睛眯了起来。 林川和他不怎么对付,但在关键时刻却能为他押注,着实令刘子匀心里感动。 并在心里思忖,以后是不是要对林川好一点? 另外一边,中年名士微微凝眉,但随即舒展,在他看来,此人押注不过是为他送钱罢了,多多益善。 但心里总归有些不快。 包厢中间,堆满银票的木桌之旁,林川万众瞩目,他从布包中取出两千两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并朗声道:“我押我自己摘得诗魁,两千两!” “噗!” 刘子匀一口茶水喷出,惊愕的盯着一脸淡定的林川。 对面有个身着儒衫的学子被喷了一头一脸。 第44章 羞与此人为伍 包厢中诡异的安静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定定的看着一脸淡定的林川,就跟见了鬼一样。 林川竟然押自己摘得诗魁? 还押了足足两千两? “哈哈,笑话,这是我今天见过的最好笑的笑话!”熟知林川底细的同窗们,笑得前仰后合。 “林川就会认几个字而已,做的诗就连三岁小孩都不如,还想着诗魁呢?” “真丢脸!” “丢县学的脸,丢刘公子的脸!” “我等县学学子,羞与此人为伍……” “……” 县学中的同窗们毫不留情的进行嘲讽。 刘子匀已是脸色铁青,他刚才认为林川是为了他而押注,可是结果却不是…… 这让刘子匀感觉脸如火烧,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线盯着林川。 对面,那中年名士愣了一下后,便笑着摇了摇头,并评价了一句:“后生可畏!” 其余名士、商贾们,都对林川的“愚蠢”行为拍手叫好,林川押得越多,待会儿他们就赚得更多。 甚至,还有一个商贾认为林川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撺掇他多押一点…… 林川冷笑一声,没有任何回应,将两千两银票拍在桌上后,转身就回到原位坐下。 苏贤和他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一会儿后。 终于,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丫鬟碧儿,手里捏着一摞诗稿来到包厢。 唰! 众人视线齐齐落在碧儿身上。 包厢中有赌局之事,碧儿已经知晓,她福身盈盈一礼后,微不可查的瞟了眼堆满了银票的小木桌。 然后看了眼苏贤和林川所在的方向,唇角不由扯起。 “碧儿姑娘,诗魁是谁?” “是刘公子吗?” “……” 刘子匀,以及那位中年名士,上半身稍稍倾斜,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碧儿。 苏贤、林川,以及在场所有人都紧盯着她,接下来就是最紧张最刺激的一刻。 诗魁的名头很重要。 不仅关乎颜面,还关乎几千两的银子。 众目睽睽之下,碧儿姑娘翻了翻手上那一摞诗稿,将其中一张抽出放在最上面,又盯了眼堆满了银票的木桌。 最后笑道:“小姐知道诸位开了赌局,那桌上起码已有六千两了吧?” “差不多。”有人回应道。 “小姐说,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小姐眼光毒辣,诗魁之作当之无愧。”碧儿姑娘的目光缓缓扫过苏贤和林川。 众人发现这一幕,心头顿时了然。 碧儿姑娘真是贴心呢,竟事先安慰林川。 刘子匀和中年名士彼此对望一眼,目光犀利,都像是高高昂着脑袋的大公鸡。 “待会儿公布诗魁之后,必然有人损失惨重,到那时还请莫要生气与发怒,毕竟!” 碧儿姑娘的声调忽然拔高,众人心里都震了一下,“毕竟,这里是品玉阁,还是不要在此处闹事为好。” 众人心头一凛。 品玉阁背后的势力强大,的确不好在此处闹事。 刘子匀和那中年名士眼中的锐利也收敛了几分。 “林川,你听见了吗,待会儿可不要大吵大闹的哦。”有个同窗笑呵呵的看着林川。 竟是当着众人的面进行嘲笑。 林川懒得理会,若是平时,他必然咽不下这口气,但这次么……嘿嘿嘿。 碧儿姑娘笑容满面,视线全场游走,她先看向那位中年名士,略微一顿,然后又看向刘子匀。 视线还是略微一顿,随即滑走,最终落在苏贤和林川所在的方向。 众人心头一楞,没搞明白碧儿姑娘什么意思? 莫非林川得了诗魁? 这根本不可能嘛! “小姐亲点的诗魁,是林川林公子!”碧儿声音清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轰! 刘子匀和那位中年名士好像被一根闷棍敲了一下,有些晕,怀疑没有听清楚,于是问道:“碧儿姑娘说什么?” “诗魁是林川林公子!”碧儿笑着重复一遍。 这次听清楚了。 可是……这不可能啊。 唰! 顿时所有人一起扭头盯着林川,有错愕,有愤怒,有阴冷,但更多的是不相信。 林川压抑着心里的激动,起身拜道:“多谢小仙紫姑娘,多谢碧儿姑娘。” 然后他往前走了两步,团团拱手道:“多谢诸位。” 众人又是一愣,谢他们作甚? 很快,众人明白过来,林川摘得诗魁,那么桌上那六千两就是他的了,而这些银两,半刻钟前还属于他们……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像是吃了苍蝇般难受。 尤其是方才极力嘲讽林川的那些人,脸皮红了一片,像是被人啪啪啪的抽了几十记耳光似的。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苏贤坐在原位上没有动,笑而不语。 此番虽然是让林川出了风头,但他也吸收了全部的火力。 林川毕竟背靠大家族,根本不怕,说不定他还乐在其中。 而苏贤不声不响间,被三千两银子的巨款砸中,真的赚大了。 猥琐发育,闷声发大财,才是目前的苏贤该做的。 而且林川那首诗,其实出自他的手,林川出风头,就相当于苏贤出风头…… “这不可能!”终于,有人质疑。 “是啊,林川在县学什么表现,我等一清二楚,就他做的歪诗也能入小仙紫姑娘的法眼?这不可能!” “……” 一时间,超过五分之四的人都在质疑。 碧儿姑娘始终笑容满面,拿着一份诗稿,笑道:“就知道你们接受不了,所以小姐命我当众诵读林川林公子的大作。” 包厢中安静下来。 碧儿清了清嗓音,念道: “《雪梅》!”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诗念完了。 包厢中静得落针可闻。 中年文士两眼猛然一亮,表情十分严肃,盯着林川看了好几眼。 刘子匀嘴角不停抽筋,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线也盯着笑容满面的林川,拢在长袖的两手用力握成拳。 身着儒衫的县学学子们,震惊了,错愕了,他们想反驳,明明林川作的诗狗屁不通……可是,碧儿姑娘有言在先,并且这里是品玉阁。 就连刘子匀也不敢在这里放肆。 所以学子们默默的接受了这残酷的事实。 其余商贾、名士等,则是一脸目瞪口呆,这是一首好诗毋庸置疑,但为何先前那群儒衫学子要那样说人家?以至于他们被误导…… 再然后,众人的目光落在包厢中间那张桌子上。 他们的银票啊,从现在开始就不属于他们了!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45章 你跑不掉的 诗宴结束。 林川如沐春风的被碧儿姑娘请入内室喝茶。 笑容在脸上藏不住的苏贤,随着散去的人流快步离开。 刘子匀在一众狗腿的恭维声与斥骂声中,脸色铁青甩袖而去。 那位与刘子匀对赌的中年名士,快步离开品玉阁,回到下榻的客栈,连夜挑灯书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他详细写明了今晚的所见所闻,提了“林川”的名字,最后附上那首《雪梅》。 吹干墨迹,装入信封,唤来心腹,叮嘱道:“速速骑快马返回神都,亲手将此信交到太子殿下手上,不得有误!” 心腹双手接过信封,当晚便骑马上路。 …… 品玉阁。 话说苏贤离开那包厢之后,心里一边乐,双脚一边狂奔,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处。 他如今算是深入虎穴并得到了虎子,是该全身而退了。 主要是那位小仙紫姑娘,着实邪门,她的身份成迷,且与辽人勾连,还是少接触一点为妙。 然而,刚刚离开品玉阁,正走向林川马车的途中,在灯笼光芒四射的大街上,苏贤迎面撞上一位女子。 “抱歉。” 苏贤急忙后退两步,抬头看去,顿时目光一凝。 因为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之一,剑儿姑娘,先前在包厢门口遇到过。 “苏公子要去哪儿?”剑儿挑了挑眉笑道。 “我不认识你,再见……”苏贤转身拔腿就跑,冲进一条相对黑暗的小巷,意图甩开剑儿姑娘。 他心里下意识的认为,昨天晚上在醉仙楼中的偷听之事,已被小仙紫发现了,所以派人来抓他。 剑儿望着苏贤的背影,嘴角勾起,笑道:“你跑不掉的。” 半刻钟后。 品玉阁第三楼。 苏贤被两个壮汉押着,再次来到举办诗宴的包厢门口。 他欲哭无泪啊! 早知如此,在认出小仙紫就是那位少女的时候,就该设法跑路,不该为了那一千两而冒险。 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剑儿的招呼之下,两个壮汉押着苏贤走过包厢的大门,从侧边一道小门进入。 苏贤一边走一边观察,猜测应该来到了包厢舞台的后面。 “你们下去吧。”剑儿对两个壮汉挥手。 苏贤解脱,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四下打量,准备逃跑。 剑儿回头看着他笑道:“苏公子不要怕,也不要想着逃跑,奴婢奉小姐之命抓公子回来,其实是因为……那首《雪梅》出自苏公子之手。” “你……你怎么知道?”苏贤吃了一惊。 “呵,我不仅知道,我还要为那首诗抄《诗经》一百遍!”剑儿咬牙,脸色不太好看。 “什么?所以?” “真正的诗魁是你。”剑儿翻了个白眼,拉着苏贤的衣服将他带到一个房间,途中说道:“小姐请你到内室喝茶,一起研讨诗词。” “就因为这个?”苏贤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昨晚偷听之事被发现了呢,不过这位剑儿姑娘的话也不能全信。 剑儿冷哼,拉着苏贤来到内室。 “苏兄?你怎么来了?” 林川一脸诧异,放下茶杯从椅子上起身,上下扫描着苏贤。 其实,林川自打进了内室之后,都已经喝了三四杯茶水了。 结果小仙紫姑娘还不叫他。 莫非是在沐浴?林川这样猜测。 “林兄,剑儿姑娘抓我回来的。”苏贤指了指剑儿。 剑儿意味深长的笑道:“小姐额外安排了四位姑娘,都很漂亮的哦。” 林川愣了一下,看着苏贤,哈哈笑着勾肩搭背,笑道:“苏兄你保留了十八年的童子之身,今晚怕是保不住了。” “来来来,作为兄弟,我教你几招,不然你如何招架四位姑娘……”林川眉飞色舞。 苏贤还没有说话,那剑儿姑娘看着林川说:“那是给你准备的。” “我?” 林川浑身一震,嘴巴慢慢张大,错愕道:“给我准备的,那小仙紫姑娘……” 他还不算太笨,缓缓转头看着苏贤,一脸错愕。 苏贤拍了拍林川的肩头,平静的说:“我代你作诗之事,已经被她们发现了。” “……” 林川一脸郁闷的离开了。 既然见不到小仙紫姑娘,就早点说嘛,害的他喝了那么多茶水。 苏贤则被剑儿带到闺房门前,递给他一只点燃了火苗的蜡烛,苏贤茫然接过,然后看着她。 “这是小姐的安排。”剑儿没有多说,推开房门,将苏贤推入其中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苏贤走进闺房,明白剑儿为何要拿一根蜡烛给他了。 因为这房间中没有点灯,若手上没有蜡烛的话必然一团漆黑。 他在房间中走了一圈,除了他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这是……被关起来了? 心里正胡思乱想,一个帷帐后面,忽然走出一个人,手里也捧着一根点燃的蜡烛。 她忽然出现,吓了苏贤一跳。 蜡烛散发光芒,苏贤看得分明,此人正就是在醉仙楼中遇到的那位少女,身份疑似山贼,也疑似公主,当然她现在的身份是“小仙紫姑娘”。 苏贤呼吸一滞,呆呆的盯着越走越近的她。 她在笑,烛光之下的笑容极度甜美。 她依旧是跳舞那时的装扮,一袭紫色舞衣,华丽、神秘、优雅。 尽管光线不强,但也能看清她那张俏脸、修长的脖颈,以及锁骨等雪腻一片。 还有她的衣裳、发饰等,随着莲步轻移而星光闪闪,将她妆点得宛若仙女下凡一般。 不过最显眼的标志还是她的笑容。 甜美,鲜红的唇,乌黑的眼,白腻的肌肤…… 苏贤心神恍惚一瞬,有一种“看她的笑容是世间最美好之事”的错觉。 “苏公子,你来了。” 小仙紫朱唇轻启,笑容又甚了一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慵懒的感觉,同时还有一丢丢的……诱惑。 没错,就是赤果果的诱惑。 虽稍显刻意,但在这种环境之下,苏贤心头还是一紧,泛起了丝丝涟漪。 他连忙收敛心神,举了举手里的蜡烛,问道:“小仙紫姑娘这是何意?” “秉烛夜游啊!” 小仙紫明眸一翻,风情万种,白了苏贤一眼。 第46章 尼玛妖精啊 苏贤当然知道这是“秉烛夜游”,关键是为什么要玩这一出? 不是喊他来研讨诗词的么,拿着一根蜡烛走来走去算怎么回事? 小仙紫又翻了一个魅惑的白眼儿,薄嗔道:“昨天晚上,在醉仙楼,奴家偶遇公子,本想与公子秉烛夜游,纵论风月。” “可是公子非但不允,还借故逃跑,奴家又不是母老虎,还会吃了你不成?”烛光下,小仙紫明眸眨巴眨巴,嘴角上扬,笑容不减。 这是赤果果的挑逗。 她的眼神虽然魅惑,但深处却带着一丝警惕与审视。 她化身为“小仙紫姑娘”,举办这么一场诗宴,其目的就在于考验这个男人的品性。 苏贤并非圣人,也不想做圣人,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而且七情六欲强烈。 如今美色当前,若说他心里没有心动是骗人的。 不过,他清楚且理智的知道,眼前这个少女绝非普通之人。 她身份成迷,还与北方的辽人有勾连,十分危险! 心里这么一想后,苏贤心里泛起的丝丝涟漪,顿时被驱散得干干净净,眼神平静的看着她继续作妖。 “无聊!” 最后,苏贤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随手将蜡烛放在桌上。 小仙紫错愕,眼神深处的警惕与审视减弱一分。 但心里也有一点生气,因为苏贤又一次无视了她的美貌。 好在她还算理智,暗暗记下此仇,随后笑嘻嘻坐在桌旁,一边从荷包里取出一张折叠的宣纸,一边笑道: “既然公子觉得秉烛夜游无聊,那么我们……就来玩一玩儿公子感兴趣的东西吧!” 说着,小仙紫将宣纸铺在桌面。 白如葱段纤细可人的玉指,将宣纸展开,然后用涂抹了鲜红蔻丹犹如红宝石般的指甲,轻轻点着纸上某两个字迹。 苏贤侧头看去。 她的指甲轻轻点着的地方,赫然写着“屁股”二字。 原来,这张宣纸就是苏贤亲笔手书的诗稿,“风吹屁股凉”的那首。 苏贤瞳孔蓦地一缩,呼吸一滞,目瞪口呆。 她的手指点着的竟然是“屁股”二字。 而她方才说的是……玩一玩儿? 玩屁……那啥?! 饶是苏贤心如止水,此刻也不禁猛地一震,扭头呆呆看着她那仙子般的容颜,以及鲜红丰润的樱桃小嘴。 她怎么能这样呢? 话也不说清楚—— 他玩她的? 还是她玩他的? 苏贤目瞪口呆看着她,她不以为耻,反而妖媚一笑,倾国倾城,以一种慵懒令人心里发痒的声线说道:“公子,来玩嘛!” 她说话的同时,还故意在椅子上扭了扭。 苏贤低头一看。 只见腰肢纤细盈盈一握,但往下就嘭地增大,因为坐姿的缘故,紫色舞裙蹦得紧紧,勾勒出完美诱人的型制。 苏贤吞了口口水,然后抬头继续目瞪口呆的盯着她,尤其是她那漂亮的同时也说出脏话的樱桃小口。 这尼玛! 妖精啊! 苏贤很想腾身而起,指着她喊道:“妖孽,吃俺老孙一棒!” 不不不,一棒哪里够呢,起码也要三百棒才行。 良久之后,苏贤猛地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此女身份成迷,且与辽人勾连,还是不要与她产生太多瓜葛为好……” 这简直就是“清心咒”,苏贤瞬间便冷静下来,眼神平静。 一旁的小仙紫明眸一闪,心道:“可以啊,这样都能毫无所动,看来苏贤的品性勉强可以。” 随后,她那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睑低垂,心道:“可惜,本宫身份尊贵,除了未来的夫君之外,其他臭男人甭想占本宫便宜……所以也就不能测试苏贤是否坐怀不乱了。” 小仙紫胡思乱想之际,苏贤摇了摇头,缓缓道:“不瞒小仙紫姑娘,其实在下对那个……也不感兴趣,这诗稿……小仙紫姑娘还是收起来吧。” “那公子对什么感兴趣呢?” 小仙紫收起诗稿。 心里默默思忖着苏贤可能的回答。 诗词? 文章? 还是不着一缕的美人儿? 亦或者科举仕途? 苏贤斟酌半晌,然后搓着手指笑道:“那一千两银票的奖励什么时候给我?” “什么?” 小仙紫茫然一怔,怀疑耳朵没有听清楚。 银票?! 苏贤竟然对那种黄白之物感兴趣? 俗! 忒俗。 小仙紫一时间失言,小嘴微张,久久不曾说话。 …… 苏贤离开了闺房。 拿着一千两银票离开了。 丫鬟剑儿,一直伺候在门外,她曾幻想过多种苏贤开门而出的场景。 首先排除一点,不可能是衣衫不整的出来,自家公主虽然化身为“小仙紫姑娘”,但实际上她比谁都看重名节。 其次…… 反正剑儿想了许多种可能。 可是最后,苏贤却是一边数着银票一边走出房门的,满脸笑容。 他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钱眼,俗不可耐。 这大大出乎了剑儿的预料。 她一愣一愣的,转动脖子目送苏贤离开后,推开房门进入闺房,见自家公主正坐在绣塌边缘发呆。 手上还拿着一个绣着荷花精美的荷包,里面露出一大摞银票。 剑儿上前盈盈一礼,问道:“公主殿下,那苏贤……” “苏贤这人,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并非品性不端之人,知进退,懂取舍,符合我们后续的计划安排。” 小仙紫缓缓做着点评。 剑儿点了点头,道:“哦!” “还有一点,苏贤为人贪财。” 小仙紫秀眉微微隆起,因为苏贤对钱财的兴趣竟然大过于对她的兴趣,让她心里难受。 随即隆起的秀眉舒展开来,意味深长的说:“不过贪财也有贪财的好处……” 这时,闺房的窗户被敲响,咚咚咚咚,符合某种奇怪的韵律。 小仙紫起身,走到房间中间,声音平静的吩咐道:“进来吧。” 吱呀! 窗户被推开,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起身。 不过黑衣人没敢正面看小仙紫,而是弓腰作揖,脑袋几乎与膝盖等高,沉声道:“拜见公主殿下。” “你查到了什么?” “启禀公主殿下,梅花内卫派出的小阁领,已经来到乐寿县,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属下猜想,他找的人应该与数日前发生在城墙上的命案有关。” “哦?”小仙紫微微蹙眉。 “另外,属下还查探到,那小阁领派人去了角楼街,对苏贤家宅隔壁的空屋,进行了打探。”黑衣人说。 “呵。” 小仙紫笑了,“看来他们也认为苏贤家宅附近比较安全。罢了,既然如此,密会辽国秘使之事暂且延后吧,倒也不急。” “属下遵命!”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47章 一夜暴富 话说苏贤离开小仙紫的闺房后,喜滋滋的由一个小丫鬟带到不远处的厢房。 林川正在里面。 苏贤要带他走。 咚咚咚。 “谁呀?”林川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夹杂着好几个女子的嬉笑与抱怨之声。 “林兄,是我,快开门。”苏贤喊道。 “苏兄!稍等。” 屋内传出穿戴衣服的声音,女子抱怨的声音更大了。 不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林川仅着里衣,看了眼苏贤,又扭头看向苏贤的身后与左右。 “苏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林川惊讶。 “嗯。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苏贤稍稍打量了一眼房间里面,只见四个花枝招展且仅着肚兜或抹胸的女子,一起缩在绣塌上。 被子遮挡了身子,探出一颗颗好奇且幽怨的头。 “回……回去?”林川明显不想走,回头看了眼那四个美艳的女子,舍不得,“苏兄,要不你一个人先回去吧,马车借你。” “林兄,县学的旬假就只有一天,你今晚是爽了,但明日一定起不来床。去县学迟了的话,一定会被经学博士用戒尺打手掌心。”苏贤笑道。 林川挣扎,犹豫不决之际,苏贤又说:“万一经学博士将此事告诉给令尊知晓,可就不就是那么好玩的了。” “逛青楼,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你明天就要去县学了,在这节骨眼上还是早点回家为好。”苏贤劝道。 “好!” 林川终于下定决心,关门回屋,在四个妖艳女子的抱怨声中,穿戴好了衣衫,出门与苏贤一起离开品玉阁。 登上马车,车夫扬鞭启程。 马车中,苏贤沉默一阵,小声对林川说:“林兄,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苏兄你说。”林川顿时正襟危坐,面色肃然。 以往的他,虽然帮衬了苏贤很多次,但苏贤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请他帮忙的话。 他本是一个豪爽之人,讲义气,苏贤又是他唯一的好友兼同窗,且又是第一次开口,所以林川暗暗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兄弟的要求。 苏贤压低了声音,说道:“迷香,我想请林兄帮我弄一点迷香。” “迷香?”林川吃了一惊,差点跳起来。刚才他还想着苏贤的忙他一定要帮呢,可是现在林川想食言。 “不错,就是迷香,只要一点点即可。”苏贤说。 “苏兄,你要迷香做什么?”林川眸光闪烁,在他的印象中,苏贤不是那种用的上迷香的人。 林川的父亲,掌管着林家在整个瀛州的生意,单单药铺就有好几家,所以搞一点迷香完成不成问题。 这也是苏贤一定要带林川离开品玉阁的根本原因,为的就是此刻。 至于苏贤要迷香的用途,自然是为了明天晚上,用来对付小仙紫与辽国秘使。 小仙紫的贴身丫鬟剑儿,就是一个高手,料想小仙紫本人也不差。还有辽国秘使,既然敢深入大梁国土,想必武力也不会弱。 明天晚上偷听之际,若事态严重的话,苏贤需要一种手段,最好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迷香,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 林川见苏贤面色犹豫,忽然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苏兄,你是不是想用迷香去偷那个豆腐西施?” 苏贤一愣,懵逼道:“偷?” “哈哈,被我猜中了吧!”林川一脸得意,一张脸上写满了“我懂得”的笑容,不过很快他笑容凝固,摇头道:“兄弟,不妥,不妥啊!” 苏贤继续懵逼。 林川摇头说:“那豆腐西施虽也是仙子一般的人品,但她克夫啊!苏兄,你……你竟然比我还更会玩儿,佩服!” “林兄,柳夫人并不会克夫,那都是谣言!”苏贤一脸严肃的更正。 “完了,完了,苏兄,看来你果然已经是深陷其中了,兄弟我只是说一说而已,你就不高兴……” “我……”苏贤正待辩驳,可随即一想,林川这样误会也好,正好可以解释请他弄一点迷香的缘由。 “苏兄啊,等回头我给你介绍两个清倌人,苏兄今晚得了三千两,随便花个几百两给她们梳笼便是……” 苏贤不待他说完,打断他问道:“林兄,你就告诉我愿不愿意弄一点迷香吧。” 林川看着他愣了好久,而后拍着他的肩头说:“弄,这么不弄呢,这不是多大的事儿。不过苏兄,你真的不怕……那个?” 苏贤嘴角扯了扯,摇头道:“不怕。” “好吧,那豆腐西施也是极美的人儿,且又是一个孀居的寡妇,苏兄若能偷到她,也是你的福气……”林川说道。 苏贤再次扯了扯嘴角,他对“偷”这个字很是敏感,因此对林川说:“林兄,你能答应我,不对任何人提起此事吗?” 他主要是怕这话传入柳蕙香耳中,那样会引起误会。 林川一听,连连点头,道:“苏兄你尽可放心,这个秘密兄弟替你守一辈子,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与那豆腐西施就好好的享受吧,哈哈哈……” 苏贤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算了,虽然林川误会了,但只要达到了目的就好。 一会儿后,林川吩咐车夫改道,直奔最近的一个药铺。 不一时马车停下,苏贤在车中等候,林川下车亲自去取药。 一切顺利。 林川笑眯眯上车,珍而重之的将一个小木盒递给苏贤,吩咐开车后,笑道: “此乃江湖上名头甚广的迷魂香,极不易得,药效霸道,只需一丁点,便能麻翻五六个大汉!” “最重要一点,被麻翻的人身体不能动,但头脑却是清醒的,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遭遇’什么,嘿嘿嘿……” 林川一脸奸笑。 苏贤收好那木盒,脑袋有些疼,但也不解释。 接着林川详细讲解了使用的法子…… 过不多时,马车驶入角楼街,稳稳停在街尾苏贤的家门前。 苏贤下车,挥了挥手,车夫驾着马车消失在街头。 开门进屋。 苏贤藏好了迷魂香,又将那三千两银票珍而重之的分开藏在各处。 三千两银票中,一千两得自诗魁的奖励。 另外两千两则是通过赌局赢得,林川下注之前,那桌上已有四千多两银票,赢了自然平分。 此外还有一些散碎银子,留着日常开销使用。 经此一晚,苏贤也算是一夜暴富了。 三千两银子,足够他潇洒好久。 第48章 凿错了墙 苏贤休息一会儿,起身取来一张干净的毛巾,用水浸透,拧干蒙在口鼻上面,做成一个“简陋版口罩”。 端着油灯,走到卧房内的木梯前,木梯之上,就是今天凿出来的那个洞。 今天晚上有些晚了,但苏贤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潜入隔壁邻居家探探路。 他一手端油灯,一手攀着木梯,往上攀爬了两步,发现油灯不好使,总怕忽然打翻然后将整个屋子都点燃。 落回地面,将油灯搁在桌上,苏贤喃喃道:“蜡烛,最好是用蜡烛!” 他在卧房中到处翻找,最后从破旧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食指那么长一小截。 当今照明用的灯具,油灯与蜡烛并存。 不过蜡烛太过昂贵,非达官贵人之家用不起,一般人家都用油灯。 成功点燃蜡烛,上得木梯,洞口他已事先垫了一件旧衣服,避免弄得脏兮兮……慢慢爬过洞口后,踩在原木横梁上,再将蜡烛取过来,仔细观察。 “奇怪,隔壁邻居搬走已有数年,但这平棊【天花板】看起来好像很新的样子?” 苏贤心里怀着疑惑,掀开好几块平棊,往下看了一眼后,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按理说,这下面应该灰尘满地、蛛网满天才对,毕竟闲置了这么多年。 可是,很干净!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衣柜的顶部,旁边有一张小木桌,桌上放着大木箱。 衣柜前面的地面,虽然光线暗淡,但苏贤仍能看出地面很干净。 “有点怪啊!” 苏贤迟疑,莫非隔壁闲置了数年的空屋有人居住不成? 他有一点想打退堂鼓。 不过随即又想道:“不行,此事关联甚大,既关系辽人南下犯边之事,也关系到我个人,我还准备通过此事傍上唐矩的大腿呢。” 心里一定,苏贤慢慢落下,先踏在衣柜的顶部,站稳后拿着蜡烛又一脚踏在旁边的小木桌上,就跟走楼梯似的。 轻轻松松,苏贤双足落地。 房中比较昏暗,这一点倒符合“空置数年无人居住”的设定。 不过,苏贤大致扫了两眼后,却是猛地楞在原地。 首先是气味不对。 按理说这里应该是“灰尘加腐朽”的气味才对。 可他闻到的竟是淡淡的清香,有脂粉味儿,也有熏衣服的味道,感觉像是个……女子的香闺! 还有这房间的摆设与布置,因他手里拿着蜡烛,已经看清,摆设与布置虽然简单,但却雅致、清新,有一种低调奢华的感觉。 苏贤楞在原地好几秒后,才端着蜡烛“探索”这间屋子。 有豪华的绣塌,榻上红色的蚕丝被褥稍显凌乱,似乎屋子的主人掀开被子起床后就一走了之。 另外还有衣柜、桌椅、屏风、衣架等等,墙上挂着长辐的山水花鸟图,以及书法字帖之类。 最重要一点,苏贤发现了一个梳妆台! 我去! 还真是一个女子的香闺啊。 苏贤端着蜡烛走近梳妆台,上面摆着铜镜,桌面有桃木梳子,还有几个装饰精美的小漆木盒。 鬼使神差,苏贤打开其中一个木盒,发现里面是胭脂,再打开一个,则是女人家佩戴的金银首饰。 忽然,苏贤两眼猛地一亮。 再次将整个房间扫了一遍后,他想起来了。 这里不是其他地方,正是柳蕙香的闺房! 记得数日前,苏贤刚刚穿越,晕倒在大街,是柳蕙香救了他,醒来后便在这间房内。 这豪华的绣塌,他还曾死皮赖脸的躺上去打过滚,印象中很软,且带着淡淡的香气。 还有这梳妆台,这铜镜,这妆奁,就跟数日前醒来后所见的一模一样! “坏了,一定是我搞错了方向!”苏贤伫立在原地,喃喃自语。 “我本想打通隔壁邻居家的墙,但却打通了另外一边的邻居柳夫人家的墙。” “我的卧房,竟与柳夫人的香闺只有一墙之隔……” “怪哉,我明明记得小时候爬过的洞口就在那里啊,怎么会搞错呢?” “……” “还是早点离开为妙,不然柳夫人突然回来的话,解释不清。” “……” 然而事有凑巧,就在苏贤准备离开之际,门外传来咚咚咚上楼梯的声音,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了。 另外还有柳蕙香说的话:“洗了个冷水澡后,果然舒服多了。” 听声辨位,柳蕙香竟已走完了楼梯,来到房间门口,就要开门进屋了。 “今天很晚了,小姐早点休息吧。”张翠花的声音传来,伴着咚咚咚上楼梯的声音,她应该落后了很长一段距离。 屋内。 苏贤顿时如坠冰窟,汗毛炸立。 手上的蜡烛直接脱手,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火苗熄灭,房间中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需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看清东西。 这一刻,苏贤的思维都僵硬了,双脚就像陷入泥沼之中,竟挪不动步。 柳蕙香对他其实很好,她的心意苏贤可以感觉得到。 可是,苏贤并不认为她就能原谅他“闯入闺房准备干坏事”的举动。 而且,后面还有个张翠花。 张翠花力大无穷,苏贤不认为可以打得过她。 若被当场抓住的话,丢面子事小,被张翠花胖揍一顿才是真正的难受。 “不,不!” 苏贤在心里呐喊,“我要改变这种现状,我不能处于被动……” 就在苏贤愣神之间,房门已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说时迟那时快,苏贤爆发潜能,闪身躲入门背后,因为屋内光线昏暗,只推开了一个门缝的柳蕙香并未发现他。 门越开越大,直至柳蕙香缓缓走进。 光线虽然昏暗,但苏贤仍能看清她那张白皙的脸。 她似乎只着了一件睡衣,走动间,苏贤曾预想过多次的“乱晃”终于出现。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那种“动荡感”却能明显感觉出来。 苏贤呼吸一滞,当前不是走神的时候,他一个闪身就扑了过去。 此时,柳蕙香进屋后转身,正准备关门,苏贤扑来,用手在门板上用力一按,哐当一声响,门板死死紧闭,苏贤再将门栓给拉上。 “啊……” 柳蕙香大吃一惊,正准备张嘴大叫,然而躲在门后的黑影已经扑了过来,一手将她摁在墙上固定住,另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喊叫声戛然而止。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49章 唯一的法子 “小姐!” 门外,张翠花的惊叫声炸响。 蹬蹬瞪上楼梯的声音陡然密集。 不消说,方才房门猛烈关闭所发出的“哐当”声,还有柳蕙香发出的半句尖叫,成功让张翠花意识到自家小姐出了问题。 以前,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柳蕙香虽头顶恶名,但仍有一些梁上君子、采花贼等慕名而来。 因为张翠花的存在,没有一人得逞。 张翠花还吓破了那些人的胆,从那之后,家里就彻底安全了。 不过张翠花并未放松警惕,时刻都绷紧了神经。 谁不成想,今天晚上就出现了意外。 张翠花明明听见了猛力关门的“哐当”声,还有小姐叫了一声就戛然而止的惊叫。 小姐一定是遇到什么了! 张翠花心急如焚。 她快步冲上楼梯,奔向柳蕙香闺房,咚咚咚用力敲门或者推门,但这门纹丝不动。 “小姐开门啊,小姐里面是不是有人?” “小姐莫怕,奴婢这就来救你……” “……” 屋内。 柳蕙香本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能明显感觉出那黑影将她摁在墙上的力道,她那娇嫩的背狠狠的抵在墙上。 没想到家里竟然潜入了贼人。 她下意识就认为,这是一个采花贼。 因为她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 而且,那黑影将她摁在墙上的手,按住的地方…… 柳蕙香俏脸火辣辣一片,心如擂鼓,既有采花贼闯入的恐惧,也有被占便宜的羞愧。 这时,她眼前不由浮现出苏贤的影子。 她被占便宜了,有一种再也配不上苏贤的感觉,哪怕只是做妾,她再也配不上了。 因为她的……胸。 被人……总之不再纯洁。 呜呜呜……柳蕙香很想纵声大哭。 她毕竟出生于书香世家,幼时家教极严,对名节极为看重……现在,她感觉有种东西永远的离她而去了。 想着想着,柳蕙香不禁悲从心来,又想起自己的坎坷经历,两只桃花眼儿一酸,滚出豆大的晶莹来。 …… 这时候,苏贤心里起伏激荡,根本注意不到那么多。 张翠花正在外面砸门,以她的力气,这破门估计坚持不了几下,也就是说,他很快就要被张翠花暴揍了。 再者,苏贤以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心里慌乱在所难免,所以并未注意到,他用来摁住柳蕙香的那只手,究竟按在了什么地方。 他以为按住了柳蕙香的肩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差异过,柳蕙香的肩头这么这般柔软呢? 嗯,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 …… 泪珠儿吧嗒吧嗒直流的柳蕙香,忽见黑影的脑袋凑近。 她下意识闪躲,拼命别开脸去。 因为她以为这采花贼安奈不住,要亲她的脸和嘴了。 谁知,那黑影只是凑近了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柳夫人莫怕,是我,苏贤。” 苏贤! 柳蕙香猛然一震,而后眼中放光。 没错,这是苏贤的声音。 即便他压低了声音导致有些走样,但她还是能够分辨得出。 她心里的阴霾尽去。 这人是苏贤,不是采花贼,那么她被按胸之事,就不是被毁了名节…… 柳蕙香心里顿时五彩缤纷,有种喜获重生的感觉。 她那还被捂着的嘴笑了,一直进行着的小幅度挣扎也停止,眉眼带笑的仰头望着那个黑影。 至于苏贤为何出现在她房中的事,她来不及去想,也并不着急,在她看来这算是一件事儿? 她不着急,可苏贤着急啊。 柳蕙香停止挣扎后,苏贤又说:“我不是故意闯入你的房间,情况说来复杂,眼下还请柳夫人配合瞒过张姐,不然……” 苏贤还没说完,被摁在墙上的柳蕙香,忙不迭点头,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苏贤松了口气,松开捂住她小嘴的手。 再准备将摁住她的手拿开…… 就在这时,苏贤终于发现异常,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真正按住的地方之后,脑中轰的一声响。 完了。 黑暗中,柳蕙香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停留在苏贤那只张大了五指的手上。 随即低垂了脸面,面色发胀且发红。 两人沉默数秒。 好死不死,苏贤不知怎的,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竟然…… 用力将五指收拢,抓了一抓。 柳蕙香闷哼一声,腿脚发酸差点软倒在地。 苏贤慌不迭收回手,连连作揖道歉。 这时,房门砰砰砰巨响,张翠花着急的声音喊个不停,一次又一次加重了撞门的力度。 苏贤回神,忙说:“柳夫人,我先想办法离开,此事我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言罢,他急忙跑向那道墙壁,想沿着那个洞口爬回去。 屋内光线很黯,柳蕙香隐约见苏贤跑向墙边,爬上桌子,竟是想躲在衣柜上面? 这怎么能行呢? 躲在床底下都比躲在衣柜上好,张翠花进屋一眼就会看见。 柳蕙香收敛了尴尬、害羞、喜悦等等情绪,强自镇定,一边走过去拉扯苏贤的衣服,一边大声说道:“翠花我没事,别敲门了!”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张翠花砸门的动作减弱一分。 “我没事的,天色已晚,我已经躺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柳蕙香应付着张翠花,将尝试了几次都爬不上衣柜顶部的苏贤拉下来后,胀红着脸小声说:“苏公子,躲在被子里面吧!” 然后拉着苏贤的衣服走向绣塌。 苏贤没有办法,亦步亦趋跟着走过去。 哐! 哐! 哐! 张翠花砸门的声音更加响亮了。 苏贤预估,再来几下那房门就将支撑不住。 原来是因为,柳蕙香刚才应付张翠花的那句话漏出了破绽。 倒不是话的本身,而是柳蕙香的声音,不可抑制的带着一丝颤音,与往日迥异。 在张翠花听来,不由脑补出自家小姐别人用尖刀抵着脖子,又惊又怕的说出那么一段话的画面。 由不得张翠花不着急。 哐! 哐! 哐! 砸门声还在继续,张翠花随时都可能闯进来。 柳蕙香拉着苏贤的衣服,跑到绣塌前,小声说道:“公子你先躺上去,不用脱鞋。” 明明是十分紧张的时刻,但柳蕙香意外的发现,她很冷静。 害羞、喜悦等等情绪,也没有影响她,她是如此的淡定,就像一个指挥作战的女将军,也像是一个女主人般安排着一切。 冷静的柳蕙香,已经预料到了,很快张翠花就会撞断门栓而进。 所以让苏贤躲在绣塌上,是最稳妥的法子,尽管待会儿两人将不可避免的发生极为亲密的接触。 但这是唯一的法子! 柳蕙香心里如此想到。 第50章 想的什么啊 苏贤犹豫一瞬,顺着柳蕙香的指引钻入被窝。 好软,好香啊! 熟悉的感觉。 柳蕙香紧随在后,快速踢掉绣花鞋,仅着里衣钻入被窝,顺便将绣塌前的帷帐放下来一半。 她快速躺好,以侧卧的姿势,面朝外。 侧躺可以将被子顶高一些,面朝外可以应付待会儿闯进来的张翠花。 苏贤整个头脸都笼罩在被窝中,呼吸不是很顺畅,不过处处软香的感觉真好。 然而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他缩在被窝中一动也不敢乱动。 对了,苏贤离柳蕙香的身子,起码有半尺的距离,中间都是空的,两人并未紧紧贴在一起。 柳蕙香平静的扭头看了一眼,平静的说:“公子靠近我一些,被子看起来太大了。” 苏贤顿了顿,靠近数寸。 “还是太大了,翠花一眼就能看穿……苏公子,你……你干脆抱紧我吧!” 平静的柳蕙香,说到“抱紧我”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同时她心里异样,既有期待,又有抗拒……最后,“目前只能如此”的念头一闪而过,将所有异样和念头通通斩灭。 是啊,目前只能如此,若苏贤不紧紧挨着她,被子就太大,一定会被翠花看穿的。 嗯,目前只能如此! 柳蕙香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可……可是……” 苏贤犹豫,如此一来的话,柳蕙香的牺牲就太大了,他拿什么来补偿呢? 而且还有一个现实的问题,他现在贴上去的话,会…… 会戳着人家的。 那就尴尬。 “公子,妾……妾其实不怪你……” 一语未了,门口那里传来门栓断裂的声音。 最多再撞一下,张翠花就可以进来了。 “公子快!”柳蕙香说道。 “好吧……”苏贤咬牙,将上半身贴过去。 他心里像是过山车一般,心跳猛烈。 柳蕙香仅着一件里衣,很薄,苏贤可以感觉到她的温度。 “抱紧一点……” 柳蕙香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小声说着,将手伸入被窝,牵引苏贤的手环住她的腰肢。 苏贤心跳如擂鼓,心说如此一来的话,跟情侣没有差别了啊。 但人家女方都如此干脆,苏贤也不再矫情,用力抱紧…… 柳蕙香心如鹿撞,被抱紧的刹那,她脑袋不可抑制的晕了一下。 若苏贤乘机对她做点什么,刚才的她铁定反应不过来。 咔嚓! 终于,门栓断裂,房门被推开,侧身看着房门方向的柳蕙香,见张翠花端着一盏油灯快步走进。 终于要迎接考验了。 柳蕙香慢慢平复心绪,强迫不去想正在被子下面紧紧抱着她的苏贤,不然待会儿无法应对张翠花。 这时,柳蕙香察觉有异。 苏贤上半身抱紧了她,可下半身却隔得远远的。 她不经意看了眼床尾,那里的被子果然不正常…… 可是现在张翠花已经进屋,她不可能开口说话了,怎么办? 正着急间,柳蕙香灵机一动,既然不能开口让苏贤靠过来,她就自己主动靠上去,效果是一样的。 时机稍纵即逝,柳蕙香当即往后面重重靠去…… 然后,她察觉到了一种古怪的异样,一瞬间就猜中那是什么,她心头狂跳,差点破功,惊叫出声。 同时,头脸都蒙在被褥里的苏贤,浑身猛地一颤,抱紧了柳蕙香的手都在发抖。 这次真的有点痛。 本来就肿了,结果还被撞…… 柳蕙香反应过来,心知自己莽撞了,从抱紧她腰肢的手上就能感觉出苏贤十分难受。 她心里万分抱歉,歉意盖过了刚才差点让她惊叫出声的羞涩。 “小姐你没事吧?” 张翠花端着油灯,见柳蕙香安安静静的躺在绣塌上,不由重重的松了口气,一边说着“没事就好”的话,一边端着油灯在屋内各处搜寻。 “我没事,你看你,把门都撞坏了。”柳蕙香以责怪的语气说道。 她表面平静,其实心跳得厉害。 因为被她撞痛的那个东西,似乎…… 很是调皮。 一股暧昧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转,柳蕙香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才能在张翠花面前保持正常。 “奴婢敲门,小姐为何不开呢?”张翠花打开衣柜翻找。 “我都睡下了,今天也累了,睡下了就不想再动。” “哦。”张翠花点了点头,这话虽然有些古怪,但仔细一想,却也附和自家小姐的性子,说得过去。 张翠花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暗暗松了口气,歉然道:“是奴婢鲁莽了,希望小姐莫要怪罪才是。” 柳蕙香也松了口气,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会生你的气呢?” 头脸都蒙在被子中的苏贤,也长长的舒了口气,此番虽然抱着一个绝顶大美人,但空气条件委实糟糕了些,他想早点呼吸新鲜空气。 “小姐休息吧,奴婢明天再来修理这个门。”张翠花端着油灯走向门口。 终于完了,柳蕙香长舒一口气。 然而,走了两步的张翠花,忽然转过身来,惊咦的盯着柳蕙香的脸,一边走近,一边问道:“小姐的脸是怎么回事,怎生如此的红呢?” 我擦! 又来? 苏贤在被褥中,能听见张翠花逼近绣塌的脚步声,刚放松的心又重重的提了起来。 柳蕙香也扯了扯嘴角,强打精神,趁着张翠花没有走近之际,幽幽的说:“冷水澡的作用越来越不明显了!” 张翠花脚步一停。 苏贤心头则是一阵茫然。 “小姐早些休息,奴婢告退。”张翠花终于离开了,并将房门关上。 紧接着,外面隐约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张翠花回到了她的房间。 柳蕙香的香闺内,一片安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之后,也没有任何事发生。 因为苏贤和柳蕙香都保持了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苏贤既没有松开手,柳蕙香也没有开口让他松手。 夜晚安静如水。 两人一动不动,但心跳都很猛烈,谁也没有首先打破这份静谧,恍若他们就该如此相拥着躺在一起似的。 苏贤心中想的是:“张姐会不会忽然回来?房门的门栓已经断裂,若她要进来的话随时都可以……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多等片刻。嗯,才不是因为可以多抱柳夫人一会儿的缘故。” 柳蕙香心中想的是:“苏公子……为何还不松手?莫非……哎呀好羞人……待会儿我是拒绝呢?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呢?还是拒绝吧,可莫要让苏公子看轻了我……呃,若他强来的话,我就……哎呀想的什么啊!”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51章 我从墙上爬回去便是 胡思乱想的柳蕙香,很快冷静下来,苏贤之所以一动不动的缘由,她大概猜到了几分。 是啊! 说不定张翠花就躲在门外偷听。 刚才隐约传来的开门声和关门声,极有可能是她故意弄出来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柳蕙香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身为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害羞的情绪逐渐占据主导。 苏贤脑袋蒙在被子里已有许久,终于憋不住,将脑袋探出,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过了一会儿后,隔壁隐隐传来轻微的鼾声! 柳蕙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张翠花的鼾声! 以前多少个不眠之夜啊,都是张翠花的鼾声陪伴着她,太熟悉了……也就是说,张翠花早已回到了她的房间。 鼾声变大了一些,苏贤应该也听加了。 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苏松开来她的腰肢,还紧紧的搂着…… “苏公子……还没有抱够么?”柳蕙香忽然幽幽说道。 语气中带着抗拒、冷漠、羞愤、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其实不想这样的,可是不知怎的,话一说出口就变成那样了。 可能,或许,应该,像她这样的寡妇,就该是这种语气吧。 苏贤默默松开手,没有说话。 柳蕙香心里又是失落,又是羞愤,掀开被子爬起,也不穿鞋,快步跑到房门处,发现长长的门栓只是断了一截,往前一拉也能达到锁门的效果。 “呼!” 重新拉好门栓后,柳蕙香长舒一口气。 然后摸黑找到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绣塌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料想苏贤也下床了。 柳蕙香回头看去,就见苏贤长揖为礼小声说道:“柳夫人,今晚其实是个误会……此事说来复杂。” “但不管怎们说,闯入夫人香闺,都是我的不是。今晚之事我必有一个交代!” 柳蕙香愣了一下,心里那点羞愤竟逐渐消散不见。 继而略带期待的问:“什么交代?” 苏贤保持作揖的姿势,道:“今晚有些混乱,且天色已晚,夫人就早些休息吧,且容我思虑数日,以求周全。” 柳蕙香犹豫半晌,最终点头道:“好!” 想了想后又说:“苏公子跟我来,我带你下楼出门。” “不用了,我从……墙上爬回去便是。” 啥? 柳蕙香脑袋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苏贤走到那面墙之前,踩着小木桌攀上衣柜,然后钻入屋顶的平棊…… 这个时候,柳蕙香才发现,原来房顶的平棊被移开了两块。 她好奇走过去,仰面一瞧,可以看见原木房梁,以及墙上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柳蕙香错愕之余,不由想起今天白天听见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柳夫人,早些休息吧,我就……就先爬回去了。”苏贤在平棊上拱了拱手,然后在柳蕙香目瞪口呆的视线中,钻入洞口,消失不见。 熄灯。 躺回卧榻。 柳蕙香翻来覆去睡不着,方才那一幕在眼前不停回放,被苏贤搂住腰肢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 今晚的冷水澡,真的是白洗了。 隔壁。 苏贤落地后,猛灌了两大杯温水,整个人长舒一口气。 “柳夫人那边的事,暂且按下不提。话说,我怎么会搞错方向呢?竟然凿错了墙?” 苏贤连夜端着油灯,走出卧房,路过旁边的书房,来到书房隔壁的一间空置屋子。 相对于柳蕙香家里来说,苏贤的家宅就寒碜了许多,二楼上只有三间屋子,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闲置屋子。 闲置的屋子,本是苏贤父母的卧房,后来双亲相继仙去,这间屋子就空置了下来…… 推开屋门,里面堆了些杂物,灰尘满地,墙上结了许多蜘蛛网。 “这间屋子需要找个时间打扫一下。” 他嘀咕着,走到青砖砌成的墙下,仰头望去。 透过残破的平棊,可以看见原木房梁之上有个青砖堵住的洞口,颜色与周围的墙体明显不同。 “应该是这里才对。”苏贤点点头。 今晚很晚了,苏贤打水洗了把脸,就返回卧室,躺上床开始睡觉。 今天晚上,他又做了美梦。 梦中,一位长得很像柳夫人的天仙美人儿,和他卿卿我我,然后还发生了一场激烈的碰撞…… 擦! 苏贤半夜惊醒,梦断。 皱着眉头起来换裤子。 …… 翌日。 河北道,卫州。 卫州处于河北道的西南处。 是距离神都洛阳最近的一个州县。 一大清早。 卫州刺史带着新乡县县衙众官,出城三十里迎接兰陵公主的仪仗队。 数日前,兰陵公主带着一众属官和侍从,从神都洛阳启程,终于将在今天莅临河北道地界。 与兰陵公主一同出发的,还有十万大军,护卫在兰陵公主前后左右各处,一行人浩浩荡荡,延绵数十里,蔚为壮观。 官道上,等候已久的刺史、县令等,终于迎来了仪仗队。 但见旌旗招展,华盖满天,前面是举着官衔牌的差役,牌上写着兰陵公主的各种身份,诸如“兰陵公主”、“尚书左仆射”、“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河北道黜置使”等等。 然后是衣甲鲜明的甲士,或手持红缨枪,或腰胯制式大刀,威风凌凌。 接着,是穿着绸缎的仆从,穿着华贵齐胸襦裙的丫鬟侍女,以及随行的公主府中的属官等。 人数之多,队伍之长,侍从衣着之豪奢,让卫州刺史和新乡县县令咋舌不已。 最后,一顶十六人抬的大轿出现在眼中,但见轿夫健硕,轿子的木料上了红漆,订着金银打造的各种装饰物,格外华丽。 轿体由华贵的丝绸缝制而成,上面绣着花鸟鱼虫的图案,轿顶垂下一条条串着珍珠宝石的流苏,随着轿子的前进而左右晃动。 极尽奢华! 卫州刺史和新乡县令赶紧上前见礼,但却被拦在了官衔牌之前。 并且还被随行的将士赶到了路旁,仪仗队的速度不减。 刺史和县令愕然之际,一位穿着介于男装和女装之间的特殊服饰的女官,骑马上前,高高昂着下巴,说道: “公主令旨,张刺史和刘县令即刻回城,做好接受巡察的准备,若查出问题公主殿下绝不姑息,你等好自为之!” 言罢,女官纵马而去。 刺史和县令对视一眼,大骇之余连滚带爬赶回城内…… 第52章 兰陵公主的手腕 新乡县。 兰陵公主的仪仗队入城一个时辰之后。 县衙外的墙上,张贴出一张红底黑字的大幅告示。 据那告示上说,兰陵公主查出新乡县县衙存在屈打成招的冤案,公主震怒,当场摘了新乡县县令、县丞、主簿、县尉头顶的乌纱,贬为庶民! 这张告示一经贴出,直接在整个县城激起千层浪。 围观的百姓们自然欢呼一片。 卫州各县的大小官吏则感如坠冰窟。 而且此事还以海啸般的速度往河北道各州县扩散…… …… 共城县,位于卫州西部。 按照兰陵公主北上的计划,不会经过共城县。 所以共城县县令,在听过新乡县的遭遇之后,胆战心惊一阵,很快又开朗起来,与县丞、主簿说:“还好兰陵公主不会经过我们共城县,要不然啊……” 一语未了,一个胥吏跑来禀道:“兰陵公主往我们共城县来了!” “什么??公主殿下不是不经过我们共城县么,怎么又来了?”县令大吃一惊。 “据说是公主殿下临时改变主意……” 县令愣了好一会儿,颤抖着手吩咐接待公主事宜,当然,衙门中的尾巴也需要立即清理干净…… 又一个时辰后。 共城县县衙外面的墙上,也贴出红底黑字的告示。 告示上说,公主发现共城县的赋税逐年增长,远超同级各县,公主十分高兴,准备嘉奖共城县县衙中的全体官吏。 可是随后,公主手下的属官又查出,共城县的赋税之所以逐渐增长,是因为横征暴敛越来越严重的缘故。 公主殿下大怒,当即将共城县的县令、县丞、主簿、县尉等,通通下入大狱,侯审定罪…… 告示一出,百姓们欢呼一片。 但卫州其余州县的官吏们,都感头皮一阵阵发凉,感觉药丸。 同时,共城县的事,也如同海啸般往河北道各州县席卷而去。 …… 汲县,是卫州州治所在地。 那卫州刺史赶回州城后,就在极力掩盖着什么。 可是当兰陵公主的仪仗队进城后,不出半个时辰,卫州刺史极力掩盖之事就被查出—— 掩盖人命官司,意图蒙混过关。 兰陵公主震怒,当即摘掉了卫州刺史的乌纱帽,打入大牢候审。 连带州衙中的一众属官也遭了殃,入牢的入牢,罢官的罢官。 当告示贴出后,整个州城都沸腾了。 当然此事也以极快的速度向河北道各州县扩散。 …… 卫州还剩下卫县和黎阳两县,兰陵公主不辞辛劳,最后两个县也没有放过。 其中,卫县也有悬而未决的人命官司,但县令不曾隐瞒,兰陵公主只是将县令削职为民,并没有下入大牢。 最后一个黎阳县,是硕果仅存的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的州县。 兰陵公主十分高兴,当即任命黎阳县县令做卫州刺史,即刻赴任! …… 兰陵公主刚刚踏入河北道地界,短短一日之内,就将卫州上下全撸了一遍。 其中,两个县令被罢官,一个县令下狱,刺史也坐牢去了,没有任何问题的黎阳县县令,一眨眼就坐上了卫州刺史的交椅。 升官,或者罢官,全在兰陵公主一念之间。 卫州发生的事件,以惊人的速度向河北道各州县疯狂扩散。 当日半夜,消息就传到了瀛州。 …… 乐寿县县衙,后宅。 县衙后宅的夜晚,自然是安静的。 因为无人敢打扰,里面住着的可是一县父母官的家眷,就连梁上君子都不敢轻易冒犯。 主院落中,卧房内,乐寿县县令唐矩,正与县令陈夫人酣然而睡。 衙门中积压了数日的城墙命案,始终悬而未决,这几日唐矩真的累坏了。 然而人终究只是凡人,连日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的唐矩,今晚终于顶不住,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 哐哐哐! 哐哐哐! 忽然,敲门声打破了半夜的安宁,如一道明亮的流星划过了夜空。 唐矩猛然睁眼,正待喝问为何半夜扰人清梦,就听得院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喊道:“明府,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大事不妙? 唐矩心里当即一沉,瞬间睡意全无。 在陈夫人的咕哝声中披上一件衣服,出门而去。 今晚的月光甚是明亮,但唐矩无心赏月,快步走到院门前,将之打开,见敲门之人是府中管家,于是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禀明府,刚刚卫州传来消息,说兰陵公主今日已经进入卫州地界。”管家说。 “哦。”唐矩不置可否,兰陵公主迟早都会来,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今日一日之内,卫州两个县令被罢官,一个县令入狱,一个刺史坐牢,还有一个县令升任刺史!”管家又说。 唐矩瞳孔猛地一缩,他混迹官场多年,对某些事务极为敏感,现在听了这消息他只觉头皮一阵发凉。 管家又说:“少府已经赶到了衙门后堂,并派人去请县丞和主簿,明府也赶紧过去吧。卫州发生的事,少府知道得更多。” “好!” 唐矩举步就要赶往县衙的后堂。 这时,主院中各屋依次亮起灯光,县令陈夫人拿着一件外衣快步而出,喊道:“夜里凉,多穿一件衣服。” 陈夫人没有多问,只贴心的亲自给唐矩披上那件外套。 唐矩稍微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临走前忽想起一事,吩咐道:“派人去叫静儿,让她去衙门后堂一趟。” 唐矩来到县衙后堂,县丞、主簿、县尉等已经先一步到了。 简单寒暄后,唐矩立即看着县尉问:“少府知道什么就请一一道来吧,此事关系重大,涉及我等的身家性命,马虎不得。” 县尉面色冷峻,当下将今日发生在卫州的事讲给众人听。 讲完后,后堂中沉默了好一阵。 唐矩沉声道:“如今看来,公主殿下不会遵循既定的路线。也就是说,公主殿下很有可能改道来我乐寿县!” 县丞说:“卫州刺史隐瞒人命官司,结果半个时辰内就被查出,卫州刺史及州衙众官也因此下狱的下狱,坐牢的坐牢。” 主簿接过话茬:“卫县县衙也有悬而未决的人命官司,但他没有隐瞒,所以只是被削职为民……” 最后唐矩重重的叹口气,总结道:“看来我们不能报以任何幻想,隐瞒不报被查到,我们全都要下狱。若只是悬而未决,不过削职为民罢了。” “请明府示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查!” 唐矩咬字很重,“不用隐瞒了,发动所有人全城搜捕,务必要捉拿到凶手,了结此案!” “诸位,你们能坐上现在的位置,想必也不容易吧,若不想被公主殿下摘到头顶乌纱,就尽早抓到凶手,从现在开始!” 唐矩一脸严肃。 他虽然是唐家的嫡系,但如今世家大族已经式微了,他这个县令还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 若一旦被削职为民,不仅丢了官位,还会在朝廷留下污点,以后若再想为官可就难了。 所以,此案不单单涉及一个县令的官位,还涉及到今后的仕途。 真的太重要了!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53章 隔墙有耳还有眼 同一个半夜。 县城东南角,角楼街。 苏贤精神抖擞,一动不动跨坐在屋顶的原木横梁之上,这次,他没有搞错地方。 为了今晚的行动,白天的时候苏贤提前补了觉,所以在此枯坐了半夜,他连一个哈欠也没有打。 迷魂香、蜡烛、火折子等必备工具,也已经备好,就搁在旁边搭在两条横梁上的厚实木板上面。 这种厚实木板是白天的时候搭上去的,相当于在横梁上做了个平台,方便行动。 这面墙上的青砖,只是堆叠上去而已,并没有抹类似水泥的粘合剂,可以用手轻松将之取下。 苏贤只取下来两块青砖,刚好够他看清隔壁屋内的场景,也刚好方便他不声不响的施放迷魂香。 而不会被轻易发现。 因为只取下来两块青砖,相当于在墙上打了个老鼠洞,极不易被察觉。 一切都是为了稳妥。 当当当! 街巷中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 苏贤仔细倾听,原来时间已经过了子时,来到丑时,大概凌晨一点钟的样子。 尽管白天补了觉,但在房梁上枯坐好几个时辰,苏贤还是逐渐犯困…… “小仙紫姑娘和辽国秘使怎么还不来?莫非是鸽了?”苏贤心里浮想联翩。 无聊之余,他又检查了一遍迷魂香等作案工具。 然后背靠墙壁,闭上眼睛在脑袋中模拟他们秘会的场景,关键时刻,他放出迷魂香,将她们全部麻翻。 最后连夜去县衙找唐矩…… “诶……”苏贤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似乎挺麻烦”的话刚到嘴边,他生生忍住。 一个人在黑暗中待久了,就想自言自语解闷。 但为了避免意外,还是不要乱说话为好。 “坏了!” 忽然,苏贤心头一震,暗暗自语道:“隔壁邻居家挺大,而我只能监视其中一个房间。要是他们去另外的房间秘会……我就不是白费功夫了么?” 苏贤扭头,透过小小的洞口看向对面。 隔壁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可以做客厅使用,蛛网满天,灰尘遍地,一缕月光自窗外透入,勉强可以视物。 “这么大一个房间,且又在二楼,若我是小仙紫和那辽国秘使,应该会选择这里。”这么一想,苏贤心安了一些。 接下来又是长达一个多时辰的等待。 期间连一个鬼影儿都没有出现。 苏贤开始小声打哈欠,瞌睡连连,心说:“恐怕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他们还不来,我不会在这儿白坐一个晚上吧?” 若他们不来,苏贤就抱不上唐矩的大腿,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他的心里不由焦躁起来。 终于,寅时的打更锣鼓声刚过,正百无聊懒透过小洞口盯着对面房间的苏贤,浑身猛地一震,呼吸一滞,心跳加剧,睡意瞬间全消。 来了! 等候了大半夜,他们终于现身了! 苏贤睁圆了两眼,只见隔壁房间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 “此人什么时候进屋的?我竟没有听见一点响动?”苏贤心里疑惑间,那人逐渐走出阴影,站在月光照射的地方。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四方脸,颌下有山羊须,身着绣金线的黑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一种型制奇怪的发冠。 他负手而立,挺着胸膛,站在那里给人一种威严十足的感觉。 “此人莫非就是辽国的秘使?”苏贤心里直泛嘀咕,“看其身形及衣饰一点儿也不像,难道是小仙紫姑娘那边的人?” “是了,小仙紫姑娘是头领,自然不会轻易涉险。” “……” 苏贤心里做着分析之际,那黑袍人一动不动矗立良久,忽然声音威严且浑厚的说:“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苏贤瞪大了两眼,下意识认为自己被发现了。 这人能够无声无息潜入隔壁的房间,说明是个高手,若自己落在这人手中,只怕小命不保! 正惊悚间,苏贤意外发现,隔壁房间一根粗壮的柱子后面,转出一道娇小的黑影。 “原来不是发现了我啊。” 苏贤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但随即他盯着那道娇小的黑影,心里惊道:“这人又是什么时候藏在那根柱子后面的?我怎么没有发现?” 一阵后怕袭来,辛亏方才没有自言自语,也没有肆无忌惮的打哈欠,要不然藏身的位置铁定暴露。 好险! 心里稍安的苏贤,再次看向隔壁。 那黑影慢慢走出,来到月光照射的区域,可以看清她应该是一位女子,身材非常娇小,粗布麻衣,头发散乱…… 咦,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仔细想了想,却又想不起来。 那女子在黑袍人身前一丈处停下,站立的身形一动不动,恍若一截木桩,隔了一会儿,她才以一种极端冷静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见过小阁领!” 苏贤愣住了,小阁领? 是什么鬼? 等等,这不是小仙紫的手下和辽国秘使的秘会么? 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苏贤凝神继续看去,只见那黑袍人甩袖冷哼,侧过身去,依旧负手而立,昂首挺胸,有种高高在上威严的感觉。 然后说道:“你还知道我这个小阁领?为何要留书潜逃?” “属下……属下……”女子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任何感情,但苏贤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无奈和恐惧。 还有一点,此女应该是黑袍人的手下…… 这让苏贤越来越看不懂了。 “本座对你从小的教导,难道你都忘了吗?”黑袍人声浑厚威严,让人下意识想要听从与屈服。 他酝酿一会儿,缓缓吐出两个字:“冷蝶!” 这两个字似乎具有某种魔力,身形始终没有变动的女子,忽然浑身轻轻颤抖起来,双脚似乎不能支撑身体,手捂心口慢慢趴在了地上。 女子竭力不发出任何声音,但那种痛苦似乎难以忍受,因此她一边剧烈喘息,一边仰头望着威严的黑袍人,声线终于有了变化,说道:“不敢……忘,也忘不掉……你,我始终都记得你……从小……时候开始……你一直都在那里……” “哈哈哈哈!” 黑袍人仰天畅笑,看着女子说:“很好,很好!按照内卫铁律,本座该当一剑结果了你。” 苏贤凝了凝眉,表示没有看懂。 趴在地上的女子,并不害怕,反而还将脖子伸长,闭目等死,没有任何畏惧之色。 第54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 黑袍人又说:“但念在你是内卫第一杀手,曾屡立奇功,本座便网开一面,饶你一命!再给你一个机会。” 女子闭上的双目睁开,伸长的脖子慢慢缩回。 犹豫许久,终究伏地拜道:“多谢小阁领。” 隔壁。 苏贤跨坐横梁,心跳陡然加剧。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内卫! 传说中的内卫,也名为“梅花内卫”。 内卫虽然神秘,但关于内卫的传说早已是路人皆知,苏贤自然也是知道的。 据说内卫是当今女皇陛下手上的一柄尖刀,她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面临的阻力何其之大。 但动乱很快平息,女皇也用最短的时间将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其中,神秘的内卫出力不少。 甚至可以说,若没有内卫的帮助,当今女皇不一定就能登基为帝。 苏贤的记忆中,虽有内卫的相关概念,但此时此刻,才真正与内卫的人相距如此之近。对了,苏贤还在偷听内卫成员间的谈话。 嘶! 一想到这个,苏贤就想立即离开这里,返回卧房睡觉,当做刚才的事只是做了一场梦。 主要是内卫的威名太过响亮,或者说臭名昭著,目前的苏贤有些怕怕。 但逃走不现实,难保不会弄出响动,若被隔壁的人听见,那就糟糕了。 于是乎,苏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偷听。 只见那黑袍小阁领已将女子扶起,道:“本座从神都出发的路上,就在思考你的问题。你虽然已是内卫第一杀手,但本座对你的操练明显还不够。” “身为一个杀手,就不该有任何感情!” 小阁领加大了音量。 他的声音本就浑厚威严,加之又故意加大了音量,刻意营造氛围,所以让他这句话听起来有种天雷滚滚的感觉。 躲在墙壁后面的苏贤,心脏都不由跟着颤了一下。 心颤之余,苏贤慢慢将迷魂香拿在手里,他并不是想用,只是为了自保,或者提供安全感。 这时,小阁领又说:“这间屋子的隔壁,住着一个书呆子,你现在就去把他杀掉,提着人头回来复命!” 啥? 苏贤心里猛地一震,手里的迷魂香差点脱手。 隔壁的书呆子,不就是他么? 为什么要杀他? 难道偷听之事被发现了? 这简直就是祸从天降啊。 他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仔细分析那小阁领的话,似乎只是为了训练这个女杀手,让她抛弃感情……所以,就毫无顾忌的杀了他? 还提着他的脑袋回去复命? 赤果果的视人命为草芥啊! 对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动不动就提人家的人头回来复命…… 真他娘的霸道,且不讲理! 苏贤对内卫这个组织顿时充满了厌恶。 还有一点,十分重要的一点,这狗屁小阁领竟然叫他为“书呆子”! 书呆子也是他能叫的? 街坊邻居,比如罗掌柜他们,叫他书呆子就只是一种称呼而已,但这个小阁领叫书呆子就是赤果果的羞辱。 “妈的,既然你们想杀了老子,老子就先下手为强,先麻翻你们再说。”苏贤微微颤抖的手指,操弄着迷魂香施放的工具。 他心里非常愤怒。 同时也很害怕。 果然,果然啊,在这万恶的封建时代,动不动就会有生命危险,太尼玛恐怖了。 苏贤手指打颤,加上天黑,本已熟练掌握施放迷魂香的操作方法,可是现在竟然忘掉了。 越是不会操作,心里就越慌乱。 这些杀手可以飞檐走壁,说不定下一秒钟,那个女杀手就会出现在他的身后,给他来上那么一剑。 好恐怖啊! 心里越想,手上就越乱…… 就在苏贤脊椎骨发凉之际,隔壁传来那女子冷静到极点的声音:“不!” 她竟然拒绝了! 黑袍小阁领愣了一下。 苏贤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女杀手竟然会拒绝。 “陌生人无辜,为何要杀?” 女杀手头发散乱的脑袋,微微动了动,直面黑袍小阁领,语气虽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苏贤仍能听出一种执拗的感觉。 对于她这句话,苏贤深表认同。 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后,他发现又会操作迷魂香施放工具的方法了。 快速做好准备,苏贤毫不犹豫的施放迷魂香…… 事先,他已吞服了解药,不会将自己一起麻翻。 这迷魂香果然无色无味,隔壁的小阁领和女杀手没有任何反应。 小阁领还在那哔哔:“杀手需要的就是听从命令,没有任何顾忌的听从命令!” “而你,本座刚刚赦免了你一命,你却……总之本座十分失望!”小阁领声音严厉起来,一张四方脸在月光下非常威严。 女子低头,不说话。 “你可知,隔壁那个书呆子是什么人?”小阁领说。 女杀手抬头看着他,没有搭话。 苏贤愣了楞,然后心道:“我是什么人?” 小阁领继续说:“数日前,你流落街头,有人施舍给你八百文铜钱,你可还记得?” 此话一出,女杀手猛地抬头,万年毫无变化的犹如树桩般的身体,此刻微微颤动。 苏贤躲在墙后,更是大吃一惊。 八百文铜钱……乞丐女…… 他目瞪口呆,细细盯着隔壁那位身着粗布麻衣,头发散乱的矮小女子。 她,号称内卫第一的女杀手,竟然就是那个乞丐女! ……人不可貌相。 “那书呆子对你有恩。” 小阁领看着矮小的女杀手,“现在本座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速去将那书呆子杀掉,提着人头回来复命!” “不……”女杀手抗拒,矮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若你不尊令而行,本座留你无用!” 小阁领声音威严,且冷酷。 苏贤暗暗祈祷:“药效啊,你快点发作吧,麻翻这个狗屁小阁领,他就是一个疯子!” 他一边祈祷,一般关注着隔壁的局势。 那女杀手忽然上前一步,闭上两眼,将脖子伸长,等死。 苏贤又是一愣,这女杀手其实还算心地善良,可怎么就这么容易寻死呢? 小阁领十分愤怒,一手伸出,精准捏住女杀手的脖子,用力捏住,还往上提。 “荷荷……” 女杀手发出窒息的声音,但却很好的控制了身体,没有剧烈的挣扎与扭动,可以说是视死如归。 苏贤两眼瞪圆,心有触动,在心里呐喊道:“药效快点发作,快点发作……” 女杀手被捏着脖子提在半空,荷荷的声音消失,只剩下本能的抽搐。 苏贤对这个女杀手比较有好感,不由两拳紧握在心里呐喊道:“药效怎么还不发作?快点啊……” 终于。 咚咚两声响。 小阁领,与差点窒息而亡的女杀手,一起软趴在地,一动也不能动。 药效发作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55章 你敢踩本座的脸?! 苏贤憋在胸中的那口气一松。 该死的小阁领,终于中招软趴在地。 松了一口气后,苏贤咬牙冷笑。 单单因为施舍给女杀手八百文铜钱,这狗屁小阁领就以他作为女杀手的“磨刀石”? 简直荒谬! 视人命如草芥! 蛮横不讲理! 这让苏贤想起了后世那句震耳欲聋的名言:“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欺人太甚! 小阁领此举,直接戳中了苏贤紧绷已久的神经,他就怕身处万恶的封建社会随时小命不保,这让他极度不适应。 为了自身安危,苏贤决定将一切危急都扼杀在摇篮中—— 干掉这所谓的小阁领! 计议已定,他两手摸到堆叠在洞口的青砖,准备将青砖全部取下,然后再爬过去。 此处的青砖并未涂抹类似水泥的粘合剂,是松动的,徒手就可以取下。 “嗯,不对!” 他的手刚刚摸到青砖就缩了回来,心中喃喃道:“且先观察一下,附近有没有藏匿其他杀手。若有的话,他们一定会冒出来解救小阁领……” 想到这一点,苏贤不仅停手,胸中的怒气也渐渐消退。 如果还藏着其他人,他就不能干掉那小阁领……那样就太难受了! 但是没有办法,苏贤本就只是一介书生,虽习有骑射之术,但面对内卫的杀手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千万不能冒险。 就这样,苏贤心情起伏,蹲在老鼠洞般大小的洞口后面,死死盯着隔壁的情况。 那黑袍小阁领仰躺在地,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勉强能开口说话。 只听他还算冷静的喝问:“迷魂香!你……是不是你放了迷魂香?” 女杀手也仰面躺在地上,猛烈喘气之后已经恢复过来。 听了小阁领的问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回应……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阁领见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酝酿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用迷魂香将本座麻翻?本座是什么人阁下知道吗?” 安静。 没有任何回应。 苏贤冷笑,傻子才回应呢。 接下来,小阁领逼逼叨叨许久,片刻不停,不是威胁就是许以巨利…… 一墙之隔的苏贤,老神神在的听着他的唠叨,就是不回应,气死他! 眼见小阁领越来越气急败坏,苏贤嘴角不由缓缓扯起。 如此过得一刻钟后。 小阁领已经停止唠叨。 苏贤也已明确,周围的确没有埋伏杀手,若有的话,只怕早就跳出来了。 若只是配合小阁领演戏,也不大可能,因为他们不可能提前知道苏贤会躲在暗处放迷魂香。 若是知道,此刻苏贤身后应该出现一位内卫杀手才对。 所以,万分谨慎与稳健的苏贤,断定周围没有任何埋伏。 还有这迷魂香的药效,据林川所说长达三四个时辰,还说什么可以让苏贤一次性爽个够…… 爽什么? 纯洁的苏贤不明白呢。 总之,苏贤有很多时间炮制小阁领。 沙沙沙! 沙沙沙! 青砖摩擦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安静的深更半夜格外刺耳—— 苏贤开始拆卸堆叠在洞口的青砖了。 躺在隔壁地上的小阁领,在沙沙声响起的瞬间,就极力转动眼珠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因为方向与光线的缘故,他看不见。 女杀手也警惕起来,眼珠极力转动,但她也看不见。 “敢问阁下是什么人?”小阁领气定神闲的问,威严不减。 苏贤懒得理会,此刻他正忙,将一块一块青砖搬下,放在横放在横梁上的厚木板上,不一会儿就将洞口扩大了好几倍。 所幸此处的青砖本就是十分松动,拆卸起来毫不费劲儿。 终于,洞口大开,足够一个人钻过去。 苏贤不慌不忙,用火折子点燃一根蜡烛,光明驱散黑暗。 他借着光芒慢慢钻过洞口,踩着房梁以及邻居搬家遗留下来的柜子一步一步落地。 很快,双足踏上了坚实的地板。 苏贤拿着蜡烛,慢慢走到小阁领身前,居高临下盯着他那张威严的四方脸。 小阁领两眼一凝,忽然爆喝道:“你是什么人?私放迷魂香袭击本座,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苏贤深吸一口气,两眼轻轻一闭,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怂,也不能露怯,不然会被他占据心理优势。 苏贤这不是怕,只是因为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需要适应。 一会儿后,两眼睁开,他的眼神已经坚定下来。 他灼灼的盯着躺在地上愤怒不已的小阁领,冷声道:“我就是你扬言要提头来见的那个‘书呆子’!” 小阁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型。 躺在旁边地上的女杀手,闻言浑身猛地一震。 她记得这个声音,也记得那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更记得他施舍的八百文铜钱…… “原来是你……” 小阁领冷幽幽的盯着苏贤。 他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就被一声响亮的“啪”声打断。 却原来是苏贤蹲下了身,一手拿着蜡烛,一手狠狠甩在了小阁领那张威严的四方脸上面。 啪的一声巨响。 小阁领一瞬间茫然。 他是高高在上的小阁领,竟然被人甩巴掌了? 女杀手虽然看不见那边发生的事,但能猜到。 那可是小阁领啊,高高在上的小阁领,她就算是死,都生不出一丝伤害他念头的小阁领,竟然被人打了耳光? 女杀手不由张大了嘴巴,心里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同时,她也有那么一丝丝解脱的感觉,捆绑了她整个前半生的绳索,似乎裂开了一条小细缝。 啪! 小阁领和女杀手愣神之际,苏贤换了一只手,下死力又甩了小阁领一巴掌。 这次更加响亮。 蜡烛燃烧的火苗微弱,但发出的光线足以让苏贤看出,小阁领四方脸两侧迅速胀红充血,一半是被打的,一半是被气的。 现场安静了数息。 小阁领眼神猛然一变,十分锐利,这种眼神非数十年的上位者养不出,能直指人心,使人臣服。 “区区一个书呆子,也敢欺辱本座?”小阁领威严冷冽的声音响起。 “书呆子?!” 苏贤怒火冲天,随手将蜡烛放在一边,起身提脚,用力一蹬,将鞋底踩在小阁领那张威严的四方脸上,狠狠的踩!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56章 匹夫一怒,也是要死人的 小阁领闷哼。 他气得浑身颤抖,气血沸腾。 他是谁啊,是内卫的小阁领,手下杀手无数,眼线遍布整个大梁,就连朝中身穿紫袍的诸公,他也有能将之扳倒的手腕。 他是多么的叱咤风云。 多少人对他闻风丧胆。 比如躺在一旁的女杀手,虽号称内卫第一女杀手,但在小阁领的面前却生不出一丝杀掉他的念头。 小阁领一句话,就能夺走这位女杀手的性命,而她只能乖乖将脖子伸出受死。 他是如此的威风,不可一世。 隔壁的“书呆子”,就因为曾施舍给女杀手八百文铜钱,就被他当做磨炼女杀手的“磨刀石”,命令女杀手提着苏贤的人头回来复命。 他是多么的霸气,多么的“随心所欲”,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现在。 那个在小阁领眼中一句话就能杀死的书呆子,竟然用他脏兮兮的鞋底踩着他那高贵的四方脸! 耻辱! 奇耻大辱! 小阁领体内气血翻涌,浑身颤抖。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暴怒。 不过奇怪的是,他心里越是暴怒,嘴巴就越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小阁领的嘴皮子在动,因为苏贤的鞋底摩擦着他的嘴皮子,不动不行。 他的齿间,还有嘴唇上,不可避免掉入苏贤鞋底的灰尘与泥土…… “你敢……踩本座的脸……”小阁领也是硬气,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仍旧如此的淡定和威严十足,气度不减。 咚! 苏贤提脚,然后用力狠狠踩下去,踩在小阁领那威严的四方脸上,冷笑道:“老子踩的就是你!” “你这个人渣!”苏贤一边骂,一般狠狠的踩,用力的踩,翻来覆去的踩,相当于用鞋底给他洗脸。 “老子好不容易做一回好事,结果你这个人渣竟然想要老子的人头!”苏贤面红耳赤,愤怒不已,胸中有一股郁结之气,不吐不快。 “做好事不求回报本是美德,但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渣的存在,社会风气才变得如此糟糕!” 小阁领心里震怒之余,不由奇怪道:“这与社会风气有什么相关?” 旁边,女杀手浑身颤抖,努力抬头向那边看去,但扭转脖子也不能。 她心里异常复杂,说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痛苦…… “你不是很威风吗?”苏贤换了只脚继续踩。 “你想杀谁就杀谁,视人命如草芥!”苏贤胸中的怒气丝毫不减。 “蛮横、霸道、无理,大魔头,你这种人只能将你物理消灭,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 “……” 苏贤一边乱踩,一边骂骂咧咧,对小阁领动了杀心。 杀心,其实刚才在那堵墙后面,听小阁领吩咐“提头回来复命”的时候,就在苏贤心里生根发芽。 此人危及到他的生命,那么就只有发动对等的反击。 “你敢杀本座?”小阁领咬牙冷笑。 “不杀你,难道等你来杀我吗?”苏贤冷笑,踩了许久他竟有些累了,此刻已经停止踩脸。 “本座乃内卫小阁领,手下杀手无数,只需一声令下,就能在千里之外取你狗命!”小阁领气急败坏。 被踩了这么久的脸,嘴巴里、眼睛里、鼻孔里全都是苏贤鞋底的灰尘与泥土,这简直让他发疯。 “呵,这也正是我非杀你不可的理由!” 苏贤四下看了看,走到女杀手身旁,弯腰捡起她身旁的细长剑,这剑看起来细细的,但入手却颇为沉重。 女杀手嘴巴张了张,挣扎许久说出一句话:“别杀他。” 苏贤回头看了她一眼,稍稍有些错愕,“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苏贤是看在这女杀手“就算是自己被勒死也不杀他”的份上,才解释了一句。 随后不再理会女杀手,一边走向小阁领,一边将细剑拔出,清冽的金属摩擦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冷冽,犹如鬼啸。 苏贤作为县学的学子,学过骑射之术,但却没有学过如何使剑,甚至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一柄可以杀人的剑。 他手握剑柄,缓缓将剑尖抵在小阁领凌乱的山羊须之下,脖子之上。 月光幽幽,反射着细剑清冷的寒芒。 苏贤只需轻轻往前一推,就能结果了这位叱咤风云的小阁领的性命。 小阁领果然不愧为久经风浪的大人物,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之下,面色只是微微一变。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的脸上全是泥土与灰尘的缘故,将难看的脸色遮挡了。 “内卫,梅花内卫,我曾听说过你们的辉煌事迹。” 苏贤居高临下,手里握着剑柄,“内卫小阁领,想必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今晚,我要杀的就是内卫小阁领!” 苏贤语气平静,胸中的愤怒刚才已经发泄完毕。 此刻的苏贤异常冷静,排除泄愤的因素,今晚手刃小阁领也是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小阁领这人根本不讲道理,若现在放了他,他百分之百会报复! 对付这种狡诈的家伙,只能将他物理消灭,永绝后患。 小阁领面色变了几变,他已经感觉到苏贤身上那种必杀他的意志。 那是一种杀气。 他是叱咤风云、威风凌凌的小阁领啊,莫非今晚就将命丧在此? 倒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不甘心,不甘心死在一个书呆子手上,更不甘心死得如此憋屈。 “书呆子,你可知内卫是女皇陛下手中的利剑,你今天杀了本座,女皇陛下必将你碎尸万段,株连九族!” 小阁领灵机一动,搬出女皇陛下来吓唬苏贤。 妄图打散苏贤身上的杀气。 女皇陛下! 出于对皇权的畏惧,苏贤心里的确犹豫了一下。 小阁领敏锐觉察到苏贤身上的杀气瞬间陷入低谷,不由在心里暗道这招果然有效。 然而,还不等他说出下一句话,苏贤身上的杀气重新拔高。 他两手倒提剑柄,将剑尖垂直抵在小阁领心脏要害。 小阁领一惊,威严浑厚的声音怒道:“书呆子你敢,你若杀了本座就是藐视皇权,不说大梁,整个天下都不能容你!” 苏贤冷声道:“皇权又如何?若有必要,我可以亲自送皇帝老儿上路!至于你,就先一步去吧!” “我要让你们看看,匹夫一怒,也是要死人的!” 话音一落,噗的一声响,细细的剑尖破开小阁领绣了金线的黑袍,扎入体内,直入心脏…… “呃……呃……” 小阁领两眼陡然瞪大。 既有对苏贤那番言辞的震撼,也有失去生机的绝望和屈辱。 不久之后,小阁领瞪大的两眼失去神采,黯淡无光。 叱咤风云、肆意妄为的内卫小阁领,就这样死在了苏贤的手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57章 你杀了小阁领! 确定小阁领咽气后,苏贤心情有些复杂。 但并不后悔,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干掉小阁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之下,他没有选择。 哐当! 苏贤丢下细长剑,他感觉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今天的夜晚也格外的安宁,忽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快速平复心绪,苏贤取出解药,喂女杀手吞服,很快女杀手翻身爬起,扑到小阁领尸体旁仔细观察。 轻轻将小阁领未曾瞑目的眼皮抚平后,女杀手回头看着苏贤,声音冷静且没有任何情感的说:“你杀了小阁领!” “难道你想报仇?”苏贤吓了一跳,这女杀手差点死在小阁领手上啊……难道判断错了? “不。”女杀手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小阁领的尸体,又扭头看着苏贤,说道:“你杀了小阁领!” 苏贤松了口气,上前一步说:“是啊,我杀了小阁领,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刚才你还差点死在他手里。” “你杀了小阁领!”矮小的女杀手看着他,一字一句没有任何感情。 苏贤微微凝眉,但还是解释道:“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不杀他的话,他以后一定会杀了我。而且你也会没命!” “你杀了小阁领!”矮小的女杀手重复。 苏贤怔了怔,心说这人怕不是个傻逼吧? 他嘴角嗫嚅半晌,最后忍不住吐槽到:“有病!” 矮小的女杀手愣了一下,散乱如鸡窝的头发之下,那瘦弱的脸面陷入回忆—— 是啊,她的确有病! 从小被小阁领以非人的方式操练,她早已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女杀手沉默,陷入沉思,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苏贤不再理会她,看着小阁领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脑袋一阵阵发疼。 刚才杀人的确是爽了,但收尾工作却不好做。 小阁领毕竟身份特殊,一个处理不好,若被内卫的杀手找上门来,恐怕又是一场天大的危机。 诶,头痛啊! 但他从不后悔杀了小阁领,所以现在还是想办法解决尸体的问题……嗯? 苏贤看了看替小阁领整理遗容的女杀手,心里冒出一个主意,试探着问道:“那个,小阁领对你是不是非常重要?” 女杀手手上的动作一停,面色陷入回忆,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嗯”了一声。 小阁领以非人的手段操练她,让她身体、心理都出现了巨大的问题,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心理的作用,女杀手对小阁领有着一种特殊的、复杂的感情。 这种感情说不清楚,既对小阁领充满了恨意,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阁领又是她的精神支柱…… 苏贤自然没有察觉到女杀手心中所想,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十分高兴,说:“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将小阁领的尸体安葬了吧。” 在苏贤看来,女杀手应该擅长干这样的事,安葬尸体外加处理血迹等,作为一个杀手应该是专业的。 他也是灵机一动,偶然想出这个办法,既可以处理棘手的尸体,又能支走这位女杀手,一箭双雕。 然而,女杀手却久久没有回复,好像没有听到苏贤的话。 这让苏贤的心提了起来。 好歹回个话啊,一声不吭算这么回事? 就在苏贤安奈不住的时候,女杀手缓缓点头,道:“好!” 苏贤松了口气,然后退在一旁,看着女杀手继续给小阁领整理遗容…… 一会儿后,遗容整理完毕,女杀手移开小阁领尸体,开始处理地上的血迹。 这时,苏贤拍了拍额头,走到小阁领尸体前,在他的衣兜里到处摸索。 这人杀了也就杀了,不从他身上榨一点好处的话,不符合苏贤白嫖的属性。 女杀手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处理血迹。 苏贤忙活一阵,将小阁领身上摸出的东西摆在地上,有一串钥匙,一块雕刻着“内卫”字迹的玉牌,两块玉佩,几百两银票与一些散碎银两。 这时,女杀手走来,看了一眼,将玉牌、玉佩取走,扛起小阁领的尸体,毫无波动的说:“玉牌和玉佩你拿着的话恐招杀身之祸。” 苏贤还没反应过来,女杀手扛着小阁领尸体已经翻窗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不见踪影。 苏贤快速收拾好那串钥匙和几百两银票,按照原路通过洞口爬回去。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青砖一块一块垒回去,直至将洞口彻底封住。 沿着木梯落在地面后,苏贤伸了个懒腰,一边回思着今晚之事,一边简单的洗了把脸,然后回房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看来应该是安全了,那女杀手虽然古怪,但并没有杀我之心。”苏贤躺在床上,阵阵疲惫袭来…… 不知何时,他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擦着额头的冷汗,睁开眼睛,下意识望向窗户看天色。 然而,他却看见一道身影矗立在窗户前,背着月光看不清脸,但苏贤能分辨得出,那道身影正面朝着他。 “淦!” 苏贤爆粗口,当真是亡魂皆冒。 本来就做了个噩梦,心里有些虚,醒来后又见窗户前立着一道黑影,这场景简直堪比恐怖片现场。 那道黑影侧了侧身,让月光打在她那头鸡窝般的脑袋上。 苏贤定睛一看,随即松了口气,这道身影是个矮小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隔壁的女杀手。 “你怎么来了?”苏贤顿时没了困意,翻身爬起。 矮小的女杀手一动不动,月光下,她浑身脏兮兮,脸庞瘦削,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但却没有一般少女的活泼与灵动,显得死寂沉沉。 “你杀了小阁领!”女杀手缓缓的说。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报仇?”苏贤挑眉。 “不想!” “那你回来干嘛?”苏贤松了口气,看着女杀手说:“你是小阁领的属下,貌似过得并不好,现在小阁领已死,你可以说是自由了,解脱了!” “自由了,解脱了……”女杀手抬头看着苏贤,眼中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但过了一会儿,女杀手又来了一句:“你杀了小阁领!” 苏贤蛋疼,揉了揉眉心问道:“所以你想?” “你杀了小阁领!”女杀手又说,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且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苏贤听了这话后差点一头撞死。 他犯了错,有法律来制裁,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你杀了小阁领,我不知道该去哪儿……”这次女杀手多说了一句。 正痛不欲生的苏贤,听了这话后猛然愣住。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58章 杨芷兰 “你是内卫第一女杀手?”苏贤坐正身体,表情严肃凝重,颇似一个面试高技能人才的小老板。 女杀手点头。 “等等,把那个‘女’字拿掉呢?”苏贤又问,毕竟“第一女杀手”和“第一杀手”还是有区别的。 女杀手茫然的看着他。 “这样问吧,你是内卫第一杀手吗?” 女杀手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木然的点头。 “讲一讲你的经历,内卫是什么情况?你如何成了杀手?小阁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你为什么看起来……与常人不同?” 女杀手低头想了一会儿,开始逐一回答苏贤的问题。 她本是话不多的一个人,但说到内卫、杀手这些问题,话明显多了起来,语速也有所提升。 苏贤一边听,一边点头。 其中最重要的收获,是女杀手前半生的经历—— 她从小就被抢入内卫,经历非人的训练,时至今日,她的身手已经出神入化,号称内卫第一杀手。 但她这个人却出了很大的问题。 最严重的是心理问题。 小阁领训练她的时候,应该是使用了心理暗示或洗脑的法子,常年累月下来,女杀手对小阁领产生了非常复杂与矛盾的感情…… 苏贤听罢,斟酌半晌,然后问:“今后,还会不会有内卫的人来追查你?” 他问这句话其实是有私心的,若这个女杀手以后会引来祸端的话,他就不准备收留,至少目前不准备。 女杀手顿了顿,声音平静的说:“小阁领已死,今后不会再有人来追查我了,我相当于从内卫中除名。” “为什么?” “小阁领手下杀手的鱼鳞册,就只有小阁领一人知晓,且藏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原来如此!”苏贤点点头,随后笑道:“很好,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呃……” 女杀手眉梢微微一动,这句话她没有听懂。 不过她的话真的很少,不关紧要的话她懒得问出口。 苏贤脸色正了正,改口道:“既然如此,那你今后就暂时跟着我吧,我供你衣食,再想办法把你变成一个正常人。” 女杀手点了点头,开口道:“你杀了小阁领。” 苏贤听了这话,心头没来由一慌。 不过通过刚才的交流,苏贤明白她的意思应该是:“因为你杀了小阁领,所以你就要负责安排我。” 心里稍安后,苏贤抿了抿嘴,笑呵呵说出他的真实目的:“不过同时,你要做我的保镖,保护我的安全。” 女杀手没有犹豫,说道:“你杀了小阁领。” 苏贤蛋疼,这女杀手只要不说内卫和杀手相关的事,就会变得惜字如金。 她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因为你杀了小阁领,我感激你,所以答应你的要求。” 女杀手和小阁领之间的关系,就是这般矛盾,既亲如父女,又宛如仇寇…… 苏贤心里非常高兴,这位女杀手号称内卫第一杀手,身手自然是顶尖的,现在由她来保护苏贤,苏贤第一次感觉到了强烈的安全感。 这笔买卖十分划算。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再需一个时辰左右就要天亮了。 但他心情激动,无心睡眠,于是继续和女杀手聊天,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女杀手陷入沉思,许久之后才说:“身为杀手,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那你的代号是什么?” “代号……”女杀手两手抱头,浑身战栗,好像整个人都掉入冰窟似的。 “罢了,不说便是。” 苏贤赶紧打住,刚才聊的时候,女杀手就讲过,她害怕听到自己的代号,听到后浑身就会止不住的颤抖…… 苏贤心想,这应该是心理作用。 诶,这都是小阁领的锅。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叫什么好呢?”苏贤坐在床沿,歪头陷入沉思。 女杀手前半生都是黑暗的,甚至名字都没有。 但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开始新的人生了,所以可以取名为…… “杨芷兰!” 苏贤一愣,扭头看着女杀手,他正想了一个意义深刻的名字呢,没想到她自己就先说了一个。 “杨芷兰?”苏贤重复一遍。 “杨芷兰!”杨芷兰点头。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呢?”苏贤问。 杨芷兰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出她的缘由。 原来,她很小的时候被抢入内卫之前,曾有过一段美好的童年时光。 但毕竟太小了,记忆模糊不清,甚至爹娘的长相都记不得,然而爹爹姓“杨”,娘亲名为“芷兰”,她却记忆深刻。 如今要取名,她自然就想到了那段模糊的记忆,杨芷兰,取自爹爹的姓和娘亲的名,正好可以组合成她的名字。 苏贤听罢,忙道:“好,杨芷兰,今后你就叫芷兰了,这个名字很有意义!” 杨芷兰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但十几年来她都未曾笑过,实在做不到。 “芷兰啊,今后你就跟着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我会带你进入新的生活。”苏贤笑道。 “新的生活,我可以吗?” 杨芷兰的语气依旧冷静且毫无情绪波动,话中若没有“吗”这个字,苏贤非得以为她说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自然可以!”苏贤语重心长。 “……” 又聊了一会儿,苏贤竟哈欠连天。 他躺上床铺,看着杨芷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道:“你睡这里吧?” 杨芷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慢慢走到床铺那一边。 苏贤嘴角扯了扯,他不过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主要是他很困了,不太想安置杨芷兰,他嫌铺床叠被麻烦。 杨芷兰走到床铺那边,停在床前,用手摸了摸被子丝滑的面料,道:“脏!” 脏?! 这么直接的么? 这床被子是从柳蕙香那边借来的,面料上绣了个大大的“囍”字,这些天苏贤一直使用。 可能因为天气热,夜里出汗多,导致这香软的被子变得有点…… 正尴尬的苏贤,忽见杨芷兰后退一步,低头看了看她那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然后说:“我睡地上。” 原来她说的是自己脏……苏贤心中莫名心疼,翻身爬起,一边开门一边说:“我给你弄个地铺吧。”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59章 我的顶级女保镖 夜里的楼道静悄悄,鸡鸣狗吠甚至打更人都已陷入酣睡,这是黎明前的安静。 苏贤端着油灯推门而出,身材矮小头发乱糟糟的杨芷兰亦步亦趋跟随其后。 走了两步,苏贤推开隔壁书房的门。 随手将油灯递给杨芷兰,用凿墙之时垫在横梁上的破被子和一些旧衣服铺在地上,打了个简单的地铺。 “好了,你就先在这儿应付一晚吧,明天再给你弄新的被褥。”苏贤拍了拍手。 “是!”杨芷兰平静回道。 她像是一个下属接受命令似的……苏贤点了点头,开门回到卧房,打着哈欠躺上床准备睡觉。 谁知刚闭上眼,房门处就传来吱嘎一声响,在这“黎明前的安静”中尤为响亮刺耳。 苏贤急忙扭头看去,就见杨芷兰抱着那床破被子站在门口,被子卷成很大一团,而她身材矮小,抱起来有些费劲儿。 “芷兰你这是?” “你杀了小阁领!” “……” 苏贤心头一跳,这句话虽然听了许多遍,但每次听都让他心如擂鼓。 他捂着心口,支起上半身呆呆的看着杨芷兰,问道:“所以?” 杨芷兰不说话,只抬头盯了眼苏贤床铺旁边的空地,然后看着苏贤,面无表情。 “你想在我的床边打地铺?”苏贤明白过来。 “嗯。”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杨芷兰定定的看着他,意思是:“你说。” “今后你不要再说‘你杀了小阁领’这句话了,要是被其他人听见可不好,会招来祸端。”苏贤说。 “好。”杨芷兰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抱着破被子进屋,关门后走到床前,随手将被子往地上一丢。 被卷展开后,变成只够一个人躺的样子,杨芷兰直接躺了上去,用旧衣服盖在身上。 铺床叠被都不会……苏贤摇了摇头,说了句“睡吧”便闷头睡去。 还别说,有了杨芷兰睡在身边,他竟然没有做噩梦,一觉睡到大天亮! 天亮后,苏贤翻身爬起,探头往床边的地铺上一望,顿时他整个人都凝固了。 昨晚新收的女杀手保镖,竟然不见了! 破被子保持了叠起来仅够一个人躺的样子,旧衣服则凌乱堆积其上…… “人呢?” 苏贤惊愕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凝眉沉思。 莫非昨晚的事只是一个梦? 不对,若只是一个梦的话,床边的地铺又怎么解释? “郁闷,好不容易新收一个强悍的保镖,号称内卫第一杀手,她睡在我身边,就连噩梦都不做了。” “可是……”苏贤颓然坐在床边,呆呆盯着地上的破被子,“可是她竟然半夜跑路了!弃我而去……” “……” 心里正悲伤的苏贤,忽然察觉到身后的窗户一暗,并伴有轻微的声响。 他急忙扭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头发乱糟糟的矮小女子,像一截树桩似的立在窗前。 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 苏贤大喜,他的“生命安全保障”又回来了,他又安全了。 可是随即,苏贤咳嗽一声,微微抬起的屁股坐回床边,脑袋也转回去,用后脑勺对着杨芷兰。 他的笑容也强行忍住,惊喜的声音变为平淡,问道:“你回来了?” “嗯。” “去哪儿了?” “杀手出没,我去处理。”杨芷兰冷静的说。 “杀手出没?”苏贤惊讶扭过头去,刻意维持的淡定形象,崩塌了一半,“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你睡着之后。” “然后你就追出去了?” “嗯。” “他们有多少人?什么目的?你解决他们了吗?” “五个杀手。来寻找小阁领。我杀了他们!” “呃……你杀了他们?” 苏贤瞳孔一缩,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可是号称内卫第一杀手的存在,虽心底善良,但以前一定杀了很多人。 同时,苏贤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安全感! 难怪昨晚睡着后,没有做噩梦,因为他有杨芷兰这尊守护神! 苏贤的疑问句,貌似给杨芷兰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她那犹如树桩般一动不动的矮小身体,忽然抱拳弓腰,小心翼翼解释道:“启禀小……” 说了三个字后,杨芷兰陷入沉思。 因为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苏贤。 甚至习惯性的差点称呼苏贤为“小阁领”。 苏贤微微错愕间,起身斟酌道:“你不用紧张,我不是你的头领,我那句话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经过。” “对了,你以后可以称呼我为公子,或者苏公子。” 杨芷兰点点头,详细将昨晚的经过讲了一遍。 她只要一说到杀手相关的事,话就变多,与正常人区别不大。 原来,那五个杀手是跟随小阁领远赴幽州的亲信下属,昨晚并未跟在小阁领身边,而是被派去执行其他任务。 任务完成后,见小阁领迟迟不归,心生疑窦,于是赶在天亮之前前来探索。 至于杨芷兰杀了那五个杀手的事,问题也不大,据杨芷兰所说,那五个杀手是真正的冷血杀手,死有余辜。 苏贤听完后,心道:“杨芷兰虽然行为古怪,但并不是蠢人,知道如何分辨善恶美丑,不然如何能做到内卫第一杀手呢。” “你做的很好,像那种十恶不赦之人,就该杀!” 苏贤鼓励一句,然后又说:“你虽然是内卫第一杀手,但心里的良善未曾被磨灭,是一件好事,对于善恶之分,你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我不会插手。总之你继续保持吧!” 杨芷兰轻轻“嗯”了一声,面无任何表情。 但心里莫名的有些小雀跃是怎么回事? 她并未表现出来…… 苏贤穿好了衣服,对杨芷兰说:“你先在家里等着,我去买点早点回来。” 杨芷兰点了点头,然后就见苏贤从床底下拉出一口旧木箱,打开盖子。 她正好站在小木箱前面,一眼便瞥到里面装了很多银票,一堆散碎银两和一大堆铜钱,还有昨晚从小阁领身上搜出来的那串钥匙,都静静躺在里面。 杨芷兰愣了一下,不由想起了数日前,她将得自苏贤的八百文铜钱,郑重藏在某个隐秘之地的画面…… 苏贤抓了一把散碎银两和上千枚铜钱放入钱袋,关上旧木箱盖子。 将之推入床下的同时,说道:“这个箱子里面就是我们家里的大部分家当,你可要看好了,千万不能让小偷偷走。” “好!” 杨芷兰回神,点了点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60章 全城搜捕 清早的街上稍显冷清,天边一团白云越发明亮,再需得半个时辰,火红的朝阳便会洒满人间。 角楼街中部区域,蒸饼铺、粥铺等早点铺子,已经开门营业,数尺高的蒸笼白气蒸腾,写着“粥”字的幌子在清早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苏贤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感觉一股浓郁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想起昨晚上的事,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早点铺子的老板,还有早起的食客们,恐怖不知昨晚街旁某座空屋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甚至是命案…… “苏公子,买蒸饼么?”蒸饼铺老板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十个!”苏贤回神,面带微笑走过去。 当苏贤提着十个蒸饼走向粥铺之后,蒸饼铺前,一个邻居惊奇道:“书呆子瘦猴似的,饭量应该不大,但怎会一次买十个蒸饼呢?他吃得完么?” “莫不是家里来了亲戚?”另一人猜测。 “没听说啊!哦对了,前几天就见书呆子一次性买了十个蒸饼,据说是与豆腐西施合作臭豆腐赚了些钱,故而手脚阔绰……” “原来如此……不过也太浪费了吧!” “你管那么多做甚,人家乐意。” “也对……书呆子进了粥铺,你们猜他能喝几碗粥?” “三碗吧?” “据说,书呆子上次去粥铺,扬言要十碗稠粥,结果仅仅只喝了三碗,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 一会儿后,苏贤从粥铺离开,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的应该是打包的粥。 苏贤走远后,方才嘴碎的邻居们,拎着两只蒸饼来到粥铺,随口问道:“刚才书呆子打包了多少粥啊?” “十碗稠粥!”粥铺老板在围裙上擦着手。 “十碗?还是稠粥?”邻居们发怔,“书呆子一个人吃得了十碗稠粥么?这不可能吧?” “莫非书呆子家里果真来了亲戚不成?” 粥铺老板摆了摆手笑道:“据说是包养了好几只小狗崽呢,狗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 “哦,原来如此!” “……” 苏贤回到家后,提着早点来到书房。 杨芷兰身份毕竟敏感,在没有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前,最好是待在二楼的房中。 就连家里其他地方都不要乱走乱动为妙,以免意外。 书房中的书案,被当做饭桌,两人相对而坐。 “吃吧,不用客气,昨晚忙了那么久也应该饿了。” 苏贤当先拿起一只蒸饼,就着粥开吃。 杨芷兰当真不客气,像是几天没有吃过饭似的,两手各抓了一个蒸饼左右开弓,速度飞快。 见她吃得欢,苏贤心里挺高兴,能吃是福呢。 可是紧接着,苏贤心里就高兴不起来了,这杨芷兰,看着身材矮小矮小的,但却是个十足的吃货、饭桶! 苏贤才吃完一只蒸饼,她就吃完了四只。 苏贤才喝了半碗粥,她就将食盒中的粥消灭了一半…… 吃得正欢的杨芷兰,左右两手的蒸饼吃完后,两手下意识一起去拿蒸饼。 然而就在这时,杨芷兰觉察到苏贤正直直的盯着她。 抬头看去,只见苏贤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蒸饼,正目瞪口呆的盯着她看,像是看一个怪物似的。 杨芷兰吞了口口水,已经触摸到蒸饼的两手顿时僵住,然后慢慢缩回,低头坐在那里像是犯了错的下属。 原来,身为内卫第一杀手的她,也会不好意思……苏贤笑道:“继续吃啊,别客气,我只是好奇你身材瘦弱却能吃下那么多食物罢了。” 杨芷兰看着他不说话。 嘿,还不好意思呢……苏贤拿起两个蒸饼塞进她的手里,一边吃一边说:“我昨晚就说过,跟着我吃喝不愁,吃饱为止,不用客气。” 若是两天前,苏贤还不敢说这样的话,因为那时他的收入只有柳蕙香那边的臭豆腐分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三千多两的巨款。 再也不用为吃喝之事发愁。 “哦。” 杨芷兰点了点头,开始吃起来,不过比刚才慢了许多。 苏贤放慢吃喝的速度,说道:“待会儿我去隔壁借几件女装,你好好的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嗯。”杨芷兰默默点头。 她心里虽然好奇为什么要去“借”,而不是买,但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的话真的不多。 苏贤自然有他的考虑,他一个大男人,忽然跑去衣铺买女装,太不妥当了,还是找柳蕙香借一点半旧的衣服更好。 “至于被褥、枕头之类,我再找个时间去买。嗯,我也需要换一套新的被褥……” “嗯……” “……” 吃完饭后,苏贤见杨芷兰意味尤尽,于是问道:“够了吗?不够我再去买,这也不需要几个钱。” “还差一点。”杨芷兰声音平静,但苏贤从她眼神深处捕捉道一抹“不好意思”的表情。 “行,那你就在家待着吧,我这就去买。” 苏贤离开书房,沿着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木梯下得一楼。 这时,隔壁柳蕙香家里的推磨之声,竟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说话声……等等,似乎还有男人的声音? 苏贤眉头微凝,快步走向房门。 拉开门闩,推开房门,只见门前赫然站着一位身着黑色绣金丝捕快服的人,一手扬起做敲门状。 苏贤忽然开门,貌似打断了捕快敲门的动作,他的表情略有茫然。 “林捕头!?” 苏贤愣了一下后,认出此人,此人正就是乐寿县县衙的林捕头。 再往林捕头身后看去,只见大街上站满了捕快、差役、民壮等,腰上都悬着制式大刀,面目冷峻,杀气腾腾。 苏贤心头顿时一凛,心说昨晚的事莫非案发了? 不然林捕头带着这么多捕快、差役、民壮来此作甚,不就是为了抓他的么。 心里正凛然,林捕头忽然换上一幅笑脸,做了个揖,笑道:“苏公子,我刚准备敲门呢,你就开了门,倒省却我一番麻烦了,哈哈哈……” 苏贤见他这副表情,不像是来抓他的,心中稍安。 于是作揖回礼道:“原来是林捕头,不知一大清早的,带着这许多人马来此所为何事?” “奉明府之命,全城搜捕杀人逃犯!”林捕头大声的说。 杀人逃犯……苏贤两眼猛地瞪大,心道完了,整个乐寿县最近都没有发生什么命案,就只有昨天晚上…… 苏贤的心不由沉入谷底,昨晚的事终究还是暴露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61章 凶手就是……我! “杀人逃犯……什么杀人逃犯?”苏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甚至已在心里思考,他那位世叔县令,会不会看在和老苏是同窗的份上,帮他逃脱个死罪。 但随意摇头否定。 第一,命案毕竟事关重大,不好脱罪。 第二,苏贤虽然喊唐矩一声世叔,但这层关系真没有这般牢靠。 摇头之余,苏贤又想,要不干脆让杨芷兰扛着她杀出重围,然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算了…… “城墙命案的杀人逃犯!”苏贤胡思乱想之际,林捕头叹了口气说道。 “城墙……命案?”苏贤一愣,他并未听过什么城墙命案,听起来似乎与昨晚的事没有关系的样子! 苏贤心中稍安。 林捕头当即便将数日前发生在城墙上的命案告诉给苏贤知道。 苏贤与县令唐矩有一层特殊的关系,林捕头是知道的,所以才肯费这番唇舌,若是一般人他才不会亲口讲解。 苏贤听罢,心头大大的松了口气。 原来是另外一个案件,与昨晚的事不相干! “明府个人将出资一千两,用于悬赏提供此案有用线索之人。啧啧,那可是一千两呢!别看我是捕头,但一个月风里来雨里去,也才二两银子。”林捕头感叹不已。 “若谁能提供线索的话,岂不是一夜暴富了!” 苏贤更是艳羡,他如今虽然拥有了三千两的巨款,但穷怕了的他,永远都不嫌银子多。 遥想数日之前,他曾为一千文的臭豆腐分红而喜滋滋…… “谁说不是呢。”林捕头胡须满脸上的艳羡之色消失,又说:“这还不止,若谁帮明府破了此案,明府就会将此人奉为座上宾呢!” “我们乐寿县的明府,可不是一般人,是京城唐家的嫡系,被明府奉为座上宾,无异于与唐家搭上关系……” 林捕头说了一通,忽然想起眼前的苏贤,也出自世家大族,对这些门道自然清楚,他在这儿讲无异于班门弄斧。 他有些尴尬,立即结束这个话题,笑道:“总之啊,若谁能帮明府破解此案,此人以后在整个乐寿县都可以横着走!” “那可真好。”苏贤艳羡不已。 “谁说不是呢。”林捕头感叹完,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门口,苏贤也还堵在门前,两人就以如此奇怪的方式聊了半天。 林捕头忽然面色一正,说道:“苏公子,你一直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是不是因为家里藏匿了杀人逃犯啊?” 他这句话本是戏言,但听在苏贤耳中,却掀起了滔天骇浪。 家里虽然没有藏匿杀人逃犯,但却藏匿了一个没有跟脚的内卫第一杀手。 若杨芷兰被林捕头撞见,总归是个麻烦事…… 苏贤快速冷静下来,笑道:“自然不会,林捕头说笑了。” 说着,将门口让开。 他没有理由拒绝林捕头入内搜捕,而且杨芷兰身为一个顶尖杀手,应该能提前发现林捕头他们的到来,从而藏好。 一念至此,苏贤心里稍安,招呼林捕头带着几个捕快入内,各处搜查。 林捕头也认为苏贤家中不可能藏匿杀人逃犯,入内搜捕只是列行公事罢了,因此他们一行一边搜捕一边说说笑笑。 苏贤顺势问道:“为何世叔对此案如此重视呢,不惜耗费一千两作为悬赏,而且还将破案之人奉为座上宾?” “因为兰陵公主!” 林捕头对苏贤讲解了其中的关窍。 大体上,兰陵公主此番巡察,更甚于京察。 且昨晚从卫州传回的消息,彻底打消了唐矩的侥幸心理。 于是便有了今天一大早的全城搜捕之举…… 谈话间,一行人登上二楼,先检查了苏贤的卧室,没有问题,然后来到书房门前。 苏贤心里着实捏了把冷汗,杨芷兰就在书房里面,不知她有没有听到响动,从而藏起来,若是被林捕头发现,那可就糟糕了。 推开房门,一行人鱼贯而入,苏贤瞪大了眼睛一扫……安全,不见杨芷兰的人影儿,她应该是藏起来了。 还好还好。 林捕头带着几位捕快,到处看了看,从书架到桌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其实这时,苏贤心里又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刚才桌案两旁都摆了凳子,桌上两边都摆了粥碗。 若林捕头问为什么要摆两个碗的话,苏贤还需要耗费一番唇舌,比如:一碗用于放凉,一碗用来吃等等。 然而,桌边的凳子已经收走,粥碗也放入了食盒,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不愧为顶尖的杀手,就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苏贤心里对杨芷兰越来越满意。 “没有任何问题!” 林捕头搜完了所有房间,丢下一句话后便带人离开。 砰! 苏贤把大门关上,再搬来一截原木顶在门上,这样就算七八个人撞门也不会轻易撞开。 快步上楼回到书房,发现杨芷兰已像一截木桩似的立在屋内。 “刚才你藏哪儿了?”苏贤问。 “卧房。” “原来如此。”苏贤点点头,卧房与书房的窗户相隔不远,以杨芷兰的身手可以轻松跨越。 苏贤又说:“看来,得尽早给你弄个合适的身份。” 杨芷兰看着他不说话。 苏贤捏着下巴沉思良久,道:“这样吧,若遇到外人,你就说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里糟了难,远赴瀛州来投奔我。至于户籍之类,我再想想办法。” “嗯。”杨芷兰点了点头。 苏贤皱眉苦思如何弄个户籍的时候,杨芷兰忽然说道:“那捕头说的城墙命案,我知道凶手是谁。” “啥?你知道凶手是谁?!”苏贤吃了一惊。 “知道。”杨芷兰表情平静,声音也没有任何波动,好像说的是一件吃饭喝水的琐事般。 “快告诉我,凶手是谁?” 苏贤惊喜莫名,转身迎上杨芷兰那双还算明亮的眼睛。 一千两银票啊,被唐矩奉为座上宾呢! 刚才苏贤还在艳羡,不知哪个家伙会如此幸运,毕竟一千两银票不是小数目,而且被县令奉为座上宾的话,也是一座不小的靠山。 但却没有想到,昨晚阴差阳错收的女保镖,竟然知道城墙命案的凶手是谁。 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而是还是双喜临门。 苏贤笑容满面,盯着杨芷兰等着她的回答。 “杀人凶手……就是我!”杨芷兰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苏贤猛地一怔,笑容逐渐凝固,消失,变成一脸的错愕和震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62章 创造条件也要上 “你杀了那三个人?”苏贤面上的震惊之色未消。 “杀了两个民壮的,是另一个内卫杀手。他又被我所杀。”杨芷兰详细讲解了城墙命案发生的背景。 原来,那个内卫杀手也是小阁领手下。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小阁领提前赶往幽州,沿途肃清可能存在的危险。 而在小阁领出发之前,还有内卫杀手走在前头。 那个被杀的内卫杀手,就是走在最前头的人,这人误打误撞发现了杨芷兰的踪迹,为了逼她现身,于是制造了城墙命案。 “原来是这样……”苏贤点头。 “公子抓我去衙门吧。”杨芷兰伸出双手,甘愿被缚。 苏贤扭头凝眉盯着她。 该说她这是心思单纯呢?还是以退为进?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动了抓杨芷兰去衙门领赏的冲动。 但随后就将这个冲动斩灭…… 杨芷兰可以不用对他坦白的……所以说,她并非是心机深沉,以退为进。 “城墙命案中,无辜的是那两个民壮。而那个杀手死了也就死了,我认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苏贤背过身去,算是否定了这项提议。 杨芷兰眼角动了动,伸出去的两手慢慢收回。 “我在想,城墙命案不破,城中就不得安宁,说不定明天还会有衙役上门搜捕。”苏贤转身看着她,凝眉道:“而你目前不方便见人,总归是不太方便。” 杨芷兰陷入沉思,一会儿后声音平静的说:“有个办法。” 苏贤两眼一亮,问道:“什么办法?” 杨芷兰从贴身衣兜里取出一物,展示在苏贤眼前,道:“通过此物。” 苏贤凑近一看,原来是昨晚从小阁领身上搜出的一块玉牌,长两寸,宽一寸,一面雕刻了“内卫”二字,另一面则是一朵盛开的梅花。 昨晚杨芷兰曾说过,这种玉牌是内卫之人的身份凭证。 但并不表示官阶与职位,只能表明玉牌的主人属于内卫。 “怎么操作?”苏贤问。 “按大梁律法,倘若案件涉及内卫,地方官府无权办理,只需上报即可。” “也就是说,我们用这块玉牌证明那个被杀的黑衣人,是内卫的人。此案便涉及到了内卫,地方官府无权插手,自然也就不用担负命案未结之罪?” “嗯。”杨芷兰点头。 “妙啊!”苏贤拍手,笑着看向杨芷兰,想和她一起分享喜悦。 然而杨芷兰面色平静,好像刚才那一番话不是她说的。 苏贤嘴角扯了扯,但面上笑容依旧,搓着手笑道:“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合理的将玉牌送到唐矩手上。” …… 两刻钟后。 苏贤大踏步出门,来到街上。 此时太阳已经破壳而出,金色的朝阳照在人身上有些温暖,但再过一会儿,就会变成灼热。 街上的人流多了起来,摆摊的,开店的,逛街的,喧嚣声沸腾,还算热闹。 但街上的捕快和差役全都不见了,这倒出乎了苏贤的预料。 苏贤的家在街尾,是最偏僻的地段,也是最冷清的地段,于是他抬步往角楼街中间的位置走去。 出门时,隔壁柳蕙香家的推磨声已经停止,但铺门未开,想必她们俩主仆正在厨房中煮豆浆吧。 苏贤走到罗掌柜的古玩店前停步,这里人多,且距他家不远,是个理想的地方。 “苏贤侄!”罗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着员外服,微有富态,手里摇着一柄折扇,悠闲又惬意。 “罗掌柜。”苏贤见礼,然后立在大街中间,扯着嗓门喊道:“诸位街坊邻居,诸位街坊邻居,学生有话要说,十分重要,事关城墙命案!” “书呆子又在发什么神经?” “事关城墙命案?” “走走走,去听听书呆子要说什么。” “……” 今早捕快们挨家挨户搜查的时候,数日前城墙上发生命案之事也就随之传开了。 而且,命案发生的地点,就是紧挨着角楼街的城墙,距离角楼街上的居民十分接近,所以人们对此十分敏感。 苏贤嗷唠一嗓子,瞬间吸引来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苏贤侄,你这是作甚?”罗掌柜挤进人群,劝道:“城墙命案,对明府来说万分重要,贤侄还是不要哗众取宠为妙啊。” “是啊书呆子,你还是回家好好读书吧。” “听说明府为了此案,头发都快愁白了,今早捕快和差役们全城搜捕之事,可不常见……” “因为兰陵公主快到了啊!” “原来如此……” “……” 眼见“楼”就要歪了,苏贤拍了拍巴掌,吸引人们的注意后,大声说:“多谢诸位街坊关心,学生此举并非哗众取宠,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围观人群愣了一下,还深思熟虑? 苏贤接着说:“我知道城墙命案的线索!” 街上安静了一会儿,罗掌柜首先打破沉默,凝眉道:“苏贤侄,明府的悬赏虽然高达一千两,但……” “罗掌柜,学生知道你的担心,不过我的确有城墙命案的线索。”苏贤镇定的说:“这条线索能不能破解此案,我不知道,但也是一条线索不是?” 众人见苏贤说得煞有其事,都不由来了兴趣,忙问是什么线索? 苏贤咳嗽一声,就在大街上给众人讲了一个故事—— 数日前的一个半夜,迷迷糊糊间,苏贤忽然听见金铁交击之声,他以为是做梦。 然后又听到房顶传来叮的一声响,貌似什么东西从城墙上掉下来了,苏贤也没在意,以为那是梦。 可是今早得知城墙命案后,苏贤细细回忆,发现案发的时间正好就是他半夜做梦的那天晚上! 重点是,金铁交击之声也还罢了,苏贤疑惑的是房顶传来的声音,貌似什么东西掉落在上面。 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命案发生之时,杀手失手从城墙上掉落下来的东西。 那件东西,极有可能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围观众人听罢,陷入沉思,还是罗掌柜首先打破沉默:“苏贤侄的家宅,正好就在案发现场的下面!” “那这样说来,掉在房顶上的东西,说不定还真是一件重要的线索!”有人点头。 苏贤憋住笑,面色凝重的说:“不错,所以我决定爬上屋顶,查找那件东西。但此案牵扯过大,还请诸位邻居在旁做个见证。”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63章 谁愿和我去县衙 苏贤话音一落,围观的邻居们面面相觑之余,不约而同都往后退了一步,以实际行动表明他们不想帮苏贤做见证。 苏贤嘴角扯了扯,这些人啊可真是现实。 他正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手执折扇的罗掌柜就越众而出,朗声道:“城墙命案,对明府来说非常重要,若不能破解此案,少说也要丢官罢职。” “诸位请想想,半年前自明府上任以来,多有善政,可以说达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 “现在,苏贤侄有破解城墙命案的线索,需要见证,我第一个加入!” 罗掌柜将折扇收拢,迈出坚定的一步,站在苏贤身旁。 邻居们愣了一下,有人附和: “罗掌柜说得有理,明府这半年来的治理,我们都看在眼里,倘若此举能帮明府一把,在下义不容辞!” 说完后,此人也站在了苏贤身旁。 有了这两人的示范,片刻间,街上所有男女老少,都表示支持苏贤,支持明府! 看来世叔很得民心呢……苏贤笑容满面,团团作揖,道:“多谢大家,多谢诸位街坊邻居!” “谢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后,一架长长的木梯已从街上一个木匠家里抬出,搭在苏贤家宅的二层小木楼的房檐上。 苏贤手脚并用往上爬,罗掌柜等街坊则在下面扶梯。 “书呆子小心点啊,别摔着了!” “要不还是我来吧,你们看书呆子瘦猴似的,只怕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 “哈哈哈……” “不妥,此事涉及城墙命案的线索,也涉及巨额的悬赏,还是让书呆子去吧。” “对啊,自从书呆子的父母相继去世以后,他的生活就十分拮据,若能得到这一千两,也是他的造化!” “……” 苏贤战战兢兢爬上屋顶,扭头往下一看。 只见街上乌拉拉一大群人,全都仰面对着他。 大多数人都面带关心之色。 他们虽然喊我为“书呆子”,但街坊邻里的淳朴气息也很足……苏贤向下挥了挥手,然后沿着房檐慢慢走向一边,开始搜寻“从城墙上掉落下来的东西”。 因为视角的缘故,街坊们已经看不见苏贤了。 “诶你们说,那会是一件什么东西?”邻居们闲聊起来。 “这谁知道啊,希望能破解城墙命案吧。” “……” 聊了很长一会儿后,罗掌柜仰面望着二层的屋檐,狐疑道:“苏贤侄怎么还没有出现?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吗?” 这句话引起了大家伙的注意。 “对呀,按理说上房顶捡个东西而已,应该很简单才对。” “书呆子会不会……” “别瞎说!我们喊一喊,书呆子!书呆子!书呆子!” “书呆子!” “书呆子!” “……” 与此同时,隔壁柳蕙香家紧闭的铺们,忽然打开,张翠花走出,问这么多人聚在此处所为何事? 有人解释给张翠花听后,她急忙回屋,将情况告诉给躲在厨房门后静悄悄观望的柳蕙香。 “苏公子……爬上了房顶?” 柳蕙香吃了一惊,白嫩涓细的俏脸难掩担忧之色,忙吩咐张翠花出去再探。 张翠花离开后,柳蕙香抿了抿嘴,略有嗔意的说:“公子就喜欢到处乱爬,爬墙不够,现在又爬房顶了,一点也不知爱惜自己……” 街上。 “书呆子”的喊叫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苏贤在房檐上冒头。 “怎么样,找到了吗?” “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可以解开城墙命案吗?” “……” 邻居们松了口气后,纷纷问道。 苏贤面色尴尬,挠了挠头,道:“惭愧,我在屋顶上找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 他惭愧之余,心里还十分奇怪。 记得出门之前,他亲眼看着杨芷兰以飞檐走壁的功夫攀上屋顶,放好那枚玉牌后又返回房间…… 可是怎么就是没有找到呢? 怪哉! “没找到?” 邻居们愣了一下,随后罗掌柜建议道:“苏贤侄你偶尔左右不分,是不是找错方向了?苏贤侄,你试着去那边找一找。” 苏贤听了这话,猛一抬头,看了看屋顶上的情况,这边是柳蕙香家的屋顶,那边是空置房屋的屋顶…… 卧槽! 苏贤发怔,他果真搞错了方向。 谢过罗掌柜后,苏贤走到房顶的另一边,仔细搜寻一回儿,便看见一枚精美的白色玉牌静静的躺在那里。 果然在此……苏贤将之捡起,回到长梯处,当着一众邻居的面,对玉牌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苏贤侄,怎么样?可以解开城墙命案吗?”罗掌柜问。 苏贤又看了一会儿,然后面色凝重,一字一句的说:“我想,凭借此物可以破解城墙命案,助明府度过危机!” “真的吗?那感情好……” 苏贤沿着木梯下来,双足落地后,将玉牌递给期待已久的罗掌柜,让他先看。 这时有人问:“书呆子,那是什么东西?” 苏贤面色凝重的说:“那应该是内卫的身份牌子!” “内卫!!?”周围的邻居们顿时愣住,目瞪口呆之余又十分惧怕,一动不动恍若雕塑。 “内卫?”罗掌柜接过玉牌,正一眼看去,便看见玉牌上雕刻着的“内卫”二字。 啪! 玉牌脱手,摔落在地。 内卫二字,似乎赋予了玉牌几百度的高温似的,罗掌柜拿不稳。 众人脑袋齐齐一低,齐刷刷看着静静躺在街面青石板上的玉牌。 没有人说话。 罗掌柜心头大骇,折扇也已脱手,整个人竟往后摔去,若不是后面的人将他扶住,他已经被大地母亲拥抱。 苏贤弯腰将玉牌捡起,看了看,淡定的说:“还好,没有摔碎。” “呼!” 包括罗掌柜在内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没有摔碎就好。 他们之所以如此畏惧内卫,甚至对一块玉牌心生恐惧,主要得益于内卫曾经的辉煌,那些恐怖的传说…… 内卫的恐怖,甚至能止住小儿的啼哭! 内卫虽然可怕,但我可是杀过内卫小阁领的人,同时还收了内卫第一杀手做女保镖呢……苏贤心头浮现这些念头。 随后他手握玉牌看着众人说:“谁愿和我走一遭县衙,面见明府?” 街坊们面面相觑,都保持了沉默。 这次就连罗掌柜都不再站出来说话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64章 唐淑婉:恨我不是男儿身 车轮滚滚。 马车摇晃。 苏贤、罗掌柜两人坐在马车中,一路赶往县衙。 罗掌柜最终还是答应往县衙走一趟,因为苏贤说了句:“可是你都摸了这块玉牌了啊!” 是啊,摸了就跑不掉了,就需要负责任。 不然会被骂“负心汉”的…… 苏贤掀开侧帘,见街上一队又一队的捕快、衙役、民壮,百姓们脚步匆匆,似乎不愿在街上多待。 放下侧帘,苏贤苦笑道:“看来这次明府是真的急了,一下子出动这么多人,导致人们心里着慌。” “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才好。”罗掌柜坐在对面,两手紧紧抓着折扇,不复之前的轻松与惬意。 “罗掌柜请安心,我们此行是去帮世叔解决麻烦的,不会有事。”苏贤安慰。 “说什么呢,我心安得很!”罗掌柜挺了挺胸膛,色厉内荏。 苏贤笑了笑不再说话。 一会儿后,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在外喊道:“县衙到了。” 苏贤和罗掌柜先后下车,他们身侧不远处,就是乐寿县县衙。 门前有两只石雕的狮子,红色的圆柱子,红漆铜钉的大门紧闭,“乐寿县衙”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吩咐车夫在此等候,苏贤和罗掌柜走到县衙大门的正前方。 他们对望一眼,都感觉不对劲儿。 正常的衙门,应该是大门洞开的,门前也该有衙役值守。 可是现在的县衙不仅无人值守,大门也紧紧关上了…… 苏贤一时有种难以下手的感觉。 他虽然在乐寿县生活了这么多年,但从来没有来过县衙。 认唐矩为世叔之后,因为太忙也未曾登门拜访,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县衙大门前。 罗掌柜默默站在苏贤身后,摆明此行以苏贤为主。 苏贤正感难以下手之际,衙门一侧,忽然转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是个女子,身材高挑大长腿,瓜子脸齐眉刘海一双大眼很亮,她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跟着以林捕头为首的数十捕快,正匆匆而过,甚至都没有看见苏贤和罗掌柜。 “贤妹!” 苏贤挥手大叫一声。 急匆匆走出去好几米远的唐淑静,脚步猛然一停,凝着秀眉回头一看是苏贤,顿时一张瓜子脸就跨了下来。 “是你?别叫我贤妹!你来这儿做什么?”唐淑静有些不耐烦,她现在可是很忙的。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唐姑娘。”苏贤笑着上前。 唐淑静眉头舒展,但还是语气颇为不善的说:“我现在正忙呢,有大事要办,你别来烦我!” 话毕,二话不说就迈开大长腿想走。 林捕头赶紧跟上,脚步匆匆。 “我有城墙命案的线索!”苏贤喊道。 “什么?”唐淑静停步转身,面露喜色走近,“你说什么?你有城墙命案的线索?” “不错!” “是什么线索,先让本姑娘瞧瞧。” 唐淑静心里相当激动,她带着林捕头忙来忙去,不就是为了查找城墙命案的线索么? 结果线索自己送上门来了,简直就是瞌睡遇到枕头啊。 然而苏贤却一本正经的说:“此事事关重大,请唐姑娘引我去见世叔,我要亲自将线索呈送到世叔的手上。” 唐淑静听了这话,瓜子脸上的激动和笑容渐渐消失,“给我看是一样的!” “不一样!” “你……我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唐淑静握紧两个小拳头,龇牙咧嘴。 “干什么?”苏贤后退一步,心说这妞儿原来是个暴力狂啊。 “头儿,冷静!” 林捕头赶紧拉住发怒的唐淑静,接着说:“事关重大,时间紧迫,还是直接引公子去见明府吧。” “哼!”唐淑静冷哼,转身走向县衙大门,后脑勺对着苏贤说:“跟我来吧!” 这妞儿虽然暴躁,但还能拎得清轻重缓急……苏贤招呼了罗掌柜,跟在唐淑静身后进入县衙。 …… 与此同时。 县衙后宅。 后厅。 县令唐矩穿着便服,眉头紧锁,坐在厅中不停喝茶。 “爹爹。” 长女唐舒婉,忽然前来,她见唐矩身着便服,心头便隐约明白唐矩的打算—— 与其被削职为民,还不如主动卸职。 唐舒婉生着一张鹅蛋脸,容貌秀美绝伦;三千青丝梳着象征未出阁少女的垂挂髻,插满了珠翠;穿着齐胸襦裙,湖绿碎花的上襦,藕色百皱的绣花罗裙; 她双手交叠于小腹,莲步款款走来。 整个人显得端庄得体,清丽宜人,气质卓绝,知书达理,是个标准的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 所以她那张秀美的鹅蛋脸,应该始终保持波澜不惊,以和顺的笑容示人。 但此刻,唐淑婉脸上却不见笑容,而是秀眉隆起,一幅愁得不轻的模样。 “婉儿来了?”唐矩放下茶杯,一脸倦色。 “爹爹下定决心了吗?”唐淑婉走到唐矩的椅子旁边,自发提壶添茶,她的动作优雅轻缓,透着一股难言的气质,极具观赏性。 “嗯。” 唐矩缓缓点头,在大女儿面前,他愁容渐消,竟露出一丝笑容。 二女儿唐淑静,是他“教育失败的作品”,而这位长女唐舒婉,则是他引以为傲的贴心小棉袄。 虽然丢掉了官位,但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也还不错……唐矩心里这样想着。 “爹爹的官位,得来不易,不如再想想办法……” 唐舒婉放下茶壶,她可笑不出来。 遥想这些年来,唐矩是如何的挑灯夜读,又是如何的苦心孤诣,才换来这么个七品小官! 他虽然是唐家的嫡系,但如今世家大族普遍式微,而唐矩的排行太小了,家里的资源已经砸在前面的兄长身上…… 可以说,唐淑婉是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艰难的爬上这个位置的,真不容易。 若就此放弃的话,唐淑婉都替他感到不值。 她心里很明白,自家爹爹的报复是——出将入相。 可是这才刚刚踏出艰难的第一步,难道就要失败了吗? 不值得啊! 若是可以的话,唐淑婉很想替自家爹爹圆了这个梦。 可惜她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弱女子,平时大门都不出的,如何能帮老爹圆梦? “其实这也没什么,官场险恶,早点抽身退出也好。” 唐矩笑容比哭还难看,“为父也将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你们,嗯,尤其是静儿,我得好好教导教导她……” 唐淑婉看着他那强颜的欢笑,心里不由一痛。 并生出“都怪我没用”、“不是男儿身”、“不能为爹爹长脸”的念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65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唐淑婉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因为在唐家大族的嫡系中,唐矩这一支混得最不好。 究其根源,在于唐矩只生了两个女儿,膝下无儿,导致家族的资源不向他倾斜。 就连区区一个乐寿县县令的七品小官,也是唐矩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得来的…… 唐淑婉犹记得,一家人离开神都赶往乐寿县赴任之时,家中就有人取笑唐矩,说他远赴河北道瀛州那个偏远的地方当县令,简直就是给家族丢脸。 并断言唐矩不会得到升迁,最好的情况就是一辈子待在乐寿县县令的任上。 可是现在,唐矩竟然要卸职了。 唐淑静能够想象得到,当他们一家灰溜溜返回神都的时候,不知要遭受多少嘲笑…… 唐淑婉清楚的知道家里的困境,但奈何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虽然样样精通,但有什么用? 她有时候不由幻想,若自己是个男儿身的话,说不定唐矩的处境就会得到改观,至少能得到家族的资源倾斜。 可是……她从小就被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 反倒是妹妹静儿,言行举止颇似男子,让她好生羡慕,然而这也没有什么用,膝下无儿就是膝下无儿。 唐矩除了正妻陈夫人之外,还有两房小妾,但两个小妾竟一无所出…… 安静的后厅中,两父女都没有再话说。 唐矩默默喝茶,唐淑婉则默默的提壶添茶。 皆眉头紧锁。 这时,县令陈夫人抱着一个精美的小木盒走进后厅,见了厅中的情形后,也不说话,径直抱着小木盒在唐矩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唐淑婉默默取过干净杯子,给陈夫人倒茶。 “夫人啊,收拾得如何了?”唐矩问。既然决定主动卸职,自然需要搬离县衙后宅。 “夫君莫急……”陈夫人将小木盒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好几大摞银票。 唐矩扭头看了一眼后,就挪不开眼了。 心里不由生出“原来家里这么有钱”的感觉。 可是他平时身上就连十个铜板都凑不齐…… “夫君啊,要不我们把悬赏的银票提高一点?”陈夫人警惕的防备着自家夫君,怕他忽然来抢钱。 “提高多少?” “一两?” “噗!” 唐矩一口老茶直接喷了出来,按照喷射的轨迹,茶水将打湿小木盒中的银票。 但危急时刻唐矩生生扭头,转向另外一边。 喷完茶后便是剧烈的咳嗽。 唐淑婉赶忙莲步轻移走到唐矩身后,替他捶背顺气。 “夫君没事吧?”陈夫人尴尬的笑了笑。 “没事,咳咳……一会儿就好。”停止咳嗽后,唐矩摇头道:“现在提高悬赏也没什么用了。” “那就……提高一百两?一千一百两已经很多了。”陈夫人说。 唐矩继续摇头。 陈夫人咬了咬牙,犹如断腕壮士,“那就加一千两,总共两千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唐矩还是摇头,叹口气说:“此案几乎无解,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就算提高一万两的悬赏也是没有用的。” “哎!”陈夫人叹气,默默将小木盒的盖子盖上,然后抱在自己怀里。 唐矩眼角直跳,但也没说什么……谁让他惧内呢? 哎! 陈夫人叹气一阵,忽然看着长女唐淑婉说:“婉儿,要不你去找刘子匀,看能不能请动使君帮忙?” “娘,别提刘子匀了!”唐淑婉一张脸垮了下来。 之前,唐矩和瀛州刺史有意撮合刘子匀和唐淑婉,尽管唐淑婉不怎么情愿,但书香世家的家规束缚着她,不敢在明面上反抗。 “为什么?婉儿啊,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客气……” “娘,那刘子匀得知城墙命案之后,已经连夜逃回州城……”唐淑婉此话听着虽然委屈,但其实她心里暗暗高兴不已……终于可以甩掉那个讨厌的家伙了。 “呃……”陈夫人懵了。 “这……”唐矩也是一阵懵逼。 刘子匀对他们家长女有些意思,他们自然知道,但是却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候刘子匀竟然跑了? 唐淑婉灵机一动,鼓起勇气拉着唐矩的手说:“爹爹,女儿的婚事就由女儿来做主吧,刘子匀就是个懦夫……” “闭嘴!” 唐矩眉头一凝,打断唐淑婉的话头。 唐淑婉登时低头不语,从小受到的家教让她不敢与唐矩顶嘴。 她低头认错的模样,让唐矩十分满意,因为这让他体验到了“为人父”的爽感。 此番若是唐淑静那不孝女的话,一定会梗着脖子与他吵架的。 “自古以来,子女婚嫁,都需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可自己做主?此乃败坏门风之举,回去罚抄《女戒》十遍,我要检查。” “是!”唐淑婉低着头,声音中微有委屈。 “这就对了嘛。” 唐矩满意点点头,面露会心的笑容,能将唐淑婉教导成为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他自我感觉是成功的。 就算丢掉了官职,但等回到了神都之后,论及唐淑婉的品行,家族内的人都会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跑来禀报,说:“阿郎、夫人……二小姐闯进来了,带着人闯进来了……” 啥? 唐淑静带着人闯进了自己的家里? 唐矩脸上成功的笑容顿时僵硬,然后满满消失。 对于这个二女唐淑静,以唐矩的了解,她绝对干得出这样的事。 唐矩不由长身而起,脸色铁青,准备好好的说教说教唐淑静。 卸掉官职之后,我就要将精力放在教导静儿上面,不然她以后怎么嫁人……唐矩心里一边想,一边起身。 陈夫人也起了身,对于唐淑静这个女儿,她也是没有办法,不过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冒冒失失,实在是不懂事。 唐淑婉也微微蹙眉,她虽然羡慕妹妹可以像个男子似的到处溜达,但同时又对她的一些言行感到不适。 唐矩起身后,脚步才刚刚一动,后厅中就传来唐淑静的喊叫声:“爹爹,有线索了,有线索了!” 听了这话,唐矩、陈夫人还有唐淑婉三人都是猛然一震。 脸上的愠怒立即消失,转而变成一脸的期待和惊喜。 原本,唐矩都准备辞官不干了。 结果却又来了线索。 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66章 见过世兄 苏贤和罗掌柜两人,跟着唐淑静快步走进后厅后,一抬头,就看见三道带着欣喜的目光笼罩了他们。 苏贤一边往厅中走,一边打量那三人。 为首之人是唐矩,也是他数日前刚认的世叔,身着便服,数日未见似乎憔悴了许多。 唐矩身旁,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贵妇人,端庄贤淑,衣饰鲜明,眉眼与唐淑静有八分相似。 这位应该是唐矩的夫人,也是唐淑静的娘亲……苏贤心中想道。 唐矩和陈夫人身后,是一位气质优雅的妙龄少女。 苏贤一眼看去,感觉此女身上有种温婉的气质,望之令人如沐春风,感觉春暖花开,让人想谈恋爱。 对于养眼的美人儿,出于尊重的目的,苏贤都会多看几眼的。 可他细细打量人家的时候,那少女也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打量着他……两人很有默契的移开视线。 听说唐淑静有一位姐姐,名叫唐淑婉,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莫非就是她?果然人如其名,是一位婉约的女子……苏贤心中一动。 看罢对面三人,苏贤和罗掌柜已经走到后厅中间的位置,停步。 “苏贤侄!?”唐矩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对于这位同窗的子嗣,他还是想照顾一番的,但最近实在太忙,他都快忘了县城中还有这样一个人……惭愧。 “世叔!”苏贤作揖见礼。 “明府。”罗掌柜也见礼。 一旁的陈夫人和唐淑婉,见他们以“贤侄”和“世叔”相称,都是愣了一下,然后重新打量苏贤…… 唐矩偶遇昔年同窗之子的事,她们已经知道,但还未见过真人。 “爹爹,他说他有城墙命案的线索,但是不给女儿看。”唐淑静这话听起来有种告状的意味。 唐矩眼中一亮,正待询问是什么线索,不过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不能失了长辈的风度。 于是咳嗽一声,看着唐淑静斥道:“什么他他他的?要叫世兄!” 唐淑静清秀瓜子脸上的表情一滞,张了张嘴巴,最后不服气的说:“女儿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快叫?” “世……世兄!”唐淑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使小性子,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声叫了一声。 苏贤一直笑眯眯的看戏,等她叫完后,这才出来打圆场:“世叔就莫要责怪唐姑娘了,毕竟城墙命案为重,唐姑娘也是心里着急,才有此失礼之举,其实晚辈不在意的。” “你……”唐淑静猛然抬头盯着苏贤……现在说这些不是恶心人么! “嗯。”唐矩却满意点了点头,然后冷脸瞪着唐淑静说:“你看看你,一点也不懂礼,比起你世兄来说差远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玩意儿?” “我……”唐淑静差点暴走,最后气呼呼、恶狠狠的瞪着苏贤,像只发怒的小老虎,差点扑过来…… 唐淑婉默默站在后面,见此一幕不由掩嘴憋笑。 陈夫人若有所思。 罗掌柜则是眼观鼻鼻关心……你们说了什么?我可没听见啊。 总之,唐矩是满意了,然后给苏贤引荐,先介绍陈夫人。 “伯母。”苏贤作揖见礼。 “好好好,早就听他念道过以前的同窗,如今可算是见到故人之子了,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伯母谬赞了。” 唐矩又引荐了唐淑婉。 苏贤还没上前见礼,唐淑婉已先一步走上前来,如沐春风的盈盈行了个万福礼,声线清脆悦耳,带着能令人心神安静的奇异能量说:“见过世兄。” “唐姑娘有礼。”苏贤回礼。 认完了人,唐矩咳嗽一声,平静的吩咐道:“婉儿,你就先退下吧。” “是爹爹。” 唐淑婉莲步款款离开后厅。 她走出后厅之后,假装走了几步,然后停在原地,左右扫视见周围无人,便两手提着裙摆轻手轻脚绕到后厅的另外一道门。 她要去偷听。 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心跳难免加快,秀美的鹅蛋脸也浮现出潮红。 一会儿后,她顺利的从另外一道门绕到唐矩和陈夫人椅子后面的屏风之后。 她躲在这里,可以听清谈话的内容。 屏风外面。 唐矩已经淡定的落座,陈夫人也坐在旁边。 苏贤、罗掌柜和唐淑静则站在后厅中间。 唐矩气定神闲,喝了一口茶水后,才问:“刚才听静儿说,贤侄有城墙命案的线索?” “不错,很重要的一条线索!”苏贤珍而重之的从贴身衣兜里取出一物,双手呈递给唐矩。 苏贤声音中带着一种十分确定的口气。 这让唐矩精神一震,两手将那物接过。 唐淑静伸长了脖子,但只能隐约看清那似乎是一块玉牌? 屏风后面的唐淑婉,听了苏贤这句话后,心中不免一动…… “这……这是……”唐矩仔细看了玉牌两眼,猛然起身,面露震惊之色,捧着玉牌的手都在轻颤。 “这是什么?”陈夫人问。 “爹爹那是什么啊?”唐淑静很想将脑袋凑过去仔细瞧瞧,但又怕被老爹当众说教。 屏风后面,唐淑婉手捂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口,暗道:“听爹爹这口气,莫非……此物果真能破解城墙命案?” “内卫……梅花内卫的身份玉牌!”唐矩声音非常严肃,然后凝重的盯着苏贤,问道:“此牌你从何处得来?” “从我家房顶上捡到的,它的来路,应该就是案发的那天晚上,从城墙上掉下来的!”苏贤说。 唐矩瞳孔猛地一缩,手里紧紧握着玉牌,而后纵声爽朗大笑,有一种数年郁闷一朝扫除的痛快。 陈夫人茫然的看着他。 唐淑静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屏风后的唐淑婉心里也十分疑惑,很想偷偷瞧一眼外面的情形,但又怕被发现。 “苏贤侄,你这次可帮了老夫一个大忙!” 唐矩止住笑声,上前用力拍了拍苏贤的肩膀,看苏贤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然后迎着陈夫人和唐淑静茫然的目光,他说:“凭借这块玉牌,就可以解决城墙命案!” “城墙命案马上就能解决,老夫再也不用担负命案不结之罪!” “就算兰陵公主亲来,老夫也不怕,哈哈哈!” “……” “果……果真?”陈夫人张大了嘴巴。 “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唐淑静握紧着小拳头,一张瓜子脸十分兴奋。 屏风后面,唐淑婉一双美眸猛地瞪大—— 城墙命案破解了! 爹爹就不用辞官了! 也就不用回神都接受家族成员的嘲讽了! 最主要一点,爹爹的报复算是保住了…… 唐淑婉心情激动,笑容不可抑制的浮现,同时眼前闪过苏贤方才对她作揖回礼的模样。 是苏贤,是这位刚认的世兄,拯救了她们这一家子!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67章 长得可真俊 唐矩高兴过后,详细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苏贤那套说辞并没有什么漏洞,况且又有罗掌柜从旁作证,可谓人证物证具在,唐矩深信不疑。 陈夫人、唐淑静、唐淑婉等,通过旁听也明白了个中原委。 终于不用辞官了,终于不用返回神都了,母女三人全都笑容满面。 陈夫人看着苏贤缓缓点头,像是丈母娘看女婿似的越看越顺眼。 躲在屏风后面的唐淑婉,屏住呼吸,偷偷探头看了苏贤一眼,然后立即缩头。 这位刚认的世兄,长得可真俊…… 唐矩珍而重之将玉牌收好,整个人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看着苏贤说: “贤侄啊,接下来老夫要忙一段时间,贤侄就请先回,最迟明后日,再邀贤侄过府一叙。” “世叔尽管先忙,当以大事为重,不用管我的。”苏贤笑道。 唐矩点点头,又看着罗掌柜说了几句,大致是“以后请你喝茶”之类,把罗掌柜激动得满脸通红,这一遭算是没有白跑。 苏贤带着罗掌柜告辞,唐矩吩咐唐淑静送客。 他们离开后,唐矩回头看见陈夫人抱在怀里的精美小木盒,笑道: “夫人啊,你刚才说要将悬赏提高到两千两?好啊,为夫觉得很好!” “滚滚滚!” 陈夫人抱紧了小木盒,骂道:“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胆子肥了啊,竟然想吞没一千两!” “……” 返回角楼街的路上,苏贤从某座大酒楼中打包了一份丰盛的酒菜。 回到角楼街后,与罗掌柜挥手告别。 付完租车的钱,苏贤提着大包小包,先去臭豆腐摊拿了两份臭豆腐,同时将此行的结果告诉给张翠花知道。 苏贤回家后,张翠花立即丢下臭豆腐摊,回到屋内,对担惊受怕的柳蕙香讲了苏贤县衙一行的结果。 “没事就好!” 柳蕙香长长舒了口气。 经过那天晚上在闺房中发生的事后,她便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托付给苏贤,做妾。 所以苏贤的安危,她十分在意。 张翠花又说:“最快明后日,明府就将邀请苏公子前去县衙,悬赏的一千两,应该也在那个时候领。” “一千两的悬赏……”柳蕙香轻轻凝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姐?” “哦没事,你去守着摊子吧。” 张翠花离开后,柳蕙香呆坐良久,喃喃自语道:“苏公子已有好些天,没有来领臭豆腐的分红。” “那晚之后,料想苏公子抹不开脸面,不会轻易过来了……我原先还担忧,他会不会缺钱使,但现在看来……苏公子有了那一千两的悬赏,更看不上这点臭豆腐的分红了吧!” 柳蕙香一个人坐在那里愁绪满满。 她穿着新做的华丽衣裳,也用了昂贵的“春绘堂”胭脂化妆,整个人忧愁的坐在那里,十分惹人怜爱。 但却没有人来怜爱她。 原本,那天晚上洗冷水澡之前,张翠花曾建议,邀请苏贤过来一同商议“与酒楼合作臭豆腐”之事。 但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张翠花的提议便作罢。 一会儿后,柳蕙香起身,莲步款款来到二楼的书房,在案前坐下,执笔核算臭豆腐摊的账目。 她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算学也曾涉猎,但大太擅长。 尤其是账本上密密麻麻的一堆文字,看得她脑瓜疼。 “把账目做得精细一些,能多赚一点是一点,能省一分是一分。” 账本本就乱糟糟,现在她想推翻重做,无疑难上加难。 但为了加重她在苏贤心中的“分量”,她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柳蕙香阁下笔,两手支头揉着眉心,忽然想起苏贤那天晚上离开前说过的话—— 要给她一个交代来着。 交代什么呢? 什么时候做交代呢? 她心里想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已走了神。 …… 话说苏贤提着大包小包以及两份臭豆腐回到家,刚关上门,就见楼梯口那里冒出一颗头,头发散乱如鸡窝,正是杨芷兰。 苏贤正想招呼她下来帮忙拿东西。 结果杨芷兰脑袋缩回去后就没再出现。 没眼力见啊……苏贤嘀咕着,喊道:“芷兰下来帮忙拿东西。” “你说过,我最好不要下楼。”杨芷兰出现在楼梯口,矮小的身形挺直犹如木桩,声音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句话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苏贤木然道:“有我在,怕什么?” 杨芷兰顿了顿,踩着破旧的木梯下得一楼。 苏贤愣了一下,心道:“果然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身轻如燕,踩在破旧的木梯上竟没有发出吱嘎声。” 苏贤将手里的大包小包悉数递给杨芷兰,她拿不动后,就直接挂在她的身上。 杨芷兰一动也不动,面无表情。 苏贤见她盯着身上的油纸包看了好几眼,笑道:“这是我从大酒楼打包的酒菜!我本想带你出去大吃一顿的,但你不方便出门……” 杨芷兰静静听着他唠叨,其实她心里疑惑的是—— 今天早上不是说要给她买被褥么?怎么不见踪影? 只不过杨芷兰话不多,没有问出来。 两人上得二楼,来到书房,将酒菜从油纸包中取出,一一摆在书桌上,两人相对而坐。 顿时间,书房中菜香四溢,酒菜还冒着余温,令人食指大动。 苏贤见杨芷兰喉咙微微动了动,知她已饥饿难耐,但出于某种原因,她还“端着架子”,坐在对面宛若木雕。 “县衙一行,没出什么问题。”苏贤也不招呼她吃,一边说,一边将两个小油纸包取出放在桌上。 杨芷兰没有任何表示。 “世叔悬赏的那一千两,最迟明后天就会到手。”苏贤慢慢拆解着小油纸包,笑道:“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我决定分你一半,五百两!” 杨芷兰仍旧一动不动。 苏贤点了点头,道:“就当你默认了。” 这时,苏贤已将第一个小油纸包拆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臭味疯狂扩散,将满屋的菜香味儿掩盖,全是臭味。 杨芷兰眉梢轻轻一颤,随即恢复如常。 苏贤将这份臭豆腐递给她,带着促狭的笑容,说:“来来来,这是我创制的臭豆腐,别有一番风味,你一定要尝尝!”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68章 杨芷兰:我不是你的小女仆 臭豆腐是一种风味独特的美食,毋庸置疑。 但对初次接触的人来说,实在有些难以下口。 主要是那个气味太臭了,非一般人可以忍受。 苏贤笑着将臭豆腐递给杨芷兰后,就在仔细打量她的脸色。 嘿,面无表情呢,但我估计你心里一定十分抗拒……苏贤将臭豆腐递得近了一些,笑道:“拿着啊,真的很好吃,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杨芷兰抬手,接过臭豆腐,毫不犹豫送入口中,细细咀嚼……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她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她这个样子,与吃下一块美味的糕点没有任何区别。 苏贤瞪圆了眼睛,看着对面的杨芷兰有些呆。 “怎么样,好吃吗?”苏贤机械的问道。 “好吃。”杨芷兰点头。 “那这一份也给你吧。”苏贤将另一份臭豆腐递过去。 杨芷兰接过,熟练拆开油纸包,一口就将整份臭豆腐吃进嘴里…… 苏贤抿了抿嘴,有些无趣的招呼道:“吃饭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饭后。 书桌上一片狼藉。 杨芷兰的战斗力十分强悍,连带苏贤也吃得比平日更多。 酒足饭饱后,苏贤靠在椅背上喝茶,杨芷兰端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一动不动,但脸上有一种满足的神色。 “我今天早上给你说的,你还记得吧。在人前你的身份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里糟了难,远赴瀛州投奔我而来。” “但实际上,你是我的保镖,我的安全就靠你了。” “歇一会后,我出门给你置办被褥,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被子?” 杨芷兰抬头看着她,目光有些茫然。 苏贤点头道:“罢了,我给你做主吧。今天稍晚一些,我再去隔壁柳夫人家给你借几件女装。” “嗯。”杨芷兰轻轻点头,表示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然后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苏贤面色忽然凝重起来。 杨芷兰抬头看着他。 苏贤低头看了眼书桌上的狼藉杯盘,重新看着她,问道:“芷兰,你会洗碗吗?” 一刻钟后。 一楼厨房。 苏贤一边洗碗,一边给杨芷兰讲解如何洗碗,他讲得仔细,杨芷兰听得认真。 洗了两只碗后,苏贤让开位置,道:“好了,都说学以致用,你来试试看,注意,不要将碗给摔碎了。” 杨芷兰面无表情,默默走上前去,结果刚拿起一只盘子,盘子就从她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厨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杨芷兰面无表情的说:“我……” “别说了,碗有一点滑是真的,不过下次注意,好了继续洗吧。” 随后。 在厨房中,随着阵阵“啪”、“啪”、“啪”的响声过后,杨芷兰终于学会了洗碗。 学习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苏贤很淡定,一边走出厨房一边吩咐道:“你就待在家里吧,我出去给你置办被褥、毛巾、水盆。哦对了,顺便再买一套盘子。” 杨芷兰虽面无表情,但眼神稍微躲闪了一下。 她可是堂堂内卫第一杀手啊,可是刚才,她的脸都丢尽了。 …… 半个时辰后。 正在二楼书房中静坐的杨芷兰,忽然耳郭一动,无声无息走到楼道口,往一楼看去。 她看见苏贤正指挥几个伙计,从停在门口街上的马车中,搬运东西,堆在一楼客厅的地上。 东西很大件儿,还很软……应该是被褥枕头什么的。 我的被子终于买回来了……杨芷兰心中冒出这个念头。 但表面上她依旧是面无表情。 东西搬完后,苏贤关上大门,喊道:“芷兰下来搬东西。” 杨芷兰老早就想跑下去,将那些东西搬回自己的屋子【书房】,但有外人在,她便没有乱动。 随着苏贤的呼喊,杨芷兰立即“飞奔而下”,面无表情的盯了眼堆了一地的包裹,然后看着苏贤。 “我去洗把脸,你先搬吧,注意轻一点。” 苏贤吩咐一句后,便去厨房打水洗脸。 一会儿后,他洗完脸走出厨房,往客厅中扫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是一愣。 东西呢? 怎么一件都没有了? 他想了想,踩着破旧的木梯上得二楼,悄悄走到书房门前,然后忽然推开。 只见五六件包裹全堆在书房里面,杨芷兰像截树桩似的立在房间中间。 “你都搬上来了啊。” 苏贤奇怪,走进书房,发现所有包裹都被打开过了,因为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老板打的结与现在的结完全不一样。 甚至有一个包裹敞开着,一条毛巾和一个铜盆散落在地上,还未塞进去…… “你……”苏贤表情古怪,看着杨芷兰问道:“你都拆过了?” “嗯。”杨芷兰眼中一抹尴尬一闪而逝。 苏贤不忍再刺激她,将包裹分为了三个部分。 一部分是苏贤自己用的被褥,一部份是杨芷兰用的被褥,最后一部分则是毛巾、铜盆、盘子等等杂物。 分好堆后,苏贤提着自己的被褥,临出门前说道:“将毛巾、铜盆和盘子送回厨房吧,对了你会铺床叠被吗?” “会!” 杨芷兰其实不会,但不知怎的就说出这一个字。 此刻,饶是她身为内卫第一杀手,耳朵也感觉有些热。 好在她头发散乱,遮挡住了看不出来。 苏贤点点头,提着被子回到卧房,将从柳蕙香那儿借来的“囍”字被收起来,放入衣柜,然后换上新买的褥子…… 忙完这些,苏贤来到书房,见杨芷兰所谓的“会”铺床叠被,就是将被子折成一个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随意铺在地上。 他嘴角扯了扯,没做理会。 他在书房中转了一圈,招呼杨芷兰一起,将摇摇欲坠的书架移动了一个位置,给她腾出更多的空间。 搬完书架,苏贤随手从中取出一个卷轴,恍然道:“这些天竟忘了温习功课!” 杨芷兰站在一侧,好奇的盯了眼他手中的卷轴。 读书、考取功名,仍旧是苏贤既定的“主线”。 正所谓“三天不练手生”,虽然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但不能太放纵自我。 苏贤决定择日去一趟县学,将寄存在县学中的卷轴取回来,在家温习功课。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69章 教你个新技能——烧洗澡水 下午的时光,安宁而祥和,苏贤坐在书案前,手捧卷轴温习功课。 杨芷兰则坐在她的新被子上闭目打坐。 忽一时,一抹阳光透过窗户撒入书房,室内明显亮了几分。 苏贤的家宅位于城墙根下,大部分阳光都被城墙遮挡,只有下午特定的一小段时间内,才有一缕阳光射入屋内。 苏贤放下书卷起身,走到窗前拥抱阳光。 杨芷兰睁开眼,扭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回头继续闭目打坐。 “对了,你识字吗?”苏贤忽然问。 “识得一些。”杨芷兰睁眼,心头浮现一幕幕难忘的凄惨画面,她识字的过程可不是那么祥和。 一会儿后,阳光被城墙遮挡,消失不见,屋内又暗了几分。 苏贤回到桌案前坐下继续温习功课。 至申时末,下午四五点钟左右,苏贤丢下书卷,一边伸懒腰一边说:“我去打包晚饭,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羊肉好吃。” “哦。” “带骨头的。” “羊排?” 杨芷兰点点头,见苏贤直直的盯着自己,不由颔首。 苏贤回想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杨芷兰似乎对羊排情有独钟,吃得津津有味,按理说她身为一个杀手,不该对某种食物特别喜欢才对。 之前,杨芷兰饭量大,苏贤并不觉得什么,大概因为她运动量大所以消化快吧。 但现在看来,有点不一样。 苏贤捏着下巴斟酌半晌,问道:“你以前吃过那种羊排吗?” “没有!” “懂了!” 苏贤没有追问她,身为内卫第一杀手,为何混的这么惨?那种羊排虽然比较贵,但身为一个杀手不应该吃不起! 解释只有一个—— 杨芷兰沉浸在某种悲伤的氛围里,有些东西她根本就没有去体验过。 因为她不是一个正常人…… 苏贤心情有些沉重。 出门直奔那间酒楼,羊排多打包了一份。 晚饭后。 苏贤监督杨芷兰洗碗,她这次表现还不错,只打碎了一只盘子。 身为一个杀手,怎么老是打碎盘子呢,奇怪……苏贤笑呵呵拍了拍她的肩头,鼓励道:“很好,你已经基本掌握了洗碗的技能,我对你十分满意。” 杨芷兰面无表情。 苏贤继续说:“洗碗,是你融入新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所以我决定,以后的碗都交给你来洗!” 杨芷兰继续面无表情。 苏贤就当她默认了,又说:“不过,单单只是洗碗并不能让你彻底融入新生活。” 杨芷兰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 “所以我决定,再传授给你一个新技能——烧洗澡水!”苏贤面色十分严肃,好似在说一件天大的事。 杨芷兰有些茫然,开口道:“我会生火!” “你会?” “我会生火烤兔子!” “哦。”苏贤恍然,杨芷兰作为一个杀手,肯定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这倒是苏贤小觑她了。 “行吧,那你就去烧洗澡水,我去隔壁柳夫人家给你借衣服。” “……” 分工完成,苏贤开门而出。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行人稀少。 苏贤的家,和柳蕙香的家,都在街尾的位置,行人就更加稀少了。 这也正是苏贤非要在这个时候去借衣服的原因。 …… 时间拉回一刻钟前。 柳蕙香家里。 一楼。 靠墙的小木桌上,饭菜丰盛,杯盘堆满一桌,饭碗都快没地方放。 柳蕙香坐在靠墙的位置。 她衣饰鲜艳,珠翠满头,涓细的肌肤好似能掐出水; 眉眼有着少女般的青涩,身段儿却是少妇般的浮凸; 她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坐在那里便令满室皆春; 妖娆、冶艳,让人一目难忘! 张翠花则是面壁而坐,捧着一只大海碗,吃得酣畅伶俐,额头冒汗。 相对而言,柳蕙香手上捧着的小碗,就只有拳头那么大,吃了这么久也才消灭掉半碗饭……她没有胃口。 一会儿后,张翠花放下大海碗,打了个饱嗝,差点吃撑。 扭头,见小姐那只小碗中竟然还剩下一半,不由担心道:“小姐是在想苏公子?” 柳蕙香那双夹了一粒米的筷子,定在半空,好看的水眸瞪了张翠花一眼,羞恼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我在想臭豆腐的生意。” “臭豆腐的生意很好呢!” 张翠花一手掐腰,一手拿着蒲扇扇风,笑道:“自从做了臭豆腐之后,我们干的活儿,起码减少了五成,相比以前轻松了许多。” “同时,赚的钱也更多了,这都是好事啊,但奴婢看小姐似乎……”张翠花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柳蕙香微不可查的盯了眼紧闭的大门,语气有些幽怨,然后发现张翠花正紧盯着她看,便低头吃饭。 张翠花收回视线,扇了一会儿风,忽然看见满桌的饭菜,经过了她的一番“扫荡”,竟然还剩下三分之一。 以往,她们还算节俭,餐食虽然不寒碜,但极少浪费。 类似今天这样,吃完后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情况,以前可不多见……咦,不对! 张翠花愣了好几秒钟,看着柳蕙香笑道:“小姐做这么多菜,该不会是……做了苏公子的那一份吧?” 柳蕙香俏脸陡然变色,心脏就像被蜜蜂扎了一下。 没错,她的确存有这个心思,但人家不来…… 但柳蕙香打死也不会承认,她强自镇定,低头刨着饭说:“别多想,这都是为了犒劳翠花你的,这些年来,你跟着我着实受了好多苦……” 张翠花是个感性的人,闻言不禁眸泛水光,感动道:“多谢小姐,其实奴婢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听着这情真意切的话语,柳蕙香心里十分羞耻,只得低头继续刨饭……意外的收获便是,她终于将剩下的半碗饭吃完。 一会儿后,柳蕙香也放下碗筷。 张翠花已经恢复,忽然感叹道:“这么多天了,苏公子还不来取他那一份分红。小姐,要不奴婢去请苏公子过来一趟?” “不!”柳蕙香下意识的说。 “小姐不想见到苏公子吗?” “不想见!” 张翠花正待说话,大门忽然被敲响,咚咚咚咚。 两人一起扭头看去。 “张姐,是我苏贤,找柳夫人有事相求。” 苏贤的声音传入。 张翠花起身,然后又坐下,看着柳蕙香。 柳蕙香早已被欣喜淹没,顾不得张翠花那审视的目光,急忙吩咐道:“翠花,快去开门!快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70章 远房表妹 苏贤进屋后,见柳蕙香已笑吟吟起身,朝他走了两步,似是发觉不妥于是又止步。 身后传来关门和拉上门栓的声音。 “柳夫人,打搅了。”苏贤作揖为礼。 “苏公子。”柳蕙香动作标准的回了个万福。 两人身后,张翠花关好了门,正准备去收拾碗筷,乍见两人相敬如宾这一幕,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 老实说,苏贤的到来,让柳蕙香心如小鹿乱撞。 自那天晚上之后,她就时时刻刻想念着苏贤,活脱脱把自己从寡妇变成了一个怨妇。 为什么呢? 因为那天晚上两人之间发生了非常亲密的接触。 又是按又是搂腰的,甚至还…… 柳蕙香终究出自书香世家,那晚之事相当于清白被毁,此事万分重要,那该怎么办呢? 只能是嫁给苏贤做老婆,刚好她也正有此意。 所以在柳蕙香单方面看来,她已经是苏贤的女人了。 苏贤意外到来,令她欣喜不已,心如小鹿乱撞,早已忘了张翠花的存在,也忘了小木桌上正杯盘狼藉。 她热情招呼道:“苏公子请坐。” “多谢!” 苏贤顺着柳蕙香的引导,走到靠墙小木桌旁。 然而,正准备入座,两人同时看见桌上的杯盘狼藉。 苏贤尴尬,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柳蕙香更是羞愧,俏脸染霞,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 “小姐,苏公子,你们先聊,我先收拾碗筷!”张翠花上前来,手脚麻利收拾了碗筷,将小木桌擦干净,最后端来两杯热茶。 送完茶水后,张翠花假装回厨房洗碗,但实际上她没洗,而是躲在厨房门口偷听两人谈话。 小木桌旁,苏贤和柳蕙香默默喝着茶。 这种时候最怕沉默,人一旦沉默,就容易多想。 比如,想到那天晚上的经历…… 具体一点,就是苏贤想起了紧紧搂抱住的娇躯的香软,那手感,啧啧,极品啊; 而柳蕙香想到的,也是被紧紧搂住的那种感觉,还有…… 她原本不愿想那个的,但体内似乎有个魔鬼【荷尔蒙】驱使着她,有时候根本不能自控。 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了! 苏贤首先打破沉默,道:“在下登门拜访,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公子但说无妨。”柳蕙香渐渐回神。 “衣服!我想向柳夫人求借几件衣服!”苏贤说。 柳蕙香抬眸,盯了眼苏贤身上穿的儒衫,然后低头,耳根子渐渐发热,心道:“我的确熬夜为公子赶制了几件新袍子……但没想到公子竟与我如此心有灵犀,主动来取。” 一念至此,柳蕙香心情无比舒畅。 可是随即又犯了难,该当如何将那几件新袍子送给苏公子呢? 必须要想个合适的法子,既可以将新袍子送出去,也能保住她那女儿家薄如纸张的脸面。 “柳夫人?柳夫人?” “哦。”柳蕙香回神,斟酌着问道:“公子想借什么样的衣服呢?” 苏贤有些懵,自然是借女装啊! 她家里应该不会有男人的衣服吧! 但苏贤还是回道:“裙子!新旧无所谓,好看与否也无所谓,柳夫人的旧衣服就挺好。” 啥? 柳蕙香似乎被电了一下,茫然道:“裙子?女人的衣裳?” 苏贤还没有回答,柳蕙香又小心翼翼追问道:“苏公子家里……莫非来了一位女子不成?” “对啊!所以才找柳夫人借几件旧衣服嘛。”苏贤并没有听出她声音有异。 “……” 柳蕙香讲不出现在的她,是什么心情,失恋了?可双方并没有挑破关系,算不得失恋,最多就是个单相思。 可是,那天晚上苏贤占了她那么多便宜…… 在书香世家的氛围熏陶之下长大的柳蕙香,在她看来,那晚发生之事算是彻底毁了她的清白。 她只能嫁给苏贤,做他的女人。 不然可怎么活? 她终究是个古代女子,贞节观念可谓是刻入骨髓。 “柳夫人?柳夫人?”苏贤纳闷,心道她今晚怎么老是走神? “她……她是什么样的女子?”柳蕙香声音略有嘶哑,心情非常复杂。 “哦,她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里糟了大难,只剩下她一个人,所以投奔我来了。”苏贤搬出事先编好的故事。 “远房表妹……”柳蕙香心里顿时涌出狂喜,既然是遭难的远房表妹前来投奔,那就说得通了。 “是啊,这可怜的孩子,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路讨饭过来的,浑身脏兮兮,完全成了一个小乞丐……” 苏贤摇头继续编造故事。 然而,柳蕙香根本没听进去,她凝眉斟酌半晌,问道:“公子以前……有没有见过那位远房表妹?” 苏贤微微一愣,总感觉她和自己不在一个频道上,不过也解释道:“以前从未见过,她是拿着一件家族信物来找我的,不然我也敢认她。” 原来如此……柳蕙香彻底放心。 在封建时代,表哥与表妹是可以结婚的,所以柳蕙香斟酌良久之后才有此一问。 与此同时,厨房门后。 跟着柳蕙香一起捏了好几把汗的张翠花,终于停止偷听转身洗碗去了…… 彻底放下心来的柳蕙香,展颜一笑,她那张俏脸面比花娇,笑起来有种难言的妩媚。 然后建议道:“既然是表妹投奔而来,那何不将她请来此处沐浴更衣呢?岂不是更加方便!” “太打扰了。” “不打扰的,表妹终究是一个女子,还是来这里更加方便。” “也好。” 苏贤点头,起身正准备回家去找杨芷兰,临出门前他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我那表妹因为遭逢大难,性格颇为孤僻,不爱说话,柳夫人待会儿可莫要往心里去。” “不妨事的。” “……” 苏贤开门而出,走几步路回到自己家里,直接去了厨房。 苏贤出门前,吩咐杨芷兰烧洗澡水来着。 她可是内卫第一杀手,有过野外生存经验,烧个洗澡水应该没有问题……苏贤想着,结果走进厨房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厨房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水迹。 堆积起来的柴禾也打湿了一小半。 相对应的,水缸中的水直接清空…… 号称内卫第一杀手的杨芷兰,正端坐在灶前慢悠悠添加柴禾,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71章 书房与“花房” “水缸漏水了?”苏贤嘴角狠狠一扯。 “没有。” “刚才下了雨正好房顶又漏水了?” “不是。” “那这是什么缘故?平白无故糟了洪灾?”苏贤其实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装作没有猜到。 “我……” 杨芷兰平静的添加着柴禾,将方才那件“平静的”、“微不足道”的小事简单讲了一遍。 苏贤听罢,心里疯狂吐槽。 房子都差点被点燃了,还“平静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愿领受责罚!”杨芷兰最后说。 犯了错就要受罚! 这是刻进杨芷兰意识深处的规条。 当然,这是那该死的小阁领的锅。 她的定位终究是个保镖,而不是丫鬟或者小女仆,其实这也难为她了……苏贤长舒一口气,笑道:“先别添柴禾了,我带你去隔壁沐浴更衣。” 杨芷兰手上拿着一节小树枝,停在灶前数寸,扭头看着苏贤。 苏贤也看着她。 “愿领受责罚!”杨芷兰重复道。 “又不是什么大事,没有责罚的。”苏贤摇头,“今后只需记住就是了!” 杨芷兰看了他好久,最后平静的说:“是!” 这就是新生活吗……她的心中冒出这个念头,随后陷入沉思。 “走吧,天色不早了,等你沐浴更衣完后,回来早点休息,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苏贤催促。 杨芷兰轻轻点头,起身后,先从水缸中舀了最后一点水,泼入灶膛,将火熄灭后才跟在苏贤身后离开。 果然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还是会举一反三的嘛……苏贤对她灭火的操作比较满意。 出门,走几步来到柳蕙香家里。 杨芷兰粗布麻衣,蓬头垢面,一幅落魄小乞丐的模样,让柳蕙香微微一愣之后,同情心就像是被挖破了的暗河般,蓬勃而出,止都止不住。 “这位就是表妹吧。” 柳蕙香上前,以充满怜惜的目光打量着她,“一切都过去了,来到了这里就像回到了家一样,不用拘束,也不用客气。” 站在那里犹如木桩的杨芷兰,微微扭头盯了眼柳蕙香,没有任何表示与表情,然后脑袋又转回去,目视前方。 “呃……”柳蕙香有些尴尬。 苏贤出来打圆场,先对柳蕙香说:“柳夫人某怪,她就是这样一种性格,对谁都冷淡,千万不要介意。” “哦。”柳蕙香忽然想起,刚才苏贤临出门前说过的话…… “对了,她名叫杨芷兰,柳夫人可以叫她芷兰。” “好的。” 介绍完后,苏贤又扭头看着杨芷兰,以一种长辈的口气说:“芷兰,这位是柳夫人,今后还要叨扰人家呢,快叫柳夫人。” “柳夫人!”杨芷兰侧身,抱拳拱手一礼,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芷兰不用多礼,翠花,你带芷兰妹妹去沐浴吧,然后带她来我房间。”柳蕙香像个女主人似的做着安排。 张翠花上前来,答应道:“好的。” 然后看向蓬头垢面的杨芷兰,恰逢杨芷兰也扭头看向她,两人经过一轮眼神交锋后,张翠花败下阵去。 张翠花心里怀着疑惑,但还是招呼道:“芷兰妹子随我来。” ……杨芷兰跟着张翠花走了。 厅中就只剩下苏贤和柳蕙香两人。 “公子已有好些时日没来领臭豆腐的分红了,今日凑巧,不如将积攒了数日的分红一次性领了吧。”柳蕙香柔声道。 “好。” “公子请随我来。” 柳蕙香在前带路,登上楼梯往二楼走去。 苏贤有些茫然,不是领分红么,怎么还要上楼呢?但他没有多问。 楼梯上,两人并肩而行,都没有说话。 虽然是晚上,但柳蕙香还是盛装打扮,天仙也似的人儿,身上阵阵清香飘来……在沉默中,苏贤的思绪不知又飘飞到了哪儿。 至于柳蕙香,她心中想的却是苏贤所说的“交代”。 交代什么? 什么时候交代? 这些一概不知。 苏贤近在身边,她张口就可以问,但这种事儿……柳蕙香总感觉难以启齿。 她之所以提议领取臭豆腐的分红,还带着苏贤上楼,就是为了暗示苏贤,也为给他提供一个放心大胆说话的地方…… 上得二楼,苏贤因为胡思乱想,有些走神,竟举步往柳蕙香的香闺走去。 柳蕙香愣了一下,不由大羞,小声提醒道:“公……公子,这边,书房。” “哦!” 苏贤老脸一红,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转身去了隔壁的书房。 看见苏贤进了书房后,柳蕙香心里顿时有些后悔。 其实,去闺房也……也不错! 主要是因为闺房的环境,更能让苏贤想起,他还有一个交代没有完成! 但苏贤已经进了书房,没办法了,她也只能跟着走进书房,顺手将房门带上。 柳蕙香的书房相比于闺房来说,就简雅了许多,一套桌椅,两排书架,书架上摆了一些卷轴。 除此之外,就是她闲暇时养的一些花花草草。 此处与其说是书房,还不如说是一间“花房”。 柳蕙香进来后,笑道:“公子,书架上的卷轴可以随意翻阅,且容我一会儿,仔细核算一下账目。” “好。” 苏贤点头,果真走到书架之前,随手取了一个卷轴展开看了起来。 桌案之后,柳蕙香端坐,取过账本翻看了一会儿,然后研墨,提笔仔细核算起来。 实际上,该给苏贤的分红到底是多少钱,她早已算清,如今不过是拖延时间,让苏贤想起某件事而已。 许久之后。 柳蕙香暗暗叹了口气,取出钱袋,从中数出五千多文,看着苏贤的背影说:“苏公子,已经算清楚了,一共是五千六百四十二文。” 苏贤放下卷轴,走近书桌,一眼便看见堆成很大一堆的铜钱,金黄灿灿的。 若是数日前,得了这批铜钱,他睡着了都会笑醒,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公子要不要清点一下?” “不用了。” 柳蕙香将五千多文钱用一个大的钱袋装了,双手费劲儿提着递给苏贤。 苏贤接过,眉头动了动。 五千多文的铜钱,分量可真不轻! 随即,苏贤又想到,这些钱是柳蕙香和张翠花辛苦做臭豆腐得来,都是辛苦钱。 苏贤在有了三千两的巨款之后,如今再看这些辛苦钱,总感觉有些扎眼—— 让两个女人干活儿,帮他赚钱,总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他关心道:“臭豆腐的生意虽然不错,但柳夫人还是莫要太劳累了才好。”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72章 好为人师 柳蕙香轻轻摇头,笑道:“其实不算太累,自从改做臭豆腐之后,我和翠花就少了五成的活儿,已经轻松了不少呢。” “这样挺好。”苏贤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 “不过。” 柳蕙香看着账本,面有一丝难色,道:“臭豆腐摊虽小,但一应支出和收入都堆在一个账本上面,着实凌乱了些……” 苏贤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瞥了眼账本。 的确,密密麻麻的文字堆积在一起,这可不是文章或者诗文,而是数字账目。 除了认字之外还需动脑计算,着实有些麻烦。 柳蕙香这样的古人尚且觉得凌乱,对苏贤来说,就更是难以入眼。 因为他知道可以运用阿拉伯数字进行简化,可以做到一目了然! 视线从账本上收回,苏贤斟酌半晌,道:“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让夫人的账本看起来好看一些,一目了然!” “公子果真有办法?” 柳蕙香瞬间来了兴趣,面朝着苏贤,她身高比苏贤矮了两个头,所有微微仰着面,一双水眸星光闪闪,一脸的期待。 她的追问和表现,让苏贤十分受用,说道:“有!但此法初学较难,一旦学会之后便能如虎添翼!柳夫人想学吗?” “要学!要学的,请苏公子教我!” 柳蕙香立即打蛇随棍上,她正愁不知如何与苏贤产生交集呢,没想到苏贤自己就提供了一个。 柳蕙香好学的态度,让苏贤十分满意。 这激发了他“好为人师”的一面。 再说,臭豆腐摊所赚的钱,也有他的一份,若能通过阿拉伯数字减少她处理账本的困难,也算是帮了自己一把。 “好,那我就先教你从零到九的简化写法。” 苏贤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说“笔墨伺候”,结果柳蕙香已经主动铺好了纸,并将蘸好了墨的毛笔递给他。 苏贤很满意,接过毛笔,在纸上画了一颗鸭蛋,道:“这个圆圈是零的简写……” 安静的书房中,回荡着苏贤讲解的声音。 如豆的油灯轻轻摇曳,将苏贤和柳蕙香两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影影绰绰。 柳蕙香的聪明程度,超乎了苏贤的想象。 从零到九一共十个数字,他只讲了两遍,柳蕙香就已经熟练掌握。 苏贤随意抽查,发现她已经达到了小学二三年纪的水平。 “柳夫人已经熟练掌握了十个数字的简写,才学无双呢!”苏贤赞道。 “哪里……主要是苏公子教得好……” 两人商业互吹一阵,苏贤准备开始下一阶段的教学—— 运用简化的数字进行简单的加减法计算。 然而恰在此时,房门被敲响,张翠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芷兰妹子已经沐浴完成。” 柳蕙香愣了一下,笑容渐渐收敛,随口道:“知道了,这就来。” 她说完后,看着苏贤,水汪汪的眼神分明带着不舍。 苏贤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出去吧,后面的内容以后再讲。” “好!” 搁下毛笔,用镇纸将写满了简化数字的稿纸压住后,两人开门而出。 走出房门,苏贤一眼便看见,张翠花身后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女子。 她穿了一套柳蕙香的半旧衣服,显得有些大,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一张脸很瘦,但胜在五官还算清秀,肌肤不比柳蕙香那般白皙幼嫩,但也是中等水平! 她的底子非常不错,就是太瘦了。 杨芷兰这幅形象,若忽略掉她一动不动的身体,以及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面,她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 “不错,洗了一个澡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苏贤捏着下巴点评。 杨芷兰轻轻扭头,看向苏贤,接触到他那审视的目光后,万年没有变化的脸上竟显出一缕羞愧,轻轻低头。 苏贤身旁的柳蕙香,笑容满面,以她的眼光来看,这位表妹只需养上那么一段时日,再化个妆,一定会是个小美人儿! 她正准备说这话,可是这时,杨芷兰竟默默从张翠花身后走到了苏贤身侧,站在那里,与苏贤的距离竟比她和苏贤的距离都近! 呃…… 柳蕙香的笑容僵住,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抹警惕。 但随即她又想道:“或许,是表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只能依靠作为表哥的苏公子……这也说得过去。” 如此一想,果然警惕消失,俏脸上笑容复现,而后上前一步笑道:“表妹请随我进屋,我往年的衣服比较小,或许更适合你。” 杨芷兰不为所动,扭头看着苏贤。 苏贤嘱咐道:“去吧。对了,莫要使小性子,惹恼了柳夫人。” 杨芷兰点头,跟着柳蕙香进入闺房,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女人换衣服啥的没那么快,于是苏贤下楼,在靠墙小木桌旁坐下等候,张翠花送来一杯茶,然后坐在一旁和苏贤闲扯。 张翠花也是一个妙人,她在闲扯中透露出柳蕙香对他暗生情愫之事,然后还变着法的试探苏贤…… 苏贤一边与她聊着,一边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贞节,对古时候的女子来说十分重要,尤其是柳蕙香这样出自书香世家的女子,甚至看得比命都重! 若要解决此事其实十分简单,把她娶了就是。 正好柳蕙香对他暗生情愫,苏贤对她也有那个意思,他们可谓是郎情妾意,一拍即合。 但,还是那个老问题…… 咦,不对,不对! 苏贤心里猛然一震。 他今天将象征内卫身份的玉牌送去县衙,帮唐矩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悬赏的一千两,还有被唐矩奉为座上宾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也就是说,苏贤的第二个小目标达成了! 既获的一定的自保之力! 这个小目标,是苏贤不愿接受柳蕙香情意的最大阻碍。 现在它没了。 苏贤两眼灿灿,搓着双手,心里合计着该当如何与柳蕙香挑破关系。 可是稍微深入一想这个问题,他不禁皱眉。 这事儿要办成,阻力不小,且先不说柳蕙香在外的恶名,单单是他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寡妇为妻,只怕就会被世道所不容,至少也要招人闲话…… 第73章 你……怕黑? 聊不多时,柳蕙香与杨芷兰先后下楼。 走在前面的柳蕙香,艳光照人,华美的衣饰将她衬得仙女下凡一般,多情而妩媚。 杨芷兰跟在后面,换上了一套淡雅同时又比较贴身的衣裳,看得出,那是年轻时候的柳蕙香的衣服。 如今穿在杨芷兰身上,正好合适,她身材矮小,面容消瘦,但五官、肤色的底子不错,看起来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 不过她身上的某种气场太强大了,走路一板一眼,没有柳蕙香那种摇曳生姿,脸上也是毫无表情,不像柳蕙香那般笑意盈盈。 另外,杨芷兰手上还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里面应该是几套换洗的衣服。 “不错。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苏贤起身,上下打量着杨芷兰。 杨芷兰莫名有些心慌,但内心强大的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面色古井无波,然后默默走到苏贤身旁站定。 至此,杨芷兰已经沐浴更衣,并拿到了几套换洗衣服,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柳蕙香亲自送他们到门口,笑容不再,情绪也有些失落,欲言又止。 直至苏贤和杨芷兰回到了隔壁的家,并关上了门,柳蕙香还呆呆伫立在门口,望着漆黑一片的街道。 “小姐啊,苏公子他们都已经回家了,我们也关门吧。”张翠花忽然笑道。 柳蕙香啐了一口,转身往二楼走去,辩解道:“我是在担心芷兰妹妹!” 张翠花不置可否,关好了大门,跟着柳蕙香去了她的闺房。 天色已经不早了,于是柳蕙香开始卸妆,张翠花则打来一盆热水,待会儿伺候小姐洗脚用的。 卸妆完成,素颜的柳蕙香卸下了艳丽的外衣,竟也别有一番风韵,只是没有那般抢眼罢了。 她端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裙摆拉到膝盖的位置,一双玉雕般的小脚丫轻轻放在脚盆里,冒着热气的热水淹没了一双玉足。 张翠花蹲在脚盆前,一双干粗活的手轻轻按摩着她的脚丫。 这套按摩手法是张翠花花了三两银子学来的,据说可以舒筋活络,对柳蕙香这样的女子很有好处。 “小姐啊,有些好东西,还是需要主动一些才行,稍有迟疑,他可就溜走了!”张翠花忽然意味深长的说。 柳蕙香假装没有听懂,也没有任何回应。 一会儿后,泡脚结束,张翠花端着洗脚水离开。 柳蕙香拉上门栓,吹灭油灯之前,走到那面墙的下面,仰头望着严丝合缝的平棊。 默立良久,见平棊丝毫不动,也没有人从上面钻下来,柳蕙香摇了摇头吹灭油灯,上床躺好。 安静的夜晚,对之前的柳蕙香来说,是煎熬的。 不过现在,不是那么煎熬了,因为她找打了一种消遣的法子。 那就是闭上眼睛幻想,在脑袋中构思剧情…… 黑夜中,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妙事,嘴角渐渐扯起,那抹代表开心的弧度久久不曾消散。 不知不觉,强烈的困意袭来。 柳蕙香准备睡觉。 临入睡前,她心中不由想起方才张翠花的那番话。 对呀,时机稍纵即逝,是不是该主动一点呢? …… 话说苏贤和杨芷兰回到家,两人径直上了二楼。 按照苏贤的分派,杨芷兰暂住书房,所以两人上了二楼后杨芷兰开了书房的门,苏贤则推开了卧房的门。 关好门后,苏贤打着哈欠解下外套,然后呈一个“大”字型躺在垫上了新的软软的褥子的床上。 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今天白天又到处奔波,现在的苏贤感觉很困,才刚躺一会儿他就差点去见周公。 咚咚咚! 忽然,轻轻的敲门声将苏贤惊醒。 “是啊?”他随口问道。 “我?” “你是谁?” “……”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 苏贤揉着太阳穴,起床拉开门闩,打开门后,就见杨芷兰抱着一大团被子站在门口,被团太大,而她又太矮,抱得有些费劲儿。 “你这是?”苏贤愣了一下。 “你杀……”杨芷兰刚说了两个字就闭嘴,因为苏贤吩咐过,不准再说那句话。 “你想在我房中打地铺?” “嗯。” “不是吧,你可是内卫第一杀手啊,你竟然还……怕黑?” “不怕!” 苏贤揉着眉心,让开房门,道:“好吧,你进来吧。” 杨芷兰抱着巨大的被团,淡定走入屋内,走到昨天晚上打地铺的位置,将被卷丢在地上,展开形成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状。 苏贤重新关好门,懒得吐槽她铺床叠被的技术,直接跳上床躺好。 床铺旁边的杨芷兰,扶正枕头后,也直接躺了上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中安静下来,今晚月光稀薄,透过窗户射入屋内隐约可以视物。 苏贤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心头忽然冒出一个问题,一个他忽略掉的问题,不上不下卡在心中太令人难受。 搞到最后,他竟然睡意全消。 床铺边上打地铺的杨芷兰,不知道睡着没有,似乎她躺下后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胡思乱想一阵,苏贤忽然豁然开朗,他想起来了,那件忘掉了的事,就是小仙紫姑娘、城外的山贼,当然也有辽国秘使之事。 “你知道小仙紫姑娘吗?”安静的夜晚中,苏贤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听说过。”杨芷兰竟然也没睡? “你知道她很有可能是城外的山贼吗?”苏贤问。 “不清楚。” “你知道小仙紫姑娘与辽国秘使勾连之事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辽国秘使可能来到了瀛州。” “昨天晚上,我之所以躲在那堵墙后面,其实是想偷听小仙紫姑娘和辽国秘使的密会,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和小阁领。” “公子很关心此事?”杨芷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波动。 “自然关心,若小仙紫姑娘引来辽人南下犯边,谁都讨不了好去。”苏贤说。 沉默一会儿,杨芷兰从地铺上爬起,说:“我可以连夜去追查此事。” “追查?” “不错!” “你不是杀手么?还能搞追查?” “可以。” “可是这么晚了……” “晚上才好追查。” 苏贤也从床上起来,思忖一会儿,点头道:“也行,那你就去吧,可以从品玉阁开始查起,因为昨晚小仙紫姑娘才在那里举办了一场诗宴。” “是!”杨芷兰像个机械人似的转身走向窗户。 “等一下。” 杨芷兰停步回头。 苏贤叮嘱道:“注意安全,若事不可为就不要涉险,还有,早点回来。” 注意安全,若事不可为就不要涉险……杨芷兰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心有触动。 以前的小阁领安排任务时可不会说这些。 小阁领说的是:“完不成任务,就要受罚!” 第74章 世兄也是兄 亲眼目送杨芷兰像只灵巧的猫咪般跃上窗台,然后又像长了翅膀的大鸟般消失在黑夜中后,苏贤收回目光,躺上床继续睡觉。 他不知为何昨晚等来的是小阁领和杨芷兰。 更不知道小仙紫姑娘打着什么主意,不过料想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感觉似乎有一个阴谋,笼罩了整座乐寿县县城,甚至整个瀛州,且与小仙紫姑娘强相关,但他没有任何头绪。 …… 昨晚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早上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苏贤迷糊坐起,同时床边的地铺上,也有一个人同步坐起。 苏贤扭头看去,只见杨芷兰睡眼惺忪,头发在枕头上弄得有些乱,但她的精神状况看起来比苏贤好了数倍。 “你醒了……哈欠!”苏贤起床,抓过外套罩在身上。 “嗯。”杨芷兰也爬起来。 “昨晚有没有收获?追查到小仙紫姑娘的阴谋了吗?”苏贤问。 “没有,小仙紫姑娘像是人间蒸发了般。”说到这些事,杨芷兰的话就多了一些,“我猜想,她应该是返回了城外的贼窝。” “这样啊。”苏贤想了想,笑道:“算了,既然人都找不到了,那就不管它……走吧,我带你下去洗漱。” 一刻钟后。 洗漱完毕。 苏贤出门打包早点。 今天睡过头了,出门发现隔壁臭豆腐摊已经开张,阵阵独特的臭味弥散,摊前依旧排上了长长的一条队伍。 这么多天过去了,臭豆腐摊的生意非但没有变差,反而越来越好。 因为慕名而来的人非常多。 乐寿县县城城西,便是那闻名天下的大运河,那里有一座码头,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 这些客商们下了船,入了城,一定会来角楼街品尝一下传说中的臭豆腐。 它是独一份的,其他地方都吃不到。 所以臭豆腐的规模虽小,只有一个摊子,但名头却越来越响亮。 苏贤慢悠悠走在街上,先打包了十个蒸饼,再加上十碗稠粥,回到街尾臭豆腐摊前,苏贤又叫张翠花现炸了两份臭豆腐。 接过包好的臭豆腐,苏贤刚转身,迎面就见街上飞奔而来几匹马,行人纷纷避让,马蹄踏在青石板街道上的响声十分清脆。 苏贤看清骑马而来的人后,表情愣了愣。 他认得那人,是个少女,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上一双明眸亮晶晶,英气十足。 这是唐矩的第二女,唐淑静。 唐淑静马后还有三骑,是县衙林捕头和其他两位捕快。 唐淑静跑这儿来干什么?来找我的? 心里正疑惑间,她已经勒停马儿,停在苏贤身旁的街道上。 “你在这儿正好,本女神捕找你有事!” 唐淑静翻身下马,迈动大长腿走来,林捕头等人也翻身下马。 苏贤左右看了看,面色茫然道:“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唐淑静没好气的说。 苏贤抿了抿嘴,缓缓拔高身形,挺起胸膛,正色道:“什么你你你的,你该叫我世兄!” “我偏不叫!” 唐淑静两眉一杨,两手掐腰。 遥想十余日前,还是在这臭豆腐摊前,因为臭豆腐的事唐淑静就被老爹说教过。 昨日,苏贤携带内卫身份玉牌而来,唐淑静想先看一看,结果苏贤不给…… 还有苏贤刚才的语气,与她老爹的语气何其相似! 苏贤又不是唐矩,所以苏贤那句“你该叫我世兄”彻底激发了唐淑静的逆反心理,同时勾动“旧恨”。 诸多因素之下,唐淑静直接爆发了。 “世兄也是兄,俗话说长兄如父,在为兄面前,你这个态度很不行啊!”苏贤继续挺着胸膛说。 “你这人怎么如此讨厌!”唐淑静大怒,若不是昨日苏贤的确做了一件对她们家很好的事,她就准备冲上去以拳脚说话了。 “若你不喊我为世兄的话,我就去找世叔告状,说你目无尊卑,没有家教!”苏贤直击要害。 “你……”唐淑静顿时面色发白。 她虽然无法无天,家族规条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屁。 但面对老爹唐矩,她跳不起来,唐矩虽然也会被气个半死,但却是能够收拾唐淑静的唯一之人。 苏贤此话,算是戳中唐淑静的软肋了。 “世兄!”最终,她咬牙小声的叫了一句。 “这就对了嘛。”苏贤开心的笑了。 唐淑静则瞪眼,暗暗发誓要报此仇。 这时,林捕头上来打圆场,苏贤想了想,笑着说请他们吃臭豆腐。 “那感情好,多谢苏公子了。”林捕头笑着拱手。 苏贤看着唐淑静,问:“唐姑娘要吃吗?” 唐淑静正在气头上,别过了身去生硬的说:“不吃,臭死了!” 苏贤没再理会她,转头对张翠花喊道:“张姐,三份臭豆腐!” 三份,刚好够林捕头和两个小捕快分,至于唐淑静,直接没有。 唐淑静回头狠狠瞪了苏贤一眼,暗暗吞了口口水,然后又回过头去,默默在心里盘算,要报的仇又多了一条。 苏贤笑呵呵,从张翠花手上接过三份臭豆腐,分给了林捕头和两个小捕快。 两个小捕快迫不及待的吃了,林捕头却没有吃。 唐淑静抿了抿嘴,悄悄扭头看了眼狂吃海塞的两个小捕快,暗暗吞口水。 她其实已经喜欢上了吃臭豆腐,闻着那个臭味,口中就冒出那种香味,可是现在因为面子的缘故不可能再吃,这就让她的嘴难受极了。 死苏贤,臭苏贤,不给我买臭豆腐,看我以后怎么炮制你……唐淑静心中气愤难平,两只小拳头紧握。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苏贤的声音:“张姐,再来两份!” 听了这话,唐淑静下意识认为是给她买的,心中想道:“呵,两份?看在你将功补过的份上,我待会儿就勉强接受,但还是不能给你好脸色看。” 心里正得意的唐淑静,忽听身后传来苏贤的声音:“对了,唐姑娘来此寻我何事?” 唐淑静回身,正准备开口,结果就见苏贤……正在吃那两份新做的臭豆腐! 他自己吃了? 他是给自己买的? 唐淑静两眼瞪大,心头顿时火冒三丈。 亏得刚才她还以为是给她买的呢,甚至还冒出过“将功补过”、“还是不给他好脸色看”的想法。 然而人家偏偏就不是给她买的…… 这让唐淑静火冒三丈之余,也有一种浓浓的羞愧,感觉没脸见人!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75章 唐淑静被骂 “爹爹今天设宴请客,爱去不去!” 话音还未落下,愤怒已极的唐淑静翻身上马,催动马儿犹如离弦之箭般快速离开,马蹄声急。 林捕头对苏贤拱了拱手,带着两个小捕快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原来是来请我赴宴的,看来衙门的事已经忙完了……苏贤提着早点和臭豆腐转身回家。 话说唐淑静纵马,跑出角楼街后,又跑了一会儿才停下,林捕头等人也跟着止步。 唐淑静翻身下马,目光扫过林捕头那份还未吃的臭豆腐。 林捕头也是个人精,忙笑着将臭豆腐奉上,道:“二小姐请用,还热乎着呢。” “我不吃!” 唐淑静淡淡的瞥了眼,错开视线,好看的瓜子脸上一幅怒气未消的模样。 林捕头老脸上的笑容一滞,不吃?难道猜错了? 心里正疑惑间,又听唐淑静补充道:“我不吃苏贤买的臭豆腐!” 原来如此……林捕头明白过来,道:“二小姐在此稍侯片刻,属下去重新买一份。” 见唐淑静点了点头,林捕头当即翻身上马,可正待催马出发,又听唐淑静说:“买两份,我要吃个够!” “好的。”林捕头挠着头去了。 半刻钟后。 林捕头提着两份新鲜臭豆腐返回。 唐淑静咬牙切齿,将两份臭豆腐吃完后,才翻身上马返回县衙……复命? …… 另一边。 话说苏贤回家后,上得二楼书房,与杨芷兰一起将所有早点通通消灭之后,才说了中午要去县衙的事。 “中午我回来应该比较晚了,你在家就熬点粥来喝吧,可以煮两个鸡蛋。”苏贤说。 “好。” “对了,你……会熬粥吗?”苏贤审视着杨芷兰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会!”杨芷兰的语气十分肯定。 “你确定?” “确定!” “可是你也说过会生火烧洗澡水的,结果屋子差点被点燃。”苏贤无情的揭露着她的伤疤。 杨芷兰眼角微微一动,随即恢复如常,然后不说话。 苏贤起身,一边下楼一边说:“跟我来吧,我教你熬粥……” 一切安排停妥,时间已经接近午时,苏贤出门,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县衙。 …… 县衙。 县令唐矩的值房中。 唐矩和县尉正坐在一起闲聊。 “没想到城墙命案竟涉及到内卫,难怪我们查不到任何线索。”县尉摇头,隐隐后怕,“若是兰陵公主驾临乐寿县,我们最好的结果就是罢官免职!” “好在苏贤苏公子昨日及时出现,提供关键线索,证明那位被杀的黑衣人属于内卫……如此一来,我们只需将案情上报即可。” “如今案情已经上报,我们乐寿县县衙就再无任何破绽,即便兰陵公主亲至,我们也不怕,哈哈哈……” 县尉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如今头顶乌纱算是保住了,开心是自然的。 唐矩也点头道:“是啊,此番若不是苏贤侄送来关键线索,我们衙门上下都将在劫难逃,呵呵,苏贤侄可以说是凭借一己之力保住了我们头顶的乌纱!” 县尉忽然想起了什么,止住笑容问道:“明府,那悬赏之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了要悬赏,自然不会反悔。”唐矩说。 “下官听说,那苏贤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本就有了这一份情谊在先。如今苏贤又保住了我们头顶的乌纱,只怕关系将更近一层了!” “那是自然!”唐矩点头,道:“原先本官就有照拂苏贤侄之意,现在嘛,该是想办法提拔提拔了。” 县尉说:“可是苏公子还在县学学习,并未有功名在身……” “……” 两人聊了一阵,门外忽有胥吏禀道:“二小姐回来了!” 唐矩精神一震,起身笑道:“适才本官派静儿去请苏贤侄,算算时间也……早该到了吧?走吧,我们先去见见苏贤侄。” 两人出得值房,唐矩对胥吏问道:“刚才你禀报说,除了苏贤侄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是!”胥吏说。 “嗯,那就吩咐下去,准备开宴!” 胥吏退下安排去了,唐矩和县尉往县衙门口走去,准备亲自去迎接整个县衙的大功臣——苏贤。 岂知走到半路,迎面就见唐淑静带着林捕头走来,唐淑静耷拉着脑袋。 “静儿,你们到了。”唐矩笑着迎上去,可是左右看了好几眼,就是没有看见正主苏贤的踪影。 “苏贤侄呢?”唐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大半,扭头盯着依旧耷拉着脑袋的唐淑静。 “那个……” “是不是人还在衙门外?” 唐矩猜测,继而微怒道:“早就给你说过,苏贤侄是我们家的大功臣,若没有苏贤侄就没有老夫头顶的乌纱帽!” “如此贵客,你直接请进来便是了,为何要将苏贤侄留在衙门外?”唐矩面色严肃起来。 县尉默默退到一边,心里暗自嘀咕,也认为唐淑静这事儿办得离谱,因为苏贤也同时保住了他脑袋上的乌纱帽呢。 唐淑静身后的林捕头,抓耳挠腮,欲言又止。 刚才在角楼街附近,唐淑静吃完两份臭豆腐后,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 将苏贤带到县衙赴宴。 可是唐淑静只顾生气去了,竟忘了这事儿。 不过好在,临走前给苏贤说了今日要宴请他的事。 苏贤应该……会自己雇车去县衙的吧? 抹不开脸面重新去找苏贤的唐淑静,如此安慰着自己,然后带着人马先一步返回县衙,打算苏贤到了之后她们再向唐矩复命。 可是,她们在县衙外左等右等,等到了地老天荒,愣是不见苏贤的踪影出现…… 眼见即将要到饭点了,宴席也要开始了,没办法,唐淑静只得先回县衙找唐矩复命。 “那个……爹爹请息怒。” 唐淑静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就怕这个老子,尤其是现在唐矩隐隐发怒,她便彻底没了底气。 “苏贤……苏贤……女儿没有将她带来……”唐淑静低着脑袋说。 没有将他带来?! 唐矩愣了一会儿,而后暴怒,冷脸斥道:“没有将他带来?没有带来!宴席即将开始了,你竟然给我说没有将正主带来?” 唐矩每说一句,唐淑静高挑的身板就往后缩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唐矩喝问,他这次是真的怒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76章 兑现悬赏 唐淑静支支吾吾,没敢添油加醋,将刚才臭豆腐摊前发生的事讲了出来,没有任何歪曲与隐瞒。 说完后,她委屈巴巴抬头,看着唐矩说:“苏贤说‘世兄也是兄,长兄如父’,女儿气不过,所以才……”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弱了下去。 因为唐矩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装可怜失败! “苏贤侄说得没错!”唐矩大声喝道:“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听你说来,分明是你先口出无状……” 唐矩大声训斥一阵,发现唐淑静只是低着脑袋,既不反驳,也不反抗,做无声的抗拒,让他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罢了!” 唐矩长叹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苦口婆心的说:“苏贤侄不仅只是你的世兄,他还是你爹我的恩人,若没有苏贤侄,老夫头顶的乌纱难保!” “……” 唐矩说了一大堆,有些口渴。 因见唐淑静似有悔意,他便停口,转而问道:“苏贤侄到底出发没有?” 唐淑静抬头,正要说话,远处跑来一个胥吏,喊道:“明府,苏贤苏公子到了,人已在衙门外。” “到了!” 唐矩立即丢下唐淑静,带着县尉快步跑向县衙门口…… 半刻钟后。 县衙门口的一间偏厅中,苏贤、唐矩、唐淑静等人齐聚在此。 经唐矩斡旋,唐淑静态度尚可的给苏贤道了个歉,开口一个“世兄”,闭口一个“世兄”,宛若换了个人。 苏贤大人不记小人过,接受了她的道歉,两人貌似和好。 唐矩见此哈哈大笑,拉着苏贤的手说:“贤侄啊,时至午时,老夫已在后堂设下宴席,我们快些赶过去吧。” “对了,老夫还将衙门中大小官吏都请了来,待会儿介绍给你认识……” “……” 他们赶到衙门后堂,果然已有一群身穿圆领官袍之人等候在里面。 宴席开始前,唐矩拉着苏贤亲自作介绍,县丞、主簿、县尉,还有三班六曹的典吏、参军事等等。 提携的意味很浓。 苏贤也面带笑容一一见过问好,其中大部分人都挺和善,唯独两人面色有异,甚至对他有着某种敌意。 其中一个是县丞,另一个则是户曹的陈参军。 我似乎并没有招惹此二人吧……苏贤暗自嘀咕,搞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介绍结束,众人上桌,宴席开始。 席间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苏贤混迹其中,也着实增长了许多见识。 宴席结束后,唐矩已有些醉意,面红耳赤的吩咐将一千两悬赏送来,他要当场奖励给苏贤。 苏贤假意推辞了三次,见唐矩坚持,他便谦虚的收下…… 接着,唐矩又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许多话,大意是“苏贤今后由他罩着,你们最好多长一个心眼”之类。 又闲聊一阵,苏贤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提出告辞…… 苏贤离开后,众人也纷纷结伴离开。 话说县丞和户曹陈参军两人结伴,一路来到县丞值房,吩咐上了两杯浓茶后,又将房门紧闭。 “刚才在席间,陈参军似乎与那苏贤不对付?”县丞轻描淡写的问。 “何止是不对付,若可以的话,下官真想将他抓住,然后逼问臭豆腐的秘方!”陈参军面色险恶。 县丞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而后问道:“臭豆腐虽然名声响亮,但也只是一道小食而已,也值得陈参军如此大动干戈?” “县丞有所不知,豆腐比起臭豆腐来说,大有不如,但若垄断全城豆腐的供应,其中的利润非常可观。” “前段时日,下官孝敬给县丞的例钱,几乎翻了一倍!县丞可知是什么缘故?”陈参军笑问。 “你垄断了全城的豆腐供应?” “不错!县丞您想啊,单单一个豆腐垄断之后,就能获得如此巨大的利益。可想而知,若将臭豆腐的秘方搞到手,然后……嘿嘿嘿!” 县丞眉头一挑,放下茶杯,心里默默盘算一会儿,笑道:“只怕收益将会翻好几倍!” 陈参军扼腕叹息:“是啊,可惜,可惜臭豆腐的秘方不在我们手里……真想将苏贤抓住,然后逼问臭豆腐的秘方,为我所用!” 他的声音中透出一股狠劲儿,握紧拳头重重锤在椅旁的小茶几上。 县丞沉吟一番,缓缓道:“自古财帛动人心,但也不是什么财帛都能取用。那苏贤既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如今又得明府庇佑,正在势头之上,陈参军千万不能冲动。” “下官自然明白。” 陈参军脸上的狠劲儿慢慢消退,笑道:“明府虽然才做了半年的乐寿县县令,但整个县衙上下无不服他。” “加之,如今又度过了城墙命案的难关,只怕主簿和县尉将更加忠心耿耿。” “今后啊,我等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咯……” 陈参军讪讪摇头,神色颇有些落寞。 而县丞听了这话,面皮上有些挂不住。 因为陈参军投靠他也才数月而已,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底牌,就算唐矩如日中天,他在乐寿县也能过得十分滋润。 该是时候对陈参军透露一点了……县丞思忖一阵,笑道:“陈参军不用悲观,你只需跟着本官就万事大吉,本官保你平安。” 陈参军惊异的看着他。 县丞笑道:“实话告诉陈参军吧,本官曾在使君手下当过差!” 使君,指的是瀛州刺史。 他这话并没有说透,但陈参军却已听明白,县丞在瀛州刺史手下当过差,相当于是刺史的“故吏”。 有了这一层关系,瀛州刺史一定会照拂县丞的。 陈参军不禁大喜过望。 县丞又淡然的说:“另外,小女不才,已嫁使君为妾!” 卧槽,县丞不仅是刺史的故吏,还是刺史的老丈人,这层关系更不得了……陈参军心头狂喜,忙送上一大箩筐的马屁。 直拍得县丞飘飘然。 随后,陈参军激动的说:“既然我们有使君撑腰,那就不用怕明府了,下官这就想办法从苏贤口中逼出臭豆腐的秘方,然后赚大钱!” 怎么就收了个掉进钱眼的小弟呢……县丞飘飘然的笑容缓缓僵硬,冷眼瞥着陈参军,道:“大局为重,岂可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而破坏平衡局面?”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明府的来头也不小,若你执意谋夺臭豆腐秘方,到时候你就独自承担来自明府的怒火吧,本官不会伸出援手!” 县丞冷冷的说。 “是是是,是下官鲁莽了……”陈参军表面上道歉认错,但心底里的火苗并未熄灭。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77章 唐淑婉的烦恼 话说苏贤走出县衙大门,正准备去车马行雇佣一辆马车。 然而刚走没几步,就见衙门隔壁的小巷里迎面走来一人。 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走路很快,英姿飒爽,正是唐淑静。 两人相隔有三四丈的距离。 苏贤看见是她,不由停在原地。 唐淑静也应该看到了苏贤,不过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她立即停步,挥袖掩面,然后慢慢转身,加快脚步往回走去。 干嘛躲着我……苏贤有些愕然。 他本想装作没有看见,就此擦肩而过,毕竟他和唐淑静不是很熟。 可是猛然间,苏贤心中一动,他正想找个人咨询一下杨芷兰户籍的问题。 面对唐矩不好开口,反倒是与他不太对付的唐淑静更合适一些。 心念一动间,苏贤举步往逃跑的唐淑静走去,大声喊道:“唐姑娘!” 唐淑静那高挑的身体轻轻一顿,然后用袖子遮挡了脸面加快逃跑的速度。 “……” 苏贤不信邪,她越是逃跑苏贤就越想拦住她,于是大声喊道:“唐姑娘你跑什么?莫不是怕了本世兄不成?” 听了这话,正掩面跑路的唐淑静脚步猛然一停。 她缓缓转身,袖子放下,面色由咬牙切齿变成一脸淡然中透着一点惊讶的感觉,好像才发现苏贤似的,说:“是你啊,好巧,哈哈。” “你叫我什么?”苏贤已经走近。 “世兄!”唐淑静木然的喊道。 这么快就叫世兄了,你倒是反抗啊……苏贤有些无趣。 “世兄叫住我所为何事?”唐淑静平淡的问,有些冷漠。 苏贤思忖一会儿,不好直接问户籍的事,那样显得太刻意。 忽然,他想起昨日去县衙后宅,见到的另一位唐姑娘……于是笑着问道:“唐淑婉是你的亲姐姐么?” “你问这个作甚?”唐淑静警惕起来,一双明眸带着审视的光芒。 “随口问问。” “随口?”唐淑静不信,仔细审视苏贤好几眼后,恍然道:“你是不是想纠缠我姐姐?” “何出此言?” “你们这些臭男人,我姐姐都被纠缠得吃不下饭了,没想到你也来……”唐淑静气呼呼,握紧了粉拳跃跃欲试。 苏贤听出她话中有古怪,问道:“莫非有人在纠缠唐姑娘不成?是什么人?” “刘子匀那个混蛋!” “哦,原来是刘子匀那个纨绔子弟啊,我说呢。”苏贤摇头。 “你知道刘子匀?” “知道啊,他是我在县学中的同窗。刘子匀就是一个纨绔,无恶不作,仗着有个刺史老爹,在县学中无人敢惹。”苏贤说。 苏贤的话,让唐淑静的警惕减弱了一些。 或许是找到了共同的语言,两人吐槽完刘子匀之后,竟感觉关系拉近了一些。 唐淑静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刘子匀和唐淑婉那点破事儿全都讲了出来—— 大抵上,唐矩和瀛州刺史有意撮合刘子匀和唐淑婉,尽管唐淑婉不愿,但她完全不能做主。 前两天,城墙命案传出,眼见唐矩即将被摘掉头顶乌纱,那刘子匀竟悄悄逃回了州城,明摆着不想帮唐矩解决此事。 通过此事,也让唐矩认识到了刘子匀的本性,他的女儿绝对不会嫁给这种人。 但刘子匀这个厚脸皮的可耻之徒,等城墙命案的危机一过,他又跑来乐寿县,继续纠缠唐淑婉…… 刘子匀仗着自己是刺史之子,不怕唐矩,最近这两天唐淑婉被缠得饭都吃不下,整个人都清减了几分…… “刘子匀果然是无耻之徒、人渣,没有担当,他配不上唐姑娘!”苏贤听完后,义愤填膺。 “就是,就是!若不是他有个刺史老爹,本女神捕早就抓他入狱,让他尝一尝十八般刑具的滋味!” 唐淑静附和,秀美的瓜子脸上气愤难平,两只小粉拳紧握。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可谓是同仇敌忾。 一会儿后,似乎是没有词儿了,同仇敌忾的默契被打乱。 两人安静下来。 这一安静,让唐淑静猛然反应过来:“我怎么和苏贤……” 她那英气的秀眉微微一凝,扭头盯着苏贤,目光中带着警惕,默默后退一步。 但她终究是个豪爽与大大咧咧之人,原本是不怎么记仇的,况且苏贤的确帮了她家一个大忙,刚才又……一起吐槽刘子匀,建立了某种默契。 沉吟一回儿,唐淑静隆起的秀眉舒展,警惕的目光也消失。 算是初步接纳了苏贤这个人。 苏贤并没有注意到她内心的变化,沉默一会儿,知道该办正事儿了,于是看似没话找话的询问了户籍相关的问题。 按照苏贤给杨芷兰编造的故事,杨芷兰应该属于“流民”,手上没有通关文凭“过所”,这样的人官府见到就抓,抓了就下大狱。 “真的非抓不可吗?”苏贤不死心。 “当然要抓,本女神捕发现的流民,就没有逃脱过的!”唐淑静骄傲的昂着尖翘雪腻的下巴,神色颇为得意。 苏贤心里一沉,而后斟酌着问:“那有没有可能……捏造一个户籍?” “自然不行!” 唐淑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并以女神捕特有的审视眼神,盯着苏贤,仔细打量,然后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着本女神捕?” 卧槽,这么敏感的吗,不能再聊下去了……苏贤一脸的淡定,咳嗽一声,缓缓拔高身形,沉声道:“你该叫我什么?” 听了这话,唐淑静如刻的嘴角轻轻一扯,“女神捕审视般的眼神”被隐含的气愤所取代,默默后退一步,有气无力的喊道:“世兄!” 蒙混过关的苏贤,十分满意的点点头,不等唐淑静反应过来,就说:“哎呀糟了,家里还熬着粥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唐姑娘告辞!” 话音未落,苏贤已经转身离开。 走出那条小巷后,见唐淑静并没有追来,他才彻底松口气,然后雇车回到了角楼街…… 小巷中,唐淑静瞪眼目送苏贤离开后,狠狠一拳锤在旁边的墙上,暗道:“死苏贤,臭苏贤,就会用‘世兄’来压我!等有一天,我一定要做你的姐姐,让你这个小弟弟不停的喊我‘姐姐’!” 她握紧了拳头,锤墙发泄一通后,心里才好受了许多。 一会儿后,揉着泛红拳头的唐淑静,忽然想到了什么,暗道:“不对,不对,我应该收苏贤做我的小弟,就像林捕头那样!” “嘿嘿嘿,苏贤啊苏贤,等你做了我的小弟,看我怎么炮制你!” “……” 心里愈发得意的唐淑静,早已忘了“流民”的事,大咧咧的迈着大长腿,心情美美的扬长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78章 香雪楼 夜幕笼罩大地,喧嚣了一整日的县城安静下来。 苏贤和杨芷兰用过了晚饭,沐浴更衣后,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梯上得二楼,苏贤径直走向卧房。 杨芷兰本该走向书房的,但她犹豫了一下,跟着苏贤的脚步也去了卧房,没有吭声。 苏贤进屋后就发现了她,心知她想在卧房中打地铺……其实这样也好,更让人有安全感,所以苏贤也不吭声。 走到床前,苏贤转身,杨芷兰在距他数尺处站定,像是一截树桩,面无任何表情。 她沐浴后换了一套衣服,也是柳蕙香昔年的旧衣,是一套宋抹型制的汉服。 宋抹这种汉服比较温婉,但杨芷兰无论如何都温婉不起来。 因此显得有些突兀。 好在她不需要出门见人……苏贤收回打量她的目光,问道:“今晚还在我房中打地铺?” “是。”杨芷兰惜字如金,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眼角抽动,屏气凝神,她竟有些怕苏贤命令她不准在屋内打地铺。 “不行啊。”苏贤摇头。 杨芷兰眼角狠狠一抽,担心的事还真发生了。 但她没有话说,只一动不动的盯着苏贤,若苏贤下令,她虽然难受但还是会遵守。 “你没有拿被子过来啊,难道睡在地上么?” 苏贤指了指空荡荡的地面。 原来公子是这个意思……杨芷兰机械的转身出门,一会儿后抱着巨大的被卷返回,还如昨日那般将被卷扔在地上,展开形成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状。 灭了油灯后,屋内陷入昏暗。 苏贤已经躺在了床上,打了个哈欠,准备聊两句后就睡。 可就在这时,床边的杨芷兰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直直立在房间中间,一动不动。 “怎么了?”苏贤奇怪。 “有人!”杨芷兰的声音依旧没有感情波动,但这次苏贤听出了一种凝重感,还不待他问“是什么人”的话,杨芷兰就补充道:“刚才有三个杀手从房顶上路过!” 有码?我怎么没有听见……苏贤立即缩回被褥,将被子拉到脖子下面,小声问:“来杀我的吗?” “应该不是。” “那就好。” 苏贤掀开被子,坐起来时,感觉刚才有些丢脸,不过好在杨芷兰一直侧身对着窗户的方向,应该没有发现…… 一旦说到杀手相关的话题,杨芷兰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话多了起来。 她扭头看了苏贤一眼,冷静的说:“公子不用怕,有我在不会有杀手能闯进来。” 原来她刚才看见了……苏贤老脸一红,忙转移话题,道:“既然不是来杀我的,那他们来此作甚?” “我想去瞧瞧。” “呃……好吧。”苏贤其实不想让她去,她去了后,不就没有人保护苏贤了么? “我很快回来。”杨芷兰丢下一句话,轻巧跃上窗台,隐入黑夜消失不见。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 大约半个时辰后。 窗户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响,苏贤忙扭头看去,就见一道矮小但矫健的身影滚入房中,片刻后起身。 “你回来了。”苏贤淡定的问。 “回来了!”杨芷兰立在床前,一动不动,加之她那身宋抹型制的汉服,以及隐隐约约的月光,看起来竟有些渗人。 “那个,你回地铺上躺下吧,我们躺着聊。” “好!”杨芷兰回到地铺躺好,不待苏贤询问,主动说道:“那是三个黑衣人,不是内卫杀手,我猜想应该是城外的山贼。” “哦?”苏贤惊异,他原本以为山贼们已经退出了县城,却没想到现在又显露踪迹…… “山贼们藏身在城北某座青楼,至于他们的目的,还没有打探出来。” “品玉阁?” “香雪楼!” “……” 苏贤沉吟半晌,道:“既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那就暂且按兵不动,观察一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是!” “若是能通过他们,查出小仙紫姑娘的计划,或者找到辽国秘使,就最好不过了!” “是!” “好了,睡吧。” “是!” “……” 翌日。 苏贤去了一趟县衙,在唐矩的值房中和他聊了许久。 当聊到苏贤学业的时候,唐矩得知了他请假一月之事,认为会影响学业,于是说:“老夫手书一封,贤侄拿着去见县学的经学博士,立即便可恢复学业。” 苏贤想了想,最后婉拒了。 虽说读书走科举的路,是苏贤的“主线”,但既然已经请了一个月的长假,那就先好好的偷一回懒。 毕竟他还没有很好的适应这个世界。 唐矩见此,也不坚持,转而聊起了即将进入瀛州地界的兰陵公主。 自兰陵公主在卫州大展身手之后,已经过去了数日,期间南方的州县不停有消息传来,大多都是官吏被罢免或者被下狱的传言。 如今,河北道北部的州县,早已是人人自危,有的州县甚至已乱成了一锅粥…… “城墙命案之后,我乐寿县已没有任何破绽,即便兰陵公主亲至也不会有事。但……老夫就怕突发之事,若处理不好,老夫头顶的乌纱还是不保。” 苏贤劝道:“世叔多虑了,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 “……” 时光匆匆,转眼又来到第二日。 角楼街,柳蕙香家。 一楼,靠墙的小木桌旁,两主仆正吃晚饭。 柳蕙香打扮得花枝招展,少女的青涩与少妇的冶艳,在她身上完美融合,清丽婉约,风情妩媚,宛若一朵盛开的、带着露珠儿的玫瑰! ……急需有人前来采摘。 她端着拳头那么大的小饭碗,吃得极慢,眉间轻锁,只要不是眼瞎之人都能看出她举手投足间那股淡淡的忧愁。 张翠花捧着大海碗吃得酣畅伶俐,吃饱后放下碗筷,发现桌上的饭菜依旧剩下了三分之一! 她不忍浪费,强撑着又吃了一点…… 吃撑后的张翠花发现,桌上的剩菜几乎没有减少。 “哎!”最后张翠花叹气,摸着吃撑的肚子。 “你叹气作甚?”柳蕙香看着她。 “小姐啊,姻缘难得,好姻缘更是难得!小姐虽是女子,但该主动的时候就该主动,不然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张翠花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79章 柳蕙香:焦虑使我成魔 “翠花你……你是不是吃撑了?胡言乱语什么呢!” 柳蕙香薄嗔。 弯弯细细的柳眉末梢轻颤,虽是说教张翠花,但却别开了脸去。 自前日,苏贤带着杨芷兰前来串门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苏贤曾对她许诺过的“交代”,至今也没影儿。 柳蕙香本已到了最需要男人的年龄,加之她单方面私定终身,将自己看作是苏贤的女人…… 她本身其实十分清闲,每日除了制作臭豆腐之外,还有大把悠闲的时光。 这人一闲下来,就喜欢东想西想,她又不能出门解闷,更没有后世的诸多娱乐活动,所以思来想去,一整日间脑袋中都是苏贤的影子。 对苏贤的倾慕、对未来的迷茫,还有苏贤久久不曾找她兑现的“交代”,都让她陷入自我怀疑…… 种种情感交织,共同造就了一个忧郁、忧愁、焦虑的柳蕙香。 愁啊! 当愁绪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她举手投足间就会带上那种忧郁的气质。 张翠花看在眼里,纠结在心里。 就比如刚才,她语重心长的劝慰,但柳蕙香却是那个反应……始终抹不开脸面。 张翠花没有办法了,只能轻轻摇头。 …… 两刻钟后。 柳蕙香的闺房中。 油灯已经吹灭,她已躺上床卧好。 又是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但柳蕙香不怕,因为她只需祭出“幻想大发”,便能勉强度过这难熬的时光。 可是今夜不知何故,她心里很乱。 闭上眼睛后,虽然开始了幻想,开始了编造剧情,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融入进去,自己就好像是一个陌生人…… 几经尝试之后,柳蕙香长长叹了口气,睁开双眼呆呆盯着绣塌的顶部,感觉又回到了以前睡不着的时候。 这时,张翠花那番话在耳边回响。 主动!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三天前她就思考过,当时的她有些意动,但出于女儿家的羞涩终究没有付诸实践。 但今夜不同。 她头脑清醒,躺在绣塌上,睁眼思考与纠结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她要主动! 她实在受够了在煎熬中的等待! 她急需知道苏贤的“交代”到底是什么! 还有,柳蕙香已经芳龄二十五岁,再拖下去人都老了,不能再等,不能再等,再拖下去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她忽然顿悟了似的,焦虑占据上风,不再被女儿家的羞涩所阻。 想明白的她,直接掀开被子爬起,点燃油灯,在屋内四周游走一会儿,最后停在那堵墙的下面。 犹记得,当晚苏贤就是从这里爬上墙的,墙上有一个可供一人爬过的小洞。 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爬上墙,上半身探入洞口,然后趴在上面以手支头,笑吟吟的说一句:“公子你看我是谁?” 无疑,这个想法十分大胆。 尤其是对出生在书香世家的她来说,这种行为简直和贱女人无异,太出格。 记得很早以前,她尚处青春年少的时候,曾偷偷看了一些闺房禁书,那些坏书里面就有类似的情节…… 当时,柳蕙香还曾暗骂书中的女人是“贱人”、“下作”。 可是现在,她竟然也想做那样的事了……真是天道有轮回,柳蕙香不由苦笑。 然而,这个想法虽好,但她就是一个弱女子,根本爬不上去…… 要想见面,只能是苏公子过来……柳蕙香心里这样想着。 可是怎么让他过来呢? 思来想去间,她瞥见桌上那几张写满了简化数字的稿纸,心头豁然开朗——可以用纸条传书。 但文房四宝都在隔壁书房,若去取的话,有可能惊动隔壁的张翠花……犹豫一阵,柳蕙香拿定了主意。 她端着油灯,轻轻拉开门栓,然后轻轻开门,再小心翼翼出门,走到书房的门前…… 在此过程中,她全程屏住了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出。 好在进入书房后,也没有惊动张翠花。 快速收拾好文房四宝,装在一个托盘里,走出书房,结果因为太紧张,托盘撞到了房门,发出一声响亮的“咚”。 那一刻,柳蕙香的心脏都差点蹦出胸腔。 她停在原地,有种自己的小秘密被张翠花发现的错觉,心头涌起强烈的窘迫。 隔壁张翠花的房间中,亮起了灯,传来脚步声,还有张翠花着急的喊叫声:“贼子速速束手就擒!小姐莫怕,奴婢来了……” 很快,张翠花开门而出,手里拿着一根木棒,生满横肉的脸上浮现狠辣之色,眼神锐利。 “小姐,你这是?”然而,她看见柳蕙香后,整个人都茫然了,楞在门口。 “翠花莫要紧张,我没事。”柳蕙香强行冷静下来,端着托盘走回闺房,说道:“夜里睡不着,我就想着,起来看看账本,却不想惊扰到了你……” “原来如此,奴婢还以为家里来了贼人呢。”张翠花不疑有他。 “快些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小姐弄完了也早点休息。” “……” 关上房门,拉上门栓后,柳蕙香背靠着墙,双手紧紧按住乱蹦乱跳的心脏,好险! 梳理好情绪,柳蕙香将文房四宝摆在桌上,一边研墨一边沉思,该以什么理由邀请苏贤过来呢? 本来,如此见面的方式,就已经太出格,她也是在万分焦虑之下,才将羞涩压过从而付诸行动。 可是,若再让她在纸条上写“苏公子,妾想你了,快爬墙过来与我幽会吧”这样的话,却是万万不能。 古代女子,终究是古代女子,不可能如此奔放。 不一时,墨已经磨好,但她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提笔凝眉沉思良久,饱蘸了墨汁的笔尖,悬停在纸张上方,久久未曾下笔。 良久之后,她幽幽放下笔,长叹一口气。 正待自我嘲讽一番,忽想起自己已经卸妆,待会儿苏贤过来的话,自己不够美就不好了。 心里有此一念,她竟将“纸条上该写什么”的事抛诸脑后,快步走向梳妆台。 打开妆奁和胭脂盒,化了个素雅的淡妆,再将三千青丝挽了个简单但不失美妙的发髻,插上心爱的簪子等首饰。 一刻钟后。 一位素雅但不失风韵的女子便诞生了。 她在铜镜前照来照去,还算比较满意。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80章 纸条传书 化完妆后,柳蕙香回到桌前坐下,素手执笔,然而笔尖悬停良久却还是不能下笔。 该怎么写呢? 不能直接写“我想你”之类的话,此番“纸条传书”,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不能再突破下限。 如何在小纸条上委婉而优雅的表达自己的心意,是她最后的倔强! 纠结良久,她偶然瞥到桌旁的稿纸,上面写满了简化后的数字…… 有办法了! 柳蕙香一双水眸猛然一亮。 算学! 前日在书房中,苏贤教会她读写简化数字后,曾说过接下来要教她简单的加减法。 这不就是一个理由么! 柳蕙香顿时笑意盈盈,鲜红丰润的唇瓣轻轻抿着,如刻的唇角缓缓上扬,俏丽的脸蛋笑容绽放。 真个是人比花娇。 素手提笔,然而笔尖轻轻接触纸面后,她却停了下来。 因为太久没有下笔,毛笔上的墨汁都凝固了一半。 蘸墨,重新将毛笔浸润后,她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一个个精美的簪花小楷,神色极为认真。 很快,搁笔,书成。 她将字纸裁成小纸条,揉成一团。 再走到那面墙之下,费劲儿将平棊移开,照准梁上那不大的洞口,挥臂用力一掷。 失败了! 第一,小纸条太轻。第二,柳蕙香力气太小。 …… 与此同时。 一墙之隔,苏贤的卧房。 一盏油灯放在仅有的旧木桌上,如豆的火苗摇曳。 苏贤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床边地铺上也盘腿坐在被子上的杨芷兰,面有无奈,聊着关于杨芷兰身份和户籍的话题。 “……你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按照我给你编造的身份,你属于流民!而朝廷对流民不大友好,见一个抓一个。” 这两天来,苏贤通过多方渠道打探过此事,都与唐淑静所说的差不多。 至于捏造一个户籍……也很难,苏贤不好向唐矩开口。 对唐淑静,他倒是能开口,但唐淑静这个人吧…… 苏贤沉思一番,暂时没有主意,忽扭头看向杨芷兰,发现她正歪着脖子盯着墙上那个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 “你在看什么?” 苏贤莫名有些心虚。 这个洞口苏贤并没有封闭。 他躺在床上看着那个洞口,总能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一股女人的幽香,似乎从洞口中飘来……他曾邪恶的寻思着,偷偷爬过去偷窥柳夫人,或者趴在墙上和她聊聊天,但最终没有付诸实践。 因为他不知柳蕙香会怎样看待这种事。 她毕竟出自书香世家,对名节啥的十分看重。 “隔壁……有人!” 杨芷兰转回脖子,面无表情。 苏贤惊讶,“你怎么知道有人?” “隔壁……应该是柳夫人的闺房!”杨芷兰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语气十分肯定。 “你猜错了,隔壁没有人,是空屋子,至于这个洞……应该是老鼠挖出来的吧?”苏贤咧嘴,这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杨芷兰没有反驳,而是平静的看着他,说:“我去过柳夫人的闺房,那晚之后我对这栋房屋的结构,已有所了解……这面墙的后面就是柳夫人的闺房!” “错了!” 苏贤从床上跳下来,站在杨芷兰前面,煞有其事的说:“隔壁的确是柳夫人的家,但绝对不是柳夫人的闺房,那只是一间空屋子,没有人居住的!” 然而话音刚落,墙上的洞口中,忽然飞出一物,呈抛物线落在两人中间的地面。 那似乎是一个金属物体,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呃…… 苏贤和杨芷兰一起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洞口,然后不约而同看向地上的金属物。 那是一只女人家插在头上的金钗,上面用发带绑了一张小纸条。 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之后,两人一起抬头,互相看着对方。 杨芷兰没有任何面色,也没有挖苦打击苏贤的表情,非常平静。 苏贤则稍显尴尬,他刚说隔壁无人居住呢,结果就从洞口中飞出一物……这不明摆着隔壁有人么? 他被啪啪的打脸了。 好在芷兰不会多嘴……苏贤若无其事将金钗捡起,发现小纸条上有字迹,他心里顿时十分异样。 纸条传书,搞得像是高中生谈恋爱的样子……苏贤拆开发带,取下小纸条,展开一看,原来柳蕙香邀请他过去讲解算学。 讲解算学什么的,不过只是一个由头罢了……苏贤心中明镜似的,捏着小纸条看了又看,不禁傻笑起来。 原来柳夫人也有这样的心思,哈哈,早知如此,他就该直接爬墙过去和她约会。 对于约会这件事,苏贤见过更疯狂的……爬墙只是小儿科,算不得什么。 收好小纸条和金钗后,苏贤发现杨芷兰正盯着他看,目光平静,大抵是好奇他刚才为何傻笑。 “你猜对了,隔壁的确是柳夫人香闺。”苏贤想了想,大方承认下来,“前天我曾指点过她的算学,她太好学了,所以邀请我过去继续教授。” “公子要去吗?”杨芷兰问。 “去啊,怎么不去。” 苏贤微不可查的错开了身,“柳夫人学好了算学,才能赚更多的钱,到时候我的分红也将水涨船高……总之是好事一件。” 你都有三千多两的巨款了……杨芷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坐在被褥上不再说话。 苏贤也不再理她,出门搬来长梯,架在墙上,手脚并用就往上爬。 刚爬两步,苏贤总感觉如芒在背。 回头一看,果然是杨芷兰在后面正盯着他看,她的目光尽管平静,但总给人一种灼灼的感觉。 毕竟他现在这个行为,按照同窗兼好友的林川的话来说,就是……偷。 偷人! 偷隔壁的俏寡妇! “那个芷兰啊,你能不能……转过身去?”苏贤说。 杨芷兰默默的侧过了身。 感觉好多了……苏贤继续往上爬。 然而爬到一半,他感觉长梯有点摇晃,于是再次停下来,扭头看着杨芷兰腆着脸笑道:“那个芷兰啊,能不能帮我扶一下梯子?” 杨芷兰默默走来,两手搭在长梯上后,苏贤便感觉稳如泰山。 他顺利爬上墙,踩着横梁,上半身即将探入洞口之前,对杨芷兰吩咐道:“你就等在下面不要离开,也不要上来偷听,知道了吗?” 杨芷兰仰面望着他,轻轻点头。 苏贤放心了,然后一头扎入洞口……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81章 捅破窗户纸 苏贤消失在洞口中很久之后,杨芷兰还一动不动站在长梯之侧。 她默默的守在那里,宛若一棵树。 可是某一刻,她像是“活”了过来。 只见她轻手轻脚沿着长梯往上爬,踩着横梁,将脑袋凑近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面无表情的进行偷窥。 …… 苏贤怀着激动的心情,爬过洞口,踩着横梁,穿过平棊,沿着衣柜和小木桌组成的“梯子”顺利落在地面。 闺房中很亮,也很安静。 家具、帷帐等摆设透着低调的奢华,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幽香。 一切都很熟悉,苏贤有种回到家的错觉。 房间正中央有一小圆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 桌旁端坐着一位素雅但不失婉约的大美人儿。 苏贤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柳蕙香的身上。 苏贤细细打量她之时,柳蕙香抬眸盯了他一眼,然后颔首低头。 单单一个照面她就已是面红耳赤,耳根子通红。 今晚之事,是柳蕙香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决定,心里惶恐难安,且未出阁女儿家的羞涩,不可抑制的冲破了焦虑的束缚…… 可谓是芳心震颤,有期待有害怕,还有一丢丢的抗拒。 苏贤咧嘴一笑,轻轻弹去衣服上的灰尘,慢慢走过去。 在距她两尺处站定,作揖道:“柳夫人!” 兀自颔首低头两手紧紧捏着衣角的柳蕙香,闻言骇然失色,娇躯一晃,差点就此晕倒。 因为苏贤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大到能被隔壁张翠花听见的程度。 “嘘!” 柳蕙香急忙将纤细如葱段的食指,竖在丰润鲜红的唇前。 待苏贤闭口后,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同时一双水眸转向张翠花房间的方向,做侧耳倾听状。 大意了啊……苏贤暗暗自责。 柳蕙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邀约,要是一刚开始就坏在张翠花的手上,那就太不美了。 此时,夜幕降临才刚不久,鸡鸣狗吠之声隐约起伏,附近城墙上巡夜的民壮们喊叫声阵阵…… 吱嘎! 隔壁传来开门声,还有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张翠花的喊叫:“小姐你没事吧?奴婢刚才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没事的,是街上有人在喊话吧。”柳蕙香强行冷静,提高了音量,“早点休息吧,不要疑神疑鬼。” “哦!” 张翠花的脚步声远去,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呼! 两人同时松口气。 这时,柳蕙香已经起身,敛衽将自己的位子让了出来,小声道:“公子请坐。” 苏贤点点头,不客气坐下,屁股下的凳子上尚有余温……再一看桌面,除笔墨纸砚之外,还有账簿,以及写满了简化数字的稿纸等等。 “柳夫人也请坐。” “好。” 柳蕙香犹豫一会儿,默默在苏贤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两人肩头相距不过数寸。 ……接下来,苏贤果然开始小声讲解算学知识。 柳蕙香表面上听得认真,但不时与苏贤眉来眼去,两人相隔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由数寸最终变成了半寸。 但这半寸的距离就好像是天堑,柳蕙香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苏贤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随着算学知识的讲解,苏贤呼吸着她那幽幽的体香,不时与她那双水眸对望一眼,真可谓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苏贤感觉差不多了,是时候迈出最重要的一步。 但若二话不说就将她抱在怀里,来一番轻怜蜜爱的话,似乎太过突兀,还是需要一个契机才成…… 与此同时。 一墙之隔的洞口旁,杨芷兰捂嘴打了个哈欠。 她在这儿看了老半天,对面的“剧情”却久久没有突破性的进展,让她直打瞌睡。 苏贤和隔壁的柳夫人,关系不同寻常,前天去串门的时候,杨芷兰就已经发现了,毕竟她是内卫杀手,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 还有,柳蕙香带她进入闺房更衣的时候,就曾拿话试探过她…… 杨芷兰本以为他们早就搞在一起了呢,结果……却是这般墨迹。 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爬过去助他们一把。 又打了一个哈欠后,杨芷兰偶然侧眸,看见旁边的横梁上蹲着一只大老鼠,两只绿豆般的小眼睛正与她对视…… …… 隔壁。 算学讲解,还在继续。 但苏贤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脑袋中想的,全是如何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事。 柳蕙香貌似是在听讲,但其实她的心思早就不知飘飞到了哪儿。 她喜欢苏贤,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喜欢中还带着对未来的规划,正是这一点,让她无比焦虑。 焦虑最终驱使着她主动出击,大晚上的对苏贤发出邀约…… 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她的极限。 所以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之事,她实在提不起勇气,只能默默等待,在煎熬中等待,祈求苏贤快点主动,尽早确定关系。 对苏贤来说,自然也是喜欢柳蕙香的。 她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美丽,颜值即正义……若苏贤对她没有意思,今晚就不会爬墙过来。 反之,墙上那个洞口早前几天就会被他封死。 现在,环境有了,彼此的心意也明白了,就差最后一步—— 表白。 又尴尬的讲解了一会儿算学知识后,苏贤深吸一口气,忽然侧头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俏脸。 同时抓住柳蕙香放在桌上的两手,紧紧握在手心。 他准备来个直接的表白。 也不等什么契机了,直接来硬的。 苏公子要开始了吗……柳蕙香芳心一紧,愣了片刻后本能的抽手。 “柳夫人。”苏贤压低了声音,两手握得更紧了,认真盯着她那双水眸说:“其实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们在一起吧?” “苏公子……”柳蕙香再次尝试抽手。 她颔首面红耳赤,眼下这一幕她曾期盼了许久,可事到临头却又有些怯弱。 苏贤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一只大老鼠从天而降,落在桌面靠近柳蕙香的位置,毛茸茸的,脚趾的形状很恐怖。 女人大多都怕老鼠,柳蕙香也不例外。 “啊!” 她惊叫,心里非常害怕。 本能的想找个强有力的依靠。 于是乎,她惊叫着起身后,直接就扑进了苏贤的怀抱,两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拼命的挤压,渴求更多的安全感。 这一切自然而然,并不刻意,柳蕙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因为她早就把自己当做是苏贤的女人,现在自己被惊吓,自然需要找苏贤来提供安全感,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障碍。 苏贤被这柔软的一幢撞得后退一步,嘴角不由咧起,顺势环住她那柳条儿般的腰肢,小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有我在呢……”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82章 幽约 软玉温香撞满怀,苏贤感觉整个人都将羽化飞升。 眼中所见的是柳蕙香梳着简约发髻的青丝,她足足比苏贤矮了一个头,如今两人相拥,她的脑袋刚好卡在苏贤的下巴下面。 鼻中嗅的是一缕淡淡的幽香,那是体香、胭脂、熏香以及洗浴用品的混合香味儿,沁人心脾,令人毛孔舒张。 苏贤脖子上挂着她的双手,就像戴了一个大号的项链,贴合得紧紧实实,苏贤可以感受到她两手的力道。 这是一种最原始的幸福感。 环住了柳蕙香柳条儿般腰肢的手,逐渐用力,往内按压,让两人间那一丝缝隙也彻底消失。 两人彻底贴合,严丝合缝。 眼下这一幕,苏贤曾多次梦见过,如今梦境成真,让他脑袋中的多巴胺狂飙,这种感觉足以忘却一切烦恼。 对柳蕙香来说,得偿所愿的她差点幸福的晕死过去。 环住了苏贤脖子的两手,就好像是在波涛汹涌的乱流中抓住了一根强有力的粗麻绳,她死死的抱着,用力的抱紧,生怕这根“粗麻绳”从手里掉落。 她将脑袋埋在苏贤的下巴下面,脖子凹陷进去的部分,正好够她的脑袋卡进去。 闭眼,呼吸的是苏贤身上特有的气味;偶尔睁眼看到的是苏贤不停蠕动的喉结;耳中听到的是苏贤那浑厚的嗓音,正说着“不要怕”、“有我在”等话…… 然后是腰肢,被有力的两手死死的箍着,那种微痛中又带着一点无法呼吸的感觉,让她微微眩晕,同时安全感爆棚! 她喜欢这样的拥抱。 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融化。 这一刻,两人彼此慰藉,似乎永恒了。 忽一时,柳蕙香脑袋微微上仰,颤声道:“抱紧我。” 苏贤没有回应,默默加大两手的力道,死死将她那柔软的娇躯往自己挤压,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 呼! 挤压太甚,柳蕙香呼吸愈加困难。 鲜艳的唇瓣不由轻轻咧开,环住了苏贤脖子的两手也越来越有劲儿。 但实际上,她头晕目眩,大半是被强烈的幸福感和安全感感染,小半则是因为呼吸困难。 “柳夫人,你真美!”苏贤轻声低语。 “再抱……紧一点……”柳蕙香犹觉现在拥抱的力度还不够,她要更多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苏贤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两手青筋直冒,用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 这下,柳蕙香满意了,尽管呼吸更加困难,但这种感觉她却恋恋不舍,好想永远这样继续下去…… “做我的女人好吗?”苏贤忽然说。 “嗯。”柳蕙香费劲儿的点了点头,几不成声的小声说:“妾愿意……请公子……怜惜!” 轰! 苏贤脑袋好像被撞了一下,头昏昏的,驱使着抱紧了她腰肢的手差点向下探去。 不过很快苏贤清醒过来,这才刚确认了关系,委实太快了些,人家终究是古代女子,受不了的。 于是乎,苏贤便通过“再次加大力气抱紧她”的方式,发泄着心里的兴奋。 只不过如此一来,柳蕙香呼吸就更加困难了,鲜红唇瓣咧开之余,还娇喘个不停……这声儿差点让苏贤当场失去理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准备说点土味儿情话,加深一下感情,可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糟了老鼠?小姐莫怕,奴婢来捉。” 话音一落,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开门声。 随后,他们的房门被敲响,咚咚咚咚的犹如擂鼓,让紧紧相拥的新生情侣吓了个半死。 却原来是刚才,柳蕙香乍见大老鼠的那声惊叫,惊动了隔壁的张翠花,彼时张翠花正昏昏欲睡,还以为是做梦,并未立即翻身爬起。 可是后来,那只从天而降的大老鼠在房中到处乱窜,叽叽的叫个不停,还弄出了一些响动,这才彻底惊醒了隔壁的张翠花。 于是便有了当下这一幕。 苏贤还搂着人家没有松开,只是没有那么紧了,低头看着近在迟尺的俏脸,小声道:“快应付张姐。” 柳蕙香一张俏脸红得好似能滴血,苏贤松开她的腰肢后,很快便气息通畅,她快速平复心绪,压着嗓门提高了音量:“没事,那只老鼠已经消失不见了,明日再捉吧。” “可是小姐……”张翠花还在敲门。 “不妨事的,我这也准备收拾一下躺下了,你回房早点休息吧。” “……” 张翠花离开了。 直到外面传来关门声,两人这才一起松了口气。 两人的视线从紧闭的房门收回,对视一眼,满面通红的柳蕙香“嘤”了一声,又将脑袋镶嵌进苏贤的下巴下面。 还不好意思呢……苏贤咧嘴,这次没有用那么大的力箍着她了,而是轻轻的搂着。 手掌在她那纤细的腰肢上打着圈儿,细细研磨,几次三番都差点向下探去,但每次都被他生生忍住…… 柳蕙香喜欢这种被抱住的感觉,苏贤也喜欢温香软玉扑满怀的爽感,于是乎,两人几乎片刻不曾分离。 就这样拥抱着小声聊着天…… 苏贤先说了许多肉麻情话,让怀中的玉人差点站立不稳。 然后又说了一些笑话来逗她,柳蕙香很不禁逗,趴在苏贤怀中可谓是花枝乱颤,整个娇躯都在乱抖。 抖得好,抖得妙啊……苏贤嘴角自上扬后,就再也没有恢复原样。 夜深了。 街巷传来打更的声音,附近城墙上巡逻的喊叫声,也已经停止,静悄悄一片。 “柳夫人,我该回去了。”苏贤轻轻拍了拍。 柳蕙香扭头看了眼绣塌的方向,似乎自觉也不妥,于是低头沉默不语,只是两手默默的环紧了苏贤的脖子。 我也想睡你的床……苏贤摇头,轻轻拍着她说:“等明晚我再来看你,今天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柳蕙香闻言沉思一会儿,然后说:“公子明晚一定要来啊,妾……等你。” “一定会来!” 两人叽叽喳喳,又约定了一个暗号,待一切妥当之后,苏贤才爬墙回到隔壁,踩着杨芷兰扶住的梯子稳稳落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83章 兰陵公主 落地之后,苏贤笑着拍了怕手,看着杨芷兰问:“你没有爬上去偷听吧?” 杨芷兰别开了身去,只默默收拾木梯,也不说话。 她不回答,苏贤便当她默认了,再说,杨芷兰的话不多,就算偷听了也没所谓。 杨芷兰放好木梯回来,恰逢苏贤解下外套,随手抛在一旁的木制衣架上面,她路过衣架时不由停步,凑近鼻子闻了闻。 “怎么了?”苏贤问。 “有脂粉的香味儿。”杨芷兰平静的走过衣架,回到自己的地铺前,直挺挺躺下。 “……”苏贤没有说话,灭灯躺在床上后,才说:“等回头啊,我也给你置办一点胭脂水粉,再弄点头面首饰什么的。” “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 杨芷兰:“?” 苏贤笑道:“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对了,胭脂买回来后你记得要用,最好是走在哪里都有脂粉的香味儿。” 听了这话,杨芷兰算是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不过她真的不在意这些,于是不再接话,闭目开始睡觉。 …… 翌日。 河北道,深州,饶阳县。 深州与瀛州南部接壤,饶阳县,则与乐寿县和瀛州州城所在的河间县一衣带水。 换句话说就是,深州饶阳县这个地方,与瀛州州城和乐寿县都非常接近。 今日,饶阳县城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饶阳县令亲率衙门属官出城二十里,迎接兰陵公主的仪驾! 是的,兰陵公主一行自数日前莅临河北道地界的卫州之后,行了数日,终于来到深了州饶阳县,这个紧临瀛州乐寿县的地方。 很快,华丽的仪仗队入城,前来围观的百姓们夹道欢迎,现场非常热闹。 兰陵公主,是大梁女皇陛下的最小的女儿,名为“李幼卿”。 “兰陵公主”是她的封号,而且她这个公主,位同亲王。 据传言,兰陵公主非常美丽,雍容华贵,体丰硕,方额广颐,代表的是大梁王朝最顶尖的审美标准。 女皇陛下曾称赞她为“我朝第一美人儿”、“盛世风华”、“幼娘类我”…… 对这样一位美丽的公主,她的美名自然早已传遍全国。 想一睹芳容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单单一个神都城中,想做兰陵公主东床快婿的人就能排上数百里。 不过,兰陵公主身份无比尊贵,手上的权力也极大,能入她法眼的男子至今都未曾出现,所以她尚未婚配,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曾令部分人欣喜若狂,就算不能做公主驸马,但若能一睹芳容此生也无憾了。 然而,兰陵公主这一路走来,绝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轿子里,极少接见地方官吏,自然让这部分人的愿望落空。 …… 饶阳县。 还算宽阔的大街上,一队又一队衣甲鲜明的将士或仆从走过,街旁人群围观,都被仪仗队的豪奢所震撼。 “据说兰陵公主貌若天仙,难得一见,不知此次能否一睹芳容?”人群中,有人问。 一位身着儒衫的读书人嗤笑道:“没见过世面!兰陵公主美则美矣,但更多的是身份赋予她的荣光。” “在下不才,曾在神都品玉阁见识过最美的花魁娘子,那才是真正的大美人儿……至于兰陵公主嘛,刨开身份,不一定就能美过品玉阁的花魁娘子。” “……” 读书人话音刚落,正巧兰陵公主的奢华十八抬大轿路过此处,车厢的侧帘,忽然被一截凝脂般的皓腕掀开,显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玉颜…… “嘶!” 读书人猛吸一口气,两眼瞪得铜铃那么大,似乎见到了极度震惊的事物。 匆匆一瞥,马车的侧帘已经放下,那张祸国殃民的面容消失不见。 “美!太美了……” 身着儒衫的读书人握紧两拳,自顾自嘀咕:“兰陵公主,果然名不虚传,什么品玉阁的花魁,只配做公主的丫鬟……” “……” 不久后。 兰陵公主与一众随行的属官、仆从等,进驻饶阳县县衙。 因兰陵公主位同亲王,所以亲王府中的属官,诸如王傅、长史、司马、谘议、文学等等,公主府中也有。 此番随行而来的属官,占了府中一大半,这么多人济济一堂,早已将整个县衙大堂塞满。 饶阳县县令都没有落脚处,只能在四五丈开外的廊下伺候着。 县衙大堂上,兰陵公主高高端坐。 她的确如同传说中的那般,雍容华贵,贵气逼人,貌若天仙下凡,一般俗人都不敢睁眼看第二眼。 她梳着一个繁复而考究的牡丹头,高达七寸左右,鬓蓬松而髻光润,髻后施双绺发尾,再辅以珍贵黏汁浸润,看起来光滑水润。 再加上满头珠翠,使之看起来恍若一座仙山,上面有各种瑰丽造型和奇景,当真美不胜收。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云鬓”。 她面若银盆,肌肤嫩滑如脂,比一般的女子更丰腴一些,唇不点而红,眉目如画,腮若桃瓣,面比花轿,称得上是“花颜”。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段儿,比一般女子更为丰硕,但绝对不是胖,因为她的腰肢十分纤细! 其体态资质丰艳,有着杨贵妃的美。 然后是胸,惊人的隆起,加之神都风气开放,兰陵公主所穿的华丽宫裙更称得上是“酥胸半露”…… 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敢盯着她细细打量,除了身边的仆从、属官、女官之外,第一次见她的人必定屏气凝神,大气儿也不敢出。 生怕行差踏错,从而万劫不复。 因为她不是一般的公主,她手里握有重权,或者说是权倾朝野…… 县衙大堂中,众人站定后,兰陵公主亲口吩咐,派出府中众属官分赴周围各县,代她进行巡察。 安排已毕,兰陵公主看着一位身着深绿圆领官袍的人,叮嘱道:“周记室,你此去乐寿县代天巡察,务必铁面无私,公事公办,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环节!” “遵命!”周记室低头作揖。 “那乐寿县县令唐矩,本宫早有耳闻此人颇有才干,他又是唐家子弟,所以此番巡察便是一个检验的机会。” “若此人只是虚有其表,本宫必不心慈手软。” 她的声音明明非常悦耳动听,但在场众人心中却无不发寒。 一路走来,兰陵公主处理掉的大小官吏不在少数,她这番话可不是说来玩的。 “属下遵命!” 周记室不敢怠慢,躬身退下后,带着人马立即奔赴乐寿县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84章 男女授受不清 周记室到达乐寿县县衙后,整个县衙上下都被折腾得够呛,可谓是鸡飞狗跳,一时间人人自危。 好在大半日下来,铁面无私的周记室并没有抓到任何马脚,哪怕一丁点。 眼见黄昏逼近,唐矩起身拜道:“周记室忙碌了一天,想必应该饿了,下官命人备了酒菜,请周记室移步。” 周记室起身,板着一张脸说:“也好,唐县令请带路。” 唐矩见此松了口气,他就怕这一丝不苟的周记室抨击他“只知道吃喝”。 实际上,唐矩、周记室,还有整个县衙上下的人,全都没有吃午饭,全都陪着周记室在这儿耗呢。 眼下终于可以饱餐一顿,衙门属官全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然而,起身的周记室又说:“等吃完了饭,晚上继续。” 晚上还来?有完没完啊……衙门属官们都深吸口气,敢怒不敢言。 …… 县城东南角。 角楼街。 苏贤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刚刚回到家门,耳中就听得街上传来阵阵马蹄之声,很是清脆。 他转头看去,原来又是唐淑静,带着一帮捕快正骑马飞奔而来。 “那个……世兄!”唐淑静在苏贤身旁勒停马儿,翻身下来,迈着大长腿跑近,林捕头等捕快也一大群的涌了上来。 “唐姑娘你这是作甚?来抓我的?”苏贤挑了挑眉。 “不是来抓你。”唐淑静显得有些急,不过也解释道:“我在搜捕山贼。” “山贼?”苏贤愣了一下,茫然道:“城中应该没有山贼了吧,城墙命案已经结束,唐姑娘怎么还在抓捕山贼?” 唐淑静身后,林捕头缓缓点头,对苏贤的话深表认同,并说:“不错,苏公子所言甚是,这城中应该没有……” “住嘴!” 唐淑静喝止林捕头,握紧了小拳头说:“山贼的威胁由来已久,此次城墙命案虽然与他们无关,但本女神捕曾经发过誓,一定要将山贼一网打尽,彻底捣毁他们的贼窝!” “原来如此……那唐姑娘来此找本世兄是为何事?” 唐淑静愣了一下,恍然反应过来:“衙门来了个周记室,是兰陵公主派来巡察的‘天使’,爹爹宴请周记室,命我来请你赴宴。” 看来巡察之事一切顺利,不然世叔不会宴请周记室……兰陵公主已经行至隔壁深州之事,苏贤已经知晓,所以并不惊讶。 他看了看手上打包的饭菜,然后看着唐淑静说:“稍等一会儿,容我把东西放了。” “好。” 苏贤推门进屋,然后在唐淑静好奇的扫描视线中,将大门关上,再提着饭菜来到二楼书房。 “晚上我要去衙门赴宴,饭菜打包好了,你就自己吃吧。” 苏贤将饭菜放在书桌上,见盘着双腿坐在地上的杨芷兰轻轻点头后,他便下楼出门,骑乘唐淑静带来的马匹赶往县衙。 路上,唐淑静放慢速度,与苏贤并行,叮嘱道:“爹爹吩咐我叮嘱你,那周记室代替兰陵公主而来,身份万分敏感,你最好十分小心……” 苏贤听罢,反问道:“既然那个周记室如此危险,那世叔为什么还叫我去呢?” “我哪儿知道!” 唐淑静明眸一瞪,她其实有点抗拒这趟差事,因为打扰到她搜捕山贼的伟大事业了。 所以大有把气都撒在苏贤身上的意思:“爹爹既然叫你,你去就是了,废话这么多。” 苏贤眼珠一转,看着她说:“我其实知道一条山贼有关的线索!” 说完后,苏贤双腿一夹马腹,当先狂奔而去。 唐淑静好看的瓜子脸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一边催动马儿追上,一边喊道:“什么线索?你知道什么线索!” 苏贤不回答,只顾往前狂奔。 唐淑静在后面气得跳脚,论武力,她远胜作为书生的苏贤,但论及骑术,苏贤在县学中也学过,不比唐淑静的骑术差多少。 所以她一时间竟追不上,这让她那张好看的瓜子脸微微扭曲。 “苏贤,你站住!” 唐淑静狂挥马鞭,那马儿吃痛,使出吃奶的劲儿。 片刻后,竟逐渐追上了一言不发狂奔而去的苏贤。 急于知道答案的唐淑静,忽然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足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犹如大雁般直接落在了苏贤身后的马背上。 苏贤还没反应过来,唐淑静已经拽住缰绳,轻轻一拉,马儿就停了下来。 “你知道什么线索?快告诉我。”唐淑静非常急切。 “又忘了该怎么称呼我了吧?”苏贤气定神闲。 “世兄!” 这次倒是叫得挺干脆,但是太生硬了……苏贤轻轻摇头,侧着头说:“温柔一点,像你姐姐那样,重新叫一遍。兴许你撒撒娇我就直接告诉了呢?” 温柔? 撒娇? 这对唐淑静来说,是多么陌生的词汇,她那两道英气的秀眉一杨,拽着苏贤的衣领说:“快说,快说!” “好好好,停手!男女授受不清,当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苏贤说。 “这还差不多……你到底知道什么线索?” 苏贤整理了一下衣服,咧嘴笑道:“简单,你只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进行祈祷,说:‘求求老天爷,告诉我有关山贼的下落。’说不定啊,你就真能得到山贼的下落!” 啥? 唐淑静愣了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被耍了。 “你……”她缓缓扬起一个巴掌。 “干什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我可是你世兄!”苏贤根本不怕,反过来大声斥责她,最后还搬出唐矩…… 唐矩一出,唐淑静秒怂。 她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马背,扬鞭疾驰。 来到县衙门口后,苏贤从下马到进入县衙的过程中,她一句话也不说,并冷哼别头,看来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 苏贤偷笑不已,在胥吏的带领下直入后堂,宴席就在这里举办。 一顿饭下来,苏贤对周记室也有了几个深刻的印象—— 刻板,不苟言笑,就事论事,不套近乎,铁面无私,公事公办…… 真的难为世叔了,竟能在周记室的巡察下不漏出一丝马脚,厉害……苏贤走出县衙大门,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脚步匆匆的衙门,感慨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85章 张翠花:小姐有古怪! 角楼街。 夜幕降临之前,张翠花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 开门,她见柳蕙香已将饭菜摆上桌,坐在桌旁等她回来。 “小姐东西买回来了!” 张翠花关好门,将大小包裹放上桌之时,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笑道:“小姐今晚没有准备苏公子那一份了么?” “你……你闭嘴!”柳蕙香俏脸唰地通红,瞪了她一眼,随即不再理她,素手轻杨将大小包裹一一拆开。 有新鲜的时令水果,有各色美味糕点,也有干果蜜饯,最后还有一小壶美酒。 她取来干净的盘子,将每一样都取出一半,放在桌上做菜。 剩下的水果糕点等,则重新打包好,她看似无意的解释道:“这些留着晚上核算账目之时再吃。” 张翠花不疑有他,反而还很高兴,笑道:“能吃是福,小姐就是太瘦了,是该多吃一点。” “我瘦吗?有人说我肉乎乎的呢!” 柳蕙香眼前浮现出昨晚的画面,这句话出自苏贤之口。 当然,这句话还有下半段她没好意思说,说的是:“不过,全都长在了合适的位置。” 张翠花闻言愣了一下,面露思索的问:“谁说的?” “没……没有,我胡言乱语……”柳蕙香心里狠狠一凸,想她日常能见的人,就只有张翠花,但很明显此话并非出自张翠花之口。 “哦。”张翠花面色狐疑,但也没有多问。 饭后。 沐浴梳洗毕。 柳蕙香亲自提着大小包裹回到闺房,张翠花手捧一个脚盆跟随在后。 她将脚盆放在地上,然后坐在一旁等候柳蕙香卸妆,按照往日的习惯,柳蕙香是先卸妆再洗脚。 “先洗脚吧,等算完了账目再卸妆。” 柳蕙香走到脚盆前的的小凳子前,提着裙摆坐下,撩起裙摆,脱掉绣花鞋,再解开长长的“足衣”。 两只玉雕般的玉足便展露人前,轻轻放入冒着热气的洗脚水中。 张翠花愣了一下,没有多想,一边给自家小姐按摩足部,一边笑道:“也好。” 洗完脚后,张翠花端着洗脚盆前脚刚出门,柳蕙香后脚就跟随而出,张翠花奇道:“小姐你这是作甚?” “到书房取文房四宝啊。” “哦。” 张翠花点了点头,径直去倒洗脚水。 今天晚上的小姐,处处透着古怪,但仔细一想,却又说不上古怪在哪里…… 柳蕙香收拾好文房四宝,从书房来到闺房后,顿见张翠花竟坐在房中的小圆桌旁,还看着她笑。 张翠花见自家小姐有些懵,不由笑道:“长夜漫漫,不如奴婢陪小姐一起吧,若出现大老鼠奴婢可以将之捉住,避免小姐受jg。” 翠花是好心,但怎么可以让她留下……柳蕙香面不改色,进屋却不关门。 将文房四宝放在桌上后,她说:“翠花你劳累了一整日,想必也该累了,还是回去早些休息吧,不用陪我的。” “不,奴婢不累,还是留下来陪小姐熬夜吧。”张翠花坚持。 柳蕙香的脸色忽然就黯然下来,侧过了身去,幽幽的说:“安静的夜晚,我只想一个人独处,不希望被打扰。” “小姐……”张翠花嘴巴张了张,但最后只得起身道:“好吧,不过小姐有事只需喊上一声即可,奴婢立即就能赶来。” “去吧。” “……” 张翠花一步三回头出门而去。 这时,柳蕙香依旧保持着侧身黯然的表情。 待耳中听得外面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后,她立即动若脱兔,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般,身子十分灵活的跑到房门前,以最快的速度关门,然后拉上门栓。 靠墙拍了拍伟岸的心口,她长舒一口气。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文房四宝和糕点、水果、酒水等摆好。 忙完这些,她又来到梳妆台前,精心补了个妆。 待一切停妥之后,她才回到桌前坐下,以手托腮,扭头呆呆望着严丝合缝的平棊【天花板】。 …… 隔壁。 时间拉回半个时辰前。 苏贤从衙门回来后,就指使杨芷兰去烧洗澡水。 杨芷兰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都很强,单对烧水这件事来说,除了第一次差点将房子点燃之外,后来就再也没有出过问题。 苏贤只需一声令下,她就能烧出一锅滚烫的洗澡水。 沐浴完毕,束好头发,再换上一套今天从衙门回来的路上新买的儒衫,苏贤整个人都感神清气爽,精气神达到了巅峰。 卧房中,苏贤问手捧铜镜充当“镜架”的杨芷兰:“怎么样,我是不是比昨天更帅了?” 杨芷兰始终古井无波的眼眸,微微一动,不经意间别开头去,然后以平静且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语气说:“是!” “那就好!” 苏贤开心的笑了,转身,手脚并用爬上靠在墙上的木梯,对杨芷兰吩咐道:“快来扶梯子。” 杨芷兰放下铜镜,默默上前,两手稳稳的搭在木梯上面。 苏贤一口气爬上房梁,为了不弄脏衣服,他已在房梁上和洞口处垫了干净的旧衣服,因此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房梁上。 然后低头,看着依旧扶着梯子的杨芷兰说:“那个芷兰啊,你能不能背过身去?” 杨芷兰默默转身。 苏贤这才满意,然后将脑袋探入洞口,往下一看,只见漆黑一片。 昨晚回来的时候,苏贤顺手将柳蕙香闺房的平棊盖上了,所以没有任何光线透出。 苏贤也不急,只见他将手伸入洞口,在洞口旁的墙壁上轻轻扣了三下,沉闷的声音虽不甚响亮,但在这安静的夜晚用心听总能听见。 这便是昨晚苏贤和柳蕙香一起约定的暗号。 隔壁。 正以手托腮发呆的柳蕙香,听到沉闷的敲墙声响后,立即笑着跑到那堵墙的下面,用一根木杆将平棊顶开,让屋内的光线透过缝隙照亮苏贤的视线。 这便是柳蕙香回应的暗号,表示屋内没人,可以过来。 “成了!” 苏贤大喜,当即手脚并用往那个洞口里钻。 不过,他刚爬了一半,又将脑袋撤回,看着下面背对着自己的杨芷兰吩咐道:“你别偷听哦。” 不待杨芷兰回复,苏贤再次将脑袋钻入洞口,整个人都爬了过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86章 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钻过洞口,踩着横梁,透过移开的平棊,苏贤已经看见等在下面的柳蕙香,正仰面痴痴的望着他,俏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 苏贤心里顿时火热一片,立即纵身跃下平棊,脚踩衣柜,然后踏着小木桌落在地面。 将要落地时,柳蕙香过来搀扶,小声说:“公子……你终于来了,妾等的好苦。” “我来了。”苏贤两手捧着她那张俏脸,手指轻轻抚过白嫩涓细的脸颊与光洁荧白的额头。 他嘴角扯起的弧度就像凝固了般,久久未曾消散。 苏贤微微低头,欣赏着柳蕙香那张仰面对着他的俏脸,可真是美啊! 她生有一张鹅蛋脸,五官秀美,肌肤白嫩涓细,吹弹可破,雪腻下巴略圆,鲜艳丰唇微启,琼鼻挺翘,再然后是那一双水眸…… 苏贤的目光接触到她那一双水眸之后,便再也挪不开,像是两块磁铁相遇般,被紧紧吸引。 两人对视,无限的情愫蓬勃而出,直至无法克制。 柳蕙香心情激动之下,主动投怀送抱,这次抱住了苏贤的腰。 苏贤心里一荡,也紧紧搂着她,低头附耳对她说着一些肉麻的悄悄话…… 良久之后,苏贤忽然开始解儒衫的纽扣。 柳蕙香见此,顿时心肝儿皆颤,心道莫非苏贤要……要那个了么? 这时,柳蕙香的头晕乎乎一团,心里拿不定主意是否拒绝。 然而,苏贤解开儒衫的纽扣后,便不再继续,而是用两手捏着儒衫的两襟,将柳蕙香整个身子都包裹其中。 一瞬间,她明白苏贤的用意了,心里暗道惭愧的同时,也默默配合苏贤的操作。 所以很快之后,她整个娇躯就被苏贤的儒衫囊括其中,他们同穿一件儒衫,紧紧贴合,犹如连成了一体。 尤其是那种“包裹感”,真的太温暖太舒心了,她真想变成一件衣服,然后每时每刻都被苏贤穿在身上…… 与此同时。 隔壁,房梁之上,杨芷兰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涌起一种难言的渴望…… 温存许久之后,苏贤低头看着藏在自己儒衫中、趴在自己胸膛上,宛若一只小猫咪般的柳蕙香,笑道:“我们该讲算学了。” “不……”柳蕙香自发撒娇,藏在苏贤的衣服中轻轻摇晃着娇躯,一张俏脸好似能滴血,“今天不讲算学好么?” “也行,那我们去桌边坐下吧。”苏贤说着,便将包裹了柳蕙香的衣襟揭开。 顿时,好似一股寒意迫近似的,她整个娇躯一颤,忙伸手将揭开的衣襟按回原位,仰面,一双水眸亮晶晶的说:“公子好冷……不要。” 苏贤不忍拒绝,盯着她那鲜艳的丰唇看了半晌,嘴角抽动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随后,两人就这样温存着,聊起了别的事。 比如学业,柳蕙香宛若化身为“贤妻”,开始督促苏贤好好学习、考取功名之事了。 “说得也是,我的大部分书卷都存在县学,我明天就去将它们全部取回,在家用功温习。”苏贤说。 实际上,返回县学取书之事,他老早就念叨了,但总是被各种事务拖累……明天,应该没有什么事,可以抽空去一趟县学。 又聊了一会儿后,苏贤又低头看着她那鲜艳的丰唇,斟酌半晌,说道:“柳夫人,我想吃……” “公子想吃什么?哦对了,妾今晚备下了糕点、水果和美酒呢,公子要吃么?” “不是,我想吃的不是那些。” “那是什么?”柳蕙香仰面,一双水眸笑意盈盈。 “我……我想吃你嘴上的胭脂。” 苏贤心想,他们都是情侣了,这要求不过分吧? 柳蕙香闭合的樱桃小口顿时微微咧开,低头缩肩,似是躲避,也不说话。 太突然了吗……苏贤挑了挑眉,应该是太突然了,昨天才确认关系,结果今天就想亲人家,的确有点快。 苏贤正准备将此事圆过去的时候,兀自低头埋在他衣服里的柳蕙香,忽然小声说:“太亮……太亮了。” 苏贤愣了一下,随即大喜。 赶忙松开她,将屋内的油灯全部吹灭。 顿时,屋内就黑漆麻黑一片,因为柳蕙香没有开窗,还将所有帷帐都放了下来…… 但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苏贤心想应该能看见她的身影……然而,吹灭油灯后回头一望,人呢? 苏贤心急如焚,走到方才的地方左看右看,哪里还有柳蕙香的倩影? “柳夫人?你在哪儿?”无奈,苏贤只能小声喊道。 “这儿……我在这儿。”一道弱弱的颤音传来。 听声辨位,急色的苏贤走到绣塌的侧边,那里有个屏风……一会儿后,他便牵着亦步亦趋、羞羞答答的柳蕙香从屏风后面走出。 借着微弱的光线,苏贤反身将之抱住,柳蕙香本能躲闪,但心里着急的苏贤用两手捧住了她那张俏脸。 这下她躲无可躲。 依稀的光线之下,只见柳蕙香一双水眸扑闪,泛起奇异的光芒。 她被捧住了脸后,自知再也不能躲避,于是只得认命般的颤声道:“公子……请怜惜。” 苏贤点了点头,酝酿好了情绪,然而正将一张脸缓缓逼近之际,柳蕙香一只凉滑的小手却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前进。 苏贤茫然。 黑暗中,柳蕙香一双水眸认真的盯着苏贤的眼,好一会儿后,才小声的问:“公子……你会娶我吗?” “我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苏贤认真的说。 这下柳蕙香再无顾虑,捂着苏贤嘴巴的小手撤回,轻轻闭上眼睛,一幅“引颈受戮”、“任君采撷”的模样。 作为成年人的她,自然明白,想要谈恋爱就必须做这样的付出,感情才能稳定。 而且,这种事她其实已经……在构思的剧情中演练过了无数遍…… 苏贤再无阻碍,终于得偿所愿,捧着柳蕙香的脑袋吻了个天昏地暗。 各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许久之后,柳蕙香感觉舌头和腮帮子都发麻了,这才轻轻的抗拒了一下。 苏贤随即结束这长长的初吻,点燃油灯,屋内明亮一片。 接下来,两人在圆桌前坐下,一边小声聊着,一边喝酒、吃糕点水果,偶尔研究一下算学问题,倒也十分惬意。 夜深了,苏贤恋恋不舍的挥手致意,然后爬墙回到隔壁的卧室。 在爬墙的过程中,苏贤忽然想起方才亲嘴完亮灯之后,柳蕙香的表情有时候很古怪,似是在憋笑,也似是得意。 当时苏贤并未注意,但现在想来,她的异常着实透着古怪……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87章 唇印与大阴谋 爬过洞口,沿着木梯落地后,苏贤转身看着杨芷兰说:“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苏贤错身走向床铺。 然而,他猛然发现杨芷兰看着他的那个眼神,有些古怪,虽然十分平静,但那一丝古怪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你怎么了?” 苏贤退回原位,凝眉盯着杨芷兰。 杨芷兰还算耿直,默默拿起方才那枚铜镜,两手捧着举在苏贤眼前。 搞什么鬼……苏贤带着疑惑看向镜子。 然后……然后他立即挥袖挡着嘴唇和腮帮子,飞快跑出门,并说道:“我先去洗把脸。” 原来,苏贤嘴皮子上和腮帮子上满是唇印…… 一楼,厨房,苏贤一边打水洗脸,一边心道:“难怪,难怪柳夫人时不时就面色古怪,原来是因为这个。” “哈,竟然不告诉我,看我明天晚上怎么收拾你。” “……” 洗完脸回来,照过镜子后,苏贤这才彻底放心,唇印洗没了。 躺上床后,看着杨芷兰放铜镜的背影,他心中暗道:“还好,芷兰的话本就不多,若是被林川那家伙知道的话,没准儿明天满城皆知。” 噗! 吹灭油灯后,屋内暗了下来。 苏贤说了句“睡吧”,便闭目酝酿睡意。 仍旧在床边打地铺的杨芷兰,躺在被褥上也一动不动…… 不知过去了过久,苏贤迷迷糊糊间,忽见床边的地铺上一道身影笔直站起,然后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 “怎么了?”苏贤瞬间睡意全消。 “嘘!”杨芷兰做禁声手势。 苏贤吞了口口水,一眨不眨盯着挺立宛若木桩的杨芷兰……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一会儿后,杨芷兰开口:“外面有人,但目标不是我们,我想出去瞧瞧。” “好!” 杨芷兰身轻如燕,一个健步跃上窗台,然后往外一跳,消失在黑夜之中。 大约半刻钟后,杨芷兰返回。 “什么情况?”苏贤没有点灯,杨芷兰的身影隐在黑暗中,看起来有些可怖。 “不是内卫杀手,但不知是哪路人马。”杨芷兰说,不待苏贤问话她又接着说:“他们去了隔壁,像是一场密会。” “隔壁?柳夫人家?”苏贤从床上爬起。 “不是,是另外一边。” “哦。” 苏贤明白了,杨芷兰说的地方,就是苏贤杀了小阁领的那个地方,那是一所空置数年的屋子。 得益于柳蕙香的恶名,那所空屋子,成了各方势力暗中会面的绝佳地点。 小仙紫姑娘与辽国秘使、小阁领与杨芷兰,现在又是一伙不知来路的人,他们都选择了那里作为密会的地点。 “糟糕,洞口都被封死了啊,不能进行偷听了。”苏贤摇头。 “不,我爬上房梁的话,应该能听到一点,因为洞口的青砖有空隙,并未封死。”杨芷兰说。 “姑且一试吧。” 话毕,两人快速来到闲置的那间屋子,杨芷兰摸黑无声无息攀上房梁,将耳朵贴紧留有缝隙的青砖上,进行偷听。 苏贤则在下面等候。 大约一刻钟后。 杨芷兰从房梁上轻轻跃下,看着苏贤说:“他们离开了。他们所说之事十分古怪,我想跟踪看看去他们的去处。” “好,速去速回。”苏贤点头。 杨芷兰消失在黑夜之中后,苏贤回到卧房,躺上床继续睡觉。 可是他总感觉刚才的事非同寻常,说不定就是捅破天的大事……睡不着,苏贤干脆爬起来坐着,等杨芷兰回来后再问个清楚。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 窗户的方向传来一丝轻微响动。 苏贤扭头看去,看见一道树桩似的身影立在窗前,一动也不动。 “你回来了,没有受伤吧?”苏贤问。 “没有。”杨芷兰走回地铺上坐下,主动说道:“刚才我只听见了几个词,分别是‘河间驿馆’、‘木炭’、‘最后一批’!除此之外的话都没有听清。” 苏贤凝眉,反复咀嚼这三个关键词,然后问:“你刚才跟踪他们去了哪里?” 杨芷兰平静的声音中透着一点古怪,说道:“城西,数里开外的大运河码头,丙四号仓库!” “运河码头上,巡逻无数,我没有机会潜入丙四号仓库。”杨芷兰的声音微有失落,或许,她是觉得“任务没有完成”吧。 “无妨,这不怪你。” 苏贤安慰,然后将所有信息串联,得出一个结论:“运河码头丙四号仓库中存放的,应该是木炭,然后要运往河间驿馆,还是最后一批。” 乐寿县县城外的大运河,是前朝开凿,名为“京杭大运河”。 但随着前朝分崩离析,淮河以南的广袤区域,都被南陈占了去,所以大运河的南段已经失去漕运价值。 而北方的河段繁忙依旧。 通过城西的大运河码头,可以直达瀛州州城所在地的河间县,若畅通无阻的话,只需数个时辰便能抵达。 “可是这说不通啊。” 苏贤摇头,否定自己的结论,“若只是运输木炭去河间驿馆,直接运走就是了,木炭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值得他们深夜私下密会?” 杨芷兰一动不动坐在地铺上,也不说话。 苏贤很快便理出两条线索,道:“第一,他们口中的木炭应该不是木炭,是其他的东西,但只有在查探过丙四号仓库之后,才能真相大白。” “第二,就是目的地——河间驿馆,河间驿馆有什么特殊之处?”苏贤看着地铺上的杨芷兰问。 “河间驿馆,河间,是瀛州州城……”杨芷兰喃喃自语,而后说出一个让苏贤都吓一跳的名字:“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此事与兰陵公主有什么关系?”苏贤直接坐了起来。 “兰陵公主驾临瀛州之后,极有可能下榻在河间驿馆。”杨芷兰的声音不含任何感情波动的,听了让人信服。 “这……”苏贤脑中猛然划过一道闪电,“是了,是了,兰陵公主这一路走来,若遇公侯府邸她便住公侯府邸,若当地没有的话,便住驿馆。” “而瀛州成中,恰好没有任何公侯府邸。那么也就是说,公主来到瀛州后一定会入住河间驿馆。” “……” 苏贤瞬间精神抖擞,抬头断定道:“这里面一定有阴谋!天大的阴谋!”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88章 唐淑静:老天爷显灵了! 杨芷兰问:“公子想插手此事?” 苏贤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兰陵公主此番远赴幽州坐镇,本就是为了有人勾结辽国之事而来。” “若她在瀛州出现意外,或者干脆死掉的话,辽国相当于大获全胜……那么,南下犯边、劫掠城池之事,就无可避免,说不定幽州、瀛州等地将会乱成一锅粥!” “动乱,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 杨芷兰听完后,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苏贤没再理会她,而是快速清理头绪,目前手上所掌握的信息很少,但都很关键。 安静一会儿后,苏贤开口说:“我们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去运河码头的丙四号仓库中,查探一番,先搞清楚他们口中的‘木炭’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连夜去查,趁巡逻队休息换班之际应该能潜入仓库。”杨芷兰抬头说。 “不妥!他们阴谋对付的是兰陵公主,计划一定十分周密,你虽然是内卫第一杀手,但毕竟只有一个人,要是打草惊蛇的话就不好了。” 杨芷兰张了张嘴,但没有出声。 苏贤沉思一会儿,忽然笑道:“有了,明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丙四号仓库进行查探!” 杨芷兰呆呆的盯着他,但没问他想到了什么办法。 “今晚很晚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都要起个大早,你也别宅在家了,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苏贤神秘兮兮的说。 杨芷兰闻言两眼亮了一下,虽然没有听明白“宅在家”是什么意思,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贤的任务…… …… 翌日。 乐寿县县衙。 周记室像个铁人般,不知道疲倦,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将县衙上下的属官折腾得够呛,人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唐淑静,虽然经常带着一帮捕快到处乱跑,但她在衙门中并未挂职,所以并未受到周记室的“拖累”。 林捕头等捕快们,算不得“衙门属官”,因为他们就不是官,所以也不用遭受周记室的揉虐。 但捕快们也不好受,因为他们遭了唐淑静的虐待! 昨天,护送苏贤进入县衙后,唐淑静就亲率他们全程搜捕山贼,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直忙活到半夜才罢休。 然而,却一无所获,山贼的一根毛他们都没有捞到。 今早,唐淑静醒来后,紧锁着眉头梳洗,吃了早点,然后来到县衙后宅的大门前。 昨晚和捕快们约定在此处会面,然后继续全城搜捕山贼。 她这是彻底和山贼们杠上了…… “二小姐,您来了。”林捕头见唐淑静出来,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迎了上去,作揖拱手。 “二小姐!”其余捕快们也有声无气的作揖见礼。 唐淑静站在石阶之上,居高临下,一双明眸缓缓扫过一众捕快们,见他们这幅样子,她顿时怒火喷勃。 然后娇声斥道:“你等都没有吃早饭吗?这幅样子如何与山贼厮杀?” 林捕头陪着笑说:“不瞒二小姐,昨晚忙得太晚了,兄弟们回去后倒头就睡,今早醒来后来不及吃早点就赶了过来……” 听了这话,唐淑静那瓜子脸上的怒色稍霁,摆了摆手说:“罢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然后,她摸出一串铜钱,递给林捕头说:“你先带兄弟们去填饱肚子吧,一刻钟后,还在此处会和。” 林捕头喜笑颜开,带着一群捕快吃早饭去了。 唐淑静捏了捏眉心,叹口气转身回府,直奔娘亲陈夫人的住处,准备讨要一点“经费”。 这些天来,捕快们的辛劳她都看在眼里,但若让她罢手,不再追查山贼,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搞点“经费”激励一下捕快们。 陈夫人很吝啬,但仅仅只针对丈夫唐矩。 对唐淑婉和唐淑静两姐妹,她还是十分大方的。 唐淑静跑去撒了一会儿娇,骗陈夫人说要买胭脂,陈夫人一边说女儿长大了,一边“特批”给她三两银子。 喜滋滋的唐淑静,直奔后宅大门的路上,路过一座佛堂。 这佛堂是早前不知几任县令所修筑,平时只有陈夫人偶尔上一柱香。 所以佛堂中很冷清,一个人也没有。 唐淑静看了眼佛堂,悠然停步,耳边忽然响起苏贤戏耍她的那句话,说什么求一求老天爷,说不定就能得山贼的线索…… 要不,试试?反正也没人注意……唐淑静犹豫一会儿,终于抬起大长腿迈入佛堂。 佛堂中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还长了杂草。 她走到佛像前站定,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后,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念道:“求求老天爷,让我得到山贼的线索。” 念完后,她睁眼发了一会儿楞,随即苦笑道:“看来我是真的魔怔了,竟然跑来求老天爷,我怎么会相信苏贤那家伙的胡言乱语呢……” 她摇头之余,正准备转身离开,然而眼角余光却在长满了杂草的地上,发现一个小纸团! “哪儿来的小纸团?” 唐淑静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啊,可是这纸团……若是以前有人遗落在此,只怕早就打湿腐烂了吧…… 犹豫一会儿,她终究捡起小纸团,带着疑惑将之展开,只见上面写的是:“城北香雪楼,有山贼出没……” …… 一刻钟后。 衙门后宅大门。 捕快们已经吃饱返回,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吱呀! 大门开启,唐淑静急匆匆的自门内跑出,面色很怪,急切中带着一点担忧。 林捕头咬了咬牙,迎上去说道:“二小姐,这城中应该没有山贼了,要不还是别搜捕了吧……” 其余捕快们,全都屏气凝神的看着林捕头和唐淑静,因为林捕头这句话是他们共同的心声,只不过推举他“谏言”罢了。 “我知道山贼的动向。”唐淑静并未发怒,而是拍着巴掌动员道:“香雪楼,山贼就藏在香雪楼,你等速速与我一起去抓捕山贼!” “二小姐……”林捕头一把拉住说完后就往前冲的唐淑静,“香雪楼我们查过了,没有藏匿山贼。” 唐淑静明眸一瞪,两道英气的秀眉一杨,怒道:“你们查的不算,本女神捕要亲自去查……难道你想偷懒?” 她一双明眸目光灼灼。 “不敢不敢。”林捕头连连摆手,最后蛋疼的说:“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89章 春香河畔 话说唐淑静带着捕快们赶到香雪楼,经一番搜捕还真抓到三个山贼! 将山贼们五花大绑后,唐淑静傲然的瞥着林捕头,得意的说:“怎么样?你不是说搜捕过香雪楼么?本女神捕抓到的又是什么?” “二小姐厉害!二小姐真乃天下第一女神捕啊!”林捕头由衷夸赞,稍稍加了一点夸张的成分。 “哼!” 唐淑静傲然的转过了身去,压抑不住心里的狂喜,心道:“香雪楼果然藏有山贼,老天爷真的显灵了!苏贤那家伙……” 押解山贼们回到县衙后,唐淑静立即赶去县衙大堂,找唐矩邀功。 恰逢周记室也在场,得知唐淑静抓了三个山贼后,微笑着当众表扬她为“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唐淑静当真是欣喜若狂。 周记室是谁啊? 他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虽只有六品,但却比四品大官都还要威风,见官大两级! 他来到乐寿县后,全程板着一张脸,铁面无私,把唐矩等衙门众属官折腾得够呛。 然而,他却对唐淑静微笑了,还夸赞了她……唐淑静差点幸福得晕过去,更加坚定了“我果然是天下第一女神捕”的认知。 不过,唐淑静清楚的知道,她的“底气”究竟来自哪里。 离开县衙大堂后,她偷偷摸摸再次来到后宅佛堂,确定周围无人后,双手合十,轻轻闭上眼睛,念道: “求求老天爷,让我再次得到山贼的线索……” 祈祷良久,唐淑静睁眼,急切看向上一次发现小纸团的地方……嗯,没有! 她心里一慌,在草丛中到处翻找,终于在一丈开外的石块后面发现小纸团。 她颤抖着手将之展开,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城西大运河码头,丙四号仓库,有山贼藏匿的黄金、白银……” 山贼藏匿的黄金白银!天啦,要是我将之全部查抄,他们会夸死我的……唐淑静内心难以平静,手指都在打颤…… 与此同时,佛堂的屋顶之上。 一位女子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屋顶的瓦片,已与整个建筑融为一体。 这位女子目送唐淑静急切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后,面无表情的继续趴了一会儿。 待周围无人,她才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 时间拉回一个时辰前。 角楼街。 天刚蒙蒙亮,晨曦透窗而入,新的一天开始了。 苏贤一骨碌爬起来,正待叫醒睡在地铺上的杨芷兰,但他话还没出口,杨芷兰一个鲤鱼打挺已经站了起来。 “还记的我昨晚的话吧?今天有个任务要安排给你。”苏贤楞了一下后说。 “记得。” “……” 当下,苏贤便将具体任务交代清楚。 然后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大串金黄灿灿的铜钱,塞给杨芷兰,说:“早饭你自己解决吧,钱不够了再找我要。” 杨芷兰点点头,收下银票和铜钱后转身跳窗出发了。 目送她离开后,苏贤打水洗漱。 今天要去县学取回书卷,他特意换了身新买的儒衫,打扮得俊朗风流之后,这才开门而出。 对了,苏贤还背了一个书生特有的装备——箱笼。 箱笼实际上是一个背篓,里面可以存放书籍、笔墨纸砚等,稍微豪华一些的箱笼,还带有“遮雨棚”的功能。 此去县学搬运书卷,书没有几本,但体积却很大,有箱笼就的话就很方便…… 清早的角楼街本该是冷清的。 但苏贤出门就遇到一队巡逻的民壮,腰间挎刀,手里握枪,背上还挂着弓箭,全副武装,排成一整齐的一列从街上走过。 兰陵公主将至,城中也加强了巡逻的力度……苏贤目送巡逻的民壮们走远后,心里忽然想起昨晚的推断—— 一个巨大的阴谋,似乎正笼罩在兰陵公主的头上。 若兰陵公主有恙,只怕整个河北道都将乱成一锅粥…… 罢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填饱肚子再说……苏贤摇了摇头,买了蒸饼,到粥铺喝了两碗稠粥。 吃饱后,雇车直奔县学而去。 乐寿县的县学,在城北“春香河”河畔。 春香河自西城门流入,弯弯曲曲流向西北城墙,那里有个专用的涵洞,专供春香河水流出。 县学,就坐落在春香河的上游,离西城门比较近。 紧挨着县学的春香河下游,则是乐寿县城中唯一的“娱乐区”,青楼、妓馆、勾栏、赌坊、酒楼等等,这里应有尽有。 苏贤赶到县学之时,日头已经高升。 因他半路去了趟县衙,尝试寻找唐淑静,以便打探计划进展的情况。 等了很久,得知唐淑静带着捕快们急匆匆出发去了城北的方向后,苏贤心中暗道:“妥了”。 经此耽搁,赶到县学时已经是巳时末,上午十点钟左右。 他从马车上下来,望着那座古老的门楼,以及朱漆大门上悬挂的“乐寿县学”匾额,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就是县学。 想当初老苏为了送他进入县学求学,不知耗费了多少钱财! 他们一家三口自脱离家族后,刚开始过得还不错。 但为了苏贤能入读县学,为了他能通过科举考中进士光耀门楣,老苏耗费无数钱财,直接导致他们家家道中落。 而今,县学依旧在。 但老苏和老娘却都已经去世,不在人间…… 望着县学那高大的门楼,苏贤感慨良久。 然后举步跨入县学大门。 走进后,苏贤明显感觉县学中多了许多人。 不是身着儒衫的学子,实际上乐寿县学中的学子也才二十五人。 多出来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仕宦乡绅或者名仕之类,普遍四五十岁,在县学中走来走去…… 奇怪,今天县学中怎么这般热闹?发生什么事了么……苏贤心里带着疑惑,背着箱笼走向以前居住的“学舍”。 县学实行封闭管理,只有旬假学子们才能去到外面,所以需要住宿,学舍就相当于“学生宿舍”。 来到学舍外面,好巧不巧,恰逢同窗兼好友林川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书童。 “苏兄!” “林兄!” 林川哈哈大笑,上前拉着苏贤的手,大声的说:“林兄怎么来县学了?你不是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么?” “回来取书。” 苏贤暗中咧了咧嘴,轻轻甩开林川拉扯的手。 林川这个人虽然豪爽仗义,但他这副相貌……委实像个小白脸,而且喜欢拉拉扯扯,勾肩搭背……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90章 世家嫡女 两人一起回到学舍。 苏贤开始收拾书卷,整理好之后装进箱笼。 林川则呈“大”字型躺在他的床上,双手抱头,两腿不停乱抖,感叹道:“苏兄,你不在县学的日子,我真的好想你啊!” “我看你想的是青楼中的娘子们吧!” 苏贤加快了收拾书卷的速度。 以前,在县学中他和林川朝夕相处,还不觉得什么。 但现在林川这样的言行,让他有些受不了……两个大男人之间有什么好想的? “不不不!” 林川翻身爬起,又白又英俊的脸上,一双眼睛十分认真,“苏兄不在县学,我都找不到人说话,实在太无聊了!” 听了这话,苏贤放慢收拾书卷的速度。 林川这话的确没有说错,他在县学中还真只有苏贤一个朋友。 读书,没人愿意和他们坐在一起;学舍,也没人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 他们两个在县学中就是彻彻底底的孤独生! “还有半个月,我就回来了。”苏贤最后说。 “哈哈,就等你这句话……”林川鬼鬼祟祟从床上爬起,见房门紧闭,便小声问道:“对了苏兄,上次那事儿你得手了么?” “什么?”苏贤没听明白。 “就是那件事儿啊!”林川挤眉弄眼,连比带划,一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你懂得”的笑容。 但是苏贤真的没有搞懂,一脸茫然。 “就是苏兄你用迷魂香偷俏寡妇的那件事啊!成了没?”林川只得明言。 “偷……”苏贤嘴角狠狠一扯,看着林川半晌无言,他竟然还记得此事。 “怎么样,成功了吗?兄弟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春画儿,非常带劲儿,等回头我送给你。”林川咧嘴笑个不停。 “不不不,那个……迷魂香后来被我搞丢了,这事儿算是告吹……”苏贤否认。 “啥?” 林川比谁都震惊,然后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没有偷到手?” 苏贤嘴角再次狠狠一扯,很想把林川的大嘴巴堵住。 什么偷偷偷的多难听啊…… 林川摇头之余,说道:“等回头我再送你一些迷魂香……对了,我知道一种更猛的,带催效果,包管你试了一次后还想试第二次。” “……” 撒了一个谎之后,果然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苏贤默默收拾着书卷,听林川叨咕一通,最后缓缓点头答应下来。 迷魂香什么的,拿到手不去用它就是了。 最主要的一点,这样能堵住林川那张臭嘴。 这个话题结束后,不待林川开口,苏贤抢先一步问:“对了,我刚才走进县学时,发现多了许多外人,这是怎么回事?” “哦,今日县学中来了一位经学大家,从神都来的,被经学博士请来讲经,很多人都来听讲。”林川解释道。 “原来如此。” “对了苏兄,不仅仕宦乡绅们来听讲经,城中各家的闺中小姐们也结伴而来,不过用帘子隔开了,看不见她们的容貌。” 林川摇头,表示遗憾。 当今的大梁王朝风气开放,对闺中女子也没有后世那么多的束缚。 虽未出阁,但结伴跑去县学中听经学大家讲经,是被允许的,因为当今女皇陛下曾特旨,不定期开办女子科举,允许女子读书…… 不得不说,女皇当国,很多规矩和风俗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苏贤沉思之际,林川又说:“县令家的大小姐唐淑婉,今天也来到了县学。诶,那等世家嫡女,生平难得一见,今次好不容易来到了县学,却被一道可恶的帘子隔开。” “唐淑婉也来到了县学?” 苏贤惊讶,不由想起数日前从唐淑静那儿听来的话,貌似这位世家嫡女,正被刘子匀那无耻之徒纠缠? 林川发现了华点,指着苏贤笑道:“哈哈哈苏兄,你是不是也对唐淑婉感兴趣?”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还没搭话,林川便泄气的说:“兄弟,甭想了,人家是世家嫡女,我们都是庶支,身份配不上,兄弟我是想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啊!” “刘子匀有纠缠唐淑婉吗?”苏贤正色道。 “有啊!” 林川顿时愤恨不平,道:“我刚才还看见刘子匀带着一帮狗腿们赶去了县学大门,说是要护送唐淑婉回县衙呢!” 听了这话,苏贤眉头缓缓挤在一起。 这种堵门的手段真的是下作。 林川接着说:“刘子匀那无耻之徒,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看唐淑婉之父只是一个小小七品县令,但人家的身份是唐家的嫡系,唐淑婉可是唐家正儿八经的嫡女!” “那刘子匀,泥腿子一个,仗着他爹是瀛州刺史,便无法无天,不将我等世家子弟放在眼里。” “是,我们世家大族的确式微了,但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刺史就能搓圆捏扁的……刘子匀真的是欺人太甚!” “我林家并不比唐家差,但是兄弟,我就连迎娶唐淑婉的心都不敢生出来,因为她是嫡女,只能配给嫡子,而我……是庶支……” “还有,早前兄弟我就有所耳闻,唐淑婉眼光高着呢,对一般才学之士都不看在眼里……可是现在,她却被刘子匀那种泥腿子纠缠。” “同为世家子弟,我这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 林川发泄完后,苏贤也整理好了书卷,将箱笼背在背上,准备离开。 林川狠狠锤了床铺一拳,立即跟上,道:“苏兄等等我。” “你要送我?” “今天放旬假啊,我也要离开县学,待会儿去品玉阁快活快活……对了苏兄你要不要去,我请客。”林川笑道。 苏贤摇头拒绝,待会儿他还要去城西码头查探丙四号仓库呢,哪有这种闲心。 两人结伴走向县学大门,人还未至,就见大门外聚集了一群身穿白色儒衫的学子。 带头那人,面色黝黑,眉目可憎,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小细缝,此人正是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真是晦气!” 林川骂道,尽管早就知道会在县学门口遇到刘子匀。 苏贤对刘子匀的观感也不好,但也不怕,两人慢悠悠走出县学大门,与刘子匀和他的狗腿们打了个照面。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91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唐大小姐与刘公子真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世上仅此一对呢!”县学大门外,身着儒衫的狗腿们恭维道。 “是啊,刘公子乃瀛州刺史独子,身份尊贵。而唐家大小姐乃唐家嫡女,身份同样尊贵……” “刘公子,何时去县衙提亲啊?” “我们都等着吃刘公子的喜酒呢,哈哈哈……” “……” 狗腿们的恭维声连绵不断,越说越难听,越来越放肆。 但刘子匀却听得眉开眼笑,意气风发,整个人都飘飘然,两眼眯成了两条小细缝。 苏贤和林川并肩走出县学大门。 耳中听得这些污言秽语,林川两拳不由紧握。 唐淑婉是世家嫡女,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他就连迎娶唐淑婉的心都不敢生出。 然而,刘子匀那一帮狗腿,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就是对他心中女神的侮辱…… 但林川还是忍下来了。 对面,意气风发的刘子匀,瞥了眼林川,视线掠过苏贤,也没有找林川的茬,当做没看见。 从很早以前开始,林川和刘子匀就不对付。 数日前,品玉阁,在小仙紫姑娘举办的诗宴上,刘子匀志在必得的诗魁,竟被林川一声不吭的夺了去…… 事后,回到县学,两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一度闹得很大。 但最终在经学博士的调解下平息了此事,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与默契。 这便是林川心中女神受辱但他忍了下来,同时也是刘子匀没有恶意找林川的茬的根本原因。 但—— 林川忍了,并不代表苏贤也忍了。 往大了说,苏贤也曾是世家一员。往小了说,苏贤喊唐淑婉一声“贤妹”。 无论大小,苏贤都有发怒的理由。 紧握拳头默默往前走的林川,猛然发现身边的好兄弟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面朝刘子匀及其狗腿,与之对峙。 “苏兄?” 林川愣了一下,果断转身和苏贤并肩而立。 对面的刘子匀面色一变,两只小眼睛发出审视的光芒,略过林川,落在了苏贤的身上。 狗腿子们也纷纷停止恭维,面色各异。 “你叫苏贤是吧?”刘子匀开口,冷眼一瞥,他以前主要是和林川起冲突,对林川唯一的好友苏贤,倒是了解的不多。 “没错。”苏贤答道。 刘子匀面露玩味儿的笑容,看着林川说:“你这是何故,要和我作对?” 林川正要开口,却被苏贤伸手阻止,只听苏贤说:“我在此等候唐姑娘,然后护送她回府!” 苏贤的声音不大,也不霸气,但听在众人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没听错吧? 苏贤竟然要和刘子匀枪女人! 林川愣了一下,然后在心里默默给苏贤点了一百个赞,心道:“行啊兄弟,比我有出息,竟然敢打唐淑婉的主意,啧啧!” 刘子匀一脸错愕,淘了淘耳朵,视线在林川和苏贤脸上来回扫视。 狗腿子们先是齐齐怔住,犹如泥雕,而后拍掌捶腿的大笑,嘲笑道: “就你?就你这穷酸样也想和刘公子枪女人?”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唐姑娘多么高贵啊,人家可是世家的嫡女,只有刘公子才能匹配,你这小白脸算什么东西!” “你这贱种,也配得上人家唐姑娘?人家唐姑娘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没有自知之明!” “……” “苏贤?就是弄出臭豆腐的那个人?”刘子匀忽然问。 “对,就是他!” “不仅如此,他还和一个寡妇合作,啧啧,那豆腐西施虽然恶名缠身,但也耐不住有人往上凑……” “身为读书人,却跑去做什么臭豆腐,丢人,丢我等读书人的脸!” “刘公子娶身份高贵的世家嫡女,而你只能和恶名缠身的寡妇勾勾搭搭,呵呵,高下立判呢。” “……” 苏贤脸色铁青,反驳道:“柳夫人是清白的,不容你等污言秽语。” 身旁的林川听了这话,两眼猛地一亮,心道:“嘿,还骗我说搞丢了迷魂香,只怕早就和那俏寡妇搞到一块儿去了吧……” 对面的狗腿们更来劲儿了,污言秽语随手拈来,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是读书人。 苏贤兀自巍然不动,反倒是林川气急,跳起来和他们对骂,县学门口这里顿时热闹非凡,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 刘子匀心里十分生气,若是林川跳出来和他抢女人,倒还说得过去,毕竟林川身后有林家做倚靠。 但苏贤有什么?就敢和他抢女人? 所以,刘子匀虽然很生气,但也并未立即解决这个麻烦。 当务之急,是将唐淑婉接到再说…… 周围聚集的吃瓜群众们,很快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有人饶有趣味的问:“诶你们说,唐大小姐究竟会被谁接走?” “这还用问,自然是刘公子啊!”有人回应。 “我也觉得,刘公子可是使君的独子,身份尊贵。至于这位……叫啥名?苏贤是吧,咦,苏贤不是鼓捣出臭豆腐的人么?” “臭豆腐?在刘公子面前屁都不是,等着瞧吧,唐大小姐出来后一定看都不会看苏贤一眼!” “……” 县学大门口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吵闹声、热议声连成一片,闹哄哄犹如菜市场。 这时,有人发了一声喊:“唐姑娘出来了!” 话音一落,嘈杂声立时停止,所有人不约而同扭头,齐刷刷看向县学大门内的那群闺中小姐。 她们结伴而来,莺莺燕燕,环肥燕瘦,以唐淑婉为首。 众女发现县学门外的异样后,停止叽叽喳喳,低头快步走出,同时心里十分奇怪,怎么有这么多人在这儿围观呢? 唐淑婉走出县学大门,一抬头便看见刘子匀笑呵呵的快步迎了上来。 他黝黑的脸上浮现笑容,两只小眼睛咪成一条线。 他突兀的停在唐淑婉身前三尺处站定,阻挡了众美的去路。 然后作揖朗声道:“唐姑娘,在下在此等候多时,不知是否有幸护送姑娘回府?” 他还算客气。 因为他不得不客气。 唐淑婉可不是一般的民女,她是唐家的嫡女! 刘子匀虽然纠缠她,但不敢太过,更不敢乱来。 唐淑婉被拦住后,颓然叹口气,秀眉隆起,心头涌起阵阵恶心的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诚然,刘子匀不敢乱来,但也赶不走,这就让人头痛了。 叹完一口气,唐淑婉忽然抬眸,发现不远处有一道身着儒衫的俊朗身影。 她愣了一下,面上的难受与恶心等表情,被“欣喜”所填满。 然后两手提着裙摆,绕过拦路的刘子匀,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小跑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92章 林川:女神主动奔向了苏兄! 唐淑婉要去哪儿? 在场众人心头同时冒出这个疑问。 刘子匀保持作揖的姿势,凝眉回头,目光追随着拎着裙摆小跑而去的那道倩影。 狗腿子们、莺莺燕燕们,还有县学大门外街道上的吃瓜群众们,也全都盯着小跑中的唐淑婉。 她俨然已是唯一的焦点。 一脸错愕的刘子匀转过身来,沿着唐淑婉小跑的轨迹看去,结果发现,苏贤和林川两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中。 唐淑婉竟然主动奔向苏贤? 她竟然绕过上前作揖见礼的刘子匀,然后拎着裙摆迈着小碎步主动奔向苏贤? 有此发现后,刘子匀一张黝黑的脸,顿时便冷了下来,两只小眼咪成两条小细缝,面目如刻。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目瞪口呆,惊掉一地下巴,一脸的不敢相信。 同时在心里暗呼不应该啊! 这不可能啊! 唐淑婉是如此的高贵,世家嫡女呢,放着刺史之子不要,竟然主动奔向一个破落穷酸的小书生? 除了狗腿子们之外,莺莺燕燕们、吃瓜群众们,也是一副目瞪口呆、下巴惊掉的表情,完全没预料到竟是这般结果。 吃瓜群众中,刚才断言唐淑婉会被刘子匀接走的那个人,一脸错愕的喃喃道:“这不可能,难道我猜错了?这不符合常理啊!” “是啊!刘公子乃刺史独子,在瀛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能比他尊贵?至于这位苏贤嘛……虽然长得好看一些,但除此之外哪一点能比得上刘公子?” “但结果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刘公子身份尊贵,还主动上前作揖见礼呢,结果唐大小姐看都不看他一眼……” “而且,她还迈着急切的小碎步主动奔向苏贤……这,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 “先前我等还以为,唐大小姐出来后,看都不会看苏贤一眼。可现在的结果却是唐大小姐没有看刘公子一眼,然后主动奔向苏贤……” “……” 吃瓜群众们低声议论正酣,众人身后,宽阔的大街上,一辆华美的马车旁,有两个青衣小厮高声喊道: “大小姐,这里,这里,小的们在这里!” 这声音太突兀了。 众人不约而同看去,有眼尖之人激动的喊道:“那是明府的家仆,那辆马车是唐大小姐的马车!”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唐大小姐奔向的是那辆马车,并非苏贤! 脸色冰冷的刘子匀,稍稍抬头,视线掠过苏贤和林川,果然在他们身后的大街上看到了那辆马车。 原来是这样……刘子匀面色稍缓,暗中松了口气。 此番虽然没有达到护送唐淑婉回府的目的,但总好过“唐淑婉主动奔向苏贤”的结果吧。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都拍了拍心口,舒气声此起彼伏。 好险! 他们共同的心声是这样的:“我就说嘛,唐大小姐身份尊贵,身为世家的嫡女,怎么可能主动奔向一个破落穷酸小书生呢?原来是我们误会唐大小姐了。” 另外一边,吃瓜群众中,有人激动的喊道:“我就说嘛,我就说嘛!哈哈哈哈……原来唐大小姐主动奔向的是自己的马车,不是苏贤,哈哈哈,我没有猜错!” “……” 其余吃瓜群众们面面相觑之余,都保持了安静,因为反转来得太快,他们怕被打脸。 果然—— 那位吃瓜群众激动的大笑声,忽然之间戛然而止,像是被人一把捏住的鸭脖。 刘子匀稍稍缓和的面色,瞬间重归冰冷,两眼一咪,小眼中射出锐利的目光。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轻拍心口的手同时顿住,笑容也僵硬,呆呆的望着同一个方向,宛若泥塑木雕。 其余吃瓜群众们,再次面面相觑之余,嘴角不由狠狠一扯……辛亏刚才没有得意,不然又要被啪啪打脸。 原来,“奔向马车的”唐淑婉,竟然停在了苏贤的身前! 这还不止,众目睽睽之下,唐淑婉敛衽屈膝对苏贤行了个万福礼,口中柔柔的喊道:“见过世兄!” 坑爹啊! 搞了半天,唐淑婉还真是奔向苏贤的。 并且还主动见礼,主动开口说:“见过世兄”! 反观唐淑婉是如何对待刘子匀的呢? 看都没有看一眼! 更不用说回礼和开口说话了…… 总之,苏贤和刘子匀在唐淑婉心中的地位,高下立判,众人下巴惊掉一地。 而且,还是一种在众人看来严重“错位”的方式,唐大小姐本该如此对待刘子匀的。 苏贤身边的林川,同样也是一脸错愕。 他眼中的嫡女、高不可攀的女神,竟然真的主动奔向苏兄? 要知道,苏贤以前不过也只是庶子罢了,而且现在还与家族断绝了关系,从这方面来看,林川比苏贤强了不少。 心里五味杂陈的林川,还没有反应过来,苏贤已经作揖还礼,笑道:“贤妹有礼了。” 贤妹!? 林川眼珠子一瞪,心里羡慕坏了,他也想拥有一个嫡女、美貌、温婉的贤妹。 “上次蒙世兄相助,家父才能保住官位,此恩未及面谢,小妹心里始终过意不去,还望世兄莫要怪罪才是。” 唐淑婉轻声细语的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沐春风,她的形象温婉而和顺,与她交流着实是一件美妙的事。 一旁,林川心生疑窦,自上次旬假结束后回到县学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貌似苏兄和心目中的女神有了一些交集。 林川心里不由展开联想…… 苏贤早已忘了同窗兼好友的林川,看着唐淑婉不自觉露出笑容,道:“此地人多口杂,不如我先送你回府吧。” “嗯,多谢世兄。” “……” 两人并肩来到大街上,停在那辆华丽的马车旁,苏贤笑道:“贤妹请先上车吧。” 唐淑婉低头“嗯”了一声,偷看苏贤一眼,然后踩着凳子上车。 见马车的帘子放下后,苏贤这才收回视线。 然后,他脸色微变。 护送人家回府? 怎么护送,跑步护送吗? 来县学时,雇的马车已经结算了银两,他原本是打算重新雇车直接赶到城西码头的,可是现在,唐淑婉的马车出发在即,不容他再去雇车。 此时,尚处木雕泥塑状态中的狗腿子们,发现了苏贤的窘境,不由拍着巴掌上前说道:“苏贤,你两手空空,我看你怎么护送!” “看你这幅样子,就不像是有马车的人,即便有,也是从车马行雇来的吧?哈哈哈……” “……” 这时,林川挺直了腰板上前,与苏贤并肩而立,遥手一指,并朗声道:“谁说苏兄没有马车,那边不就是么!” 众人顺着指引看去,有眼尖的人认出那是林川的马车,看其奢华程度,少说也值数百两银子。 林川笑道:“这辆马车以前是我的,但从现在开始,今后就归苏兄所有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93章 唐淑静:我是工具人! “驾!” 车夫扬鞭,车轮滚滚,两辆豪华的马车相继驶去。 前面那辆是林川的……哦不对,是苏贤的马车,后面那辆则是唐淑婉的马车。 终究,还是苏贤胜利,获得了护送唐淑婉回府的机会。 街旁,林川目送两辆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后,面色古怪,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悲伤,口中喃喃道: “……苏兄,还是你厉害啊,竟能撩动唐大小姐的芳心……而兄弟我,就只能与青楼中的粉头们厮混……” 这时,两位书童走来,问道:“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小的去雇辆车吧?” 林川回神,望了眼大街对面的春香河,道:“不坐车了,我们坐船,直接坐船去品玉阁,顺便欣赏沿岸风光!” “……” 林川带着两个小书童坐船顺流而下了。 县学大门口这里,刘子匀脸色铁青,狠狠甩了一下袖子,转身大踏步离开。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立即跟上,一边走一边口吐芬芳。 城中各家的闺中小姐们,都被各家派来的马车接走。 至于吃瓜群众们,聚在县学门口闲扯了一阵,见没有热闹可看之后,也纷纷散去。 …… 话说苏贤护送唐淑婉回到县衙,两人下车,简单聊了两句后,唐淑婉才慢悠悠回府。 她欲言又止,本想邀请苏贤入府做客,但实在抹不开脸面开口…… 待那道倩影消失在县衙后宅的大门之中后,苏贤收回视线,看了看林川那辆豪华马车,对车夫说: “送我去城西大运河码头。” “好嘞!” 苏贤刚准备上车,忽见县衙隔壁的街巷中冲出一大群人,都骑着马,行色匆匆。 为首一人是个女子,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正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是一水身着绣了金线青色捕快服的捕快,以林捕头为首,手握缰绳紧紧跟随在后。 真巧啊……苏贤立即挥手喊道:“唐姑娘留步!” “谁在叫本女神捕?” 唐淑静回头一看,原来是苏贤,她秀眉一蹙之余,也将马儿勒停,然后催马来到苏贤身边,喊道:“苏……世兄。” “唐姑娘带着这么多人要去哪?捉山贼么?”苏贤笑问。 “你……世兄来此何事?诶罢了罢了,世兄要见爹爹就敲门吧,我还有要事要忙,恕不奉陪。” 说着,唐淑静调转马头就走。 苏贤慢悠悠的说:“我想去一趟城西大运河码头!” 唐淑静重新将马头调回来,一脸惊愕的问:“你也要去城西的大运河码头?” “对呀。诶等等,唐姑娘莫非也要去那里?还真是巧,哈哈,不如我与你们同行吧,你们人多,又都是捕快,更安全呢。” 唐淑静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斟酌一会儿,拒绝道:“不妥,我们是去抓捕山贼的,带着你多有不便。” “我不会拖累你们。” “不行,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唐淑静再次调转马头,扬鞭欲抽马腹。 苏贤也再次挥手,大声喊道:“唐姑娘还记得我前两天给你说过的话吧?比如求一求老天爷之类。” 听了这话,唐淑静浑身顿时僵住。 高高扬起的马鞭也抽不下去了,回身盯着苏贤良久,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好吧,你……世兄跟着去也可以,但千万不可乱走乱动,我可不想抓捕山贼的时候还要腾出手来救你。” “这是自然……” 苏贤的话还没有说完,唐淑静已经调转马头继续出发了。 这小妞……苏贤赶紧上车,吩咐车夫跟上捕快们。 一路往西颠簸出了城,沿着还算宽阔整齐的官道行了数里,几十骑和一辆马车终于来到目的地—— 城西的大运河码头。 苏贤下车,叮嘱车夫等在原地后,厚着脸皮混入捕快之中,一起闯入码头。 没错,真就是闯入。 因为管理码头业务的官吏,不归乐寿县县衙管辖,所以不给唐淑静面子,竟不让捕快们踏入码头一步。 唐淑静当即大怒,以“理”服人,将码头上的官吏和守卫全都教训一遍后,捕快们和苏贤终于进入码头的仓库范围。 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苏贤,心里不由一阵后怕。 唐淑静真的是一言不合就干啊,动作干净利落,码头上的数十守卫竟不敌她一人…… 通过这件事,让苏贤对唐淑静的武力值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这个唐淑静,果然是个暴力妞、女暴龙啊,以后是不是要对她好一点? 苏贤心里这样想着。 心里胡思乱想之际,一行人已经来到“丙四”号仓库。 就是这里了……苏贤瞬间回神,暗暗打起十二分精神。 “开锁!”唐淑静对管理仓库的胥吏喝道。 “哎哟唐捕头,这仓库里面只有寻常的木炭,没有藏匿山贼啊。”鼻青脸肿的胥吏手里提着一串钥匙,长长的钥匙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既然是寻常木炭,那就开门啊,你害怕本女神捕枪你的木炭不成?开锁!”唐淑静瞪眼。 马上就能查抄山贼藏匿的黄金和白银了……唐淑静表面严肃且发怒,但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甚至已在畅想,查抄出大批金银后,被爹爹和周记室猛夸的画面…… 混在捕快群中的苏贤,注意到了唐淑静悄悄扯起的嘴角……然后他的嘴角也缓缓扯起。 这傻妞,被我利用了都不知道……苏贤心里顿时涌出强烈的优越感,等着看她失望发怒的那一幕。 鼻青脸肿的胥吏,无奈之下只得挑出一把铜钥匙,插入铜锁,然后推开仓库大门。 唐淑静带着捕快们鱼贯而入。 苏贤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 仓库不大,只有二十多平的样子,砖石结构,比较高,墙壁上刷了白灰,但大部分墙面都已被染黑,看起来有些脏乱差。 仓库正中间,整齐码放着数百只箩筐,里面全都装着乌漆嘛黑的长条状物体。 兴致勃勃的唐淑静,亲自拿起一个长条状物体,仔细研究后说:“这是木炭!”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94章 苏贤:我有一双发光鞋 “是啊,小人不是早就说过了么,这仓库里只有木炭,并未藏匿任何山贼。”鼻青脸肿的胥吏抱怨道。 唐淑静丢下木炭,拍了拍小手,对捕快们吩咐道:“来人,将码起来的箩筐全部搬下来,本女神捕要一筐一筐的查!” 鼻青脸肿的胥吏想阻拦,但被唐淑静一把推开。 于是十分顺利的,整齐码在一起的箩筐就被搬了下来。 唐淑静干劲儿十足,亲自上阵,一箩筐一箩筐的查,意图从木炭下面找到藏匿的黄金和白银。 苏贤在仓库中四下游走,同时盯着干劲儿十足的唐淑静。 若果真找到不一般的东西,这妞儿一定会大叫出声的。 嘿,我真是一个人才,让这女暴龙来帮我干活儿……苏贤嘴角扯起一抹弧度。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唐淑静将仓库中大半的箩筐逐个翻查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一两银子或者金子,全都是木炭! 她有点气馁,但没有放弃。 只是她在烦躁之下,竟然用摸了无数木炭的手,去抓……抓脸…… 还有她那一身白色的衣裙,也被木炭弄得黑乎乎的,看起来狼狈极了。 苏贤审视自身,头、脸、儒衫都挺干净,就只有鞋子弄脏了一些。 因这仓库似乎是存储木炭专用,经年累月下来,地上积累了厚厚一层“木炭粉”,只要在仓库中走动,鞋子就能沾染。 苏贤跺了跺脚,并没有理会。 很快,时值中午,日头当空,丙四号仓库中,唐淑静亲自检查完了最后一箩筐木炭。 结果毫无意外,这一箩筐也全是木炭…… 唐淑静不信邪,又带着捕快们详细检查了整座仓库,期待发现暗门或者地洞什么的。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捕快们一无所获。 这时,鼻青脸肿的仓库胥吏笑了笑,对唐淑静失望的脸色十分满意,摇晃了一下手里那串铜钥匙,笑道: “唐捕头,午时已过,大家也都饿了吧,要不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 “不用了!” 唐淑静那张精致的瓜子脸挂不住,气呼呼挥手,招呼了捕快们直接离开仓库,快步回到码头外寄存马匹的地方。 然后他们翻身上马,直接纵马就走了。 “你们……等等……”苏贤还留在原地,伸出一手试图挽留。 但脸色不好看的唐淑静和捕快们已经跑没了影儿。 “罢了,反正任务已经完成。”苏贤摇头,登上林川的马车,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马车上,苏贤开始分析这一趟的收获。 很明显的是,此行没有任何收获。 丙四号仓库中存放的还真是木炭,有且仅仅只有木炭…… 那么问题就来了,若真的是木炭,要运往河间驿馆的话直接运走就是了,为什么昨晚他们还要多此一举,为这种小事专门开个密会? 不符合情理啊! 苏贤凝眉沉思良久,最后只得猜测道:“昨晚芷兰上梁偷听,并没有听全,甚至只听到三个关键词……” “也就是说,昨晚那帮人所讨论的,并非运送木炭到河间驿馆之事……只是因为,芷兰只听到了那三个关键词,让我产生了误判……” “那他们密会所议之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 正沉思着,苏贤忽然闻到一股肉香味儿,勾动腹中馋虫。 此时午时已过,他早就饿了,现在闻了这肉香味儿实在饥饿难忍。 掀开马车侧帘一看,原来此处是城外的一个小集镇,肉香味就是从路边的脚店中传出…… 苏贤吩咐停车,进入脚店美美的吃了一顿。 走出脚店后,又见路边有人现宰活羊,因苏贤想起杨芷兰喜欢吃羊排,于是买了两大扇羊排,准备今晚在家自己做饭,让她吃个够。 进城,回到角楼街。 将装满了书卷的箱笼和两大扇羊排取出马车,又赏了车夫一颗碎银子,吩咐他将马车还给林川。 马车离开后,苏贤停在家门口,与隔壁臭豆腐摊前的张翠花聊了几句,然后开门回到家中。 刚将大门的门栓拉上,转身就见杨芷兰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 她身材矮小,看似瘦弱,但苏贤明白她那瘦弱的身板中,隐藏着多么恐怖的杀伤力。 自杨芷兰住进来后,她真是一天一个样,气色和面色都在好转。 柳蕙香送给她的衣服虽然是半旧的,但穿在身上也渐渐有了一些姿色,不过她还是太瘦,还需要养一养…… 不等苏贤开口,她自动下楼,将两大扇羊排接过,虽面无表情但苏贤还是发现她眼中亮了一下。 “今晚我们在家做饭吃,做你喜欢吃的羊排。” 杨芷兰没有回话,默默将羊排送入厨房。 苏贤上楼回到书房,将箱笼中的书卷取出放在书架上,随手取出一卷,坐下开始温习功课。 一会后,杨芷兰回来,默默在地上盘腿坐下,略带疑问的看着苏贤。 苏贤便将码头一行的结果讲出。 “这事透着古怪!”杨芷兰最后说。 “是啊,的确非常古怪。但目前没有任何线索,就这样吧。” 苏贤说完,继续埋首温习功课。 杨芷兰凝眉想了一会儿,最后放弃,闭目开始养神。 安静的午后,凉爽的微风自窗外灌入,偶尔传来书卷展开或者卷起的细微声响,安宁而祥和。 黄昏时分。 苏贤丢下书卷,伸了个懒腰说:“时间不早了,先将羊排炖上吧。” 两人来到厨房,开始操持食材,杨芷兰首次展示了她的另一项绝活——耍刀。 “妙啊,等以后我们混不下去了,可以合伙开酒楼,你切菜,我做菜。”苏贤赞道。 处理好食材和配料,苏贤便吩咐杨芷兰生火,开始熬炖劈成两大盆的羊排。 生火的过程中,杨芷兰“老毛病”发作,忽然将一根燃烧起来的小枝条掉落在地。 好巧不巧,带着火焰的小枝条正好落在苏贤的脚边。 “小心!” 杨芷兰面色微微一变,闪电而起,将水瓢抄在手里,准备舀水灭火。 苏贤低头一看,刚想说“没事”。 可是随即,他就看见自己的鞋子冒出绚丽的火焰,带着嗞嗞的轻响,冒出青烟,沿着鞋子的周边一路燃烧过去! 苏贤怔住了。 很快,一股硝烟的气味钻入鼻孔,有些呛人,这让他回过神来。 随即他面色大变,惊愕道:“火药!”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杨芷兰微微错愕的叫声:“神雷!”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95章 事关公主安危 “火药!” “神雷!” 两人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抹疑惑,因为他们对同一个事物的称呼大相径庭。 杨芷兰话不多,心里虽然疑惑但不会问出口。 而对苏贤来说,听见“神雷”二字,就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他想起来了—— 这个世界有火药。 但不叫火药,而是叫做“神雷”。 当今天下四分,北方是大梁王朝,南方从西到东分别是蜀国、南楚、南陈。 四大帝国中,只有南陈掌握了神雷的秘方,只有南陈能制作神雷,神雷是南陈的立国之本! 南陈…… 一道闪电再次划过苏贤脑海,他两眼猛地一亮。 神雷独属南陈所有,小仙紫姑娘是从南陈来的舞姬,而她疑似山贼,还与北方的辽国勾结…… 一条线索,呼之欲出,将这段时间遭遇的怪事一一串联起来了。 “神雷……河间驿馆……兰陵公主有危险!” 苏贤瞪大了眼睛,心里有种即将天塌地陷的危机感。 兰陵公主是当今女皇陛下最喜欢的公主,权倾朝野,若她在瀛州遇难,只怕祸事不小。 倾巢之下,他将难以独善其身。 苏贤一致的追求,就是一种绝对的安全感,一种绝对的安稳。 任何危机,最好是将之掐灭在摇篮之中。 然而,他刚激动的叫完,怎么感觉……有只脚有一点热呢? 皮肤灼烧的刺痛感,刺激他的肾上腺素飙升。 “公子小心!”杨芷兰反应够快,手抄水瓢舀水欲泼。 “别,别别别。”苏贤伸手一拦,一屁股坐在地面,一边脱鞋一边招呼杨芷兰帮忙:“这是证据,最好保留……快去灶膛中弄点草木灰,灭火。” 杨芷兰秒懂,飞身回到灶前,因一时找不到铲灰的工具,就直接用手捧。 待她捧来一大坨草木灰时,苏贤已将鞋子脱下,丢在一边,火焰跳跃,已经燃烧了一小半。 草木灰覆盖上去后,火焰渐渐熄灭…… 苏贤已经镇定下来,心知现在应该争分夺秒,于是快速吩咐道:“你速去我房中,把我新买的鞋子取来,用你最快的速度。” 一晃眼之后,杨芷兰已经消失不见。 果然够快……苏贤定了定神,将另一只鞋也脱下来,因为这只鞋上也沾有神雷,都是证据。 鞋子还没有脱完,苏贤顿感眼前光线一暗,一双消瘦的手拎着一双崭新的鞋出现在眼前。 “快帮我穿上。” 苏贤将另一条腿伸出去。 很快,他换好了鞋,起身,一手提着两只旧鞋,一边出门一边吩咐道:“我马上去找周记室说明情况,你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 “好!” 苏贤拎着两只旧鞋出门,在行人稀疏的角楼街上狂奔。 因为角楼街没有车马行,若要雇车,必须要去二里开外的其他街道……早知如此,就不该将林川的马车还回去。 一刻钟后。 县衙大门前。 当苏贤从马车上急匆匆下来时,黄昏已至,天色擦黑。 县衙大门紧闭,门前两尊石狮隐在黄昏中有种恐怖的感觉。 吩咐车夫在原地等候,苏贤快步登上台阶敲门,喊道:“开门,来人,在下苏贤,找周记室有要事禀报,天大的要事……” 这两天来,周记室为了巡察唐矩的政绩,吃住都在县衙,这也是苏贤直奔衙门而来的原因。 “谁呀?别敲了,别敲了!”朱漆铜钉的大门内,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吱嘎! 大门打开一条缝。 里面是个衙役,一脸不耐烦,正准备发脾气。 可一见来人是苏贤,他立即换上一幅笑脸,问道:“原来是苏公子,苏公子这么晚了来衙门是为了找明府么?” 衙役笑着刚说完,一眼瞥见苏贤竟手提……两只旧鞋? 其中一只还烧了一小半? 衙役的笑容顿时僵硬,心道这两只旧鞋不会是送给明府的礼品吧? “不是,在下找周记室,有要紧的事。”苏贤没注意到衙役的异样。 “周记室啊。”衙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这两天来,周记室把他们折腾得够呛,“周记室不在衙门。” “不在衙门?他不是在巡察县衙么?” “已经快巡察完了。”衙役面露一丝轻松,笑道:“所以周记室下榻在驿馆,苏公子若是要找周……周……周记……” 衙役有些呆。 目送着苏贤转身离去的背影,以及苏贤跳上马车后马车远去的影子,他的后半段话,硬生生吞回了腹中。 驿馆。 浴室。 吱呀,浴室门从里面打开,一股白雾般的水汽喷勃而出,遇到屋外的热气后,瞬间消散不见。 周记室身披浴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 周记室,本名叫做“周全”。 记室,是一个官名,全称为“记室参军事”,从六品上,是亲王府的属官。 因兰陵公主府,等同于亲王府,所以也有这种属官。 另外诸如“王傅”、“谘议参军事”、“王友”、“文学”、“长史”、“司马”等等属官,也一应齐备。 其中,王傅位居从三品,是公主府中品级最高的属官。 周全的“记室参军事”,只是从六品上,若论官位品级的话,周记室在公主府中排在中下。 但即便如此,因兰陵公主权倾朝野的缘故,府中属官在外面“见官大两级”! 周记室的从六品,可以与四品官平起平坐。 “下榻的房间已经备好,被子是新采买的蚕丝被,褥子也换过了,包管您满意。”浴室门外,驿馆的胥吏小心伺候着。 周记室面皮白净、清瘦,颌下一缕山羊须,眉宇间难掩一抹疲惫,道:“这两天着实太劳累,早些休息也好。” 来到下榻的房间,他挥退驿馆的胥吏,并吩咐道:“没有要紧的事就不要来打扰我!” 胥吏连道“是是是”退下。 关上房门,周记室打着哈欠吹灭油灯,躺上床闭眼准备睡觉。 然而,刚闭眼没多久,屋外就传来胥吏的喊叫:“周记室,有人求见,有人求见……” 周记室立即睁开眼,揉着眉心坐在床边,怒道:“不是吩咐过你,不要来打扰我的吗!” “启禀周记室,来人说有十万火急之事,事关兰陵公主殿下的安危,一定要见您一面。”胥吏大声喊道。 “事关公主殿下的安危?!” 周记室瞬间困意全消,一边穿衣一边吩咐道:“把人带去前厅。”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96章 连夜赶往瀛州 驿馆。 前厅。 苏贤拎着两只旧鞋来到此处,在厅中客位上坐下。 驿馆中的仆从送来茶水,微不可查的盯了眼他手里的那双旧鞋后,面色古怪的退下了。 苏贤无心喝茶,手提旧鞋,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如何说服周记室。 在印象中,周记室是一个铁面无私、不苟言笑的形象。 似乎很难沟通的样子。 没等多久,前厅外大踏步走来一位身着便衣、面白清瘦、颌下一缕山羊须的中年男子,虽然精神抖擞,但也难掩眉间的疲惫。 “在下苏贤,见过周记室。”苏贤起身作揖。 周记室简单回礼,审视苏贤一番,听不出喜怒的说:“我记得你,昨晚唐县令设宴,你曾一同入席。” 记忆可真好……苏贤点头道:“正是在下。” 周记室略过苏贤,走到前厅主位上坐下,斟酌一会儿看着他说:“刚才听驿馆的胥吏说,你有十万火急之事?” 他再次审视着苏贤,眉头一挑,沉声道:“还事关公主殿下的安危?” 话音一落,他的目光忽然下滑,看清苏贤手里提着的是一双旧鞋后,眉梢不由用力一动。 “不错!”苏贤点头。 “年轻人,本官不得不提醒你,若你想通过公主殿下哗众取宠,后果可能严重到你无法承受!” “并非哗众取宠,在下手里有证据。” 当即,苏贤便将事情大致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没有详细讲解细节,只说了大致脉络和结果。 但就是这个结果,让一脸严肃的周记室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瞪着苏贤沉声道: “你说什么?!辽人和南陈勾结,意图用神雷袭击河间驿馆,从而……对公主殿下不利?” “不错!” 苏贤沉声,然后举起两只旧鞋,道:“这双鞋上沾染的黑色粉末,便是神雷,周记室一试便知。” 周记室神色顿时无比严肃,大踏步走来,接过完好无损的那只鞋子,仔细观察,然后凑近鼻前深深一嗅。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他很想问:“臭不臭啊?” 然后,周记室蹲下身,一边用指甲盖刮取鞋面的黑色粉末,一边对驿馆的胥吏吩咐道:“取火折子来。” 不一时,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就有了铜板那么大一团的黑色粉末,火折子送来后,周记室亲自将火苗凑近。 嗞嗞! 嗞嗞! 绚丽的火焰腾起,冒出白烟,并伴有阵阵刺鼻的呛味。 “这……这……这真是神雷!真的是神雷……” 周记室大惊失色,两眼死死盯着地板上的火焰,眼珠子都快凸出眼眶。 他真的太震惊了,后来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手脚并用往后退去,极力远离那一团火焰,显得非常狼狈。 神雷之威,很多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耳闻过。 恰好周记室便是亲眼见过神雷燃烧的一群人。 他清楚的知道,这东西的恐怖之处,在某些情况之下,真的非人力所能阻挡。 这时,苏贤沉声道:“周记室,若辽人和南陈果真在河间驿馆地下埋伏了神雷,公主殿下恐怕……总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对对,对对。” 周记室翻身爬起,显得有些慌乱,瞪着眼说:“我要赶去河间驿馆,我要去解救公主殿下……” “周记室,带上这双旧鞋吧,连夜骑快马赶去,应该能赶上。”苏贤将旧鞋递过去。 周记室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已经冷静下来。 他接过旧鞋,吩咐驿馆的胥吏找来一个包袱装入其中,来不及更衣,直接骑上驿馆的快马就杀向了城门。 …… 苏贤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大黑了。 熬煮羊排的计划已经落空,一个人在家的杨芷兰,只得发挥专长,将羊排架在火上给烤了。 苏贤回到家后,便闻到阵阵烤肉的香味。 “不错嘛,手艺还可以。” 苏贤大口大口撕咬着整根羊排上的肉,吃得满嘴流油。 驿馆一行的结果,苏贤已经告知给她知道了。 结局究竟如何,实在难以预料,但苏贤粗略预估,兰陵公主下榻河间驿馆同时周记室在神雷爆炸前救出她的几率,有百分之七八十左右。 这个几率很大。 吃完烤羊排,苏贤沐浴更衣,爬墙来到柳蕙香的香闺。 今晚的苏贤化身为大灰狼,要报昨晚的“唇印”之仇。 个中惊险、刺激、暧昧的细节,实在难以记述,反正经此一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上了一层楼。 …… 话说周记室骑乘快马,带着装了苏贤旧鞋的包袱,出了乐寿县城后,往北,沿着官道一路疾驰而去。 幸好今晚月光充足,星斗满天,不至于看不清路……此行可谓是披星戴月了。 沿途路过驿站的时候,周记室便打听兰陵公主一行的行踪。 据驿站的胥吏说,公主的仪仗队和随行的大军已在瀛州城外二十里处扎营。 周记室又问公主是否入城?是否下榻在河间驿馆? 对于这些问题,驿站的胥吏就不得而知了。 周记室思忖半晌,决定先去行军大营瞧瞧情况,于是他调转马头,直奔城外二十里的大军扎营处。 此番随同兰陵公主远赴幽州的将士,有十万之众,大军不入城,一般都是在城外扎营。 不久后,周记室凭借身份腰牌入得行营辕门。 再赶至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见到领军的将军后,周记室急忙问道:“公主殿下可曾入城?” “公主殿下已经入了城!咦?周记室你不是该在乐寿县么,怎么来了此处?”将军疑惑。 “坏了!”周记室急的跳脚,也不理会将军,转身直奔行营辕门冲去。 “周记室?”将军大喊。 他略微一顿,看着将军说:“今晚可能会发生大事,将军最好做好准备。” 丢下这句话,以及摸不着头脑的将军,周记室骑马直奔瀛州城而去。 瀛州州城,同时也是河间县的县城。 因为是州治所在地,往日的城防就极为严格,况如今兰陵公主入了城,下榻在驿馆中,城防就更加严格了。 守城的将士和差役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城门一旦关闭,便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这是铁律。 然而,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枉顾铁律,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比如此刻,城墙下就有一个自称是“周记室”的人,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入城! 而且还是去河间驿馆求见公主殿下? 胆儿可真肥! 第97章 请公主移驾! 与此同时。 城内。 河间驿馆。 自今日下午兰陵公主入住驿馆后,原先驿馆中的胥吏、仆从等,全被赶了出去,现在驿馆中全是公主府的亲卫和随性而来的仆从。 驿馆最大的一间花厅中,兰陵公主端坐在上。 她身着华美宫裙,身子丰硕但恰到好处,领口开的很大,在厅内数十支蜡烛的光芒之下,她那瓷白的肌肤反射出阵阵荧光; 精心修饰过的鹅蛋脸,宛若盛开的牡丹。堪称“云鬓”的牡丹头插满珠翠,与她的体型相得益彰; 再加上身份上的加成,诸如“女皇陛下最喜欢的小公主”、“我朝第一美人儿”等等,使她仪态雍容、贵气逼人。 望之令人难以忘怀,但却不敢多看。 一来是怕亵渎了美人儿。 二来么,则是畏惧兰陵公主手里的权势。 她可是权倾朝野的公主,当朝数位宰相大半都出自她门下。 若是惹得她不高兴,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总之一句话,兰陵公主虽是美艳的牡丹,但却是带刺的,而且刺上还有毒! 但即便如此,也有无数人梦想着成为她的夫婿,即便被毒死也是值得的。 然而,天下那么多男子,其中不乏才俊之士,但能入兰陵公主法眼之人,始终都未曾出现…… 花厅中。 除了兰陵公主外,随行的属官几乎全到齐了。 有谘议参军事、王友、文学、司马、主簿,还有“亲王亲事府”的秋典军,以及“亲王帐内府”的冬典军等等。 兰陵公主凤眼含威,缓缓扫过厅中众人,朱唇亲启问道:“驿馆的里里外外,都派人搜查过了?” 她的声音虽然悦耳,但却透着一股看穿一切的冷意,让人止不住的心颤,不敢将她当做一只花瓶来看待。 话音一落,谘议参军事出列禀道: “公主殿下尽可放心,河间驿馆中原有的胥吏、仆从等,已经悉数替换。驿馆的各处,属下也命人查了三遍,没有任何问题。” 文学也出列拜道: “事先派出的内卫小阁领,虽然失去了音讯,不知所踪,但凭借我等也足以保护公主的安危!” 文学,是一个官名,从六品上,掌雠校典籍,侍从文章。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道:“对于你们,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此处不比神都,处处看似波平浪静,但实际上处处危机四伏,不得不防。” “属下等谨遵公主殿下教诲。”众属官拜道。 “……” 这时,一位身着鲜明铠甲的亲卫,入得花厅,禀道:“周记室已在花厅外等候,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周记室?”兰陵公主愣了一下,缓缓道:“本宫不是派他去乐寿县了么?为何星夜赶回?” “公主殿下,莫不是那乐寿县县令唐矩,犯下了大罪,周记室不能定夺,于是连夜赶来求见殿下?”司马猜测。 听了这话,兰陵公主眼神陡然犀利,正了正坐姿,声音转冷吩咐道:“进来吧。” 很快,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冲进花厅,他神色慌张,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此人正就是周记室。 一刻钟前,在城墙下面,他差点被城头的将士们拉弓射死。 后来出示兰陵公主府的腰牌,又以“耽误了公主殿下的大事,你们有几颗人头可砍”的话,作为威胁,最终才通过吊篮的方式入了城。 进城后,他从守城将士手里借来一匹快马,直奔河间驿馆。 抵达后,见驿馆安然无恙,周记室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驿馆。 花厅。 周记室冲进来后,既不见礼,也不作揖,而是看着兰陵公主急切的说: “公主殿下,请移驾暂离驿馆,因为驿馆的地下可能埋有神雷!” 花厅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神雷? 驿馆地下埋着神雷? 没有听错吧! 兰陵公主眉梢动了动,随即不动声色。 谘议参军事首先跳了出来,指着周记室鼻子大骂:“周记室,你疯了不成,驿馆地下怎么可能埋有神雷?” 谘议参军事,也是一个官名,正五品上,掌参谋左右、参议庶事。 一路上公主的下榻、居所事宜皆由他负责。 周记室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久前才口口声声的断言,驿馆很安全,请公主殿下不用担心…… 所以,周记室此举,无疑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是对他的恶意中伤! 甚至是……将他推入死亡的深渊。 这一刻,他简直恨透了周记室。 “神雷?那是南陈才有的东西,此地距南陈数百里之遥,怎么可能有神雷!” 文学立即接过话头,也点指着周记室的鼻子。 因为文学是谘议参军事的副手,两人一起负责公主的下榻、居所之事。 谘议参军事见此,便默默退回原位。 有小弟出来冒头,做老大的自然要保持风度。 文学跨进一步,大声辩解道: “公主殿下入住驿馆之前,我等已将原有胥吏、仆从等赶了出去,又将整个驿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足足搜查了三遍,并没有发现问题。” “公主殿下,周记室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恐吓殿下,可谓是罪大恶极,当重重惩罚!” 文学面朝兰陵公主作揖。 公主还没有说话,另外一边的王友、司马、主簿等反驳道: “不妥,不妥,周记室性格向来沉稳,从不胡言乱语,他既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想必必然事出有因。” “哼!”文学冷哼。 王友看着风尘仆仆的周记室,问道:“你可有证据?” “有!” 周记室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一双……鞋子? 众人纷纷凝眉。 端坐在上的兰陵公主更是秀眉一挑。 当下,周记室快速将大致的因果讲了一遍,最后直接点出可能的结论:“辽人与南陈勾结,在河间驿馆地下埋藏神雷,意图……” “……” 众人听了这番话,不由面面相觑。 谘议和文学吞了口口水,默默退到一边。 周记室举着那只鞋,又说:“这双鞋沾满了神雷粉末,只需取来火把一试便知。” “取火把来。”兰陵公主亲口吩咐。 很快,一个铠甲鲜明的亲卫,举着一只火把走进花厅。 周记室将鞋子放在地面,接过火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燃烧的火把凑近鞋面。 嗞嗞! 嗞嗞! 刹那间,绚丽的火焰凭空冒出,沿着鞋面一路燃烧过去,并伴有浓浓的白烟以及刺鼻的呛人气味。 王友、司马、主簿等齐齐变色,惊道:“神雷!” 兰陵公主面色顿变,猛然起身,死死盯着那团绚丽的火焰。 护卫在左右的秋典军和冬典军,立即将公主护在身后,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惊得张大了嘴巴,对视一眼,面色惨白。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98章 瀛州城……炸了 河间驿馆的斜对面,有一座酒楼,名叫“四海酒家”。 它不是一般的酒楼,而是梅花内卫在瀛州城的据点之一。 这条秘密,只有兰陵公主,与护卫她左右的秋典军和冬典军知晓,其他人都不知道。 此刻,四海酒家二楼的一间包厢中,兰陵公主及府中众属官一一在坐,大开的窗户之外,便是那灯火通明与往日无异的河间驿馆。 公主终究是移驾了。 带着一众属官,秘密来到此处。 为掩人耳目,她化作侍女,但身上那股雍容和贵气却难以遮掩。 其余仆从、侍女、亲卫等等,对此毫不知情,依旧待在驿馆之中…… 刚来到此处时,众人都十分紧张,他们甚至已在想像,待会儿驿馆被巨大的火光掀翻的惨景。 做侍女打扮的兰陵公主,面色十分凝重,死死盯着窗外的驿馆,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王友、司马、主簿,还有周记室等,忧心忡忡之余又不由长舒一口气。 谘议参军事、文学二人,面色依旧惨白,默默退在一旁…… 就这样,在包厢中近乎凝固的空气之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期间无人说话。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窗外的河间驿馆却还是好好的—— 悬挂的灯笼明亮,不时走过一队队巡逻的亲卫。 除此之外安静得出奇,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说好的神雷呢? 说好的爆炸呢? 兰陵公主已不再死死盯着驿馆,而是将脑袋歪在靠椅上打盹儿。 自从神都出发以来,她就未曾好好休息过,加之今夜又是受惊又是不眠的,让她十分犯困。 王友、司马、主簿等不停交换眼神,然后凝目看向周记室,眼带疑问。 周记室表面上眼观鼻鼻关心,一幅“我没有说谎”的表情,但实际上他心里十分纠结,既希望驿馆爆炸,又不希望驿馆爆炸…… 至于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面色已不再惨白,两人不停眼神交流,跃跃欲试,试图打破保持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沉默。 忽然,公主贴身侍女、亲王亲事府典军、公主贴身护卫的“秋兰”,也就是秋典军,小声叫道: “公主小心。” 沉默被打破了。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去。 原来是兰陵公主歪头靠椅打盹儿时,一个不小心,差点栽地上去,辛亏秋典军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仅此一事后,公主恢复清醒。 她抬起倾国倾城、丹眉凤目的花颜,扫过众属官,最后看向窗外仍旧好端端的驿馆。 “诶!” 兰陵公主轻轻叹气,手抚额头揉着眉心,略显倦怠。 秋典军和冬典军忙碌起来,又是捏肩又是端茶送水。 这时,文学看准时机,出列拜道:“公主殿下,足足两个时辰过去了,然,驿馆还是好端端的,没有任何异样。” “由此可见,周记室子虚乌有,恶意欺瞒殿下。” 他侧头瞥了眼周记室,又扫过司马等同僚,道:“同时连累诸位同僚不得休息,在此干耗足足两个时辰!” 话音一落,兰陵公主就盯了眼周记室,眼带审视。 司马、王友等属官也缓缓点头,然后看着周记室,等他做解释。 文学对这个局面非常满意,扭头看着公主作揖朗声道:“公主殿下,请治周记室妄言之罪,以儆效尤!” “公主殿下,请治周记室妄言之罪,以儆效尤!”谘议参军事出列附议。 “……” 兰陵公主略一沉思,再次盯了眼周记室,眼神转冷。 然而,就在她准备说话之际,对面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惊天动地,犹如雷霆倾泻,脚下的木地板都在颤动。 同时,透过包厢大开的窗户,可见斜对面的驿馆深处,腾起一大团火光,裹夹着泥土木屑等直冲天际! 这是? 兰陵公主腾地起身,瞬间困意全消。 她凤眼瞪的很大,远处的火光明灭不定,映照出她那张错愕、震惊、惊怒、阴沉到极点的俏脸。 众属官齐刷刷看向窗外,他们的表情顿时十分精彩。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第二声巨响接连响起,是在驿馆的另外一处,同样也是腾起一大团火光,裹夹着泥土木屑等翻飞…… 然后是第三声巨响,第四声巨响……最终,轰隆隆的巨响宛若密集的雨点,连成一片,此起彼伏。 对面的驿馆,置身于雷海与火海,宛若人间炼狱! 面对此等情景,饶是兰陵公主身份尊贵、沉稳有谋,此刻也不禁心跳如雷,默默后退一步。 驿馆真的炸了…… 若不是周记室赶到,提前迁出驿馆,她极有可能葬身与火海,甚至如那被掀飞的泥土和木屑般,死无全尸。 一念至此,兰陵公主不由遍体发寒,惊出一身冷汗。 王友、司马、主簿等属官,嘴巴大张都可以塞进一颗鸡蛋。 竟然是真的! 驿馆地下果然埋有神雷! 周记室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心中也开始联想,若此番不是提前迁出驿馆的话,只怕……将死无葬身之地! 阵阵后怕袭来,让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属官们,脊背发凉,脑门抽筋。 周记室直面着犹如地狱般的火海,嘴角不停扯动,他心里十分复杂,从本心上来说,他并不希望驿馆化为火海。 至于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面色再次惨白,比刚才更加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而下…… 驿馆地下真埋有神雷,完了,完了……这是两人共同的心声。 他们二人默默退到一边,开始装透明人…… 驿馆的爆炸,已令包厢中众人魂不附体。 可这事儿还不算完。 驿馆的爆炸还没有结束,城中各处同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有客栈,有民居,有河渠,甚至还有……城墙! 今夜,整个瀛州城全面开花,像是过年燃放烟花爆竹似的。 驿馆前的街道上,聚集了一大群从火海中逃出的亲卫、仆从等,从人数上预估,只逃出来三分之一左右。 这时,秋典军和冬典军安插在驿馆周围的亲卫将士们,纷纷聚拢,刀出鞘,弓上弦,做好了拼死保护公主的架势。 包厢中,兰陵公主快速冷静下来,分析道:“贼人毁了驿馆,一定还有后手……来人,速速出城,命李将军率大军入城护驾!” 驻扎在城外二十里处的十万大军,统军的将军姓李,故称之为李将军。 “末将遵命!” 一位衣甲鲜明的亲卫领命快步离开。 同时,另一位亲卫急匆匆入内禀道:“启禀公主殿下,瀛州城东城门和城楼已毁,上千贼人正从缺口涌入,往此地杀来!”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99章 回禀公主:那人名叫苏贤! 瀛州城外,二十里处,十万大军扎营地。 最高统帅李将军,衣不解甲,帐中灯火彻夜未熄,困了就在大椅上坐着打盹儿。 他始终记得周记室那句话—— 今晚可能发生大事,请将军做好准备…… 后半夜时,李将军正打盹儿,帐外忽有人声嘈杂,还有马匹的嘶鸣。 他猛然清醒,出帐问道:“何事喧哗?” “启禀将军,大事不妙……”一个斥候连滚带爬跑来,神清慌张,大喊大叫,将周围帐中的将士都给惊醒。 莫非周记室所说的大事发生了不成……李将军心里一动,瞪眼喝问道:“何事?” “大事不妙……瀛州城中火光冲天,东城门和城楼已经崩塌,并有上千贼人沿着城墙的缺口杀入了城中……” 不待斥候说完,李将军虎目一瞪,惊道:“坏了,贼人一定是冲着公主殿下去的。而公主身边的亲卫,仅只有两千……” 李将军犹豫一阵,当即做出决定,吩咐道:“擂鼓,聚将!”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穿透力十足,沉闷的音质就像敲在人的心口。 半刻钟后,将士初步聚齐,数位副将也顶盔束甲来到中军大帐。 李将军简单讲明了公主现在的境遇,然后下达军令: “张副将,你速去点齐三千轻骑,随本将先行杀向瀛州城,解救公主!” “待大军集结完成,罗副将再率三万大军驰援,其余各军留营候命!” “……” 军令已下,但张副将却迟疑起来,劝道:“将军不可啊,未得公主手令,大军不可随意调动!” 李将军脸色一变,死死盯着张副将。 他整个人的气势迅速拔高,最后拔出别在腰间的大刀,两手握着横向一劈,直接将张副将的脑袋砍了下来。 众将大吃一惊。 然后又听李将军冷冽喝令:“军令如山,谁敢违抗,他就是下场!尔等还不速速去调兵?” “是!” “……” 瀛州城。 东城门,还有城门上的城楼已经化为废墟。 上千个贼人,手握大刀长枪,在一个女子的带领下,穿过废墟鱼贯般杀入城中。 那女子身着紧身束衣,突出了身段儿的窈窕,头上包着黑色布巾,一张精致妍丽的俏脸拥有倾城之色。 若苏贤在场,看见此女后一定会惊呼:“小仙紫姑娘!” 瀛州城的城墙,被炸毁的地方多达十余处,但小仙紫特意选择了东城门,因为兰陵公主下榻的河间驿馆离东城门最近。 杀入城中后,小仙紫一行虽遇到了一些阻碍,诸如巡逻的衙役、民壮等,但都被她手下的山贼一一剿灭。 一路畅通,杀至离河间驿馆只有半里之遥的地方时,一个密探忽然跑来,禀道:“兰陵公主躲过一劫,并未被炸死。” “这贱人的命还真大!”小仙紫咬牙,回首看着上千山贼,说道:“我们杀入瀛州城,本是为了消灭那贱人身边的所有亲卫、仆从等,一个不留。” “但既然那贱人命大未死,那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杀了那贱人!”小仙紫抖了抖手里的剑,高喊道:“杀啊!” 然而,山贼们刚冲出去两步,迎面就杀来一对对衣甲鲜明的将士,披坚执锐,步伐整齐,军容整洁。 “先杀了这些奴才!” 小仙紫发一声喊,当先提着长剑杀入对方军阵。 贴身侍女剑儿和碧儿护卫在左右。 山贼们嗷嗷叫着,也提刀杀了上去,现场顿时宛若战场,兵器碰撞声和喊杀声震天。 交战一番后,因山贼一方人数占了优势,所以慢慢占据上风。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探子匆忙跑来,对小仙紫禀道:“城外的大军出动了,三千轻骑马上就会杀到东城门!” “什么!”小仙紫面色一变,她没有想到城外的大军反应如此迅捷。 “小姐,三千轻骑已经来了,后面只怕会杀来数万大军!”剑儿说道。 “小姐我们还是撤吧,趁城中空虚,从西城门撤退!”碧儿略显焦急。 小仙紫咬牙,精致妍丽的俏脸几乎扭曲,恨道:“就此放过那贱人,我心不甘。” “……” 一刻钟后。 小仙紫终究带着山贼们从西城门杀出。 同时,三千轻骑刚好从东城门杀入。 在李将军的率领之下,将士们快速赶至化作一片火海的驿馆,得知兰陵公主安然无恙,李将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随后,三千轻骑将“四海酒家”团团保护起来,兰陵公主再无危急。 大局已定。 二楼的包厢中。 兰陵公主赞许的看着风尘仆仆的李将军,先嘉奖了他的功劳,然后再惩罚他“私自调动大军”的过错。 奖惩都有理有据,李将军拜服。 当然奖惩中和下来,还是奖赏更多一些。 处理完了李将军,属官司马作揖道:“公主殿下,瀛州城已毁,不能久待,请殿下移驾城外二十里处的行军大营。” “本宫也正有此意。” 兰陵公主起身,看着两鬓斑白的司马说:“此事就交由司马去安排吧,我们连夜出城。” 司马领命。 兰陵公主又看着李将军,吩咐道:“你立即带齐人马,将瀛州州衙,与河间县县衙大小官吏悉数抓捕,务必不可走脱一个。” “末将领命。”李将军声音很大。 “待大军赶来后,你再连夜出城追捕山贼,在各处要道、路口设卡设防,本宫要让山贼们寸步难行!” “末将领命。” “……” 李将军大踏步离开后,兰陵公主又吩咐道: “派人先行返回大营,通知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待州衙和县衙犯官押至大营后,立即审问,务必尽快查明此案真相!” 一个亲卫领命退下。 然后,属官王友笑着说:“南宫葵不愧是刑狱司三捕头,名副其实,这一路走来处理了多少州县官吏啊,他们只要到了南宫葵的手里,就没有不交代的!” “是啊,此案最快天明之前,就能破解,查明真相。”主簿附和。 “……”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她对南宫葵的审问能力也十分信任。 很开,公主一行从四海酒家出发,迁往城外二十里处的行军大营。 临出发前,兰陵公主看着周记室,招呼道: “你就跟在本宫身后吧,等到了行军大营,你再好好的讲一讲,发现驿馆地下埋有神雷的经过!” “是!”周记室作揖。 “对了,本宫记得你曾说过,神雷之事……是谁发现的来着?”兰陵公主面露一丝思索与好奇,还有一抹微不可查的怀疑。 “回禀公主殿下,那人名叫苏贤!”周记室回道。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00章 漏网之鱼:刘子匀 公主一行赶至行军大营时,瀛州众犯官也同步押抵。 事先得到通知的南宫葵与留守大营的副将们,一同迎出辕门。 “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 “谢过公主殿下。” 兰陵公主依旧做侍女打扮,但她的身材和气质都极为出挑,雍容华贵,贵气逼人,被众人簇拥着宛若天女下凡,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她扫过顶盔束甲的副将们,勉励几句,而后看着一位身材高大、面容阴柔俊美的青年男子,缓缓道: “南宫葵。” 此人正就是南宫葵,刑狱司三捕头,擅长使用各种邪恶的刑具炮制犯人。 无论多么意志坚定的犯人,只要进了他的牢房,就没有什么是不交代的……单单“南宫葵”三个字,就能让人闻风丧胆!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兼察河北道各州县,期间必有拿人、审问之事,所以公主向刑狱司“借”来了此人。 “下官在。”南宫葵上前一步。 “瀛州犯官就交给你了,今晚之事尽快查明真相!” “下官遵命!” “……” 南宫葵侧身,俊美的脸庞非常阴柔,以深若寒潭的眼神,打量着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起的瀛州犯官们。 仅着里衣的瀛州刺史,似有所感抬头看去。 迎着南宫葵那深渊般的目光,瀛州刺史顿时心神巨震,微微张嘴并低下了脑袋,不敢再看。 南宫葵带走了所有犯官。 兰陵公主跨过辕门,见营中火把如海,将士们军容整洁,她心里十分满意,绽放出今天晚上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进入中军大帐,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兼“亲王亲事府”的典军,秋兰,柔声劝道:“殿下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公主揉了揉犯困的眼,一边在帅椅上坐下,一边吩咐道:“泡一杯浓茶来。对了,周记室呢,把他请来。” “是。” “还有,给周记室也泡一杯浓茶。” “是!” 另一位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兼“亲王帐内府”的典军,冬雪,领命退出大帐的同时,不由心道: “公主殿下竟亲自吩咐给周记室泡茶,看来周记室即将得到重用了……” “……” 不一会儿,浓茶送到,周记室也入帐参拜。 “你好生与本宫讲一讲,你是如何得知驿馆地下埋有神雷的?” 公主喝着浓茶问。 周记室已经喝过了滚烫的浓茶,如一道岩浆般穿过喉咙直入肚腹,他瞬间精神抖擞,作揖道:“公主容禀……” 当下,周记室将苏贤讲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甚至一个字一个表情都没有私自篡改。 兰陵公主端正的坐着,听得极为认真仔细。 她时而蹙眉,时而点头。 但不可避免的是,她面色上的狐疑之色或者说是怀疑之色,越来越浓了。 不久后,周记室讲完。 兰陵公主立即追问道:“那苏贤,是如何得知,乐寿县城城西大运河码头的丙四号仓库有异?” “公主殿下,当时情势紧迫,下官来不及细问。个中细节,怕是只有当面询问苏贤才能得知,公主请赎罪。” “罢了,你何罪之有啊?” 公主摆摆手,正待派人连夜去请苏贤,忽然此时大帐外来了人,说是有大事禀报。 兰陵公主当即按下召见苏贤之事,吩咐道:“进来吧。” 一位穿着铠甲的将士入内,单膝跪地禀道: “李将军奉命查抄瀛州刺史衙门,在后宅书房的隐秘暗格中,发现数十封书信,皆是瀛州刺史通辽叛国的信函!” “此事太过重大,故李将军命末将携带信函,面见公主,请公主定夺。” 说着,将士呈上一个小包袱。 兰陵公主已是秀眉紧蹙,沉声道:“呈上来。” 秋典军从将士手中接过小包袱,打开查看一番,没有发现危险,这才转呈给兰陵公主。 公主快速拆阅了几封信函,面色已经阴沉得可怕。 大帐中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时,大帐外传来亲卫的声音:“启禀公主殿下,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求见,说是瀛州刺史交代了一件万分重要之事,需求见公主,请公主定夺。” 公主心下一动,吩咐道:“进来吧。” 很快,身材高大、一脸阴柔俊美的南宫葵走入大帐,见礼后便说:“公主殿下,据瀛州刺史交代,他曾暗中通辽叛国……” 果然如此……兰陵公主点了点头,将数十封信函转交给南宫葵,南宫葵看罢后,道:“人证物证具全了!” “南宫葵,你好好审理此案,待此案了结之时,便是本宫返回神都之日。” “都时候本宫必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公主说。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侦办此案,争取早日了结。”南宫葵作揖。 兰陵公主笑着缓缓点头,道:“对你的办案能力,本宫十分认可,相信你也必不会让本宫失望。” 南宫葵道谢后退出大帐。 大帐中,秋典军侍立在侧,笑着说:“公主此行,本就是为了查出暗中勾结辽国之人……却是没有想到,还没抵达幽州呢,就已经抓到了通敌之人!” “很快就能返回神都了,奴婢为公主殿下感动高兴。”冬典军也笑着说。 兰陵公主精神一震,疲态全消,展颜道:“此行如此顺利,倒也出乎本宫的预料。” “……” 这时,大帐中还有另外一人,周记室。 公主没有让他退下,他便一直待在大帐之中。 刚才还好,可是现在看着公主和秋典军、冬典军聊天,他硬是插不上嘴,有一种被人遗忘的感觉,令他好不不自在。 周记室正待告退,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大帐外又来人了,这次是一个副将。 那副将进入大帐,禀道: “启禀公主,瀛州刺史等犯官的家眷,已经悉数抓捕归案!” “唯独瀛州刺史独子刘子匀,因在乐寿县县学求学,故而还未归案。” “做得很好,至于乐寿县的漏网之鱼……”兰陵公主正要安排这位副将亲自赶去乐寿县抓人,忽一眼瞥见周记室。 因而改口道:“周记室,抓捕刘子匀之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再将那苏贤一并请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是!”周记室领命。 “因你是文职,所以本宫派一百亲卫与你同行,听你调遣。再赐你金牌一块,见牌如见‘河北道黜置使’与‘河北道行军大总管’!” “属下领命。” 周记室再次拜道,然后转身离开大帐,准备连夜出发。 然而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公主那悦耳中透着冷冽的声音:“慢着。” “殿下?”周记室停步转身。 兰陵公主顿了顿,语气温和了一些,吩咐道:“对苏贤客气一些,毕竟是因他之故本宫才能逃脱一劫。他若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视情况满足。” “是!”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01章 林川:苏兄不在,我“独守空闺” 周记室拿着象征“河北道黜置使”、“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金牌,率领一百衣甲鲜明的亲卫,连夜威风凛凛的出发了。 金牌,象征权力。 一百亲卫,象征武力。 周记室此去乐寿县,权力与武力俱全,宛若一方封疆大吏,也似乎是掌握人生死的“天使”! 真的太威风了!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很多人都渴望与艳羡…… 很快,这消息就传入中军大帐旁的一个大帐篷。 公主府众属官,诸如司马、王友、主簿、谘议、文学等等,都等候在这帐篷之中,未曾休息。 听罢这消息后,司马、王友、主簿等微微点头。 此番公主能逃过一劫,周记室功劳很大,此番手握大权出使乐寿县,也是他应得的。 至于谘议参军事与文学二人,心里艳羡之余,也不由暗暗皱眉不已。 经此一事之后,公主未必就恶了他们,毕竟谁能想到驿馆的地下会埋有神雷呢? 但公主心有芥蒂却也在所难免……比如这次手握金牌出使乐寿县的美差,就落在了品级仅仅只有六品的周记室身上。 他们这些五品、四品的大佬,却只能坐在这里吃灰。 …… 不平凡的一夜终于结束。 转眼来到第二天的清早。 乐寿县。 城北,春香河上游,县学。 学舍之中。 准确来说是苏贤和林川的学舍之中。 林川醒来,看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床铺,感叹道:“哎,苏兄不在,我都快成独守空闺的怨妇了!” 起床,在两个小书童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后,打着哈欠抱着书卷来到讲堂。 讲堂就是教室。 乐寿县,是一个“中县”,县学可以招收二十五名学子。 相比于京城的国子监来说,这等规模实在太小。 小到一座讲堂就能将所有学子全部容纳。 所以严格上来说,林川也和与他不对付的刘子匀是同窗! 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后,林川懒洋洋放下书卷,百无聊懒的打量四周。 这时,讲课即将开始,几乎所有学子都到了,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唯独有四个空位。 其中一个就在林川身旁,是苏贤的座位,苏贤请假一月,座位自然是空的。 另外三个座位,则是刘子匀与他那两个铁杆小弟的位子…… 将视线收回后,林川微微蹙眉,心道:“刘子匀虽然纨绔,但平日却极少缺席……现在人还没来,那就说明……” “糟了!”林川猛然站起,心念如电,念道:“刘子匀一定是去找苏兄的麻烦了,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多年同窗,林川深知刘子匀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睚眦必报。 以前,主要是林川和刘子匀进行争斗,林川背靠大家族,势力不容小觑,所以和刘子匀斗了个旗鼓相当。 昨天,在县学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唐淑婉绕过刘子匀,主动奔向苏贤之事,可谓是极度落了刘子匀的面子。 那也是苏贤首次和刘子匀直接起冲突。 按照刘子匀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去找苏贤的麻烦。 苏贤,虽是世家子弟,但已与家族断绝关系,没有任何依靠…… 记得去年上半年,有一个没有势力背景的县学学子,也是惹到了刘子匀,结果刘子匀就纠结了一帮混混,直接将那位学子打残! 双手双脚齐断,几乎与废人无异了。 一想到苏兄极有可能被刘子匀打断五肢,林川顿时不淡定。 来不及告假,他直接冲出讲堂。 跑回学舍后,招呼了两个小书童,三人一起冲出县学,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公子我们去哪?”小书童将马车赶来。 “去角楼街,快!”林川跳上马车,连声催促。 “去角楼街干嘛?”小书童扬鞭,那马儿吃痛,立即迈开四蹄狂奔起来。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我去帮苏兄打架!” “打架……可是公子,我们才三个人啊。” “你……说得还真不错。” “……” 林沉吟起来,心想刘子匀要去找苏贤的麻烦,至少也会带上十多个打手。 他们主仆三人杀过去,貌似没什么用,还需要叫人才行。 心念一动,林川对小书童吩咐道:“改道,先回府,从府中拉二三十个仆人一起杀过去!” 很快,马车在林府大门前停下。 林川下车,直入府中,召集府中年轻力壮的仆从。 却不成想,在此过程中,响动弄得太大,惊动了在内室中喝茶看书的林父。 林川的父亲身穿员外服,头戴瓜皮帽,身材略圆,一幅土财主的形象。 但实际上,林父出自世家大族的林家,尽管只是庶支,但因擅长经商,因而主管林家在瀛州的所有生意……在家族中也算有一定的话语权。 而且,人家还是一个读书人呢! 在他看书的时候,最忌有人打扰。 很明显,林川的举动已经打扰到了林父。 他放下书卷,沉声问道:“外面何事喧哗?是林川那兔崽子回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县学中读书的么?” 门外有人回应道:“是公子回来了,正大肆召集府中青壮的仆从呢。” “嗯?”林父愣了一下,凝眉吩咐道:“把那个兔崽子叫过来。” 一会儿后,林川进入内室,匆匆见礼,口称:“父亲大人。” “你这兔崽子,怎么又从县学跑出来了?”林父一见他那匆忙的模样,心里就来气,起身斥道:“你在召集府中青壮仆从?” “是。” “你想干什么?” “去角楼街,帮苏兄打架!” “酥……胸?苏兄……”林父眉头顿时紧皱,沉声道:“就是你那个破落穷酸的同窗,叫做什么苏贤的那个?” “不错,父亲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啊,这赶时间呢。”林川言罢转身欲走。 林父把眼一瞪,大声喝道:“给我站住!” 林川停步回头。 “不准去!” “苏贤那等同窗,有什么可相交的?” “他虽是苏家子弟,但已与家族脱离关系,就是普通人一个!” “不是老夫看不起苏贤此人,只是……你和他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 “我们这一脉虽是林家庶支,但却也是世家大族的血脉,岂可与俗人交往过密?” “……” 面对父亲的呵斥,林川巍然不动,半晌后梗着脖子说:“我要去,我要去帮苏兄打架,你别拦着我!” “你敢!” 林父顿时大怒,抖着宽袍大袖,扬起一个蒲扇那么大的巴掌,作势欲打。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02章 阳谋 两父子大吵一架,林川终究从府中带走了二三十人,全都是青壮仆从,且先不说打架如何但至少阵容强大。 林父为什么会妥协? 因为林父的妻子,也就是林川的娘亲,对林川极度溺爱。 凭借这一点,林父虽然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也无可奈何。 …… 角楼街。 时间拉回清早。 当第一缕晨曦撒入屋内的时候,苏贤眯眼,醒了一次,见天色尚早,便翻身继续酣然而睡。 昨晚,在驿馆中见了周记室回来后,他很久很久都没有睡着,辗转反侧,心里默默盘算周记室瀛州一行的结果。 无非有三种可能。 其一,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但在爆炸之前,周记室赶到,将兰陵公主救出险地。 这个结果,无论是从大局来说,还是对苏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大局就不用说了。 对苏贤个人来说,通过此事可以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要知道,兰陵公主不是普通的公主,她权倾朝野! 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当朝数位宰相中,有一大半都出自兰陵公主的门下。 苏贤若是能抱上这条大美腿,自然比唐矩的大粗腿有用得多。 其二,河间驿馆地下没有神雷,周记室白跑一趟。 从大局上来说,这个结果自然也不错。 其三,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周记室也没有力挽狂澜,公主最终卒于瀛州。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是苏贤最不希望看见的。 不过据他预估,这种最糟糕的结果,只占百分之一二十的几率。 公主没事,或者公主没事同时苏贤抱上公主大美腿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七八十…… 昨晚,苏贤心里就是想着这些事,直到很晚才睡去。 早晨这段时间,最适合睡懒觉。 朦胧的晨曦既不太亮也不太暗,楼下街巷中隐约传来人声或车轮声,气温也非常舒适…… 一个懒觉睡完醒来,苏贤睁眼,只见屋内一片明亮,原来已经日上三竿。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 同时,床边的地铺上,一道瘦小的身影同步跃起,这是杨芷兰。 她头发略有凌乱,面无表情,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坐在床上的苏贤。 “起床了!” 更衣,洗漱后,苏贤对杨芷兰吩咐道: “你留在家里,我去打包早点,顺便打探一下情况。若昨晚发生了最坏的事,今天城中只怕将会大乱。” 杨芷兰点点头没有说话。 苏贤下楼,侧耳一听,隔壁柳蕙香家中已经没有石磨的声音传来,她们应该在熬煮豆浆了吧? 出门,来到大街上。 苏贤家的小楼位于角楼街街尾,一直都很冷清,只有隔壁臭豆腐摊开张之时,街尾才会人声鼎沸,宛若闹市。 侧头看向角楼街中部的街区,那里就热闹多了。 什么蒸饼铺、粥铺、古玩店、客栈、杂货店等等。 与街尾这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贤见怪不怪,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踩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优哉游哉走向不远处的早点铺子。 刚走没两步,街上迎面涌来一大群人。 当先一人是个女子,身着行走江湖之人常穿的劲装,身材高挑,一双大长腿十分惹眼……这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一边是身着青色绣金线捕快服的衙门捕快,以林捕头为首,人数约二十余人。 另外一边,则是三个身着儒衫的学子,为首一人面色黝黑,神态甚是倨傲。这人苏贤认识,正是县学同窗之一的……刘子匀! 同时也是瀛州刺史之子。 刘子匀身后,跟着两个身穿儒衫的跟班。 再后面两个普通衣着之人,看模样似乎是角楼街上的邻居? 苏贤收回视线,心里有些疑惑,唐淑静竟和刘子匀走在一起? 这是什么组合? 他心里疑窦丛生,心说唐淑静不是非常讨厌刘子匀的么,他们不应该凑在一块儿啊。 另外,捕快们身后,还跟着一群街坊邻居,苏贤远远眺望,看见了罗掌柜和刘叔等人,他们一边走一边摇头…… 近了。 苏贤与他们相隔一丈远的时候,双方一起停步。 对面,无论是唐淑静还是刘子匀,亦或者是罗掌柜等邻居,全都盯着一脸莫名的苏贤,神色各异。 苏贤有些懵,看向唐淑静,眼带询问。 唐淑静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刘子匀忽然大手一挥,指着苏贤,对唐淑静和捕快们颐气指使的吩咐道: “就是他,就是苏贤,把他抓起来!” 什么? 苏贤瞳孔微微一缩,心头快速闪过昨日在县学大门前那一幕…… 刘子匀颐气指使,洋洋得意。 他身后两个跟班同样趾高气扬,一幅轻松看戏的表情。 后面的街坊邻居们,比如罗掌柜等,眼带怜悯的看了苏贤一眼,然后继续摇头。 捕快们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然而,刘子匀“一声令下”之后,捕快们根本不为所动,而是纷纷看着前面的唐淑静,等她表态。 唐淑静面色凝重,还没有表态,刘子匀身后的狗腿子们就已经开始叫嚣: “苏贤与寡妇私通,败坏风气,影响风化,应该抓起来浸猪笼!” “抓起来浸猪笼,浸猪笼,还有那个寡妇,一起抓……” “……” 听了这些话,苏贤顿时就明白了。 刘子匀的确是来找他的麻烦。 但他没有提及昨天县学门口之事,而是抓住“风化”这一点,污蔑他和柳蕙香……这是一个阳谋啊! 的确,这些日子以来,苏贤和柳蕙香走得很近,时常出入柳蕙香的家门。 若说是私通,绝对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刘子匀以“风化”为由,对苏贤进行打击报复。 风化,是地方官吏考课中,非常重要的一点,甚至与赋税、教化等等齐平。 若有败坏风化之举,的确可以处以浸猪笼的惩罚。 大意了啊……苏贤紧紧皱眉,想当初他刚刚穿越过来,并不适应,以至于留下这么一个把柄。 若是现在,苏贤绝对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刘子匀面带淡笑,见唐淑静久久没有表态,不由神态倨傲的点指道: “唐二小姐,苏贤私通寡妇,证据确凿,二小姐为何还不下令拿人?” 唐淑静尖俏的瓜子脸布满寒霜,冷冷瞪了他一眼,道: “本女神捕办案,不需要外人插手!你说证据确凿?证据在哪里?”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03章 改抱公主大腿 “想要证据还不简单。” 刘子匀扭头,看了眼两个儒衫狗腿后面的两个衣着普通之人,倨傲的吩咐道:“你们两个上前来。” 两人低着头上前,一人高瘦如竹竿,一人矮小如胖墩。 苏贤仔细打量此二人一番,几乎可以确定,这两人的确是街上的邻居。 两人上前后,刘子匀脸色转冷,看着唐淑静说: “我虽然是瀛州刺史之子,但没有官职在身,料想唐二小姐和令尊唐县令,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不过,公主殿下已至瀛州!” “并安排了周记室巡察乐寿县,若周记室发现乐寿县有人败坏风气,而唐县令不加处置的话……” “只怕……相信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到时候公主殿下雷霆一怒,唐县令丢官罢职都是轻的!” “所以,唐二小姐,此案如何办理,不用本公子指指点点,相信唐二小姐懂得权衡利弊!熟轻,熟重,还请二小姐自行拿捏。” “……” 刘子匀说完后,整个街面上都安静下来。 唐淑静狠狠蹙眉,面色无比凝重,刘子匀此人虽然讨人厌恶,但他此话却无可辩驳! 本来,风化之事就十分重要,是考课中最关键的一部分。 更要人命的是,兰陵公主就在瀛州城中。 要知道,兰陵公主这一路走来,不知罢免了多少地方州县的官吏啊! 对于苏贤,唐淑静虽然也挺讨厌,但苏贤至少比刘子匀好了数百倍,从个人感情来说,她并不希望苏贤被抓去浸猪笼。 而且,临行前爹爹的交代如在耳畔…… 众人身后,邻居们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小声议论道: “苏贤侄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啊!” “刘子匀是刺史之子,在瀛州地界上可谓是作威作福……这倒也罢了,可他竟然还搬出兰陵公主……” “我听说,公主派到我们乐寿县巡察的周记室,铁面无私、丝毫不讲情面呢……” “……” 众人对面。 苏贤一人而立。 此刻,他感觉到了这阳谋的厉害之处。 刘子匀不借自己老爹,也就是瀛州刺史的势,而是借兰陵公主的势! 这就让苏贤感觉万分棘手。 能打败阳谋的,只有阳谋……苏贤心念电转,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他抱上了兰陵公主那雪白、修长、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然后让公主来救他。 想到这里时,他心中一动,联想昨晚分析出来的三种结果,以及每种结果的几率。 若最坏的情况发生,也就是兰陵公主香消玉殒的话,今天的乐寿县城中,一定会爆发大乱! 再看现在的天色,上午已快过去一半,若瀛州城中果真发生了天塌地陷的大事,只怕早就传到乐寿县了。 一念至此,苏贤猛然抬眸,看着唐淑静问道: “唐姑娘,瀛州城有没有特别的消息传来,县城中有么有怪事发生?” “没有!”唐淑静心下有些奇怪,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 “没有就好!” 苏贤心中大定。 这说明他成功抱上兰陵公主那雪白、修长、肤如凝脂的大美腿的几率,上升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松了口气后,苏贤随即苦笑,因为刚才那句话问得有些白痴。 若公主果真香消玉殒了,消息传来,还能轮到刘子匀在这儿借公主的势? 唐淑静不再理会“搞不清楚状况”的苏贤,而是看着刘子匀推出来的瘦高个和矮胖墩儿——胖瘦二人组,凝眉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 “不错,此二人居住在角楼街,是苏贤的邻居。苏贤败坏风俗之举,都被此二人看在眼里。” 刘子匀不紧不慢,接着说: “唐二小姐可请出那寡妇,与苏贤一起,来一场三方对峙,然后一切都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本公子此举,也是为了维护乐寿县的风化啊。毕竟,本公子与你姐姐交好,不愿看着唐县令被削职为民……” “……” 唐淑静嘴角狠狠一扯,直接打断他的话头,对林捕头吩咐道:“把豆腐西施请出来。” 一会儿后。 柳蕙香走出家门,头戴白纱幂篱。 幂篱将整个头脸和香肩都笼罩其中,白纱垂到了腰肢的位置。 张翠花生满横肉的脸,带着狠辣之色,如刀的锐利目光死死盯着罪魁祸首——刘子匀。 柳蕙香刚一出门,后面的邻居们齐齐后退一步,面带骇色……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惧怕见到柳蕙香。 甚至于部分捕快也骚动了一下,差点就此转身逃走。 柳蕙香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很快,柳蕙香和扶着她的张翠花,走到苏贤身边站定,与唐淑静、刘子匀、捕快们、领居民面对面。 “当着这对狗男女和唐二小姐的面,你二人将所见之事一一道来,不可有一丝的遗漏!”刘子匀看着胖瘦二人组。 “是是。”两人齐齐作揖。 刘子匀点头,然后看着唐淑静笑道: “你们放心,有唐二小姐在呢,唐二小姐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且公主殿下就驻扎在瀛州城中,她们都会为你们二人伸腰,不用害怕。” “是是。” 两人点头如小鸡啄米。 听了这话,苏贤狠狠一皱眉,狗男女? 柳蕙香头戴幂篱,看不清表情。 张翠花差点暴走,不过被柳蕙香一把拉住。 唐淑静也是秀眉隆起,暗咬银牙,天下第一女神捕,是她的追求,但却被刘子匀用来要挟她,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而且,刘子匀又提及兰陵公主……这是对她赤果果的威胁。 “好了。”刘子匀拍了拍巴掌,对那胖瘦二人组吩咐道:“说吧,说清楚一点。” “是是。”两人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然后挺直身板,直面苏贤和柳蕙香,语气也硬气了一些,道: “苏贤,最近一段时间,你时不时经常出入豆腐西施的家门?” “别想着狡辩,你们这对狗男女的败坏风俗之举,我们兄弟二人都看在眼里!” “……” 接下来,胖瘦二人组详细道出了苏贤出入柳蕙香家门的次数,以及具体的时间。 精准到苏贤也不得不佩服。 他们说完后,唐淑静凝眉看着苏贤问:“他们二人所言是否为实?你到底有没有经常出入豆腐西施家宅?” 苏贤眼神平静,隔着白纱与柳蕙香对了一眼,然后看着唐淑静回道: “他们说得不错,这些时日,我的确经常出入柳夫人家门。”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04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什么! 苏贤竟然承认了! 唐淑静瞪着他,暗咬银牙,两只小拳头握紧,青筋直冒。 刘子匀愈发得意,红光满面,当着众人的面张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身后两个儒衫狗腿,也是拍手跳脚的大笑,言行举止颇为放荡不羁。 邻居们摇头之余,有人点指着胖瘦二人组骂道: “苏贤侄好歹也是我等看着长大的邻居之子,你们二人真就下得去手!” “他们二人历来好吃懒做,不事生产,此番定然是收受了他人的钱财!” “我们角楼街的街坊中,出了你们两个败类,真是丢人现眼……” “……” 面对邻居们的谩骂,胖瘦二人组丝毫不动,反驳道: “是!我们兄弟二人的确是收了刘公子的钱财。” “但我们兄弟所言之事,没有一件是凭空捏造的!” “我们所言,就是事实……倒是你们,对败坏风俗之人横加袒护,究竟是何居心?” “……” 胖瘦二人组的反扑,顿时浇灭了邻居们的怒火。 他们纷纷哑口不言,再看一眼苏贤,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这段时间以来,苏贤时常出入柳蕙香家门,他们也有所目睹……胖瘦二人组虽是两个败类,但在这件事上面,他们着实不好帮苏贤说话。 因为在邻居们看来,苏贤与豆腐西施孤男寡女,说没有擦出一点“水花”他们也不相信…… “哈哈哈哈……” 刘子匀大笑渐止,然后看着一动不动的唐淑静,笑着催促道:“唐二小姐,你还在等什么?” 唐淑静冷眼瞥他一眼,并不搭话。 刘子匀又说:“如今证据确凿,这对狗男女私通已成事实,苏贤也亲口承认了,唐二小姐还不下令拿人?” 见唐淑静依旧不为所动,刘子匀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声道:“唐二小姐,莫非要袒护这对狗男女不成?” “你要知道,兰陵公主就驻扎在瀛州城!若不是周记室有事赶回了瀛州,本公子说不得现在就去好周记室主持公道!” “……” 唐淑静轻叹一口气,抬眸看着苏贤问:“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苏贤道:“刚才,我的确承认了我经常出入柳夫人的家门。但仅仅只是因为合作臭豆腐的缘故!” “除此之外,都是污蔑,还请唐姑娘明鉴,还在下和柳夫人的清白!”苏贤作揖一礼,柳蕙香也跟着行礼。 唐淑静明眸一亮,刚才她心里愤懑,竟忽略了这一点……只听她咳嗽着清了清嗓音,看着胖瘦二人组问: “你二人可有证据证明苏贤和柳夫人私通?” “呃……这个嘛……”胖瘦二人组愣住,面面相觑。 这时,刘子匀插话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需要什么证据?这对狗男女百分百一定私通了!” 唐淑静不紧不慢,笑道:“到底如何,衙门自会查明,此事就不劳刘公子了吧!” “唐二小姐,莫非真要徇私不成?”刘子匀声音骤冷:“这是明摆着的事,还需要什么好证据?” “本公子的话,就是证据!” 这句话就太嚣张了! 唐淑静、苏贤、捕快们都是面色一变。 邻居们则齐齐后退一步,面色泛白,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自然不敢和这种纨绔子弟相斗…… 然而,唐淑静忽然冷笑道:“是,你刘公子的父亲的确是瀛州刺史,你在瀛州地界上也横行惯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道:“可是刘公子,你敢不敢在周记室面前说那句话?敢不敢在公主殿下面前说那句话?” “……” “你……” 刘子匀面色顿变,瞪着唐淑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刚才,刘子匀仗着阳谋,借兰陵公主的势来压制唐淑静,真的好不快活。 然而现在,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唐淑静也借用兰陵公主的势,来压制他……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众人身后,聚在一起的邻居们见此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也是忘了,如今在瀛州的地界上,可是住着兰陵公主这尊大神的。 瀛州刺史,算是个什么东西! 据说公主殿下一路走来,罢免的刺史不知凡几…… 吃瘪的刘子匀,恼羞成怒,正待说一点狠话的时候,街头那里忽然传来一个大喊声: “苏兄……苏兄……我来救你了!” “苏兄你撑住啊……我马上就到了……” “……” 众人面面相觑间,外围的邻居们被粗暴的分开,让出一条大路,只见林川带着二三十青壮仆从杀气腾腾而来。 林川气喘吁吁冲到前面,见苏贤安然无恙,他顿时松了口气,一边走向苏贤一边笑道: “苏兄啊,你没被刘子匀那家伙打成四肢残废就好,我就怕来晚一步,就只能想办法照顾苏兄你的后半生了……” “……” 这大嘴巴……苏贤嘴角狠狠一扯,瞪着林川和他带来的一群人,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该在县学读书的么?” “是这样的……” 林川一通巴拉巴拉,将前因后果讲明。 苏贤听罢,心里十分感动,道:“多谢林兄仗义相助,但……用不着打架。” 林川愣了一下,扭头看着面色不善的刘子匀,他立即来了火气,指着刘子匀的鼻子骂道: “刘子匀,你别仗着你爹是瀛州刺史,就可以肆无忌惮!” “我告诉你,苏兄是我兄弟,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就和你死磕到底!” “……” 那二三十个青壮仆从们,纷纷站在林川身后,狐假虎威,人人挺胸蓄势,似乎只待林川一声令下。 刘子匀眉梢一挑,他对林川还是颇为忌惮的。 林川背靠世家大族林家,世家虽然式微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连刘子匀的老爹瀛州刺史,也不敢贸然对林川的父亲动手。 更不用说他刘子匀。 不过,此番刘子匀乃是挟阳谋而来。 当下他有理有据,指控苏贤和柳蕙香私通,败坏乐寿县风气……总之一句话,他刘子匀是为了主持正义而来。 林川听了这番话后,整个人都傻了。 视线在苏贤和柳蕙香身上转来转去,气势陡然降了一大截。 然后默默后退一步,身后狐假虎威挺起了胸膛的仆从们,面面相觑之余,也后退一步,宛若霜打的茄子。 在林川的印象中,苏贤早就使用迷魂香将柳蕙香给偷到了手! 所以刘子匀方才所言,还真没有冤枉苏贤。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05章 刘子匀把脸伸出:来,打我! 但短短一瞬后,林川再度昂首挺胸,气势拔高一大截,怒目斜倪春风满面的刘子匀。 苏兄偷个人而已,很严重吗? 这算是一件事儿吗? 大惊小怪! 他正待说一点豪言壮语,长长己方气势,可刘子匀却先一步开口,只见刘子匀盯着柳蕙香看了又看,摇头道: “可惜,可惜了啊!” “刘公子可惜什么?”狗腿子捧哏。 “可怜如花娇似玉,却要被浸猪笼淹死!这不就是可惜吗?”刘子匀连连摇头,一幅感时伤春的欠揍表情。 “刘公子所言极是啊!这寡妇有个‘豆腐西施’的名号,可不是无故得来的!” “美中不足的是,她名声不大好,遇谁克谁……” “……” 刘子匀和两个狗腿子们旁若无人,在那儿肆意点评。 好像苏贤和柳蕙香一定会被送去浸猪笼。 除了“点评”柳蕙香之外,他们看向苏贤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听了这些话,苏贤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紧绷的身体放松。 口舌之利,让他们去争好了,苏贤现在要做的,是静待公主派人前来摆平一切。 可是,刘子匀见苏贤不为所动,心里竟越发放肆起来,看着柳蕙香说: “这身段儿,这气质,送去窑子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浸猪笼真的太浪费了!” “是啊,是啊!刘公子所言极是,应该把她送去窑子接客!” “……” 听了这话,苏贤脑门青筋直冒! 刚刚放松的身体再度紧绷,双拳捏得嘎吱作响,两眼死死盯着刘子匀及其狗腿,眼神前所未有的锐利。 柳蕙香的脸面被白纱所阻,看不清什么表情。 张翠花长满横肉的脸上,浮现狠辣之色,若不是柳蕙香将之拉住,她恐怕早已陷入狂暴状态。 林川勃然大怒,刘子匀侮辱柳蕙香就是侮辱苏兄,侮辱苏兄就是侮辱他,大怒的林川跳起来骂道: “刘子匀,闭上你那张喷粪的臭嘴!别以为你是瀛州刺史之子,小爷就怕了你,待会儿小爷一声令下,必将你揍得满地找牙……” “……” 另外一边。 唐淑静那张干净的瓜子脸上,满是厌恶之色,明眸瞪着刘子匀冷冷的说:“本女神捕办案,闲杂人等最好闭嘴!” 最外围的邻居们,更是纷纷对刘子匀怒目而视。 在他们看来,若柳蕙香果真私通的话,该浸猪笼就浸猪笼,但似刘子匀那般污言秽语,简直不能忍。 他们很想问刘子匀一句:“你家里没有女人吗?” 但摄于刘子匀的权势,邻居们敢怒不敢言,眼珠子虽然快要瞪出眼眶,但却无一人敢开口声讨。 同时,唐淑静、林川、张翠花,还有柳蕙香本人都没有任何行动。 人皆怒目而视。 刘子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与两个狗腿一起,在那拍手跳脚,肆无忌惮放荡不羁,旁若无人的大笑。 这片街区,只剩下他们三人放肆的大笑声。 这片天地,似乎也只有他们在纵声畅笑。 最外围的邻居们十分憋闷,胸中有一股郁气,但却无处可泄。 在刘子匀张狂的大笑声中,众人不由想起了以往,刘子匀仰仗身份在乐寿县横行无忌的往事…… 忽然某一刻,刘子匀及其狗腿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林川、柳蕙香、唐淑静等,齐齐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是苏贤。 他动了! 只见他缓缓走向脸上凝固着笑容的刘子匀,脚步很慢,但却有一种脚踏九州的沉稳。 他一步一步,经过一脸疑惑的唐淑静,最后在刘子匀身前一尺处站定,平视着他。 与此同时,林川也一步一步跟在苏贤身后,走到刘子匀身前站定。 从府中带来的二三十个青壮仆从亦紧随其后。 唐淑静见此,秀眉一挑,她预料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只默默后退一步。 刘子匀收起放肆的笑容,看着一尺开外苏贤的脸,玩味儿的笑道: “怎么,你这小白脸还想打我不成?” “不错!我是想打你!”苏贤冷静的说,笼在长袖里的两拳青筋直冒。 刘子匀愣了好几秒钟,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看着身旁的狗腿子们说:“你们听见了吗?这小白脸说他想打本公子!哈哈哈哈……” “不自量力!”狗腿子们骂道:“苏贤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破落穷酸小书生罢了!你竟敢伸手打我们刘公子?” “我们刘公子是什么人啊,瀛州刺史之子!凭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民,也敢生出动手打刘公子的想法?你不要命了?” “再说了,你和柳寡妇私通,证据确凿,被浸猪笼是迟早的事!都是将死之人了,还不容我们刘公子说两句话‘惋惜’一下?” “于法、于情、于理,你都没有动手打我们刘公子的理由。” “所以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再跪下来给刘公子磕三个响头,说不定啊,公子就饶了你呢……” “……” 等狗腿子们说完,苏贤才看着刘子匀,平静的说:“我打你,是为了先行收取部分利息,最后的总账我再和你慢慢清算。” 刘子匀哈哈笑过,忽然上身前倾,将一张黝黑的脸伸了出来,就伸在苏贤身前半尺处,嬉笑道: “来!” “来打我!” “来打我啊!只要你敢!” “……” “哈哈苏贤,刘公子的脸就摆在那里,你敢动手么?” 狗腿子们起哄。 林川站在苏贤身后,紧咬牙关,他真想越过苏兄,然后一巴掌甩在刘子匀那张可恶的脸上。 唐淑静再次后退一步,双手抱胸一幅看戏的表情。 柳蕙香整个头脸,都笼罩在白纱之中,紧紧握住了张翠花的大手。 邻居们纷纷屏住呼吸,在他们看来,私通之事的确是苏贤不占理,但这刘子匀委实太过可恶。 但若说苏贤会不会来真的,邻居们普遍不看好。 因为苏贤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历来就稳健、谨慎,没有那么冲动。 数息后。 苏贤依旧没有动手。 将一张黝黑的脸伸出来的刘子匀,更是一脸得意,笑道:“来啊,来打我啊,你来打我啊,你动手啊!” “哈哈,苏贤这软蛋根本不敢动手!”狗腿子们起哄。 “他就是狐假虎威。” “……” 刘子匀保持着“求打”的姿势,笑容满面,道:“谅你也不……” 一语未了。 只听苏贤忽然说道:“我从未见过这种要求,既然如此,那我就满足你。” 话毕,苏贤扬起巴掌,直接用力挥下。 啪的一声巨响之中,伴随着“咔嚓”的碎裂声。 “啊!” 刘子匀直接被拍翻在地。 同时,一些碎块簌簌落在青石板街面,仔细一看,那是玉佩的碎片。 没错,苏贤拖延这么久,就是为了从林川那儿弄来一块巴掌那么大的玉佩,当做武器,再狠狠砸在刘子匀那张可恶的脸上。 【当初写这一段的时候写嗨了(主要是想增加点跌宕起伏),看了下草稿箱,这段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章左右。我知道部分书友不喜欢看,但……一切随缘吧!】 第106章 张翠花:老娘撞死你! 安静的街区; 横躺在地、一侧脸颊肿得老高的刘子匀; 目瞪口呆的狗腿子; 以及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的邻居们。 所有的人,共同组成一幅“静态画面”。 另外一边。 唐淑静抱胸的手放下,干净的瓜子脸上表情相当丰富。 柳蕙香心神阵阵颤动……苏公子为了她,竟然真的动手打了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林川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拳头很痒,也想给刘子匀来那么一下。 苏贤真的动手打了刘子匀! 还一巴掌将他扇在地上躺尸! 真的动手了。 在场众人陷入呆滞,久久未曾回神。 “打得好!” 持续了许久的“静态画面”,被张翠花一声粗豪的称赞声打破。 狗腿子们从呆滞中反应过来,一起去扶刘子匀,然后点指着苏贤冷声道: “苏贤,你好胆!” “刘公子乃瀛州刺史之子!” “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民,而且还与柳寡妇私通在先……总之,你完蛋了!使君不会放过你!!公主殿下也不会放过你!!!” “……” 苏贤冷笑道: “我不仅要动手打刘子匀,还要揍你们两个狗腿!” 话毕,苏贤扭头,与林川对视,两人一头。 然后在林川高喊的“给我上”的声音中,二三十青壮仆从一涌而上。 逮着刘子匀和他的两个狗腿就是一顿狂殴。 刘子匀这次来找苏贤的麻烦,使用了阳谋,所动用的是县衙捕快的力量,以及兰陵公主的势力。 故未曾携带打手。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加之刘子匀和狗腿子们,也只是文弱书生,哪里能挡住二三十个青壮仆从的群殴呢? 所以一时间,角楼街这里惨叫声震天。 最外围的邻居们都看傻眼了。 苏贤……苏贤侄真的敢动手打人啊……罗掌柜目瞪口呆,不过一会儿又小声的说:“打得好!” 其他邻居也同仇敌忾,小声议论道: “打得好!” “刘子匀仰仗权势,在我们乐寿县为非作歹,这种人就该被打!” “……” 刘子匀一边惨叫,一边威胁诅咒,还向唐淑静呼救道:“唐二小姐……救命……你不能纵容……他们……” 唐淑静闻言,却是不动,面无表情。 如此过得一会儿,林捕头着急劝道:“二小姐,快救人吧,刘子匀虽是鬼憎人厌,但他毕竟是刺史之子。” “差不多了,你们去将他们拉开。”唐淑静点点头。 林捕头得了令,当即招呼一众捕快杀入战团。 另外一边。 柳蕙香和张翠花站在原位,因见捕快们加入战团,柳蕙香担心苏贤受伤,于是对张翠花说: “翠花,翠花,快去救苏公子,快去。”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张翠花一脸横肉紧绷,浮现狠辣之色。 然后咬着牙怒目圆瞪,一边蹬蹬瞪往战团冲去,一边以粗豪的大嗓门喊道: “都给我让开!” 她的嗓门着实恐怖。 刚刚赶去的捕快们,以及揍人揍得正欢实的青衣仆从们,闻言一起停止手上的动作,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随后齐齐退后。 刘子匀和两个狗腿被打怕了,闭着两眼,手脚兀自挥舞个不停。 忽然,他们感觉挥舞的手脚,都打在了空气上,周围没人了! 刘子匀睁眼,果见青衣仆从们都退到了一边,没有再施暴,他心里不由长舒一口气。 然而,刚松口气的他,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一声怒吼,道:“刘子匀,看招!” 刘子匀心头顿时大骇,急忙看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肩头急速撞来。 肩头上,还有一颗长满了横肉的、满是狠辣之色的脸,十分吓人。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避无可避,直接被一个肩头撞在胸膛之上。 巨力之下,他像是一颗炮弹般,直接飞上了街旁房屋的房顶。 这…… 众人纷纷张大了嘴巴,既震撼于张翠花的勇猛强横,又担心刘子匀直接被撞死,他毕竟是刺史之子…… 哐当! 瓦片碎了一地,随同刘子匀一起滚落而下。 捕快们见机得快,立即上前组成人肉垫,这才避免了刘子匀直接与坚硬的青石板街面来个亲密的接触。 “公子!” “刘公子!” 狗腿们立即扑过去,扶起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刘子匀。 见刘子匀脸色铁青且阴沉得可怕之后,狗腿们不由重重的舒了口气。 刘子匀虽然狼狈不堪,但并未受到严重的伤害。 他起身后,伸手指过苏贤、林川及其仆从、柳蕙香、张翠花等人,冷声道: “你们死定了!” “一个都跑不掉!” “你们死定了!” “……” 苏贤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 不过柳蕙香似乎有些焦急,隔着白纱看过来,苏贤则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林川对刘子匀的威胁根本不怕,冷哼道:“好啊,我就看你怎们让我们都死定了。” 刘子匀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看着唐淑静,冷声道:“唐二小姐,你还要拖延到几时,才肯下令拿人?” “本女神捕办案,不需外人指点。”唐淑静声音也很冷,然后看苏贤一眼,眼中略有焦急。 “呵!公主殿下就在瀛州城中,料想唐二小姐不会让本公子失望。”刘子匀冷笑。 唐淑静秀眉隆起,心里十分讨厌刘子匀用公主来压她。 不过,在这儿折腾了许久,也是该进行下一步了。 然而,唐淑静正待说话,苏贤却已先一步开口,说道:“去衙门可以,不过我要先换一身衣服。” “你都是要浸猪笼的人了,还换什么衣服?” 一个狗腿子斥道。 苏贤不理会此人,扭头看着唐淑静。 此举意在表明,唐淑静才是此案的话事人,其余人等最好都闭嘴。 唐淑静眼中亮了一下,一边走向苏贤,一边说:“可以,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去。” 两人先后进屋,关上大门后,唐淑静拉着苏贤的衣服,沉声道: “你先去准备一番,然后我带着你逃走!” “逃走?”苏贤明显愣住了。 “临出发前,爹爹亲口交代,说此案十分棘手,且兰陵公主已在瀛州城……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带着你逃走,然后浪迹天涯!” 唐淑静神色十分认真。 苏贤沉思一会儿,摇头道: “世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不会逃走的。若出逃的话就相当于将此案做实!还有,我们出逃了的话,世叔怎么办?” “官面上的事,爹爹自有办法处理,你不用担心。” 苏贤还是摇头,一边沿着木梯走上二楼,一边说道:“兰陵公主十万大军就驻扎在瀛州,我们能逃到哪儿去?” “出逃终究不是最妥的法子……唐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用担心,我有极大的把握妥善处理此事。”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07章 陈夫人:想我静儿,年方十七还未出嫁 “你能有什么办法?” 唐淑静干净的瓜子脸上,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道:“就连爹爹都束手无辞,只能想出出逃的法子,你难道比爹爹还厉害?” 苏贤已经登上二楼,来到卧房门前,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言罢,苏贤推开房门一步跨入。 凝着秀眉的唐淑静,抬起大长腿亦紧跟而入。 苏贤转身笑道:“我要换衣服,你跟进来干嘛?偷看我的大雕?” “呸!” 唐淑静瓜子脸上泛起丝丝红晕,转身出门而去 同时心里也产生一个疑问,大雕?那是什么东东? 关好房门,苏贤不着急更衣,而是小声唤道:“芷兰?芷兰?” 很快,窗户光线一暗,一道瘦小的身影已经跃窗而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稳稳站起。 杨芷兰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带着一抹担忧。 显然,刚才在街上发生的事她都知道了。 “不用担心,还记得昨晚之事么?” “嗯。” “虽然我预估成功的几率,占到了九成以上,但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对未来预测的准确。所以我有个任务要安排给你。” 杨芷兰闻言两眼亮了一下。 “你速速赶往瀛州城,查探昨晚的结果究竟如何,若事成的话,想办法请公主派人来救我。”苏贤吩咐道。 “是。”杨芷兰转身走向窗户。 “等等,你身上钱带够了吧?” 杨芷兰默默从衣兜里掏出一摞银票和一大把铜钱,展示给苏贤看。 苏贤笑道:“我知道了,你速去吧。” 杨芷兰跳窗不见后,苏贤快速换了身衣服,刚才胖揍刘子匀着实痛快,但也将他的白色儒衫给弄脏了。 开门,见到唐淑静后,两人无声下楼。 来到一楼,苏贤正要伸手打开大门,却被唐淑静一把拉住,然后面色凝重的问:“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错过这次,即便你反悔也是无用。” “知道了。” “……” 唐淑静将所有人都带去了县衙。 刚才还热闹的角楼街,现在只剩下一群街坊邻居。 罗掌柜摇头道: “完了,完了,苏贤侄此次只怕是在劫难逃,苏兄的血脉,怕是要断绝了。” “是啊,本来苏贤侄与豆腐西施……这本来就是浸猪笼的罪过。” “还有后来,苏贤侄又纠结一帮人揍了刘子匀。” “那刘子匀是什么人啊,他可是瀛州刺史之子!苏贤侄对瀛州刺史之子动手,焉能讨得了好去?” “对了,我记得苏贤侄是世家大族苏家的血脉!”这人看着罗掌柜,接着说: “罗掌柜与苏贤侄的父亲交好,是不是可以代笔作书一封,送往神都向苏家求援呢?” “不成!此举不成。”罗掌柜摇头,“苏兄早与苏家断绝关系,此举若有用,只怕苏兄一家早就搬回神都与家族团聚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诶……” “诸位,我们去县衙观审吧,也算是送苏贤侄最后一程。” “也好。” “……” 乐寿县县衙。 后宅。 后厅。 唐矩身着便衣,愁眉紧锁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一旁,妻子陈夫人陪坐,陈夫人用手帕掩泣道: “夫君你怎么可以让静儿涉险呢?带人出逃,可是大罪……想我静儿年方十七,还未出嫁,结果就……” “那苏贤侄,妾身也不是埋怨他,只是他……诶,怎么就和一个寡妇勾搭在一起……” “……” 面对陈夫人的埋怨,身为丈夫与父亲的唐矩,不为所动,依旧眉头紧锁的喝茶。 良久之后,等陈夫人停止抱怨,他才柔声道: “苏兄就苏贤侄一个血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兄血脉断绝啊。” “静儿带着苏贤侄出逃,虽然严重,但周记室对老夫颇为赞扬,巡察到后来已有交好之意,相信应该可以度过此次难关吧。” “就算不行,我还可以向家族求援。虽然会遭家族嘲笑,但老夫如今头顶的乌纱,本就是因苏贤侄之故,才得以保全……” “……” 陈夫人幽幽叹道:“道理,妾身都懂,只是……我那可怜的静儿啊,刚刚年方十七,还未出嫁……” 唐矩嘴皮子抽动,打断她的抱怨,道:“你那乖女儿是个什么性格,难道你还不知道?说不定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夫君胡说!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陈夫人嗔怪,但心里也渐渐接受了唐淑静带着苏贤出逃的事实。 这时,一个小厮快步跑入后厅,禀道:“二小姐回来了!” “你说什么?”唐矩起身。 “静儿……回来了?”陈夫人也是一懵,不是说好唐淑静带着苏贤出逃了么,怎么又…… 小厮继续禀道:“另外,苏公子、豆腐西施、刘公子,还有林公子等人,一起被二小姐带回了县衙。” 唐矩的面色顿时十分精彩,心里冒出一堆问号。 小厮继续说:“明府请赶紧更衣把,二小姐带着众人已经到了衙门大堂,就等明府开堂审理了。” “来人,更衣。”唐矩面色顿时铁青。 半刻钟后。 衙门大堂。 唐矩穿戴整齐,慢悠悠步入大堂,在公案后的大椅上缓缓落座。 放眼望去,大堂的左右两侧各立着数位衙役,手里拿着长条木板,左右排列,看起来十分威严。 大堂中间,苏贤、林川、柳蕙香、张翠花、唐淑静,然后是刘子匀及其狗腿、胖瘦二人组,以及林川从府中带来的仆从们,济济一堂。 另外,县丞也到了,大堂外也挤满了前来观看的普通百姓,其中大部分是角楼街的街坊邻居。 在场众人中,大家都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保持不动。 唯独刘子匀例外,他在大堂中四下走动,东摸摸西看看,时而与县丞说几句话。 悠闲自若,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里……这种行为让唐矩十分不喜。 加之,前些时日唐矩遇到困难,差点主动辞官,可是被唐矩看做是“准女婿”的刘子匀,竟然直接跑路了! 这让唐矩对刘子匀更加不喜。 不过,众人见礼之后,身为县令的唐矩还是问道:“刘公子为何鼻青脸肿,是谁将刘公子伤成这样?” 一听这话,刘子匀顿时来了火气,咆哮道: “是苏贤,还有林川,此二人纠结一干人等,将本公子重伤至此!” “他们无故伤人!而且本公子乃是刺史亲眷,身份尊贵。所以唐县令最好是先将他们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08章 公堂之上,本官自有法度! 五十大板? 众人齐齐看着苏贤和林川,以他们二人瘦弱的身板,五十大板下去焉能还有命在! 唐矩眼角隐隐抽动。 刘子匀这纨绔子弟,是要将苏贤和林川置于死地啊! 县衙大堂中一时间落针可闻,县令唐矩更是感到十分棘手。 因为,刘子匀的话并非没有依据。 按照大梁律法,平民伤及官宦及其家属,无论有没有缘由,只要是到了衙门公堂之上,都是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刘子匀说的五十大板,虽然夸张了一些,但按照一般流程,苏贤和林川等人二十大板是少不了的。 二十大板……苏贤和林川也不一定能够承受。 大堂之上沉默了一会儿后,县丞忽然面朝唐矩,作揖道: “明府请下令吧,依照我大梁律法,无论是何缘故,只要苏贤和林川殴打了刘公子,就该挨板子!” “是啊,按照律法就该挨板子,明府不会徇私吧!”大堂外,有百姓的声音传来。 “明府向来明察秋毫,应该不会徇私。” “谁知道呢,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苏贤啊,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呢!” “还有这一层关系?” “这还不止,前些时日明府解决城墙命案,据说也是因这苏贤之故……” “这……” “嘘!” “……” 大堂外,观审百姓们的议论声,清晰无误的传入大堂。 苏贤心里微微一动,其中明显有个人在带节奏。 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唐矩眉头紧皱成“川”字型,他现在不是十分棘手了,而是万分棘手! 他的压力不仅来自于大梁律法,还来自衙门大堂外的百姓,那可是悠悠之口啊! 柳蕙香心里万分焦急,笼罩在白纱中的脑袋转过去看着苏贤,两手不由抓住了他的两手,手上传来清晰的力道。 苏贤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以示安抚。 林川泰然自若,他是世家子弟,虽然是庶支但在家族中有一定的话语权,待会儿亮出身份便能免受处罚。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苏兄…… 唐淑静瓜子脸干净,明眸清澈,面色略有担忧,苏贤虽讨人厌但她并不想苏贤挨板子。 大堂外,观审百姓们的议论声断断续续。 大堂内,自县丞发话后,又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唐矩的身上。 到底打不打? 一脸得意的刘子匀上前一步,虽然鼻青脸肿、衣衫褴褛,但他却语气高亢,傲慢的问道: “唐县令向来秉公守法、明察秋毫、名声在外,大堂外的百姓们,无不对你交口称赞……但是这次,唐县令莫非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徇私不成?” 唐矩嘴角狠狠一扯,一手握着惊堂木青筋坟起。 惊堂木之旁,便是装在一个小圆筒中的令牌。 刘子匀接着说: “就算唐县令不顾惜名声,当众徇私。但是请唐县令不要忘了,兰陵公主已在瀛州城,周记室也即将返回乐寿县!” “剩下的话,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唐县令?” “……” 唐矩咬着牙,慢慢将手伸向小圆筒,去拿里面的令牌。 只要令牌落地,杖刑就会即刻执行。 见此,刘子匀笑容满面,扭头轻蔑的看着苏贤和林川。 苏贤依旧不为所动,轻轻拍着柳蕙香越握越紧的小手。 大堂外,罗掌柜等角楼街的街坊邻居们,纷纷摇头,有的还背过了身去,不忍相看。 然而,当所有人都认为唐矩即将下发令牌之际,唐矩的手,刚刚碰到令牌却猛然缩了回去。 刘子匀和县丞的面色齐齐一变,冷声问道: “唐县令,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官到这大堂之前,听说此案乃是审理风化之事。”唐矩好整以暇,端正了坐姿,一板一眼的说: “既然如此,那本官当先行审理风化之事。至于其他的小事,应该放在最后再行审理!” “我不同意!” 刘子匀浮肿的脸铁青一片,就差点指着唐矩的鼻子大叫大骂: “苏贤和林川纠结一帮人伤我在先,我要求先审理此案!” 县丞也帮腔道:“是啊明府,刘公子可是使君之子,还是先审理此案吧。” “……” 听了这话,唐矩和苏贤一起看向县丞。 唐矩面不变色。 苏贤则是心中一凛,想起数日前受邀前去县衙参加宴会,当时就察觉县丞和户曹陈参军对他不太友好。 等等! 刚才在大堂外带节奏的那个声音,似乎就是户曹陈参军! 苏贤心头顿时了然,看来这场针对他的阳谋,参与者不仅仅只是刘子匀,还有县丞和户曹陈参军! 苏贤的猜测其实没有错。 昨天上午。 县学大门前。 刘子匀拂袖离去后,便去了县衙,找到县丞和陈参军大倒苦水。 县丞只是同仇敌忾而已。 但陈参军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一动,帮刘子匀谋划了这么一个阳谋,专门针对苏贤。 他觊觎臭豆腐的秘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时刻都在关注着苏贤的动态。 通过“风化”来针对苏贤,是他早前几天就想出的毒计,只是迫于唐矩的威压,没有付诸实践而已。 但是现在,刘子匀找上门来,让陈参军看到了希望。 …… 县衙大堂。 唐矩好整以暇,看着刘子匀说: “如刘公子所说,风化之事十分严重,上可惊动兰陵公主!” “诚然,刘公子被苏贤殴打之事,也十分紧迫,但刘公子认为,这两件事熟轻熟重?” “……” 刘子匀顿时哑口,最后挥袖怒道:“行,此事本公子暂且搁置一边,还请唐县令立即惩治苏贤败坏风俗之事!”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柳蕙香,刚才苏贤感觉她小手都快僵硬,如今终于放松。 大堂外,罗掌柜等邻居们心里七上八下,此刻已经顾不得说话,只睁大了眼睛盯着大堂内局势的发展。 大堂内。 唐矩或许是不满刘子匀的威胁,听了他的话后,当即针锋相对的说: “公堂之上,本官审案自有法度!” “刘公子非官非民,乃是本案原告,论理来说,没有本官的允许,刘公子不能发出一言!” “……” 听了这话,刘子匀当即火冒三丈,大声的说: “我是受害人,我爹还是瀛州刺史,而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安敢让我闭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09章 大快人心 嚣张! 跋扈! 纨绔! 此刻的刘子匀,在盛怒之下,将这些情绪和行为一一展现而出。 一时间,大堂内众人纷纷看着刘子匀,大皱其眉,但或许是摄于刘子匀以往的威势,竟无一人发言反驳。 只有县丞连连给刘子匀使眼色。 但此刻的刘子匀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注意。 大堂外。 观审的百姓们安静一阵后,有人忽然说道:“明府徇不徇私还不知道,但刘公子……蛮横不讲理,纨绔,却是真的!” “是啊,竟敢咆哮公堂!” “若是我能平民,只怕早已挨了数十个板子了吧?”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可是瀛州刺史之子呢。” “难道就没有人可以治他么?光天化日之下就任由他蛮横不讲理?” “……” 百姓们的悠悠之口,又一次传入安静的大堂。 唐矩嘴角勾动,将笑未笑。 民意可是一柄双刃剑呢,敌人可用,我方亦可利用。 刘子匀面色顿时更加阴沉,民众的悠悠之口而已,他并不害怕,尤其是现在他正在气头上。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早就指使手下的打手,一拥而上,将乱嚼舌根的屁民们暴揍一顿泄愤。 他转身面朝大堂外的民众们,正要出言威胁之际。 大堂正前方的公案之处,猛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啪”! 惊堂木! 唐矩忽然来这么一下,着实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尤其是刘子匀,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回腹中,且心潮起伏,别提多难受了。 出离愤怒的刘子匀,再次转身,面朝稳坐公案之后的唐矩,准备再一次咆哮公堂。 唐矩似乎针对他似的,竟抢先一步开口,朗声道: “刘子匀!你以原告之身站在公堂之上,但却不尊法度咆哮公堂,本官可治你扰乱公堂之罪,当重打二十大板!” 刘子匀吞了口唾沫:“你……” “别问本官敢不敢!” “要不要本官带你去公主面前评理去?” “……” 唐矩说着,豁然起身,大手一探,将一枚令牌捏在手里。 似乎随时都会将之丢在地上。 若令牌果真落地,衙役们就会按住刘子匀重打二十大板。 刘子匀怒目圆瞪,浮肿的嘴皮子都在轻颤,他很想不管一切的再次咆哮公堂,以老爹瀛州刺史的威势来欺压唐矩。 可是唐矩已先一步搬出了兰陵公主…… 那可是兰陵公主啊! 单单一个名头,就把不可一世的刘子匀压制的死死的,虽怒目而视,但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块人心! 林川和大堂外的百姓们,一吐胸中郁结之气,若不是摄于兰陵公主之威,他们只怕早就大声叫好了。 僵持一会儿后,县丞出来打圆场。 唐矩冷哼一声,理了理冠服,这才稳稳坐在公案之后的大椅之上。 审案继续。 问了一通后,只能确定苏贤的确时常出入柳蕙香家门。 至于说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私通,还真没有证据。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说他们没有私通的话,本公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刘子匀沉声道。 “的确,即便没有证据证明私通之事,但苏贤和豆腐西施的嫌疑很大,大到几乎可以忽略证据,直接定案!” 县丞帮腔。 这时,大堂外观审的百姓中,又有人带节奏: “是啊,这种事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端倪,明府向来明察秋毫,这次怎么糊涂了呢?” “我看不是糊涂,怕不是想徇私吧?” “苏贤可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有这一层关系在,明府故意眼瞎,自然也说得过去……” “……” 大堂内。 刘子匀比方才冷静了许多,见唐矩久久不为所动,于是再次搬出兰陵公主这杆大旗,进行威胁与恐吓。 唐矩沉声道:“本官办案,不需刘公子操心。至于公主之事,本官比刘公子更加清楚!” “哼。”刘子匀冷哼。 接下来,唐矩又询问了苏贤和柳蕙香,是否能证明他们没有私通? 苏贤摇头。 这怎么证明? 不过,一旁的柳蕙香心里却是一动…… 然后,唐矩又问胖瘦二人组,能否证明苏贤和柳蕙香已经私通? 答案也是否定。 唐矩端坐公案之后,陷入了沉思…… 他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因证据不足,择日再审”这一条路。 反正苏贤和柳蕙香进了县衙大牢,在他的照拂下,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似乎,只能如此了……唐矩手握惊堂木,朗声道:“鉴于……” 一语未了,县丞忽然打断他的话头,说道: “明府容禀,风化之事,事关重大,尤其是兰陵公主已至瀛州之际,我们更不能粗心大意!” “哦,县丞有何高见?”刘子匀问道。 “高见没有。不过……按照一般惯例,明府可对嫌犯施加酷刑,以加速嫌犯招供!”县丞朗声道。 酷刑逼供? 在场众人的面色齐齐一变。 唐淑静和林捕头心里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深知,若遇重案要案,酷刑逼供是常规流程之一! 县丞此话虽有陷害苏贤之意,但却也是规则之内的法子。 柳蕙香不由再次紧绷起来,两只小手死死握住苏贤的大手,同时心里还在挣扎与犹豫不决…… 唐矩的面色顿时十分难看,县丞的话没有错,按照正常的庭审流程,的确有此一项。 偏生唐矩各种美名在身,实在不好当众徇私。 莫非,饶了一大圈回来,苏贤侄还是免不了遭受一顿板子……唐矩就怕一顿板子下去,苏贤直接丢掉半条命。 唐矩犹豫之际,刘子匀和县丞轮番施压,最后又搬出兰陵公主。 同时,大堂外的民众之中,又有人带节奏,这悠悠之口唐矩实在难以忽视。 终于,在多重压力之下,唐矩一只大手慢慢伸向装满了令牌的小圆筒。 看来,只能采取“外重内轻”的打法……唐矩将令牌握在手里,心里如是想着。 衙门中的公差打板子时,是有诀窍的,有“外重内轻”和“外轻内重”两种窍门。 前者打完后,表面上看起来十分严重,但其实都是皮外伤,筋骨无碍。 后者打完后,表面上的伤痕十分轻微,但内里却骨折筋断,受刑之人不死也残。 唐矩手握令牌,缓缓起身,即将将令牌投出。 刘子匀和县丞面露微笑。 唐淑静、林川等暗暗叹气。 大堂外的罗掌柜等邻居们,纷纷再次转过身去,不忍相看。 酷刑,似乎是不可避免了。 就在唐矩手中的令牌即将投出之际,柳蕙香忽然大声喊道:“明府且慢!”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10章 验身? 【这两天的评论我都有看,这段剧情的确用力过猛了……这章是最后一章压猪脚的,下一章(两章同时发布)就会迎来转机。让读者看得郁闷的小说是失败的,我在此道歉╭╮】 “明府且慢!” 柳蕙香的声音很大,贯彻了整个大堂内外。 众人纷纷扭头看着柳蕙香,面色各异。 唐矩立即收手,将令牌放在公案的桌面,看着柳蕙香问道: “柳夫人还有何话可说?” “不得扰乱公堂!”县丞同时拂袖大怒。 唐矩缓缓扭头看着县丞,目光如钩,沉声道:“县丞欲取代本官不成?” 县丞立即低头作揖道:“下官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闭嘴!”唐矩如今也算是看清楚了县丞,自己的二把手,因此对县丞毫不客气。 “是!”县丞默默退回原位。 唐矩重新看着柳蕙香,问道:“柳夫人还有何话可说?” 在众人包括苏贤好奇的目光之下,柳蕙香缓缓说道:“我可以证明,我和苏公子并无任何瓜葛!” “什么?” 唐矩豁然起身,举步欲走到堂下,但想了想最后还是停在原地,“柳夫人你说什么?你能证明你们两的清白?” 刘子匀和县丞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着那个幂篱白纱遮面的女子。 唐淑静、林捕头、林川等人面露喜色。 大堂外的邻居们再一次转过身来,好奇的盯着柳蕙香。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众人心想。 苏贤感受到了,柳蕙香握住他大手的那两只小手的温柔。 他扭头看向柳蕙香时,她也正好侧头看来,隔着朦胧的白纱,苏贤看见了一双明亮的、带着无限柔情的水眸。 她要做什么……苏贤心里莫名一突。 柳蕙香扭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唐矩,说道:“我有办法,证明我和苏公子并无任何瓜葛!” “什么办法?” “验身!” 柳蕙香缓缓道。 验……验身? 唐矩眉头一跳,凝着目光细细打量着苏贤和柳蕙香二人。 先前,唐矩也认为他们二人已经私通,处子之身已破,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故并没有朝这一方面去想。 但是现在看来,柳蕙香敢正大光明的提出验身的法子,那就说明—— 她真的还保有处子之身! 若是如此的话,刘子匀的指控就属于子虚乌有,此案将迎刃而解! 唐矩心里的想法,在刘子匀、县丞、林川、唐淑静等人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唐淑静暗暗放心,同时对苏贤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变……原来他不是勾搭寡妇的色魔。 林川心里的巨石落下之余,又暗生疑窦,心道:“莫非……苏兄说他将迷魂香搞丢之事,是真的不成?苏兄真的没有将这俏寡妇给偷到手!” 大堂外的邻居们,包括罗掌柜等,目瞪口呆之余又在心里感叹:“原来我们都冤枉苏贤侄了,他竟没有和那俏寡妇私通……” 刘子匀则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满面错愕与不解。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在刘子匀看来,苏贤虽然长得像小白脸,但不可否认的是,苏贤这幅相貌真的很讨女人喜欢。 还有那豆腐西施,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别人说,但凡是个男人,见了豆腐西施后都想将之抱住啃两口。 然而就是这样一对俊男美女,凑在一块儿竟然没有干出私通之事? 这不可能啊! 然而这种吊轨之事真的发生了。 简直让刘子匀“三观尽毁”! 同时,毁掉的不仅仅是他的三观,还有他和县丞、户曹陈参军一起谋定的计划—— 坑害苏贤的那个阳谋。 不得不说,柳蕙香这一手彻底打乱了刘子匀的节奏。 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当如何应对…… 整个大堂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后,苏贤的声音终于传出,只听他说道: “不,我不同意!” 众人又是齐齐一愣。 这种大好事他竟然不同意? 脑子秀逗了吧。 其实苏贤有自己的想法。 首先一点,他相信很快兰陵公主派来救他的人,就会到来,到时候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并不需要柳蕙香牺牲自己。 没错,就是牺牲! 这也正是第二点。 在当今的社会风气之下,验身,尤其是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虽然负责验身的是稳婆、嬷嬷之类的中年妇女,但总归是被人看过了,那就是不贞! 在当今动不动就浸猪笼的风气之下,不贞的女子真的是寸步难行。 她们受到的待遇,几乎与大奸臣、卖国贼一致,名声尽毁…… 柳蕙香为了他不被酷刑逼供,甘愿“舍身”,这让苏贤心里十分感动,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苏贤又何尝不爱惜她呢? 怎么可能让她受到那样的侮辱呢? “我不同意你验身证明清白!” 苏贤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 柳蕙香心里窝心的暖,一双水眸不争气的滚落一滴滴晶莹。 但她有时候真的十分倔强,坚持道:“不,只有验身,才能证明我们的清白,才能让公子免受酷刑……” “……” 苏贤正待说话,一旁的刘子匀看不下去了,大声说道: “罢!罢!私通之事,本公子不予追究便是!” “……” 刘子匀心知,此事深究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柳蕙香一旦验身的话,立即就会真想大白。 柳蕙香不可能说谎,因为这事儿轻易就可以验证,没有那个必要。 刘子匀的“主动撤退”,让唐矩等人真正的长舒了一口气,嘴角不由浮现笑容……危机终于过去了! 柳蕙香喜极而泣,若不是大堂上人多,她早就投入苏贤的怀抱紧紧相拥。 林川、唐淑静等也面露喜色,折腾了大半天,如今此案总算是毫发无伤的结束了。 不过,刘子匀根本就没有那么好心。 他见众人面露笑容,心里嗤笑之余,又朗声说道: “私通之事,本公子是不予追究了,但是……” 但是什么? 众人面上的笑容同时僵硬,扭头看着刘子匀,浑身的神经不由再度紧绷。 “但是,苏贤与豆腐西施在未婚配的情况下,时常出入豆腐西施家门,尽管没有私通,犯下重罪,但却也有伤风化!” “按我大梁律法,即便不用浸猪笼,也要笞五十,判刑数年!” “私通的证据不足,但苏贤经常出入豆腐西施家门的证据总该充足吧?”刘子匀浮肿得老高的、黝黑的脸面浮现出冷酷的笑容,道: “唐县令,请宣判吧,苏贤和豆腐西施,各笞五十,再判刑数年。” “……” 听了这番话,众人面上僵硬的笑容缓缓消散。 转来转去,苏贤还是免不了被打板子的宿命么? 第111章 周记室驾到 笞打五十下,其实倒也没什么。 笞刑不比杖刑,一般不会致死。 但关键是判刑数年的惩罚,这个就厉害了,苏贤正值青年,若判刑数年的话,说不定他整个人生就毁了。 还有柳蕙香,她就是一个弱女子,只怕五十笞刑都不能承受。 但刘子匀和县丞得势不饶人,在大堂之上又是引经据典,又是搬出兰陵公主进行恐吓,玩儿得不亦乐乎。 同时,大堂外的观审百姓中,又有人在起哄带节奏…… 好在笞刑不是那么严重……唐矩眉头紧锁,一只大手缓缓伸向装满了令牌的小圆筒。 然而,就在唐矩的手刚刚触碰到令牌的时候。 大堂外忽传来一个喊叫声: “周记室回来了!” 周记室回来了? 周记室终于来了! 苏贤真正的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石头重重落下。 唐矩伸出去拿令牌的手,猛然一僵,停在半空……周记室在他的眼中,可是不讲情理、铁面无私的人啊! 遥想前两日,周记室代替兰陵公主巡察乐寿县县衙,把整个县衙上下都折腾得够呛……尤其是县令唐矩,差点被周记室搞出心里阴影来。 若周记室来到大堂,以他铁面无私的性格,苏贤和柳蕙香只怕会被重判,再无翻身出头之日! 林川心里也是一沉,他听说过这位周记室。 他可是公主府中的属官,目空一切,就连朝中大佬都要礼让三分,更不用说林家这种已经式微的世家…… 唐淑静、柳蕙香等人心里也涌起强烈的危机感。 …… 得益于前两日周记室在县衙中的所作所为,也难怪众人都将之视为洪荒猛兽。 与众人相反的,是刘子匀和县丞。 “周记室回来了!” 刘子匀大喜,当即抛下众人,冲出大堂,剖开外面围观的百姓,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 县衙大堂,并不建在县衙的大门口。 中间还隔着一个“仪门”。 刘子匀屁颠屁颠跑出去,正好在仪门的门口遇到周记室一行。 只见周记室身着深绿色圆领官袍,头戴乌纱帽,腰间束着银色九銙的腰带,面容冷峻,脚步沉稳。 他这身官服,属于六品官吏,但因周记室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见官大两级。 所以别看他只是一个绿袍小官,但能和四品的绯袍大官平起平坐! 这一切,都得益于兰陵公主的权势…… 周记室身后,还跟着数十位衣甲鲜明的将士,这些将士的服色与往日所见的将士的服色截然不同。 公主府亲卫……刘子匀心里冒出这个名号。 他虽然纨绔,但并非是傻子,至少能否分辨将士们的服色。 周记室竟是携带公主府的亲卫而来……刘子匀顿时又矮了一截,鼻青脸肿的脸面浮现出惶恐之色,恭恭敬敬的作揖见礼道: “见过周记室!” 周记室停步,他面有浓浓的倦色,但精神头还算不错,盯着面前之人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本官去路?” “回禀周记室,在下刘子匀,是瀛州刺史之子。” “刘子匀……” 周记室猛一抬眸,眼中似有微光闪过。 原来此人就是刘子匀,犯官瀛州刺史之子! 也是他此行要抓捕的人犯!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其实,周记室还未入城之际,就派出亲卫赶往乐寿县县学,事先打探情报。 但却被告知刘子匀不在县学之中,经学博士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去了哪里。 没有办法的周记室,入城后只得赶来了县衙,打算问一问县令唐矩。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才刚踏入县衙大门,漏网之鱼刘子匀就主动凑了上来! 周记室的气势陡然拔高,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缓缓举起,当这只手挥下去的时候,身后的亲卫们就会一拥而上进行抓捕。 刘子匀因为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并未注意到周记室的动作,还在那邀功,说道: “周记室您有所不知,城中发生了一场大案,事关风化!” “县学生徒苏贤,竟时常出入隔壁寡妇家门,与之私通……如今在下将这对狗男女抓获,就在县衙大堂中受审!” “……” 苏贤? 周记室缓缓举起的手猛然僵住,而后放下,沉声问道:“你说苏贤在何处?” 抓捕刘子匀固然重要,但周记室心里明白,此行当以寻找苏贤为主。 为什么? 因为苏贤救了公主一命,若不是因为昨晚苏贤来找他,公主殿下只怕是…… 临行前,兰陵公主虽然没有明言,说一定要将苏贤奉为上宾,但公主赐下的金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金牌不是为了抓捕刘子匀方便而赐。 而是为了苏贤! 公主殿下的救命恩人! 所以周记室一听说苏贤二字,立即就停止抓捕的动作。 刘子匀听出周记室那句“你说苏贤在何处”,是沉着声音说的,因此认为,周记室被苏贤的败坏风俗之举给刺激到了。 他之所以急于询问苏贤的下落,是为了狠狠惩戒那个败坏风化的罪人。 为此,刘子匀心内狂喜,忙说道:“启禀周记室,那苏贤如今就在前方的大堂之中。” 这时,周记室才发现刘子匀鼻青脸肿,不由好奇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一说到这个,刘子匀更是来劲儿。 当即将角楼街发生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当然,苏贤被他渲染成了一个坏事做尽的大魔头。 周记室沉吟一番,当即不动声色,也不再理会刘子匀,领着数十亲卫大踏步走向县衙大堂。 刘子匀压抑不住心里的狂喜,紧跟而上。 他在后面迈着八字步,两手都甩到了天上,得意的不行。 大堂外的百姓们自动散开,让出一条直通大堂的路。 周记室迈着沉稳的步伐。 身后的亲卫们走动间衣甲发出哐嗤哐嗤的声音,富有韵律。 最后面的刘子匀趾高气扬,意气风发,红光满面,不可一世。 一行人走入大堂后,唐矩等人立即见礼,同时他们心里都是一沉,因为他们看见了那数十个亲卫…… 见礼毕,周记室不动声色,只问苏贤犯了什么罪过? 唐矩还没有搭话,刘子匀抢先一步,巴拉巴拉,添油加醋,将苏贤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在此期间,苏贤看着有些陌生的周记室,心里有点发憷。 莫非昨晚之事……并非如他所预想的那样? 第112章 刘子匀:为什么抓的是我?! 刘子匀还在兴奋的巴拉巴拉。 县丞也来帮腔。 周记室面不改色,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唐矩等人心里再次一沉,都有些黯然,目前来看,周记室明显偏袒刘子匀,那苏贤和柳蕙香…… 好不容易,等刘子匀说完后,唐矩额头冒汗的作揖,替苏贤求情。 周记室仍旧面不改色,听完唐矩的说辞后,瞪眼扫过在场所有人,然后朗声道: “就在这大堂之上,就在你们众人之中,有人勾结辽人,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 “什么?” “勾结辽人?” “就在我们之中……” “……” 周记室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唐矩、苏贤、林川等人全都惊骇莫名,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勾结辽人,这罪过简直大得离谱。 刘子匀和县丞愣了一下,随后狂喜,心道: “妙哉!还是周记室厉害啊,竟然给他们安上‘勾结辽人’的罪名……这下苏贤将永世不得翻身,哈哈……还是周记室老辣。” “果然不愧为兰陵公主府的属官!” “……” 周记室瞪眼,扫过苏贤、唐矩,最后视线停留在刘子匀身上,露出一个魔鬼般的笑容,道: “此次本官受公主之命,前来捉拿叛国之贼!” “公主还赐下金牌一块。” 周记室掏出金牌,握在手中,展示给众人看,“见此金牌者,如见‘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与‘河北道黜置使’!” 唐矩等人一见此金牌,顿时“花容失色”,齐齐跪倒一片。 同时额头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 妈呀! 竟然将代表“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和“河北道黜置使”的金牌都请来了,这是要夷灭三族的节奏! 刘子匀和县丞也跪下了,但脸上带着狂喜的笑。 苏贤,这下看你怎么脱罪……刘子匀心中无比快意,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块金牌,竟冒出将之抢夺而来的冲动。 周记室十分满意众人的表现,将金牌收起,然后又说: “另外,公主殿下还派出一百府中亲卫,听从本官调遣,以便顺利抓捕那十恶不赦的叛国之贼!” 众人纷纷起身,心头惊骇莫名。 尤其是苏贤,有点没搞懂周记室的路数…… 刘子匀翻身爬起后,笑嘻嘻凑近周记室问道:“敢问周记室,将如何处置那苏贤?” 周记室缓缓扭头,看着刘子匀那张笑嘻嘻的、浮肿的脸,冷漠的说:“你是想让本官解释给你听?” “呃……”刘子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连道:“不敢不敢!” 碰了颗软钉子的刘子匀,心里不敢生出一丝怨恨,心道:“只要能弄死苏贤就好了,至于周记室如何操作都不重要。” 他心里正想着,忽听周记室朗声高喊道:“众亲卫听我命令,速速捉拿勾结辽人的叛国之贼!” “遵命!” 两个衣甲鲜明的亲卫躬身领命。 然后转身走向苏贤。 刘子匀看着这一幕,心里简直如饮甘泉,无比畅美,浮肿的脸上不自觉露出阴笑…… 然而—— 他脸上的阴笑慢慢僵住……慢慢僵住……直至消失不见。 最后变成夸张的惊恐表情! 那两个领命的亲卫,不是走向苏贤了么,可是最后怎么……怎么向他走来了呢? 刘子匀面露惊恐之色,嘴巴也大张,整个人都懵了。 也像是一只受惊的老母鸡,匍匐在地只待人来捉。 哐嗤! 哐嗤! 直到两个强有力的亲卫一左一右将他挟持住后,刘子匀才反应过来,面色顿时就垮了,圆瞪着两眼大喊道: “你们……抓错人了!” “错了!错了!” “苏贤……苏贤在那边啊……” “周记室,我是瀛州之子,你们抓错人了!” “放开……” “……” 刘子匀大喊大叫的同时,唐矩等人心里的震惊不亚于他。 唐矩不停闭眼,然后睁眼,以为眼前这一幕是幻觉……勾结辽人的叛国贼竟然是刘子匀?这事儿太过魔幻。 苏贤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彻底落地,他不经意间瞥见周记室嘴角的笑容……原来铁面无私的周记室,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真的是把他们都给玩惨了! 柳蕙香笼罩在白纱中的俏脸,已被泪水打湿,她的小手紧紧握着苏贤的大手,但苏贤的大手却反过来紧紧握着她的小手……一种浓烈的安全感充盈了她的四肢百骸。 林川看着多年的同窗兼敌人被抓,心里又是复杂又是高兴。 唐淑静、林捕头,还有大堂外的邻居们,还陷在呆滞的状态中没有回神,嘴巴里都能塞进一颗鸡蛋。 至于和刘子匀同流合污的县丞,蹬蹬瞪后退三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四肢都在颤抖。 “周记室,我是瀛州之子,你们抓错人了!” “我爹是瀛州刺史啊……” “……” 刘子匀被抓捕后,还在拼命的反抗挣扎,还在拼命的咆哮呼喊,试图“唤醒”被苏贤迷惑的周记室。 但一切反抗,都将是徒劳。 周记室好整以暇,转身面对刘子匀,沉声道:“没错,本官奉公主殿下之命,抓捕的就是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呃……”刘子匀顿时卡壳,一脸的不敢相信,双目赤红。 “不!”他还不甘心,继续挣扎道: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爹不可能勾结辽人,不可能!” “……” 周记室不再理会陷入疯狂之中的刘子匀,他整理了一翻冠帽,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苏贤的身边。 正当众人疑惑周记室此举何意之际,只见他忽然躬身,朝苏贤做了一个长揖,态度甚是恭敬。 嘶…… 这是……搞什么呢? 唐矩等人心里万分震惊,就连呼吸都忘了。 “辛得苏公子昨夜之举,公主殿下才能幸免于难。” “若公主有恙,必将天翻地覆,民不聊生,我等公主府属官、亲卫等,也必将大祸临头,死无葬身之地!” “是故,本官代公主府中一应属官、亲卫,以及随行而来的十万大军,向苏公子道谢!” “……” 周记室长揖不起。 唐矩等人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眼下这一幕实在太过于震撼。 要知道,这位可是周记室啊! 在场之人无人不怕的周记室! 可他竟然向苏贤长揖行礼? 众人心里都涌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在梦中。 刘子匀也停止了挣扎与呼喊,呆呆的看着长揖的周记室。 大堂外的百姓们,更是张大了嘴巴,感觉这一幕实在出乎想象……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在场的数十亲卫们,忽然整齐踏步,面朝苏贤行了一个军中的礼节,口中高喊道: “我等亲卫,向苏公子道谢!” 第113章 这还是铁面无私的周记室? 苏贤谦虚一番,扶起周记室,向亲卫将士们回礼,最后再向周记室请教昨晚瀛州城发生的事。 周记室当众讲解,毫无保留,有时还停下来与苏贤推敲某些细节……总之是相谈甚欢。 最后讲到公主殿下得救的那一节,两人更是抚掌大笑,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膀,就差称兄道弟了。 眼下这一幕,让唐矩、林川等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 这位还是周记室? 还是那个铁面无私、不苟言笑的周记室? 没错,就是他! 可是他却与苏贤一起抚掌大笑,互相拍对方的肩膀,更是差点称兄道弟…… 要知道,前两日周记室巡察县衙,将县衙上下折腾得够呛,尤其是县令唐矩,差点被他弄出心理阴影。 而苏贤,是唐矩的晚辈,是昔日同窗的子嗣,平时都称之为“苏贤侄”。 就是这么两个天壤相别的人,一个是自己惧怕的公主府属官,一个是自己的晚辈,他们竟然混在了一起…… 林川心里更是异样,以往他与苏贤称兄道弟,可是现在苏兄差点与传说中的周记室称兄道弟……这关系真乱。 柳蕙香头脸都笼罩在白纱之中,看不清脸面,但实际上她在笑,开心的笑……苏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至于唐淑静、邻居等等,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 刘子匀彻底焉了下去,不再挣扎与喊冤。 通过方才周记室的讲述,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倚仗,也就是老爹瀛州刺史,已经被下入大狱! 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已不再是高贵的刺史亲眷。 而是重犯之子! 漏网之鱼! 这一下,直接将刘子匀的心气儿彻底打没了。 与他同流合污的县丞,如今还趴在地上,手脚四肢都在打颤…… 偌大的县衙大堂中,就只有苏贤和周记室两人的说话声。 昨晚瀛州城的经历讲完后,周记室又问:“方才本官已经听了刘子匀的说辞,似乎对苏公子很是不利啊。” “然,我等为官之人,最不该的就是听信一面之词,所以此案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苏公子讲一讲。” “也好……” 当下,苏贤开始讲解自己的一面之词。 首先一点,刘子匀指控他与柳蕙香私通,完全是子虚乌有,若周记室不信的话,可以让柳蕙香验身…… “诶诶诶,本官相信苏公子不是那样的人,验身之事,不必再提。”周记室打断苏贤的话头。 “另外,刘子匀还指控在下经常出入柳夫人家宅……嗯,其实是因为在下和柳夫人合作了一种新的美食……” “美食!” 苏贤又是还没有说完,周记室就打断他的话,惊奇道:“苏公子竟然做出了一种美食?是什么?” “叫做‘臭豆腐’!” “臭豆腐竟出自苏公子之手?”周记室吃惊,“其实刚进入深州地界的时候,本官就听说了臭豆腐的名头!” “原本,本官来到乐寿县,是该慕名去尝一尝,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 “……” 苏贤也知趣,立即说抽空请他吃臭豆腐云云。 周记室大喜,然后旁若无人的和苏贤聊起了臭豆腐的特性,诸如“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等等。 他们两人倒是聊得欢快。 可其他的人,彼此面面相觑,心说不是审理“苏贤与柳蕙香私通”一案么,最后怎么聊上了臭豆腐? 众人心里尽管疑惑,但谁也不敢插嘴提醒。 周记室可是手握金牌而来呢。 金牌代表的是“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与“河北道黜置使”,人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不容易,两人聊完臭豆腐。 周记室咳嗽一下,瞥了眼焉兮兮的刘子匀,说道: “苏公子啊,刚才听你说来,这刘子匀纯粹是子虚乌有,纯粹是在冤枉你!” “苏公子作为受害者,在如何处置刘子匀一事上,不知苏公子有没有什么意见?” “……” 听了这话,唐矩眉头狠狠一凝。 铁面无私的周记室,竟然……竟然当众败坏律法? 哪有向被告询问如何处置原告的?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周记室么? 不仅唐矩心里震撼,余者众人也是侧目不已,纷纷看着苏贤,眸泛异彩…… 是苏贤! 让铁面无私的周记室变性了。 “不敢当!” 苏贤先是谦虚了一下,然后不客气的说:“刘子匀此番谋害于我,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两个帮凶!” 听了这话,县丞吓得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大堂外,陷入呆滞的观审百姓之中,一个做普通人打扮的人转身就逃,但是没跑两步,就被守卫在外面的亲卫将士们抓获。 少时,亲卫将士扭送此人来到大堂。 这个人唐矩认识,正是县衙户曹陈参军! “其中一人,便是这位户曹的陈参军,另外一人就是县丞!这两个人都有问题。”苏贤说。 “拿下!” 周记室大手一挥,亲卫将士们立即将匍匐在地的县丞抓了起来。 有求必应啊……唐矩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其余人等也都感大快人心,面色激动。 看向苏贤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苏公子,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周记室又问。 “周记室你看,那刘子匀的脸……是不是不太对称?”苏贤指着刘子匀,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嗯,的确有那么一点。”周记室仔细看了一眼,缓缓点头。 之前在角楼街上,苏贤曾将一块手掌那么大的玉佩拍在刘子匀的脸上,玉佩直接拍碎,刘子匀的半边脸也浮肿而起。 苏贤想了想,笑道:“我想让他的脸对称一些,不知周记室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被两个亲卫按住的刘子匀猛然抬头,眼中怒火喷勃。 唐矩捏了一把冷汗,心道:“苏贤侄,见好就收吧,别再作妖了,周记室毕竟是公主府属官,你这要求也太过分了吧。要是周记室拒绝的话……” 林川、唐淑静等人,也认为周记室不会同意,因为这要求实在太…… 周记室毕竟是铁面无私的人,之前纵容苏贤逃过指控,并将县丞和陈参军抓捕,已经很给面子。 若是不知节制,乱提无理要求,从而惹恼了周记室的话,那就得不偿失…… 众人心思各异之际,只听周记室爽快的答应道:“好,苏公子请!” 真的同意了?! 众人错愕,下巴掉落一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14章 苏贤:我还是仁慈的 苏贤道谢后,走到林川身前,笑道:“林兄,你还有那么大的玉佩吗?” 林川愣了好一会儿,声音干涩的说:“有!” 话音一落,他已从腰上取下巴掌那么大一块玉佩,递给苏贤。 “好兄弟!” 苏贤接过玉佩,放在手掌心掂了掂,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被两个亲卫按住的刘子匀。 “苏贤你……你敢……你住手……” “苏贤……我爹……” “……” 刘子匀挣扎,双目赤红。 他本想搬出自己最大的倚仗,也就是他那做刺史的老爹。 以往刘子匀横行无忌之时,就喜欢说这句话,听者无不默然,对他放肆的行为敢怒不敢言。 然而这次,刘子匀刚说了“我爹”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他的倚仗,他那做刺史的老爹,昨晚已经下入大狱! 公主府的亲卫从瀛州州衙的后宅中,搜出十余封密信,都是与辽国勾结的铁证! 他那刺史老爹已经招认,此案铁证如山,他们刘家已是永无翻身之日! 倚仗没了,刘子匀内心的惶恐和失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 苏贤没有和他搭话。 手里掂着那块玉佩走到他的身前。 因刘子匀在挣扎,苏贤那只手举起后总对不上位置,于是稍显无奈回头看着周记室,说道: “周记室,能否再安排几个亲卫将他的脑袋固定住?” “……” 这……尼玛! 唐矩嘴角狠狠一扯,带动颌下山羊须也跟着一翘,心道:“苏贤侄啊,你够了啊,别在刺激人家周记室了啊!” 林川、唐淑静还有大堂外的邻居们,心里也是一阵阵愕然。 他们共同的心声是:“苏贤啊,需知可一可二,但是不可三!若是让周记室生厌,可就得不偿失……” 然而,周记室的举动,再一次出乎众人的预料。 只见他大手一挥,命令道:“按苏公子说的做。” 命令一下,又有好几个衣甲鲜明的亲卫上前,牢牢将刘子匀固定住,就连转动脖子也是不能。 这下苏贤满意了。 他手上惦着那块巴掌大的玉佩,数次调整角度,终于“啪”的一声巨响,将玉佩狠狠的砸在刘子匀另外一边脸上。 刘子匀惨叫。 玉佩的碎片簌簌而落。 除此之外,大堂中鸦雀无声。 接下来,苏贤又当众扇了县丞两耳光,他与县丞倒没有什么瓜葛,所以惩罚略轻。 然后是陈参军。 苏贤单手抓住陈参军的衣领,扭头看着柳蕙香问道: “和豆腐摊抢生意的人就是他吧?就是他利用手里的权力,逼迫明月楼放弃我们的豆腐?” “嗯。”柳蕙香心里的感动无以复加。 苏贤扭回头来,啪啪啪连续甩了陈参军十余个嘴巴。 直到双手发麻,他才罢手,然后一边搓手一边大度的说:“就这样吧,我也不准备深究下去,毕竟我还是仁慈的!” “……” 仁慈? 唐矩、唐淑静等人心里疯狂吐槽,没见哪个仁慈的人动手扇人家十几个耳光的…… 这时,周记室说: “苏公子,此间事已了,你速速与我走一趟瀛州吧,公主殿下有许多疑惑需要你来解答。” “嗯。” 苏贤点头,此事他已经预料到了。 当下,苏贤叮嘱了张翠花,要好好照顾柳蕙香。 然后与唐矩等人挥手告辞。 不久后,出得乐寿县县衙,与周记室一起直奔瀛州而去。 …… 时间拉回到早上。 乐寿县县衙,后宅。 正在书房中舞文弄墨的唐淑婉,听到苏贤被刘子匀指控“私通”的事后,当即心里就一沉,手上一抖。 饱蘸了墨汁的画笔脱手落下,在作了一半的画作上留下一团显眼的墨团。 这幅画算是毁了。 但唐淑婉毫不在乎,她眸中泛着晶莹,两手提着裙摆,快步直奔后厅去见爹爹唐矩。 冲进后厅,却只见到娘亲陈夫人,因为这个时候唐矩已经更衣去了县衙大堂。 “婉儿,你这是怎么了?”陈夫人奇怪。 “都怪我,都怪我……”唐淑婉泣不成声,眸中泪花终于决堤,在清丽秀美的俏脸上肆意横流。 真个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陈夫人搂住女儿,安慰道:“婉儿你这是怎么了?什么都怪你?” “我……我……” “不用着急,慢慢说,慢慢说。”陈夫人安抚。 “都怪我……昨天,在县学大门口,要不是我……世兄就不会被……娘亲,女儿做了一件错事,此事很有可能害死世兄……” “……” 唐淑婉哭哭啼啼,将昨天上午在县学大门口发生的事讲给陈夫人听。 陈夫人叹口气,轻轻拍着唐淑婉刀削般的肩背,安慰道: “事情的经过为娘已经了解,这事其实也不能怪你啊。” “你被刘子匀纠缠,本就不胜其烦。在那种情况下忽然见到你世兄,自然是绕过刘子匀去见苏贤侄啊,这并不能怪你!” 唐淑婉带着哭腔说:“可是不管怎么说,那刘子匀针对世兄,都是因为昨日之事……是女儿害了世兄……” “没事的,没事的,你爹爹会想办法,苏贤侄不会有事……” “不,娘亲骗我,那刘子匀乃瀛州刺史之子,况如今兰陵公主又在瀛州……” “女儿被刘子匀纠缠,痛苦不堪,这样活着,着实没有意思……女儿还不如直接去求周记室或公主殿下……” “……” 唐淑婉说着说着,忽然松开陈夫人,疾步冲向后厅大门。 不过,她的裙摆太长,平时稍微走得快一点都要手提着裙摆,这次心里着急之下,竟然忘了。 于是乎,她刚跑没两步,丝履绣花鞋踩到裙摆,整个人直接仰面与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 她摔在地上之后,直接趴在那里不动了。 “婉儿!” 陈夫人大吃一惊,忙跑过去一看,原来唐淑婉直接摔晕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 唐淑婉幽幽醒转。 睁眼所见的是娘亲陈夫人,愣了一瞬后,先前的记忆浮现心头,她顿时哭喊道: “我真没用!” “先是被刘子匀纠缠,后来又害死了世兄……我……我干脆也不要活了……” “……” 话音一落,唐淑婉一头撞向手臂那么粗、涂了红漆的床柱。 陈夫人赶紧一拉拉住,将之搂在怀里,又是责骂又是笑道:“我的傻女儿,你世兄没事了!” “没事……了?”唐淑婉愣了一下,几缕散乱发丝披散额前,点缀着秀美清丽的脸庞,看起来有种凌乱的美。 “对对,不仅你世兄没事了,还有死死纠缠你的刘子匀,也被周记室抓走了,听说瀛州刺史勾结辽人,这可是夷灭三族的大罪!” “……” “刘子匀……夷灭三族!”唐淑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猛地瞪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15章 林父:此事极度荒谬 陈夫人眉飞色舞,用了足足一刻钟,将刚才县衙大堂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唐淑婉听罢,沉思良久,一双美眸忽然泛起阵阵异彩,口中喃喃道: “昨晚,瀛州城被毁,兰陵公主因为世兄的缘故逃脱一命,然后公主殿下捉拿瀛州刺史。” “但却不想,在刺史家中翻出勾结辽人的密函……” “周记室今日赶来乐寿县,其一是为接世兄去瀛州,其二就是为了抓捕刘子匀……” “刘子匀被抓,难逃一死,而我也终于摆脱了他的纠缠!” “……” 说到这里,唐淑婉顿时愁色全消,笑容满面,抓住陈夫人的手激动的说: “娘亲,女儿终于不用被刘子匀纠缠了,女儿终于清净了!” 陈夫人也高兴,笑道: “是啊,为娘看那刘子匀也极不顺眼,如今他们刘家算是完了,我的乖女儿也终于解脱了!” 两母女高兴一阵,唐淑婉又说: “这一切都是因为世兄!” “若不是世兄发现有人谋害公主殿下,女儿也不可能摆脱刘子匀的纠缠!” “……” 与此同时。 乐寿县城城东,林府。 林川的父亲,身材略圆,头戴瓜皮帽,身穿员外服,正坐在客厅中喝茶,面色愤怒之余也略有期盼。 客厅中还有一位中年贵妇,端庄优雅,是林川的娘亲。 林父和林母坐在一起,聊着他们的宝贝儿子林川。 “那兔崽子,无法无天,今日竟从县学逃学而归,然后带着府中二三十青壮仆从,去帮他那穷酸同窗打架去了!” “……” 林父一说起此事心里就来气。 林母忙递来一杯茶,笑道:“消消气。” “我心里的气难消啊。”话虽如此,但林父还是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林川那兔崽子,都是你惯出来的!” “这么大个人了,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思进取……这倒也罢了,可他还结交苏贤那种穷酸书生!” “诶……”林父叹气,道:“我们虽然是林家的庶支,但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啊,可那兔崽子倒好……” “……” 林母不疾不徐,听完丈夫的牢骚后,笑道: “妾身相信我儿一定会有大出息,你这一辈子只能做点生意。但是我儿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 “当官?还是当大官?”林父嗤笑,“就他那熊样还想当大官!不说好好研读经义,将来通过科举考个进士回来。” “至少也应该结交一些京中的高官子弟吧?” “可是你看,那兔崽子结交的是什么人,一个落魄穷酸的小书生……那样的人,对他没有一点助力,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 面对林父的牢骚,林母不为所动,最后只说: “妾身相信川儿,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至少比你这个做爹爹的更强。” “你就继续惯着他吧!老夫挣下的这一份家业,迟早要被你们娘两败光!” 林父嗤笑。 正说着,一个小厮跑进客厅,躬身拜道:“给周记室送礼的人回来了。” “回来了!” 林父立即站起,面色中的期待之色渐浓,笑问道: “怎么样?周记室收下了吗?那可是老夫花费重金购来的玉石籽料,又聘请高手匠人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精心打磨而成的一座‘玉山’!” “据古玩店的老张预估,这座‘玉山’起码价值三四千两,如此贵重,足以表示我的诚意,相信周记室应该收下了吧?” “……” 林父虽然是世家大族林家的庶支,但因擅长做生意,故执掌林家在瀛州的所有产业,在家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世家大族,虽然式微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外人看来,他们依旧是站在顶端的那一群人。 但自家人知晓自家事。 如今的世家大族是越来越不行了,整个林家之中,就算是家主,也已经是朝堂的边缘人物。 就更不用说在家族中,仅仅只有一定话语权的林父,在面对朝堂中心人物的时候,林父那是望尘莫及。 周记室,虽是兰陵公主府的属官,而且只有六品。 但因兰陵公主权倾朝野,站在朝廷权力的中心,是故六品小官周记室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此次,周记室好不容易来一趟乐寿县,让林父看到了结交的希望。 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那座“玉山”,是林父耗费了好大的心思打造出来的,可以说是天下仅此一件,想必周记室见了一定喜欢。 林父坐在客厅中喝茶,其实就是为了等待送礼成功的消息。 面对林父那殷切期盼的笑脸,小厮低着头,嗫嚅半晌后才说: “周记室……他……他没有收!” 轰! 林父圆圆的身体一僵,像是被雷霆劈中了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晌后,他才机械的问:“没收……没收?” 小厮低着头说:“是的,周记室没有收……当时周记室似乎正与一个穿着儒衫的生徒说话,无暇搭理小人们。” “小人们大声求见,但却被那些亲卫推到了一边……” “小的们不甘心,拦路并将盖在‘玉山’上的绸布扯下,以期周记室能看上一眼。” “但是……周记室只瞥了一眼,然后就直接骑马远去了……” “……” 挥退那位小厮后,林父回到椅子上颓然坐下,面色发黑十分难看。 价值三四千两、天下独一无二的“玉山”,人家竟然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骑马就走了…… 这对林父的打击太大了。 林母正待安慰两句,厅外忽有人喊道:“公子回来了!” 林母当即丢下丈夫,起身迎出门外……片刻后,她便笑嘻嘻拉着有些失神的林川回到客厅。 “回来了?”林父瞥了林川一眼,脸色依旧很黑。 “回来了。” “打架打赢了?” “没有打起来……”林川面色古怪,他有些失神,抬头看着父亲缓缓道:“我没有帮到苏兄!” “哦,你就不该去!” 林父在周记室那儿受了气,准备从林川身上找回来。 然而,他刚准备说教林川,就听林川说道: “最危急的时刻,周记室来了,他不仅救了苏兄,还十分客气的请苏兄去了瀛州……” “什么!?” 林父猛然起身,一张圆圆的脸极为认真,一双眼睛似乎射出了两束光芒,死死盯着林川,一字一顿的问: “你说什么?周记室救了他,还十分客气的请他去了瀛州?” 这时,林父不由想起了方才小厮的禀报。 说周记室为了和一个身穿儒衫的人谈话,竟无视了他送去的礼物……莫非那个身穿儒衫的人,就是苏贤? 不可能吧! 林父心里生出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16章 苏贤:兰陵公主有多美? “和周记室一起去瀛州的,是你那个穷酸落魄小同窗?”林父直接问了出来。 “不错!” “到底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一字一句的讲给我听。” 林父十分急色。 林川看了他一眼,略感诧异,心说父亲怎么忽然对苏兄感兴趣了呢? 不过,刚才在县衙的经历,着实魔幻,林川也很想一吐为快,于是不再深究林父的古怪,从角楼街的冲突开始讲起。 林父听得极为认真,时不时打断林川话头提问…… 前面倒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无非苏贤、唐矩与刘子匀、县丞的斗法罢了。 直到林川讲到周记室现身,来到县衙大堂外的那一刻,林父不由激动起来,催促道:“这一段讲详细一点,讲仔细一点。” “……” “随着周记室一声令下,两个亲卫将士出动,我们都以为他们要去抓苏兄,但是!他们却走向了刘子匀!将刘子匀抓了起来!” “什么?瀛州刺史……通辽叛国?!”林父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不错!” “……” 随着继续往下讲解,林父的嘴巴越张越大。 尤其是苏贤“几次三番提出无理要求”的那一节,更是让林父目瞪口呆,心里震颤不已。 原来,他口中的“穷酸破落小书生”,竟是如此的厉害! 竟有如此的潜力! 那可是周记室啊! 公主府的属官啊! 他费心巴力、耗费无数钱财,打造出来的“玉山”,结果人家周记室看都不看一眼。 但是,周记室却与他口中的“穷酸破落小书生”差点称兄道弟,还纵容苏贤殴打人犯…… 这简直……让林父难以接受。 …… 不一时,林川讲完。 林父面色十分精彩,喃喃道:“世事无常啊,想不到那穷酸破落小书生竟然解救了公主殿下,真的是世事无常……” 林母忽然插话道: “你还叫人家‘穷酸破落小书生’呢?” “苏贤侄救了公主,即将飞黄腾达了,说不定啊,转眼苏贤侄就已是和周记室一样的需要你巴结的大官了呢!” “……” 林父嘴角狠狠一扯,但也改口道:“哈哈,其实啊,老夫看苏贤侄就很不错,再怎么说他也是世家大族苏家的血脉,不可能差的。” 听了这话,林川的嘴角也是狠狠一扯,说道:“得了吧,今天之前,你就没拿正眼看过苏兄!” 林父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恼羞成怒,举掌欲揍林川,喝道:“逆子,你胡说什么!” 林母见状,立即挺身而出,拦在林父的巴掌与林川的身体之间,瞪眼道:“你要打就打我吧!” “你们……你们气死老夫也!” 林父气呼呼坐下,喝了口茶。 然后端正了坐姿,看着林川殷切叮嘱道: “那个川儿啊,你的眼光很不错,哈哈,苏贤侄这样的同窗就该多多结交。” “你需要些什么,尽管给为父说,钱财、器具还是人,为父都给你提供,你只需和苏贤侄结交好就行。” “……” 林父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 最后林川说道:“不用父亲费心,这些娘亲都可以给我。” “你这兔崽子……”林父咬牙,忍着心中怒火,笑道:“当然,找你娘也是可以的,哈哈……” “……” 林川盯着自己父亲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父亲大人,您……您真的好生虚伪……” 他还待继续说,但林父早已暴跳如雷,跳起来追着林川就打。 林母也加入“战团”,她的目的是护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所以一时间,林府的客厅之中乱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在林母的斡旋之下,两父子歇战。 林父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川儿啊,我们世家大族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其实就只有一个空架子,里面都是空的……” “你眼光好,始终对苏贤侄掏心掏肺,这是你的造化……” “……” 林父说了一堆,本以为林川能听进耳中。 但却听林川说: “……虚伪!先前苏兄落魄,父亲就叫人家‘破落穷酸小书生’。如今见苏兄即将飞黄腾达,就称呼人家为‘苏贤侄’……” “你这个逆子,老夫今天要打死你……” “……” 角楼街。 随着罗掌柜等人返回,有关苏贤的消息瞬间就被所有街坊邻居们得知。 他们聚拢在一起,互相吹嘘自己以前如何如何对苏贤好。 如今苏贤即将发达了,这其中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云云…… 柳蕙香也已返回家中,隔着房门听着邻居们的热议,她心里十分高兴,俏脸上的笑容常存,久久不曾消散。 另外,帮刘子匀作证的那两个邻居,胖瘦二人组,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或许是苏贤忘了他们,也或许是他们的身份实在太过卑微,惩罚不惩罚他们二人皆可。 胖瘦二人组躲在家门后面,也听着邻居们热议,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现在就连出门都不敢,生怕被打…… …… 乐寿县城以北,五十里处。 宽阔的官道上,一行人骑马不疾不徐赶着路。 一百亲卫的中间,是三辆囚车,刘子匀、县丞、户曹陈参军面无人色的蹲在其中。 队伍最前面,苏贤和周记室并肩而行。 “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苏贤侧头,看了看周记室那一脸的疲惫之色。 “不,不用。”周记室眨了眨眼,又用力掐了自己的腿一把,强行保持清醒,“公主殿下交代的差事为重,我还能行。” 苏贤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昨晚,苏贤去驿馆找他的时候,周记室就打算休息睡觉了,前两天他把整个县衙上下折腾得够呛,同时也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加之昨夜一夜未曾合眼,今天又奔赴乐寿县…… 生产队的驴都不会这样干活啊。 “公主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苏贤又问。 “公主殿下啊,沉稳有谋,心思细腻,向来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与公主奏对,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苏贤虚心的听着。 “不过,苏公子自然不一般,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过错,公主一定能够容你。” “但苏公子也不可恃宠而骄,一旦超过公主殿下的耐心,殿下会毫不犹豫处置你……” “……” 接下来,周记室又讲了许多与公主相处的注意事项,非常详尽。 苏贤认真的记着,但实际上他很想问: “据说兰陵公主貌若天仙,被女皇赞为‘我朝第一美人儿’,那她究竟有多美?” 但苏贤还不至于嘴贱问出口。 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我朝第一美人儿”的兰陵公主了,他心里涌出强烈的期待。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17章 小仙紫:公子,好久不见了 苏贤心里正想着美事儿,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行至一片谷地。 两边都是数十丈高的大山,郁郁葱葱,崖壁陡峭,两山接壤处人为开凿出一条官道,道旁亦有高大林木。 炙热的阳光被山体和林木所阻,此间本该是歇息纳凉的好去处。 但周记室却异常警惕,疲态尽消,瞪着布满血丝的眼四下打量,振臂叮嘱道:“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保护好苏公子,看好囚车!” 众亲卫将士轰然领命。 一行人缓缓进入山谷。 苏贤骑马与周记室并肩而行,看着他笑道:“周记室过于警惕了吧?我们有一百亲卫将士呢,足以震慑宵小!” “多留个心眼总归没错。” “你看你,眼中布满血丝……我们出发之前应该备一辆马车,你睡上一觉醒来,我们就到了瀛州。” “本官听说,这附近时有山贼出没。那瀛州刺史已与辽人勾结,就是不知是否也与山贼有所往来。” 苏贤听见“山贼”二字,眼前不由浮现出小仙紫姑娘那张妍丽的玉颜…… 周记室接着说:“这刘子匀,乃瀛州刺史独子,本官就怕山贼忽然杀出抢人。” 话说,这段时间以来,小仙紫姑娘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她到底有什么图谋……苏贤心里闪过疑问,但还是笑道: “周记室你多虑了,公主殿下的十万大军,就驻扎在不远处的瀛州城,山贼们就算再如何嚣张此时也不敢出来作恶吧。” “……” 话音刚落,官道前面和后面的不远处,就在那郁郁葱葱的林木之中,忽然同时传出喊杀之声! 喊杀声已混为一片,延绵起伏,犹如置身于数千人参战的战场。 苏贤心里一咯噔,还未及说话,就见官道正前方三四丈处涌出一大群人,手握大刀、红缨枪等兵器呼啸杀来。 人头攒动,起码有六七百人! 再加上官道后面的人,总人数远超一千。 再看这些人的衣着,没有统一的服色,凌乱而粗豪,头发大多披散…… “山贼!” 苏贤和周记室异口同声的喊道。 周记室终究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当下不慌不乱的高声命令道:“看好人犯,杀出谷底,给我继续往前冲!” 公主府的亲卫将士们并非都是花架子,得令后当即分作两股,前面一股保护苏贤和周记室往前冲,后面一股护着三辆囚车也往前冲。 山贼们显然有备而来。 囚车刚冲出去一丈有余,拉车的马匹就被一种名为“勾枪”的兵器削去了马足。 囚车顿时瘫痪在原地。 亲卫将士们,总共才一百人,而山 贼的人数是他们的十倍。 所以,保护囚车的那部分将士,很快就被山贼们拖住了手脚,被联合绞杀。 周记室双目赤红,想吩咐身边的将士去解救被围困的将士,但却被一个校尉死死劝住。 那校尉还做主,率不足五十的将士保护着苏贤和周记室突围…… 这片山谷不再安静。 兵器碰撞声震耳。 喊杀声盈满沸天! 突围数丈后,苏贤和周记室两人停在原地,身周是不足五十人的亲卫将士们,正浴血奋战,与数倍于他们的山贼进行死斗。 苏贤也被困住了。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周记室一张疲惫的脸无比阴沉,现在看来,人犯被劫事小,他和苏贤能不能安然回到瀛州都是一个问题。 正浴血奋战的校尉高忽然喊道: “请周记室和苏公子放心,末将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护得你们周全!” “好,好……”周记室十分激动。 “……” 一语未了,天上忽然传来一个嗤笑声,道:“就凭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苏贤听着莫名耳熟。 话音刚落,一道少女的身影猛然从天而降,一脚踢中那校尉戴着头盔的脑袋,校尉身体摇晃了三下,然后缓缓软倒…… 苏贤大吃一惊之际,又有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一道落在他的后面,也骑在马背之上。 另一道则落在他的前面,面面相对,也骑在马背上。 这也是两个少女。 苏贤被两个少女“夹馅饼”了! “你……你是……”苏贤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盯着眼前不足一尺精致妍丽的俏脸,惊愕道: “小仙紫姑娘!” 苏贤心知此女非常危险。 于是上半身下意识的往后面缩去。 小仙紫姑娘一双明眸眨巴眨巴,好似会说话,精致的俏脸浮现一抹极度甜美的笑容,朱唇轻启道: “苏公子,好久不见了……” 正当此时,苏贤上半身已往后缩去,却是忘了身后还有另一位少女。 他只感觉背部似乎撞到了两团软软的小东西,然后后面就传来一个少女的娇斥:“流氓,找打!” 话音落后,有一只强有力的小手,抵着苏贤的背猛力推了一下。 与此同时,后脑勺一痛,脑袋晕晕乎乎。 后面那个少女似乎是想敲晕他。 由于往前推搡苏贤的巨力未卸,他便一头撞在了小仙紫姑娘的香肩之上。 昏迷之前,他似乎嗅到了一抹幽香,看到了一个雪腻的下巴,鲜红的樱唇,以及嘴角僵硬的笑容。 另外,从他那个角度看去,似乎还看见了两座惊人的大山……随后便没了知觉。 苏贤被敲晕了! 意识陷入沉睡之前,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似乎……我这是赚到了?” …… 乐寿县。 县衙。 县令值房。 唐矩正与县尉、主簿等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县尉笑道:“苏公子此番解救了公主殿下,立下如此大功,飞黄腾达、升官加爵指日可待啊!” 主簿也说:“是啊,兰陵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总之,苏公子这次怕是要一飞冲天,就连我等也是望尘莫及咯!” 唐矩感叹道:“真的是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我这位同窗之子,原本我是想对他照拂一二的。” “后来苏贤侄助我解决城墙命案,本官已有意提拔于他。” “现在好了,苏贤侄一飞冲天,倒不用本官提拔了……” “……” 县尉笑道:“明府啊,说不得以后还需要苏公子来提拔你呢!” 主簿也说:“对对,不仅是明府,下官等说不定也能沾光……” 唐矩面色有些不自然,讪笑道:“哈哈,是啊……” “……” 正当此时,一个胥吏敲门而进,带来一位衣甲不是那么光鲜的公主府亲卫将士。 这位将士带来一个石破惊天的坏消息—— 苏贤,在赶往瀛州的半路上,被山贼劫走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18章 众女担忧【林川:“?”】 这当真是一个坏消息。 唐矩等人都以为苏贤即将一飞冲天,甚至成为兰陵公主身边的红人。 要知道,那可是兰陵公主啊。 等苏贤在公主那边站稳脚跟,还真能反过来提拔唐矩等人。 可是现在完了。 苏贤竟被山贼给劫走了…… 唐矩快步走出值房,对身边的胥吏问道:“二小姐在哪里?” 胥吏还没有回话,县尉插嘴道: “哎呀明府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是尽快纠集衙门中的捕快、差役们,想办法救人吧!” 主簿附和。 唐矩一脸忧色的看着他俩,道:“从山贼的手中救人,非同寻常,难道要靠林捕头不成?” “呃……” 县尉和主簿明白唐矩的意思了。 这种事儿,的确是唐淑静更为靠谱…… 唐矩重新看着胥吏,胥吏想了想后说:“二小姐应该在衙门后宅。” 后宅。 后厅。 唐矩疾步匆匆赶到这里时,发现陈夫人、唐淑婉、唐淑静母女三人都在。 她们正围坐在一起聊天说笑呢。 见唐矩一脸愁色的走进,陈夫人起身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唐淑婉和唐淑静也一起起身,打量着老爹但没有说话。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唐矩显得很急。 “什么大事不妙?”母女三人齐齐色变。 “苏贤侄……在赶往瀛州的半路上,被山贼给劫走了!”唐矩拍手皱眉。 “被……被山贼给劫走了?” “……” 陈夫人听后一阵愕然,对苏贤,刚开始时她其实颇为看重,因为苏贤帮唐矩解决了城墙命案。 可是今天,得知苏贤与寡妇“私通”,还需要她的宝贝女儿唐淑静保护着他一起浪迹天涯之后,陈夫人的内心是拒绝的。 甚至对苏贤带着恨意。 但后来事件反转,苏贤竟误打误撞解救了兰陵公主……这让陈夫人又对苏贤刮目相看起来。 所以现在,得知苏贤被山贼劫走后,陈夫人的心里十分焦急。 她正待细问,却听身旁传来唐淑静的声音: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陈夫人和唐矩循声看去,却原来是唐淑婉,如弱柳扶风般直接晕倒了过去。 辛亏唐淑静就在她身旁,扶住了她。 “婉儿你怎么了?要紧不?来人,快去请大夫……”陈夫人着急张罗。 “没……没事的,娘亲莫要担心。”唐淑婉已被妹妹扶着在凳子上坐下,灌了一口茶水后,面色好了许多。 唐淑静看着她说:“姐姐在担心苏贤那家伙?” 闻言,唐矩和陈夫人都是一愣,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这个大女儿。 唐淑婉紧紧抿着嘴,羞恼的腕了多嘴的妹妹一眼,同时也闹了个大红脸。 为了打消陈夫人和唐矩两人奇怪的眼神,她忙解释道:“或许是……方才摔的那一跤还没好利索……” 陈夫人和唐矩缓缓点头。 唐淑静的明眸忽然一亮,恍然道:“苏贤解决了刘子匀那混蛋,姐姐担心苏贤的安危,倒也说得过去……” “还有城墙命案,若不是因为苏贤,我们一家四口只怕要淹没在叔伯们的闲话之中……我也不希望苏贤有事。” 唐淑静又说。 原来是这样……陈夫人和唐矩再次缓缓点头。 唐淑婉瞪了妹妹一眼,她心里……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但不好意思亲口承认,只得沉默以对。 见唐淑婉没事后,唐矩猛然回过神来,看着唐淑静说:“差点忘了,老夫来此寻你,是想让你立即带人去解救苏贤侄。” 对小女儿的身手,唐矩还是信任的。 而且唐矩还深知,这个小女儿对抓捕山贼之事十分热衷。 果不其然,唐淑静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一边往外跑一边说:“爹爹请放心,女儿一定剿灭山贼贼窝,救出苏贤!” 唐矩欣慰的点点头。 陈夫人伸手欲阻,但唐淑静早已跑了没影儿。 唐淑婉朱唇轻启,欲言又止。 …… 很快,苏贤被山贼劫走的消息,已如潮水蔓延般传遍了整个乐寿县城。 角楼街。 柳蕙香得到消息的时候,正手提一个小竹篮,在“臭豆腐房”中采收新鲜臭豆腐。 乍闻噩耗,她整个人一呆,手上一松,小竹篮脱落,里面的臭豆腐更是撒了一地。 “小姐?小姐?” 张翠花大吃一惊,摇晃着宛若行尸走肉般的柳蕙香。 …… 街上。 罗掌柜等街坊聚在一起热议此事。 他们最多的感叹是: “苏贤侄……真是一个时运不济的人啊,这才刚解救了公主殿下,眼见即将飞黄腾达了,可是最后却……却让山贼给劫了去。” “……” 街边,某扇房门之内,胖瘦二人组透过门缝,听见了众人的热议。 他们心情畅快,暗地里诅咒道: “苏贤最好死在山贼手中,不然我们大门也不敢出……” “……” 林府。 林川两父子的“战斗”已经结束。 “……你这个兔崽子,或许觉得为父势利眼、虚伪,对苏贤侄前后的态度截然不同!”林父正在训话。 “但你也不想想,世间之人千千万,有能为、值得结交之人,只占其中极少一部分,为父平时很忙,哪有许多时间进行分辨?” “所以看走眼之事,也在所难免……” “对于苏贤侄,你需要好好结交,若他有什么要求,你尽量满足!” “待苏贤侄在公主府站稳脚跟,他以后就是你的贵人……” “……” 林父兀自滔滔不绝。 林川始终面不改色,待父亲说完后,他又说:“你就是虚伪!” “你……你这个兔崽子……” “……” 两父子正吵着架,苏贤被山贼劫走的消息忽然传来。 林川和林父都愣了一下,就连争吵也忘了。 一会儿后。 林川转身往门口走去,脚步很快。 林父喝问道: “站住,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解救苏兄,他一个文弱书生,落入山贼之手只怕要遭。”林川脚步不停。 “你给我回来……来人,拦住他,快拦住这个逆子……” “……” 林川被两个小厮牢牢按住后,梗着脖子看着自己父亲说: “父亲大人,你刚才不是说,要我好好结交苏兄么?” “你还说苏兄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现在苏兄落入山贼之手,一定很想逃出贼窝……” “……” 林父被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的怒色稍霁。 他快速冷静下来,然后给林川来了一个当头棒喝:“你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你拿什么去救人?” 林川猛然一顿,挣扎都停了,对呀,就这样跑去贼窝,无异于送菜…… 林父见此十分欣慰,语重心长的说: “对朋友,就该两肋插刀,这一点为父赞同。” “但凡事也需量力而行……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林川听了这话,又开始挣扎。 但又听自己父亲说: “为父认识一些江湖人士,都是好手。” “出了这么大的事,衙门必不会袖手旁观,为父可以请江湖好手们与衙门之人联手,这样才能办成事。” 林川嗫嚅半晌,最后说:“姜还是老的辣!” 终于压住这兔崽子了……林父十分欣慰,拍着林川的肩膀说:“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来来来,待为父慢慢教你……”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19章 本宫欲赐他“进士及第” 瀛州城外,二十里处。 大军行营。 自昨夜兰陵公主一行搬入营中后,大营就成了“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与“河北道黜置使”的临时官署。 营中灯火彻夜未熄,进出的斥候、将兵、差役等等络绎不绝。 瀛州城半毁、瀛州刺史等官吏下入大狱……等等所有大小事务,桩桩件件,全都汇总到这里。 由兰陵公主及其幕僚裁决,再发出一条条指令。 直忙到天明时分,诸般大事才一一处理妥当。 兰陵公主一夜未歇,已是疲乏已极,吩咐众幕僚商量着处理余下的事务后,她回到营帐开始补觉。 一觉醒来,午时已过。 宽敞、明亮、奢华的营帐之中,一桌丰盛的酒菜已经齐备。 兰陵公主起床后,美美的泡了个花瓣浴,换了新的、领口大开的宫裙,在贴身侍女秋典军和冬典军的伺候下开始用膳。 “周记室可曾回营?”饭后,公主一边用丝绢擦拭嘴角一边问。 “回禀公主,周记室还未曾回营。”秋典军穿着齐胸襦裙,身段修长而丰腴,也是一位难得的“宫廷式”美人儿。 另一位贴身侍女冬典军活泼一些,笑着问道: “苏贤此番立下如此大功,不知公主殿下如何赏赐他呢?” “赏赐是一定的,但本宫需要先见一见此人。”兰陵公主起身,缓缓走到一张大椅上坐下,品着香茗继续说: “瀛州城毁,本宫也差点……罢了。不过此事不仅牵扯到了辽人,也牵扯到了南陈的那个贱女人!” “如此大事,按理来说,不应该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生扯上关系。” “但苏贤不仅牵扯其中,他还知道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 “……” 兰陵公主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思。 秋典军想了想,问道:“公主殿下是在怀疑苏贤?” 公主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其中必有缘故!不排除苏贤是辽人或南陈那贱人手底下的棋子。” “那……公主殿下打算杀了苏贤吗?”冬典军试探着问。 “不至于。待苏贤入营后,本宫亲自见他一面,到时候他是人是鬼,本宫自能分辨。”公主说。 “若苏贤果真有鬼呢,公主殿下如何处置?”冬典军又问。 秋典军和冬典军两人,不仅仅是兰陵公主的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同时还是公主的幕僚、闺蜜、铁杆心腹。 另外,兰陵公主也是人,也需要有人说话聊天解闷。 秋典军和冬典军就很好的扮演了“陪聊”的角色。 当然,敢如此与兰陵公主说话的人,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先软禁起来吧,待查明真相后一并处置。”公主缓缓道。 “如果苏贤没有鬼呢?”秋典军又问。 兰陵公主纤细葱白的玉指,捏着茶杯,思忖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既是读书人,那本宫就赐他‘进士及第’!” 兰陵公主出使河北道的身份非常特殊,融“黜置使”和“行军大总管”为一身,手里的权利非常大,从法理上来说她不能赐苏贤进士及第,但于她来说不过只是一份奏疏罢了。 话音刚落,帐外有亲卫禀道:“启禀公主殿下,周记室派人前来求见。” 兰陵公主正了正坐姿,丢给秋典军一个眼神。 秋典军会意,高声吩咐道:“进来吧。” 不一时,一个衣着不是那么光鲜的亲卫将士入内,躬身拜道:“公主殿下。” 公主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似的,秀眉不由一蹙,沉声问道: “周记室为何还未回营?罢了,他派你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启禀公主……” 当即,狼狈的亲卫将士将“半路遇到山贼伏击”的遭遇讲了一遍。 周记室自知没脸回来见公主,便率领剩下的残军追捕山贼去了,只派回一个将士通报情况。 “胡闹!” 兰陵公主听罢,大怒起身。 她珠圆玉润的“花颜”骤然一寒,承载着亿万星辰的凤目猛然一瞪,丰硕的身子一晃,涌出无边的威压,荡起海啸般的汹涌波涛! 这种威压,将她那雍容华贵的气质也掩盖。 狼狈的亲卫将士吓得后退一步,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区区残兵,不足一百,如何能追捕上千人的贼众?周记室此举无异于羊入虎口!”兰陵公主冷声斥道。 狼狈的亲卫将士低头不敢说话。 秋典军和冬典军联合安抚,待公主怒气稍减后,秋典军谏言道:“公主殿下,为今之计,还是尽早发兵剿灭山贼吧!” “罢了!” 兰陵公主重回大椅上坐下,怒气敛去,威压消散,那股雍容华贵宛若盛世神女的气质渐渐回归。 狼狈的亲卫将士暗暗松了一口气。 “传令罗副将,率五千将士即刻出发,务必剿灭所有贼众!”公主下令。 “末将领命。”狼狈的亲卫将士转身出帐。 然而,他才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公主的声音:“等一等。” 他立即驻足转身,躬腰拱手,低着脑袋。 “你刚才说,伏击你们的贼众之中,有三个少女?其中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笑起来很好看?”兰陵公主蹙眉问道。 “是。” “果然是她!” 兰陵公主暗咬银牙,丰润鲜红的唇瓣都在轻颤,“南陈的那个贱女人!她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狼狈的亲卫将士低头不敢接话。 秋典军和冬典军也明智的闭上了嘴。 “等等,苏贤就是被那个贱女人亲手抓走的?”兰陵公主秀眉一杨,似乎发现了一个重点,一双凤目死死盯着那个亲卫将士。 “是……是……” 得了肯定的答复,兰陵公主与秋典军和冬典军隔空交换了一下眼神。 苏贤果然有问题……三人心里同时想道。 狼狈的亲卫将士又说:“不过,山贼们也劫走了同行的三个人犯,其中包括前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那山贼女头领抓住苏公子之后,还曾说过一句话。” “那贱女人说了什么?”公主瞪眼追问。 “她说:都是你这个混蛋,害得我们的计划失败,没有炸死那个……那个……” 狼狈的亲卫将士如坐针毡,抬头看了公主一眼,后面一句话愣是说不出口。 兰陵公主又与两位侍女对视一眼,看来她们刚才错怪苏贤了,苏贤之所以被捉,是山贼在进行报复! 扭头,又见亲卫将士欲言又止的模样,兰陵公主愣了一下,而后冷声道: “恕你无罪,继续说吧。” “山贼女头领最后说:没有炸死那个……那个……贱女人……”狼狈的亲卫将士耿直的说了。 “放肆!” 岂料兰陵公主再次长身而起,怒容满面,通身上下都涌出无穷的威压。 狼狈的亲卫将士首当其冲,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20章 兰陵公主:幽州若失,后果不堪设想! 吓得魂不附体的狼狈亲卫将士,终于走出那座可怕的营帐。 不久后,罗副将点齐五千兵马已经出发,如一柄利剑般直插山贼贼窝…… 宽敞奢华的营帐内,兰陵公主兀自气愤难平,荡起波涛汹涌,然后又摔碎了一套茶具,踢翻了一套桌椅。 秋典军和冬典军劝慰良久,公主方才息怒,恢复那副雍容华贵、盛世神女的形象。 这时,帐外驻守的亲卫将士又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求见。” “让他进来。”秋典军得到公主的眼神示意后,高声吩咐道。 话音刚落,一位身材高大、不苟言笑、面容俊美但十分阴柔的男子步入帐内,对公主作揖道: “卑职南宫葵,拜见公主殿下。” “你有何事禀报?” “启禀公主殿下,那瀛州刺史又交代了一件大事,事关重大,请殿下定夺!” 兰陵公主精神一震,忙问: “什么大事?” “据那瀛州刺史交代,早在数月之前,就有辽国将士潜入我大梁国土。” “他们或化作商贾,或扮作流民,潜入我大梁国土之后,便聚在一处隐秘之地!” “……” 竟事关辽人! 兰陵公主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聆听。 南宫葵接着说: “至今为止,秘密潜伏在我大梁国土上的辽国将士,人数已超一万!而且这一万人都是辽国的精锐!” “竟有这种事?”兰陵公主感觉不可思议,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南宫葵,问:“此话可信否?” “回禀公主,那瀛州刺史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酷刑之下,他不会撒谎。” “一万辽国精锐将士聚集的地点呢?在何处?”兰陵公主急问,丰硕的身子散发出阵阵可怕的威压。 “回禀公主,那瀛州刺史没有招……”饶是喜好动用酷刑的南宫葵,在这种威压之下,心也不由提了起来。 “没有招?!” 公主眉毛一杨,语调升高,威压也陡然拔高,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南宫葵,好似在说:“你在逗我?” 南宫葵面容俊美与阴柔依旧,表面上淡定,但其实心里慌得一匹…… 他快速收束心神,沉稳禀道: “那瀛州刺史也不知辽国精锐将士聚集的地点,卑职轮番动用酷刑,他已是奄奄一息,但就是没招。” “卑职认为,他是真的不知准确的地点。” “……” 兰陵公主缓缓起身,秀眉紧紧蹙着,一边踱步一边说: “一万辽国精锐将士,潜伏在我大梁境内,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倘若,他们忽然冒出袭击城池,或者攻打这座行营的话……不管怎么说,都将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她珠圆玉润的“花颜”已是铁青一片,心里越想越觉得可怕。 忽一时,公主扭头看着南宫葵,正要命他不惜一切代价查明那一万人藏身地之际,南宫葵却先一步开口说: “公主殿下莫急,那瀛州刺史虽然不知准确的地点,但他却知有一个人,知道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 兰陵公主眉梢一颤,鲜艳丰润的唇瓣微微动了动,最后沉声问道: “那人是谁?” “辽国密使!” “……”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中军大帐。 兰陵公主已端坐在帅案之后。 她身姿丰艳,紫色宫裙上的纹理和装饰繁复而考究; 头上梳着一座犹如“仙山”般牡丹头; 无论是白皙明艳的“花颜”,还是宫裙开得大大的领口,都是一片雪腻,白得直晃人眼; 她的装扮奢华而不媚俗,她的气质雍容中透着典雅; 她代表的是当今大梁王朝最高的审美标准! 真的是美得冒泡…… 帅案之下,众幕僚、属官分列两排站立。 他们全都低着脑袋,直视兰陵公主的时间不会超过两息。 南宫葵已将方才的谈话给众人复述了一遍。 众人听完后面面相觑,而后叹道: “原先,瀛州城半毁和抓捕瀛州刺史之后,我等都认为此行已经大功告成!但现在看来……” “是啊,朝廷接到的秘报上说,幽州、莫州、瀛州地界上,有人勾结辽人图谋造反!很明显,勾结辽国之人就是瀛州刺史。” “但是却没有想到,竟还有辽人在我大梁潜伏!人数都已超过了一万!”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 “若那一万辽人突然袭击幽州城的话,极有可能导致帝国北部边疆不稳!” “幽州,乃是国门,若不稳或者失去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呀,若幽州有失,公主殿下和我等回到朝中……” “……” 众人说到此处后,纷纷闭嘴,不约而同看向端坐在帅案之后的兰陵公主,然后一起低头,默默站在原位保持不动。 兰陵公主的脸色非常难看。 她以女儿之身担任“尚书左仆射”,虽然能力足够,但终究难堵他人的悠悠之口。 于是,便有了此次幽州之行。 她想通过幽州之行来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胜任“尚书左仆射”之职,从而坐稳“大梁女相”的交椅……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那辽国密使!” 兰陵公主终究不是凡女,快速冷静下来,一双凤目扫过众人后问道:“诸位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当下幕僚、属官们踊跃发言,建言献策。 但大多都是张榜悬赏那一套,兰陵公主听后连连摇头。 这时,司马感叹道: “要是小阁领没有失踪的话就好了,他手下暗子无数,想必能快速锁定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地。”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谘议参军事说道:“若暗子有用,小阁领早该发现辽人渗入我大梁之事!” “为今之计,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公主殿下,若张榜悬赏的话,恐打草惊蛇,属下认为,应当派出可靠之人秘密搜寻!” “对一万辽人藏身地的秘密搜寻,也同步进行,我们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搜过去,最后一定可以发现端倪!” “……” 兰陵公主看着谘议参军事,点头道:“谘议所言可取!” 公主殿下还是信任我的……谘议参军事顿时大喜,他心里默默盘算着,要如何通过这件事,抹掉“河间驿馆事件”后公主对他的隔阂。 这时,沉默半晌的南宫葵忽然说道: “刑狱司二捕头擅长查案,卑职可休书一封,请少司寇留意二捕头动向,一旦找到他,就请他赶来瀛州助力侦破此案!”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三捕头了。”兰陵公主对他点点头。 干什么?跑来枪我的功劳不成……谘议参军事心里不喜,他还指望通过此事让公主消除对他的隔阂呢…… 议事结束后,上千人马从四面八方涌出行军大营。 他们都做平民打扮,开始暗中搜寻辽国密使的踪迹,与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聚集之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21章 苏贤:哈哈,我知道辽国密使藏在哪里了! 苏贤幽幽醒转。 睁眼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线。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愣了好久的神,随着记忆涌现,苏贤终于明白了目前的处境。 记得昏迷前一刻,他正与周记室一起赶往瀛州,当时他还在憧憬,即将见到号称“我朝第一美人儿”的兰陵公主。 可是紧接着,上千贼众半路杀出,小仙紫姑娘也终于冒头,还将他给敲晕…… 嘶…… 苏贤龇牙,后脑勺至今还在隐隐作痛。 他想伸手揉一揉脑壳,但猛然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着,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 脑袋上似乎还罩了一块厚厚的黑布,遮挡了光线,也有一点憋气…… 这尼玛! 苏贤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从天而降一脚踢倒亲卫校尉的少女,应该是小仙紫贴身侍女之一的碧儿。 落在他马背上的两位少女之中,和他面对面的那位,是小仙紫姑娘本人,毋庸置疑。 那么落在他身后的那位少女,同时也是敲晕了他的那位少女,应该就是另一个贴身侍女——剑儿! 嘶……小仙紫、碧儿、剑儿,尤其是小仙紫和剑儿,等哪天你们落在我的手里,嘿嘿,我非要报仇不可……苏贤龇牙咧嘴,暗暗发誓。 吱呀! 这时,不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莫非我在某个房间里不成……苏贤当即一动不动,装作还没有醒来的样子,同时侧耳倾听。 “……李幼卿那个贱人,在神都待得好好的,跑来这里干嘛,无端打乱了我们的计划……真是犯贱!” 随着门开,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 苏贤听出这是侍女剑儿的声音。 同时还有进屋的细碎脚步声。 关门,脚步声在一丈开外停止。 接着,远处传来小仙紫的声音道:“碧儿你去瞧瞧,看看我们的‘贵客’醒来没有?” 苏贤眉头一挑,将呼吸放缓,保持一动不动,他决定装晕然后偷听她们的谈话。 耳中听得碧儿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碧儿比较温柔,只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见苏贤没有扭动便起身返回,禀道:“小姐,苏公子还没醒。” “还没醒啊,那就不管他了。”小仙紫语气轻松,拖拉椅子的声音响起,她似乎是坐下了,然后吩咐道: “倒杯茶水来,从昨夜奔波到现在,本宫早已是乏了。” “是。” 剑儿回应。 剑儿倒完了茶水,又说道: “公主,说来说去,我们此次通过河间驿馆袭击李幼卿那贱人的计划,之所以失败,都是因为苏贤的缘故!” 苏贤听出剑儿语气中带着恶意,心里不由再次一紧。 这个剑儿的脾气比较火爆,遥想不久前,品玉阁诗宴,苏贤就曾见识过。 而且他这次被敲晕,也是剑儿动的手…… “你想说什么?” 小仙紫姑娘的声音慵懒,隐隐透着一股妩媚。 苏贤听得耳朵都快酥了。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出,小仙紫横卧于塌,以手支头,身段儿玲珑浮凸,笑容极度甜美的画面…… 但随即想起此女十分危险,心里刚泛起的涟漪瞬间就被抹平。 “我们不如……干脆杀了他!”剑儿冷冷的说。 “杀了苏公子?”碧儿吃惊。 小仙紫姑娘则没有说话。 苏贤心里拔凉拔凉的……卧槽,这次虽然解救了兰陵公主,但相对应的,却是得罪了小仙紫姑娘。 如今落入小仙紫手中,只怕要遭。 就在苏贤认为要遭之际,小仙紫姑娘说道: “不!不能杀了他!” “啊?为啥啊?”剑儿问。 对呀,为啥啊?苏贤长舒一口气后也在心里问。 小仙紫没有搭话,碧儿接过话头说道: “剑儿你是不是傻!倘若杀了苏公子,我们将藏身何处?难道你忘了之前公主殿下对苏公子的试探了么?” “哦!”剑儿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 碧儿又说: “不过,公主殿下虽然做好了计划失败的安排,但却认为永远都用不上这个安排!” “可是世事无常,我们的计划终极还是失败了。而且还是败在苏公子的手中……真是天意弄人!” “……” 碧儿感叹之际,苏贤心里瞬间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说小仙紫为什么行为古怪,原来是为了试探我……苏贤解开了埋藏于心底的一大疑惑,但随即,他眉头一凝,满脸不悦,心道: “原来她不是被我这盛世的容颜所吸引啊……诶,看来又自作多情了……” “……” 这时,剑儿叹了口气,带着埋怨的口吻说道: “我们虽然有了去处,但寨子中的人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碧儿沉吟,随后就没了声儿。 小仙紫姑娘也只是叹气,因为她也没有办法。 一会儿后,剑儿忽然惊喜的叫道:“有了,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可以送他们去李家庄那里,和辽国秘……” 一语未了,小仙紫姑娘突然厉声斥道:“住嘴!” 剑儿随即就没了声儿。 然后是小仙紫斥责剑儿的话…… 苏贤将那半句话听在耳中之后,沉思一会儿,心里猛然一震。 是辽国密使,是辽国密使!辽国密使就藏在李家庄!原来辽国密使藏在李家庄……苏贤心里十分激动,暗暗记下这一情报。 辽国密使,顾名思义,是辽国秘密派往大梁的使者。 其实更应该称之为细作、间谍之类,更为妥当。 遥想十余日前,醉仙楼,深更半夜,苏贤起床寻找茅厕之际,曾偷看到了小仙紫姑娘与其属下交流的那一幕。 她们在谈话中,曾提及到了辽国密使。 苏贤为了进一步偷听小仙紫与辽国密使的密会,特意在墙上凿了一个洞…… 后来,因为各种意外,虽然没有偷听到小仙紫和辽国密使的密会,但苏贤却记住了辽国密使这个名号。 他清楚的知道兰陵公主远赴幽州所为何事。 倘若,将辽国密使抓住,然后扭送到兰陵公主面前,必将是大功一件! 至于辽国密使所藏身的那个“李家庄”,苏贤恰好知道它的所在。 整个乐寿县上下就一个李家庄,位于城外的一二十里处,很近。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22章 什么?让我做“压寨相公?” 心里正畅想着“抓住辽国密使然后到兰陵公主面前邀功”这种美事儿的苏贤,忽听不远处传来小仙紫的声音: “剑儿你去瞧瞧他,本宫方才好像……瞥见他动了一下,你去瞧瞧他是不是在装晕。” “奴婢遵命!” 剑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贤心里连道大意了,方才只顾着高兴,竟忘了他正在假装晕倒呢。 这下可真是乐极生悲。 终于,剑儿近了。 她先是猛烈的摇晃苏贤,见苏贤没有反应后,直接一巴掌扇在他的左脸上,脑袋嗡嗡嗡作响。 这个剑儿姑娘,下手可真狠……苏贤咬牙忍受,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以后小仙紫和剑儿落入他手,苏贤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嘿! 如花似玉的小仙紫落入苏贤之手后,会发生什么呢? 苏贤已经想好如何炮制此二女的手法,等着吧! 好在,剑儿扇了他一巴掌后,就起身回到原处,对小仙紫禀道: “公主,他还没有醒呢,奴婢敲晕他之后又喂他吃了迷药!” “原来如此,看来是本宫多疑了。” 小仙紫没有怀疑。 她们又聊了几句,然后开门而去,此处安静下来。 但苏贤还是一动也不敢乱动,因为苏贤怕她们其实还没有走,躲在房中偷偷观察他呢…… 许久之后。 苏贤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假装“醒来”,口中塞了布团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叫声,身体乱扭。 挣扎好一会儿后,还不见人来,至此苏贤方才明白,她们是真的退出房间了,并没有留在暗处观察。 又过了一会儿。 吱呀! 房门再次被推开,几个细碎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呜呜……呜呜……”苏贤既然已经“醒来”,于是开始乱叫与乱扭。 “他醒了!” “把他放出来。” “……” 很快,苏贤被扶起,坐在地上,笼罩在头上的厚黑布也被取下,眼前忽然明亮起来,他闭眼适应了好一会儿。 睁眼后,只见三个少女正蹲在他身前。 左右两边分别是剑儿与碧儿,正给他松绑。 正中间和他面对面的那位,是小仙紫姑娘,她貌似化了个盛装,衣饰华美而艳丽,一张吹弹可破的精致玉颜堪称完美! 见苏贤看去,她抿嘴一笑,一双明眸中满是笑意,鲜红的唇线两角上扬……她的笑容还是那般甜美。 苏贤刹那失神。 “公子,你终于醒了,奴家可是等了你许久呢。”小仙紫略带幽怨。 “快放了我,你抓我作甚?”苏贤反应过来,开始挣扎与扭动。 “公子不用着急,奴家不正是在放了公子么?公子请稍安勿躁。”小仙紫笑着说。 “……” 苏贤看了看正为他松绑的剑儿和碧儿,表情一呆,他现在真搞不清楚小仙紫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待心神稍稳后问道:“小仙紫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小仙紫明眸眨巴眨巴,笑着说:“奴家之所以请苏公子上山,其实是为了让苏公子做奴家的……压寨相公啊!” “压寨相公?!”苏贤大吃一惊,目瞪口呆,雷得里焦外嫩。 “对呀,难道奴家不美么?苏公子还不满意么?” “那个不是……你……你不是……” 苏贤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他已被松绑,因被绑太久,竟站立不稳,剑儿和碧儿左右挟持着他。 小仙紫起身,笑着吩咐道:“你们两个,先送苏公子去沐浴,然后……” 她看着苏贤,灿烂的笑容中露出一抹羞涩,道:“然后,就送入我的房间!公子,奴家今天就和你洞房哟!” “放开我!” 苏贤挣扎,他心里其实十分明白,小仙紫的话最好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他深知这个女人的可怕,所以不曾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但他真的被绑太久了,提不上力。 加之剑儿和碧儿力气很大,苏贤愣是被两女架着来到另外一座院子的房间,里面有个冒着热气的浴桶。 卧槽!还真准备了洗澡水……苏贤吃惊,不知小仙紫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苏公子,奴婢们伺候你沐浴!”碧儿笑着说。 “我们弄快点儿,小姐还在洞房中等着你呢。”剑儿也笑着说。 苏贤被两女架着来到冒着腾腾热气的浴桶边上,他看着两女说: “可以不洗吗?” “不可以!” 剑儿摇头。 苏贤忽然脸色一正,看着碧儿说: “好了好了,你们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不用弄这一出美人计!我怕擦枪走火,一个没忍住,然后……就玷污了你们小姐。” 噗嗤! 两女一起掩嘴而笑,碧儿笑道:“公子别多想,小姐没有其他的意思,之所以劫公子上山,的确是为了让公子做压寨相公。” 剑儿说:“上次在品玉阁,公子做的那首什么诗,小姐可喜欢呢……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小姐便对公子情根深种……” “……” 信你们个鬼……苏贤暗中咧嘴,他若不是提前知道了小仙紫是个厉害角色,同时刚才又偷听了她们的谈话,说不定还真就信了她们的谎言。 果不其然,张无忌老娘说的那句话很对…… 苏贤正苦思对策,忽感自己的衣服被人动了一下。 扭头看去,原来是碧儿,正在解他衣服上的扣子。 淦!竟然来真的……苏贤深吸一口气,问道: “真的非洗不可吗?” “非洗不可!” “可是……你们是两个……我……” “……” 噗嗤! 剑儿和碧儿又掩嘴而笑,碧儿说:“等公子和小姐洞房之后呢,我们两个作为陪房丫头,有些事早晚都是要经历的……” “是啊是啊!”剑儿说着不由背过了身去,刀削般的香肩轻轻抖动。 她们虽然是在演戏,但……伺候我沐浴……损失也未免太大了吧……苏贤凝眉,心里对她们的举动完全看不懂了。 莫非……苏贤猛一瞪眼,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她们是想在我放松的时候,来个突然袭击?虽然这个结论很怪,但……没有其他的解释。” 正胡思乱想间,苏贤感觉自己的扣子又失守了一颗。 他立即问道:“那个……可不可以由我自己来?” 碧儿愣了一下,而后笑着对外面招了招手,走进来两个老嬷嬷,年岁很大同时长得很丑的那种。 待两个老嬷嬷在浴桶前站定,碧儿笑着问: “苏公子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是奴婢和剑儿伺候你沐浴,要不就是这两位嬷嬷!苏公子怎么选?” 我擦!这还用选?不管怎么说,也是两个美少女更好啊……苏贤立即看着碧儿和剑儿说:“不用了,不用了,还是劳烦两位姑娘吧。” 说完后,苏贤面色微变,似乎……跳进她们设下的陷阱了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23章 小仙紫:奴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尽管苏贤不相信,剑儿和碧儿会为了演戏而自毁名节。 但随着外套剥落,他仅着里衣的时候,苏贤心里深深的疑惑了—— 她们还真打算那样干不成? 虽然觉得荒谬,但男人嘛,稍稍受一点刺激就激动得不行…… 这不,苏贤老脸微微一红,微不可查的将腰躬了起来。 我丢啊!莫非我的一世清名即将毁于一旦?我指不定是在做梦,可是梦中的女主为什么不是柔顺的柳夫人……苏贤差点咆哮。 这时,剑儿和碧儿同时停止为他解衣,并肩走向浴桶旁的一张桌子。 她们要反转了吗……苏贤精神一震。 然而,他却见两女从桌上的包袱中取出一条黑布,套在头上,将眼睛遮挡了起来。 这是…… 她们虽然被遮住了眼,但并未受到影响,快步朝苏贤走来。 就是现在,跑! 苏贤深吸一口气,拔腿就跑,冲向门口。 不管结果如何,先跑了再说…… 岂知剑儿和碧儿的头顶长了眼睛似的,立即改变方向,足尖在地板上轻轻一蹬,直接腾空而起。 落地时,两女正好落在苏贤左右两边。 苏贤刚跑了没几步,便跑不动了,因为两臂已被两女紧紧抓住。 “苏公子,别着急嘛。等沐浴完了再去和小姐洞房也不迟。”碧儿笑着说。 “是啊,在我们两姐妹的手上,苏公子是跑不掉的。”剑儿笑道。 “……” 苏贤沉着脸,懒得找理由,闭口不言,被两女架着重新回到浴桶边缘。 接下来,苏贤着实享受了一把被漂亮丫鬟伺候沐浴的感觉。 她们两个虽然蒙着眼,但动作却非常熟练,也没有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区域,这让苏贤稍稍安心。 若是她们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的话……苏贤就真的没有脸了。 沐浴完后,苏贤神清气爽,五肢都充满了力气,在他的再三要求之下,自己动手穿好了衣服。 推开房门,贼头贼脑的苏贤一眼便看见了等候在门口的剑儿和碧儿,他随即打消了逃跑的冲动。 “新郎官出来啦!”剑儿笑道。 “苏公子一表人才呢!”碧儿也笑道。 “……” 苏贤无语,心里知道她们是在演戏,因此懒得理会,只问道:“你们小姐呢?带我去见她!” 苏贤决定开诚公布的和小仙紫谈一谈,虽不一定借此脱身,但至少也要让小仙紫放弃继续捉弄他。 没错! 苏贤思来想去,认为小仙紫之所以如此言行,就是为了捉弄他,逗他玩儿。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 通过刚才偷听她们的谈话,苏贤已经得知,小仙紫计划失败后的退路,就是他。 虽然不知道小仙紫将如何实施“退路计划”,但至少不会因此委身于他,和他入洞房! 这根本不可能! “新郎官迫不及待了呢!”剑儿调侃。 “那还等什么,赶紧送入洞房吧。”碧儿笑道。 “……” 苏贤嘴皮子抽动,跟着两个丫鬟来到一间……客厅。 没错,就是客厅! 说好的洞房呢?果然女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尽管早有心理预期,但被人骗的滋味很不好受。 步入客厅,苏贤看见厅中有一张小圆桌,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苏贤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午时都已经过去了许久,但苏贤貌似还滴水未沾。 记得早上出门时,本想去打包早点的,结果遇到刘子匀带人来找茬。 然后去县衙公堂对峙,折腾了一整个上午。 周记室赶来后,来不及吃午饭,苏贤又跟着周记室往瀛州城的方向出发。 因为赶路要紧,他只灌了两口水,当时也不感觉饿,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有些顾不上。 现在,一大桌山珍海味近在眼前,苏贤终究顶不住了。 腹中馋虫扭动,口水直流。 桌旁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大美人儿,她衣裙华美,身段儿浮凸有致,一张精致的脸蛋上笑容不减,非常甜美。 小仙紫起身,笑着对两个丫鬟挥了挥手。 两个丫鬟躬身退出,还将房门带上。 “公子请坐。” 小仙紫走向饭桌,做出恭请的手势。 苏贤一边狂吞口水,一边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小仙紫坐在他旁边。 苏贤的目光艰难的从美味佳肴上移开,看着小仙紫问: “小仙紫姑娘,你也别和我打哑谜了,你劫我上山到底所为何事?” “公子先喝杯茶。” 小仙紫提壶,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苏贤,一杯自己抿了一小口。 苏贤接过茶杯,却是没喝,待小仙紫抿完茶水将茶杯放在桌上后,他也放下茶杯,然后拿起小仙紫的杯子,道: “我喝你的。” “公子怕奴家在茶水里下毒?” “不得不防。” “那公子喝吧,奴家不介意的。”小仙紫抛来一个媚眼儿。 “……” 苏贤也不介意,尽管这杯茶水她刚才才喝过。 因为他是真口渴,嗓子都快干得冒烟……他先尝了尝,然后仰脖一口喝光。 在此期间,小仙紫瞪大了美眸,将苏贤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俏脸上不由飞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红晕。 待苏贤喝完,放下茶杯,小仙紫俏脸上的红晕已经消失不见。 苏贤快速瞥了眼满桌的美味佳肴,喉咙一动,然后扭头看着小仙紫说: “小仙紫姑娘,反正我已经被你抓住,跑也跑不掉,你有何用意干脆直说吧!” “奴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仙紫妩媚一笑,那笑容几乎能融化人的内心,“奴家方才不是说过了么?” “奴家劫公子上山啊,为了让公子做奴家的压寨相公!” “……”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她的话苏贤压根儿不信,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带我去洞房,反而来这里?” “洞房……是很耗体力的,奴家知公子一整天滴米未沾,所以准备了一桌美味佳肴。还有啊,吃饱了才能……噗嗤!” “……” 苏贤嘴角再次狠狠一扯。 若刚才他没有偷听到她们的谈话,说不定苏贤还真就信了她的鬼话! 小仙紫笑了一会儿后又说: “更何况,入洞房不一定非得要在洞房里面啊,在这里……其实也是可以的……噗嗤……” 这里? 苏贤四下打量,这客厅中并没有床铺,难道……要在桌子上或者窗台上? 这个污女……苏贤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小仙紫,一脸无语。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24章 “遗帕留情” 宽敞的客厅,即便关上了大门也十分明亮,桌椅、灯架、楹联、挂屏、帷帐等摆设,无不精致典雅。 透着低调的奢华。 单从这间客厅来看,根本不像是一个贼窝! 小圆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散发出的香味儿片刻不停的“勾引”着苏贤肚中的馋虫。 他真的好饿啊! 但又担心小仙紫在酒菜中下毒。 “公子一整日都滴米未沾,想必早已饿坏了吧,公子请用饭。” 小仙紫笑吟吟的招呼。 苏贤虽然狂吞口水,但终究未动,得想一个办法让小仙紫先吃,确定酒菜无毒。 “公子还在等什么?吃饱之后,有了力气,才好与奴家入洞房啊,噗嗤……”小仙紫再次招呼道。 她笑起来很好看,十分甜美,单单看着她的笑容就能让人体验到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但苏贤清楚的知道,她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她那甜美的笑容有毒! 至少也是五六十度的高度白酒,喝了是会醉人的。 加之她那略显轻佻的话语,听在普通人耳中,只怕早就心猿意马、色魂授受了吧? 诚然,小仙紫是毒药,是高度烈酒,但同时她也是诱惑力巨大的,让人难以忽视她的存在! 苏贤深吸一口气,摆脱掉小仙紫对他的影响。 他心里顿时沉稳如铁。 语笑嫣然、倾国倾城的小仙紫在他的眼里,化为了一具粉红骷髅。 “我来者是客,姑娘是主,客随主便,所以还是请姑娘先用吧。”苏贤递过去一双筷子。 “公子是怕奴家在酒菜里下毒?”小仙紫笑容不减,一只雪白的酥手接过筷子,但却没有夹菜来吃。 “不错!”苏贤也不客气,说话间不由侧头瞥了眼满桌的酒菜……好香好香!好想立刻大快朵颐! 小仙紫俏脸笑容依旧,看见苏贤的小动作后,不由噗嗤一笑,而后说道:“人之常情,奴家理解。” 话毕,她那雪白的酥手捉住筷子,缓缓伸出,开始优雅而缓慢的尝菜。 苏贤将两眼瞪得溜圆,认真的记下她夹了哪些菜…… 小仙紫将苏贤的小动作瞧在眼里,她黑白分明的明眸一转,忽而停筷,笑道:“不吃了,再吃下去奴家就要吃完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就连按照“一道菜只吃一口”的方式都才只吃了三分之二,哪里就吃完了……苏贤心里吐槽,嘴上却客气道: “小仙紫姑娘说笑了,这么多菜,是吃不完的。” “……” 苏贤盯着饭桌正中间的那道叫花鸡,犹豫一会儿,吞了口口水,试探着说: “满桌佳肴之中,就属这只叫花鸡做的最好,金黄油亮的,姑娘不妨尝尝?” “噗嗤……”小仙紫掩嘴而笑,通过刚才的观察,她心里已经明白,其实苏贤最想吃的就是那只叫花鸡。 不过方才她在“试菜”的过程中,偏偏不去动那道菜。 苏贤那句话,正好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姑娘笑什么?”苏贤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若要奴家品尝那道叫花鸡,公子需答应奴家一个小小的要求。” 小仙紫停止掩嘴而笑,但俏脸上的笑容却始终都未曾消散。 苏贤心下一凛,心说她的小小要求只怕不容易达到,为了一道菜不值得。 但苏贤决定听一听,她的小小要求到底是什么。 “奴家的小小要求啊,就是待会儿公子用膳的时候,点评一下奴家新编的舞儿。”小仙紫说。 “点评姑娘新编的舞蹈?”苏贤愣住了,就这么简单?其中该不会有诈吧?比如“剑舞”什么的。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小仙紫明眸俏皮的眨巴眨巴。 苏贤仔细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好!” 然后他搓着手,指了指饭桌中间的那道叫花鸡,道:“快尝尝那道菜。” 小仙紫笑容不减,抿着的鲜艳唇瓣轻轻咧开,露出内里细密洁白的贝齿。 她放下筷子,取出一方洁白绣花的手帕,用手帕裹住叫花鸡的一只鸡腿,轻轻扯下,然后朱唇轻启斯文的吃着那只鸡腿。 她竟直接撕下一只鸡腿……苏贤眨眼,呆呆的盯着她,有种自己的食物被人抢走了的意思…… 接下来,小仙紫将桌上的所有菜肴都尝了一遍。 苏贤彻底放心。 他拿起一双新筷子看了又看,然后放下,目光滑落在小仙紫使用过的筷子上面,然后抬眸与小仙紫对视一眼。 小仙紫眸光一亮,略带羞涩的问:“公子是要用奴家用过的筷子么?” 她似乎挺兴奋,亲手拿起那双筷子递过来,笑道:“诺,给你。” 在小仙紫看来,她用过的东西,赏赐给其他人使用,是一种“恩宠”的行为。 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当然,类似于赏赐筷子之事,并不常见,并非任何男子都能得到这份“殊荣”。 只能说,苏贤这幅皮相占了很大的便宜。 再者,苏贤用过这双筷子之后,小仙紫也不会再用,就好比刚才的茶杯,苏贤用来喝过茶水后,她就没有再碰。 苏贤毫不客气,接过那双筷子看了看,微微蹙眉。 他的视线落在小仙紫手上那方洁白的手帕之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抬眸与小仙紫来了一个对视。 “这个也给你。”小仙紫大方的将手帕递来。 苏贤接过后,她还调侃道:“奴家的帕儿被公子捡到,这岂不是天定的缘分?”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 因为当今流行的“才子佳人”话本中,多有“遗帕留情”的桥段,但却没想到被小仙紫“活用”在这里。 苏贤懒得理她,她在苏贤眼中就是一个妖精,胡言乱语惯了的,她的话信不得。 苏贤拿着手帕,轻轻掂了掂,这是丝绸的,很有份量……这女妖精贴身所用之物都非常华贵精美! 然而,这精致的手帕,却被苏贤拿来……擦筷子! 只见他一手拿着手帕,一手拿着筷子,将筷子放入手帕之中,捏住筷头用力一抽……筷子就干净了! 小仙紫乍见这一幕,整个人悠地僵住。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25章 苏贤: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小仙紫精致俏脸上的笑容刹那凝固,然后慢慢消失…… 她“赏赐”给苏贤的筷子,苏贤竟敢嫌弃不干净?! 她作为公主,身份如此高贵,同时也作为一个女子,她都不嫌弃苏贤呢,结果苏贤还敢嫌弃她? 更令小仙紫差点暴走的是,苏贤竟用她“赏赐”下来的手帕去擦拭筷子? 这…… 小仙紫那始终笑容满面的俏脸,逐渐布满寒霜,鲜艳的唇瓣轻颤,内里细密洁白的银牙暗咬。 同时一双明眸死死瞪着那个“罪人”,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的撕咬…… 饭桌旁,小仙紫已化为一座“冰山”。 她身份尊贵,可是公主啊,往日里谁都让着她,护着她,众星捧月! 可是这次,在苏贤这里,她不仅被无视了,甚至还被这个臭男人嫌弃…… 旁边的苏贤却没有想这么多,此刻他宛若“大饿狼”,连连下筷,嘴里塞满,根本无暇他顾。 他已经饿了大半天,肚中饥饿难忍。 现在,终于确定满桌酒菜并没有被下毒,苏贤自然要不顾一切的海吃一顿。 不管小仙紫要干什么,不管未来如何,此时此刻,苏贤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吃! 身体是自己的,吃饱了肚子才有精力思考如何逃脱…… 狂吃海塞一顿后,苏贤总感觉不得劲儿,终于,他看见了饭桌中间的那只叫花鸡。 啪! 他丢下筷子,起身,两手抓住那只叫花鸡直接就开啃,狼吞虎咽,满嘴是油。 这样子吃鸡才安逸! 有种强烈的满足感! 苏贤浑然忘我。 一旁,小仙紫暗自气恼一阵后,见苏贤只顾吃喝,根本没注意到她,这让她心里十分不爽。 这种不爽的感觉,甚至压过了“被苏贤嫌弃”的愤怒。 眼下这一幕,让小仙紫想起了十余日前,在乐寿县城品玉阁,举办诗宴的那次—— 她都已经亲自登台舞蹈了,结果苏贤却在台下只顾着吃喝,若非旁边的林川提醒,苏贤只怕不会抬头看上一眼…… “新仇”加“旧恨”,在小仙紫体内交织。 她心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怒,有种“将苏贤啃得正欢的叫花鸡抢走”的冲动。 对了! 叫花鸡! 小仙紫心中一动,俏脸上的寒霜迅速消融,换上一抹诡异的笑容。 随后,她朱唇轻启,以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万物的语调说道: “叫花鸡里有毒!” 啥? 苏贤啃咬的动作猛然一滞,脖子缓缓转动,这时他刚从叫花鸡身上咬下一块肥美的鸡肉,就那样转过头去看着小仙紫。 有毒?不可能,她刚才不已经亲口尝试了么!不对,她极有可能提前吃了解药……苏贤心念如电,自行脑补。 这一脑补,就像是被一道粗壮的雷电劈中了般。 苏贤整个人都傻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见苏贤这幅模样,小仙紫顿时如饮甘泉,有种“大仇得报”的爽快,心里非常满意。 她决定加一点料,于是笑道: “不仅仅叫花鸡里有毒,其实每一道菜肴中都有!” “你……”苏贤想吐出口中的鸡肉,但想了想又吞了下去,反正都已中毒,不在乎这一点半点。 “你提前吃了解药?”苏贤问。 “不错。”小仙紫笑容灿烂而甜美。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心道:“果然,果然,她那甜美的笑容中带着剧毒!” 放下啃了一大半的叫花鸡,苏贤擦了擦嘴,而后看着小仙紫问: “姑娘想毒死我?” “公子想要解药吗?”小仙紫好整以暇,十分满足苏贤对她的“关注”。 “想要!” “想要解药啊,可以!” 小仙紫笑吟吟,小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白色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白色的丸状物,手指头那么大,摊在白嫩的掌心。 苏贤眼睛都直了。 但他知道对方身手不弱,所以打消掉了抢夺的想法。 “这就是解药,只需吞服一粒,毒性可解,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小仙紫将摊开的白嫩的掌心送近了一些,离苏贤只有半尺的距离。 苏贤眉头一挑,真的好想直接动手抢啊。 “公子只需答应奴家一个条件,奴家就将解药送给公子。” “什么条件?” 小仙紫抿嘴一笑,歪头想了想,缓缓道: “只需公子诚心实意的向奴家道歉,说:‘小仙紫姑娘,在下错了,在下真的错了,求姑娘赏我解药吧!’然后,奴家就可以将解药……” 一语未了,小仙紫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苏贤已经起身,躬身作揖道:“小仙紫姑娘,在下错了,在下真的错了,求姑娘赏我解药吧!” “……” 苏贤的“爽快”,大大出乎了小仙紫的预料。 她是了解读书人的,读书人大多孤傲,目空一切,是最有傲骨的一批人。 对于苏贤,小仙紫曾详细的了解过,苏贤虽然家境贫寒,但除了同窗林川之外,极少接受其他人的帮衬。 也就是说,苏贤也是有傲骨的。 身具傲骨,便不会轻易求人。 小仙紫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为难他…… 但令小仙紫出乎预料的是,苏贤竟毫不犹豫,甚至于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苏贤就作揖求人了? 这……这就是苏贤的傲骨? 苏贤甚至都不知道她话中的“错了”,究竟“错”在哪里! 总之,小仙紫是目瞪口呆,有种三观尽毁的感觉…… 她自然不会知道,现在的苏贤是个非常现实的人,既然开口求一求就有解药,那还矜持什么? 先把好处拿到手再说。 至于傲骨,是啥? 能拿来炖骨头汤喝吗? 正躬身作揖的苏贤,忽然发现了一个华点—— 小仙紫摊开的白嫩掌心,还有掌心上的那粒解药,竟然近在眼前,相距不过数寸! 她的小手可真好看,肌理明晰,白如雪玉,骨肉匀称,五指纤细……诶,不对不对,这种关键时刻,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那粒解药么? 苏贤快速收束心神,盯着近在眼前的解药,看了短短一瞬,然后心里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今天接种疫苗去了,第二针,感觉有些累,想休……咦?我似乎有存稿……再说一个坏消息,本书二十七八万字了,将于后天上架!】 第126章 少女把我扛肩上? 机不可失。 说干就干。 只见苏贤整个脑袋忽然往下一沉,口舌大张,宛若那血盆大口,照准小仙紫白嫩掌心上的解药就直接咬下去…… 此时,小仙紫正失神。 等她反应过来,苏贤已将白色的丸状物吸进了嘴里。 因为苏贤太急,没时间注意太多,所以吸力太大,解药被吸进口中的同时,还将小仙紫白嫩的掌心也吸进去一小部分…… 痒酥酥的……小仙紫手心传来这种感觉。 “你……你住嘴!” 小仙紫又羞又怒,闪电般将小手收回。 举到眼前一看,只见白嫩的掌心上竟出现了一圈红晕……那是被吸出来的。 苏贤不理她,重新坐回凳子,嘴角挂着吃汉般的笑容……终于解毒了! 小仙紫跳了起来,捧着那只白嫩的小手看了又看,继而面色大变,不复先前的淡定和调侃的模样。 最后她深深的看了苏贤一眼,转身开门而去,离开了客厅。 嘿!表面上口花花,像个污女,但实际上呢,稍微来一点真格的就受不了……苏贤目送小仙紫离开,得意的笑着摇了摇头。 小仙紫离开后,苏贤看了看满桌的佳肴,摸了摸半饱都还没有达到的肚子,陷入了沉思。 很快,他重新拿起筷子,开始狂吃海塞起来。 反正都已经吃了解药,怕什么? 先将饿了大半日的肚子填饱再说…… 不一时,苏贤吃饱,丢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走向客厅的大门。 不知外面有没有人看守……苏贤蹑手蹑脚,心里酝酿着逃跑的计划。 吱嘎! 正当此时,客厅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剑儿和碧儿两个丫鬟齐步走进,在门前停步,一起看着正蹑手蹑脚的苏贤,眼神古怪中带着一丝戏谑。 “哈哈,那个……我是想看你们来了没有。”苏贤打直身体,问道:“你们小姐呢?我要和她谈谈。” 剑儿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黑头套,逐步逼近的同时,说道:“小姐已在洞房中等候多时了,奴婢们这就送苏公子过去。” “你要干什么?”苏贤后退一步,目光落在剑儿手中的黑头套上面。 “苏公子莫要乱动。”碧儿闪电般跑到苏贤身旁,将他牢牢固定住,然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小指头那么粗的麻绳,笑道: “我们这就送苏公子去入洞房!” 入个屁的洞房!没见谁入洞房需要黑头套和粗麻绳的……苏贤大声喊道:“你们不要乱来啊,你们要干什么?” “……” 苏贤只是一个书生,并未习武。 收杨芷兰为贴身保镖后,他曾想过从杨芷兰身上学个一招半式,用于防身也好。 可是,愣是没有抽出时间…… 所以很快,苏贤的两手就被绑住,脑袋也套上了黑头套。 “苏公子莫要担心,这是我们南陈的洞房习俗,新郎官都要戴上头套、双手被缚着送入洞房……” 耳边传来剑儿的声音。 放屁!从没听过这种习俗,入洞房,又不是玩什么刺激的游戏,有必要么……苏贤心里吐槽。 苏贤说不出话来,因为口中被塞入了一团布。 “苏公子我们走吧!” 碧儿的声音刚刚一落,苏贤就感觉浑身一轻……他被人扛在了肩上! 淦! 苏贤实在难以想象那副画面,他竟然被一个少女抗在肩上……搞反了啊! …… 大约半柱香过后。 苏贤双手仍旧被缚,头上的头套也未曾取下,双脚倒是没有被绑,但看不清东西自然无法逃脱。 并且,身下的“地板”摇摇晃晃,耳边传来车轮滚滚的声音,间或马蹄踏在地上和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不出意外,苏贤应该身在一辆马车上面。 他很好奇小仙紫到底要送他去哪里? 但由于嘴巴被布团封住,问不出话来。 这一路上除了马车行驶的声音之外,苏贤愣是没有听见一句人声,因此也就无从推测……这就让人难受了。 不过这还算好的,因为有一件更加难受的事—— 在那一炷香的时间之内,苏贤遭受到了不好的待遇,他被人给揍了…… 具体过程不表。 总之,苏贤可以想象得出,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很遭,就跟“真被山贼抓走并被山贼拳脚相加”似的【ps:多嘴一句,这是伏笔。本书非无敌文,猪脚需要经历一些事,但绝对不是虐主】…… 虽然,揍他的人下手都很温柔,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最多也就是擦破皮而已。 但是,苏贤心里还是十分憋屈! 小仙紫、剑儿、碧儿,你们三个臭女人,等有一天你们落入我之手,我一定要让你们好看……苏贤双拳紧握,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暗暗发誓。 至于让她们三个看什么“好看”的东东,这里就不细说了。 车轮滚滚,马蹄声急,马车还在继续前行,似乎永远没有终点。 苏贤目不能视物,身体软倒在马车车厢之中,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晃,心里越发焦急起来…… 通过偷听小仙紫和丫鬟们的谈话,苏贤已经得知,小仙紫“袭击兰陵公主计划”失败之后,还有个“退路计划”。 在退路计划中,苏贤是个关键的人物。 但他并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关键人物”,或许是杀了他“祭旗”,或许是利用他的身份…… 我只是一个庶子而已,还父母双亡,我这个身份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所以,小仙紫应该是要杀了我,从而完成退路计划……一念至此,苏贤的心不由沉入谷底。 尼玛啊! 好不容易通过“河间驿馆事件”,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可是结果呢? 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爽一把,摸一摸兰陵公主的大美……扯远了。 另外,还有他的小女友柳蕙香,只是确认了关系,还没来得及入洞房呢,难道就这样天人永隔了么? 不甘心,苏贤很不甘心! 他仰天长嚎,高喊着“谁来救救我”的话,然而发出的却是“呜呜呜”的声音。 恰在此时,苏贤耳中听见一个惊恐的喊叫声: “不好!前面是……朝廷鹰犬!” “……”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27章 兰陵公主:不抓到辽国密使,本宫无颜回京! “不好!前面是……朝廷鹰犬!” “我们被包围了!” “他们人多……” “……” 当下一片混乱,人声震天,苏贤感觉身下的马车猛然一停,车轮滚滚声和马蹄声亦戛然而止! 朝廷鹰犬?应该是兰陵公主从神都带来的大军吧!有救了,有救了……苏贤心情登时十分激动,差点仰天畅笑。 刚才,他还在感叹即将遭到小仙紫的毒手呢,结果下一刻就来了援军! 兴奋的苏贤,已有些失去理智,竟不顾头上套着黑头套与双手被缚的风险,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站了起来…… 未及站稳,耳边猛然听得阵阵“唰唰唰”的声音! 那是刀剑出鞘的金属颤音,冷冽,而充满杀机。 这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此起彼伏,苏贤宛若置身于“刀剑海洋的正中心”。 我屮艸芔茻……苏贤脑袋瞬间清醒,恢复理智,立即放弃不切实际的逃跑计划,两腿一弯,乖乖躺回原位。 这种时候还是苟着好,保住小命要紧。 乒乒乓乓! 踉踉跄跄! ……! 苏贤仿若置身于厮杀正酣的战场,喊杀声震天,兵器碰撞声刺耳,惨叫声连绵不绝! 刀、剑、枪等兵刃入体之时,发出一种特别的声音,然后是刺破空气的一声“噗……” 苏贤虽被黑头套笼罩了脑袋,但可以想象得出那种县学狂飙的画面…… 混战正酣时,苏贤曾被人数次转移阵地,或抱,或抗,或拖,山贼们都很粗暴。 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暗中咬牙坚持。 这种时候护住脑袋和命根子最重要……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 终于,外面的喊杀声有所减弱,此战即将结束。 这时,苏贤听见一个疲惫中透着惊喜交加的声音,大喊道: “那是苏公子!” “救人,速速救人。” “不惜一切代价解救苏公子!” “解救苏公子……杀啊……” “……” 苏贤闻言,精神猛地一震。 他认得这个声音,是周记室。 原来是周记室带人来救我了……苏贤心内止不住的激动与期盼。 只要他得救,通过“河间驿馆事件”积攒的功劳,就会“变现”,从而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兰陵公主可不一般,虽是皇室宗亲,但同时也是大梁朝廷当今第一人! 只要抱上这条大美腿,苏贤就可以在整个大梁横着走。 金钱财物的赏赐一定会有,若再混上个一官半职,那就更美好了,感觉人生都走上了巅峰。 至于小女友柳蕙香,嘿嘿,自然也跑不掉…… 苏贤心里正畅想着美事儿呢,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巨力之下,裹挟着苏贤快速奔逃而去。 这突然的变故,将苏贤拉回现实。 可恶的山贼……苏贤恨得牙痒痒,在心里又暗暗发了一遍誓,等以后捉住小仙紫之后,一定要狠狠的惩罚她! “贼人休逃!” “围住他们,快围住他们!” “注意,莫要伤到了苏公子……” “……” 苏贤听见将士们的叫喊声后,虽被挟持,但亦稍安,只期盼将士们早点将他从山贼手中解救出来。 …… …… 与此同时。 瀛州城外。 行军大营。 中军大帐。 午后的阳光胜烈,虽未直接射入大帐,但气温闷热沉郁,好似一只秤砣压在心口似的,让人莫名烦躁。 兰陵公主端坐帅椅,虽有秋典军手执团扇送风,但并不能驱散帐中的闷热。 啪! 好不容易耐着烦躁的心情看完一份文书,兰陵公主将之丢在帅案之上,靠着椅背,揉着眉心,倾国倾城的花颜尽显疲倦。 冬典军自发走到公主椅后,为公主按摩揉捏两肩。 呼! 闷热的环境似乎让兰陵公主呼吸不畅,她靠上椅背后,不由将娇嫩红艳的朱唇亲启,口鼻一起呼吸。 众所周知,“气球”这种东西充满气之后,是会膨胀的…… 随着兰陵公主加深呼吸,她所独有的两颗“气球”便膨胀得更大了! 然而,如此奇景,却只得秋典军和冬典军两个侍女观看,着实浪费! “有辽国密使的消息了吗?还有那一万辽国精锐将士,他们到底藏身于何处?”兰陵公主忽然问。 “公主殿下……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秋典军回道。 “诶。”兰陵公主叹气,眉间难掩一抹愁色和倦色,道: “最好是能够找到辽国密使,只要抓到了此人,便能拷问出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 “可是人海茫茫,要找到辽国密使谈何容易……若此事不能妥善解决,本宫无颜回京面见陛下,也堵不住满朝文武的悠悠之口!” “……” 秋典军欲言又止,眼见公主发愁,她却不能解忧,这让她心里十分难受。 兰陵公主神色忽然一动,又问道: “对了,有周记室的消息吗?山贼是否已被剿灭?还有那个……苏贤,救回来没有?” “公主殿下,周记室、山贼和苏贤……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秋典军说。 “本宫乏了……” …… …… 一顿乒乒乓乓过后,周围的世界终于清净下来。 苏贤被人扶起。 有人一边解开他的黑头套一边喜道:“苏公子你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苏贤认得这个声音,是周记室。 很快,苏贤的头套被取下,口中的布团也被拔出,捆绑了双手的绳子也已经解除。 “山贼呢?” 苏贤没理会周记室,以及周记室身边的一位服色明显不同于普通将士的将军,而是四下打量张望。 他其实是在寻找小仙紫、剑儿、碧儿的身影。 “苏公子请放心,山贼们大半都被剿灭,只有少部分逃脱……这次不仅救得苏公子你,还将刘子匀等人犯一并抢了回来!” “如此一来,本官回营后,终于对公主殿下有了一个交代!哈哈哈……” “……” 周记室顶着一双“熊猫眼”,发出爽朗的大笑声。 苏贤扭动着发酸的脖子,活动着被捆绑已久的双手,看着他说:“此行虽波折不断,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苏公子,想必公主殿下已经等急了,我们立即启程赶往瀛州大营吧!”周记室说。 “也好……” 苏贤被两个将士搀扶着慢慢起身。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他心中一动,停步看着周记室和那位将军说:“我知道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第129章 苏贤:随我去捉辽国密使【1/8】【求首订】 “辽国密使?!” 周记室和将军吃惊之余,又满脸疑惑。 因为他们并不知瀛州刺史已经供出“通过辽国密使可以找到一万辽国精锐将士藏身处”之事。 但只要涉及到一个“辽”字,他们二人就不会忽视。 周记室努力眨了眨通红的两眼,又狠狠的揉了一把脸,稍微提神后正色问道: “事关辽人,非同小可,而且还是辽国的密使,事态就更加言重了!苏公子如何得知?” 那位将军没有说话,转头望来。 苏贤从一位将士手中接过水囊,猛灌了一口,递还水囊后也正色道:“从山贼头领的口中偶然听得。” 周记室和那位将军侧头,看了眼苏贤一身的狼狈,随即点头,对苏贤的话深信不疑。 苏贤挥袖,抹掉嘴角残留的水迹,说道: “辽国密使,必然比一般的辽人更加重要!” “我的想法是,我们立即动身去抓捕辽国密使,谨防山贼提前与之会和,然后更换藏身之地!” “周记室,还有这位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们意下如何?” “……” 周记室还没有说话,那位将军大手一挥,爽朗笑道:“甚好!甚好!抓住辽国密使必然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周记室也点头道:“那我们就先去抓辽国密使吧,然后回去送给公主殿下一个惊喜!” “……” 计议已定,一行人即刻出发。 李家庄位于乐寿县县城以南,一二十里处,距此不算太远。 加之将士们都是骑马的,所以很快,乐寿县城已经遥遥在望。 “吁……” 苏贤忽然勒停战马。 周记室、将军和随行的将士们也跟着一停。 周记室忙问:“怎么了?” 苏贤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回头望了一眼,己方将士足有三百余人,料想已经足够。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手怎么也不嫌多。 他盯着远处影影绰绰宛若大山般的乐寿县城,看了好一会儿,扭头看着那位将军说: “请将军派人去到那城中县衙,找到县令的二千金唐淑静,让她带人赶去李家庄助阵!” “县令的二千金?”将军错愕,“即便要找帮手,也应该找衙门捕头和差役啊,怎么反而找一个女流之辈……” “将军只管派人去便是。”苏贤说道。 “好吧。” “对了,见到唐淑静之后,只需说一句话便可。” “什么话?” “李家庄有山贼出没!”苏贤笑道。 “好!” 将军亲自去安排,一会儿后返回。 见没有什么大问题后,苏贤便率三百将士直奔李家庄而去。 …… 路上,苏贤对“他被山贼劫走之后周记室的经历”有了一定的了解。 简单来说,周记室并没有亲自返回瀛州大营搬救兵,只派了一个人回去通报兰陵公主,他自己亲率不足五十人的将士,准备解救苏贤。 后来,周记室遇到了一位副将,这位副将昨夜受命,在乐寿县附近的要道上设卡拦截贼众,手底下有五百余将士。 周记室便与之合兵一处,直至后来救出苏贤。 …… 不一时,众人已赶至李家庄三里开外。 这里有一座大山,三百余将士暂时藏身于山后。 苏贤对李家庄比较了解,因此对周记室和副将说道: “李家庄是一座坞堡,数百年前,天下动乱之际所建,具有一定的防御功能。” “那坞堡之中,少说也有千余人。若是慢慢追查辽国密使的准确藏身之处,极有可能让溃逃的山贼与之会和,从而转移。” 周记室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苏贤正色道: “事态紧急,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凭借我们人多优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坞堡各处大门同时封闭,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此举虽然会打草惊蛇,让辽国密使藏得更深,但也总比好过山贼与之会和,然后转移到其他地方。” “……” 副将点头道:“那就依苏公子之言行事。” 周记室狠狠的揉了一把脸,也点头道:“好!” 当即,苏贤交代清楚李家庄各个出入口的情况,以及坞堡内街巷、建筑物的大致布局等情报。 然后,安排多少人封锁城门,安排多少人入内搜捕等等…… 很快,一切安排停妥。 …… 三百将士藏身的那座大山前面,有一条大路直通三里开外的坞堡。 路旁是连片的农田,其中有农人正辛劳耕作。 田园风光,安宁而和谐。 突然,大山后面传来阵阵马蹄之声,哒哒哒哒连成一片宛若雨点。 三百匹战马造成的响动可不小,马蹄声、鞭子声、呵斥声宛若惊雷一般,吓得田间地头的农人们纷纷躲在暗处偷看。 但见战马矫健,马背上骑乘的将士们衣甲锃亮,在阳光下反射出阵阵细碎的亮光。 几乎仅在一眨眼间,三百余骑便疾驰而过,掀起满天灰尘,遮天蔽日。 躲在田间地头的农人们,纷纷张大了嘴巴,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求天下安定,辽人的铁蹄永不南下…… 三百余将士,分为左、中、右三组,人数不等。 左右两组负责封锁坞堡的出入口,中间一组负责进入坞堡进行搜捕。 顷刻间,三里之遥一冲而过。 李家庄的坞堡已经近在眼前。 那坞堡前有人群汇聚,坞堡的大门也有人进进出出,三百将士突然杀近,令坞堡内外的人们胆战心惊…… 这时,左右两边的将士调整方向,从左右两侧包抄过去,他们的任务是将所有出入口堵死。 苏贤、周记室和副将等,都在中间一组,他们在坞堡正门前勒停战马。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几个壮汉挡在了大门口,战战兢兢,像是例行公事。 其余人等则皆受惊吓,缩至一团,目露惊恐的看着苏贤一行。 “本官乃兰陵公主府属官,来此是为抓捕要犯,尔等拦住去路,莫非是要犯的同党?” 周记室大声吼道。 堵在门口的壮汉们,彼此对望一眼,然后齐齐退至一旁。 他们就算不认得将士们的铠甲服色,至少也认识周记室那一身圆领官袍。 加之,又听说是兰陵公主府的属官,心里便再没有任何怀疑。 【求收藏,求月票、推荐票】 第130章 毁我姐姐名节,当心我扁你!【2/8】 进入李家庄坞堡的大门被让开后,苏贤一行并未立即带人进入。 瓮中捉鳖,需要先有“瓮”。 他们在等待坞堡所有出入口都被封锁的消息。 苏贤骑坐高头大马,居高临下看着道旁一个壮汉,吩咐道: “去把你们坞堡的里正叫来。” “好!” 那壮汉快步而去。 苏贤扭头,瞥见坞堡的墙角那里,一大群民众正依偎蜷缩,畏惧的看着他们一行,因而笑道: “你们不用害怕,我们只为抓捕要犯,与你们不相干。” 听闻此言,蜷缩的民众们稍稍心安。 但他们并未彻底安心,依旧蜷缩在墙角面露惧色,有个年轻的母亲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紧紧的抱着,生怕被抢。 苏贤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们。 河北道,尤其是幽州、瀛州这些区域,曾饱受北方辽人的铁蹄揉虐,那些伤痕深深烙印在他们的脑海…… 是故,他们对将士、兵器、铠甲等等本能的感到恐惧。 此番苏贤率三百衣甲鲜明的将士突然杀来,可谓是直接戳中了民众们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地方! 这种恐惧,不是苏贤三言两语就能打消掉的。 在坞堡大门前等了一会儿,左右两侧同时奔来一个将士,在苏贤、周记室、副将马前驻足禀道: “坞堡所有出入口皆已被封锁!” “很好!” 副将点头。 这时,坞堡大门内快步跑出一个中年男人,停在苏贤等人马前作揖道:“在下李家庄坞堡里正,不知诸位这是?” 苏贤便对里正道明了事情的缘由,然后请他调动坞堡中的青壮协同搜捕。 那里正听说坞堡内藏匿了一个辽人,登时吓得不轻,连连保证一定大力协助…… 见诸事已经停妥,那副将振臂一挥,大声下令道: “给我挨家挨户的搜!” 众将士领命,披坚执锐,排队杀入坞堡,在坞堡内青壮的指引之下,开始全城搜捕…… 苏贤、周记室、副将,还有里正等自然不用亲力亲为。 他们来到坞堡的正中心,那里有个凉亭,众人进入其中歇息等待。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后。 一个将士跑到凉亭外禀道: “启禀将军……” “抓到辽国密使了?”周记室腾身而起,疲倦已极的脸上涌出浓浓的期待。 苏贤、副将、里正等也一一起身,面有期待的盯着那位将士。 那将士挠了挠头,禀道: “不是……坞堡外来了一帮人马,自称乐寿县衙门的捕快!” “其中还有一个女子,更是自称‘天下第一女神捕’……” “……” 众人一听,原来不是抓到了辽人,不由大感失望。 苏贤却是神色一动,之前赶来李家庄的路上,派人去县城找帮手之事,很多将士都不知道…… “那是我们找来的帮手,立即将人带来此处。”苏贤吩咐道。 将士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帮手们来了。 苏贤远远看去,只见为首一人是个少女,大长腿身材高挑气质出众,正雄赳赳气昂昂大踏步而来。 这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跟着以林捕头为首的捕快,另外还有差役、民壮等,总计两百余人。 腿长就是有优势,一眨眼间,唐淑静已走到凉亭近前。 “山贼在哪里?山贼在哪里?” 她并没去看凉亭中的众人,而是四下打量,搜寻山贼的踪影。 今天,唐淑静为了解救苏贤,真的是忙坏了,午后从老爹唐矩那里接受任务之后,她便快速集合了数百人的队伍。 捕快、差役、民壮等等。 她带着人马,先是杀往乐寿县城以北的群山,据说山贼的老巢就在里面,但没人知道具体位置。 在半路上,唐淑静听说山贼们倾巢出动,已经离开贼窝,还与兰陵公主派出的将士们恶战了一场。 恶战的结果,却是不知。 苏贤到底有没有得救,更是不知。 没办法,唐淑静只得带着人马返回乐寿县。 结果刚入县城,还没来得及返回县衙,就有人来找她,说城南一二十里处的李家庄藏匿着有山贼…… 这是一个好消息啊! 唐淑静当时激动得哇哇大叫。 不及返回县衙见唐矩,她当即就调头,带着两百人马直奔李家庄而来。 …… “山贼呢,本女神捕怎么没有看见……” 凉亭外,正四下打量的唐淑静,忽然戛然而止。 她呆呆盯着亭中的一个人,此人身上的白色儒衫已经一团糟,脸庞浮肿,像是被人狠狠揍过的模样。 但即便如此,唐淑静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此人,大声惊叫道: “苏……世兄!” 她迈动大长腿走进凉亭,上下打量着苏贤,一双明眸很亮,问道: “你不是被山贼劫走了么?看样子已经得救了?” 苏贤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道: “有劳唐姑娘挂心,为兄很好,已经逃脱山贼的魔爪。” 为兄?为什么兄……唐淑静瘪嘴,对苏贤自称“为兄”不太满意,但生性豪爽的她,眨眼就忘了此事,拍着苏贤的肩膀笑道: “没事就好!你被山贼劫走的消息传回来后,爹爹急得团团转,如热锅上的蚂蚁,并命令本女神捕亲自去救你!” “多谢世叔,多谢唐姑娘。”苏贤作揖一拜。 “另外,娘亲也很担心你,我领受爹爹之命出门之时,娘亲伸手似乎还有话要叮嘱我,但我走得太快了……” “多谢伯母挂心。”苏贤又作了一个揖。 唐淑静对苏贤的态度十分满意,拍了拍小手笑道: “还有姐姐,她听了你被山贼劫走的消息之后,竟吓得晕了过去……” “多谢……”嗯?苏贤刚准备作揖,听闻此言后猛一抬头,脸色相当精彩,嘴角挂上一抹笑容,问道: “唐大小姐真的……为了我而晕倒?” 这时,一旁的周记室、副将、里正等等,都咂摸出一点味儿来。 唐淑静即便再大大咧咧,也意识到刚才那句话不妥。 她白皙的瓜子脸一变,生生切换话题,一边扭头四下张望一边问道:“对了山贼呢?山贼在哪里?不是让我来抓贼的么?” 苏贤恍若未闻,嘴角挂笑追问道:“唐姑娘,你姐姐真的为了我而晕倒?” 唐淑静嘴角微微一扯,装作没有听懂的模样说道: “别废话了,抓贼要紧,还有,我刚才说过这样的话吗?别胡说八道啊,玷污了我姐姐的名节,当心本女神捕扁你!” 第131章 唐淑静:你才是女暴龙!【3/8】 唐淑静说“当心本女神捕扁你”这句话时,还将一只小粉拳举在胸前,白皙的瓜子脸故意做出吓人的表情,跃跃欲试。 吓人吗?不,我反而感觉到了一丝可爱……苏贤心中虽如此想,但却闭上了嘴巴,不再追问。 因为唐淑静可是一只女暴龙啊! 前日,城西大运河码头,码头胥吏不让她入内查案,她就将人家全部修理了一遍…… 那惨烈的画面,苏贤记忆犹新! 唐淑静就是一只女暴龙无疑。 所以呢,身为一个大男人,还是要让着她一点,这样才有风度……嗯,这条方案适用于“杨芷兰不在身边”的情况。 说到杨芷兰,她现在怎么样了呢……苏贤微微蹙眉。 今天上午,他被“抓”去衙门之前,曾吩咐杨芷兰立即赶往瀛州,去向兰陵公主求救。 后来随着周记室的出现,杨芷兰此行必然扑空。 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 有了唐淑静带来的这两百人,挨家挨户搜捕的效率得到明显提升。 苏贤等人依旧等候在凉亭之中。 唐淑静耐不住手痒,带着人亲自去搜捕……她是真的喜欢干这些事。 “我们带来的将士,有三百人。坞堡内的青壮是一百,再加上唐二小姐带来的两百人,共计六百人!” 凉亭内,疲倦黑圆圈的周记室强行挤出笑容,接着说: “封锁坞堡各出入口,用去了一百人左右,我们还有五百人同时进行搜捕!” “五百人啊!这坞堡中的总人数,才一千余人……所以搜捕很快就会结束!” “……” 苏贤点头道:“北方的辽人从样貌到体格都与我大梁百姓不同,极易辨认,相信将士们很快就能搜捕到辽国密使!” 副将搓着手哈哈笑道:“这可是一条大鱼,等我们抓着他返回瀛州,见了公主殿下,必然是大功一件!” 相对于苏贤等人的乐观,李家庄的里正却忧心忡忡,道: “辽人大多凶悍!而这位辽国密使,既然敢孤身深入我大梁国土,想必武力更是惊人,只怕……” “诶,怕什么?” 副将大手一挥,大包大揽的说:“我们有三百精锐将士,还有本将在此,还怕拿不住一个辽国密使?你不用怕!” 苏贤也笑道:“不错,方才那位唐二小姐,可不简单,她的身手非常厉害,在远近一代都是有名的。” 里正一听这话,心里想起了什么,恍然道:“不错,不错,老朽竟忘了唐二小姐的身手,哈哈哈哈,那就没事了,倒是老朽多虑了。” 然而,里正刚刚笑完,笑容又猛地僵住,摇头道: “可是……老朽就怕抓捕辽人的过程中,伤害到普通百姓,亦或者损毁房舍……” 周记室终于找到插话的时机,大声说道: “里正不用担心,无论是伤到了普通百姓,还是损毁了房舍,公主府都会一力赔偿,不会让你等吃亏!” “那就多谢公主殿下。”里正终于放心。 “……” 正聊着,挨家挨户搜捕的将士们陆续返回,在校尉的率领下来到凉亭外。 副将满脸笑容,大声问道: “辽国密使抓到了吗?他人在哪里?” “对呀,他人呢?”周记室狠狠掐了自己的脸一把,扭头四下张望。 “……” 返回的将士们全都低下了脑袋,小声禀道:“属下等搜捕坞堡东边的街巷,挨家挨户搜去,并没有找到梁国密使。” “没有找到?” 副将大声反问。 周记室、苏贤等人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苏贤说:“正常,他们只搜查了坞堡东边的街巷而已,没有找到人情有可原。” “嗯。” 众人纷纷点头。 不久,负责搜捕坞堡南边的将士们回来了。 他们也没有找到辽国密使。 然后是北边的将士,也空手而归…… 苏贤等人的脸色难看起来。 “坞堡东边、南边、北边都没有找到辽国密使,那一定就是在西边了!”周记室分析。 “唐二小姐去了坞堡的西边,相信以她的能力,一定可以找到辽国密使!” “说得有道理,她可是将‘天下第一女神捕’几个字挂在嘴边呢,抓捕一个辽国密使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 “……” 出于对唐淑静的信任,苏贤等人脸上的忧色稍减。 一会儿后,唐淑静终于带着人马返回。 苏贤带人迎出凉亭,嘴上挂着笑容,然而细细将他们打量一番后,却没有看见辽人模样的人! 众人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苏贤看着唐淑静问:“唐姑娘,抓到辽国密使了吗?” “没有搜到!” 唐淑静走近,白皙的瓜子脸有些难看,一双英气十足的秀眉轻轻蹙着。 尽管众人早有心理预期,但亲耳听唐淑静说出那几个字之后,众人心里还是重重一个咯噔。 挨家挨户搜去,竟然没有找到辽国密使! 这不应该啊! 苏贤面色难看,开始怀疑辽国密使可能根本就不在李家庄,他被小仙紫设计欺骗了…… 周记室又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眉间的疲色越来越浓。 副将面色黯然,心道即将到手的功劳就这样没了。 里正表面无恙,心里却是大喜,李家庄没有藏匿辽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众人心思各异,现场陷入了沉默。 这时,先前龟缩在家中的普通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在外面围观。 或许是方才搜捕之时,将士们还算客气,也或许是因为没有搜捕到辽人,普通百姓们没那么惧怕了。 凉亭前,里正打破沉默,对苏贤叨咕了一通。 大意是既然没有搜捕到辽人,那你们就请回吧! 苏贤没有理会,此刻他心念电转,做出如下分析: “辽国密使既然敢藏身于李家庄,藏身之地必然足够隐蔽!” “加之,我们的行动早已打草惊蛇,他必然早就藏好,岂会轻易让我们找到。” “……” 苏贤正沉思之际,外面围观的普通百姓之中,忽然走出一个衣着普通的青壮,肩抗一柄锄头,大声喊道: “诸位官老爷,既然没有抓到辽人,就请解开城门的封锁吧,小人还等着下地干活儿呢!” “……” 苏贤猛一抬头,指着那人激动的喊道:“抓住他,快抓住他……” 第132章 挖地三尺【4/8】 随着苏贤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将士们一拥而上,将肩抗锄头的青壮按翻在地…… 人群哗然,后退数步,他们不解苏贤为何要抓捕此人。 周记室和副将也不解。 苏贤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但不解答,而是看着里正问道: “你可认得此人?” 这时,唐淑静也反应过来,面有恍然之色,两只明眸一闪一闪,但没有说话。 里正仔细看了看,道:“认得,这是李老实,为人憨厚老实,所以得了这个诨名……他一定是冤枉的!” 苏贤冷笑,正待问话,唐淑静却先一步说道:“他家在何处?快带我们去。” 这时,周记室和副将也反应过来—— 这位名叫“李老实”的青壮,的确有很大的问题。 方才人人都不敢多嘴,只站在外围默默的看着,可是,就他着急出城下地干活儿……这种时候,是该着急下地干活儿的时候吗? 苏贤看着唐淑静,点了点头,看来她不只是会说“天下第一女神捕”而已,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扭头见里正在那犹豫,当即脸色一沉,出言威胁恐吓…… 里正吓坏了,忙不迭在前带路。 随后,一大群人往坞堡的同一个地方涌去。 那位李老实也被羁押着随行,他表面上一脸无辜,一路挣扎,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暗暗着急起来。 很快,众人来到坞堡最东边一座破败的房屋前。 苏贤仔细打量了一番,吩咐道:“再进去搜一遍。” 十余位将士领命,很快搜完后退出,禀道:“没有任何异常。” 预料之中……苏贤点头。 “苏公子,都已经搜了第二遍,还是没有任何异常,可见李老实真的是被冤枉了!”里正作揖道。 “冤枉!我冤枉啊,还有没有天理……”李老实挣扎嚎叫。 人群中走出几个拄着拐杖的年长之人,说道: “诸位官老爷,李老实是小民等看着长大的,他一定不会藏匿辽人!” “是啊,这都搜查第二遍了,要是李老实藏匿了辽人,早该有所发现……” “……” 苏贤对他们的议论充耳不闻,淡定的吩咐道:“将这座屋子给我拆了!” 现场安静了好一会儿。 里正猛然反应过来,劝道:“苏公子,不可,万万不可,这是李老实的祖屋,拆不得……” 拄着拐杖的老人们也纷纷劝说。 但这没有用,得了命令的将士和捕快们,早已一拥而上,找来各种工具,顷刻间就让一座破败的老屋轰然倒塌。 轰隆一声巨响,溅起灰尘无数。 “你……你毁我祖屋,你不得好死……” 李老实大喊大叫。 里正和李家庄的老人们彻底愣住了,继而气得发抖。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气愤不已,小声说着苏贤和朝廷的坏话。 苏贤还是不为所动,只吩咐将李老实的嘴给堵上。 ……将士们和捕快们忙活一通,将地基上的废墟清理干净,仔细检查一番,然后回来禀道: “墙体没有夹层,地基上也没有找到任何暗道机关。” 苏贤面色如常,只点了点头。 唐淑静秀眉微蹙,迈动大长腿走到苏贤身旁,两人低声秘议起来。 周记室和副将吞了一口口水,两人都认为此行白跑了一趟…… 屋子都拆了,结果没有见到辽人的踪影,这不是白跑一趟是什么? 李老实挣扎得更加厉害,奈何嘴里塞了一团布,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围观的百姓们小声议论起来,偶尔瞥苏贤一眼,眼神不大好看,但终究是畏惧朝廷不敢大声议论。 里正和李家庄中的老人们冷静下来,正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决定忍气吞声,里正对苏贤作揖道: “苏公子,事已至此,可见李老实并未藏匿辽人!我李家庄也没有藏匿什么辽国密使!” “天色已然不早了,苏公子……还是请回吧!” “……” 苏贤看了里正一眼,随即略过,看着不远处那光秃秃的地基,吩咐道:“把地基给我挖地三尺!” 什么? 挖地三尺?! 现场再次陷入落针可闻的安静。 这也太狠了吧。 挖地三尺的做法,其实是苏贤和唐淑静一起商议出来的。 主要是由唐淑静提出,苏贤初闻时也是目瞪口呆。 因唐淑静一直在暗中观察李老实的言行,她也并非如苏贤所想的那样,有两把刷子,人家至少也有四把! 她早已瞧出李老实神清有异,于是便有了挖地三尺的想法…… “呜呜呜呜……”李老实挣扎得更厉害了,眼神深处的恐惧一闪而逝。 “挖地三尺?我看谁敢!”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颤巍巍走到地基前面,拦住众将士,然后看着苏贤厉声说道: “老朽虽身居僻野,但也素闻兰陵公主极重名声。今日尔等以公主府属官的名义,私毁民宅不说,还要挖掉三尺……” “老朽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你们若要挖,就从老朽的尸体上踏过去!反正老朽时日已经无多,也没有子女拖累,不惧你等……” “……” 里正虽然气抖冷,但还是上前劝阻那老人。 与朝廷的人起这样的冲突,可不明智。 但那老人异乎寻常的固执,诚如他所说,他无牵无挂,也活够了,他现在是真的什么都敢干。 见此,围观的百姓们同仇敌忾,但没有人出来声援。 周记室和副将微感惭愧,正待劝阻苏贤之际,却听苏贤吩咐道:“将那老人抬走!然后立即开挖!” 老人虽然固执,但终究被人抬走,挖掘工作也立即展开,上百将士一起动手,那场面十分壮观。 里正和老人们目眦欲裂,嚷嚷道: “明日我等定要去瀛州,找兰陵公主讨个公道……” “……” 围观的百姓们虽未说话,但眼神很是不善,大有和里正他们一起去瀛州告状的冲动。 苏贤摇了摇头,心道:“都是些小人物而已,难道我要给你们说我曾救了公主一命?公主是听你们的还是听我的?” 正摇着头,地基上一个将士忽然大叫道: “这里的土壤有异!” “这是新土,刚回填不久,与旁边的土壤迥异!” “……” 土壤有异? 苏贤、唐淑静、周记室、副将等面色一动,一起上前查看。 李老实应声停止挣扎,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眼中闪过浓浓的灰白之色。 正嚷嚷得起劲儿的里正与老人们,也是戛然而止,扭头看向地基。 围观的百姓们的脸色更是齐齐一变,神清灌注的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果然是新回填的土!继续往下挖,记得轻一点!”苏贤正色道。 “是!” 这一刻,整个天地间,就只有地基上的将士们在动,在挥舞铁锹。 其余人等全部凝固不动,齐刷刷盯着同一个方向,他们的面色变了又变,总之是越来越难看。 第133章 周记室:他们打得真好看【唐淑静:?】【5/8】 哐! 铁锹戳在石板上的声音传来。 将士们的动作猛然一顿。 里正、老人家,还有李家庄的百姓们心里跟着一颤……还真挖到东西了? 尤其是刚才拦路的老人,颤颤巍巍,由里正搀扶着,佝偻着腰背死死瞪着地基的方向,苍老的两手开始发抖。 “轻一点,慢慢将石板揭开,其他人做好准备,谨防里面的东西突然杀出!” 副将留在地基上指挥众将士挖掘。 苏贤、周记室已退出去数丈之远。 还有唐淑静,也被苏贤拉着后退,起先她极度不愿,但苏贤搬出唐矩后她便乖乖的听话了。 整个地基周围,人数达到了好几百,但却安静得出奇,只有地基上将士们撬动石板的声音传出。 众人屏气凝神。 忽然,随着“轰”的一声闷响,被撬松的石板直接腾空而起。 下面像是住着一头力大无穷的猛兽,石板翻飞,砸在一丈开外,断为数截。 “啊……” 人群哗然,跌撞着后退数步。 副将和地基上的将士们如临大敌。 苏贤和周记室还算淡定。 唐淑静瞪大了一双明眸,两只小粉拳紧握,尖俏白皙的瓜子脸上带着“痴汉”般的激动笑容,慢慢走向地基……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喊道: “你去干什么?” “我……” 唐淑静扭头张了张小嘴,见苏贤一幅“我是你兄长”的严肃表情,她心里就来气,想抽他一巴掌。 但苏贤有个绝招,那就是搬出唐矩狐假虎威……最后唐淑静明眸一瞪,绷着瓜子脸退回原位。 “小心……” 地基上,副将已经抽刀在手。 其余将士两手持握红缨枪,枪尖对准洞口,慢慢逼近。 对于围观的普通百姓们来说,方才是大气儿也不敢出,现在则是心脏都忘了跳动。 唐淑静更是激动得满面通红,握紧了小粉拳跃跃欲试。 猛然间,唰的一声响,那洞口中跃出一人! 此人虽然穿着中原百姓的服饰,但看其面貌体格,分明就是一个辽人! “真的有辽人!” “李老实竟然真的……藏匿了辽人!” “我们李家庄中,果然藏着辽人!” “……” 李家庄的百姓们顿时哗然一片,面色骇然之余又目瞪口呆,然后齐刷刷看向正被两个将士羁押住的李老实。 李老实低着头,整个人的精气神全无。 百姓们又看向坞堡的里正,以及刚才那位拦路的老人家。 “真有辽人……真有辽人……”里正面色惨然,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喃喃自语,感觉大祸临头。 “……”拦路老人苍老的脸上一片灰白,嘴唇轻轻蠕动,两手颤抖更加厉害,最后眼皮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完了,这下完了,我们李家庄藏匿辽人……我们会不会被认为是通敌叛国?” “对呀,朝廷的大军就在坞堡内,他们会不会……” “……” 李家庄的百姓们一片愁云惨淡,然后纷纷看着苏贤。 通过方才之事,他们已经看出,这群将士还有那个绿袍官其实是以苏贤为主。 不过,苏贤根本就没有关注过他们。 都是些升斗小民而已。 何必为难他们? 苏贤还是有逼格的。 他的关注点,始终都在地基之上,在那个辽人身上。 “抓住他!” 副将大声下令。 将士们挺枪而上。 就在这片刻之间,那地洞之中又蹦出三个辽人,体格健壮,面貌粗犷,虽身穿中原百姓的服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就是辽人。 “还有啊!” “已经四个辽人了!” “……” 李家庄的百姓们纷纷捂着心口,痛呼不已,都认为此劫难逃。 另外一边。 苏贤和周记室相当淡定,区区四个辽人而已,而己方人马众多,单单衣甲鲜明的将士就有三百个! 此外,还有唐淑静带来的捕快、差役、民壮等,这是两百人! 那地基实在太小,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人,所以挺枪上马的就只有数十将士而已,其余将士、捕快、民壮等,都围在一边旁观。 然而,将士们与四个辽人刚一交手,地基北侧的平地忽然崩塌,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现场溅起满天灰尘。 众人一惊,灰尘还未散去,就见崩塌的洞口中蹿出……一大群辽人! 粗略看去,起码有三十余个! 大多都是普通人的装扮,只有一人身穿丝绸袍服,看起来像个暴发户,此人正就是辽国密使! “还有这么多?!” “天哪,我李家庄何时藏了这么多辽人?” “这下完了,天要亡我李家庄啊!” “……” 百姓们捶胸顿足,人皆愤怒的瞪着被两个将士羁押住的李老实。 苏贤也是愣了一下,突然蹦出这么多辽人,真的太突然了。不过,辽国密使终于现身…… 身旁的周记室用力眨了眨眼,透过渐渐散去的灰尘,他看见崩塌的洞口中竟还堆叠着成袋成袋的粮食…… “再来五十个人,一起上,将所有辽人捉拿,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副将粗豪的一声大吼,将众人拉回现实。 旁观的将士中,走出五十人,披坚执锐,杀向刚刚蹦出的辽人们。 顷刻间,地基周围喊杀声一片。 衣甲鲜明的将士与普通百姓装束的辽人混战至一团,刀枪剑影,血光频现,不亚于一场小型的战役。 数丈开外。 周记室笑道:“几十个辽人罢了,我军将士片刻间就能将他们拿下,或者剿灭!” 苏贤点了点头,算是认同,而后扯着嗓子大喊道:“注意别杀了辽国密使!” “……” 话音刚落,身旁的唐淑静沉声道: “这些辽人都不简单!那么多将士竟没有第一时间将他们抓捕或者剿灭!这些辽人很不简单!” “你说什么?” 苏贤仔细观察了片刻,发现还真是这样,尤其是那辽国密使,更是越战越勇…… 苏贤凝眉之际,周记室狠拍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说: “辽国密使,既然敢携带这么少的人马深入我大梁国土,随行之人必定都是猛将悍卒!不过不用怕,我们人多,迟早会拿下他们!” “那辽国密使虽然勇悍,但我们的副将也不错。你么看,他们两人斗得你来我往……打得还挺好看的!” “周记室所言正是!”苏贤点头,而后笑着看向唐淑静,调侃道:“我说唐姑娘,你该不会是想冲上去杀敌吧?” 唐淑静秀眉一拧,瞪着周记室说道: “好看?打架从来都不是为了好看!难道你们没有发现,那个所谓的副将已经左支右拙了吗?他很快就要败了!” 听了这话,苏贤和周记室面色一变。 因为打架之事他们都不擅长,而唐淑静的身手,就连李家庄的里正都知道,她是行家里手! 第134章 唐淑静:你全家都是“小母羊”!【6/8】 果然不出唐淑静所料。 十余息之后,那副将果然败了,被辽国密使一脚踢飞出去一丈多远,落地后尝试了数次也没有爬起来。 这位副将,是随着兰陵公主从神都而来的十万大军中的一员啊! 按理说他在战场上的战力应该不会弱。 但他就是败了,败在辽国密使的手下。 见此,三十余个辽人军心大振,嗷嗷大叫。 此消彼长,将士们的心情瞬间跌入低谷,己方主将都败了,他们这些将士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似的。 战场上瞬息万变,辽人们抓住机会,手起刀落,斩杀衣甲鲜明的将士就像砍瓜切菜! …… 战场边缘,苏贤和周记室一脸震惊。 唐淑静跃跃欲试,傲然道:“我就说嘛!” 苏贤扭头看着她,摇头道: “你不能去,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呢,抓住辽国密使想必不难!” “惬!” 周记室反应过来,大声斥令剩下的将士们全上…… 其实用不着周记室斥令,旁观的将士们早已嗷嗷叫着一拥而上了,他们人多,就算堆也能将三十个辽人堆死。 苏贤和周记室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现实往往出人预料。 这三十多个辽人,着实强悍,经一番混战,他们还剩下二十多个。 而衣甲鲜明的将士……或死或伤的躺了一地不说,剩下的将士们还裹足不前了。 主要是那辽国密使,真的太强悍了,他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这种人在战场上简直就是杀神。 将士们被杀破了胆,虽还有一百多人保有战斗力,但却无心再战。 “哈哈哈!” 那辽国密使一身血迹,单手持握一柄大刀,在战场中放纵大笑。 笑完后他又朗声道: “你们这些梁人,都是软脚虾!” “就连我们大辽的羊,都比你们能打!” “你们梁人连我们大辽的羊都不如……” “……” 剩下的二十多个辽人之中,大部分只受了轻伤,他们拄着长刀、红缨枪等兵器爽朗大笑,对在场所有梁国军民进行嘲讽。 围观的普通百姓们义愤填膺,紧握双拳面目胀红,辽人的铁蹄,他们就算没有亲自遭遇过,但也听说过…… 现在,这些嚣张的辽人,混入他们李家庄谋害他们的名声不说,还嘲讽他们不如辽国的羊? 这是奇耻大辱! 要知道,这里可是瀛州啊! 这里是大梁的地盘! 新仇加旧恨,让百姓们目眦欲裂。 但是,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而已,就连衣甲鲜明的大梁将士都败了,更不用说他们…… 难道就放任这些辽人在大梁的国土上嚣张吗?我大梁就没有办法了吗……百姓们在心里发出呐喊。 另外一边。 始终都在一旁观战的捕快、民壮们,也已是义愤填膺。 林捕头走到唐淑静身前,拱手道: “二小姐,辽人辱我等太甚,请二小姐率属下等剿灭这些杂碎,以泄我等心头之恨!” “请二小姐出手,捉拿此贼!” “……” 其余捕快、民壮等也齐声喊道。 本来,梁、辽两之间就是死敌,国人互相仇视。 尤其是在幽州、瀛州等地区,不管是军民,还是贩夫走卒,亦或者老幼妇孺,全都对辽人充满了仇恨。 更何况是现在,辽国密使竟嘲讽他们不如辽国的羊…… 这尼玛! 唐淑静的身手,在林捕头他们看来,就是天花板的存在,他们认为唐淑静一出手必然可以捉拿辽国密使。 其实不消林捕头他们请求,唐淑静那张尖俏的瓜子脸早已布满寒霜。 她性格豪爽,又急公好义,辽国密使的嘲讽,就连普通的百姓都不能忍受,更何况是她? 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下,唐淑静一步踏出。 然而,她的身子意外一歪。 却是苏贤伸手拉住了她的肩膀。 唐淑静回头看着苏贤,道:“这次就算是爹爹亲来,也拦不住我!” 苏贤收手,冷峻着一张脸说:“辽国密使有大用,别弄死了,留他一命!” 唐淑静愣了一下,缓缓点头道:“我拎得清轻重。” 她转身面对战场中的辽人之时,军心已溃的将士们自动让出道路。 尽头便是那嚣张至极的辽国密使。 他盯着唐淑静仔细瞧了瞧,笑道: “一群公羊不行,又派出一只小母羊?” 小母羊? 众人面色阵阵错愕,然后是无边的愤怒。 唐淑静那尖俏的瓜子脸又再阴沉了几分,除了她的老爹之外,谁敢这样辱骂于她? 辽国密使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接着摇头道: “可惜,可惜!” “这么一只细皮嫩肉的小母羊,待会儿就要被我一刀宰掉……真的好可惜!” “要是将你掳去我大辽,一定是件抢手货。” “……” 听了这话,唐淑静的瓜子脸已经扭曲。 她扭头,双目赤红的看着苏贤说: “此人我不会留他性命,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 不待苏贤回应,她拔出随身的长剑就冲了上去。 林捕头等自认为身手还不错的捕快等紧随其后。 辽国密使这是在作死啊……苏贤摇了摇头,不打算劝阻,唐淑静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应该能杀掉这些辽人。 周记室、将士们、民壮们,还有在场的普通百姓们,全都一眨不眨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他们希望唐淑静最好是一剑捅死这些该死的辽人! 唐淑静的身手,可谓是声名远播,就连李家庄的里正都推崇不已。 所以众人都毫不怀疑,她一定能歼灭敌人。 辽国密使见此,笑道: “也好,如此看来,你这只小母羊就是羊群中最强壮的了。” “我得尽快宰了你,然后立即撤退……” “……” 他说着便举起沾满了血迹的大刀,又看一眼正冲杀过来的唐淑静,再次感叹道: “这么好的小母羊宰了真可惜,真的可惜啊……” “可惜你娘!” “……” 唐淑静面色无比阴沉,擎着剑就杀了上去,大声喊道:“看剑!” 辽国密使举刀相迎,刀剑碰撞,蹿出火花,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林捕头等人则与其余辽人混战在一处。 这时,部分将士重新振作起来,也加入战团…… “唐二小姐骂得好!” “可惜你娘!哈哈哈哈……” “狗娘养的,杀了他们!” “……” 百姓们欢呼叫好,群情沸腾。 苏贤却是莞尔一笑,心道:“唐淑静啊唐淑静,我又抓住你的一个把柄了!” 第135章 杨芷兰:谁在称无敌?【7/8】 唐淑静与辽国密使乒乒乓乓的斗了起来,你来我往,不亦可乎。 很明显,辽国密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 唐淑静挟怒出剑,应该尽快捅死他,最好是一剑见效。 但双方斗了数个回合,却是一个平手的局面…… 围观的普通百姓们看不出好坏,一边观战一边热议道: “唐二小姐的身手自然毋庸置疑,听说人家从小就师从名师呢,一柄剑使得那是出神入化……” “记得数月前,城中遭贼,据说是陈年惯犯,各地官府都没有将此贼捉拿……但此贼却栽到了唐二小姐的手里!” “二小姐如此厉害,想必捉拿一个辽人没有问题!” “是啊,我都忍不住要看辽人被二小姐一剑捅死的画面了!” “……” 另外一边。 苏贤、周记室,还有重伤的副将也是一边观战一边点头。 副将揉着腰说:“辽国密使死了的话,就没多大价值了啊……” 周记室眯着眼说:“这辽国密使着实厉害,这么多将士都不能抓住他……唐二小姐到底能不能成功啊?” “周记室不用担心。”苏贤缓缓说道:“唐二小姐自小得遇名师点化,武力逆天,想必制服一个辽人应该不难。”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那辽国密使力战已久,耗费体力无数……” 一语未了。 围观的普通百姓们忽然爆发出阵阵哗然。 其中还夹杂着惊愕声音,说的是: “不可能,二小姐怎么……不敌……” “……” 苏贤心头猛一咯噔,立即看向战场,只见唐淑静身在一丈开外,正以“水平”的姿势砸向地面。 这…… 苏贤瞳孔猛然一缩。 短短两息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唐淑静重重砸在地面,溅起一圈灰尘,手里的长剑也脱手而去。 反观另外一边,那辽国密使却毫发无伤。 他两手拄着长刀,看着唐淑静笑道: “刚才,你以为和我打成了平手?” “呵呵,不过只是我让着你这只小母羊罢了,想试一试你的斤两。” “不错!你比刚才那只大公羊厉害多了。” “但还是不如我,哈哈哈……” “罢了,时间无多,还是先撤为妙,至于你……”辽国密使刀指唐淑静,冷冽道:“以后再说!” “……” 言罢,他转身瞪着林捕头等人,高声喝道:“尔等不想死的话就住手,退到一边,不然就做我的刀下亡魂!” 林捕头等人看了一眼刚从地上爬起的唐淑静,然后默默退至一旁。 身手远超他们的唐淑静都败了,他们贸然冲上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现场陷入安静。 李家庄的百姓们噤若寒蝉,他们真的怕了,这帮辽人太厉害,数百将士不能将其剿灭,就连唐二小姐也不能制服他们…… 苏贤、周记室、副将等人更是脸色骤变,他们有这么多人,竟然不能阻止辽国密使! 安静片刻后。 正揉着腰的副将毅然大踏步而出。 在苏贤等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振臂一呼,高喊道: “此次若是纵容辽人退去,我等大梁将士还有什么颜面回去面见公主殿下!” “有不怕死的,就随我上,誓死剿灭辽贼!” “……” 副将话音一落,在场的将士之中,大半都回应道:“誓死剿灭辽贼!” 随后,这些人嗷嗷叫着,直接挺枪而上。 “不自量力!” 辽国密使冷着脸挥刀,大声喊道:“杀光他们!” 混战再一次开始。 大梁将士虽多,但这些辽人个顶个都是好手,虽有小部分因体力不支而亡。 而且辽国密使更是十足的勇悍。 他挥舞大刀,横冲直撞,杀入敌群如入无人之境。 混战才刚开始没多久,那副将就败了,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余下的将士虽是“哀兵”,硬生生将二十个辽人磨掉十多个,现在还剩下十个左右。 但剩下的这些辽人,都是真正的高手…… 大约一刻钟过后。 百余大梁将士只剩下三十余人,他们双手持枪,但却裹足不前,军心再一次溃败。 而此时,敌方还是十人! 混战的后半场,将士们愣是没有杀掉他们其中的一个。 辽人们也停手。 辽国密使环视着在场所有人,笑道: “我说你们不如我大辽的羊,你们还不相信,现在总该信了吧?” “……” 闻言,众人虽内心愤怒,但也无法。 辽国密使脸色忽然转冷,道: “按照我们大辽的习惯,我该将你们通通杀光!” 轰! 普通百姓们大惊失色,像是被一道闪电劈在脑门,辽人凶残,屠村这种事他们不是没有做过。 苏贤等人也是狠狠一凝眉…… 不过辽国密使又笑道: “但这次就此作罢!若你等敢追出坞堡的话,我一定杀光你们!” 言罢,他对仅存的十个辽人招手道:“我们走吧!” 辽人要走了! 即将大摇大摆的走了! 普通百姓们、将士们、民壮和捕快们目眦欲裂,但却也无可奈何……地上的尸体和伤者已经够多。 苏贤心里十分不甘,好不容易从小仙紫那里,听来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结果却抓不住…… 周记室面色难看,不停揉眼,他着实困得厉害,数次差点仰面栽倒。 唐淑静酥胸剧烈起伏,她更是不甘心,她自负厉害的身手竟不如一个辽人,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哈哈哈哈!” 这时,辽国密使的笑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只见他驻足朗声道: “在你们中原人面前,我是无敌的!” “……” 这尼玛,走之前都还要嘲讽一番,众人心里恨得牙痒痒。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今天的牺牲已经够多…… 正当此时,坞堡的城墙之上忽然传来一个冷冽的女声: “你们,都该死!” 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被所有人听见。 众人面色惊诧。 苏贤心里狠狠一动,随同众人看向坞堡的城头—— 远远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子傲立于女墙之上,身体虽瘦弱,但却一动不动,宛若插在城头的一杆旗帜。 杨芷兰! 苏贤差点大叫出声。 众人惊诧间,杨芷兰已纵身跃下城墙。 她身体灵活犹如鬼魅,在一个辽人身前一闪,众人还没看清她如何出招,那辽人便缓缓倒地,一动不动……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包括辽国密使都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还站着的十个辽人,就都已经悉数软倒在地。 生死不明! 同时,众人眼前一花,杨芷兰已来到辽国密使身前数尺处站定。 她不知从哪里弄过来一柄软剑,剑刃如弹簧般弹出,像是闪电般直击辽国密使的心脏要害…… 这整个过程之中,全场安静得出奇。 苏贤更是张大了嘴巴,他早知道杨芷兰厉害,是内卫第一杀手,但却没想到,她是如此的厉害。 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数百将士都不能奈何的十个辽人放倒…… 眼见辽国密使即将丧命于杨芷兰之手,苏贤猛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留他一命!” 第136章 【求首订】唐淑静:女侠女侠我爱你【杨芷兰:(→_→)】【8/8】 “留他一命!” 苏贤高声喊道。 这句话在如此安静的场合之中,显得如此突兀,与不可理解。 唐淑静、周记室,还有部分捕快、民壮等,纷纷扭头看向苏贤。 人家是如此厉害的女侠,短短数息之内,就将数百将士都不能奈何的辽人放倒! 就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人家会听你的话? 怎么可能呢? 甚至还有部分人暗暗责怪苏贤多嘴,辽贼杀了也就杀了,留他一命干啥? 众人着实被辽国密使欺辱过甚,恨不得那位从天而降的女侠一剑将之捅死! 这些人中,尤以唐淑静为最。 她白皙尖俏的瓜子脸一变,明眸一瞪,秀眉一杨,樱桃小嘴微张,眼见就要出言嘲笑打击苏贤。 在唐淑静看来,苏贤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 唯二的亮点,就是鼓捣出了臭豆腐,然后误打误撞之下帮老爹解决了城墙命案危机。 除此之外,苏贤还剩下什么? 无外乎“以兄长自居”、“打自己姐姐主意”的讨厌鬼而已…… 尤其是在唐淑静引以为豪的身手上面,她更是甩不会任何功夫的苏贤几百条街! 她是骄傲的。 也是目高于顶的。 若不是因为爹爹唐矩的缘故,她才不会给苏贤好脸色看呢。 此次苏贤“拎不清轻重”,竟敢让人家那么厉害的女侠“留他一命”? 这让唐淑静极为不满。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凭什么指挥人家女侠? 愤怒的唐淑静,樱桃小嘴微张,打击嘲讽苏贤的话,即将脱口而出。 然而,她忽一眼瞥见,远处那位从天而降的女侠生生扭转了手腕,将一击必中的一剑移开数寸。 且没有丝毫犹豫! 这份反应能力,让唐淑静惊叹不已。 但重点是,女侠竟然真的留了辽国密使一命? 女侠竟然真的听了苏贤这家伙的话? 不应该啊。 唐淑静顿时就懵了,小嘴虽然微张,但嘲讽打击苏贤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 远处。 杨芷兰自然要听苏贤的话。 硬生生将一击必中的一剑移开数寸后,那辽国密使惊骇欲绝转身便逃。 杨芷兰不慌不忙,立身原地,单手持剑,待辽国密使跑出两步之后,她猛然上跨一步,变成一个半跪的姿势。 持剑的小手同时往前一递。 那雪亮一片的软剑发出破空之音,剑尖精准刺入辽国密使左脚的脚后跟。 不及辽国密使和众人反应过来,杨芷兰早已将软剑抽出,闪电般再次往前一送。 这次刺中的是右脚的脚后跟。 围观的众人,包括苏贤、唐淑静等,心里还没有冒出“她这是在做什么”的念头,就见辽国密使往前跑了两步后,健壮如牛的身体猛然往前一扑。 倒地不起。 随后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两手捂着两腿的脚后跟,小腿似乎不能用力……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杨芷兰挑断了他的脚筋。 “啊……啊……” 现场很安静,只有辽国密使的阵阵惨叫。 杨芷兰收好软剑,回身看了眼苏贤所在的方向。 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迈步朝苏贤的方向走来。 这时,众人看清了她的模样。 身材矮小,而且很瘦,身上衣服的面料、款式都还不错,但却是旧的,也有一点不合身。 她的五官端正,但脸蛋太瘦了,几乎没有多余的肉,且面无表情。 然后是她的眼睛,没有任何神色波动,显得冷漠。 她走路的姿势沉稳而有力,矮小的身体中散发出庞大的气场,让人心生敬畏…… “女侠!” 唐淑静的一声大叫,将众人拉回现实。 她蹦跳起来,挥了挥手,然后迈着小碎步主动迎向杨芷兰,看那模样颇似后世的狂热追星族。 杨芷兰不为所动,面无任何表情,眼珠轻轻一转,瞥了唐淑静一眼后又转回去。 脚步也没有停。 “女侠!” “你好厉害啊!” 唐淑静已经跑近杨芷兰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笑容满面,搓着两手,而后行了个江湖上的抱拳礼,拜道: “晚辈唐淑静,不知女侠高姓大名?” “……” 围观的众人中,普通百姓、捕快、民壮,还有剩下的部分将士等,见此全都面露会心的微笑。 在他们眼中,唐淑静的身手已是不凡,算是天下第二。 这位从天而降的女侠,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可谓是天下第一。 现在,天下第二的唐淑静,主动去见天下第一的女侠,在众人眼中这就是“梦幻联动”啊! 此事当传为美谈! 而他们就是见证者! 可是猛然间,众人面上会心的笑容齐齐僵住。 那位“天下第一”的女侠,竟然不加理会“天下第二”的唐淑静,直接绕过了她,迈着沉稳的步伐继续往前! 众人茫然之际,又听抱拳躬身的唐淑静说: “女侠真乃高人啊!” “晚辈生平仅见!” “恐怕就连我的师父都不如你……” “那个……嘿嘿……晚辈可以请女侠指点几招么……” “……” 众人表情古怪,微微张着嘴巴。 直至此时他们才发现,这位女侠走路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以至于唐淑静还没发现,她所敬仰的女侠……早已绕开她走远了!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不远处。 苏贤莞尔,若是有“手机”、“录像机”的话,他一定会将这一幕录下来,这可是一生的把柄与笑料啊。 一旁的林捕头看不下去了,疾步跑到唐淑静身旁,小声提醒道:“二小姐,那位女侠……已经走远了!” “什么?” 唐淑静抬头一看,刚才还在前面的女侠果然不见了,空空如也。 回头一看,女侠果然已经走远,沉稳的步伐如前…… 唐淑静一时间怔住,白皙尖俏瓜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也瞪得很大。 林捕头暗暗叹口气,然后小声劝道:“二小姐,那女侠着实厉害,二小姐可千万不要冲动……” 一语未了。 林捕头猛然发现唐淑静的脸色由“发怔”,瞬间转变为狂喜。 黑白分明的明眸也带着浓浓的崇拜之色,似乎冒出无数小星星。 林捕头一愣,绕了绕头。 以他对唐淑静的了解,唐淑静被人无视之后一定会发怒的……可是这次? “果然是高手,高手高手高高手啊!”唐淑静激动的说。 “二小姐?”林捕头继续挠头。 “女侠从我身边走过去,我竟然没有任何发现!我竟然没有任何发现!这份功夫远胜于我,甚至师父她老人家都要甘拜下风!” 唐淑静越说越激动,越说瓜子脸上的笑容越多。 然后不由自主追随杨芷兰的脚步而去。 可是没走两步,唐淑静猛然发现,她心目中的女侠,走向的竟然是……她认为一无是处的苏贤?! 【求收藏,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137章 哥带你装叉带你飞 唐淑静推崇备至的女侠、远超她师父的女侠、高高在上的女侠,走向的竟然是……苏贤?! 苏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在唐淑静眼中,苏贤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高高在上的女侠,而且是如此高冷的女侠,甚至都不愿和她说话的女侠……竟然主动走向了苏贤? 这事简直就离谱! 唐淑静顿时僵在原地,一脸笑容消散于无形。 她想不明白,更不能接受。 …… 杨芷兰终于走到苏贤身前站定。 她仔仔细细打量了苏贤一番后,没有任何表情的清瘦脸庞上,竟显出一抹愧色,没有任何神采的眼中,也闪过一抹自责。 然后作揖道: “小……公子受苦了,是我……没有做好……” “……” 苏贤还没回话,刚刚走近的唐淑静大吃一惊。 一双明眸都快瞪出眼眶,满脸不可思议。 视线在苏贤和杨芷兰身上流转…… 听这口气,似乎女侠是在给苏贤道歉? 怎么会……唐淑静纠结了许久,终于看着杨芷兰问道:“女侠,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啊?” 杨芷兰不理她。 继续保持着对苏贤作揖赔罪的姿势未变。 大有苏贤“不原谅”她,她就不起来的架势。 同时,这怪异的场景也让周记室等人诧异不已,心中暗暗猜测苏贤和这位女高手之间的关系…… 在周记室等人眼中,这位女侠一力歼灭十余辽人,并制服辽国密使之举,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这份功劳,甚至可以超过苏贤“提供辽国密使藏身之地”的功劳。 所以按理来说,女高手不应该如此对待苏贤,竟是像个女奴一般…… 这事儿太过于怪诞。 唐淑静和周记室等都在静待下文。 这时,苏贤心里其实有一点担心,担心唐淑静识破杨芷兰“流民”的身份,然后抓她去坐牢。 但貌似……是他多虑了。 唐淑静对杨芷兰身手的崇拜,达到了一个苏贤难以想象的境地。 似乎,可以利用这一点操作一番,杨芷兰的户籍问题已经拖了许久了…… 然后,对于杨芷兰这番“奇怪”的言行,苏贤稍微愣了一下后,心里便已明白了过来。 他摸了摸自己略有浮肿且有些花的脸,然后撩起儒衫的衣摆看了看,嗯,很脏,像是经历过一场大难的人…… “我没事。” 苏贤咧嘴一笑,轻轻扶起杨芷兰,笑道:“我这幅形象看起来糟,但其实只受了一些小擦伤,不碍事的。” 他笑着说完后,不经意扭头看了唐淑静一眼。 唐淑静茫然一怔,然后心里大受刺激。 挑衅! 没错,苏贤看她的那一眼,就是挑衅! 她内心大怒,但就要发作之际,耳中又听见杨芷兰说: “愿领受责罚!” 她的声音不大。 但是非常高冷。 这种高冷的声音,应该说:“你,该死!你,跪下磕头!”这样的话,方显霸气。 可是,她却说出“愿领受责罚”这样的话…… 责罚? 唐淑静扭头死死盯着苏贤,细细打量,这位老是喜欢冒充她“兄长”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竟令如此身手高强的女侠对他说“愿领受责罚”? 唐淑静不由对苏贤正视起来。 因为女侠的眼光一定不会错…… 苏贤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迎着周记室等人古怪的目光,解释道: “她是我的表妹,刚才你们也见到了,我表妹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厉害……她来此投奔于我,同时也充当我的保镖。”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恍然。 原来是表妹啊。 还是保镖。 这就说得通了…… 周记室缓缓点头,心道: “这样一来,这位女侠的大半功劳就要归于苏贤了……啧啧,苏贤先是通过‘河间驿馆事件’解救了公主殿下,已立大功。” “现在又找到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然后歼灭辽人三十余,并捉拿了辽国密使!” “这又是一份沉甸甸的功劳啊……” “……” 周记室想着想着,早已泛起黑圆圈的眼中闪过阵阵精光。 然后不自觉往苏贤的身边靠拢一步…… 唐淑静对这苏贤的说辞不太满意,表妹而已,保镖又如何,这些都不应该让如此身手高强的女侠对苏贤如此恭敬! 绝世高手,应该是目空一切的。 表哥、保镖这些世俗关系,并不能束缚女侠这样的高手…… 心里着实疑惑的唐淑静,不由将一双明眸瞪得大大,然后一眨不眨的盯着苏贤猛看。 似乎要在苏贤的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苏贤自然觉察到了唐淑静的目光,初时他还很享受,但过了一会儿,就让人有些受不了。 “唐姑娘你老是看我干嘛?” “我乐意。” 唐淑静略微收回视线,然后又狠狠瞪着苏贤,傲然道: “要你管!” 话音刚落,傲娇劲儿还没撤去的唐淑静,猛然发现一旁的女侠对她射来两束凌厉的目光! 下意识扭头,迎上那两道目光,唐淑静顿时如坠冰窟。 有种死亡乌云兜头罩顶的感觉…… 原来,这时的杨芷兰正为“没有保护好苏贤”而自责。 因此神经非常敏感。 唐淑静那句话中,带着一点点不友好而已,竟然就刺激到了神经高度敏感的杨芷兰…… 好在她还算理智,对视一瞬后,便收回凌厉的视线。 唐淑静猛吸一口气,酥胸起伏,刚才真的把她吓坏了,她还从未见过这种带着如此浓厚杀气的眼神…… 女侠的来历绝对不简单……她心里这样想着,又想起女侠对苏贤的恭敬,宛若女仆,最后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 苏贤,真的不是普通人! 女侠的眼光绝对不会出错! 心里有此一念后,再扭头去看苏贤那张略微浮肿的脸时,感觉果然不一样了。 似乎……这家伙长得还算可以……呸呸! “……” 这时,苏贤拉着杨芷兰的手,走到辽国密使身前三尺处站定。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唐淑静、周记室、普通百姓,还有清醒过来的那位副将,全都紧紧追随着那两道身影。 辽国密使满头的冷汗,趴在地上爬不起身。 见杨芷兰过来,他也硬气的没有往后退缩,而是扬起脑袋直面两人。 苏贤伸手点指着辽国密使的鼻子,大声挪揄笑道: “被羊儿挑断脚筋的滋味如何?” “……” 辽国密使瞪着苏贤,并未说话。 但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大家都不由一泄胸中郁气,浑身通透,如饮甘泉。 “你刚才说,你在我们中原人面前是无敌的?”苏贤嗤笑,然后看了身旁的杨芷兰一眼,眼睛一眨,朗声道: “谁在称无敌?哪个敢言不败?” “在我表妹面前,你们这些辽人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 好难为情……杨芷兰被当面夸奖,小心肝直呼受不了,若不是习惯了面无表情的表情,她一定会捂脸的。 那是自然滴……唐淑静挺了挺小身板,感觉与有荣焉。 普通百姓们愣了一会儿,随即激动的大喊道:“苏公子所言不错,辽人就是土鸡瓦狗……”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38章 一国风姿尽加其身 申时初,下午三点钟左右。 日已西斜,但却是一天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 乐寿县通往瀛州城的官道上,数千人马正扬鞭赶路,马蹄声阵阵,扬起灰尘满天。 这些人马全都甲胄在身,旌旗招展。 由公主府亲卫和十万大军中的将士组成。 大军中间,一辆马车之中,苏贤、周记室和那位副将正稳坐其中。 那位副将姓王,大家都称之为“王副将”,苏贤起先对此人不感冒,但后来他主动站出硬刚辽国密使那一次,让苏贤对他产生了一点好感。 咕咚! 咕咚! 三人抱着水囊狂饮一番后,瘫在车厢的座位上,再吹着马车外灌入的风,感觉暑气全消,一个字爽! “这是烙饼,给。”王副将打开一个包袱,取出一堆金黄酥脆的烙饼,递了一只给苏贤。 “我还不饿,你们吃吧。” 苏贤婉拒,中午的时候,在小仙紫那里才大吃了一顿……苏贤眉头一动,总感觉小仙紫姑娘的行为透着古怪。 王副将随即将烙饼递给周记室。 两人就着水囊中的水吃喝起来。 他们都没有用午膳。 现在不仅解救了苏贤,还抓住了辽国密使,可谓双喜临门,是该坐下来填饱肚子了。 待腹中饥饿稍缓,王副将看着周记室说: “要不你就在马车中睡一觉吧,你看你,面色难看,眼圈周围都黑透了。” “不用不用……”周记室倔强坚持,挤出一个笑容道: “赶紧回去面见公主殿下为重,我不碍事的。” 王副将摇了摇头,不准备再劝,其实从神都一路行来的路上,王副将对公主府众属官的脾性有过了解。 周记室,是非常倔强的一个人。 他既说不睡,那么就一定不会睡的。 这时,苏贤看了周记室一眼,也劝道: “王副将说得不错,你还是睡一觉吧,等你醒来我们就该到瀛州大营了。” “不了不了……” “……” 王副将咀嚼着烙饼,笑着摇头摇头,心道:“只怕是公主殿下亲自来劝,周记室才会听从,至于其他人都不行。” 苏贤想了想,又说道: “可是你这样不行啊,等回营见了公主殿下,你没有充足的精力,万一应对失误的话,可就得不偿失。” 周记室听了这话,陷入沉思。 他刚准备婉拒,苏贤又说:“我没见过公主殿下,对公主府众属官也不熟悉,到时候还需要周记室提点一二啊。” 听了这话,周记室充血的眼中一亮,当即点头答应下来:“那好吧,我就休息一会儿,等到了行军大营你们再叫我。” 言罢,周记室倒头就睡,数息后便传出轻微的鼾声。 王副将咀嚼烙饼的嘴猛然停住,心里茫然一阵,他的视线在苏贤和周记室的身上来回流转,感觉不可思议。 如此固执的周记室,竟然因为苏贤的一句话就入睡了? 随即,王副将想起苏贤后面说的那句话,心里一动,隐隐明白过来。 略微沉思一番,王副将丢下烙饼和水囊,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慢慢凑近…… 马车外面。 往后数丈,还有四辆马车,不过全都是囚车。 刘子匀、乐寿县县丞、乐寿县户曹陈参军,就不用说了。 第四辆囚车上的人正就是辽国密使。 因他双脚脚筋被挑断,只能坐在其中,身上捆绑了三十余条粗麻绳或者铁链……整个人都膨胀了一大圈。 这些麻绳和铁链,来自于林捕头等乐寿县的捕快们。 唐淑静生怕辽国密使跑了,也为了在杨芷兰面前表现,为了体现她对捕快们的控制力……于是辽国密使就遭了大罪。 囚车从李家庄出发时,随行之人有残存的数十将士,乐寿县的捕快、差役和民壮,还有李家庄的百余青壮。 后来,沿着官道一路行去的路上,不时碰到上百的将士,将士们在各路口设卡拦截山贼或搜捕辽国密使…… 兰陵公主赐给周记室的那块金牌还在,于是他便命这些将士加入押送人犯的队伍。 随着队伍的壮大,足有数千人的时候,苏贤就让唐淑静他们返回乐寿县…… 杨芷兰也回去了。 主要是苏贤怕杨芷兰在行军大营中露出马脚,毕竟苏贤早就听说过,兰陵公主美则美矣,但她可不是温和柔顺的美人儿。 兰陵公主,李幼卿,沉断有谋、凶猾无比、是个女强人、心思深沉。 万一杨芷兰在她面前漏出马脚,可能会糟。 …… 转眼,黄昏已至。 太阳变成一轮“金盘”,悬挂西天,周边镶嵌了金边的彩云环绕,看起来美轮美奂。 瀛州城外,二十里处。 行军大营。 公主寝帐。 寝帐虽然是临时搭建的帐篷,但内里布置、摆件之奢华,竟与行宫无异,皇室豪奢之风由此可见一斑。 精美的绣塌之上,兰陵公主酣然侧卧,解下宫裙仅着里衣的她,身段儿更加凹凸有致,横看成岭侧成峰。 贴身侍女秋兰,坐在床头一张凳子上,手执一柄刺绣了美人仕女图的团扇轻轻送风,让公主睡得更加舒适。 一旁的桌案上摆着精美的香炉,里面冒出袅袅檀香。 整个寝帐之中安宁而舒适。 忽然,兰陵公主如画的眼梢轻颤,筷子粗细的纤细小指轻轻一动,她即将醒来。 秋兰立即轻轻起身,放下精美团扇,小心翼翼从旁边的桌案上倒了一杯凉茶,转身过来时公主已经醒来坐起。 “公主醒了。”秋兰嘴角含笑将凉茶送上。 公主初醒,发丝稍微凌乱,睡眼迷蒙,如画的眉间紧紧蹙着,似乎一时间没有搞清楚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 定了定神,兰陵公主接过凉茶喝了两口,递还茶杯之时慵懒问道:“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禀公主殿下,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公主睡了好几个时辰呢。”秋兰放下凉茶,一边服侍公主更衣,一边对外喊道: “伺候公主洗漱!” 清凉之水覆面,浑身一个激灵,兰陵公主好似瞬间活了过来。 更衣洗漱后,再简单打扮一番,她便恢复成精致典雅、贵气逼人、代表大梁宫廷最高审美标准的模样。 一国风姿尽加其身,可谓是倾国倾城! 望之不似人间女子! 仔细端详一番镜中的自己后,兰陵公主眼中闪过一抹期待,看着秋兰问道:“辽国密使可曾抓捕归案?” 第139章 周记室抓住了辽国秘使? “辽国密使可曾抓捕归案?” 兰陵公主眼中闪过一抹期待。 心思细腻的秋兰,自然觉察到了公主眼中的期待,她此时正收拾一个首饰盒,闻言动作慢慢缓了下来。 她心里十分明白,此事对公主十分重要。 公主眼中那抹期待,让她不忍将真相告知。 但,在公主面前撒谎更是大忌…… 嗫嚅半晌,秋兰放好首饰盒,回身看着公主道:“回禀公主,还没有抓到辽国密使。” 兰陵公主眼中的期待之色悠然消失。 略一沉吟,她又问道:“那一万辽国精锐将士呢?他们的藏身之地找到没有?” 秋兰低头禀道:“也没有……” 低着头的秋兰不知公主是何脸色,不好看是一定的……正胡思乱想间,公主又叹了口气,然后吩咐道: “升帐,议事!” “奴婢遵命!”秋兰立即下去安排。 “……” 中军大帐。 黄昏已至,天色渐暗。 大帐中燃起数只火盆,跳跃的火光将宽敞的大帐照亮,木柴燃烧不时发出清脆的“啪”声,赋予大帐一种铁血军营的味道。 公主府众属官,还有军中各将领,已悉数位列于大帐之中。 司马、主簿、谘议、王友、文学等公主府属官,站在左边。 亲卫及十万大军中的将军、副将、校尉等,通通站在右边。 泾渭分明。 众人或垂首而立,或闭眼养神,没有人说话,显得沉寂,静待兰陵公主的到来。 “公主驾到!” 随着一声高喊,盛装打扮的兰陵公主缓缓步入大帐,穿过众人,在最上面的帅椅上落座。 众人见礼后,兰陵公主立即询问“辽国密使”及“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进展,结果无人应答。 公主震怒。 顿时之间,众属官和将领们面色大变,有人额头还冒出冷汗…… 权势威盛的兰陵公主,她当众发怒,真的非同小可,说不定有人要遭大殃! 比如,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他二人心里最怕。 在“河间驿馆事件”中,他们就与公主产生了隔阂,眼下公主发怒,只怕会拿他们俩开刀。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就在兰陵公主即将对某部分人进行惩罚之际,一个宛若天籁般的声音忽然传来: “启禀公主殿下,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回营!” “……” 中军大帐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随后谘议参军事激动的说:“南宫葵回来了!南宫葵是刑狱司三捕头,名声在外,想必已经查得辽人的线索!” 文学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也激动的说: “对,对对!三捕头一定是查到了辽人的线索……” “……” 司马捻了捻花白的胡须,点头道: “刑狱司的办案能力,当为我朝之最!三捕头南宫葵,擅长的虽然是刑讯、审问之事,但论查案之能,在场无人能及!” 王友也点头道:“不错,若论我们之中谁能最快查到辽人的线索,那只能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 大帐中一时间议论开了,大家伙都面带喜色,认为南宫葵找到了头绪。 兰陵公主布满寒霜的花颜悠然一变,也笑道:“对南宫葵的能力,本宫也是认同的……来人,将他带来!”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美阴柔、不苟言笑的男子入得大帐。 他就是南宫葵。 刑狱司三捕头。 初入大帐的他,立即就觉察到了众人对他的“关注”。 他不苟言笑,面无任何表情,如若无人的走到大帐中间,对公主见礼。 “南宫葵,你是刑狱司三捕头,本宫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你可曾查到辽人的蛛丝马迹?” 兰陵公主亲口相询。 其余众人,尤其是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更是紧紧的盯着他。 公主和他们对我的期待太高了,我又不是刑狱司二捕头,擅长查案……南宫葵阴柔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作揖禀道: “属下惭愧,未曾查到有关辽人的一丝踪迹,请公主殿下责罚!” 南宫葵那冷冰冰的声音在大帐中回荡着,久久未曾消散。 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兰陵公主面色一僵,笑容消失……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面色早已垮掉,一边挥袖擦汗一边心道:“完了,这次是被摘帽子呢,还是被打板子?亦或者二者皆有?” 司马、王友、主簿等人,暗自叹气不已,心道:“就连刑狱司的捕头都查不到辽人的蛛丝马迹,看来此案极为棘手啊!” ……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之际,兰陵公主的声音传来: “罢了,倒是本宫太过心急,瀛州、莫州、幽州……数州之地,何等广袤,岂是一时半会就能查到辽人踪迹的?” “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本宫也做好了常驻瀛州的打算,不解决辽人之事,本宫誓不回京!” “……” 众人抬眸看向兰陵公主。 然后齐声拜道:“属下等愿追随公主殿下,常驻瀛州,不解决辽人之事,誓不回京!” 其中,尤以谘议参军事和文学喊得最大声。 如此看来,貌似是逃过了一劫! 不用被摘帽子了,也不用被打板子了……谘议参军事心中大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不由想道: “如此也好,我本来就指望通过追查辽人之事打消公主对我的隔阂。我上午提出的方法是正确的,但需要耗费许多时间。” “此案,就连刑狱司三捕头都不能破解……所以,等我的方法奏效之后,公主殿下必定大为高兴……” “……” 他心里正思忖着,忽然,大帐外的亲卫入内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周记室即将回营!先赶回通报的将士说,周记室已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即将押回大营!” 话音一落,大帐中安静了许久。 兰陵公主腾身而起,带动牡丹头上的各种金银首饰一阵乱晃,两只丹凤眼瞪得圆圆,死死盯着这位将士问道: “你说什么?周记室即将回营,还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了?” “……” 众人也是一阵错愕,一张张脸转去死死盯着这位将士。 那将士顶着莫大的压力,作揖道: “启禀公主殿下,周记室即将回营,辽国密使已经抓捕归案,囚车马上就要驶入大营的辕门了!” 第140章 周记室:立功的不是我,是苏贤 这次众人包括兰陵公主都听清楚了。 周记室即将回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周记室竟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了! 大家的内心狂跳。 本能觉得此言不足取信,这位将士在说谎。 但仔细一想,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按照这将士的说法,周记室马上就要带着辽国密使回到大营…… 这种事马上就能得到验证,根本没有说谎的理由。 那么也就是说,周记室果真抓住了辽国密使! 这……这怎么可能呢? 要知道,就连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都一无所获啊! 甚至就连辽人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追查到。 可周记室倒好,竟直接一步到位,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 众人都觉得荒唐。 但事实就是如此,不得不信。 大帐中又陷入短暂的安静,众人目瞪口呆,面色各异。 十余息后,兰陵公主那张倾国倾城的花颜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连道了五六个“好”字,然后自言自语道: “如此功臣,当重赏!” “周记室很不错,本宫定要重赏于他!” “……” 司马、王友、主簿等公主府属官,震惊之余,又暗自感叹道: “如此看来,周记室即将飞黄腾达了!公主殿下对他的恩宠,只怕会超过我等。但,这都是他应得的,羡慕不来。” 南宫葵那张俊美阴柔的脸上,也是一阵错愕,他眉头紧皱,周记室踩着他们刑狱司的名头往上爬,自然令他感到不悦。 但人家就是比他厉害。 在他还没找到辽人的蛛丝马迹之时,人家都已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了……这等实力,不得不让人信服! 情绪波动最为剧烈的,自然是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 谘议参军事最开始的想法,就是通过此事弥补公主对他的隔阂,此事事关仕途,也事关他的身家性命,所以极为重视。 刚才,公主震怒,吓得他暂时将此计划搁置一边,希望南宫葵能找到辽人的蛛丝马迹,借以平息公主的怒火。 接着,公主竟没有发怒,也没有惩罚谁,谘议参军事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头那个计划渐渐又冒了出来…… 然而,转眼之间,形势急剧变化。 周记室竟一步到位,将辽国密使给抓捕归案了…… 他的计划由此宣告失败。 与公主之间的隔阂,再难有机会消除。 他的仕途,甚至身家性命,都极有可能由此陷入低谷,再也爬不起来的那种…… 一念至此,谘议参军事心里顿生怨恨。 他暗中握紧双拳,紧咬牙关,暗骂道: “周记室啊周记室,我早该将你排挤出公主府的,不然现在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的仕途基本上算是毁了!” “……” 暗恼一阵,他紧咬的牙关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也逐渐放松。 “呵!”他惨然一笑,心道:“通过此事,周记室必得公主殿下重用,地位甚至还要超过现在的我……” “到那个时候,我怕是只能巴结人家,何谈报复?” “……” 心里这么一想,谘议参军事慢慢将满腔的怒火压制在心底…… …… 半柱香后。 中军大帐中。 在兰陵公主及众人的殷切期盼之下,南宫葵终于返回大帐。 方才,公主命南宫葵出帐,辨认周记室带回之人的身份……公主的安排,让谘议参军事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啊,辽国密使究竟长什么样,谁人见过? 万一周记室只是抓到一个普通的辽人呢? 现在,南宫葵回来了,众人尤其是兰陵公主与谘议参军事等,都在等待他的鉴别的结果。 “启禀公主殿下,周记室所押回之辽人,的确是辽国密使无疑!” 南宫葵禀道。 话音刚落,兰陵公主还没回话,谘议参军事立即跳出来质疑道: “三捕头此言谬矣,辽国密使究竟长什么模样,我等都未见过,三捕头如何就能确定那人是辽国密使无疑?” 是啊。 众人看向南宫葵,眼带疑问。 南宫葵面色始终阴沉,不苟言笑,他冷静的说: “我等自然没有见过辽国密使的真面目,但有人见过!” “谁?” “前瀛州刺史!” “呃……这……” 谘议参军事的脑袋嗡嗡乱响,就像是被人敲了一计闷棍似的,连着后退数步,面色难看至极。 方才,兰陵公主的安排,让他看到了一缕希望之光。 现在,这一缕希望之光也消散了…… 短短时间之内,他的心情就经历了数次跌宕,这让他无比烦躁,心里好恨! 可是周记室不能恨,人家即将飞黄腾达,恨他无异于找死。 如此一来,就导致他胸中的恨意无处发泄,憋得他难受至极…… 兰陵公主得了肯定的答复,心里大喜,忙挥袖吩咐道: “周记室人呢?” “速速带他来此,本宫对他的经历着实好奇!” “……” 不久后。 周记室一脚跨入大帐。 兰陵公主,以及帐内所有人,不管是什么心情全都齐刷刷扭头看去。 只看了一眼,兰陵公主就站起了身。 虽然没有迎上去,但这对身为公主来说的她,已经是非常高的礼节,这是对大功之人的尊重。 周记室整个人进入大帐之后,兰陵公主定睛看去,只见他面有浓浓的倦色,两只眼睛乌黑发紫—— 这是多久没有休息了啊。 还有他的精神状态,也是极差,一幅操劳过度的模样。 辛苦了……兰陵公主心中默默念道。 在万众瞩目之下,周记室往内走了两步,紧接着,他身后又一个人跨入中军大帐之内…… 怎么还有一个人? 公主一眼看去—— 只见此人身长八尺,高大伟岸,身上的儒衫破烂不堪,脸上也是花的,略有浮肿……一幅被人狂殴过后的狼狈模样。 刨去他脸上的浮肿,此人倒也十分英俊。 可以看出,他五官端正清秀俊朗,面色应该很白,尤其是那两道剑眉,将他硬生生从“小白脸”的范畴中拉出。 很有男人味…… 此人是谁?莫非是周记室的佐吏?嗯,既然被周记室带来大帐,说明此人在抓捕辽国密使的过程中,也曾立下了一些小功劳……兰陵公主分析着。 小功劳而已,甚至都不用赏赐,只需赏赐他的上官,也就是周记室就可以了……这是时下流行的做法。 终于,周记室走到大帐的正中间。 那个狼狈的英俊书生与之并肩而立。 “周记室你辛苦了,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可谓是解决了本宫的一个心头大患,你居功至伟!” 兰陵公主倾国倾城的花颜上绽放出和蔼的笑容。 “快与本宫说说,你是如何发现辽国密使踪迹,然后又是如何将之抓捕归案的?”她正了正坐姿,摆出一副听故事的姿势。 “……” 周记室闻言愣了一下,苦笑着作揖拜道:“启禀公主殿下,此次抓捕辽国密使的大功之人,并非是下官。” 他一边说一边侧身,将那位英俊的书生让了出来,隆重的介绍道: “抓捕辽国密使归案的居功至伟之人,就是他,乐寿县人士苏贤!” “觉察出河间驿馆底下埋有神雷,助公主殿下逃过一劫之人,也是他!”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41章 他竟得公主纵容! 周记室此话,可谓一语惊满堂。 石破天惊。 中军大帐中所有人都懵了。 部分人更是惊诧不已,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下巴掉落一地。 抓捕了辽国密使的人,竟然不是周记室,而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苏贤? 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刚才,众人认为居功至伟之人是周记室,本就让人感觉不可思议了,毕竟,以查案著称的刑狱司都没能找到辽人的任何蛛丝马迹。 好不容易,大家接受了这个事实,然而还没超过两刻钟,竟然又给他们说居功至伟之人不是周记室,而是这个平平无奇的苏贤?! 众人本能的不愿相信。 一个文弱书生而已,手无缚鸡之力,他凭什么抓捕辽国密使? 周记室虽然也是读书人,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人家可是带着兵马去的,两者没有任何可比性。 然而,此话出自周记室之口…… 众人包括兰陵公主,心里一边震惊,一边上下左右打量着苏贤……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帐中保持了许久的安静。 这时,苏贤上前一步,先抬眸盯了兰陵公主一眼,强行控住自己的眼睛,不往下面滑去,同时立即收回视线,作揖拜道: “学生苏贤,参见公主殿下!” 此时此刻,苏贤的心情很是激动。 他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兰陵公主了。 其姿容气质,雍容华贵,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她身上那股贵气,与苏贤所见过的女子全然不同,是另外一种风格。 其实刚才一脚踏入大帐之时,苏贤就偷偷的打量了兰陵公主好几眼。 通过数次打量,他明确了两件事。 其一,大梁宫廷的确以胖为美,但这个胖不是张翠花那种水桶腰,而是该胖的地方胖,俏脸和手臂上的肉稍微多一些,显得丰腴的这种胖。 其二,以大梁宫廷为主的上流社会,风气的确开放得多。 体现在兰陵公主身上,就是她那套华美繁复宫裙的领口开得很大,是坦领,凸显出了那种即将爆炸的感觉。 而且胸中有沟壑。 规模直接赛过柳蕙香…… 立身于大帐的正中间,苏贤抬眸看兰陵公主的时间不会超过三秒,而且只敢看她的脸。 对兰陵公主的性格,对她手中的权柄,苏贤都有过了解,而且刚才在马车之中,周记室反复强调过,要保持对公主的尊重…… 苏贤可不想刚一见面,就被公主斥为“登徒子”。 凡事都需要慢慢来的嘛…… 苏贤拜完后,便保持了躬身作揖的姿势,等待兰陵公主说:“免礼!” 可是等了许久,耳边却没有任何响动。 他躬腰低头看不清周围的情况,还以为所有人都退出大帐了呢。 下马威?不应该啊……躬着腰的苏贤胡思乱想起来。 这时,苏贤听见上首兰陵公主的方向,传来另一位女子的声音,很小声的提醒道:“公主……” 此话似乎点醒了兰陵公主,随即上方就传来一道威严且悦耳的声音:“免礼!” “谢公主殿下。” 苏贤直起腰身,下意识抬头往前面看去,岂料此刻兰陵公主也打量着他,两人的视线隔空对撞…… 苏贤微微低头。 周记室曾反复的提醒过他,千万不要直勾勾的盯着公主猛看,更不要和公主的眼神对视…… “你叫做苏贤?”兰陵公主发问,她面上的讶色已经敛去,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学生正是。” “那辽国密使是你抓住的?”公主又问。 “回禀公主,此事说来话长……但总的来说,周记室方才的话没有说错。” “嗯。”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然后又问: “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之事,也是你告诉周记室的?” “正是学生。” “……” 苏贤和兰陵公主这一问一答,让大帐中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司马、王友、主簿等面面相觑,一起盯着苏贤细细打量,眸光灿灿……这个小伙子,不出意外的话,即将飞黄腾达,成为公主殿下身边的红人了! 这种人非常值得结交啊! 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同僚。 南宫葵那张英俊阴柔的脸,不由再次错愕,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苏贤,若说周记室抓捕了辽国密使他还能接受,但是这位……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 竟比刑狱司还厉害! 竟比他这位三捕头还要厉害! 这……根本不可能! 误打误撞,瞎猫遇到死耗子罢了……南宫葵在心里做出点评,随后不再关注苏贤。 至于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对视一眼,然后目欲喷火的瞪着苏贤,毫不掩饰他们的恨意。 他们胸中的满腔恨意,不能对周记室发泄,但可以对这个名叫苏贤的家伙发泄啊! 别看苏贤立下了大功,但想要做官,想要在身份上令他们忌惮,可能性真的很小。 所以如此一来的话,他们就可以利用身份和地位去压制此人! 但—— 他们的想法明显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本宫对抓捕辽国密使之事十分好奇,你速速讲来,然后再讲发现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的事。” 兰陵公主此话,将心思各异的众人拉回现实。 众人不由抬眸看去,只见兰陵公主面色波澜不惊,和苏贤说话之时稍稍有那么一丝的悦色,但绝对谈不上亲近。 其他人还不觉得如何,但谘议参军事见此,心头不由狂喜。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河间驿馆事件中,苏贤看似立下了大功,但此事疑点太多,以公主殿下的精明,一定会先想办法弄清楚所有的疑点…… 若苏贤一个应对不当,功劳丢掉事小,被公主认定为奸细之类,只怕命都要丢掉。 一念至此,谘议参军事真想狂笑一番……然而,苏贤既然敢来瀛州,自然想到了打消公主顾虑的法子。 像苏贤这么谨慎、稳健的人,岂会以身犯险? “启禀公主殿下,学生现在这幅形象……殊为不雅,所有学生请求先行沐浴更衣,然后再讲解抓捕辽国密使的经过,请公主恩准。” 苏贤作揖道。 身旁的周记室面色大变,连连给苏贤使眼色,但苏贤作揖了,没有看见。 司马、王友、主簿等也是面色一变,默默给苏贤贴上一个“不知轻重进退”的标签。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则是狂喜,心道: “继续作死,接着作死!最好是和公主殿下对顶起来……” 周记室、司马、谘议等人都是公主府的老人了,自然清楚公主的脾性。 公主既然吩咐讲解抓捕辽国密使的经过,你直接讲就是了,推三阻四,公主殿下一定会发怒的! 公主一旦发怒,屁股挨板子都是轻的。 然而,兰陵公主愣了一下,再细细打量一番苏贤那一身脏兮兮的儒衫之后,竟点头道:“可以!”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42章 浴室遐思:小仙紫究竟目的何在? 瀛州城外的行军大营很大,占地面积极广。 衣衫破烂、脸面花白的苏贤,乌黑眼圈、精神状态极差的周记室,两人并肩而行,跟在两位穿着齐胸襦裙的宫女身后。 目的地是距中军大帐一里开外的休息区。 去那里沐浴泡澡。 来到临时搭建的浴室门前,周记室热情的邀请同浴,但被苏贤婉拒了……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同浴的? 一位小宫女抱着一叠衣物上前,略有懒散的说: “这是换洗的衣物,里面浴桶及澡豆等都已齐备,公子可自去沐浴,奴婢在外等候。” 正合我意……苏贤伸手接过衣物,转身走入浴室,顺手将房门关上。 一旁,周记室努力眨了眨黑乎乎的眼圈,瞥了那宫女一眼,面色不愉,但却又欲言又止……跟一个小宫女较什么劲儿? 这时,另一位小宫女抱着衣物上前,看着周记室笑道:“奴婢伺候您沐浴,周记室请。” “嗯。” 周记室点头,步入浴室。 那小宫女忙莲步跟上,进屋后回身将房门关闭—— 两位小宫女的职责,便是伺候府中贵客的衣食住行,包括沐浴,但别多想,仅仅只是帮忙搓澡、洗头、更衣而已。 就当下的条件来说,搓澡、洗头、更衣没人帮衬的话,真的很难操作。 在公主府中混迹的属官、门客等,也不会对府中的丫鬟们动手动脚…… 毫无意外,苏贤即将成为公主府的贵客。 但这些宫女并不知晓。 因见苏贤一身落魄模样,便不愿以身伺候…… 对此,苏贤觉得正合他意。 他虽然渴望被漂亮的小丫鬟伺候沐浴,但也希望是一个熟悉的小丫鬟。 再者,他并不知晓公主府中有这么一条规矩…… 浴室。 水汽弥漫。 水声哗啦啦作响。 苏贤泡在温度适中的热水中,脑袋靠着浴桶,双臂张开搭在浴桶边缘,闭上了两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蓦地,闭合的两眼悠然睁开,他不由想起今天中午,在那贼窝之中,剑儿和碧儿将眼睛蒙上强行给他洗澡的那一幕。 “沐浴,的确是沐浴,小仙紫并未在浴桶中放什么奇怪的东西。”苏贤脑袋靠在浴桶的木制边缘上,口中喃喃道: “还有那顿大餐,何其丰盛!小仙紫虽然在酒菜中下了毒,但轻易的就让我得到了解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 苏贤思来想去,心里对小仙紫姑娘的行为愈加疑惑起来。 想不通! “她劫我上山,却有吃有喝,还安排丫鬟帮我沐浴……但是最后,她又将我揍了一顿,衣衫狼狈……” “嗯……等等!”苏贤眼中猛然一亮,脑袋抬起,脖子离开浴桶边缘的支撑,低声自语道: “莫非,小仙紫姑娘揍我一顿,是为了营造我被山贼劫走并遭了大难的假象?毕竟,被山贼劫走后还能保持毫发无伤、衣冠楚楚,那就太假了……” “还有辽国密使藏身于李家庄坞堡的消息……似乎,也是小仙紫姑娘有意泄露给我的……” “……” 思忖了许久,苏贤笑道:“罢了,小仙紫的‘退路计划’之中,我是关键人物,只怕我的经历就是那‘关键’所在吧。” “一切都结束了!” 苏贤放松一笑,这时,他乍感脖子有些酸,因为脖子离开浴桶边缘的支撑已久……他立即重新躺好,心中暗自思量道: “接下来,我只需将兰陵公主摆平,打消掉她的疑虑……然后,我就算是成功抱上了公主的大美腿……” “不知公主殿下会赏我些什么,毕竟这可是两个巨大的功劳!” “咦,话说今天在中军大帐之中,我还没看过公主的美腿,她貌似挺高……兰陵公主,果然不愧为‘我朝第一美人儿’,那脸,那身材,那气质,啧啧,简直不摆了!” “……” 不多时,苏贤推门走出浴室。 周记室和两个小宫女齐齐将脸转过来。 两个小宫女一愣,尤其是负责苏贤衣食住行的那位,更是将小嘴微张,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周记室沐浴后精神头好了一些,但黑眼圈依旧,他笑着走近,道: “苏公子可曾饿了?眼下已是晚膳时分,我带你去用膳。待饭后,我再带你去见公主殿下!” “也好。” 苏贤点头,周记室为人比较正直,又在公主府中混迹了多年,想必早已摸清了公主的脾性,所以还是听从为妙。 当下,两人并肩往一个方向走去。 两位小宫女亦跟随在后—— 她们还要安排厢房,以及铺床叠被等等,总之就是服务府中贵客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 “那位苏公子俊彩风流、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器宇轩昂、玉树临风、品貌不凡、清新俊逸、温文尔雅……你没有进浴室伺候苏公子沐浴,真的亏大了!” 负责周记室衣食住行的小宫女小声说道。 “哼,长得还不错而已,我以前又不是没有见过……”负责苏贤的那位小宫女有些言不由衷,继续说道: “外表俊朗,有什么用呢?在这公主府中啊,能得公主赏识才是最重要的,这点比什么外貌都好!” “……” 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几乎将神都城中的公主府搬空,仆从、用具等也随身携带。 所以,尽管身处行军大营,这些小宫女还是说“在这公主府中”的话,因为没多大差别。 苏贤和周记室并未听见后面的谈话。 两人行得一阵,沿途所见是无数临时搭建的帐篷,将士们正在埋锅造饭,营中各处不时走过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将士…… 天色越来越黑了,营中各处的火盆被点燃。 星星点点,为这肃杀的大营中增添了一点美感。 很快,周记室带着苏贤来到一座巨大的帐篷前,他停下来说:“营中的伙食还不错,我们快去吧,他们人多,去晚了只怕汤都喝不到。” “好。” 苏贤点头,在这座陌生的大营之中,他人生地不熟,苏贤只能跟着他混。 一脚踏入大帐,苏贤放眼望去—— 只见这宽敞的大帐中放置了十余张条案,条案不大,但也摆上了五六道菜肴,可容两人同桌而食。 条案不高,需采用“跪坐”的姿势用餐。 苏贤与周记室的到来,让大帐中正用膳的众人齐齐一停,纷纷扭头望来,有人诧异有人皱眉。 这些人苏贤刚才才见过,全是公主府中的属官,诸如司马、王友、主簿、谘议、文学等等…… 第143章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随着苏贤和周记室的到来,大帐中顿时安静了。 纷纷望来的人中,有人正举筷夹菜,有人正举杯欲饮,他们同一时间停止所有动作,宛若泥塑木雕。 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出于“来到一个新地方的敏感和警惕”,苏贤看出这大帐中气氛有异。 谘议参军事面色冷硬,放下筷子,扭头撇了眼身旁的文学官。 文学立即起身,大声质问: “周记室,你带他来此作甚?” “此处是我等公主府属官的用膳之所,外人不可进!” “这是规矩,公主府中的规矩,所以周记室,还是请你把他带走吧!” “……” 文学官的语气表面上还算客气,毕竟他用了“请”这个字。 但只要耳朵没聋的人,都能听出他话中的疏离…… 苏贤闻言眉头轻轻一蹙,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啊? 于是,苏贤扭头看向身旁的周记室,且看他怎么说。 然而,却见周记室两手正狠狠的揉着脸……所以说,他这是犯困犯得厉害,脑子都不好使了? 苏贤回头,看了眼满脸得意的文学官,心里虽不满他的驱赶姿态,但貌似人家占着理……苏贤重新看着周记室,说道: “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苏公子暂且放宽心。”周记室放下揉脸的手,看着文学说道: “此处的确是府中属官们用膳的地方,一般人不可进,但苏公子并非是一般人!” 接下来,周记室伶出苏贤的两大功劳。 再点出兰陵公主对苏贤的重视,最后说道: “所以,苏公子虽然不是府中的属官,但公主对他的重视却远胜我等!他没有资格在此处用膳的话,谁还有呢?” “……” 谘议参军事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苏贤立下的两大功劳,像是两柄利剑般,都精准的扎在他的身上! 愤怒之下,他也站起身,口气却淡淡的说道: “周记室,话虽如此,但规矩就是规矩,而且这规矩是公主殿下亲自制定,我等属官怕是不好破坏!” “这位……叫做苏贤是吧?你的确很厉害,很厉害……但,你并非府中属官,便不能在此处用膳!” “……” 大帐中安静下来。 苏贤初来乍到,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而且此事他们又不占理……于是他扯了扯周记室的袖子,小声说道: “我们还是走吧。” 周记室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乌黑眼圈中的眼神,似乎在说:“不行,我周记室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苏贤见此,暗自蹙眉,心道: “果不其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既然如此,那我倒不好选择息事宁人了,不然无法在兰陵公主跟前立足。” 这时,鬓发斑白的司马发声了。 他先是看着谘议参军事,笑道:“谘议之言不错,规矩便是规矩,不好打破,更不能轻易打破。” 公主府中,除去“王傅”品级最高之外,下面就是长史,长史的副手是司马。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只带上了司马,并未带走长史,是故众属官都以司马为首。 司马说出“规矩便是规矩”这句话后,顿时让谘议参军事心花怒放,司马竟站在他这一边……这倒是意外之喜。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道谢,却又见司马扭头看着周记室和苏贤,笑道: “话虽如此,但苏公子来都来了,不妨就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什么? 谘议参军事面色顿时僵硬,他刚才还以为司马站在他这一边呢,结果却又说出这样的话……这让他心里堵得难受。 “多谢王司马!” 周记室拜谢。 他拉着苏贤正要入席,谘议参军事此时忽然大声喊道: “不行!” 这两个字明显蕴含着怒气,瞬间吸引了大帐中所有人的注意。 但他不在意,继续吼道: “规矩便是规矩,不可打破!” “苏贤身份低微,就是一介白丁,如何能与我等同席?” “……” 话音刚落,文学官立即接过话头: “小白脸!” “别以为你立下了功劳,就能在本官面前肆意妄为,只要你一天是白丁,就一天不能在这里用膳!” “还不滚出去?” “……” 文学的话,让众人面色猛变。 众人想不明白,他如此激动作甚? 竟开口一个“小白脸”,闭口一个“滚出去”?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苏贤可是立下了两大功劳的人…… 然后,众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眼谘议参军事,然后又看着文学官,在心里默默点评道: “文学官就是谘议的一条枪,还是一条缺脑子的枪……” “……” 周记室的脸色十分难看,若是以往,他品级比文学官低,是不会和他冲突的,但现在不一样! 只见他正色道: “非公主府属官,不能在此间用膳,的确是规矩。但王司马已经开口相邀,那么这条规矩便已不复存在!” 苏贤听了这话,不由豁然开朗。 然后又见司马、王友、主簿等属官缓缓点头,他心里便明白周记室所言非虚。 那么,不占理的劣势就这样没了! 一念至此,苏贤索性上前一步,对鬓发斑白的司马作揖道:“那就多谢王司马盛情相邀了!” 司马姓王,这是周记室给他说过的。 同时,苏贤与谘议、文学之间的天然矛盾,周记室也曾讲过,并说这种矛盾根本无法调和。 这也是苏贤刚开始秉着息事宁人心态的缘故,因为他初来乍到,首要任务是站稳脚跟,不是与人起冲突。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于是,苏贤作揖完了起身后,侧头挑衅的看了眼谘议参军事和文学官。 既然已入江湖,那就主动一点吧。 谘议参军事勃然大怒,但他还是有城府的,很快静下来心,并斜眼偷瞥他的小弟——文学官。 那文学官果然冲动,不管不顾大声吼道: “你敢!” “你只是一个白丁,按照规矩,你不准在此地用膳!你给本官滚出去!” “……” 听了这话,王司马面色陡然一变,两道花白的眉毛一动,缓缓侧身看着文学官……什么时候,作为司马的他说话都不好使了? 不过,还不待王司马说话,众人就见苏贤上前一步,朗声道: “我今天还真就敢了!” “我就在此间用膳,你能奈我何?” “……” 文学官怒容满面,正要发出怒吼,但苏贤却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你有本事也去救一次公主殿下!” “你有能耐也去抓一个辽国密使回来!” “若不能,就请你闭嘴!” “今天晚上,我还非得在这里用膳不可……” “……” 苏贤连炮珠的话语,像是一道道惊雷,将帐内众人震得哑口无言,目瞪口呆。 到底是少年之人,盛气凌人呢……王司马缓缓点头。 苏公子原来还有这一面……周记室揉了揉脸,感觉不可思议。 至于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心里更是憋得厉害—— 他们耍官威,苏贤就耍横。 然后苏贤“祭出”功劳,他们就没辙了。 总不可能反驳这两件功劳吧? 抓捕辽国密使的功劳还好,只是第一件,也就是解救公主殿下的那一件,他们就连谈论都不敢,更不用说反驳。 同时,王司马、周记室等人对此事也是讳莫如深…… 第144章 公主喊你去吃饭 大帐中一时间安静下来。 众人都被苏贤惊到了,初来乍到,他也太高调了吧! 谘议和文学二人憋屈也是真的。 若苏贤只说“那两件功劳”的话还好,可是他提及了“公主”二字,顿时苏贤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只要涉及到公主殿下,都是大忌。 尤其是苏贤解救了公主这件事,公主差点殒命瀛州,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在整个大营之中,除了苏贤与公主本人外,只怕是谁提谁死! 所以,若他们敢在此事上无理取闹,只怕王司马当场就会将他们捆绑起来,然后定罪…… 安静一会儿后。 大帐外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道: “谁说非要在此地用膳不可?” 这声音非常突兀,帐内众人急忙看向大帐入口,只见一位身着齐胸襦裙的少女缓缓步入帐内。 “秋典军!” 众人包括王司马,见了这少女都不由起身相迎,足见此女在众人心中的份量,她有时候代表的就是兰陵公主。 没错,这位少女便是兰陵公主的贴身丫鬟、贴身保镖,同时还是“亲王帐内府”的典军,名唤做“秋兰”。 典军,正五品上的品级! 这个品级算不得多高,比如在场的王司马,是从四品下的品级。然后是谘议参军事,也是正五品上的品级,不是比秋兰高,就是与之平级。 但,宰相门前七品官。 秋兰那“兰陵公主贴身侍女、贴身保镖”的身份,虽无品级,但却稳压众属官一头,地位比他们都高。 所以秋兰入帐后,就连王司马也要起身相迎。 秋兰与众人见礼毕,然后看着苏贤问道:“刚才是谁在说,非要在此地用膳不可的?” 她的语气听似寻常。 但总给人一种“诘问”的感觉。 王司马、主簿、王友、周记室等人面色微微一变,略有担忧的看着苏贤。 谘议和文学则是狂喜不禁,王司马偏袒苏贤,但秋典军貌似是在诘问他呢! 王司马,自然不能与秋典军相比……所以,苏贤这是要遭殃了! 谘议和文学乐见其成。 与此同时。 大帐门外。 秋典军进来之后,大帐的门就没有关上。 在外等候的两个小宫女,一眼就能看见帐内的情景。 负责苏贤衣食住行的小宫女,面有得意之色,小声对另一个宫女说: “你看,我就说吧,外在相貌没有一丁点用,在我们公主府啊,还是公主殿下的赏识最为重要。” “你看,他正被秋典军诘问呢!秋典军可是公主殿下身边的红人,她的话就是公主殿下的意思……这下,不说赏识,只怕他的小命都将不保!” “你说,这种人我们把他伺候好了有什么用呢?白费心思!” “……” 另一个小宫女欲言又止,但终究闭上了嘴巴。 帐内。 苏贤头皮也有一点发麻,但事已至此,多思无异,于是淡定的作揖道:“正是在下。” 秋典军脸上忽然浮现出笑容,道: “苏公子想在此间用膳的想法,只怕是不能实现了。” “为何?” 苏贤诧异。 周记室等人则是一愣,因为秋典军她……竟然笑了! 谘议和文学的心里,也涌起不好的预感,哪有诘问一个人的同时又笑脸相对的? 众人狐疑之际,只听秋典军笑着说道: “因为公主殿下命我接你去公主寝帐一同用膳!” “……” 接苏贤去公主寝帐一同用膳? 一道惊雷划过在场所有人的脑海。 与公主一同用膳,这是王司马都极少享受到的待遇,更不用说谘议、文学和周记室等人,他们从来就没有和公主一同用膳过。 当然,宴请除外。 而且还是去公主寝帐……能去公主寝帐会见公主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啊。 但此等殊荣,却被初来乍到的苏贤轻易就获得了…… 众人随即便摇头苦笑,这种事羡慕不来,因为苏贤立下的那两件大功劳,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王司马、王友、主簿、周记室等,纷纷扭头看着苏贤,眸光灿灿。 谘议和文学二人如遭锤击,整个人的精气神几乎被抽干,面无人色。 他们以“不合规矩”为由,不让苏贤在这里用膳,还扬言要苏贤滚出去……可是现在,公主殿下派秋典军亲自来请苏贤,一同用膳,而且还是去公主寝帐。 等等! 公主殿下并不是随便派一个人来请苏贤,而是秋典军亲自出马! 秋典军啊,什么时候成“传话筒”了? 几乎同一时间,众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看向苏贤的眼神,似乎都在发光。 尽管早有预料,公主会对苏贤格外恩宠,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恩宠,这差距大得令人生不出一丝羡慕嫉妒。 谘议和文学彻底低下了头去。 方才在中军大帐,他们见公主对苏贤不是那么亲近,心里便冒出“苏贤应对不当,被公主惩罚”的念头。 但这种情况的几率能有多大? 眼下看来,苏贤在公主府的地位将直线上升,几乎不可阻挡了! 与此同时。 大帐门外。 两个小宫女已经僵在原地。 负责周记室衣食住行的那位,心道: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是我的……苏公子才貌双全,就算不做妾室,只在他身边做个暖床的丫鬟也好啊!” 负责苏贤的那位小宫女,目瞪口呆,整个人似乎都傻了……苏贤何止是受公主赏识,简直就是恩宠! 不消说,苏贤即将飞黄腾达了,而她,果然错失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诚然,公主府中的丫鬟侍女等,一般人不会乱碰,但若着实喜欢的话,求公主赏赐也是可以的,这种事有先例可循。 …… 公主寝帐。 苏贤被秋典军带来此处之前,他还在寻思,寝帐毕竟是公主的香闺,若是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的话…… 来到寝帐之后,苏贤发现他想多了。 因为寝帐很大,有专门的会客厅,所谓的寝帐根本就不只有公主香闺一个房间。 踏入客厅,秋典军在前引路。 苏贤一眼就看见了跪坐在一张小条案后的兰陵公主。 她仪态万方,光彩夺目,倾国倾城,通身上下那种雍容的气质就像一种永远都吃不腻的美食……格外诱人。 苏贤打量她的时候,她也扭头望来,目光平静,倾国倾城的花颜端庄而祥和……苏贤稍稍错开视线。 他走到条案之前五尺处站定,作揖道:“学生苏贤,拜见公主殿下!” 苏贤是乐寿县县学的生徒,遇到当官的,或者皇亲国戚等,就可以自称“学生”。 “免礼!” 兰陵公主,李幼卿,她的声音悦耳中透着一丝丝威严,这是久居上位之人才有的一种语气。 “谢过公主殿下。” 礼毕,苏贤在秋典军的引导下,走到兰陵公主下方左侧的条案之后跪坐下来。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45章 兰陵公主的恩宠 夜幕彻底降临。 …… 大营虽大,将士虽多,但却保持了相对的安静,一轮圆月当空。 中军大帐。 灯火通明。 公主府众属官,以及军中各将领都已到齐,他们在饭后得到公主令旨,速到中军大帐议事,不得有误。 众人赶至大帐之际,公主未至,等了许久之后,公主还是没来。 他们自然不敢抱怨。 然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聊天解闷。 王司马、王友、主簿,还要周记室,四人聚在一起畅聊,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神情很是惬意。 现如今,辽国密使已被抓捕,通过他之口可以审出那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 解决掉那一万人,幽州之事就算有了了结,公主和他们便可返回神都…… 这是一件喜事! 公主命他们来此议事,一定会对此事做出安排……想到这里,众人不时瞥一眼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南宫葵。 说不得,审问辽国密使之事,一定会交给南宫葵办理。 …… 另外一边。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凑在一起,两人都保持了安静,面色很是难看。 通过刚才的“用膳事件”,他们几乎可以确定,苏贤即将得到公主的恩宠,苏贤的地位说不定比他们还高。 待会儿公主驾到之后,多半会对苏贤进行赏赐…… 这真是一件坏事! 宽敞的中军大帐之中,谈笑风生的王司马等人,与谘议和文学二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喜一愁。 但即便如此,谘议和文学还是心存侥幸。 只要苏贤一刻不被赏赐,那么他就有可能被公主判定为奸细一类。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苏贤被公主判定为奸细,然后狠狠的惩罚,最好是推出去斩了!永绝后患!” 这时,大帐外有人高声喊道:“公主驾到!” 帐内众人立即停止聊天,站回原位,垂手侍立。 待公主缓缓步入大帐,众人见礼,公主轻声道“免礼”之后,径直走向帅椅落座。 苏贤人呢? 谘议和文学二人不见苏贤的踪影,心里不由大喜,心说莫非刚才的祈祷被老天爷听见了不成? 然而,他们二人心里的大喜只持续了短短数息,苏贤便一步踏入大帐。 在秋典军的引导下,他站在了公主府属官序列的最后。 重点是,苏贤面色带笑,神清轻松,红光满面…… 谘议和文学二人心里猛一咯噔,对视一眼,缓缓将脑袋转回,面色难看至极。 兰陵公主落座后,抬眸便看见苏贤站在了最后。 她那两道秀眉微微一拧,开口吩咐道: “苏贤你到前面来。” 众人惊诧,随后苦笑,齐齐扭头看向苏贤,眼神各异。 王司马、周记室等都是赞许的眼神。 谘议和文学则是怒瞪和目欲喷火。 苏贤谢过了兰陵公主,抬头便看见谘议和文学的眼神,他顿了顿,举步往前走去,对谘议二人回以得意的微笑。 路经他们身旁之际,苏贤略微一停,侧头冲他们一笑,然后继续往前。 苏贤这一笑,让谘议和文学气抖冷。 但也无可奈何…… 不过,苏贤这一停之后,刚刚举步,猛然便发现谘议参军事的前面是王友,王友前面则是王司马。 要知道,公主府等同于亲王府,除去“王傅”之外,就是长史和司马的品级最高。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只携带了司马,所以司马便是此间公主府众属官中品级最高的人。 苏贤虽与谘议等人针锋相对,但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天然的矛盾,不可调和,早晚都会起冲突。 可是王司马……对他还挺友善。 若直接越过王司马,站在最前面,是不是太无礼了些? 心里这么一想,苏贤便犹豫起来,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 王司马、主簿和周记室见此,不由缓缓点头。 此时,上面又传来兰陵公主的声音: “继续上前来!” 听了这话,众人面色微微一变。 公主这是要让苏贤站在王司马的前面啊! 此举无异于将二人摆在了同一个位置…… 众人心里虽然震惊,但仔细一想,公主此举又合情合理,因为苏贤立下的那两个功劳,真的太大。 苏贤歉然一笑,然后举步向前,越过了站在第一位的王司马。 他正准备在王司马前面站定,不料兰陵公主又吩咐道: “到这里来。” 她吩咐的同时,还将素手轻扬,带动宽袍大袖一阵摇曳,指了指王司马与帅椅中间的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比“王司马前面”又靠近了兰陵公主一些。 这个位置,本是不该站人的。 若有人站在此处,说明此人的恩宠达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程度。 “谢公主殿下。” 苏贤道谢后,举步便站在了那个尊贵的位置。 稍稍侧身,可以“俯瞰”大帐内的一众属官与各军将领,视野极其开阔。 而这时,属官们和将领们都已经陷入呆滞……公主对苏贤的恩宠程度,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那个位置,就连公主府中的长史、司马等,都没有享受过! 印象中,似乎只有“王傅”才站过那个位置。 但王傅可是从三品的大佬啊! 他苏贤……何德何能……好吧,他所立的那两件功劳的确很大,公主额外开恩,让他站在那个尊贵的位置以示恩宠,也是人之常情。 等下一次议事,若苏贤还能参加的话,他就不会站在那个位置了…… 兰陵公主高高端坐,将下面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 她面不改色,缓缓道: “这次召集诸位议事,首要是为了辽国密使之事。” “辽国密使已经抓捕,接下来,是该从他口中审出那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了。” “……” 兰陵公主顿了顿,看着孤立一处的南宫葵说道: “南宫葵。” “属下在。” “审问辽国密使之事,就交给你了,本宫对你的刑讯能力十分放心,相信你也不会让本宫失望。” “请公主殿下放心,属下定不会让公主失望!” “……” 南宫葵身材高大,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冷酷劲儿,让人听了莫名心慌,他拜完后立即转身走出大帐。 王司马等众属官见此,不由缓缓点头。 他们对南宫葵的能力十分熟悉,刑狱司三捕头,擅长的是刑讯、审问之事,撬开辽国密使的嘴巴,只需半日的功夫即可。 公主如此安排,附和他们的预期。 南宫葵退出大帐之后,兰陵公主扭头看着苏贤,如刻的唇角缓缓上扬,笑道: “接下来,是苏贤及有功之人的赏赐之事!”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46章 赐你“进士及第”,直接一步到位! 兰陵公主话音一落,不待众人的反应,她就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冬典军。 冬典军上前一步,直面众属官与将领。 她手里捧着一只卷轴,展开后便朗声念了起来…… 她先是大力夸赞了苏贤及其余有功之人。 其余的有功之人,包括周记室、唐淑静、王副将,以及参与李家庄坞堡之战的将士、捕快、差役、民壮等等。 接着往下,便是对有功之人的赏赐,以及对死伤之人的优恤等等。 然后,公主单独奖赏了唐淑静、王副将,以及周记室,大多都是金银财物的赏赐。 至于苏贤,重要的人总是最后出场的。 这时,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尤其是谘议参军事与文学二人,他们面色极为复杂,猜到苏贤所得的赏赐一定十分丰厚,但还是想听一听。 “……赏苏贤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绫罗绸缎等各色布匹三百匹!米面若干,文房四宝、茶具、酒具等若干……” “……” 苏贤越听,心里越喜,他似乎已经看见“大宅院”、“成群的仆从”还有“漂亮的小丫鬟”等等,在对他招手! 此外,他还在心里默默盘算,买了大宅院之后,装饰一下就可以娶柳蕙香了,把柳蕙香养起来……他也不用再爬墙! 赏赐虽然丰厚,但相对于公主对他的恩宠来说,这并不算离谱……众人心里皆冒出这样的想法。 好不容易,冬典军将那一长串的清单念完。 她喝了口茶水润喉,两手举着那只卷轴继续往下念。 苏贤一共立了两件大功劳,方才的金银财物算是对第一件功劳的赏赐。 下面应该就是第二件功劳的赏赐了。 会是什么呢? 在万众瞩目中,只听冬典军朗声念道: “……特赐苏贤‘进士及第’!即日起可入京候职!” “……” 兰陵公主竟赐了苏贤一个“进士及第”?! 此举出乎众人的预料。 但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科举制度,在前朝之时便已取代“察举法”,成为书生仕子们入朝为官的主要途径之一。 大梁王朝建立之后,科举制度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尤其是当今的女皇陛下,极为推崇科举。 科举也几乎成了仕子入朝为官的唯一途径,什么察举、孝廉、举荐等等出仕途径,早已废除多年。 当今的科举,考取“进士”是主流。 除了“进士科”之外,另外还有秀才、明经、俊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开元礼、童子、道举等等科目。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十二个科目只剩下了几个,按参考的人数排名,依次是进士、明经、明法、明字、明算。 单说进士科。 学子们通过一轮又一轮的考试与选拔之后,考中进士学子们的名字,将被按照名次的高低,分别题写于三张榜单上面。 名字题在第一张榜单上面的,叫做“一榜进士”,若皇帝赏赐一个学子“进士及第”的话,也是在这个梯次之内。 一榜进士一般留在京城做官。 名字题在第二张榜单上面的,叫做“二榜进士”,若皇帝赏赐一个学子“进士出身”的话,也是在这个梯次之内。 二榜进士有留京为官的,也有外放的,但一般外放的“二榜进士”起步更高。 名字题在第三张榜单上面的,叫做“三榜进士”,若皇帝赏赐一个学子“同进士出身”的话,也是在这个梯次之内。 三榜进士一般外放,通常从七品的县令做起。 兰陵公主赐给苏贤“进士及第”,相当于考中了“一榜进士”。 这是所有进士中的第一梯队,可以留在京城做官! 兰陵公主此番远赴幽州坐镇,是将“河北道黜置使”、“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两大要职掌握在手里的。 她就相当于河北道的土皇帝。 也相当于前朝存在过的一种特殊机构—— “河北道行台省”! 这个特殊的机构,相当于“大梁朝廷河北道分朝”。 所以,兰陵公主赐苏贤“进士及第”的身份,只需一封奏疏便可…… 苏贤听完“进士及第”的赏赐之后,整个人怔在原地都快傻了。 他曾经预想过,兰陵公主对他的赏赐一定十分丰厚。 刚才在公主寝帐中,成功打消掉公主的疑虑之后,苏贤便颇为期待接下来的赏赐。 但却没有想到,她竟赐给苏贤一个“进士及第”! 大大出乎苏贤的预料! 他怔了一会儿,随后内心狂喜,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 他太惊喜了。 他太高兴了! 因为进士科是主流,所以苏贤原先的打算,就是用功读书然后考取进士,出人头地。 这也是苏贤的老爹的遗愿—— 他们从世家大族苏家分离出来的时候,苏贤还小,只隐约记得老爹时常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并时常念叨“要考取进士,不能让他们看笑话”的话…… 小时候,苏贤并不能理解个中滋味。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他终于明白了老爹的苦心与期望,他愣是憋着一口气,在县学中学问不说最好,但也名列前茅…… 对于考取进士之事,他很有自信。 但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他现在直接就是进士了! 一步到位。 而且还是等同于“一榜进士”的“进士及第”! 这个就厉害了。 据苏贤所知,乐寿县县令唐矩,同时也是他的世叔,出身于书香世家的唐家,可最后也才考了个“二榜进士”而已……因为唐矩是世家子弟,所以被朝廷打压,不然不至于从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开始做起。 再者,唐矩的一双女儿都那么大了,可见考取进士的难度。 而苏贤才多少岁啊,不满十九…… 想到美妙之处,苏贤心里那个乐啊。 他实在忍不住,不由喜形于色。 岂知,苏贤喜形于色这一幕,已经落入在场所有人的眼中。 王司马、周记室等轻轻摇头,心道:“到底是少年之人,而且是初得大赏……希望他以后能养出足够的城府。”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暗中咬牙,在心里骂道:“小人得志!区区一个‘进士及第’罢了,就乐成这样,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 兰陵公主起先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点头,心道:“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若是太过于老诚,本宫怕是得花费心思提防着你……” “……” 苏贤乐呵一阵,忽听身后传来王司马善意的提醒:“苏公子,还不快谢恩!” 他猛地反应过来,忙侧身面朝端坐在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长揖拜道:“多谢公主殿下的厚爱!” “……” 第147章 苏贤:请叫我“苏祭酒” 苏贤谢恩之际,众人都以为赏赐已经结束。 他立下两大功劳,公主先赏他金银财货,接着又赐下“进士及第”,正好是两个赏赐对应两件功劳。 正好合适。 但王司马等人心下暗暗思忖道: “这两个赏赐总感觉缺了些意思,毕竟无论是‘河间驿馆’事件,还是‘辽国密使’之案,对公主来说都十分重要……” 转念又一想,公主赐给苏贤的“进士及第”,其实也不算差了,这可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啊! 公主助他一步到位,倒也算是对他恩宠有加。 另外一边。 谘议和文学二人对视一眼,嘴角缓缓上扬,心道: “金银财货,都是身外之物。‘进士及第’也仅仅只是获得留京为官的资格而已,即便做了官,品级也不过六七品!” “你虽立下两大功劳,但公主并未直接赐你官职,没有官职在身,便是白丁!” “虽有公主为你撑腰,但白丁就是白丁,在身份上不能与我等相比……” “……” 如此一想,谘议和文学顿时找到了优越感。 这也是二人对视而笑的缘故。 恰在此时,苏贤已经谢恩完后起身,刚退回原位,便听兰陵公主笑吟吟的说: “你这么着急谢恩作甚?还没有完呢!” 话音一落,兰陵公主便丢给冬典军一个眼神。 什么? 还没有完?! 王司马、谘议参军事等人猛然一怔,面色各异。 苏贤略有茫然,他早已是欣喜过头,所以说还要来一个喜上加喜? 冬典军握着那只卷轴的手已经垂下,得了公主眼神示意后,立即抬起,照着卷轴上的内容念道: “……苏贤深入贼窝,探得辽国密使藏身之地……” “李家庄坞堡,辽人勇悍,数百将士竟不能敌……关键之际,苏贤的保镖杀出,将辽国密使制服……” “辽国密使,小则事关一万精锐辽国将士的藏身之地,大则关系整个河北道北部的稳定……” “是故,本宫对苏贤破格提拔,赐公主府‘西卜祭酒’一职,从七品上……” “……” 西卜祭酒,从七品上,亲王府属官,掌接对贤良、导引宾客。 虽然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但这可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啊,去到外面,见官大两级! 堪比一般的五品官吏! 冬典军念完之后,整个大帐陷入短暂的安静。 我摇身一变,竟从一介书生变成了七品的小官……苏贤已经傻在原地,他虽预估兰陵公主对他的赏赐一定十分优厚,但却没想到直接让他做官了! 以后,他人除了称呼苏贤为“苏公子”之外,还可以称之为“苏祭酒”。 苏祭酒,苏祭酒……苏贤不由破笑,嘴角咧开,苏祭酒这个名号,怎么叫怎么好听呢!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愣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心道:“如此赏赐,方能匹配苏祭酒的功劳!”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则直接傻眼。 刚才他们还因为“苏贤虽得公主恩宠,但终究只是一介白丁”之事而沾沾自喜,认为找到了优越感。 可是眨眼间,兰陵公主就赐给苏贤“西卜祭酒”的官位…… 虽然,这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远远比不得谘议参军事和文学的品级,但既然公主已经赐官,那么离“火速升迁”还远吗? 说不得,要不了多久,苏贤的品级就会远远超他们。 到那个时候,他们见了苏贤反而需要恭敬见礼……简直无法想象那种画面啊! 谘议和文学二人的脸色顿时无比铁青。 …… 苏贤再次谢恩。 退回原位后,王司马等人笑呵呵的围拢上来,作揖道贺:“苏祭酒,恭喜,恭喜啊,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 苏贤笑容满面,拱手作揖团团施礼,笑道:“下官初来乍到,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需要诸位提携啊!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 众人互相客气与吹捧一番后,那谘议参军事也笑呵呵上前,作揖道:“恭喜苏祭酒,苏祭酒现在也是公主府的属官了,可喜可贺。” 苏贤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 但因见谘议参军事尚且压制了自己的情绪,强行在铁青的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苏贤嘴角消失的笑容也便重现出来,笑道: “客气了!” 另外一边,文学官却没有过来,他毫不掩饰一脸的铁青,见苏贤笑容满面,他冷哼一声侧过了身去。 …… 赏赐之事已了,兰陵公主已先一步离开,冬典军跟随在后。 另一位贴身侍女秋典军,却没有跟随而去,而是走到苏贤身旁,笑道:“苏祭酒请,我带你去寝帐休息。” “有劳秋典军了。” 苏贤道谢,然后与王司马、周记室等人挥手致意,跟随秋典军而去。 众人目送苏贤离开,有人苦笑摇头,有人艳羡不已,有人目欲喷火…… 秋典军亲自带他去寝帐休息,这可是王司马都未曾享受过的待遇! 苏贤自然不知大帐中众人的心思。 他跟随秋典军走出大帐之后,一个小宫女忽然迎了上来,规规矩矩的行万福礼,然后柔声道: “苏祭酒您终于出来了,奴婢已将下榻的寝帐整理好,苏祭酒请随奴婢来。” 小宫女说完后,转身便在前方带路。 另外一边,负责周记室衣食住行的那位小宫女,见此不由轻嗤一声。 苏贤看着这位小宫女的背影,有些眼熟,愣了一下后想起来,这是公主府安排负责他衣食住行的小宫女。 印象中,这小宫女虽然冷淡了一些,但却颇合苏贤之意。 尤其是沐浴的时候,没有跟着进去帮他搓澡……不然苏贤非得尴尬不可。 这是一个优秀的小宫女呢! 苏贤胡思乱想之际,一人忽然出现在那小宫女身前,将她拦住。 那是秋典军。 只听她说道: “不用了,公主殿下命我亲自带苏祭酒去寝帐,你下去忙别的吧。” “……奴婢遵命!” 那小宫女嗫嚅半晌,终究不敢抗命,她在跑开之前,回头看了苏贤一眼,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小宫女跑远后,苏贤挠了挠头,心里冒出一个疑惑: “公主府中的婢女,貌似情感十分丰富啊?有趣,有趣!” “唔……也或许是她们太敬业了,秋典军奉命带我去寝帐,无意间抢了她的活计……多休息一会儿难道不好么?干嘛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诶,她们真的太敬业了!令人钦佩!令人惭愧!” “……” 苏贤跟着秋典军走远后,负责周记室衣食住行的那位小宫女,终于憋不住噗噗噗笑了起来,小声嘀咕道: “早就叫你抓住机会,你偏偏不听,现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吧?” “噗噗噗……” 第148章 雪肤酥手秋水眸 同一个夜晚。 乐寿县。 县衙后宅。 前厅。 灯火通明。 唐矩、陈夫人、唐淑静、唐淑婉一家四口,正在厅中闲坐聊天。 唐淑静赶回乐寿县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她来不及更衣,也来不及安抚受伤的捕快、民壮等,第一时间冲进唐矩的值房,生拉硬拽,将唐矩拉来此处。 不待唐矩发问,她风风火火又将娘亲陈夫人搀来。 唐矩和陈夫人面面相觑之际,她又闯入姐姐唐淑婉的闺房,不顾唐淑婉已经解衣休息,硬生生将之从绣塌上拉起,套上衣服后也拉来此处。 至此,一家四口都齐了。 面对唐矩等人询问的眼神,唐淑静清了清嗓子,昂着精致尖俏雪腻的下巴,大声宣布了她的功劳—— 她参与了抓捕辽国密使的过程! ……随着她那惊心动魄的讲解,唐矩、陈夫人、唐淑婉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经过。 唐淑婉听罢后,激动起身道:“苏……世兄他从贼窝中逃出来了?” 唐矩看了眼大女儿,然后看着唐淑静问道: “你是说,苏贤侄从山贼口中探得辽国密使藏身于李家庄坞堡的消息,最后还将辽国密使抓住了?” 陈夫人担忧的看着小女儿道:“哎哟我的静儿诶,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 “……” 一个时辰过去了。 前厅之中。 依旧灯火通明。 刚开始的激动劲头已经过去,唐矩和陈夫人开始哈欠连天。 唐淑婉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似是陷入了沉思。 唐淑静坐卧难安,一会儿在前厅的椅子上坐着,一会儿去内院大门与往来奔走的小厮们会面…… 厅中安静了好一阵。 忽然,唐淑静又一次起身。 她正欲出门,却被唐矩叫住,略显无奈的说: “静儿啊,你虽立下了一些功劳,但与苏贤侄相比就小了许多……” “你就放心吧,苏贤侄不会吞没你的功劳,公主殿下也一定会奖赏你的……你拉我们一家四口在这儿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 陈夫人打完一个哈欠,也说道: “静儿,你爹说得对。眼下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相信明天上午,公主殿下赏赐你的特使便会到了……” “……” 陈夫人说着便起身,准备回房休息。 唐淑静立即冲过去,按住陈夫人的肩头,激动的说: “不,娘你就再等一会儿吧,公主派来赏赐我的特使马上就要到了!” “娘……女儿好不容易立下功劳,若特使到来之际,娘亲却不在场,那多遗憾啊……” “……” 经唐淑静一番软磨硬泡,最后唐淑婉也跑来帮腔,陈夫人和唐矩终究坐回原位,一边打哈欠一边苦等。 在他们老俩看来,如此干等简直可笑又无聊。 但奈何小女儿撒娇,大女儿也帮腔……诶,罢了,罢了! 这时,在外伺候的一个丫鬟入内禀道:“二小姐,前院的小厮又来了……” 一语未了。 唐淑静兴奋得大吼一声,丢下唐矩等人飞身冲向门外。 临出门前,还回头看着他们叮嘱道:“你们再等等啊,特使已经来了!” 她那兴奋中带着着急的背影,消失在前厅门外后,唐矩和陈夫人对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唐淑静跑到院门外,逮着那个小厮就问: “是不是特使来了,在哪里?在哪里?” “二小姐……还没有特使的消息。”小厮小声的说。 唐淑静整个身体一顿,面容一僵,继而转化为愤怒,斥道:“特使既然没来,你跑来禀报作甚?” “不是二小姐说……定时前来禀报的么……” “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你……” “……” 这时,又一个小厮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道: “二小姐,信函,瀛州大营送来的信函……” “终于到了,快拿给我瞧瞧……” 唐淑静一蹦三尺高,飞身将信函夺了过来。 “……” 前厅。 唐矩、陈夫人、唐淑婉正襟危坐。 看着客厅中间的唐淑静。 只见唐淑静颤抖着双手,将信封拆开,取出信纸,展开后激动的念了起来…… 这是兰陵公主命秋典军亲笔书写的信函,后续还有正式的公文下达,此信是为了安定人心。 在信上,罗列了公主对战死或受伤的将士、捕快、差役、民壮们的赏赐与优恤。 这部分内容,唐矩听得连连点头。 信件的末尾,是对周记室、王副将、唐淑静的具体赏赐明细——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田宅地产等等。 洋洋洒洒罗列了数百余字! 当然,这只是一份清单,具体赏赐的物品,尚需一些时日才能送到。 此信中没有罗列对苏贤的赏赐,因为此信发出之后,兰陵公主还未曾找苏贤去她的寝帐一同用膳。 确定苏贤并非奸细之后,兰陵公主才最终敲定对他的赏赐…… “公主殿下在信中夸赞我了!” “还说我巾帼不让须眉呢!” 灯火通明的前厅之中,唐淑静小手捏着信纸,兴奋得又叫又跳,她拉着陈夫人的手大声喊道。 “好好好,我家静儿就是厉害!”陈夫人笑呵呵。 唐淑静松开陈夫人的手,蹦到唐矩的椅子前面,一脸得意的炫耀道: “爹爹,女儿现在也有地产田宅了,以后可以搬出去住。” “好好……” 唐矩笑容满面,自己的女儿受了公主赏赐,他作为父亲也是与有荣焉。 但是随即,唐矩笑容一僵,眉头一挑,问道: “你要搬出去住?” 陷入兴奋状态的唐淑静,根本没有听见唐矩的问话。 她已经跑到姐姐唐淑婉身前,抱着唐淑婉的脖子笑道: “公主赏赐了好多金银首饰与绫罗绸缎呢,首饰我们平分,绸缎就交给姐姐缝制好看的衣裳!” “好啊!” 唐淑婉轻轻搂着妹妹的肩膀,笑吟吟的。 两姐妹凑在一块儿,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温和沉静,相同点是她俩都十分漂亮,各有各的美。 但见雪肤酥手秋水眸,笑颜柔音绿罗裙,一时间相映成辉。 唐淑婉被妹妹松开后,她那笑吟吟的鹅蛋脸上,悄然带上了一抹忧色。 一双大大的明眸偷偷盯了眼妹妹攥在手里的信件,数次欲言又止。 她在担心。 担心苏贤在瀛州大营中出事。 因为刚才唐淑静照着信念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苏贤二字,心思细腻且聪颖的唐淑婉,不得不往坏的方面去联想…… 若苏贤果真在瀛州大营中出事……她是会自责的。 在她看来,那天在县学门口,她不主动走向苏贤的话,苏贤就不会被刘子匀记恨。 若不被刘子匀记恨,他就不会远赴瀛州。 若不远赴瀛州,就不会被山贼劫走。 若不被山贼劫走,就不会跑去抓捕辽国密使…… 总之一句话,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唐淑婉引起的,若苏贤果真出事,她将无法原谅自己! 一会儿之后,唐淑婉酝酿了许久,看似不经意的问:“对了静儿,那信中怎么没有提及世兄呢?”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49章 唐矩:数十年都活在了狗身上! 听了姐姐的问话,唐淑静笑容一滞。 迎着姐姐那恳切的目光,她犹豫一瞬,将攥在小手里的信函递过去,道:“诺,姐姐你自己看吧。” 唐淑婉温吞的接过信函,慢慢展开,将信纸上的褶皱抹平,然后从第一行开始看起……实际上她的心里十分急切。 前厅中安静下来。 唐淑静表情略有不自然。 唐矩和陈夫人准备等唐淑婉看完后再行询问,他们也想知道苏贤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唐淑婉两手捏着信纸,表面上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实则一目十行,着重搜寻字里行间有没有出现“苏贤”二字。 她是真的担心苏贤的安危。 此番苏贤遭遇的一系列事件,都是因为她的缘故……而且在十余日前,苏贤才帮唐矩解决了“城墙命案”的大麻烦。 他们唐家不说报恩,至少也不能坑害了苏贤吧! 终于,唐淑婉在信件的末尾看到了“苏贤”二字,没有提赏赐之事,只有一句兰陵公主的夸赞…… 见此,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快速扫过信函最后面的字,然后将信纸折叠起来,抬眸看了妹妹唐淑静一眼,意思是说: “刚才你照着信念的时候,为什么不念这一段?” 唐淑静瓜子脸上的不自然更加浓郁了,心道:“公主夸他比夸我更好听,我才不要念与他相关的事呢。” “……” 两姐妹眼神交流一轮后,唐矩忙问道: “怎么样?苏贤侄到底如何?” “爹爹请放心,世兄他没事,公主殿下在信中大力夸赞了世兄呢!”唐淑婉笑着将信函递给唐矩。 唐矩展开来看,陈夫人也凑过来,一目十行看完后,唐矩抚掌笑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苏贤侄原本就立下了解救公主之功,现在又添上一个‘抓捕辽国密使’的大功劳!公主殿下对苏贤侄的赏赐,只怕比静儿的赏赐更多。” “……” 一旁。 唐淑静的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现在的情况,俨然是她成了“孤儿”,而苏贤却成为了唐矩的亲儿子…… 这时,陈夫人笑道:“如此看来,苏贤侄即将飞黄腾达了啊!” 唐淑静那张瓜子脸再度黯然几分。 但还没有结束,姐姐唐淑婉又笑道: “世兄立下两大功劳,不知公主殿下将会如何赏赐世兄呢?” “会不会赐下一官半职?” “……” 唐淑静听了这话,眼巴巴的看着姐姐唐淑婉,很想大哭一场。 是她,不顾天色已晚,硬生生将爹娘和姐姐留在这前厅之中,等待兰陵公主赏赐她的消息。 可是结果呢,他们却讨论起了苏贤,把她这个正主忘在了一边…… 唐淑静顿时黯然神伤,宛若被家人遗弃的孤儿。 这时,唐矩摇头,道: “公主赐下一官半职?谈何容易,难啊!” “当今女皇陛下自登基以来,便明文规定,凡朝廷百官,皆出自科举,未得功名者不得入朝为官!” “苏贤侄虽立下两大功劳,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县学生徒,未参加科举,也没有功名在身,他如何能够做官呢?” “还有,考取功名可不容易!” “想老夫寒窗苦读数十年,最后也才考得一个‘二榜进士’,苏贤侄他只怕……” “公主殿下对他的赏赐,最多就是金银财物、田宅地产、仆从婢女等等,无外乎这些罢了。” “……” 唐淑静听了这话,两眼猛地一亮,高挑的身板再度缓缓拔高,激动的说:“对!爹爹说得很有道理啊!” 唐淑婉若有所思,没有出声。 陈夫人却是笑道:“即便不能做官,多赏赐一些金子银子也是好的。” 正摇头的唐矩,猛然扭头瞪着陈夫人,正色斥道: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有道是千金难买一个小县令!做官,即便是再小的官,也抵得上千金万两!” “你就是一个官迷!” 陈夫人白了唐矩一眼,而后淡淡的说:“既然如此,你好好的做你的小官就好了……今后你的例钱减半!” 唐矩闻言面色顿变。 他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丫鬟忽然入内,双手递上一封信函,禀道:“瀛州又来消息了。” 一家四口顿时陷入呆滞。 唐淑婉最先反应过来,慢悠悠而急切的将信函接在了手里。 挥退丫鬟后,她将信件取出,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唐矩、陈夫人、唐淑静都紧盯着她…… “公主殿下赏赐世兄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绫罗绸缎、田产地宅等无数……”一会儿后,唐淑静缓缓说道。 唐矩点头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陈夫人眼冒金星:“五百两黄金啊!五千两白银啊!” 唐淑静撇了撇嘴,表面上无所谓,但心里很受伤,心道:“呜呜呜……他的赏赐果然比我的多,多得多……呜呜呜……” “还有,公主殿下赏世兄……”唐淑婉抬眸看着唐矩,眼神古怪,激动中夹杂着一丝丝不忍。 唐矩催促道:“还赏了什么?” “公主殿下还赏世兄‘进士及第’!”唐淑婉缓缓的说。 “进士……进士……”唐矩已经傻了,目瞪口呆,他有些不敢相信,“及第”两字很久之后才念出。 想他唐矩寒窗苦读数十年,才考得一个“二榜进士”而已! 但苏贤呢,还没参加科举呢,就一步到位被公主赏赐“进士及第”! 进士及第,等同于“一榜进士”啊。 而唐矩才只是个二榜…… 唐淑婉看了老爹一眼,嗫嚅良久,终究说道: “后面还有……” “还有!”唐矩眼珠子瞪得铜铃那么大,大声吩咐道:“还有什么,快说!” “公主殿下又赐世兄‘西卜祭酒’的官职,从七品上……” 唐淑婉小声的说。 唐矩整个身体悠然僵住,差点往后栽倒,口中喃喃念道:“西卜祭酒,从七品上,西卜祭酒,从七品上……” 他虽然考取了“二榜进士”,但也耗费许多时间与精力,最后才得到一个“乐寿县县令”的小官位。 乐寿县是个中县,县令的品级是……从七品上。 没错,苏贤的西卜祭酒,品级竟与唐矩的县令是同级,都是从七品上! 唐矩考中进士用了数十年,考中进士后又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才当上县令小官。 而苏贤呢,几乎一夜之间,就走过了唐矩数十年的路程,直接进士及第,然后直接就得到一个七品的官位…… 唐矩感觉他前面的几十年,都活在狗身上去了! 惭愧啊!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50章 柳蕙香:苏公子,真乃妾之良人! 角楼街。 夜已经安静下来。 尤其是街尾,柳蕙香家中,可以用冷清来形容。 闺房中,一盏油灯摇曳,映照出两道一动不动的身影。 柳蕙香已卸了妆,软软坐在绣塌边缘,两腿并拢,腰背挺直,一张妩媚的俏脸几乎凝固了般,交织着后悔、担忧、自责之色。 闺房中间的小方桌之旁,张翠花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她在这里守候已久,生怕柳蕙香做出什么傻事。 当当当! 打更的声音隐约传来。 夜已经很深了。 张翠花酝酿良久,终究打破沉默,劝道:“小姐,夜深了,还是先睡吧!” 柳蕙香一动不动,宛若雕塑,也不回应。 “小姐。”张翠花起身,走到柳蕙香身前站定,继续劝道:“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兴许睡一觉之后,有关苏公子的好消息就传来了呢……” “……” 柳蕙香那又大又黑泛着水光的水眸,转动了一下,幽幽说道: “苏公子乃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一旦被山贼劫走……他会遭遇什么?我不敢去想……” “我就是一个克星,先后克了那么多人,现在又害了苏公子……我……我这样的女人就该死了才好!” “……” 张翠花吓了一跳,忙捉住柳蕙香两手,大声喊道: “小姐你不要多想,若你是克星,那奴婢为什么一直没事?” “早先苏公子与小姐接触多次,不也没事么?这次是意外,是个意外啊小姐……小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万一苏公子回来,发现小姐有恙的话,那岂不是……” “……” 柳蕙香忽然起身,抬头看着张翠花说道: “翠花你说得对,我不能寻死腻活!” 张翠花大喜,横肉纵横的脸上,绽放出略显可怖的笑容,连道:“对对对,小姐明白过来了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音一落,柳蕙香便将手从张翠花手中抽出,绕过张翠花,往门口走去,说道:“我要去寻找苏公子,我要去解救苏公子!” 张翠花脸上的笑容猛然凝固。 她一把拽住柳蕙香的胳膊,劝道: “不可,小姐万万不可!” “……” 两主仆正拉扯间,街上隐约传来阵阵马蹄之声,哒哒哒哒,在这冷清的夜晚中格外清晰,越来越近。 两主仆同时停止拉扯,侧耳倾听。 过不一会儿,马蹄声近了,然后停了,似乎就停在她们的家门口。 紧接着,楼下传来一个声音大喊道: “张姐,张姐开门,我是衙门的捕快,喜事,有大喜事……” “……” 闺房内,张翠花松开柳蕙香,说道: “小姐暂且在房内稍候,奴婢下去瞧瞧情况。” “好。” 张翠花蹬蹬瞪下楼,端着一盏油灯打开大门。 只见门外站着三个衙门的捕快,手里举着火把,他们身后还有三匹马儿,正打着响鼻。 “不知三位官差有什么事么?”张翠花警惕的问道。 “张姐,我等奉二小姐之命,特来通报消息,有关苏贤苏公子的。”一个捕快拱了拱手说道。 “……” 这时,屋内,乌漆嘛黑的楼道上,正摸黑下楼准备逃出城去解救苏贤的柳蕙香,闻言不由整个身体的动作都是一顿。 她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慢慢下楼,隐在黑暗之中…… 同时,捕快们的马蹄声也将周围的邻居们闹醒,比如罗掌柜等,纷纷开门而出,围拢在柳蕙香家门前的街道上。 听说事关苏贤的消息,罗掌柜等人不由屏气凝神。 曾在公堂之上指认苏贤与柳蕙香私通的胖瘦二人组,也偷偷将房门打开,往这边望来。 “事关苏公子的消息?苏公子怎么样了?这位官差请说。”张翠花催促。 “事情是这样的……” 当即,捕快便将苏贤被山贼劫走之后的经过,简单讲解了一遍。 当听到苏贤被周记室带兵解救之后,邻居们不由喜形于色。 躲藏在暗处的柳蕙香,更是差点笑出声儿来……苏贤不仅是她心目中的良人,还是她余生的倚靠与寄托。 乍闻苏贤得救,她心里顿时涌出无限的欢喜,未来的路又充满了阳光! 自古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比如胖瘦二人组,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缩了缩脖子…… 捕快继续讲解。 当讲到李家庄坞堡抓捕辽国密使一节的时候,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柳蕙香,捂着规模宏大的心口,一阵心惊肉跳。 接着,便是苏贤立功的赏赐了。 捕快先说了“五百两黄金和五千两银子”的赏赐,单单这一项,便将邻居们惊得够呛,他们大大张着嘴巴,久久都未曾合拢。 那可是金子五百两、白银五千两啊! 在他们眼中,这可是一笔天大的巨款! 屋内,隐在暗处柳蕙香的俏脸上已经布满了笑容,心道:“这是苏公子应得的!” 捕快继续讲故事。 又道出苏贤的第二件赏赐——进士及第! 这个就更厉害了。 邻居们哗然。 他们都知道考取进士的难度,但苏贤直接一步到位了,还是等同于“一榜进士”的进士及第! 柳蕙香小嘴不由微微张开,两手紧紧捏着一条手帕,心道:“苏公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凡人,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故事还没有有完。 那捕快又说出苏贤的第三个赏赐——赐官。 从七品上的西卜祭酒! 这下,邻居们激动得像是在激烈争吵,面红耳赤,都说自己曾经帮助过苏贤,或者很早以前就说过苏贤将有大出息之类…… 柳蕙香听了这消息,小心肝更是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她自小耳濡目染,受书香世家的熏陶,认为读书人的最终目的就是入朝为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青春懵懂之时,她也曾幻想过,以后一定要嫁一位做大官的夫婿。 可是后来,人生路坎坷…… 现在,她看中的良人竟然真的做官了! 这让柳蕙香有种被巨大的幸福击中的感觉。 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叹,做梦一般。 同时,这也让她坚定了“做妾”的念头,因为苏贤如今的身份与她越来越不对等了。 …… 与此同时。 林府。 打探消息的小厮奔跑着入府。 不久后,府中的下人们就听见了一声理直气壮的“虚伪”! 然后,是林川被追着打的嚎叫…… 第151章 女皇的两柄利剑:梅花内卫与刑狱司 曲折与跌宕的一天终于过去。 翌日。 瀛州。 行军大营。 当第一缕晨曦射入寝帐的时候,苏贤便已醒来。 他翻身爬起,左右看了看,下意识往左侧看去……杨芷兰的地铺就打在他床铺的左侧。 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 昨天晚上,我又噩梦连篇了,原来是芷兰不在我身边的缘故……苏贤捏了捏眉心,心里想着尽早返回乐寿县。 更衣,洗漱。 走出寝帐,迎面就遇见周记室,他睡了一觉后气色好了许多,两眼周围尚有黑眼圈,但也只有一小圈了。 “苏祭酒。” 周记室笑呵呵作揖。 苏贤愣了一会儿,心说他这是在叫谁呢? 后来猛然反应过来,他已经不是白丁了,不仅身负功名,而且还有了官位。 “周记室。” 苏贤也笑呵呵的回礼,似模似样……古人就是注重礼节,尤其是这些当官的,最是看重这一套。 “苏祭酒,眼下天色尚早,我们先去用早膳吧,待会儿公主殿下应该会升帐议事,晚了就怕来不及。” 周记室邀请。 “好。” “……” 两人来到“公主府属官专属”的那顶帐篷,其余属官如王司马、主簿、王友,还有谘议和文学都已坐在条案之后吃上了。 众人打了个照面。 苏贤与周记室同坐一张条案,有公主府中的婢女端来早点。 饭后,两人外出散步。 周记室提点道: “苏祭酒初来乍到,类似昨天那些事可以张扬一些,但论及具体事务,苏祭酒最好还是保持缄默为好。” “哦,这是为何?”苏贤问。 “其一,苏祭酒毕竟初来乍到,对各项事务都不熟悉,保持缄默可以避免说错话,避免落人把柄。” “其二,苏祭酒可知‘谘议参军事’的职责是什么?”周记室笑问。 苏贤想了想,公主府中各属官的执掌,周记室曾给他说过,他还没忘,于是说道: “谘议参军事,正五品上,掌参谋左右,参议庶事。” “不错!”周记室点头,接着说: “但凡大小事务,谘议参军事都可以掺和一脚,公主殿下也会询问他的意见。” “若苏祭酒随意出言,必定会被谘议参军事认为是挑衅。” “诚然,苏祭酒与谘议的天然矛盾不可调和,但苏祭酒初来乍到,还是先莫要与人起冲突为妙。” “……” 苏贤听罢,心里也认为这是良言,于是作揖道谢。 这时,两人已经走出去数十丈远,来到一个陡峭的土坡之上,站在这里可将大半个大营尽收眼底。 放眼望去,可见一顶又一顶的帐篷,连绵数里,甚至看不见尽头,着实壮观。 巡逻的将士们披坚执锐,一队一队的走过。 远处校场传来将士操练的口令声,隐隐约约,但宛若打雷。 十万将士的大营啊,果然足够壮观……苏贤如今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忽然,中军大帐的方向传来阵阵鼓声。 “公主殿下升帐议事了,本官预估,此次应该是商议如何处置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问题。我们快些过去吧。” 周记室望着中军大帐的方向说道。 “好!” “……” 两人走进中军大帐,只见其余属官、将军们都先一步到了。 属官们站在左侧,将军们站在右侧,泾渭分明。 苏贤是从七品上的西ト祭酒,所以站在了最后的位置。 周记室的品级是从六品上,位置在文学官和主簿的后面,苏贤的前面。 两人站定后,只听最前面的王司马说道: “此次升帐,主要是为了讨论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处置事宜,首先第一步,便是通过南宫葵拷问出一万辽军藏身的确切地点。” 王友笑道: “此事大可放心!南宫葵乃刑狱司三捕头,而且他擅长的正是刑讯拷问之事,我们从神都一路走来,南宫葵的拷问能力,相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是啊!有南宫葵在,不愁那辽国密使不老实交代。” “若南宫葵都不能让辽国密使交代的话,想必天下也不会有这样的人了,可以撬开他的嘴!” “……” 众人吹捧南宫葵一番后,有人忽然发现南宫葵竟然还没有到,左右打量着奇道:“咦?南宫葵人呢?” “想必是临时有事吧。” “他毕竟是刑狱司的捕头,并非公主府属官,就连公主殿下都要礼让他三分……” “……” 苏贤插不上嘴,站在最后面默默的听着。 对于南宫葵胆敢不来中军大帐议事的行为,他其实能够理解。 因为,刑狱司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衙门。 它同样也是女皇陛下手里的一柄刀。 但与另外一柄刀,也就是梅花内卫相比,两者有着很大的不同。 梅花内卫隐在暗处,甚至没有明面上的衙门官署等。 刑狱司摆在明面上,它的上官少司寇,以及各大捕头、胥吏、差役等等,都是有身份有品级的,名字出现在吏部的卤簿之中。 梅花内卫可以肆意妄为,不用遵守朝廷律法,只听命于女皇陛下一人。 刑狱司需严格按照律法办事,稽查百官,什么官都敢查,什么官都敢抓。 刑狱司内部更是独立设置监狱,完全与刑部、御史台等衙门分割开来,独成一体。 梅花内卫和刑狱司,一暗一明,都是女皇陛下掌控在手里的利剑,双剑合璧,共同巩固她的皇位。 所以在地位上,刑狱司的人有着天然的优势。 俯瞰百官。 就连权倾朝野的兰陵公主,对刑狱司也不会过于强势。 …… 苏贤的胡思乱想,被一道高亢的“公主驾到”打断。 帐内的议论声立即停止,众人垂首而立。 因兰陵公主是从大帐的大门缓缓步入的,所以大家都回转身体,保持始终面朝兰陵公主的姿势。 苏贤有样学样。 因为他站在最后面,所以是第一个近距离看见公主的人。 他稍微瞄了一眼,只见今天的兰陵公主宫裙华美,气度雍容这些不用多说,重点是她的面色,竟比昨日又好看了许多。 看来将辽国密使抓捕之事,让她心里十分开心…… 兰陵公主目不斜视,迈动莲步直接从苏贤身旁走过,看那样子,似乎是不认识苏贤似的,宛若陌生之人。 好冷漠啊,昨天还让我站在最前面,结果今天就看都不看我一眼了……苏贤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感觉被轻视了。 但随即,他便苦笑摇头,心道: “这不是自寻烦恼么?人家可是公主,难道还要让人家特意停在我面前行万福礼?倒是我矫情了。” “……” 兰陵公主缓缓走到帅椅之前,落座。 众人见礼。 公主用悦耳且威严的声音说道:“免礼。” 包括苏贤在内的众人谢恩,起身。 这种感觉非常古怪,辛亏这个时代没有动不动就三跪九叩这种大礼……苏贤心里的念头一闪而逝。 第152章 刑狱司三捕头扑街了 兰陵公主扫视众人一圈,朗声道: “此次召集诸位,是为了两件要事。其一,瀛州刺史重选之事。其二,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处置事宜。” “瀛州刺史重选之事,倒也不急……” 兰陵公主那灿若星辰的眼眸,缓缓转动,将下面的人又扫视一圈,却没有发现此次议事的关键人物—— 南宫葵! 她不动声色,缓缓问道:“南宫葵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王司马站出来说道:“启禀公主殿下,南宫葵一直未至,想必……他身在大牢没有听见鼓声吧。” 南宫葵为了审问前瀛州刺史等官吏,特意在大营一侧建造了临时的大牢。 大牢位于地下,距中军大帐远达数里。 所以南宫葵没有听见升帐的鼓声也勉强说得过去。 兰陵公主并未深究,扭头看着侍立在侧的秋典军吩咐道: “你亲自去一趟地牢,请他过来。” “是!” 秋典军大踏步而去。 兰陵公主定了定神,看着众人说: “既然如此,那就先议一议瀛州刺史重选之事吧。诸位可有人选?” 话音一落,王友出列拜道: “启禀公主殿下,瀛州博野县、高阳县、束城县、平舒县、河间县,还有瀛州刺史本人,都被查出或大或小的问题。” “瀛州刺史勾结辽人,已下入大狱。上述诸县县令,也已是贬官的贬官,入狱的入狱。” “整个瀛州地界,唯一尚存的县令,便是乐寿县县令唐矩,唐矩在此次巡察之中,没有任何纰漏。” “所以下官斗胆,向公主殿下推举唐矩出任瀛州刺史。” “……” 话音一落,周记室也出列,将他在乐寿县巡察的经过简明道出,并附议王友的意见。 因为派驻到乐寿县巡察的人,正是周记室,他的话很有分量。 苏贤默默站在最后面,一动不动。 他牢牢记着周记室的话,初来乍到不宜强出风头。 眼下看来,这场议事貌似十分和谐的嘛! 世叔即将升任瀛州刺史了啊,但对不起,我已抱上了公主的大腿……苏贤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突然,谘议参军事跳出来反对。 反对的理由,则是唐矩的出身,他是世家大族唐家的子弟…… 苏贤见此,眉头一挑,心道: “这个谘议参军事,还真是一根搅屎棍,不仅与我作对,还想破坏世叔的升迁……此人真是一个大坏蛋!” 当下,大帐中热闹了起来。 赞成唐矩升任瀛州刺史的,还有持反对意见的,开始热烈争议起来,闹哄哄犹如菜市场。 “够了!” 随着兰陵公主含威的一声大喊,众人的热议戛然而止。 她看着王司马说道:“王司马,你的看法呢?” 王司马出列拜道: “王友之言与谘议之言,都有各自的道理。但我朝虽抑制世家大族,但也需秉持一个原则——唯才是用!” “乐寿县县令唐矩,虽是世家子弟,但其人颇有才干,此番巡察瀛州上至刺史下至诸县县令都被查出问题,就他没有。” “由此可见,唐矩却有才干,下官以为可以让他接任瀛州刺史之职。” “……” 兰陵公主听罢后笑道: “王司马之言正合本宫之意,此事就这样定了,无需再议。” “公主殿下明鉴。” 众属官一起作揖。 待礼毕,兰陵公主又缓缓的说: “瀛州城已经半毁,不可再作为州城使用,本宫欲另立乐寿县县城为州城。” “还有大军的行营,今日稍晚些也将开拔,迁往乐寿县城城外……” “……” 这两句话是肯定的语气,并非是说出来让众属官商议的。 所以属官们愣了一下,当即接受,然后王司马又问:“可是公主殿下,我们不去幽州了吗?” 公主道:“照目前来看,去不去幽州意义不大,正所谓以不变应万变,本宫认为还是保持不变为妙。” 众属官又愣了一下,然后齐齐作揖道:“公主殿下英明!” “……” 苏贤已是公主府的属官之一,自然也跟着众人一起行礼作揖,口中虽然喊着“公主殿下英明”,但心中想的却是: “以乐寿县城为州城?行军大营将迁往乐寿县城外?嘶……如此一来,我就能住在角楼街的家里了。” “还有柳夫人,也能经常和她幽会了……” “不对,坏了,坏了,若以乐寿县城为州城的话,城中的房价会不会暴涨?好家伙,看来我得尽早置办一套宅院。” “……”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亲卫步入大帐,拜道: “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到了。” 苏贤与众人一起扭头看向大帐入口,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但十分阴柔的男子大踏步进入帐中。 他不苟言笑,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好坏。 “三捕头,你终于来了!”王友高兴的喊道。 “是啊,我们已等候你多时了!” “不知那辽国密使可有交代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 “……” 南宫葵大踏步走向大帐中间的时候,属官们七嘴八舌,面有激动及期待之色……早一点解决那一万辽军,他们才能早一点返回神都。 返回神都抱着小妾卿卿我我她难道不香吗? 不管怎么说,也总好过在这蛮荒一般的河北道扎营吧! 兰陵公主高高端坐帅椅,看着大踏步走来的南宫葵,她嘴角不由挂上一抹笑容。 待南宫葵驻足,作揖见礼后,兰陵公主迫不及待的问道: “三捕头辛苦了,不知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究竟在何处?” “……” 王司马、王友、主簿,还有谘议、文学等一众属官,全都面带期待之色紧盯着南宫葵,大帐中一时间安静下来。 苏贤也挺好奇,受气氛感染,他也屏气凝神,然后等着看南宫葵装逼的那一幕。 受众人灼灼的目光照射,南宫葵面不改色,半晌后才对公主作揖道: “公主殿下,卑职惭愧,并未审出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依旧透着一股子阴柔,若是常人听了必然心生寒意,本能的想与此人拉开距离。 但十分明显,南宫葵此话的重点,不在他那阴柔的嗓音,而是话中的内容。 他竟然没有拷问出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不可能吧! 他可是刑狱司的三捕头啊! 他所擅长的就是拷问人犯啊! 南宫葵此话让众人目瞪口呆,脸上的激动及期待之色顿时化为无形,渐渐陷入呆滞与不敢相信。 兰陵公主嘴角的笑容也慢慢僵硬,然后消失,一双蕴藏了亿万星辰的眼眸慢慢立了起来,面色愈加的难看。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53章 这个叉还是我来装吧 众人呆滞之际,南宫葵再次作揖道: “卑职惭愧,足足拷问了辽国密使一整夜,诸般刑具都用了个遍,但此人意志异乎寻常的坚定……” “一整夜下来,辽国密使已经奄奄一息,是故卑职不敢再使用刑具,以免误伤了他的性命,从而失去一万辽军藏身地的唯一线索!” “公主殿下,卑职无能,请公主治罪!” “……” 南宫葵一番阴冷但情绪波动不大的话,将众人拉回现实。 兰陵公主顿了顿,面色虽然难看,但还是说道: “你何罪之有?起来吧。本宫对你的能力还是信任的,那辽国密使竟能扛过你的诸般刑具,着实出乎本宫的预料。” “谢过公主殿下。” 南宫葵起身。 这时,王司马出列说道: “此事的确出乎下官等的预料,那辽国密使竟能扛过三捕头的诸般刑具,即便奄奄一息也死不开口……” “是啊,如此一来的话,天下间只怕无人再能撬开辽国密使的嘴巴了。” “若撬不开他的嘴巴,就不能知道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这可怎么办?” “不解决那一万人,公主殿下和我等就不能返回神都……” “我们还好,公主殿下她……只怕会被百官们指指点点……” “诶……” “……” 属官们讨论一阵,摇头叹气一阵,最后默默退回原位,大帐中一时间安静得出奇。 苏贤站在最后面,眼观鼻鼻关心。 他不打算掺和任何事务,周记室的苦口良言犹在耳畔。 不过,针对此事,他不免也在心里思考起来。 犯人不愿招供,甚至遍尝了刑狱司三捕头的诸般酷刑之后,犯人还是不松口…… 要知道,古代的酷刑是反人类的,而且还是刑狱司三捕头的酷刑……估计那辽国密使已经不成人样了吧? 嗯,话说回来,到底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意志力如此坚定的犯人松口呢? 苏贤不由陷入沉思…… 大帐中继续安静。 众属官都低着头。 兰陵公主微微颔首。 南宫葵身姿挺拔,这一次的失败似乎并未打击到他的信心。 忽然,兰陵公主抬眸,看着王司马问道: “王司马可有办法?” 王司马低头。 兰陵公主又看着王友。 这还没问呢,王友已先一步颔首。 兰陵公主面色难看依旧,但不死心,又转眸看着谘议参军事。 诚然,为公主殿下解决此忧,可以消除他与公主间的隔阂,但……谘议最终也不甘心的低下了头。 不死心的兰陵公主,又看向主簿、文学、周记室等人,眼带询问。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不是口称“惭愧”,就是低头不语…… 终于要轮到我了……站在最后面的苏贤,不由挺直了腰板,准备迎接兰陵公主的第一次问询。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 在很大概率上,此法有用。 虽然,周记室的良言犹在耳畔,他也不打算主动参与任何事务。 但若是公主主动询问的话,似乎不好推脱啊。 说不得,苏贤将准备为兰陵公主解决掉这个麻烦。 嗯,我若帮公主解决了麻烦,势必激化与谘议的矛盾!但也能得到公主的赏识,说不定还能通过此事在公主府中站稳脚跟……苏贤心里快速闪过这些念头。 做好准备的苏贤,目视着远处端坐在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等着她的“垂怜”。 然而—— 兰陵公主眼神询问过苏贤身前的周记室后,便将眼神收回,坐在那颔首扶额……竟是看都没有看苏贤这边一眼! 这…… 苏贤顿时僵在原地。 兰陵公主把他忘了? 还是以为根本不需要问他的意见? 不管是什么原因,此刻的苏贤心里涌出阵阵难受……他是如此的英俊,他是如此的优秀,但却被兰陵公主直接忽视了! 他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这时,兰陵公主扶完了额,声音略带疲惫的挥手道:“罢了,就先这样吧,此事当从长计议。” 这是要“散会”了? 一众属官及一众看热闹的将军们起身作揖道: “属下(下官)等告退。” 礼毕,这些人转身抬步就走…… 苏贤当机立断,疾步出列,大声喊道: “公主殿下,下官有办法!” 他这句话在安静的大帐之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兰陵公主猛然一顿,抬眸打量着苏贤,那个眼神……似乎是在奇怪:“咦?此人是谁来着?” 转身抬步的属官们和将军们,也立即怔在原地,纷纷抬头看着神情略有激动的苏贤,面色各异。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周记室。 因他就站在苏贤身前,见状忙不迭伸手去拉苏贤……可是已经晚了。 总之,整个大帐之中,因为苏贤这一声大叫,惊诧了所有人。 话说苏贤为什么要主动站出来呢? 并非是为了体现他很英俊。 也不是为了体现他的优秀。 而是因为“站稳脚跟”的想法。 诚然,通过先前那两大功劳,他得到了优厚的回报,金银财物就不用说了,进士及第与西卜祭酒的赏赐,可是让他兴奋异常。 但貌似……也仅此而已了。 兰陵公主对他还不够重视。 这让打定主意抱紧公主大腿的苏贤来说,是不完美的,是不安全的,必须要抱得更紧一点,再紧一点才行。 眼下的此事,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对于缺乏“安全感”的苏贤来说,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基于此,他才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公主殿下,下官可以解你的忧(衣……库),让下官帮(棒)你一把吧……这是苏贤内心的真实想法。 大帐中再一次陷入安静。 兰陵公主还没有开口,与苏贤有着天然矛盾的恣意参军事立即点指着苏贤斥道: “你?有办法?” “本官看你这是哗众取宠!” “辽国密使的嘴巴,就连刑狱司三捕头都撬不开,你何德何能,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 恣意话音一落,文学官立即跳出来接着骂道: “呵呵,你想出风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此事牵扯极大,不说本官及恣意、王司马等人没有法子,就连刑狱司三捕头用尽了酷刑也不能让辽国密使开口。” “而你算什么东西?” “你年不过二十,乳臭未干,侥幸被公主殿下破格提拔做了个七品小官,就敢如此放肆了?”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滚出去?!” “……”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54章 赌官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先后对苏贤的斥骂与嘲讽,犹在大帐中回荡不熄。 兰陵公主那双蕴含了无数星辰的凤目,闪过阵阵精光,细细打量着远处的苏贤,对谘议和文学的斥骂充耳不闻。 让人瞧不出她的心思。 王司马、王友、主簿等对苏贤保有善意的属官,也拧起了眉头打量着苏贤。 谘议和文学的斥骂虽然难听,但他们也觉得……苏贤是在乱出风头,他们并不认为苏贤能有什么办法。 毕竟,辽国密使的嘴,就连刑狱司三捕头都撬不开的…… 周记室伸出去拉扯苏贤的手,不得不缩回。 他面色焦灼的对苏贤狂使眼色,让他赶紧对公主赔罪,争取让公主看在他那两大功劳的份上,不惩罚或减轻惩罚…… 然而,苏贤不为所动。 愣头青啊……周记室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出列,挡在苏贤身前,对兰陵公主拜道: “公主殿下,苏祭酒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公主念在苏祭酒那两大功劳的份上,饶他这一次。” 话音一落,王司马等人也替苏贤求情。 谘议和文学一看,也对公主作揖道:“公主殿下,苏祭酒口出狂言,欺上罔下,请公主治苏祭酒妄言之罪!” 苏贤见此颇有感触,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一目了然。 他正要说话,端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却先一步开口道: “苏祭酒,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兰陵公主的语气非常柔和。 单凭这一点,王司马、谘议等人就判定公主无意惩罚苏贤……诶,毕竟是立下两大功劳的功臣。 苏贤作揖道: “回禀公主殿下,下官知道一法,或可撬开辽国密使之口。” “……” 话音刚落,王司马等人面色微变,心道:“这傻小子,难道还没看出公主殿下不打算惩罚你了么,还在这儿胡说八道!” 谘议和文学对视一眼,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心道: “苏贤啊苏贤,你虽得公主恩宠,但倘若无理取闹的话,恩宠也是会消耗殆尽的……请你继续。” 兰陵公主面不改色,一边手抚荧白的额头,一边不急不慢的问道: “哦?有办法是好事,那就说说看吧。” “……” 在场的属官们都是人精,通过兰陵公主手抚额头的动作,已经看出公主这是在陪苏贤“玩儿”呢。 说难听点,就是敷衍、应付。 但,能得到公主的耐心应付,在一众属官中苏贤绝对是第一个! 没错! 其实兰陵公主十分看重苏贤。 要不然,昨日也不会让他站在最前面,甚至比王司马都更靠前。 毕竟,在河间驿馆事件中,若非苏贤之功,她早已香消玉殒……她心里始终都念着这份情。 后来,在见过苏贤本人,与苏贤立下“抓捕辽国密使”的功劳之后,她心里的那份情谊便得到了加深。 看脸行事,五官决定三观之事,其实不分男女…… 昨晚就寝之后,兰陵公主忽然想到,若对苏贤恩宠过甚,势必会让苏贤招致他人的嫉妒,还极有可能让他恃宠而骄…… 于是乎,这才有了刚才公主“似乎忘掉了苏贤”的举动。 她这是在保护苏贤呢…… 诶,到底是得到了公主恩宠的人,竟得公主如此耐心,好生令人羡慕……王司马、谘议等人,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但这种事,真的羡慕不来。 苏贤上前一步,他还没有忘他是一个书生,于是说道: “子曾经曰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审问人犯,使用酷刑曾是不得已的法子。” “但我想说的是,使用酷刑逼供,是非常原始、非常落后、非常野蛮的一种方式,并不可取!” “……” 苏贤话音一落,整个大帐中更加的安静了。 兰陵公主略有疲倦的眼神猛地一亮,灼灼盯着身着儒衫的苏贤,静待他的下文。 王司马等人缓缓点头,然后又缓缓摇头。 点头是认同“身体发肤”那句话,毕竟是圣人之言。摇头则是因为苏贤后面一句话……这纯粹是乳臭未干的小年轻才有的天真想法! 谘议和文学对视一眼,暗自嗤笑不已。 南宫葵始终面不改色,一脸阴沉。但此刻他那阴沉的面色却是猛地一变,并扭头过来打量着苏贤,一双凌厉的眼睛放出阵阵精光。 苏贤此话,怎么听都像是针对他南宫葵的,于是他阴冷的问道: “哦?本官倒是想听一听阁下有什么法子,可以代替非常原始、非常落后、非常野蛮的酷刑?” 众人听了这话,面色顿时十分精彩。 尤其是谘议和文学,心说盟友又多了一个。 苏贤瞥了眼南宫葵那凌厉的目光,扭头看着兰陵公主,接着说道: “下官的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简而言之,就是……关禁闭!” “何为‘关禁闭’?”兰陵公主立即追问。 “所谓关禁闭就是……” “……” 随着苏贤的讲解,众人算是明白了过来。 兰陵公主颔首一阵,看着南宫葵问道: “此法可有用?” “回禀公主殿下,苏祭酒之法……如同儿戏,本官不认为有用!”南宫葵回道。 “……” “是啊,我也觉得苏祭酒是在胡言乱语!” “把人关进小黑屋就能让人乖乖听话?这怎么可能呢?谁晚上睡觉的时候是点着油灯睡的?” “哈哈哈……说得真对!” “刑狱司三捕头都认为没有用,那就是真的没有用!” “对啊,人家南宫葵最擅长的就是刑讯之事,他在此道上,若敢说是第二,那么没有人敢称第一!” “苏祭酒找错了哗众取宠的对象!” “……” 这时,文学官跳了出来,指着苏贤的鼻子骂道: “笑话,天大的笑话!” “若此法有用,本官这从六品上的文学官就让给你来坐!” “……” 苏贤闻言,眼睛一亮,大叫道: “好啊!” 他目前的西卜祭酒,才只是个从七品上的小官,而文学的品级是从六品上,中间差了“正七品下、正七品上、从六品下”足足三个小等级! 若苏贤坐上了文学官的位子,就相当于连升三级。 文学官主动送出他的官位,苏贤若不要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因为他相信关禁闭的法子会起作用。 肉体上的痛苦,与精神上的痛苦不可同日而语! 第155章 非也!非也! “好啊!” 苏贤的“爽快”打了文学官一个措手不及。 他嘴巴大张,有一句嘲讽苏贤“可是你敢吗”的话,顿时说不出口,如鲠在喉。 老实说,苏贤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压力。 莫非……苏贤真的有把握? 他又见大帐中的其他人,上至兰陵公主,下至各属官及各位将军等,全都在盯着他看,似乎是在等他表态。 一时间,文学官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不对! 不可能! 他连连摇头,把人关小黑屋就能让人招供? 此话恐怕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心里如此一想,那种骑虎难下的感觉顿时消失。 他看着苏贤笑道: “好,那就赌一把!若苏祭酒的法子凑效,我这从六品上的文学官,就让给你来坐!” “若你那法子没有用,就请苏祭酒亲手摘下你头顶的乌纱,离开公主府!” “怎么样?苏祭酒敢赌否?” “……” 文学官话音一落,帐中众人又齐刷刷看向苏贤,包括兰陵公主,她正了正坐姿,一双美丽且含威的凤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不仅兰陵公主好奇。 王司马、主簿、周记室、谘议参军事等也十分好奇。 苏贤真的会与文学官打赌吗? 若他输了的话,西卜祭酒的官位可就不保了啊。 众人之所以对此事格外关注,就在于苏贤本人对“关禁闭之法”的信心如何…… 苏贤顶着众人的目光,淡定笑道: “这赌注还算公正!没有问题,下官愿意一赌。” “……” 听了这话,兰陵公主的面色悠地一变,开始正视苏贤的“关禁闭之法”。 王司马等属官也是面色一正,苏贤既然敢赌,那就说明他对此法很有信心……不管怎么说,若此法果真有用的话,对大家来说也是好事。 众人面色微变之际,又听苏贤说: “不过……在正式打赌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若此事不先行处理好,我们的打赌将毫无意义。” “……” 文学官当即嗤笑道:“怎么?苏祭酒这是不敢了?随意找的借口?若苏祭酒不敢对赌的话,可以明说嘛。” 兰陵公主、王司马等人一听这话,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他们心里刚对“关禁闭之法”升起的一丝信心,又瞬间跌落低谷…… 苏贤朗声笑道: “非也!非也!” 接着,他转身面朝高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作揖道: “公主殿下,下官斗胆,想请殿下为此次打赌作保。” “文学官毕竟官高一级,到时候若他不认账的话……” “……” 他原来是这个意思……兰陵公主心里对“关禁闭之法”的一丝信心又升了起来,微微一顿,缓缓点头道: “那好,本宫就为你们作保!” “你们二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当言出必践!” “若祭酒赢了,就升任文学,同时文学贬为祭酒。若文学赢了,祭酒则亲自摘掉头顶的乌纱,离开公主府!” “……” 兰陵公主话音一落,众属官愣了一会儿,然后齐齐作揖道:“公主英明!” 通过这次打赌,让兰陵公主与王司马他们对“关禁闭之法”勉强有了一丝信心。 这是苏贤没有预料到的。 有了大致的办法,接下来就是执行的问题。 苏贤心想,办法是他提出的,具体执行只怕也要落在他的肩上。 然而,他正准备揽下此事,一旁面容俊美且阴柔的南宫葵却先一步说道:“‘关禁闭之法’的具体实施,卑职愿意接手。” 兰陵公主看着苏贤问道: “祭酒意下如何?” 苏贤略有迟疑……他刚才说的“身体发肤”那番话,还有“关禁闭之法”,对南宫葵来说都是毁灭根基之事。 南宫葵却愿意接手此法的具体执行问题,这其中只怕…… 苏贤迟疑之际,王司马出来笑道: “此事交给三捕头正好合适!三捕头醉心于此道十余年,经验丰富,他来接手最好不过了。” 接着王司马又看着苏贤笑道: “苏祭酒也不用担心,以三捕头的品性,他是不屑于在此事上动手脚的,苏祭酒大可放心。” 苏贤对南宫葵的了解不多。 但王司马既然这样说,苏贤便对此事接受了大半,然后他又看向周记室,见周记室缓缓点头后,他心里便再无顾虑。 如此正好,倒为我省事了……苏贤看着兰陵公主作揖道:“如此,那就劳烦三捕头了。” 兰陵公主点头,吩咐道: “待议事结束,你们二人当通力合作,不得有误!” “下官(卑职)遵命!” “……” 此事已了。 兰陵公主正准备结束此次议事。 谘议参军事却在此时出列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苏祭酒之法,且先不说能不能成,即便能成也需日方见成效。” “如今时间宝贵,下官认为我们不能干等着,不能坐以待毙,当主动出击!” “……” 兰陵公主定了定神,看着谘议问道:“哦?谘议有何良策?” 问完后,她想了想后觉得不对,又加了一句:“为何方才本宫亲口询问之际,你却不说?” “公主赎罪……下官也是刚刚才想到……” 谘议吓了一跳,差点跪地上去。 兰陵公主摆了摆手,道:“罢了,恕你无罪,你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谘议谢过了公主,保持作揖的姿势,禀道: “下官认为,搜寻一万辽军之事,应当从大和小两个方向同步进行,假以时日,必见成效!” “大的方面,就如下官前次提的建议,暗中派出人马,对幽州、平洲、蓟州、檀州、易州等等州县中的可疑之地,进行撒网式搜查!” “小的方面,可从各州的衙门入手,尤其是各州刺史及县令等,若当地藏匿了一万辽军,当地的官吏一定会漏出马脚!” “大小同步进行,内外兼顾,双管齐下,相信假以时日,必定可以发现一万辽军的踪迹!” “……” 兰陵公主嘴角浮现一抹弧度,道: “谘议之言甚善!那就这么办吧!” 苏贤眉头猛地一挑,谘议参军事说“双管齐下”,明显没有将他的“关禁闭之法”算进其中,应该是“三管齐下”。 而兰陵公主和一众属官们,都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第156章 唐矩:我的小棉袄长翅膀飞走了 苏贤心里越想,越觉得不爽。 他好歹也是救了公主一命的人诶,结果就这么没有牌面的吗? 谘议参军事说“双管齐下”,而不说“三管齐下”,这倒无可厚非,因为苏贤和他本身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兰陵公主和其他属官们竟也不为所动…… 加之此次议事刚开始之时,兰陵公主缓缓步入大帐之际,看也没看他一眼……此事苏贤虽然释然了,但结合刚才“双管齐下”之事,又勾动他心中敏感的神经。 对了,还有方才,兰陵公主亲口询问了每一个人,但苏贤除外…… 被人忽视的糟糕感觉,让他内心愤怒。 他一只脚踏出去半步,准备给他们提醒一下他的“关紧闭之法”。 但随即,苏贤猛然反应过来—— 淦!差点走火入魔!是我太敏感了,换位思考一下,我不一定比他们表现得更好……苏贤自我反省,认为是“初入一个新环境,心里十分敏感”这种心理所导致的。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此刻的他,心中想道:“罢了,事实胜于雄辩……在‘关禁闭之法’没有成功之前,我还是保持低调吧。” “……” 议事已经结束。 众属官陆续离开中军大帐。 因行军大营将在今日晚些时候迁往乐寿县城城外。 所以苏贤决定先一步返回乐寿县。 在此之前,他需要跟南宫葵讲解如何实施“关禁闭之法”…… 两刻钟后,苏贤走出行军大营的辕门。 登上一辆马车的同时,他望着乐寿县的方向自语道: “世叔即将升任瀛州刺史的消息,想必世叔还不知道,瀛州刺史可是一个四品的大官呢!我先回去给他一个惊喜!” …… 乐寿县。 县衙。 县令值房。 唐矩今天神思不属,唉声叹气,整个人没有精气神宛若大病初愈。 原因无他,只因为苏贤被兰陵公主赏“进士及第”,然后又被赐下“西卜祭酒”的官位之事,那可是从七品上的品级啊! 与唐矩现在的品级齐平了! 对苏贤,唐矩一直都是以长辈自居,称之为“苏贤侄”,以前还曾想过提拔他呢。 可是一夜之间,苏贤不仅做官了,而且品级还与他的品级相同……这就让唐矩十分难受。 最重要一点,兰陵公主不比一般的公主,她甚至比一般的亲王都还要厉害,她府中的属官去到外面,都是见官大两级的。 也就是说,苏贤虽然是七品小官,但实则是五品大官的牌面。 而他唐矩呢,七品就是七品。 他无法想象以后见到苏贤的时候,对苏贤作揖,然后称之为“苏祭酒”的画面……这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诶! 难受啊! 惆怅啊! 心情不好的唐矩,坐在桌案之后,勉强拿起一份文书,看了开头两个字后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 啪! 他丢下文书,起身离开值房。 他要去衙门左侧的小花园中散散步,散散心。 衙门左侧的小花园是散步、纳凉的好去处,衙门中人茶余饭后,就喜欢进去走两步,唐矩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尽头隐在枝叶繁茂的林木花草之中,看起来格外幽静。 唐矩两手负在身后,一路散步一路赏景,不好的心情终于慢慢有了起色。 忽然,行至一座巨型假山之前,唐矩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臭豆腐香味儿! 谁在花园中吃臭豆腐?嘶,好香啊……唐矩循着味儿走到假山后面,一眼便看见林捕头带着几个小捕快蹲在地上,身前的小石块上摆着好几份臭豆腐。 捕快们正手捉筷子,伸向臭豆腐,乍见唐矩出现在身旁后,筷子便停在了半空。 就这样,在鸟鸣声阵阵的花园之中,身为县令的唐矩与捕快们大眼瞪小眼…… “明……明府……” 林捕头都快哭了,放下筷子,慢慢起身,脸色十分难看。 其余捕快也跟着起身。 “你们……”唐矩面色也十分难看,但不是因为捕快们在花园中吃臭豆腐之事,而是因为…… 他口中止不住的生津了,导致说话都带上了水声…… 在下属面前,如此失态,让唐矩心里别提多郁闷。 好在,捕快们都低下了头,唐矩快速吞咽了一口口水,板着脸斥道:“还不快走!” “是是……” 捕快们忙不迭的跑开了。 还将那几份臭豆腐也带走。 唐矩喉咙蠕动着,走到那块小石块上坐下,把手伸入衣兜,摸索一阵,结果却只摸出两枚半旧的铜板。 而一份臭豆腐的售价,是十文钱。 不够啊。 “诶!” 唐矩重重的叹气,收好那两个铜板,心情比刚才在值房内的时候更加糟糕。 叹气一阵,他忽然想起他的小棉袄,也就是大女儿唐淑婉,时常喜欢做些美味糕点来当点心吃。 以前,唐矩嘴馋,但又没到饭点的时候,就会去唐淑婉那里,吩咐她做些糕点。 后来,有了臭豆腐之后,虽然“冷落”了那些美味的糕点一段时间,但……毕竟不要一文钱啊! 心里如此一想,唐矩坐不住了,当即起身,直入后宅。 他脚步略急,来到唐淑婉居住的小院落后,没有直接进去。 女儿毕竟长大了,他不好直接进去,尤其是他们这种世家大族,尤其看重这些规矩。 正巧,一个丫鬟从院内走出,因见唐矩面色略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因此行礼后忙问何事? “婉儿在吗?”唐矩问。 “小姐在夫人房里。”丫鬟禀道。 唐矩当即扭头往主院走去,行不多时,他已来到陈夫人的房门前。 陈夫人的房间,其实也是他的房间。 但唐矩还是伸手扣门……然而,他的手才刚伸出,还没有接触到门扉,就听里面传出唐淑婉的声音: “……世兄的官位,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超过爹爹了!” “……” 听了这话,唐矩猛然僵在原地。 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久久没有扣下。 恍若雕塑。 唐淑婉,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大家闺秀,是他的“得意之作”,有了唐淑婉的存在,才没有让唐矩认为“唐淑静是他捡来的”。 唐淑婉也是他最得意的小棉袄。 以往他与陈夫人起冲突之时,小棉袄总是站在他这一边,恭维他,讨好他,真的十分贴心。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57章 苏贤:世叔,你的春天到了 【ps今天起改为两更,一章4000字,共8000字】 可是现在…… 他的小棉袄啊,竟然叛变了! 他的小棉袄啊,竟然长出一双翅膀即将飞走了! 在唐矩最需要小棉袄熨帖的时候,在他最渴望吃小棉袄亲手做的美味糕点之际,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小棉袄竟然叛变…… 唐矩嘴角狠狠一扯。 带动嘴上的胡须也翘了起来。 此事对唐矩的打击,简直比“苏贤的官位与他齐平”与“没钱买臭豆腐”的打击加起来都还要大。 蹬蹬瞪! 他后退三步,举起准备扣门的手,还未曾放下,这让他的形象看起来似乎是想抓住某个东西,但却抓不住。 无比伤心的唐矩,终究转身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他大踏步走出后宅,准备回值房埋首于书海……这是他忘却烦恼的一个法子。 不过,他刚一脚踏出后宅的大门,迎面就看见二女儿唐淑静迈着欢快的步子跑来,甚至口中还哼着小曲儿。 她的欢快,与唐矩的伤心形成鲜明的对比。 “哎呀!爹爹!” 唐淑静发现老爹后,立即立在原地,手足无措一瞬后,很快恢复如常。 唐矩也回过神来,缓缓将腰杆挺直,双手负在身后,以一种斥责的口吻训道: “蹦蹦跳跳的成何体统!” “你看你,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 唐淑静死猪不怕开水烫,虽然还是惧怕这个老爹,但也找到了应对之法——装聋作哑。 果然,唐淑静低头看自己脚尖,不反对也不辩解的态度,让唐矩有种一拳打到了棉花身上的感觉。 “罢了……你这又是到哪儿晃荡去了?”唐矩缓了口气。 “哦,爹爹容禀,女儿去看公主殿下赏赐给女儿的宅院去了。”唐淑静如实答道。 “……” 唐矩那保持着严父威严的脸庞,顿时变得黑如锅底……他本不会嫉妒自己的女儿,但连受打击的他变得有一点敏感。 唐淑静此话,无异于在他那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插上一箭。 “爹爹您不知,公主赐下的宅院好大呢……” 唐淑静并未发现爹爹的面色不对劲儿,她本身又是一个爱炫耀的性子,因此滔滔不绝的讲着那座宅院的各种好…… 噗! 第二箭了…… 好不容易,等唐淑静炫耀完,唐矩酝酿了一会儿后说: “静儿啊,借给为父一百文钱。” 唐淑静一听这话,一双明眸顿时瞪大,两只雪白的小手立即捂住钱袋,后退数步,警惕的瞪着唐矩。 并说:“爹爹你疯啦!要是被娘亲发现的话,我们下月的例钱就全都没了!” 唐矩对此早有预料,笑道: “林捕头今天在小花园中带人偷吃臭豆腐,被为父发现……诶,我发现林捕头跟着你是不是太闲了啊。” “爹爹别说了。” 唐淑静尖俏的瓜子脸一变,立即松开捂住钱袋的小手,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无人这才抓住一把铜钱塞给唐矩。 唐矩咧嘴接着。 “爹爹,女儿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话毕,不待唐矩回应,唐淑静已经迈动大长腿跑没了影儿。 唐矩捏着那一把铜钱,默立良久,最后叹道: “养不教,父之过啊!” 放好铜钱后,唐矩又拍了自己的手一巴掌,暗道:“父之过!父之过……” 但很快,他便乐呵呵的回到值房,将方才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 一份臭豆腐下肚,唐矩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端起茶杯品着香茗,心道: “罢了罢了,苏贤侄的官位即便与我平级,亦或者以后比我高了,可他还是我的晚辈……他还是需要喊我一声世叔!” “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一定可以用平常心和苏贤侄见面的……” “……” 恰在此时,门外一个胥吏禀道: “启禀明府,苏贤苏公子来访,人已至仪门。” 苏贤来了? 唐矩的整个身体悠然僵住,手里的茶盏直接脱手,摔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 衙门。 后堂。 苏贤被胥吏带到此处已经足足一刻钟。 茶水都喝了两杯。 可唐矩还没出来见他。 世叔毕竟是一县之父母官,忙是必然的,我且耐心的等待吧……苏贤耐着性子,坐在后堂的椅子上品茶。 其实,若不是为了将“唐矩即将升任瀛州刺史”的好消息告诉他,苏贤才不会绕道来一趟衙门。 直接回到角楼街,给柳蕙香报个平安,然后再搂着她来一个重聚之吻,她难道不香吗? 但既然来都来了,也等了足足两刻钟了,苏贤还真就是非要见到唐矩不可。 …… 与此同时。 县令值房。 唐矩对一个胥吏问道: “苏贤侄还没有离开?” “没有,正在后堂慢悠悠的喝茶呢。” “苏贤侄有没有说,他来见本官所为何事?” “是有一件大事!但苏公子说需要当面告诉给明府您知道。” “这样啊……” “……” 唐矩陷入了沉思,而后两手捂着脑袋,看着那胥吏吩咐道: “本官最近……头有些疼,不便见阳光也不便吹风,你……去给本官找个斗篷或者帷帽来。” “是……”胥吏一脸疑惑的退下,没敢多问。 …… 后堂。 苏贤又喝了一盏茶。 唐矩还是没有出来见他。 这不禁让他心里泛起嘀咕:“莫非,我在哪里得罪了世叔不成?” 仔细一想,根本没有啊。 这时,后堂门外终于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苏贤侄,哈哈哈,久等了久等了……” 苏贤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刚准备作揖见礼,却乍见进屋之人……头戴一顶黑斗篷,看不清脸面,跟个走江湖的侠客似的。 他愣了一瞬,心里带着疑惑作揖道:“世叔,世叔你这是?” “别多礼,快些起来。” 头戴黑斗篷的唐矩两手扶起苏贤,摇头叹道:“贤侄啊贤侄,你现在已是官身,且与本官同一个级别,就不用如此多礼了吧。” “世叔说什么话呢,小侄始终都是晚辈,世叔始终都是世叔,这一点无可改变。”苏贤面色微有不自然,但很快恢复如常。 “好,哈哈,贤侄说得好。”唐矩对苏贤的态度还是十分满意的。 寒暄过后,两人分宾主落座。 苏贤打量了唐矩的黑斗篷一番,疑惑问道: “世叔你这是?” “哦,贤侄莫怪。老夫近来偶染风寒,大夫叮嘱不可晒太阳,也不可吹风……这斗篷正好合用。” “原来如此……小侄应该改日再来拜访的,请世叔赎罪。” “诶诶,贤侄说什么话呢……” “……” 两人闲扯一阵后,苏贤忽然面色一正,看着唐矩的黑斗篷说: “世叔,今日公主升帐,对瀛州的巡察之事做了新的安排。” “哦?” 唐矩的面色也是一正,不过因为黑斗篷阻挡,完全看不出来。 同时,他心里好不容易压制住的黯然,又冒了出来……这等秘闻,苏贤知晓,他却不知道,这就是差距! 果然,七品官与七品官是不同的。 不过随即他又想道:“但苏贤侄始终是老夫的贤侄啊,他知道之后,不就相当于我也知道了么?” 心里如此一想,唐矩心里的黯然又慢慢消退…… “前任瀛州刺史,勾结辽人,证据确凿,已是夷灭三族的大罪!”苏贤缓缓道来。 “其余诸县,博野县、高阳县、束城县、平舒县、河间县等,县令贬官的贬官,入狱的入狱,竟无一幸免。” “……” 唐矩摇头道:“诶,此次公主巡察,力度之大,甚于京察,整个河北道的官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贤笑道:“瀛州刺史、诸县县令贬官之后,刺史之位和各县县令之位便空了出来,今日公主升帐议事议的便是此事!” “这样啊……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公主此议是应当的。”唐矩点头,然后又问:“可曾议出新任刺史是何人?” 实际上,刚才唐矩的心里曾怦然一动。 他极有可能升任为瀛州刺史。 因为整个瀛州上下,刺史,还有那么多个县,就只有他的乐寿县没有查出问题。 按照兰陵公主一路行来的作风,一定会当场提拔表现最好的那个人…… 具体到瀛州,唐矩是极有可能被提拔为刺史的。 但……他想起了自己的出身,出自世家大族的唐家。 朝廷对世家大族的基本策略,便是打压,比如唐矩考中了“二榜进士”,外放为官的话,不应该从七品的小县令做起。 但他就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这便是打压。 所以,瀛州刺史之位,这块馅饼,只怕落不到他的头上。 唐矩心里正胡思乱想,苏贤已经笑着起身,正色对他作揖道: “世叔,小侄先行恭喜你了!” “贤侄……你这是……”唐矩不由站了起来,黑色的斗篷一阵摇曳。 “公主殿下已钦命世叔为新任瀛州刺史!”苏贤直接道出结果。 “老夫……我……我……新任瀛州刺史……这……” 唐矩激动得语无伦次,他自己分析认为不可能之事,却活生生的发生了。 这对他内心的震撼,无异于晴天霹雳。 苏贤笑吟吟站在一旁,给唐矩留出反应的时间。 他可以理解唐矩现在的心情。 遥想昨日晚上,在瀛州行军大营,他被赐“西卜祭酒”的小官之时,也曾欣喜若狂。 毕竟,这当今这个时代,有一个官身真的就是人上人,士农工商等级森严! 一会儿后。 苏贤又将议事之时所发生的一幕幕讲给唐矩听。 包括王司马赞同,谘议参军事反对等等。 唐矩听罢,激动的心情已经略微平复,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心道: “瀛州是一个中州,瀛州刺史便是正四品的品级!” “如此一来,老夫又比苏贤侄高出好几个品级……” “……” 内心大定的唐矩,忽然感觉罩在头上的黑斗篷过于闷热,呼吸也有一些不畅……这种糟糕的感觉,他是一刻也不想忍受了。 于是,唐矩一把将黑斗篷拽了下来……好爽! 岂料一旁的苏贤面色猛地一变,急道: “世叔,你怎么把斗篷摘了,你不是受了风寒不能吹风日晒的么?” “呃……这个嘛……”唐矩那挂满了喜悦笑容的脸庞,悠然僵住。 “……” “世叔升任瀛州刺史固然是喜事,但身体更加重要……” 苏贤苦口婆心,在他的絮叨之下,唐矩扯着嘴角,又将黑斗篷重新罩在了头上。 那种闷热的感觉又回来了……唐矩微感蛋疼,早知如此,他就不戴这劳什子的斗篷了。 不过还好,等苏贤一走,他再摘下来即可,要不了多久。 心里一想到自己升任瀛州刺史了,唐矩顿时便忘了气闷的感觉,瀛州刺史可是正四品的大官啊! 乐寿县县令的品级,才只有从七品,他相当于连升了好几级! 尤其重要的一点,唐矩还是一个世家子弟,这种连升好几级的好事可不多见…… 唐矩清晰的记得,半年前从神都出发,远赴瀛州做官之时,族中就有人嘲笑他,说他能保住乐寿县县令的小官,就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升迁?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现在,他在乐寿县县令的任上,仅仅待了半年,就直接升任刺史了! 他恨不得立即长出一对翅膀,飞回神都,啪啪啪的打那些族人的嘴脸…… 总之,唐矩现在是神清气爽,意气风发,恨不得仰天长啸。 这时,苏贤忽然说道: “另外,公主还决定将瀛州州治迁到乐寿县,十万将士的行军大营,也将于今日迁往乐寿县城城外。” “贤侄你说什么?” 正意气风发的唐矩,闻言面色顿时不好看起来,“行军大营将迁到乐寿县城城外?公主也会跟着一起来?” “不错。” “……” 唐矩张了张嘴巴,但却有口难言。 也是啊,以兰陵公主那种性格,住在城外,只怕唐矩夜里都睡不安稳。 苏贤告辞了…… 唐矩摘下碍事的黑斗篷后,心里又开心起来,自语道:“兰陵公主要不了多久就会返回神都,老夫只需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心情激动的他,第一时间奔向后宅。 他即将升任瀛州刺史的喜悦,要和家人们一起分享。 尤其是“小棉袄”唐淑婉,唐矩要让她好好的看看,他与苏贤之间到底是谁的官更大!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58章 张翠花的大发现:小姐在缝制嫁衣! 唐矩来到后宅的后厅,厅内空无一人,只有两个伺候茶水的丫鬟跟随而入。 他慢悠悠在主位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两个丫鬟吩咐道: “去将夫人、婉儿、静儿一并请来此处。” “是!” 两个小丫鬟行万福礼后退下。 眼见她们即将走出厅外,唐矩忽然想起来什么,忙叫停她们吩咐道: “就给她们说,老夫有一件万分紧迫的大事要告诉她们,事关家道兴衰,耽误不得,请她们速速前来!” “是……” 两个小丫鬟小跑而去,她们也还算府中的老人了,但唐矩如此严肃的情况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丫鬟们离开后,唐矩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品茶。 此刻他神清气爽,就连这茶水都品出了别样的滋味,放下茶杯后大赞道: “好茶!” “……” 很快,厅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陈夫人人未至声先到,只听她喊道: “夫君啊……家里出什么大事了?” “是不是公主殿下查出衙门有问题……” 话音一落,陈夫人已由唐淑婉搀扶着,疾步冲进后厅,神清极为慌张。 唐淑婉也焦急的问道: “爹爹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 然而,两母女冲进后厅后,却见唐矩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品茶? 神态还十分悠闲? 一点也没有“事关家道兴衰”的觉悟…… 两母女停步,皆面色古怪的瞪着唐矩,眼带询问之色。 唐矩慢悠悠放下茶杯,看着两母女笑道: “夫人和婉儿来了啊,先坐,先坐下来……” “夫君你……你没事吧?”陈夫人小心翼翼的问。 “爹爹你有什么话就和我们说吧,不用勉强的……衙门中倘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用隐瞒女儿和娘亲……我们可以承受!” “……” 唐淑婉容貌秀美,清丽宜人,气质卓绝,宜兰芬芳。 此刻她秀眉微蹙,看上去有一种楚楚可怜的美感…… 唐矩面色一滞,她们似乎误会了啊。 不过让她们误会一下也好,谁让她们刚才“背叛”老夫的……唐矩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变得黯然,黑如锅底,最后更是重重的长叹一口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陈夫人愈加着急。 “爹爹您就说吧,说出来兴许会好一些……”唐淑婉已经走过去,蹲下身扶着唐矩的手,一脸关切之色。 兀自摇头的唐矩,偷偷侧眸瞥了一眼面带关切之色的唐淑婉,心中暗喜,心说:“这才是我的小棉袄啊!” 看着小棉袄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唐矩差一点就将实情告诉她们。 但随即又想到,小女儿唐淑静还没到,现在公布实情为时尚早……还是再等一等吧。 “静儿呢?她怎么还没有来?”唐矩问。 “二小姐马上就到了。”一个丫鬟禀道。 “……”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唐淑静终于风风火火的冲进后厅,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爹爹怎么了?爹爹怎么了?” “是不是公主殿下又对女儿进行赏赐了?是不是啊?爹爹……呃?” “……” 跑进后厅的唐淑静,一眼便看见唐矩、陈夫人、唐淑婉三人的面色都不好看,一幅即将遭逢大难的模样。 她不由驻足,以手挠头,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中透着浓浓的疑惑。 前来找她的丫鬟,说唐矩有一件“事关家道兴衰”的大事要宣布。 事关家道兴衰? 唐淑静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喜,认为公主又对她进行赏赐了,甚至封她做了大官……如此一来,不就是事关家道兴衰了么? 可是现在,怎么看唐矩他们的脸色如此难看呢? “静儿,快些过来,你爹爹有话要说。”陈夫人招手。 “哦。” 唐淑静一脸疑惑的走过去,目光在唐矩、陈夫人、唐淑婉脸上流转一圈后,最后看着唐矩,终究没有忍住问道: “爹爹,公主殿下是不是封我做了大官啊?” 话音一落,唐矩、陈夫人和唐淑婉齐刷刷扭头看着她,面色古怪。 唐矩面色有些绷不住。 陈夫人差点没忍住开口进行训斥。 唐淑婉则是扶额…… “咳咳!” 唐矩重重的咳嗽一声。 待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后,心满意足的唐矩慢慢起身,迎着三母女或忧愁或暗喜的目光,他朗声道: “老夫有一件大事,要告诉给你们知道!” “此事事关重大,事关家道兴衰!” “……” “爹爹您就快说吧,我们都听着呢。”唐淑婉楚楚可怜,声音柔弱。 “是啊爹爹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唐淑静的声音略有亢奋。 唐矩瞥了两姐妹一眼,朗声道: “老夫……即将升任瀛州刺史!” “……” 陈夫人、唐淑婉、唐淑静三母女顿时陷入呆滞。 这与她们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唐矩十分满意她们的表现,嘴角挂笑的补充道: “瀛州刺史,是正四品上的品级,老夫这次连升了好几级!” “……” 后厅中安静了一会儿后。 陈夫人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水里憋气已久然后突然回到岸上,她惊喜道:“夫君你说什么……你即将升任瀛州刺史?” “不错。”唐矩矜持的点点头。 唐淑婉那鲜红的樱桃小口微张,继而喜盈满面,道:“女儿恭喜爹爹,喜迁瀛州刺史,女儿祝爹爹官运亨通,尽早出将入相!” “哈哈哈,借婉儿你的吉言!”唐矩抚掌大笑。 唐淑静那尖俏的瓜子脸上却是一阵失望,嘀咕道:“骇……原来不是公主殿下封我做大官啊!” 话音一落,唐矩、陈夫人、唐淑婉又一次扭头看着她。 唐淑静缓缓低下头去……随即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着唐矩说:“女儿也祝爹爹官运亨通,出将入相!” “好好……”唐矩终于满意的笑了。 然而—— 他嘴角的笑容下一刻便凝固。 因为唐淑静接着又说了一句话: “等到那个时候,女儿就有更多的手下啦!” “不谈以后,只谈现在,整个瀛州的捕头、捕快们,都要归我管……嘿嘿,想一想就十分威风……” “……” 唐矩嘴角凝固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摆出严父的威严,准备好好的说教说教唐淑静。 可是他还未开口,就见身旁的陈夫人板着手指头盘算道: “夫君升任瀛州刺史,俸禄就跟着增加了呢……嗯,以后给夫君的例钱每月增加十个铜板……” “……” 唐矩面色微黑。 紧接着,又听大女儿、小棉袄唐淑婉说道: “爹爹能升任瀛州刺史,是因为在此次巡察中,乐寿县衙门没有任何问题的缘故。” “究其根源,除了爹爹清廉勤政之外,最大的功劳当属苏世兄!” “没有世兄帮爹爹解决城墙命案,只怕……” “……” 唐矩连退数步,面色已经黑如锅底,他伸手指着三母女,道:“你们……你们……你们气死老夫了!” …… …… 话说苏贤离开乐寿县县衙后,一路疾驰往城池东南角的角楼街赶去。 角楼街着实偏远了些,阳光大半都被城墙遮挡,我需要换一所大的宅院……赶路的过程中,苏贤在心里做着打算。 “吁……” 车轮声停。 苏贤跳下马车,左右张望一眼,格外熟悉与亲切,因为马车停在了角楼街的街尾,他的家门前。 可是,当苏贤看向自家房门的时候,他愣住了。 原本门可罗雀的门前,却有十余个披坚执锐的将士站在那里,貌似是在……站岗? 苏贤认得这些将士的铠甲服色,是公主府的亲卫! 满脸疑惑的苏贤紧走两步上前,正待询问,一个校尉已看见了他并上前一拜,道:“这位可是苏祭酒?” “这位将军认得本官?”苏贤诧异。 “在行军大营中,有幸远远的看到过苏祭酒。将军不敢当,苏祭酒可称末将为‘张校尉’。”张校尉的态度十分恭敬。 苏贤点了点头,疑惑问道: “张校尉还有诸位将士这是……莫非专门在此等候本官不成?不知张校尉有何事?” “苏祭酒容禀,末将等等候在此,乃是受了公主殿下之命驻防在此保护苏祭酒,以免遭受山贼余孽的袭扰。” “……” “原来如此。”苏贤点头,他记得兰陵公主并未对他说过此事,就这样直接安排,倒让人措手不及。 不过总归这是一件好事。 这十多个亲卫不一定就能阻挡山贼余孽,比如小仙紫姑娘她们。 但他们这一身甲胄十分威武,倒是可以震慑一些宵小之辈,小仙紫姑娘她们即便能杀掉这些将士,估计也会有所忌惮。 苏贤谢过了公主殿下。 又与张校尉聊了一会儿,听说不用他提供衣食补给之后,苏贤心里就更加满意了,这完全是免费的“门卫”啊。 这时,罗掌柜等街坊邻居们已经围了过来。 自今早苏贤家门口出现这十多个将士后,他们就时不时往这边打量一眼,这一看不得了,苏贤竟然回来了。 “苏祭酒回来啦!”罗掌柜热情的打招呼。 “苏祭酒好!” “苏祭酒回来啦!” “……” 邻居们这么一喊,声音顿时传遍大半条街,一时间看热闹的邻居增加了一倍。 苏贤团团作揖,笑容满面。 简单寒暄两句,苏贤简单回答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然后分开众人往隔壁柳蕙香家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今日诸位街坊邻居在此,我有一件事正好请大家做个见证。” 众人忙问是什么事? 苏贤指了指柳蕙香家紧闭的家门,笑道: “通过昨日之事,想必大家对我和柳夫人之间的关系多少都有些了解” “我喜欢柳夫人,要娶她进门,两天之后我就会下聘!” “……” 话音一落,包括罗掌柜在内的街坊邻居们,面色顿时一变,笑容凝固在脸上,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苏贤竟然光明正大的说要娶豆腐西施过门? 可是豆腐西施她……她克夫啊!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得邻居们里嫩外焦。 苏贤不再理会呆滞的邻居们,转身走向柳蕙香家门,他已经急不可耐要见到她了…… …… …… 时间拉回到两刻钟前。 柳蕙香家中。 闺房。 闺房的窗户已经全开,让光线射入,但屋内还是不够明亮,因此柳蕙香格外点上了两盏油灯。 城墙根下的位置,真的非常不好。 单单一个光线就不太足够。 若是平常还好,但若柳蕙香要做针线活这种精细活计的话,光线就不太够了…… 什么针线活需要如此精细呢? 自然是女儿家出嫁的嫁衣! 时下流行的风气,女儿家出嫁的嫁衣都是自己一针一线进行缝制,尤其是一些私密的贴身小衣物等,更是不会假手于人。 柳蕙香以前在柳家做大家闺秀的时候,就专门学过这门活计,而且柳家是世家大族,对这些尤为看重。 她其实以前绣过一次,但人生路坎坷,最后没有用上,还被她用剪刀亲手绞了个稀碎。 自那以后,她心中虽期盼良人,但也自知这只怕是个奢望。 于是,她就再也没有动手缝制过嫁衣…… 直到最近与苏贤确定关系之后,她心里才重新燃起渴望,尤其是苏贤每次吻她之前,反复保证的“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的话,让她心里再无顾虑。 明亮的闺房内,柳蕙香纤细的素手,捏着小小一枚绣花针,绣了一会儿,她不由呆呆出神,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美事,嘴角缓缓扯起。 忽然,随着吱嘎一声响,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同时还伴随着张翠花的声音: “小姐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柳蕙香猛然回神,她被吓了一跳。 低眸瞥见手上正绣着的艳丽的、大红色的一块布料,心里一羞,忙不迭将那块布料与针线一起塞入一旁的小篮子中。 小篮子中装着剪刀、各色针线、布料等等,是她做刺绣的一个“工具箱”。 岂料,她在匆忙之下,没注意到手里还捏着绣花针呢,塞入小篮子的过程中,右手手指不小心被扎了一下。 “啊!” 柳蕙香惊呼,忙将右手抽出,左手捏着右手纤细雪白的食指,举在眼前,只见指头上一颗鲜红的血珠正逐渐汇聚变大。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59章 佳人无双 “小姐你的手……” 张翠花如一阵风般狂奔而来,仔细查看了伤口,用一块干净的丝绢擦去血迹,然后撕下一条绢布缠绕在柳蕙香那雪白的手指头上,再打上一个结。 “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 “小姐啊,你做刺绣都做大半日了,从今天起床开始就在做,早该累了吧,不如休息一会儿?” “哪有……” 柳蕙香白嫩涓细的俏脸泛起丝丝红晕,别开了头微怒道:“翠花你别胡说八道,我也是刚刚才开始做刺绣而已。” 张翠花并非心思细腻的小丫鬟。 她为人粗豪,有时候说话不经头脑。 眼下柳蕙香竟然不愿承认,她当即就反驳道:“小姐别糊弄奴婢了,小姐是在赶制嫁衣呢,奴婢省的。” 柳蕙香芳心顿时大羞,白嫩涓细的俏脸泛起更多的红晕,微微低下了头说道:“你……你才赶制嫁衣呢!” 张翠花不知哪根筋没有搭对,忘了自家小姐是个抹不开脸面的,于是粗壮的手臂往前一伸,将覆盖在小篮子上的一块白布直接掀开。 里面除了剪刀、各色针线、布料之外,最显眼的便是柳蕙香匆忙之下塞进去的那块艳丽的大红色布料。 “小姐你看,这不就是你赶制的嫁衣么?”张翠花洋洋得意,宛若打了胜仗的将军。 “翠花!” 柳蕙香羞怒,芳心剧震。 她忙将小竹篮上被掀开的白布从新盖好,然后起身,红着脸面,两只小手费劲儿的推着张翠花往外走,并说道: “你去忙你的,别来烦我啦!” “小姐……那个……那个……”张翠花终于反应过来,她又粗豪了。 柳蕙香的力气很小,正常情况下根本推不动她。 但张翠花还是慢慢挪动脚步往门口走去。 临出门前,她忽然想起她的来意,忙扭头看着柳蕙香说道: “小姐别推,奴婢有个好消息。” “不听不听,什么好消息我也不听,你快出去。” “……” 柳蕙香卯足了劲儿用力的往外推。 张翠花又喊道: “这个好消息,事关苏公子!小姐也不要听么?” 正咬紧了牙关用力往外推的柳蕙香,闻言不由将一张胀红的脸面抬起。 她愣了一下后忙问: “事关苏公子的好消息?好翠花,快些告诉我吧。” 张翠花嘴角扯了扯,想打趣自家小姐一番,但又想到自己那粗豪的性子,还是算了吧,以免弄巧成拙。 “苏公子已经回到县城啦!”张翠花笑道。 “苏公子……已经回到了县城……”柳蕙香面色一喜,而后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忙吩咐道: “更衣,更衣……” “小姐莫急。”张翠花一把将她拉住,笑道:“苏公子先去了县衙,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和明府商议,不急的。” “原来如此……翠花你先去忙你的事吧,不用管我。” “好的。” “……” 关上房门后,柳蕙香打开衣柜,挑出一套苏贤最喜欢的衣裳。 那是一套类似舞衣的款式,用料奢华,色彩艳丽多样,紫色、湖绿、天蓝等色彩和谐搭配,极为夺人眼球。 最重要一点,这套衣裳穿在身上,会让人觉得凉爽。 大团大团的雪肤与空气接触。 而且与之搭配的抹胸比较特殊,可以起到聚拢和衬托的效果…… 这套衣裳,柳蕙香已经多年未曾穿过了。 但上次苏贤“惩罚她故意在他嘴角留下唇印”的那一次,她被迫试穿了一下,当即就令苏贤欣喜若狂。 从她个人角度来说,她是不太喜欢这套着装的,因为穿在身上太过于清凉。 但此次与苏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挑中了这套苏贤最喜欢的款式。 …… 话说张翠花来到一楼,用一个瓢从一个麻袋中舀出许多黄豆,均匀摊在一个硕大的簸箕之中,然后一颗一颗的进行挑选。 做豆腐,最忌混入坏的豆子。 一颗豆子一颗豆子的挑选,虽耗功夫,但却能保证质量,张翠花早已经习惯这种耗神的工作。 挑了一会儿,她忽然停下手里的活计,仰头看了看二楼的方向。 可能是因为小姐终于找到了归宿,她心里也跟着高兴,这人一高兴,就喜欢找人分享。 此刻,张翠花心里涌起上楼找小姐好好聊一聊的冲动。 说干就干,她轻手轻脚放下簸箕,慢慢登上木梯上楼。 刚走过一半的楼梯,张翠花一眼便看见自家小姐正俏生生的站在一个窗前,往外探望,雪白的天鹅颈微微前倾。 还有她裙摆之下的小小莲足,不安分的动来动去,显示出她内心的期盼与着急。 “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张翠花猛地大声问道。 柳蕙香吓了一大跳,有种干坏事被人当场捉住的窘迫感,并不由扭头看向张翠花所在的方向。 两主仆四目相对。 柳蕙香一双明亮的水眸中透出阵阵羞愧与窘迫。 张翠花两眼却是猛地一亮,惊呼道: “小……小姐这一身真好看!” “……” 听了这话,柳蕙香猛然想起,她身上正穿着只能给苏贤一个人看的“请去装”。 眼下却被张翠花看了去,还大声惊呼“好看”……这让柳蕙香想挖一个地洞钻进去,太羞耻了! “翠花你……你闭嘴!” 柳蕙香丢下一句话,迈着小碎步一溜烟逃回她的香闺,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紧接着是拉上门栓的声音。 楼梯上,张翠花挠着头,一脸疑惑。 小姐在看什么? 为什么又害羞了? 性格粗豪的张翠花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但可以明确的是,小姐一定不会和她聊天了。 心里略有郁闷的张翠花只得无功而返,回到一楼,抱着硕大的簸箕继续挑选豆子。 不知忙碌了多久。 张翠花忽然听见门外传来阵阵人声,其中貌似还有苏贤的声音。 她立即将簸箕放在一边,跑近房门仔细倾听。 苏贤那句“我喜欢柳夫人,要娶她进门,两天后我就会下聘”的话,正好被她听了个正着。 下聘礼!这个好啊……张翠花内心顿时狂喜,小姐的归宿,终于有了明确的着落。 狂喜一会儿,张翠花猛然明白过来—— 苏贤终于回到角楼街了! 还有,柳蕙香刚才在窗前着急的探望,应该就是在看苏贤回来没有…… “小姐,苏公子回来了!” 张翠花一边上楼,一边大喊。 …… …… 苏贤走到柳蕙香家门前,轻叩门扉。 咚咚咚咚! 没有回应。 她们应该是在忙……苏贤又敲了几下,并拔高了音量喊道: “张姐开门!” “苏公子请稍等,来了来了……” 张翠花的声音自屋内传出,由远及近,然后是门栓拉动的声音,随着吱呀一声,两扇门大开。 张翠花见果然是苏贤,忙笑道: “苏公子请进。” “好。” 苏贤进屋后,张翠花迫不及待将房门关上,并拉上门栓。回身看着苏贤笑道: “苏公子请随我上楼,小姐在房中等你呢。” “也好,有劳张姐了。” “说那话作甚。” “……” 两人上得二楼。 苏贤举步便往书房走去。 他心想有张翠花在,柳蕙香应该不会单独与他会面,那么书房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然而,他刚往书房走出去两步,就听张翠花说道: “苏公子这边,小姐在闺房中等你呢!” “……” 苏贤楞了愣,没有多想,转身往柳蕙香的香闺走去。 张翠花轻轻推开房门,苏贤进入。 然后张翠花也跟着进入,还将房门关上…… 苏贤没在意身后。 他进屋后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绣塌边缘的大美人儿! 她体态略有丰腴,但一张俏脸却白嫩涓细,宛若初长成的少女,这种强烈的反差,当场就牢牢的吸引住了苏贤的目光。 最重要一点是,她竟然穿着苏贤最喜欢的一套衣裳……那种美,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苏贤当即就血脉偾张了…… “柳夫人……”苏贤小声喊道。 “苏公子……”柳蕙香已经起身缓缓走来,仪态万方的行了个万福礼。 苏贤反应过来,忙也作揖回礼。 时下男女之间的礼节,若未成亲,双方需要互相行礼。 若已经成亲,则女见男需要行礼,男方不用回礼。 柳蕙香礼毕起身,一眼便看见苏贤目光火热,她心下一动,认为苏贤也有如隔三秋之感,想必也有许多话要对她说吧。 其实柳蕙香心里也积攒了好多话要对他说呢。 这时,柳蕙香意外的看见苏贤身后的张翠花,正瞪圆了一双眼睛,生怕错漏一丝的模样…… 她和苏贤有情人相见,自然有一番私密的话要互相倾诉。 这种时候怎么能让第三者在旁瞪大了眼睛明目张胆的看呢? 可是……若命张翠花出去的话,又有些难以启齿,这不是相当于明说“我和苏公子之间要发生一点特殊的事”吗? 心下正犹豫间,柳蕙香又看见了苏贤那一双火热的眼睛。 诶,一想到苏公子有许多私密的话,要对自己吐露,她就不忍心让苏贤憋着。 左右权衡一下,她最终决定赶张翠花走。 …… 砰! 房门关闭。 柳蕙香亲手拉上了门栓。 然后迫不及待的回身,正欲和苏贤互诉衷肠,毕竟,她心里积攒了许多话儿想要和苏贤说。 苏贤想必也应该积攒了许多心里话吧…… 可是刚刚回身的她,猛然发现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不由分说的迫近…… 那是苏贤,柳蕙香可以轻易分辨。 可是为什么…… 不待她多想,苏贤已将她压在了墙壁之上,温暖的两只大手直接捧住了她那白嫩涓细的俏脸,固定住。 然后不由分说,苏贤直接吻了上去…… “唔……” 柳蕙香一双水眸瞪得溜圆。 不是说好要互诉衷肠的么? 怎么苏公子一上来就……就这么着急? 她其实已经预感到,这次见面会被苏贤索吻,但没想到苏贤是那么的直接,那么的快速,那么的迫不及待…… …… 一阵天昏地暗过后。 苏贤终于心满意足的松开了她,到屋内小圆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倒茶来喝。 柳蕙香喘气不止,吐气如兰,苏兄起伏,原本白嫩涓细的俏脸,此刻一片胀红。 她背靠墙壁,缓了好一会儿,然后理了理衣襟和肩带,迈着细碎的脚步走到苏贤身前。 哗啦啦! 苏贤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笑道:“喝杯茶吧。” 柳蕙香接过,喝完后将茶杯放在桌上,拉过一张空椅就准备坐下。 但却不想被苏贤揽住了纤细柔软的腰肢,直接将她拽了过去,然后摁在了自己的腿上。 “啊……公子……” 柳蕙香羞赫难忍,如此搂抱,也太亲密了吧…… 但她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挣扎了一下,随后便不动了。 最后还软软的靠在苏贤那宽阔的肩上,一双凝脂般的小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借以保持平衡。 “哈哈……” 苏贤美人得抱,心情无比的畅快。 女子的身子就是水做的,所触无不柔软,似乎没有骨头; 她的声音软媚酥麻,音色极美,世间任何美妙的乐器都不能与之相比; 一缕缕女子幽香不停钻入鼻孔,那是柳蕙香本身的体香与洗浴用品的香味混合而成,有些醉人。 苏贤低眸,细细打量着怀中的美人儿,她身姿略微丰腴,抱着的体验非常不错。 一张脸蛋本就白嫩涓细了,又经精心修饰过后,便美得好似天上的仙子。 还有她的发髻首饰,五彩艳丽的衣裳,黑白分明的一双水眸……佳人无双! “柳夫人,你真美!” 苏贤由衷的赞道。 他虽也见识过了数位美人,比如兰陵公主、唐淑婉、唐淑静,还有小仙紫姑娘等等,无不都是难得的佳人。 但她们各有各的美,实在难以分出个高低上下。 单就此刻来说,柳蕙香是最美的。 美得令人心醉。 “……” 柳蕙香美眸低垂,羞赫的她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苏贤也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话音刚落,便又将怀中的美人按住吻了个地暗天荒…… 许久之后。 两人已经结束亲嘴,依偎在一起说了许久悄悄话。 主要是苏贤在讲解瀛州一行的具体经过,事无巨细…… 柳蕙香一直被苏贤摁在腿上,保持一个姿势时间长了就有些不舒服。 于是她扭了扭,换个姿势。 之前她也已经换了许多个姿势。 但这次……她抬眸看着苏贤,一双清澈的水眸中带着疑惑问道: “公子身上带了什么东西?硌得妾身有些疼。”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60章 给你们看一个好看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 柳蕙香家的大门“吱呀”一声从内被推开。 苏贤面带笑容从中一步迈出。 午时早已过去,日渐西斜。 城墙凹凸有致的女墙,形成巨大的“齿轮状”阴影,映在青石板砌成的、无人路过的街面,光影对比明显。 不对,街上也不是一个人也没有。 苏贤扭头往左边看去,守卫在他家门口的那十余亲卫将士们,身上的甲胄在下午的阳光中反射出阵阵金光,格外耀眼。 将士们身姿挺拔,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苏贤的目光掠过将士们,往远处看去。 恰在此时,一位邻居正好往这边望来。 苏贤从柳蕙香家门口走出的那一幕,让这位邻居猛地一怔,然后淡漠的侧过了身去…… 呵! 苏贤摇头。 他心里清楚邻居们的想法,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迎娶柳蕙香过门,岂会因为他们的看法而有所改变呢? 再者,今时不同往日。 苏贤已经成功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现在的他,可谓背景深厚,就算他和柳蕙香今晚就入洞房,也不会再有“刘子匀”跳出来,以此为由找他的麻烦。 兰陵公主,权倾朝野,在苏贤看来,她就是一颗枝叶覆盖了大半个大梁王朝的参天巨树! 大树底下好乘凉…… 苏贤红光满面,笑容不减,从柳蕙香的家门口回到自己的家门口,在亲卫将士们身前驻足。 领队的王校尉恭敬的拱手道: “苏祭酒。” “王校尉和将士们都辛苦了。”苏贤抬头看了看刺眼的烈日,又低头盯了眼将士们身上的铠甲。 天气这么炎热,还穿得这么厚重,若是我来绝对受不了……苏贤颔首想了想,笑道: “天气如此炎热,你们在烈日下暴晒,只怕会晒出毛病来……这样吧,等回头我找几个匠人,在这里搭一个棚子,也好遮阳避雨……” “那就多谢苏祭酒了!” “……” 王校尉的面皮晒得通红,闻言笑着拱手。 他其实早就想在这里搭一个简易的棚子,但又怕苏贤不喜。 苏贤可是公主殿下身边的红人,他们不敢丝毫得罪。 现在好了,苏贤竟亲口提出搭建棚子的建议,让王校尉打心眼里高兴,认为苏祭酒真是一个大好人。 心情激动之下,王校尉大声的说道: “苏祭酒请放心,祭酒的家宅由末将等守着,一只苍蝇也甭想飞进去!” “即便山贼余孽敢来,末将等就算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护得苏祭酒周全!” “那就有劳王校尉和诸位将士了!”苏贤大喜。 “……” 聊了一会儿,苏贤掏出钥匙,打开长长的铜锁,推门而入。 进屋后反身将房门关闭,再拉上门栓。 在此过程中,苏贤心中想道: “不知小仙紫姑娘她们去了哪里?” “返回南陈了吧?” “不大可能,附近州县的各处要道之上,到处都是关卡。而且南陈距此遥远,她们想逃回南陈简直难如登天。” “那她们会去哪里呢……” “……” 想到这里,苏贤猛然一怔,喃喃道; “她们该不会……躲进我的家里了吧?” “毕竟我是她们‘退路计划’中的关键人物!” “不大可能!” “外面可是有着十多个亲卫将士呢,他们的战斗力可能不怎么样,但身上那身皮却十分唬人!” “小仙紫姑娘她们即便敢来,只怕也会被吓走……” “……” 苏贤心里正想着,忽然发现身前竟多出一个人! 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他记得很清楚,那里明明没有人的! 心儿砰砰乱跳的苏贤,猛一抬眸往前看去,原来这人是杨芷兰……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一边捋着心口一边笑道: “原来是芷兰啊,你走路都不发出声音的么?” “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以为家中遭山贼了呢!” “……” 杨芷兰身材瘦小,默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微仰着一张清瘦的、面无表情的脸庞。 一双眼睛闪烁着两点光芒,由此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活物”。 苏贤话音一落,杨芷兰便冷静的说道: “家里来了三个女山贼,其中一个便是那小仙紫姑娘!” “你说什么?” 苏贤大吃一惊。 这时,他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卧槽,小仙紫姑娘果然躲进了我的家中!” 第二念头是:“卧槽,门外那些亲卫将士是干什么吃的?他们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不让一只苍蝇飞进来的么?” “……” 小仙紫姑娘此人……真的十分难缠! 她的人虽然十分美丽,尤其是她那张笑脸,极易让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但,苏贤愿称之为“蛇蝎美人”。 她浑身带刺,刺上还有剧毒…… 即便没有带毒,也是五六十度的高度烈酒,喝了是会醉人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蛇蝎美人”,竟然躲到了他的家中……一想到今后要和一朵带刺的毒花“同居”,他心里是拒绝的。 就在苏贤沮丧之际,又听杨芷兰冷静的说道: “不过,她们三人已被我制服!” “……” 苏贤闻言一愣,随即大喜。 他也是糊涂了,竟然忘了他现在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有杨芷兰! 号称内卫第一杀手! 在武力上完全可以秒杀什么小仙紫姑娘。 “你做的很好,她们人在哪里?” 苏贤忙问。 杨芷兰没有回答,而是侧身,遥手指了指二楼,补充道: “在书房。” “随我上去瞧瞧。” “……” 苏贤大踏步走向木制楼梯,走了两步后又停下,回头看着杨芷兰笑道: “你走前面。” 杨芷兰微一点头,在前面带路。 苏贤立即跟上,他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还在后面探头探脑,扶着杨芷兰那瘦弱但稳如磐石的肩膀。 在他看来,既然有了保镖,那就要用起来。 哪怕前面的危险小得可怜…… 步履如一的杨芷兰,很想说“我亲自动手绑的,她们不可能挣脱”,但她的话真的很少,便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走了两步。 杨芷兰那犹如刀刻般的嘴角,忽然轻轻往上一扯……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 苏贤走在后面,自然没有看见她那轻轻扯起的嘴角。 苏贤心里在想—— 小仙紫姑娘疑似南陈的公主,身份不凡,她还有两个贴身丫鬟伺候左右。 即便被杨芷兰制服,想必也只是被捆绑了双手双脚而已。 她应该还是如同以往那般光鲜靓丽。 苏贤甚至已在脑海中想象出,待会儿推开书房的画面—— 小仙紫姑娘衣饰华美,虽被困缚了手脚横卧于地,但她那张俏脸依旧精致妍丽,扑闪扑闪的明眸抛来一个媚眼儿,朱唇亲启魅笑道: “哎哟,公子你可算回来啦,公子快瞧,奴家被捆得好看么?” “……” 想着想着,苏贤心里不由一歪。 他还没有忘,昨日被小仙紫她们抓住之后,他被捆绑四肢,头上套着黑头套,最后还被揍了一顿的惨况…… 当时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以后小仙紫姑娘三主仆落在了他的手里,他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嘿嘿。 真的没想到啊,这一刻竟来得如此迅速。 她们按照计划躲进了苏贤的家中,但却没有预估到杨芷兰的存在。 从而被杨芷兰逮了个正着…… 嘿嘿……该如何炮制她们三主仆呢?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想着想着,他和杨芷兰已上得二楼,停在了书房门前。 杨芷兰回头,眼带询问之色。 “开门吧。” 苏贤吩咐。 吱呀! 房门被推开,杨芷兰当先进入。 苏贤紧随其后,老实说,他已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虽被捆缚但依旧靓丽”的小仙紫姑娘了。 不过等他进屋之后,乍见的那一幕差点让他三观尽毁。 宽敞的书房正中间,干净的木制地板之上,三个少女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起,彼此背靠着背屁股坐地,组成了一个“三角形”。 其中一个少女面对着他们。 苏贤乍看之下,差点没认出这竟是小仙紫姑娘! 她蓬头垢面,尚且乌黑亮丽的秀发,一半如瀑布般披散着,另一半勉强保持着发髻的基本形状。 头上的首饰也歪歪斜斜。 还有她那本该精致妍丽的俏脸,此刻……沾上了一团又一团的灰尘,似乎是用脸擦过地板了。 本该华丽的衣服也凌乱不堪,变得脏兮兮…… 总之,她的形象大毁! 苏贤没想到两人再次见面,她会是这样一幅形象。 这与苏贤的预估完全不符! 小仙紫姑娘身侧那位少女,侧对着苏贤,勉强能看清那是碧儿姑娘,小仙紫的贴身侍女之一。 她似乎是睡着了。 第三位少女背对着苏贤,看不见脸面,但苏贤知道,此女应该就是敲晕过他还揍过他的剑儿姑娘! 她也似乎是睡着了…… 看着狼狈的、被绑在一起并坐在地上的三主仆,苏贤面上的震惊之色慢慢消失,嘴角渐渐扯起一个弧度。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苏贤很快便锁定了最主要的仇人—— 小仙紫姑娘。 剑儿虽然敲晕了他,还揍过他,但必然是领受了小仙紫的命令,最多算是个从犯。 至于碧儿姑娘……挺温柔的,苏贤不打算报复她。 …… 苏贤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小仙紫姑娘之际,小仙紫并未看着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苏贤的存在。 而是一脸忌惮的盯着杨芷兰。 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中,一抹恐惧之色一闪而逝。 苏贤见此,两眼亮了一下,心道: “看来芷兰制服她们三主仆的过程之中,曾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啊,等回头让芷兰讲给我听。” “咳咳!” 苏贤从杨芷兰身后走出,故意咳嗽一声。 小仙紫扭头看来。 待看清是苏贤后,她那双水汪汪的明眸猛地一亮,修长且玲珑浮凸的身子挣扎与扭动起来,娇滴滴的喊道: “苏公子,快救救奴家,那个坏女人要杀了奴家啊,呜呜呜,苏公子快救救奴家……” “只要苏公子救了奴家,奴家就……就……就以身相许……” “……” 以身相许?! 苏贤浑身一个激灵。 他暗中深吸一口气,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才避免被那小妖精所蛊惑。 没错,小仙紫虽然蓬头垢面,衣服脏兮兮,看起来像是一个小乞丐。 但她的声音娇滴滴且柔软,带着祈求的语气,楚楚可怜,着实让人有二话不说就将之放了的冲动…… 还有她那身段儿,被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捆绑之后,便更加诱人了……苏贤扭头看了一眼杨芷兰,眼神古怪。 杨芷兰面无表情,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总之,小仙紫的声音,还有她那身段儿,总能让人自发忽略掉她现在的狼狈模样,然后对她心生怜爱,对她言听计从。 但苏贤不为所动。 神色如常的看着她表演。 因小仙紫的挣扎与扭动,剑儿和碧儿先后醒来。 碧儿侧脸看过来,想开口求饶但却始终没有开口。 剑儿挣扎得最厉害,因为她背对着苏贤,看不清状况…… “小仙紫姑娘?”苏贤走近,蹲下身来,整张脸凑近,对小仙紫仔细打量,似乎没认出她来。 “是奴家啊,公子快救救我,赶走那个坏女人,她真的想杀了奴家啊!” “……” 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努力往苏贤这边靠,眼神深处闪过一抹恐惧。 以苏贤对她的了解,什么“以身相许”肯定是假的,但她眼神深处那抹恐惧却是真的……看来芷兰真的吓到她了呢。 “她是我的保镖。”苏贤起身,嘴巴凑在杨芷兰耳边低声吩咐了一通。 “保镖……”小仙紫整个人都僵住,脏兮兮但五官轮廓完美的脸上,闪过狐疑、震惊、恍然、忌惮等等神色。 待她回过神来,苏贤已站在了她的身前。 那位可怕的保镖已不见踪影。 小仙紫仰头,看着苏贤,脏兮兮但五官轮廓完美的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容,娇滴滴的说道: “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嗯,又见面了。” “那个……苏公子啊,昨天的事其实另有隐情,公子不如先放了我们,奴家再慢慢的解释给你听。” “……” 压在小仙紫心里的巨石,她自认为已经放下大半。 她心里燃起希望的火焰,自觉有把握逃脱险境。 因为她曾经试探过苏贤。 也深入的了解过苏贤—— 苏贤是一个“贪财且不好女色”的男人。 在原来的计划之中,她可以轻易的“拿下”苏贤,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出现了意外,那个女保镖差点要了她的命……但苏贤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虽需多费一些波折,但“拿下”苏贤并不难…… 小仙紫心里正暗暗的计划着,可是忽然,她震惊的发现—— 苏贤两手捏住了他自己的腰带。 似乎是要将之……解开? 小仙紫一懵,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茫然问道:“公子这是做什么呢?” 苏贤动作不停,随口说道:“给你们看一个好看的东西!”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61章 不好女色苏祭酒 以小仙紫的“妖精”属性,她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苏贤所谓的“一个好东西”,究竟是什么。 唰! 她那张俏脸刹那又羞又怒,心头掀起滔天骇浪。 “见多识广”的她,自然知道有一种名为“暴露”的怪癖,尤以男人居多。 以前,她是没有遇见过,若果真遇见的话,她一定会把它割掉,然后丢进宫里做太监! 可是现在…… 她身在遥远的梁国,身边也只有两个丫鬟,而且她们都被束缚了双手双脚,莫说将之割掉就连动弹一下都难! 最令小仙紫崩溃的是,在她的认知之中,苏贤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莫说“暴露”的癖好,他就连女色都不喜欢的,他只喜欢银票。 可是眼下这一幕作何解释? 小仙紫整个人都懵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瞪得大大,小嘴微张,愣愣的盯着苏贤抓在腰带上的两手。 此刻她的心里涌现出许多念头: “完了,完了,要长针眼了,本宫还没有遭受过这种耻辱!” “……哼,他若敢用那玩意儿玷污本宫,我就……我就给他咬断!” “话说,那玩意儿究竟长什么样?” “……” 书房中安静下来。 只有苏贤在动。 还有衣物窸窣的轻微响声。 小仙紫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滚圆。 忽然,身侧的碧儿猛一挣扎,极力扭头看向小仙紫,大声喊道: “小姐,快闭上眼睛!” “哦……” 小仙紫这才回过神来。 对呀,她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可以闭上眼睛。 心念一动间,她那双明亮的眼眸立即紧闭,脑袋也低了下去,若是可以的话,她还想将两耳也堵上。 一会儿后。 眼前一片漆黑的小仙紫,耳中听见苏贤以不满的语气说道: “怎么?你们亲自动的手,现在却不敢看了?” 什么意思……小仙紫心里疑窦丛生,但并未睁开两眼。 苏贤的语气更加不满了,说道: “你睁开眼睛瞧瞧,这儿,我的腰上,这块淤青,就是被你们踢出来的……睁开眼睛仔细瞧瞧。” “……” 他松开腰带,原来是为了展示腰上的淤青……小仙紫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紧接着便是惭愧。 她微一仰头,两眼打开一条小细缝看去—— 苏贤果然只是撩起了腰侧的衣服,并未如她预想那般,放出那个“好看的东西”。 小仙紫两眼彻底睁开,探头仔细盯了眼那块淤青,它盘踞在白净的皮肤上面,看起来有一种触目惊心之感。 她目光上移,看着苏贤的眼睛,尴尬之中混杂着一抹关切之色,笑问道: “公子,还痛么?要不要奴家给你揉揉?” “要不我也在你身上弄一块淤青试试?”苏贤语气稍显冷硬。 “……” 我才不要,白皙的身子上出现一块淤青,那多难看啊……小仙紫那脏兮兮但五官完美的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容,娇滴滴的说道: “奴家错了,公子别生气了好不好?” “要不公子把奴家放了,奴家给你揉一揉,或许就不疼了呢?” “呵!” 苏贤放下腰侧的衣服,然后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可是你看看,我的脸现在还略有浮肿!” “公子对不起嘛……奴家真的知道错了……” “要不公子放了奴家,然后奴家给你……亲一亲,或许就痊愈了呢!” “……”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 这种放荡不羁的话,也只有她才能说得出来,而且还是假的。 她只是嘴巴上口花花而已,一旦动一点真格的,她就不行了。 比如,昨日在那贼窝之中,苏贤俯下身用嘴吸她手心上的那枚白色药丸之时,曾将她那娇嫩的掌心吸出一圈红印。 结果小仙紫当即面色大变,羞赫溢于言表,然后扭身跑开…… 她就是一个歪货! 基于此,苏贤对她的“胡言乱语”置之不理,拉过一张椅子,放在小仙紫三主仆身前坐定,好整以暇的问道: “说说看罢,你们潜入大梁的目的何在?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河间驿馆’事件是不是你们干的?” “还有,昨日你们劫我上山,还虐待我,结果给我说什么另有隐情?我倒要仔细听听你们有什么隐情?” “……” 这时,杨芷兰回来了。 她端来一铜盆的清水,还有干净毛巾等洗浴用品,放在一侧的地面上后,她便直挺挺的站在苏贤身侧,还真像是一个保镖。 小仙紫面色微微一变,眼神深处闪躲一抹忌惮,看着苏贤撒娇道: “公子,能不能支开你这位保镖啊,奴家看着她就感到害怕。” 说着,小仙紫费劲儿的挺了挺胸脯,笑道: “公子不信的话可以摸一摸,奴家心跳得厉害呢,奴家好怕呀!”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心念一动间,已将泛起波澜的心绪抚平。 他笑道: “放心吧,你只要实话实说,她是不会动手的。之前她如何抓住你们的,我不管,但我已经回来了,她便不会轻易动手。” 小仙紫做“楚楚可怜”状,表面上咬着嘴唇似是幽怨,但她心里其实已经稍安。 苏贤又说道: “好了,别浪费时间,赶紧回答我的问题,第一个,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奴家是南陈有名的舞姬,这两位是奴家的贴身侍女。”小仙紫答道。 苏贤微一蹙眉,但没有提出异议,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你们潜入我大梁要做什么?对了,按你所说,你只是一个舞姬而已,如何又能在山上聚拢数千的贼众?” “公子所言不错,奴家的确不是一般的舞姬,其实奴家的身世殊为可怜……” “……” 接下来,小仙紫讲述了一段凄惨的“往事”。 据她所讲,她本是大梁人士,族人皆被当今女皇下令杀害,只有她一个人流落到了南陈……所以她此次潜入大梁,就是为了复仇。 她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兰陵公主。 于是便有了啸聚山林与“河间驿馆”事件…… 小仙紫每当说到兰陵公主四个字的时候,必然咬牙切齿,看起来不像是伪装。 至于勾结辽人,则是因为“远交近攻”的策略。 …… 她在说谎,我明明听见有人喊她为“公主”……苏贤当即不动声色,假装接受了小仙紫的说辞。 然后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昨日劫我上山,究竟有何隐情?” 话音一落,小仙紫眼珠一转,正待回答,苏贤面色一板又补充说道: “若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让她好好的修理你们。” 苏贤随手一指椅旁站立如松的杨芷兰。 小仙紫闻言面色大变,眼中的忌惮之色渐浓,然后楚楚可怜的看着苏贤娇滴滴的说: “苏公子不要啊,奴家落入你那保镖之手,她会毫不犹豫杀了我的……公子不要,嘤嘤嘤……” “……” 苏贤不为所动,冷着脸说道:“那你就好生交代,记住,你的机会不多。” 小仙紫收起楚楚可怜的神态,一个幽怨的媚眼儿抛过来,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般嘀咕道: “公子好狠的心,奴家之所以劫你上山,还不是为了帮你一把。” “哦?这倒是奇了,我被你们揍得鼻青脸肿,怎么就是帮我了呢?快说。” “哎呀,公子你好凶哦……” “……” 苏贤揉了揉眉心,丢给身旁的杨芷兰一个眼神。 杨芷兰当即上前一步,如泰山压顶般逼近小仙紫。 小仙紫顿时花容失色,忙大身喊道:“我说,我说,公子快让你这位保镖退后。” 苏贤摆了摆手。 杨芷兰退回原位。 “公子可曾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小仙紫忙说道。 “自然……” 苏贤刚说了两个字,猛然一抬头,仔细盯着小仙紫那张脏兮兮但五官轮廓完美的脸蛋,眉头紧皱。 小仙紫展颜一笑,道:“公子明白了吧,奴家之所以劫公子上山,就是为了透露那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给公子知道。” “公子抓捕辽国密使,押送到那贱人面前,自然是大功一件……奴家听说公子现在已经是‘苏祭酒’了呢!” “公子你说,奴家这算不算是帮了公子一把呢?” “……” 苏贤思忖半晌,抬眸盯着小仙紫那双明亮的眼眸,沉声问道:“不错,我凭借抓捕辽国密使的功劳,的确得到了兰陵公主的厚赏!” “但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将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透漏给我知道?你与他不是同盟的关系么?” 小仙紫神情轻松,笑道: “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那辽国密使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竟敢觊觎本姑娘的身子……奴家将他的藏身之地透漏给你,也有借刀杀人之意。” “……” 好狠辣的女人……苏贤蹙着眉头,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 “其二,公子应该知道奴家有一个‘退路计划’,而计划中的关键人物,便是苏公子你了。” 苏贤缓缓点头,而后又问: “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角楼街街尾这个地方。” 小仙紫答道。 听她这么一说,苏贤立即便明白了。 他和柳蕙香所居住的街尾,于常人来说,显得非常冷清,不是一个好地方。 但对小仙紫、辽国密使、内卫小阁领这些人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所在。 第一点,此处虽然偏僻,但却是在城中,在城中就方便许多……其实也可以将密会的地点选在城外,荒郊野外之处。 这样虽然更加安全,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麻烦,比如要提前出城,要防范周围的荒野,还有,事情办完之后需防备不被对方一锅端掉…… 在城内,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大环境是安全的,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点,则是因为柳蕙香“克人”的恶名……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苏公子的品性!”小仙紫又笑道。 “我的品性?”苏贤摸了摸下巴,面色古怪,他终于明白前段时间小仙紫“试探”他的目的所在了。 不过,她的试探明显搞错了结论。 因为苏贤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是一个坏女人,从而小心的提防着呢…… “不错,苏公子的品性……”小仙紫笑容微微一僵,她想起了方才的事,苏贤差点“给她们看一个好看的东西”。 不过好在那都是误会。 苏贤还是那个“喜欢钱财且不好女色”的苏贤,我的判断还是正确的……小仙紫心中想道。 书房中安静了一会儿。 苏贤抬眸,看着小仙紫的眼睛问道: “所以,你的退路计划便是躲进我家?” “不错。” 小仙紫展颜一笑,然后又眨巴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以魅惑人心的、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奴家如此一个大美人,与公子同吃、同睡,公子难道不感到开心么?” “……” 苏贤视若无睹,正色问道: “所以,你故意将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透漏给我,让我取得兰陵公主的信任……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公子说得不错。”小仙紫继续眨巴眨巴着一双美眸。 “那……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之事,也是你故意透漏给我的?”苏贤又问。 “不是。” 小仙紫面色忽然一正,狠狠说道:“我恨不得炸死兰陵公主那个贱女人,让她死无全尸!对了,公子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苏贤并不回答。 而是拧着眉头问道:“小仙紫姑娘,你千算万算,莫非就没有想过,我有可能将你交给兰陵公主处置么?” “不会的,苏公子不会的,奴家难道不漂亮么?” 小仙紫好整以暇,展颜笑道:“公子可将奴家偷偷藏起来,金屋藏娇,然后……嘿嘿嘿……” 苏贤嘴角扯了扯,面色微黑。 他方才的确动过这样的心思—— 将小仙紫养在家中,来一个金屋藏娇,独享她的美。 因为小仙紫此女……真的是一块甜美的糖果,格外诱人。 但,苏贤还没有色迷心窍。 他一脸正色的看着“嘿嘿嘿”笑个不停的小仙紫,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 小仙紫笑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儿,也便打住,面色一正说道: “奴家既然敢住进苏公子的家宅,自然做了一些周详的安排,不怕苏公子‘抛妻弃子’呢!” “……” 没个正形! 等等,她该不会认为我真是一个“不好女色”的男人,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的吧……苏贤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认为可能性很大。 看来,我有必要展示一下真实的自我,让她感到害怕才行……苏贤思忖半晌后拿定主意。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62章 小仙紫:求公子收留 想到就做。 苏贤是一个干脆的人。 另外,他也受够了小仙紫时时刻刻散发出的魅惑。 又不能真的上手,只能干看着,这就没有意思了…… “我准备了清水毛巾等洗浴用品,我先帮你擦擦脸吧。”苏贤话锋一转,起身端起那只铜盆,走到小仙紫身前蹲下。 “擦脸?”小仙紫茫然,她大概还以为她的脸如同以往那般光鲜靓丽吧,同时,也对苏贤突然切换话题的行为表示疑惑。 “不错。我拿个铜镜给你照一照。” 苏贤扒拉开毛巾,里间有铜镜和一些胭脂水粉,这些都是苏贤给杨芷兰置办的,但她貌似一次也没用过。 “你看看,你的脸上很脏呢。”苏贤将铜镜举在小仙紫眼前。 “啊……” 小仙紫一看,顿时大叫一声,无比凄惨,她想用手摸一摸自己的脸,但却做不到,因为她双手双脚还被捆绑着。 “我先给你洗把脸。”苏贤收好铜镜,亲自动手拿起干净的毛巾浸入清水之中,然后拧干水分。 “好好好,苏公子请快一点……”小仙紫声音中透着无限的焦急,将脑袋低垂下来,不敢以此面目示人。 此时,她的心里十分窘迫。 她方才对苏贤又是抛媚眼,又是对他展颜一笑什么的……可是谁曾想到,她的脸竟脏成那番模样! 饶是以她的大方,此刻竟也接受不了,想挖个一个地洞藏进去。 与此同时,刚才他们聊的话题—— 她敢住进苏贤家宅的底牌,早已被她忘到了爪哇国。 现在的她,一心只想早点将脸洗干净。 很快,苏贤将拧干的湿毛巾展开,摊在手上,直接就朝小仙紫那低垂着的脸面上覆盖而去。 “唔……” 苏贤的动作有些粗暴。 手上抓着毛巾盖在小仙紫的脸上,一通乱抹乱擦,小仙紫想说些什么,但只能传出“唔唔”的声音。 “小姐……” 一旁的碧儿姑娘极力扭过头来,满脸心疼之色……苏贤如此粗鲁,会不会把小姐的俏脸给擦破皮啊。 “唔唔唔唔……” 背对苏贤的剑儿姑娘,则是乱扭乱动,这时苏贤才发现,原来她的嘴巴被布团堵住了,难怪这么久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终于,第一次洗脸结束。 小仙紫连连喘气,抬眸看了一眼那只铜盆,里面的清水明显浑浊了…… 这么脏啊……小仙紫立即将脑袋低垂,不敢再看。 不一会儿,苏贤又拧好了毛巾,还如刚才那般鲁莽的摩擦,小仙紫姑娘“唔唔唔唔”的叫个不停。 然后是第三次擦脸。 这次只擦了一半,苏贤忽然将毛巾拿开,另一只手忽然伸出,趁小仙紫没有注意,直接捏住了她那雪腻的下巴。 唔…… 下巴被捏,温热的触感传来,小仙紫脑中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娇躯都是重重一抖。 她平时虽然口花花,但本质上就是一个歪货。 稍微来一点真格的,她就受不了…… “别乱动,我看看洗干净没有。” 苏贤的声音传来。 小仙紫下意识抬眸,对上苏贤那双清澈的眼睛。 他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看洗干净没有……小仙紫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她对苏贤的了解与试探—— 苏贤是一个爱财且不好女色的男人! 对呀! 既然如此,那她还怕什么? 心里如此一想,小仙紫紧绷的身子和神经慢慢放松。 迎着苏贤那清澈的目光,她大胆的抛去一个媚眼儿,展颜如花的笑道: “苏公子,你看奴家好看么?” “……” 呵,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收敛……苏贤嘴角扯起一抹弧度,仔细打量着小仙紫那张洗干净了的精致俏脸。 小仙紫嘴角笑容不减,也笑吟吟的和他对视。 一幅“你随便看”的模样。 “小仙紫姑娘这张脸,自然是极好看的。” 苏贤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左右转动,方便他从各个角度进行欣赏,然后又说: “尤其是姑娘脸上的笑容,真的是迷死人不偿命呢!” “噗嗤……” 小仙紫笑了,抿着不点而红的樱唇笑道:“那怎么没有迷死苏公子呢?” 苏贤嘴角再度扯了扯,笑道: “其实……我有一点爱不释手……” 说着,苏贤忽然两手齐上,左右捧住小仙紫的俏脸好一通抓捏揉搓,没一会儿,小仙紫的两侧脸颊已是通红一片。 “……” 小仙紫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为什么? 不对啊! 苏贤这是在摸她的脸蛋儿? 不是说好了,苏贤是一个爱财且不好女色的男人么! 可是为什么,她的脸蛋被苏贤抓着搓圆捏扁呢? 而且看他的表情,貌似还十分享受…… 总之,小仙子姑娘彻底懵了,以至于忘了挣扎与反抗,一张精致的俏脸,白白的让苏贤“把玩”了许久。 陷入自我怀疑状态中的小仙紫,忽然感觉两侧脸颊有些疼。 她立即回神,原来是苏贤两手捏住了她的脸蛋儿,正轻轻的往两边拉扯…… 嘶…… 痛倒是不怎么痛,但侮辱性极大。 “你住手!” 小仙紫的声音都变了,不再温柔与楚楚可怜,而是充满了羞恼和大怒。 同时,她快速摇晃脑袋,将“附着”在她脸颊上的两只蹄子甩开。 “小姐……”身侧的碧儿泫然欲泣,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苏贤,欲言又止。 “唔唔……”背对着苏贤的剑儿又挣扎起来。 “……” 苏贤却不为所动,扭头看着杨芷兰吩咐道: “芷兰你来固定住她的脑袋。” “是。” 杨芷兰大踏步走来,站在小仙紫身侧,两手往下一叉,便将小仙紫乱摇乱晃的脑袋固定住。 饶是小仙紫的身手不错,但在杨芷兰面前,一切都是土鸡瓦狗,这也是她如此忌惮杨芷兰的原因所在。 “这就对了嘛。” 苏贤笑呵呵,像一只大饿狼的模样,两手轻轻捋着她刚才摇晃弄得乱糟糟的发丝。 随着凌乱的发丝被理顺,一张精致妍丽的俏脸便水落而出,她这张脸初看惊艳,再看也十分耐看,堪称人间极品。 “苏公子,你这是想干嘛呀?”小仙紫扯着嘴角问道,她的眼神格外复杂,也有着浓浓的悔意。 她的悔意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对苏贤,她竟然看走了眼!她躲进人家的家中,无异于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门了啊。 第二,她没有预估到杨芷兰的存在,刚潜入苏贤家中不久,便被杨芷兰强力制服…… “小仙紫姑娘这张脸,堪称完美,所以……”苏贤两手轻轻捧着她的脸蛋,嘴角扯起,低沉着声音说道: “所以,我想亲一亲……” “……” 苏贤自然不会真的亲她,只为了吓唬她罢了,如此也好让她长长记性,别动不动的就开车勾人。 “不……不要……” 小仙紫终于不淡定了。 她以往高高在上,谁敢这样对她? 可是现在,她被捆绑了双手双脚,脑袋还被两只铁钳似的手牢牢固定住,根本无法反抗。 眼见苏贤那张英俊的脸庞越来越近,她心跳明显加快。 难道本宫今天要栽在这里?不甘心啊……小仙紫并未放弃抵抗,她体内流淌着皇家的血脉,她的身份尊贵非凡。 她不可能就这样妥协,必须要想办法。 可是眼见苏贤那张英俊的脸越凑越近,她心里不由慌乱起来……老实说,自她潜入大梁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心里如此慌乱。 终于,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 怎么就忘了那件事了呢? 小仙紫很想拍一拍自己的脑袋,但做不到,情急之下她来不及多想,大声喊道: “苏公子且慢!” 苏贤暗中松了一口气,慢慢往后退,与之拉开两尺的距离后问道: “你想说什么?” “苏公子若敢玷污奴家,奴家敢保证,一封密函隔日便会送到那贱人的手中!” “……” 苏贤愣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那贱人”指的是兰陵公主,然后沉声问道: “什么密函?” “苏贤通辽叛国的密函!”小仙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冲苏贤意味深长的一笑,笑颜如花。 她刚才也是糊涂了,竟忘了这张底牌。 差一点,就和苏贤有了肌肤之亲…… 苏贤瞳孔猛地一缩,目光锐利,死死盯着小仙紫那张笑颜如花的俏脸,沉声问道:“你说什么?我通辽叛国?” “不错,那封密函之上,记录了苏公子如何与辽国密使和奴家勾结的故事,想必那贱人看完之后,即便不处死苏公子,也会收回祭酒的官位……” “我不相信!” 苏贤摇头,道: “第一,这一定是你编造的谎言,用来唬我的。第二,即便兰陵公主看完了你所谓的密函,她也一定不会怀疑我!” 小仙紫笑吟吟的说道: “密函是真实存在的,虽然信上的故事都是奴家刻意编造,但笔迹、印章等等足以以假乱真。” “那贱人疑心病很重,眼里容不得沙子,苏公子以为……她看了那封密函之后果真不会怀疑你么?” “……” 苏贤嗤笑道:“编吧,你就尽管瞎编乱造吧,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 小仙紫笑道:“奴家身上就有一封密函,是与辽国密使往来的书信,上面可是有辽国密使的印章呢,仿造一个并不难。” “拿来给我看。”苏贤伸手。 “公子为难奴家了,那封密函藏在奴家的腰里呢,但奴家双手双脚被……” 一语未了。 苏贤已经俯下了身,一手直接伸向小仙紫那窈窕纤细的腰肢,准备亲自取出那封密函。 “咯咯……痒……公子停手,公子停手……” “……” 可是苏贤的手,距她的腰肢还有一尺多远,小仙紫便大笑大叫,像是被人挠痒痒似的。 死性不改……苏贤冷静的看着玩得正欢,同时玲珑浮凸的身段儿轻轻扭动着的小仙紫,暗中吐槽。 “我还没有碰到你呢。”苏贤正色道。 “哦,还没碰到奴家啊……”小仙紫停止玩闹,看着杨芷兰说道:“信件已被你那保镖搜了去。” 苏贤扭头看着杨芷兰。 杨芷兰默默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上。 苏贤接过拆开一看,果然是辽国密使和小仙紫暗通款曲的密信,下面有三个鲜红色的印章,一模一样。 看其形状,不像是中原人的印章款式…… “怎么有三个印章?”苏贤问。 “一个是辽国密使盖上去的,另外两个是奴家仿造的印章,然后盖上去做比对的,公子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 苏贤盯着这封密函,心渐渐沉了下来。 小仙紫所谓的密函,肯定是假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他怎么可能通辽叛国呢? 但……凡事都不能从对错的角度去考量。 小仙紫伪造的密函,足以以假乱真,而兰陵公主的确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再者,兰陵公主身居高位,她的思考方式不与常人相同,万一…… 还有,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之事,为什么偏偏就被他苏贤获知呢? 虽然苏贤老实交代了那晚的过程,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与辽国勾结从而破坏小仙紫计划”之事,是错误的。 另外,发现辽国密使藏身之地的事,也非常容易让人怀疑……因为就连刑狱司三捕头的南宫葵,都找不到辽人的蛛丝马迹, 苏贤凭什么直接一步到位,就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了呢? 嫌疑足够大的话,也是一个污点,会被谘议参军事之类的敌人揪住不放…… 要知道,古人参加科举考试之前,需要往上查好几代人,必须没有污点,通过科举考试之后才能做官。 这种选官的方式,近现代依旧存在。 也就是说,苏贤一旦染上这个污点,就极有可能丢官罢职,严重的话还会坐牢! 嘶…… 细思极恐啊。 苏贤思忖良久,左思右想,结合兰陵公主的性格,他最终发现,若将小仙紫扭送至兰陵公主面前的话,他最好的结果只怕就是被削职为民。 刚刚尝到了做官的“乐趣”,苏贤不想这么快就被削职为民。 可容留小仙紫在家里躲藏,无异于是将一颗炸弹安装在了家中…… 这事儿有点难办。 忽然,苏贤面色一正,两眼直直盯着小仙紫的眼睛,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啊,这段时间让我躲在公子的家里,反正公子通过‘辽国密使’一事,已经取得了那贱人的信任,奴家躲在公子家中是最安全的!” “……” 苏贤扯了扯嘴角,没错,小仙紫之所以送他一个大功劳,就是为了方便她躲进他家。 别看家门口有十个公主府亲卫把守,但他们不会进屋,而且也不会让其他搜捕山贼的人进屋…… 如此一来,苏贤家中的确非常安全。 “等那贱人返回神都之后,附近州县的防备也应当松懈了,到那时候奴家再行离开。” “公子请放心,奴家保证不会惹事,会一直乖乖待在家的,求公子收留……” “……”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63章 约法三章 苏贤左右权衡良久,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小仙紫当即大喜。 “你别高兴得太早。” 苏贤审视着她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正色道:“我虽然答应你,让你躲进我的家中,但我也会给你上一道保险。” “什么保险?” 小仙紫笑容一滞。 苏贤不再理会她,转身对杨芷兰低声吩咐了一通。 也不知吩咐了什么,很快,杨芷兰便在小仙紫的注视之下转身出门而去。 小仙紫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苏贤问道: “公子这是何意?”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苏贤看着她笑道:“我让她去准备一封书信,若你躲在我家的这段时间之内,私下做小动作的话,那封书信便会送到兰陵公主的案前。” 小仙紫闻言一怔。 苏贤很满意她的表情,补充道: “关于你的‘退路计划’,以及你躲在我家中的实情。” “苏公子好狠的心,奴家好害怕呀。” 小仙紫雪白的贝齿咬着丰润的下唇,一双明亮的大眼瞪着他,无辜又无奈。 “彼此彼此。” “……” 很快,小仙紫便调整好了心情,笑容盈面,娇滴滴的说: “既然公子已经做了安排,那便不怕奴家啦,公子快些给我松绑,奴家被捆了这么久双手双脚都酸了呢。” “不急,等芷兰回来之后再说吧。” “……” 不久后,杨芷兰返回。 她对苏贤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成。 苏贤“嗯”了一声,在小仙紫期待的目光之中,吩咐道: “给她们松绑。” “是!” 杨芷兰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柄匕首,割开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 小仙紫三主仆终于自由了。 但她们三人被绑了很久,手脚早已酸软,一时间竟是站不起来,彼此背靠着背慢慢恢复。 苏贤见小仙紫小范围的活动着双手双脚,借此活血通淤,他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坏点子,笑道: “小仙紫姑娘,想必你四肢都酸软吧?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言罢,苏贤作势蹲下身来,两手向前伸出,准备去摸她那一双修长的大腿。 “不……不敢劳烦苏公子!”小仙紫面色变了一变,两腿动了一下,想将膝盖屈起,但浑身酸软使不上一点力。 “不劳烦,不劳烦的。”苏贤呵呵笑着,已经蹲下了身,向前伸出去的两手还差数寸就将触摸到她的两腿。 “不要……不用了……奴家来者是客,苏公子是主家,哪有主家给客人捏腿的,苏公子不要了……” “……” 小仙紫一张脸都青了,不复之前口花花的模样。 主要是她浑身酸软,提不上力,不然她早就跑开,不会让苏贤得逞。 此刻她心里暗自恼道:“我真是看走了眼啊,竟将一个色狼看成不好女色的正人君子,我真的好后悔!” “苏贤是色狼倒也罢了,本宫有足够的手段应付。可是眼下本宫不能动弹,莫非就要被他揩油不成?” “……” 苏贤蹲在她的身前,两手停在她两腿前数寸,没再前进。 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让苏贤感觉很爽,如饮甘泉。 小仙紫啊小仙紫,你也有这一刻! 苏贤两手慢慢缩了回去,心道: “呵,女人,我跟你讲道理的时候,你胡搅蛮缠,我给你耍流氓的时候,你就开始讲道理了……” 苏贤起身,面色渐渐转正,看着神色一松的小仙紫说道: “你说得很对,我是主家,你是客人,自古客随主便。作为主家,我现在要和你约法三章。” “公子请说。” 小仙紫活动着手臂。 苏贤的正色,还有“约法三章”的说辞,都让她莫名心安。 因为约法三章是相互的,她也可以提条件。 而且,还可以借此拖延时间,等她双腿恢复之后,便再也没有被苏贤揩油的风险。 剑儿和碧儿的双手已经恢复,双腿还使不上力,于是便扑过来,一人一条腿,轻轻按摩着小仙紫的双腿,借以活血。 “第一,书房左边的房间,是我的卧房,你一步也不能踏入。”苏贤说。 “没问题。” 小仙紫点头,然后又笑问:“那奴家住在哪里呢?” 这句话的后面,其实还有半句话:“奴家其实可以去公子的屋里打地铺哦。” 但她学乖了,在双腿没有恢复之前,还是不要挑逗苏贤为妙。 若苏贤忽然蹲下身来,又要帮她按摩双腿的话,那就糟糕了…… “你就住书房右边的那间屋子吧。”苏贤想了想后说。 “那公子不得奴家的允许,也不能踏入奴家的房间半步。”小仙紫立即说道。 “那是自然……我对你的房间不感兴趣。” “切……” 小仙紫不以为然。 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给苏贤贴上“色狼”的标签。 既然是色狼,岂有不对女孩子的香闺感兴趣的? 再说了,她小仙紫可是一位大美人呢,她的香闺对苏贤这样的色狼来说,诱惑力无疑是巨大的。 苏贤“不感兴趣”的表情,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快,有种强迫苏贤去她的香闺瞧一瞧的冲动…… “第二,你躲在我家里的这段时间,不得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一步,也不许作妖捣乱!”苏贤接着说。 “公子最好也不要带外人回家做客哦。”小仙紫立即说出自己的条件。 “可以。” 苏贤点头。 家中藏了这么一个炸弹,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于最后一个约定嘛……” 苏贤一手抱胸,一手捏着下巴,目光在剑儿和碧儿身上肆意打量着,眸光灿灿,嘴角现出邪恶的笑容。 “小姐……” 剑儿和碧儿给小仙紫捏腿的动作一顿,像是被恶霸少爷看中了的良家女子般,不自觉往小仙紫身边靠拢。 诚然,她俩的身手都算不错,但能好过杨芷兰? 再者,她们的身份只是小仙紫的侍女罢了,若小仙紫同意苏贤的要求,她们怕是只得从命。 总之,苏贤此刻的眼神与动作,让剑儿和碧儿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七上八下。 小仙紫微微蹙眉,她将苏贤的眼神和动作瞧在眼里,心道: “莫非他的第三个约定,就是霸占剑儿和碧儿的身子?若他果然如此要求,我该怎么应答呢?” 小仙紫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苏贤身后的杨芷兰,也觉察到了苏贤的异状,她站立如松,两眼中有两点光芒闪烁了一下,但随即归于平静。 在杨芷兰的心中,苏贤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因为他杀了小阁领…… 所以,眼下苏贤疑似要对剑儿和碧儿伸出魔抓,让她的心里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情绪失落。 但她不会表现在外。 “公子请说,最后一个约定是什么?”小仙紫等得焦灼,于是主动问出口。 “第三个约定,包含两个方面。”苏贤笑道,收回打量剑儿和碧儿的“奇怪”眼神。 “两个方面,那岂不就是约法四章了么?” “不,还是约法三章。”苏贤笑道。 “那究竟是什么?”小仙紫懒得和他扯。 “你这两个侍女,剑儿和碧儿,除了伺候你之外,还要伺候我!”苏贤笑道。 “什么?”小仙紫有些懵。 “当然,不是贴身伺候,我指的是打扫房间、洗衣做饭、烧洗澡水之类的粗活儿,但凡家中的粗活儿,你这两个丫鬟都要全包。”苏贤笑道。 呼! 原来如此。 小仙紫松了口气。 剑儿和碧儿松口气的同时,又暗暗拧眉,她们身为小仙紫的贴身侍女,从来就没有做过洗衣做饭这种粗活儿啊! 一旁,杨芷兰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心头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消失不见…… “这一点没有问题,公子放心便是,家中的一应活计都会有人操持。”小仙紫笑道,然后又问: “那第二方面呢?” “第二方面,你们三主仆住在我家,需要付房钱!”苏贤搓着手笑道。 “房钱?” 小仙紫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之前对苏贤的了解之中,就有“苏贤爱财”这么一条,看来这条是真的。 “你们三个,每人每天一百两,一天就是三百两!”苏贤又说。 “付房钱自然没有问题……等等,公子说的是每人每天一百两?!” 小仙紫吃惊,丰润的樱唇微张,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苏贤……这真是一个贪财鬼啊! 剑儿和碧儿对视一眼,眼神略微复杂,但什么也没说。 杨芷兰那万年不化的冰块脸上,嘴角不由轻轻一扯……一人一天一百两,这也太那啥了吧。 她尽管是一个杀手,但也不会如此狮子大张口…… 苏贤迎着众人古怪和异样的眼神,神色如常的说道: “对了,还有一点,你们三主仆住在我家里的一应衣食住行,我都不管,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 小仙紫好看的樱唇轻轻一抿。 这时,她的双腿已经恢复,站起了身。 她拍了拍凌乱的衣裙,精致妍丽的俏脸上,已经绽放出她那标志性的、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她侧眸看了杨芷兰一眼,又看着苏贤笑道: “苏公子的所有条件,奴家都可以接受。” “不过,待会儿需劳烦公子去一趟城内的‘人市’。” “……” “人市?去人市作甚?”苏贤打开了书房的门,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闻言扭头看着小仙紫。 “去买几个仆从。”小仙紫双腿已经恢复,她便又嘚瑟起来了,言谈间不是抛媚眼儿,就是以笑颜示人…… 真是一个死性不改、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 苏贤对此也有些无奈,他方才数次“教训”过小仙紫,结果都不起作用。 他真怕一时不察就中了小仙紫的“美人计”。 但此刻苏贤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一边走出书房,一边拧眉问道: “你的身份如此敏感,怎可随意添置仆从?小仙紫姑娘就请忍耐这一段时日吧。” “公子有所不知,那些仆从都是奴家的属下,是自己人。”小仙紫跟随而出,来到书房外面的走廊上。 苏贤的家宅,是一幢二层的小木楼。 二楼只有三个房间。 中间是书房,左边是苏贤的卧室,右边本是苏贤父母的卧房,但他们二老故去之后,卧房便长久闲置。 苏贤指了指闲置的房间,对小仙紫说:“那就是你居住的房间,对了,里面可能有些乱,你们自己想办法打扫。” “……” 不待面露薄嗔的小仙紫发话,苏贤接着又说: “那些仆从竟是你的属下!原来姑娘早就计划好了啊。” “那是自然,不过稍稍出了一些意外。” 小仙紫的目光从闲置的空屋子上收回,瞥了眼杨芷兰,眼中闪过一抹忌惮。 苏贤忍住笑意,问道: “那人市的老板莫非也是姑娘的人?” “不是!奴家只是略微施展了些手段,事先安排可靠的属下去‘投奔’人市老板罢了……呵,这倒是便宜他了。” “……” 苏贤想了想,缓缓点头答应下来,道: “如此也好,家中忽然多出你们三口人,消耗的粮食就是一个大问题。人多一些更好,不容易让人瞧出异常。” “公子这是答应了?那公子就快些去吧,不然天色都要黑了。”小仙紫催促,她还等着仆从们到来之后,帮她打理房间呢。 苏贤没有回答,而是转身面朝小仙紫,缓缓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 小仙紫疑惑。 苏贤明言道:“银票啊,你不给我银票我怎么去采买仆从?” 小仙紫翻了一个白眼,随即笑道: “公子稍等一会儿,银票放在奴家的包袱里,奴家这就去取。” 话毕,小仙紫与两个丫鬟重回书房。 她们带来的贴身包袱就在里面。 苏贤点点头。 然后看了一眼杨芷兰,迈步回到他的卧房。 杨芷兰默默的跟随而入。 进屋后,苏贤转身正准备关门。 但却乍见小仙紫蹑手蹑脚往这边走来,探出一张无比好奇的俏脸,眼睛亮灿灿,直往他的卧房内猛看个不停。 苏贤面色微黑,停止关门的动作: “你这是做什么?偷窥?” “切,谁稀罕呢!” 小仙紫傲娇的扭过了头去,留给苏贤一个后脑勺。 苏贤关好了门,想了想又将门栓拉上。 然后看着杨芷兰问道: “芷兰,你好好的给我讲一讲,你是如何抓住小仙紫姑娘她们三主仆的?”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64章 女人,你在玩儿火! 当苏贤带着十多个新采买的仆从,回到家门口之际,时间已是酉时初,大概下午五点钟左右。 太阳即将下山。 映在青石板街面的“齿轮状”阴影,早已消失,眼下整个街道都不见夕阳,因为被高大的城墙遮挡住了。 新采买的十余个仆从,并未第一时间进到家中。 驻守在门口的亲卫将士们,正在给仆从们发放一种腰牌,凭此腰牌方可进出…… 苏贤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趁着这段闲工夫,他便与王校尉聊着家常,在聊天的过程中,苏贤隐晦的暗示他还有一个女保镖…… 这时,角楼街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之声。 数十骑正狂奔而来。 苏贤远远看去,心头顿时了然,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淑静与林捕头等衙门捕快。 转眼间,十余骑便已奔至近前,唐淑静等人先后下马而来。 “世兄。” 唐淑静面色有些木然,一声“世兄”喊得无精打采。 不过,当她看见驻守在门口的那十余亲卫将士之后,尖俏的瓜子脸上不由浮现艳羡之色—— 要是能带着这种亲卫将士在街上狂奔,那该有多拉风啊! “唐姑娘,世叔找我?”苏贤问。 “不错。” 唐淑静的目光从亲卫将士们的铠甲上面收回,看了眼苏贤,然后四下扭头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苏贤了解她,于是笑道:“芷兰正在家里呢,你要去见她么?” 唐淑静略有失望,忙正色道:“不了,不了,等我找个时间正式登门拜访,现在还是算了吧。” 话音一落,她忽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段时间,尤其是从李家庄回来之后,杨女侠有没有说过……说过……” “收你为徒的话?”苏贤帮她说了。 “对对。” 唐淑静松了一口气,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无论是干净尖俏的瓜子脸,还是那双灵动的明眸,都闪烁着浓浓的恭敬之意。 “这个嘛……”苏贤拖长了尾音,嘴角渐渐扯起。 “……”唐淑静立即紧紧盯着他,目不转睛,大气儿也不敢出,随着苏贤的尾音越拖越长,她憋气都快憋不住了。 “芷兰她的话并不多,你知道的,我没有听见她说过要收你为徒的话。”苏贤最终笑道。 “你……” 唐淑静瓜子脸扭曲,灵动的明眸瞪着苏贤,贝齿紧咬下唇,下意识扬起一只小粉拳。 苏贤根本不怕,看着她那只拳头笑道: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说不定啊,芷兰就在某个窗前看着我们呢。” “你不早说。” 唐淑静这一跳当真吓得不轻,立即将拳头缩回去,整个身体也紧绷起来。 一双眼睛直往苏贤家宅的窗户上瞄,似乎是想寻找杨芷兰的身影。 苏贤嘴角一扯,问道: “世叔找我何事?” 唐淑静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来此是为何事,因此忙说道: “爹爹请你过府一叙,说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要和你好生的聊一聊。” “哦,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吧,别让世叔久等。” “……” 安排好了仆从们的事,苏贤便与唐淑静一起去到了县衙。 …… …… 唐矩找他,其实没什么大事。 主要是想从他这里打探兰陵公主的一些信息。 苏贤自然一一告知。 当然,苏贤此去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在唐家大吃了一顿,席间还得唐矩的大女儿唐淑婉出来敬了一杯酒—— 他又看到那个温婉可亲的少女了,一口一个“世兄”,叫得他眉开眼笑。 但唐淑婉敬酒之后便退了下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反倒是唐淑静,全程都在席间蹭吃蹭喝…… 从县衙回来之时,天色已经黑透,整条角楼街上灯火零落,几乎没有一个行人。 来到街尾这里,情况又不一样了。 因为亲卫将士们驻守的缘故,苏贤家门前灯火通明,火盆、火把等等照明工具齐备。 将士们已经“换班”。 苏贤走近之际,一位自称“张校尉”的将士主动上前见礼。 “张校尉,辛苦了。”苏贤回礼。 “为苏祭酒镇守家宅,是公主殿下交代给末将等的军令,何谈辛苦。请苏祭酒放心,有末将等在此把守,一只苍蝇也甭想飞进去!” “……” 苏贤嘴角微微一扯,心说:“我家中不仅仅只是飞进去了一只苍蝇,而是十几只!” 张校尉接着说: “有末将等在此把守,山贼余孽即便赶来,也会被吓走……苏祭酒大可安心的睡个好觉!” 苏贤面无表情,拱手道: “那就多谢张校尉和诸位将士了。” “……” 寒暄完毕,苏贤越过张校尉走向大门,那张校尉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苏祭酒,有一件事,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张校尉但说无妨。”苏贤驻足。 “今天下午,苏祭酒领回十余个仆从,然后又去衙门赴宴之后,那些仆人们……”张校尉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莫非小仙紫又在作妖了,她真是一刻也不安生啊……苏贤眉头一挑,忙说道: “张校尉不要有所顾虑,尽管说便是。” “是。” 张校尉拱手一礼后,这才说道:“那些仆人们,好像有人指挥似的,先后出门采买了许多东西。” 苏贤不动声色,问道:“他们采买了什么东西?” “有粮食米面,有杯盘碗碟,还有锦被褥子等等……这些寻常物件倒也罢了,可是……”王校尉又一次顿住。 “可是什么?” “可是仆人们又采买了梳妆台、胭脂水粉、女人的衣服等等……”王校尉面色古怪的看着苏贤,道出心里的疑惑: “那些仆从之中,倒有一半是丫鬟,但那些女人用的东西,不像是丫鬟们可以享受的东西……” “……” 小仙紫啊小仙紫,你还真是一刻也等不得……苏贤心里疯狂吐槽,但表面上却泰然自若,看着王校尉说道: “王校尉不用觉得奇怪,那其实是本官的吩咐,他们只不过遵照本官的吩咐行事罢了。另外,不知王副将有没有给你说过,我身边有一个女保镖?” 王校尉一听,顿时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脑袋惭愧的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倒是末将多想了,请苏祭酒勿怪。” 苏贤摆了摆手,笑道: “王校尉这也是为了本官的安全着想嘛,本官又怎么会怪你呢?王校尉请放心,等回头见了公主殿下,本官一定为将士们请赏!” “多谢苏祭酒……” “……” 掏出钥匙,开门。 进屋,反身将房门紧闭,再拉上门栓。 屋内灯火通明。 几位小厮和丫鬟正忙忙碌碌,不停出入厨房…… 一个丫鬟看到了苏贤,忙小跑过来行万福礼道:“阿郎回家啦。” 看起来还真像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苏贤点了点头,问道: “那个……你们的小姐在哪儿?” “小姐在二楼书房,小姐说阿郎回家之后直接去书房用饭。”丫鬟答道。 苏贤“嗯”了一声,举步便往二楼走去。 走了两步后停下,回身看着那丫鬟问道:“杨姑娘呢?” 杨姑娘,指的是杨芷兰。 “杨姑娘也在二楼书房,正陪着小姐呢。”丫鬟答道。 苏贤点了点头,转身往楼梯走去,结果刚一转身,便见杨芷兰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苏贤差点就撞了上去。 “芷兰?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中都还好吧?” “还好。”杨芷兰点头,眼中闪烁着两点光芒。 “……” 苏贤上得二楼。 因好奇小仙紫采买了那么多东西,不知将那间闲置已久的房间装饰成什么样了,于是不由扭头往那边看去。 岂不知,这一幕落进了小仙紫的眼里。 她端坐在书房内的一张桌子后面,书房房门大开,因此可以看见刚上二楼的苏贤。 “哎哟,公子偷看奴家的闺房了,被奴家逮着了吧!” “……” 苏贤回头,瞥了眼小仙紫,不与她争辩,径直步入书房,杨芷兰亦跟随而入。 其实苏贤啥也没有看见,因为那间屋子的房门紧闭…… 书房内,苏贤那张破烂书桌被当成餐桌,上面摆了四五道精致菜肴,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小仙紫端坐在一张椅子之上,还没有动筷,她身旁是剑儿和碧儿两个丫鬟。 “公子快快入座,且尝一尝仆从们的手艺如何,时间仓促,只有这几道简陋的菜肴可以拿得出手。” 小仙紫热情招手。 苏贤看过去—— 她应该是重新沐浴过了,也上了妆,三千青丝梳理得一丝不苟。 明亮的灯光之下,小仙紫倾国倾城,烈焰红唇,妖艳魅惑,美得令人心醉…… 她挥手之际,华丽的长袖摇曳个不停,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散发出阵阵细碎的金银光点。 这个小妖精,无时无刻不在勾人,等哪天我心烦了,就让芷兰将你制住,然后嘿嘿嘿……苏贤深吸一口气,在小仙紫对面落座。 “公子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法三章了哦。”小仙紫笑道。 “什么?” “方才公子偷看奴家的闺房,奴家都已经看见啦,公子别想狡辩。” 小仙紫那张精致的俏脸笑吟吟,肌肤白皙,红唇鲜艳,明眸黑亮,一颦一笑无不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她自以为抓住了苏贤的马脚,但苏贤不为所动,淡然道: “不错,我方才的确是偷看了。” 小仙紫一懵,她没想到苏贤竟直接承认了,这还怎么玩? 但随即又听苏贤笑道: “但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因此不算违约,反倒是之前,姑娘探头探脑的偷窥我的卧房,你应该看见了一部分吧?” “……” 小仙紫笑容不减,指了指桌上的五六道菜肴,招呼道:“公子回来得正好,这些菜肴刚上桌,公子快些尝尝?” 苏贤不为所动,他去衙门赴宴已经吃得够饱。 小仙紫自以为窥探到了他的心思,于是笑道:“公子尽可放心,菜里没毒,要是公子中毒而亡,奴家岂不就没去处了么?” 这到也是……苏贤依旧不动筷。 于是小仙紫拿起筷子,将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见苏贤还是没有动筷,她妩媚一笑,将自己用过的筷子递过来,媚笑道: “公子想用奴家的筷子么?诺,给你。 “……” 苏贤坐着没动,盯着小仙紫的眼睛正色道: “你趁我不在家的时间内,偷偷采买了那么多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吗?” 小仙紫将筷子收回,陪笑道: “奴家自然知道危险,但奴家也相信公子可以妥善处理的。” “这不是能不能妥善处理的问题,而是姑娘没有事先与我商议,就私自行动,这次还好没有出事,但难保下次还是这么幸运。” “公子……我错了……奴家见那房中空无一物,根本不能住人,所以……” “……” 小仙紫眨巴眨巴着乌黑明亮的大眼,可怜巴巴的,让人不忍继续责骂她。 然而,苏贤对她的示弱视若无睹,正色道: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姑娘捆绑起来,限制姑娘的行动自由,最好是将嘴巴也给堵住,那样是不是会好一些。” “公子不要!” 小仙紫俏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变得铁青。 她毫不怀疑苏贤说到就能做到,因为苏贤有杨芷兰这尊大杀器。 她住进苏贤的家里,已有一段时间,此刻她最怕的并不是“色狼苏贤”,而是身手逆天的杨芷兰。 就在方才,她躺在浴桶中沐浴的时候,就想明白了,苏贤虽然不是那个“不好女色”的苏贤,但他也不会真正的趁机玷污她,或者占她便宜。 今日苏贤表现出来的种种,不过只是伪装而已…… 杨芷兰,是她没有预估到的人物,这个人物厉害到逆天,杨芷兰曾对她展现过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却是真的。 那种心悸的感觉她至今难忘。 她真有可能被苏贤捆绑起来,嘴巴也给堵住……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这个办法最毒的地方就在于,苏贤没有杀掉她,也没有扭送她去见兰陵公主,只是限制她的自由。 所以,还达不到动用“密函”的程度…… 情急之下,小仙紫灵光一闪,忙道: “公子手下留情,奴家愿以一个情报来换得公子的息怒。” “什么情报?”苏贤愣了一下。 “奴家藏起来的那封密函,它的大致位置。” “你说什么?” 苏贤瞳孔猛地一缩,两眼死死盯着小仙紫,他之所以答应容留小仙紫在家中躲藏,就是因为那封密函。 而现在,她竟愿意告知密函的大致位置…… 尽管苏贤知道,这其中就算没有诈也有假,但此事太过重要,由不得苏贤不认真对待。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65章 柳蕙香:翠花,你搬去一楼住吧 角楼街的街尾,安静而灯火通明。 把守在苏贤家门口的亲卫将士们,设置的火盆、火把等正熊熊燃烧,与房屋后面城墙上巡逻差役手中的火把交相辉映,共同将此处照得白昼一般。 将士们披坚执锐,站立如松,跳跃的火光映在光亮的甲胄上面,反射出阵阵精光。 威风凌凌。 霸气侧漏。 一般的小贼见了这等阵仗,只怕转身便走。 即便那些无法无天的山贼余孽敢来,也会被将士们唬住,过而不入…… 然而,这些亲卫将士们只怕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知道,就在他们身后的宅子之中,早已混入了三个山贼! …… 相对于角楼街的安静,县城中的某些地方,就显得格外的热闹,比如县衙。 因为兰陵公主已经搬至县城城北二十里处。 随行之人,除了一众属官之外,还有从神都带来的十万大军,整座军营都搬到了乐寿县城城北。 县令唐矩,已经得到公主令旨,命他即刻出城,前往行军大营拜见公主殿下。 县衙内外,顿时鸡飞狗跳,人声鼎沸,宛若白日。 …… 角楼街。 柳蕙香家中。 时间拉回一个时辰前。 刚刚用过晚膳。 两主仆照例来到柳蕙香的闺房,洗脚,然后聊聊家常。 哗啦啦! 安静的闺房中水声不断。 张翠花蹲在脚盆之前,用心的按摩着小姐那双雪白娇小的脚丫,她对这套按摩手法早已纯属。 柳蕙香并腿端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两手抓着撩起的裙摆,按压在腿上,越抓越紧,白如葱段的指节都已泛白。 她低头看着忙碌的张翠花,鲜艳的红唇轻轻抿着,数次欲言又止,一脸的纠结。 哗啦啦! 哗啦啦! 水声依旧。 张翠花十分卖力,仔细而温柔的按摩着她的脚丫…… 终于,柳蕙香拿定了主意。 她紧紧抓着裙摆的两手为之一松。 “翠花,你从今天晚上开始,搬……” 一语未了,柳蕙香忽然顿住。 因为她看见了张翠花额角的细密汗珠……张翠花实在太用心了,她是力气那么大的一个人,为了给她按摩脚丫,竟累出了汗! 按摩,并非一味的使用蛮力,而是哦需要精准控制力道。 就好比张飞绣花,如何拿捏那枚小小的绣花针,其实是一件十分累人的活计…… 此情此景,让柳蕙香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她抓着裙摆的两手,又渐渐用力,指节泛白。 “小姐你说什么?” 张翠花按摩的动作不停,抬头看去,长满横肉的脸上布满了汗珠,挤出一个略显恐怖的笑容。 “没……没什么……” “小姐有话就直说吧,跟奴婢还客气啥?” “……” 柳蕙香顿了顿。 眼前不由浮现出苏贤那张俊俏的脸庞。 然后是自己被搂腰、被亲嘴的感觉…… 想着想着,她不由夹紧了两腿…… 猛然间,柳蕙香发现她刚才“发痴”的神情,竟被张翠花看了去……她立即低头颔首,面色唰地胀红一片。 “小姐你这是……莫非是水温太烫了?”张翠花暂停按摩,轻轻歪着头做出猜测。 “不是……” “或者是奴婢按摩太用力了?” “也不是……” “那这是为何?小姐?” “……” 张翠花满心好奇,不由压低了脑袋,去瞧低头颔首的柳蕙香的脸色,两只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 柳蕙香抓着裙摆的两手,不由再度用力。 迎着张翠花那好奇的目光,她将脑袋扭向一边,紧紧抿着鲜艳丰润的樱唇,面色越来越羞愧。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姐你不要吓唬奴婢啊?” 张翠花当真吓了一跳。 她起身将手上的水珠甩掉,又在身上轻轻一擦,然后两只铁钳扶住柳蕙香两只柔弱纤细的胳膊,轻轻摇晃。 “我没事,翠花不用紧张……疼……” “哦……奴婢莽撞了。” “……” 张翠花立即松开小姐的胳膊,后退两步,仔细打量着小姐那泛红的妩媚脸庞。 但她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于是小声的说道: “小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奴婢跟了小姐这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小姐你就说吧。” “……” 听了这话,柳蕙香心里愈加惭愧。 但经不住张翠花不断的催促,她最终决定将酝酿许久的话说出来。 张翠花高兴坏了,咧着大嘴笑着,默默蹲下身一边给小姐按摩脚丫,一边侧耳倾听。 “翠花,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你就搬到一楼去住吧。” “……” 柳蕙香说完后,长舒一口气,然后低头颔首不敢去看她的脸。 “小姐你说什么?” 张翠花直接懵了,布满横肉的脸上的笑容刹那僵住,洗脚按摩的动作也跟着一停。 她仰头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小姐要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赶她去一楼! 柳蕙香的心里也是十分复杂。 一边是情郎。 一边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忠仆。 而她却选择了情郎…… 这让她心生一种惭愧,或者说是愧疚,总感觉亏待了张翠花。 这个决定,其实早前几天就在她心里冒头—— 将张翠花支去一楼,然后她和苏贤幽会之际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不用缚手缚脚,可以弄出一点激烈的响动…… 她犹豫了数日,都未曾付诸实践。 但是这两日,她的良人“失而复得”,她再也不想如此担惊受怕,她要加快两人之间的关系。 正巧,今天下午,她和苏贤在闺房中互诉衷肠之际,她以女人的第六感,隐约觉察到苏贤也有了那方面的意思。 自古情到浓时难自持。 柳蕙香出身于极重礼教的世家大族,本不该有如此想法。 但,她已不再是世家大族的小姐,不用刻意去遵守那些礼教…… 总的来说,她有加速两人之间关系的想法,苏贤也有那方面的意思,可谓一拍既和。 所以,柳蕙香便决定来一个“水到渠成”。 于是便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她提出要张翠花搬去一楼居住的建议。 …… 不管怎么样,话已经说出口,那便一条道走到黑吧…… “翠花,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搬到一楼去住吧。”柳蕙香复述了一遍,心儿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可是小姐……” “我晚上要核算账目,难免研墨与走动……夜深人静的,我怕打扰到你的休息。”柳蕙香已经稍稍稳住心神,道出早就想好的理由。 “小姐多虑了,奴婢一旦睡着,就连九头牛都拉不醒,小姐弄出的那点响动不会影响到奴婢的。” “那是因为我刻意放慢了手脚的缘故……”柳蕙香继续强压着心里的羞赫与窘迫。 “奴婢不怕……其实,奴婢早就想搬进来,和小姐一起住呢,如此一来,小姐看见小虫子、小老鼠之类的就不会害怕了。” “……” 柳蕙香紧紧抿着鲜艳的红唇,心说:“你搬进来怎么可以?我和苏公子谈情说爱之事不全都被你看了去了么?” 她想了想,摇头道: “其实,我让你搬去一楼居住,也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 “你……你夜里老爱打鼾,我……我……” “……” 柳蕙香整张脸再度通红一片,她心里羞愧啊,为了和情郎幽会,竟污蔑人家张翠花晚上打鼾……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那句话已经说出口,那便一定要成功。 她自知污蔑了张翠花,于是便在心里默念道:“翠花对不起,是我自私了,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张翠花听了这话,抬起的脑袋慢慢低垂了下去,满脸的尴尬、惭愧、自责,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刮子。 房间中一时安静下来。 有些尴尬。 最后张翠花起身,低着脑袋说: “小姐,奴婢这就去搬……” “嗯……” 柳蕙香轻轻点头,然后低头。 张翠花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将脚盆端走,临出门前以带着自责的语气说道: “小姐,奴婢从今天晚上开始,就住在一楼了。若……小姐看见了小虫子、小老鼠,就大喊一声,奴婢立即上楼捉虫捉老鼠!” “嗯……” 柳蕙香扭过了头去,不忍相看。 砰! 张翠花终究出门而去,房门也被关上。 柳蕙香呆坐在那张小凳子上,耳中听得隔壁不停传来搬东西的声音,以及上下楼梯的声音……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后。 各种声音都已消停。 张翠花在门外喊道: “小姐,奴婢找到了一面铜锣,可以放在小姐房中,若遇危险小姐就敲响铜锣,奴婢便可立即上楼而来。” 柳蕙香起身,打开房门,见张翠花手里果然提着一面半旧的铜锣,另一只手上拿着一跟棒槌。 “好。” 她接过铜锣与棒槌。 “小姐早些休息吧,有事记得敲响铜锣。” 张翠花蹬蹬瞪下楼而去。 柳蕙香关好了房门,将铜锣挂在床尾的床柱上面…… …… …… 隔壁。 苏贤家中。 苏贤从书房中出来之后,就和杨芷兰一起在家中各处翻找。 各种柜子的抽屉、房梁之上、床铺低下,甚至房屋木制结构的裂纹等等,两人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苏贤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各处翻找,大有一种将自己家掘地三尺的架势。 其实是因为,方才在书房之中,小仙紫告诉他那封密函的大致位置,就在“以苏贤家宅为圆心,方圆十余丈”的范围之内。 尽管苏贤知道,这个位置极有可能是假的。 是小仙紫放出的烟雾弹。 也是她用来平息苏贤怒火的谎言。 但此事牵扯太大了,苏贤选择相信,于是便有了他带着杨芷兰到处翻找的那一幕。 反正找一找也没有所谓。 无非浪费一些时间罢了。 万一找到了呢…… 半个时辰后。 苏贤揉着腰回到卧房,眉头紧锁。 不用说,他连一个信封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罢了,找不到也不用勉强。” 苏贤直挺挺在床铺上躺平,看了眼墙上的那个洞口,然后又看着杨芷兰吩咐道:“你去吩咐他们准备洗澡水,我要沐浴。” “是。” 杨芷兰转身而出。 家里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至少杨芷兰再也不用干这些粗活儿了。 不一会儿,杨芷兰返回,关上了房门后便直挺挺的站在苏贤身侧,一动不动。 “对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苏贤从床铺上一跃而起,蹲下身体,将手伸入床底,拉出一只木制的大箱子。 一旁,杨芷兰眼中两点光芒闪烁了一下。 她知道这只木箱中装着苏贤一大半的财富,当然那些身外之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串钥匙。 从内卫小阁领身上扒拉下来的那一串钥匙。 也放在这只木箱之中…… 想着想着,杨芷兰不由走神,她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两道英气的秀眉轻轻一拧……小阁领虽然已经死去,但他对杨芷兰造成的影响至今未灭。 随着“哐当”一声响,杨芷兰被拉回现实。 苏贤已将木箱打开。 她低眸瞧去,里面是一摞又一摞的银票,那串重要的钥匙也静静的躺在那里。 苏贤舒了口气后说道: “还好,宝贝们都还在,没有被小仙紫偷走!” 杨芷兰眼中的两点光芒一闪,心道: “那小仙紫不是凡人,她随身携带的包袱之中,所装的银票比这只木箱中所装的银票多了数倍……” “……” “芷兰,去找个包袱来。” 苏贤忽然看着她吩咐。 杨芷兰点头,很快找来一个小包袱,她不知苏贤要做什么,但这并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她便没有开口询问。 苏贤接过小包袱后,将一半的银票装入其中,轻轻拍着鼓鼓囊囊的小包袱笑道: “我待会儿将一半的银票送到隔壁柳夫人家,让她帮我藏起来。” 原来如此……杨芷兰心里恍然,但面无表情。 忽然,她瞥见那一串钥匙,嗫嚅半晌,指着钥匙以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说道: “钥匙。” “也好。” 苏贤没有多想,直接将钥匙塞入小包袱,然后将包袱的系带拉紧…… 将大木箱送回床底下后,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苏贤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上一套柳蕙香送给他的新儒衫,整个人神清气爽,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回到卧房。 苏贤抓着那只小包袱,一边走向搭在墙上的木梯,一边对杨芷兰吩咐道: “我去隔壁了,你好生的看着小仙紫她们,若有异动,可以第一时间将她控住!” “但要注意分寸,没有我的允许不要伤了她的性命。” “是!” 杨芷兰点头,然后自发走过去帮苏贤扶梯子。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66章 圆满 隔壁。 张翠花搬到一楼之后,二楼果然清净了许多。 闺房中,豆灯摇曳,房中的小圆桌上,糕点、酒水、文房四宝等都已齐备。 柳蕙香端坐在梳妆台前,手捧一枚铜镜看来看去…… 忽然。 房顶上传来轻微的沉闷响声,咚咚咚咚,那是以手敲击墙壁的声音。 同时也是柳蕙香和苏贤之间约定的暗号。 柳蕙香当即喜色盈面,放下铜镜,起身走到那堵墙壁下面,用一根晾衣杆将屋顶上的平棊顶开,让屋内的光线透入。 这便是柳蕙香的回应。 意为“屋里没人,可以过来”。 随着轻微的一阵响动之后,苏贤整个人便从房顶上跳下,落在地面上,背上还挎着一个小包袱。 “公子!” “柳夫人!” “……” 情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对璧人急不可耐的拥抱在了一起。 他们也就几个时辰没见而已,但这对陷入热恋中的男女来说,无异于如隔三秋,漫长得不能再长。 情热如火。 必须要用箍死人的拥抱才能消解。 但对苏贤来说,还需要激烈而长久的长吻才行…… 当然,双手也不能闲着…… 高峰,需要攀登,并将之征服! 这两人,一个是久矿之妇,她自懂事起就憧憬你侬我侬的夫妻恩爱生活,但足足二十五年过去了,她啥也没有。 心里无比渴望,但现实中却得不到,长久下来,已让柳蕙香的心态微有扭曲。 换句话说就是……微有变态。 如今,柳蕙香得遇良人,她也十分明确,苏贤一定会娶她过门。 所以,压抑已久的情感,阀门一旦被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甚至还有失控的征兆。 比如今晚,她让张翠花搬去一楼居住之事…… 另一个则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苏贤对她的兴趣,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了。 记得那时,他刚刚穿越,孑然一身,身上甚至摸不出一个铜板…… 后来靠着臭豆腐,与柳蕙香合作,他才渐渐有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能力。 也是在那个时候,在柳蕙香的家中,在那间专门用来存放臭豆腐的房间里面,苏贤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他想不想将柳蕙香娶进家门? 自然是想的。 但那个时候的苏贤,仅仅只是解决了温饱而已,没权没势更没钱,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 不过现在。 苏贤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完全有能力娶柳蕙香过门。 既然如此,那便勿需拖延,当尽早成就这桩好事…… …… 许久之后。 两人分开。 彼此都喘着粗气。 柳蕙香胀红着满面,不敢抬头去瞧苏贤,只默默的将凌乱的衣襟重新整理好…… 她其实想不明白,亲吻就亲吻吧,为什么苏公子老是喜欢“动手动脚”呢,没次都把她的衣服弄得一团糟。 但她天性温顺,加之两人又处热恋之中,为了不让情郎扫兴,她便默默的承受了。 “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两人手拉着手走到小圆桌旁。 苏贤先落座。 柳蕙香准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但又被苏贤环住了腰肢,稍微一用力,就将她整个娇躯拉了过去。 然后摁在自己的腿上。 柳蕙香对此熟门熟路,稍微抗拒,见抗拒无效便顺势而为,只是心儿蹦跳得厉害……如此也太亲密了些。 “柳夫人。” “嗯?” 苏贤压低了声音,因而显得低沉,富有磁性,听得柳蕙香心里泛起阵阵奇异的感觉。 但这还不算完。 苏贤又将脑袋低下来,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我们成亲吧!” “……” 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耳朵的细小绒毛上面,痒酥酥的,让柳蕙香的心田泛起丝丝涟漪,通红的耳根又红了三分。 还有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就在耳边响起,好像一记记闷鼓敲打在她的心肝上面似的,让她的心田掀起细碎的凌凌波光,芳心震颤。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苏贤得那句话—— 我们成亲吧! 成亲……这两个字像是两座大山,猛烈地砸在她的心田,掀起滔天骇浪,巨浪涌过她的身体各处,将她的芳心冲击得七零八落,几不能言。 苏贤见她久久不回应,心里不由一急,将她腰肢搂紧,嘴巴又凑近了一些,说道: “柳夫人,我们成亲吧,我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你愿意吗?” “嗯……好……我愿意……” “……” 苏贤听出她声音有异,侧头看去,原来她早已泪流满面,梨花带雨…… 将她的眼泪擦干,又待她的心情平复之后,苏贤便与她商议起成亲的一些细节。 诸如要购置一座大宅院,院子要怎么布置,成亲当天要请些什么人之类…… 聊了一会儿,苏贤忽然一拍脑袋,将背上的小包袱取下,放在桌面上解开。 柳蕙香好奇的探头看去。 苏贤笑道:“这是我的一半家产,暂且存在夫人这里,对了,还有这一串钥匙,也很重要,请夫人收好。” “嗯,公子请放心。”柳蕙香面色一正,心头却是狂喜。 “……” 她起身将小包袱重新打包好,抱在怀里,走到她的绣塌之前驻足,回头看着苏贤笑道: “公子快来帮妾身一把。” “好。” 苏贤笑着走过去。 柳蕙香已将绣塌上的被子和褥子掀开,露出床铺的木板。 “这块木板上有个机关,公子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木板掀开,里面就是一个暗格。” “……” 苏贤依言,拨弄着那巧妙的、几乎看不出的机关,将木板掀开,下面果然是一个暗格,约一尺见方。 暗格中已有一只小木箱,据柳蕙香所说,那是她这些年以来的积蓄,还笑着说要用来做嫁妆…… 将小包袱放入其中之后,苏贤又将绣塌恢复原样。 “公子,妾备下了一些酒菜,我们小酌一杯如何?” 秀榻前,柳蕙香建议道。 苏贤却是猛然一怔,看着她正色道: “柳夫人,小酌暂且延后,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想请夫人协助。” “公子请说。” 苏贤的严肃感染到了柳蕙香,她心中不免胡乱猜测起来。 莫非……公子想和我行周公之礼不成……柳蕙香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其实也不怪她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因为两人身后便是那软软的绣塌。 只需往后一倒,就能“办事儿”…… 对于此事,她虽然隐隐有所准备,但事到临头却又有退缩之意。 而且她心绪极为复杂,一瞬间蹦出许多奇怪的念头: “公子是一个稍微有些霸道的人,他想抱我就抱了,他想亲我就亲了,他想摸……就摸了……” “可是,公子这次怎么这么扭捏呢?” “还让我协助?” “那种事如何协助?” “……” 柳蕙香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苏贤说道: “我想将夫人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呃……” 柳蕙香羞愧之余,整个人都是一懵。 这个结果大大的出乎她的预料。 搜她的房间? 为何? 不待她询问,苏贤便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说是有一个手段极为高明的梁上君子,将一封十分重要的密函,藏在了角楼街街尾的某个房间之中。 若能找到那封密函的话,必将是大功一件! 利国利民的好事! …… 柳蕙香见苏贤说得煞有其事,当下不做多想,立即答应下来:“好,公子想怎么搜都可以,妾身也来帮忙。” 现在的她,根本不怀疑苏贤。 她已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说干就干。 两人开始在闺房中翻箱倒柜,四下翻找,弄得一团团糟…… 苏贤的表情极为认真,一丝不苟,都说认真办事的男人最帅,柳蕙香说是在旁帮忙,其实大半时间都在偷偷打量苏贤那张英俊的脸。 …… 终于,两人来到了柳蕙香的衣柜之前。 苏贤打开柜门,只见里面琳琅满目都是柳蕙香的衣裙,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 柳蕙香被赶出家门,并非净身出户。 她的日用之物,还有积攒的钱财,其实都打包带走了,包括这衣柜中的大半衣服。 后来数次搬家,这些衣服她都舍不得丢弃,一直将它们带到了乐寿县…… 苏贤表情凝重,像是在办一件十分严重的大事般。 而一旁的柳蕙香,早已沉湎在苏贤的美颜之中不可自拔了。 她见苏贤取出她的衣裙,一件一件的翻看,神色极为认真,这让她心里稍有羞涩之外又十分雀跃。 因为这是一个“展示自我”的过程。 而且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很快,苏贤看完了一整个衣柜的衣服,没有任何发现。 他紧着眉头,刚准备将柜门关闭,忽一眼瞥见衣柜下面还有一个抽屉,藏得比较隐秘,他方才竟没有发现。 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的原则,苏贤蹲下了身。 用手抓住抽屉的把手,哗啦一声将之抽出。 柳蕙香听见声响,将视线从苏贤的脸上移动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然后,她直接怔住了。 水眸圆睁。 像是被一道惊雷给劈傻了般…… 而这时,苏贤蹲在衣柜之前,也是神色一怔,伸向抽屉的手顿在半空,继续向前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原来,那抽屉之中所装之物,竟是柳蕙香私密的亵衣。 各种款式,各种颜色,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 原来这玩意儿长这个样子……苏贤算是开了眼界,瞪圆了眼睛猛看个不停。 房间中一时安静下来。 苏贤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般,顿在半空的手继续往前,翻动着那些精美的小衣物,手指都在微微打颤。 在他想来,他和柳蕙香即将成亲了,这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 然而,身侧的柳蕙香忽然整个人都挡在他的身前,小声的说: “公子别看……” 我摸都摸过了,怎么还害羞呢……苏贤将手从抽屉里撤回,后退一步,歉然道:“是我唐突了。” “不……不是……” 柳蕙香咬着下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干脆不继续这个话题,回身亲自在抽屉中翻找,并道: “妾身亲自来找吧。” “好。” “……” 一会儿后,柳蕙香将抽屉合上,起身面有羞涩说: “里面没有其他东西。” “那好,不管它了,我们继续吧。嗯似乎这只大木箱还没有搜过。” 苏贤走到一堵墙的前面。 这堵墙的后面便是他的卧房。 墙侧布置了一张长条桌,桌上放着一只大木箱,苏贤翻墙过来时,都是将此木箱当做“楼梯”来踩的。 “公子稍等,这只木箱有上锁,妾去取钥匙。” 柳蕙香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便不再去想。 打开木箱上的铜锁后,苏贤力气大,将盖子掀开,探头看去,原来这里面是一些被褥和衣服等等。 但被褥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金色的“囍”字。 衣服也是大红色的,苏贤取出一件抖开一看,虽然不是新娘所穿的嫁衣,但也十分喜庆与华丽…… 这只木箱中的物件,是柳蕙香前几次无疾而终婚事的遗留物。 苏贤略有尴尬,手里捏着那件喜庆的衣服,扭头看向柳蕙香。 若她不愿继续搜下去的话,苏贤便准备就此打住。 柳蕙香面色落寞,但迎着苏贤的目光,她却笑道:“没事的,公子的大事为重,我没事的,公子请继续。” “好!” 很快,木箱中的所有物件都被取出,一一摆在地上。 最后还有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苏贤将之拿起之后,猛然发现箱底竟还有一本小册子,是“经折装”的款式。 封面是大红色,没有任何字迹。 苏贤心下奇怪,将绣花鞋递给柳蕙香后,一俯身便将那本小册拿在手里,一边将之展开一边问道: “箱底怎么还压着一本书?” 压着一本书? 轰隆一声巨响。 柳蕙香身体摇晃了三下,手里的绣花鞋直接脱手,她面色大变。 她急忙看去,恰逢苏贤将那本“经折装”的书展开。 经折装,一般用在经文和奏疏上面,上下两面是硬底,中间则是折叠起来的的纸页,展开是很长的一副纸条。 柳蕙香看清之后,几欲昏厥,这不是什么书,而是初次婚事之前,她的娘亲塞给她的春册儿…… 上面的人物奇形怪状,正纠缠在一起打架呢。 “这是……” 苏贤大吃一惊,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他好久没有看到过这种东西了,心里顿时浮躁起来,一股冲动猛烈涌出且不可阻挡。 “公子……我……” 苏贤扭头看去,只见柳蕙香双膝一软,整个人就此软倒下去。 “当心!” 苏贤丢下那本怪书,上前将之扶住。 人倒是扶住了。 可是一旦接触到那温软的身子,苏贤便再也控住不住那股冲动。 他蛮横的将战栗且柔弱无骨的柳蕙香扳过来,四目对望片刻,两人眼中都似有火焰在猛烈蓬勃。 “公子……我……我……”她想解释一二,但却发现不知该怎么开口。 “柳夫人,夫人,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的……” “……” 苏贤抱起她那柔软的身子,疾步冲向绣塌。 将之放上去之后,苏贤合身扑了上去…… 绣塌足足摇晃了半个时辰方才停歇下来。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67章 小仙紫:公子可愿随奴家去南陈? “公子你会娶我吗?” 安静的闺房内,被帷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绣塌中,柳蕙香红潮满面,缩在苏贤的臂弯中星眸如渊。 这句话,她已经问过了多次。 尤其是在与苏贤亲热之前。 此次事出突然,刚才她来不及问出口。 “我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苏贤侧眸,嘴角含笑,盯着她那双水眸一字一顿认真的说。 他一只手的臂弯被柳蕙香枕着,小臂自然弯曲,紧紧贴合着她那光滑涓细的背部肌肤,手掌则在纤细的腰肢上细细抚摸,体验着那种微凉软滑的触感。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 苏贤低头,宠溺的在她那张娇艳而妩媚的俏脸上吧唧一口,声音响亮。 柳蕙香闻言展颜一笑,道: “妾身等你。” “哈哈,不会等太久的……一个月后怎么样?我们一个月后成亲如何?” “好……” 柳蕙香没有异议,也没有询问为什么要一个月之后。 其实,苏贤是想等局势再明朗一些。 说不定,一个月之后他身为公主府的属官,已经去了神都,那么婚礼便将在神都举办。 但也不绝对,在乐寿县的大宅院还是要置办的…… 绣塌里安静下来。 苏贤细细抚摸着她那涓细的雪肤,爱不释手。 柳蕙香也大胆的用手勾勒着他的脸庞,一双水汪汪的水眸细细的盯着他看,越看越痴。 “怎么了?” 苏贤笑问。 他这张脸集合了小白脸与阳刚之气的优点,非常独特,莫说对女子,就连苏贤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惊艳之感…… “公子如此俊朗,着实招惹女子的喜爱……”柳蕙香语气幽幽,实际上,她想说“我只能做公子妾室”的话题。 虽然,苏贤没有提过她俩身份之间的悬殊。 但,柳蕙香岂可掩耳盗铃,她始终都出身于世家大族,对这些身份、地位之类的格外看重,可谓深入骨髓。 苏贤正值青春年少,一表人才,而且已经入朝为官,极得兰陵公主的赏识……苏贤的未来不可限量。 而她呢? 首先一点,年龄就是一个硬伤,她今年都已经芳龄二十五了。 再者,她现在虽然还保有美貌,但又能维持几年?说不定再过十年就人老珠黄了,而那个时候,苏贤才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最重要一点,就是她的名声…… 虽然苏贤不在乎,但她不能装作不在乎。 其实说得难听点,她配不上苏贤的…… “别想太多……” 苏贤低沉的声音打断她的遐思。 臻首轻抬,恰逢苏贤低头吻来…… 两人情热如火,干柴烈火沾着既燃,柳蕙香心头那点小心思,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坏了!” 忽然,苏贤抬起头,面色十分古怪,有种即将被人“捉奸在床”的惊悚感。 “公子怎么了?”柳蕙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也不由抬起头,心儿都提到了嗓子眼。 苏贤扭头,隔着帷帐看了眼绣塌之外,回头看着柳蕙香说: “方才,我们……弄出了那么大的响动,只怕早就被隔壁的张姐听了去……” “噗嗤!” 柳蕙香小手掩嘴而笑。 她见苏贤一幅后怕的模样,强行忍住了捉弄他的想法,只是缩在苏贤的臂弯中乐呵个不停,笑颜如花。 “夫人你笑什么?” “公子尽可放心吧,翠花她……已经搬去一楼居住。” “……” 苏贤愣了一下,笑道:“好哇,这么重要的事夫人竟然不告诉我,我要惩罚你。” 柳蕙香原本是个清冷的性子,数年以来的坎坷经历,让她学会了沉默独处,脸上就连笑容也不常见。 然而此时此刻,在巨大幸福的撞击之下,她逐渐恢复了一些以前的性格,也配合着苏贤一起玩闹。 “公子饶命啊!”她这样喊道。 “不饶!” 苏贤坏笑满面…… …… 半个时辰后。 闺房中已是风平浪静。 苏贤端详着陷入沉睡的柳蕙香,轻手轻脚将搭在他身上的一只酥手移开,然后起身下床。 将被褥掖好,又俯身轻轻吻了她那荧白的额头一下,苏贤再起身,掀开绣塌的帷帐来到外面。 等她睡着之后再离开,是她入睡之前的小小要求。 苏贤自然不会拒绝…… 爬墙。 回到自己的卧房。 屋内豆灯摇曳,杨芷兰还没有入睡,盘腿坐在她的地铺上打坐。 见苏贤爬墙过来,她自发起身去扶住了梯子。 待苏贤双足落地,杨芷兰忽然探头过来轻轻一嗅,面无表情,只有眼中有两点光芒闪烁。 “怎么了?” 苏贤挥袖自己也闻了一下。 杨芷兰脑袋缩回去,依旧面无表情,只淡淡的问道:“要沐浴吗?” 苏贤张了张嘴,最终无言,心道:“芷兰啊芷兰,你终究是一个女人啊,都不知道回避一下的吗?” 他看了看小仙紫的房间,转身四仰八叉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嘟哝道:“天色已晚,不用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是。” “……” 油灯熄灭。 房间中暗了下来,今晚月光稀薄,即便将窗户全部推开,屋内还是一片黑乎乎。 苏贤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不一会儿就传来轻微的鼾声。 地铺上,杨芷兰却睡不着,她睁着的两眼,在黑夜中闪烁着两点微弱的光芒,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 翌日。 清早。 苏贤起床后便去洗了个热水澡。 杨芷兰像个标兵似的站在浴室门外。 换了一套干净的儒衫,又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苏贤感觉神清气爽,应该可以按着柳夫人大战个四百回合…… 是的,他食髓知味了。 走出浴室后,他一边蹬蹬瞪上楼,一边在心中想道: “看来,是该启动锻炼身体的计划了。” “我虽然有芷兰做贴身保镖,但锻炼一下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 “……” 刚上得二楼,小仙紫的贴身侍女之一,碧儿姑娘已经等候在此,行万福礼后说道: “公子请去书房,小姐已命人准备了早点。” “好。” 苏贤举步往书房走去,杨芷兰快走两步上前,推开房门,当先进入。 杨芷兰是个称职的保镖,通过分析,她认为小仙紫在家中对苏贤不利之事,不太可能发生。 但凡事不得不防…… 苏贤对此自然没有意见。 等杨芷兰进入后,他才迈步而入,一抬眼便见那张破旧书桌上摆了两只大碗,里面似乎是面条,还冒着腾腾热气。 小仙紫盛装打扮,端坐在餐桌之后。 见苏贤进来,她忙挥手笑道: “公子快来,这是刚起锅的面条,当趁热吃才好。” “……” 小仙紫笑容满面,表面上热情好客,实则心里却在暗笑,在等待苏贤“怕有毒而拒绝”的那一刻。 前日,她将苏贤劫上山后,曾用一大桌好酒好菜来招待苏贤。 那些酒菜中本没有下毒。 但小仙紫为了“博关注”,谎称酒菜中有毒……她还没忘苏贤当时的表情,恐惧、灰白、面容扭曲…… 昨天,她竟然被苏贤摆了一道……这让她越想越气愤,但忌惮于杨芷兰的身手,小仙紫又无可奈何。 直到今天早上,准备早点之时,她便想到了这个主意,让苏贤回忆起前日的经历,然后再狠狠的调侃他! 然而—— 苏贤竟是毫不客气,径直走到小仙紫对面坐下,端过一碗面条就开吃,呼哧呼哧,还赞道: “不错,不错,吃多了馒头稀粥,偶尔吃一碗面条竟也是美味。” “……” 小仙紫表情呆滞,笑容慢慢消失。 这与她预料的不符啊…… “公子就不怕奴家在面条里下毒?”小仙紫问。 “呵!” 苏贤停止吃面,像是看傻子般看着她,笑道: “姑娘可知,我为何要容留姑娘在我家避难?” “因为奴家藏起来的那封密函。”小仙紫得意一笑,但随即她的笑容便僵住。 苏贤却不打算放过她,接着说道: “同理,你藏在我家的事实,也被我写在一封密函之中,若我有恙,姑娘只怕就回不到南陈了。” “所以,我不认为姑娘会在面条中下毒。” “……” 话音一落,苏贤又埋首大口大口吃着面条,唏哩呼噜。 小仙紫无言,面色难看,餐桌下面,搁在腿上的两手狠狠撕扯着一方洁白的手帕。 不过很快,她那难看的脸色便消失不见,笑容重新占据了整个脸面。 因见苏贤吃的香甜,她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唔……” 但她却差点一口吐出了出。 生生将面条咽下肚后,小仙紫搁下筷子,抬头看着伺候在旁的碧儿和剑儿,凝眉道: “怎么这么难吃?不是以前的那个味儿啊!” “小姐息怒,仆人们没有买到那些金贵的配料……”剑儿和碧儿低头说道。 “罢了。” 小仙紫摆手,以手支头看着苏贤吃,然后狠狠的说: “都怪那个贱女人!待在神都不好吗,非得要跑来这里……诶,现在就连一碗面条都吃不到了!” “……” 苏贤已将面条吃完,瞥了她一眼,笑道: “矫情!” “我……” “对了,姑娘与公主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你为何要置她于死地?”苏贤说的是河间驿馆事件。 “公子难道忘了?昨日奴家不是说过么,那贱人和贱人的母亲,是奴家的杀父仇人……” “你觉得我会相信? 苏贤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又问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我来猜上一猜,姑娘莫不是南陈的公主?” “不是!” 小仙紫立即否认,然后抛来一个媚眼儿,笑道:“若要奴家如实相告,也不无不可,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待此事了结之后,请公子随奴家去南陈。” “……” 苏贤眉头一挑,她的这个条件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我在大梁极得兰陵公主赏识,要什么有什么。” “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南陈?你能给我什么?你有什么?你凭什么让我放弃兰陵公主给我的好处?” “……” 苏贤看了眼吃完面条的空碗,笑道:“难道你做面条给我吃?” 小仙紫一愣,没有听懂。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整天口花花,但怎么比得过我……苏贤心里顿生一种优越感。 “若公子答应随奴家去南陈,奴家就去学厨,做面条面给公子吃又有何妨,只要公子答应即可。”小仙紫笑道。 “哈哈哈!再说吧。” 苏贤大笑着起身,往门外走去。 小仙紫也跟着起身,问道: “公子要出门么?” “不错,兰陵公主已搬至城北,我要去拜见。” 苏贤的声音越来越远。 杨芷兰也跟着出门而去。 剑儿去关上了房门。 回头便见小仙紫面色无比难看,正在那咬牙切齿和紧握小粉拳,口中还在碎碎念: “贱人,贱人!没想到你也跑来了乐寿县!” “小姐,那贱人既燃已经来到了乐寿县,那我们藏身于此只怕不安全了吧?”剑儿问道。 “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贱人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我们就藏在她救命恩人的家中!” 小仙紫轻松一笑。 难看的脸色顿时消失不见。 反而因为摆了兰陵公主一道的缘故,她整个人飘飘然,以为自己胜了一筹。 这时,碧儿问道: “小姐方才说,要苏公子跟着我们去南陈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小姐真想带苏公子去南陈么?” 小仙紫冷笑道:“并非是本宫想带苏贤去南陈,而是因为,苏贤是那贱女人所看重与赏识的人。” “若本宫将那贱女人所看重的人诱至南陈,你们说,那贱女人会不会抓狂?哈哈哈哈……” “……” 碧儿和剑儿恍然,然后又问: “可是苏公子应该不会答应吧。” “无妨,且走一步看一步……对了,你们准备一下,本宫要去学做面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等苏贤吃了本宫做的面条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是……”剑儿下去作安排,很快返回。 小仙紫施施然进了厨房。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68章 “大梁女相”不好做啊! 苏贤回房收拾了一番,便出门往城北的行军大营赶去。 他还穿着那身儒衫。 兰陵公主虽已赐他“西卜祭酒”的官位,但官服、印信等还未曾送来,只能穿着平时的衣服。 赶至大营,刚入辕门,一个亲卫将士上前见礼道: “苏祭酒来得正好,公主殿下已升帐议事,已命人去请祭酒,却不想到祭酒自己来到了大营。” “这样啊,那多谢了,告辞。” “……” 苏贤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与此同时。 大帐中,兰陵公主面色难看,厚重的威压自她身上散发而出,将下面的属官和将军们压得抬不起头。 兰陵公主因何发怒? 因为搜寻一万辽军之事没有任何进展。 昨日,她虽然说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曾让属官们松了一口气。 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此事就像一只秤砣般,重重压在她的心口,让她总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喘不过气……巨大的压力之下,兰陵公主已有些喜怒无常。 当今的大梁王朝,女皇当国。 许多规矩和制度都发生了变化。 比如,女子可以为官了。 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而兰陵公主,便是个中的翘楚,她做官做到了“尚书左仆射”这一级别,这可是宰相啊,百官之首。 “大梁女相”的名头,的确非常响亮。 但由于尚书左仆射的位置实在过于特殊,并非仅靠女皇陛下的恩宠就能坐稳。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需要有能力,需要有手腕,需要证明自己。 兰陵公主以女子之身,坐上这个位置,便更需要证明自己,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呢。 于是,便有了兰陵公主亲率十万大军坐镇幽州之事。 她想通过此事来证明自己,有能力胜任尚书左仆射的位置。 然而,世事无常,一个气运缠身之人,也不可能时时享有好运。 兰陵公主便是这样,“卡”在这里了。 不解决掉那一万辽军,她就不能证明自己…… 中军大帐中,落针可闻。 兰陵公主端坐帅椅以手扶额,面色十分难看。 底下的属官和将军们全都低着脑袋,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这时,一个亲卫将士入内,打破沉默: “启禀公主殿下,苏祭酒苏贤到了。” “让他进来。” 兰陵公主正了正坐姿,面色和缓了一些,但任旧十分难看。 不一会儿,苏贤入内,拜道: “下官来迟,请公主责罚。” “罢了。” 兰陵公主摆了摆手,示意他入列。 苏贤在左列最后面的位置上站定后,兰陵公主看着众人说道: “针对一万辽军藏身地之事,既然诸位都没有进展,那就这样吧。” “……” 话音刚落,她已起身,拖着长长的裙摆缓步走出大帐,秋典军和冬典军跟随在后。 这就走了? 苏贤有些懵。 他才刚来啊。 他还想问问“关禁闭之法”执行的情况,但见兰陵公主这副模样,他很理智的没有开口。 公主离开后,众属官和将军们也先后出帐而去。 周记室笑着走上前来,两人互相行礼后,周记室说: “苏祭酒初入公主府,想必对府中的情况和祭酒所掌之事都不熟悉,是故,公主命本官给祭酒好好的讲解讲解。” “那就有劳周记室了。” “……” 另外一边。 公主寝帐,客厅。 兰陵公主的面色已经和缓了许多,作为大梁公主、大梁女相,还是十万大军的统帅,她允许自己发怒。 但也需克制自己的情绪。 坐在客位椅子上的,是两鬓斑白的王司马。 客厅中只有他们两人。 王司马是她的心腹,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兰陵公主面露一丝倦色,带着担忧的语气说道: “幽州之事,不知何时才能了结。” “本宫原以为,此行最多一个月便能返回神都。” “但如今看来,一个月远远不够。单单‘一万辽军藏身地’之事,就几乎让我们无计可施,只能停在原地干等。” “……” 王司马捻着花白的胡须静静的听着。 他很早就进入公主府了,最开始,他只是公主府中的一个马夫…… 公主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是公主一一赐给他的。 他既是公主的仆从,又是公主的属官,另外也有一点点“长辈”的意思,他经常能给公主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 在整个公主府中,能得公主单独召见,还能听见公主大倒苦水的人,真的屈指可数。 王司马就是其中之一。 听罢兰陵公主的苦水,王司马一边捻须一边呵呵笑道: “公主殿下就是好胜心强了些。其实幽州之事,就算朝中派出最有能为之人,只怕也会感到棘手。” 兰陵公主顿了顿,面色又和缓了许多,笑道:“司马此言甚善,但既然事已至此,本宫只想早点解决此事,要快要好!” 王司马说道:“其实谘议的建议就很好。那一万辽军藏身于我大梁的国土,时间一长,必然漏出马脚。” “我们派出人马各处搜查,最后一定可以将他们找出,并歼灭!” “但同时,各州县也需加强防范事宜,谨防一万辽军突击袭城!我们这十万大军也需做一番周详的安排……” “对了,幽州之事如此棘手,殿下可奏请陛下加派将士……” “……” 王司马这一通说下来,兰陵公主听得连连点头。 最后说道: “眼下看来,似乎只能如此,本宫也做好了在乐寿县常驻的打算,就是不知要常驻多久?一个月?还是半年?” “……” 王司马忽然神色一动,想到了什么,嘴巴都已张开,但眉头又一挑,张开的嘴巴又紧紧闭上。 他本想说的是苏贤的“关禁闭之法”。 但这个法子……在他看来属于聊胜于无,之前在大帐中议事之际,提都没有人提。 公主似乎对此法也不看好。 关禁闭之法,只怕除了本官、苏祭酒本人与南宫葵之外,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吧……王司马摇头,随即便将此法抛诸脑后。 …… 其实王司马错了。 还有一人记得关禁闭之法。 他就是老爱与苏贤作对的文学官。 另外一边。 议事结束后,文学官施施然来到大营的西侧。 南宫葵住在那里。 他的地牢也建在哪里。 还有他心爱的各种刑具等,也都存放在大营的西侧。 文学官走近此处,发现除了刑狱司的差役之外,一个外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不由让人心生恐惧。 “三捕头在哪里?”文学官抓住一个差役问道。 “三捕头在地牢里,那儿。” 顺着差役的指引看去,文学官看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那便是地牢的入口。 “多谢。” 抱拳谢礼后,他暗中一咬牙举步走去。 这是昨晚新凿的地牢,表面的泥土都还是新鲜的,下面有许多木板和木桩做支撑,不怕坍塌。 行走在这冷冷幽幽的地下通道,文学官真的感觉有些冷。 但既然来都来了,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后,耳边传来喊冤及呻吟的声音。 他侧头一瞧,面色大变,那些受了酷刑的人……真的已经没有人样了,太吓人! 文学官打心底冒出一股寒意,他想立即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好在,南宫葵正在此处。 他身材高大,面容俊美而阴柔,转头看来之际,那一双眼睛冷幽幽的犹如恶魔。 文学官浑身一个激灵,不敢与之对视,快步上前作揖道: “见过三捕头。” “你是什么人?” 南宫葵的声音同样也很冷,让人止不住的发颤。 等等! 三捕头竟然不认识我?我们见过好几次面啊……文学官一懵,呆呆的看着南宫葵,嘴巴微张。 待文学官“自我介绍”一番后,南宫葵“哦”了一声,然后问道: “你来此地作甚?” 这个鬼地方,你当我想来……文学官陪着笑,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诋毁苏贤,以及诋毁苏贤的关禁闭之法。 然后隐晦的打探关禁闭之法的进展如何?失败了没有? 然而,他说了一通,费尽唇舌,最后换来的却是南宫葵一句冷冰冰的话: “苏贤是谁?” “……” 文学官嘴角扯了扯,感情刚才白说了许久。 没办法,在南宫葵面前,他不敢表现出不满的情绪,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一通,这次他不绕弯子了,直接请教关禁闭之法失败了没有? 在他想来,他已将姿态放得极低。 应该能得到南宫葵的回应吧。 然而,南宫葵并不说话,只拿一双冷幽幽的眼睛看着他,平静的看着,最后说: “还不走?莫非你想留下来体验一番我的各种刑具?” “不想!不想啊……” “……” 文学官吓坏了,当即狂奔而逃,这么短短一段距离,他愣是摔了好几次。 待地牢中安静下来后,南宫葵嗤笑一声,然后也离开此处,来到另外一座地牢的入口。 此处有重兵把守,闲人不可进入。 因为这座地牢,便是南宫葵按照苏贤的要求特意而建…… 里面绝对安静。 他亲自入内,亲自观察一番—— 那辽国密使在里面待了这么许久,但却没有任何异常! 返回地面后,南宫葵嘴角勾动,轻轻嗤笑一声,然后离开这里…… …… 日渐西斜。 眼见黄昏将至。 苏贤在行军大营中,跟着周记室学习了大半日,可把他累坏了,于是赶紧告辞离营回城。 回到乐寿县城……不对,现在应该叫做瀛州州城了。 因为唐矩已升任瀛州刺史。 瀛州州治也搬来了城中。 走马上任的新任刺史唐矩,本该大摆宴席庆祝一番的。 但因兰陵公主心情不佳,唐矩便决定不设宴也不庆祝。 不过,苏贤还是受邀,去州衙做客…… 当苏贤回到角楼街时,已是华灯初上。 与门口的亲卫将士们打过了招呼,苏贤回到家中。 刚关上门,杨芷兰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芷兰啊,你这一手真不戳,可以教我吗?”苏贤已有了学点功夫强身健体的心思。 “可以。” “真的吗?那太好了哈哈哈……” “不过……” “呃?” “公子身体已长成,学不会了。” “那便算了……”苏贤举步往二楼走去,沿途不停遇见小仙紫的仆从,仆从们都称苏贤为“阿郎”。 伪装得太好了啊……苏贤不禁感叹,他一边登上楼梯一边问道:“对了,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小仙紫没有作妖吧?” “没有。” “这就好。” “……” 上得二楼,苏贤一眼便看见房门大开的书房之中,小仙紫正坐在一桌酒菜的后面。 她看见苏贤后,热情的挥手招呼,好像她才是此间的主人。 苏贤信步走入其中,在桌前坐下,但不动筷。 “公子终于回家了,奴家等得好心急,那贱人究竟在干什么呢?竟强留公子到此时?”小仙紫笑问。 苏贤并不回答,兰陵公主正处理的事,还是不让小仙紫知道为妙。 小仙紫见他不回答,精致妍丽的俏脸上浮现出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笑,道:“其实,奴家知道那贱女人在忙些什么。” “你知道?” “不就是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么?” “……” 苏贤闻言猛地一怔,好半晌后才斟酌着问道: “姑娘知道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知道,但奴家不会让那贱女人那么容易得逞。” 她又看着苏贤笑道: “当然,若公子答应随奴家一起去南陈的话,奴家就告诉公子。” 苏贤哈哈一笑,道: “那还是算了吧。” “算了?”小仙紫笑容一滞。 “因为我已经有了办法,可以从辽国密使口中拷问出一万辽军藏身的确切地点,早晚的事,多等几日也无妨。” 小仙紫拧眉,随即舒展,笑道:“那辽国密使不是寻常之人,心志之坚,乃奴家生平仅见。” “想通过酷刑让他招供,只怕很难,即便是你们大梁刑狱司的三捕头南宫葵,也不一定能让他松口。” “……” 苏贤笑道:“不错,南宫葵用遍了所以酷刑,那辽国密使已经奄奄一息,但就是没有松口。” 小仙紫闻言不由笑容盈面。 苏贤紧接着又说:“不过,我的法子并非酷刑,十分温和,但会让他主动招供!” 小仙紫笑容不减,问道: “什么法子?” “无可奉告!” “哈哈……公子学坏了,连南宫葵都不能让他开口,公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小仙紫笑得花枝乱颤。 “你不相信?” “不相信。” 苏贤上半身往后仰去,靠着椅背,他神色认真,盯着小仙紫那双星眸缓缓说道: “既然姑娘不信,那姑娘敢和我打一个赌吗?” “敢!” 小仙紫非常自信。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69章 苏贤:那本好书在哪?我要看 又网到了一只大鱼……苏贤对“关禁闭之法”非常有信心,这是稳赢不输的打赌,小仙紫输定了! 上钩了,上钩了,等我将他拐去南陈,一定能气死那个贱女人……小仙紫更是自信满满,辽国密使的嘴,就连南宫葵都撬不开,苏贤又何德何能? 所以一时之间,苏贤在笑,小仙紫也在笑,两人都认为自己赢定了。 莫非这还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不成? 苏贤暗暗吐槽。 “既然打赌,自然要有赌注。”小仙紫笑道。 “若是我赢了,就请姑娘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苏贤说。 “行啊。” 小仙紫抛来一个媚眼儿,妩媚笑道:“若是奴家侥幸赢了,就请公子随奴家去南陈。” “好!”苏贤十分爽快。 小仙紫亦十分开心,笑得花枝乱颤,精致妍丽的俏脸如同那盛开的玫瑰,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她笑完后说道:“公子可提前做好准备南下,不过公子放心,一路上奴家会好好的照顾公子的。” “这么有自信?”苏贤嗤笑,“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提前解决。” “什么问题?” 小仙紫坐正身体,笑容渐渐收敛,以为苏贤要反悔。 因为在她看来,正常人都不会和她打这个赌。 苏贤并非是傻子,那么应该就是要反悔了! “我们打的这个赌,并没有保人,到时候若姑娘反悔,那岂不是没趣?”苏贤笑道。 “那公子的意思呢?” “发毒誓,指天发誓!”苏贤笑眯眯的看着她,补充道:“姑娘要发的毒誓,我都已经替你想好了。” 原来是我误会他了……小仙紫笑容不减,问道: “公子请说。” “姑娘这样说:若我打赌输了,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苏贤的话,我就肠穿肚烂、脸上长皱纹生浓疮、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 嘶…… 小仙紫、剑儿和碧儿三主仆同时吸了口冷气。 杨芷兰虽面无表情,但两眼中的光芒也爆闪了一下…… 毒誓,这真的是一个毒誓啊! 脸上长皱纹生浓疮,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这让小仙紫难以接受,她正值青春年少,是最美的年华,未来还有大把美好的时光在等着她…… “呵,姑娘不敢发这个毒誓么?” “有什么不敢的?”小仙紫暗中咬牙,俏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怒瞪着苏贤说道: “那公子呢,公子又发什么毒誓?” 苏贤缓缓起身,表情严肃起来。 他昂首挺胸,一手指天大声念道: “若我打赌输了,就跟随小仙紫姑娘去南陈,若违此誓,我就断子绝孙,一个老婆都娶不到!” “……” 断子绝孙……这种誓言却也是毒誓中的毒誓,因为当下的男人都以传宗接代为己任,骂一个男人最恶毒的话就是断子绝孙。 小仙紫愣了一下,随即缓缓起身,面容肃然起来。 接着一手指天,将苏贤给她指定的誓言念了一遍。 变成丑女人的誓言,对她来说着实太恶毒了些,但她坚信自己会赢,因而心里也还算坦然。 “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相信姑娘不会违背誓言。”苏贤神色轻松。 “同样的话,奴家也想对公子说呢。”小仙紫也是神色轻松。 “……” 至此,应该没有后顾之忧了……苏贤开心一笑。 这次我赢定了,那贱女人,你就等着吧……小仙紫笑颜如花。 两个人都在笑。 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其实,对于小仙紫的真实身份,苏贤固然可以通过杨芷兰对她进行威胁,然后让她开口。 但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假的,因为小仙紫这个人吧,身上的秘密太多…… 甚至苏贤怀疑,她惧怕杨芷兰的神情也是伪装出来的。 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发毒誓,然后祭出“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 这句话对现代人来说,可有可无,但对古人来说就太重要了。 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狡猾的小仙紫说出真话。 …… 从书房中出来后,苏贤先去洗了个澡。 换了干净的衣服回房,然后爬墙来到隔壁柳蕙香的香闺。 两人情奸恋热,一见面就如那干柴烈火,剧烈燃烧。 导致柳蕙香的绣塌都有些不堪重负…… 半个时辰后。 一切平息下来。 两人搂抱着小声聊天,柳蕙香说的是日常的琐事,诸如臭豆腐的生意等等。 苏贤的话题就比较宽泛了,他将这数日以来的经历,改编成故事讲给她听…… 聊了许久,苏贤渐感体力充盈起来。 于是便笑道: “对了夫人,昨日我在箱底发现的那本好书呢?在哪里?我想要看。” “啐……公子好生讨厌,那分明就是一本坏书,哪里是好书了?”柳蕙香妩媚的俏脸腾地胀红一片。 “哦,那夫人看过吗?” “没有的,自然没有的,妾身怎么可能看那种坏书呢?” “它在哪里,我想要看……待会儿我们还要一起看!” “不要……” “……” 经苏贤一番软磨硬泡,柳蕙香无奈,只得说道:“妾身去取便是,不过……请公子先下床吧。” “这是为何?” “因为……因为……对了,公子想必饿了吧,妾身备下的酒菜公子都还没吃呢?再不吃就凉了。” “哈哈,说得有道理,我的确是‘操劳’过度了,需要补充一点食物。” “公子……”柳蕙香羞得闭上了两眼,她蕙质兰心,岂能听不出苏贤话中的颜色成分。 “哈哈哈……” “……” 两人一起下床落地,走到屋子中间的小圆桌旁坐下,苏贤举筷便吃,柳蕙香陪着吃了两口后便放下筷子。 “夫人怎么不吃了?” “妾身不是那么饿,饱了。” “哦,也对,耕田耕田,只听说过累坏的牛,但没听说过累坏的田。”苏贤挤了挤眼睛。 “公子……”柳蕙香两手捂着脸,感觉很烫。 自她和苏贤亲热之后,苏贤就经常说这些荤话,蕙质兰心的她总能听懂,但她每次都有些接受不了。 苏贤笑呵呵的又吃了几口菜,忽然问道: “对了夫人,你不是要去取那本好书么?快去取吧。” “那个……哦……” 柳蕙香低着脑袋,扭扭捏捏,两手捏着自己的衣摆,宛若害羞的二八少女。 她的脚底似乎生出了树根,挪不动脚步。 苏贤笑呵呵之余,不由连声催促。 半晌之后,柳蕙香见苏贤吃得差不多了,便小声说道:“公子可否……将眼睛闭上,妾身这就去取那本……坏书。” 原来如此……苏贤依言,将两眼轻轻闭合,但同时竖起了耳朵。 柳蕙香脚步轻盈。 但夜晚很安静,苏贤还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貌似是走向绣塌的? 苏贤当即便将眼皮打开一条缝,往绣塌的方向看去。 果然…… 他心下好奇,悄悄起身,无声无息的走过去,站在柳蕙香的身后探头一看。 只见柳蕙香蹑手蹑脚,颤颤巍巍,动作迅速,将手探入她的枕头底下。 然后,从里面取出一本红色封面的、经折装款式的小册子。 苏贤猛然一怔,这就是昨日他发现的那本春册儿。 重点是,柳蕙香竟从她自己的枕头底下将之取出? 她偷看了? 她竟然偷看这种小读物? 不对,这本来就是她的“收藏品”…… 苏贤愣了好一会儿,心里涌出许多奇怪的念头。 这时,柳蕙香拿着那本春册儿,蹑手蹑脚回身,她没注意到身后已经站着一个人,于是便往前一撞。 直接撞进了苏贤怀抱。 苏贤反应过来,熟稔的将一手环住她那柳条儿般的腰肢,一手闪电般将她手中的小册子抢了过来。 然后看着她笑道: “夫人?你不是不看这种书的么?” “那此书怎么又藏在夫人的枕头底下呢?” “夫人是不是偷偷看过了?” “……” “没……” 柳蕙香顿感天旋地转,眼泪汪汪,都快哭了,她想说“没有看过”,但这句话说出去谁信? 她将这本书从枕头底下取出的那一幕,已被苏贤一丝不漏的看了去。 而且,现在还“人赃并获”,这还如何狡辩? 但是狡辩,还是需要狡辩的……柳蕙香强提一口气,伸手去抢苏贤手里的小册子,小声的说: “这本不是,公子还我。” “诶!” 苏贤嘴角含笑,拿着小册子的手往侧边一伸,他的手臂更长,柳蕙香即便将小手打直了也够不着。 “它是不是昨晚的那本春册儿,待我打开一看便知。” 话音一落,苏贤那只手捏住小册的一侧硬质封面,轻轻一抖,经折装的小册子便哗哗往下掉,展开形成一条长长的书页。 苏贤定睛看去,嘿,这不就是那本好书么? 上面所绘的人物、姿势,无比妙到毫巅,看起来并不比后世的本子差,很是过瘾。 “呜呜……” 看得正爽的苏贤,忽然听得耳边传来沉闷的哭声。 他回头一瞧,原来是柳蕙香见“事情败露”,再无挽回的机会,于是便一头扎在苏贤胸膛之上。 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哭,还抖动着瘦削的香肩。 苏贤心中顿生怜爱。 他将那本小册子一丢,两手紧紧的拥着哭泣的玉人,好一通安抚,最后又讲了个荤段子,才让她破涕为笑。 苏贤将之抱起,放上绣塌。 然后捡起小册子,也上了绣塌。 “来来来,夫人啊,我们一起研究一下,像夫人那般偷偷一个人研究的行为,是要不得地……” “……” 研究着研究着,绣塌便又摇晃了起来。 很有节奏……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柳蕙香缩在苏贤的臂弯中沉沉睡去之后,苏贤才慢慢下得绣塌。 爬墙返回自己的卧房。 诶,这样的日子真不错!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心中这样想到。 …… ……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已是三天之后。 早上。 鸡鸣声将苏贤唤醒。 他悠然睁眼,屋内已是一片亮堂。 今天公主殿下要升帐议事……心头一动,苏贤放弃睡懒觉的打算,慢悠悠从床上坐起。 与此同时。 床侧的地铺上面,一道娇小的身影顶着稍显凌乱的头发也跟着直挺挺起身。 “早啊。” 苏贤扭头看了杨芷兰一眼。 杨芷兰没有回应,默默走到墙角的衣柜前,从中取出一套浅绿色的圆领官袍,官袍上压着一条银色九銙的腰带。 这是苏贤的官袍。 昨儿才刚刚送到。 按大梁官制,文官的官服都是圆领袍,主要从服色和腰带的款式上区分高低贵贱。 三品及三品以上,着紫袍,束十三銙的金玉带。 四品及四品以上,着深绯袍,束十一銙的金带。 五品及五品以上,着浅绯袍,束十銙的金带。 六品及六品以上,着深绿袍,束九銙的银带。 七品及七品以上,着浅绿袍,束九銙的银带。 八品及八品以上,着深青袍,束八銙的瑜石带。 九品及九品以上,着浅青袍,束八銙的瑜石带。 流外官及庶人,着黄袍,束七銙铜铁带。 苏贤如今是兰陵公主府上的“西卜祭酒”,品级是从七品上,所以他的官服是浅绿色的圆领袍,外加一条九銙的银带。 “更衣。” 杨芷兰两手托着官袍走近床前,语言简练。 苏贤下床,将自己摆成一个“衣架”,随口问道: “你学会怎么穿了吗?” “学会了。” “那就好。” “……” 昨日,官袍送来的时候,苏贤就想穿上试一下,看合不合身。 但尴尬的是,这种衣服太过复杂,他不会穿,杨芷兰更是不会。 苏贤本打算爬墙到隔壁,让柳蕙香帮他更衣,因为柳蕙香出身于世家大族,小时候肯定学过相关知识。 但后来,小仙紫不知如何知道了此事。 她虽然对大梁的官袍嗤之以鼻,但还是派出贴身侍女之一的碧儿姑娘,来教杨芷兰怎么穿…… 杨芷兰有了“学习洗碗结果把碗打碎”、“学习烧洗澡水差点将屋子点燃”的经验之后,对这些小事再也不敢懈怠。 于是她很快就学会了。 更完了衣,苏贤昂首挺胸的走了几步,自我感觉还不错。 这种衣服很衬人,加之苏贤自身的条件本来就好,再穿上官服之后,便更加帅气了……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70章 辽国密使的异常 “我帅不帅?” 苏贤走了两步后回头,看着杨芷兰问道。 杨芷兰面无表情,两眼中的两点光芒亮了一下,酝酿良久,道: “帅!” “我就喜欢不说假话的你。” 苏贤开心的笑了,转身蹲在床头的一个柜子前,拉出抽屉,从里面抓出一把裹着厚厚油纸的颗状物,塞入衣兜。 然后起身,笑着对杨芷兰丢过去一颗颗状物,笑道: “给你吃糖。” 杨芷兰一手抬起,精准将之接住,紧紧握在手心。 这种颗状物,其实就是糖果。 是苏贤前天用了大半日亲手炼制出来的。 原料是甘蔗,是苏贤的好友兼同窗林川送来的。 据说甘蔗这种东西极为难得,南方才有,大梁王朝地处北方,很少见到这种甜甜的东西。 林川送来的甘蔗,也才十多根而已。 苏贤用那十多根甘蔗练出了三十余粒甜甜的糖果。 剩下的甜水被杨芷兰喝了个精光…… 她一想到没控制住自己,喝光了苏贤的甜水,她就感觉羞愧,身为杀手的她感觉没脸见人…… 但……那种甜蜜的滋味,真的太……总之,杨芷兰以杀手的身份,竟然都没有控制住自己。 惭愧的她,说出了那句:“愿领受责罚。” 但苏贤并未责罚她,看了她许久,只说:“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南方,让你吃个够!” 苏贤的不追究,让她羞愧之余,又大受感动……于是,对存放了糖果的床头柜,她不敢去看,生怕自己忍不住…… 但苏贤赏赐给她的,她便坦然接受。 手心里,那颗裹着厚厚油纸的糖果,都快被她捏得变形…… 苏贤拍了拍手,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笑道: “我们去蹭早饭吃。” “……” 小仙紫的仆从们,已经熟悉了周围的一切。 做饭、打扫卫生等等,也已得心应手,家中的粮、菜、肉等等,也都是他们采买,苏贤没花过一文钱。 但只要有机会,苏贤便会留在家中吃饭。 小仙紫很会享受,每餐所食,必然精致又美味,堪比大酒楼里的大厨。 苏贤对此十分满意。 这种白嫖的生活真的非常不错…… 书房。 苏贤刚刚步入其中,端坐在餐桌后的小仙紫忽然“哇”的一声惊呼,笑容满面,看着苏贤的两眼都在放光。 苏贤不由将胸膛挺起,走路的动作也放慢了一些。 他正准备问“我帅不帅”的话,小仙紫却已经惊呼道: “公子今日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真的能够迷死万千少女呢!” “……” 眼光真不错……苏贤内心狂喜,但表面却十分矜持,在小仙紫放光的注视之下,他走到餐桌前落座。 “请你吃糖。”苏贤摸出一颗糖果,摊在手心递过去。 “多谢公子。” 小仙紫笑容愈发灿烂,立即将糖果接过。 前日,苏贤炼制糖果之际,小仙紫不以为然,因为她是南方人,且身份尊贵,很容易就能吃到甘蔗。 甘蔗还能变成糖果?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但后来苏贤果然成功了,为了让她相信甘蔗真的能变成糖果,苏贤便给了她一颗。 小仙紫将之送入口中,当即整个人都傻了。 这种甜蜜的滋味,不是啃甘蔗就可以比拟的。 一颗糖吃完,小仙紫意犹未尽,主动讨要,但苏贤却不给了…… 她知道这种糖果非常难得,从苏贤手中接过后,立即便去剥裹着的油纸,同时说道: “公子这身官服虽然不错,但看久了就没有什么趣味,如果是我南陈的官服,穿在公子身上就十分完美了。” “你说什么?” 苏贤的笑容僵住,凝眉道: “把糖果还我!” 小仙紫嘴角扯了扯,加速剥纸,并立即改口道:“不不,奴家说错了,公子英姿勃发,俊彩风流,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话音刚落,她已将糖果剥出来,急不可待的送入唇瓣鲜艳的樱桃小口之中。 糖果入口,甜蜜释放,她整个身心都愉悦了…… 在场的剑儿、碧儿,还有杨芷兰,全都直勾勾的盯着小仙紫那鲜艳的樱桃小嘴。 好想吃……剑儿和碧儿心中想道。 杨芷兰则握紧了拳头,她的拳头里也有一颗,她决定待会儿就吃…… “罢了,看在你及时悔改的份上,我就不予追究。” 苏贤大度的摆了摆手。 “多谢公子。”小仙紫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 不一时,早点吃完。 苏贤一边奢侈的用丝绢擦嘴,一边起身,提了个建议道:“今天的早点寡淡了一些,还是需要沾点油水才好。” 小仙紫嘴角扯了一下,心说你白吃白喝还敢提建议? 真是脸大。 但她表面上却是笑吟吟的,看着剑儿和碧儿吩咐道: “听见公子的话了吗?” “听见了。” 小仙紫点点头,含笑的看着苏贤说道: “公子,看在奴家如此有心的份上,公子可将‘甘蔗变糖果’的法子相告?” “……” 这两天以来,小仙紫已经多次试探与利诱,想从苏贤这儿获得制造糖果的法子。 南陈,位处华夏大地的东南方位,从江南的金陵一直延伸到岭南的伶仃洋,与盛产甘蔗的岭西部蛮荒之地接壤。 她想要甘蔗,只需一声令下即可。 若是有了制造糖果的法子,那她以后就能每天都吃到糖果,还能借此大赚一笔…… 她的想法是好的。 但苏贤也不是傻子。 “这是祖传的不传之秘,传男不传女。”苏贤随口搪塞,已经走远。 “……” 下到一楼。 杨芷兰送苏贤出门后,关了大门,快速回到苏贤的卧房,然后小心翼翼将掌心的糖果取出。 剥开油纸,再小心翼翼将之送入口中。 甜蜜的感觉在口腔中肆意蔓延,她体验到了一种浓浓的幸福感…… 糖,身体不可或缺的营养物质之一。 摄入糖分,可以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多巴胺让人产生愉悦感。 对现代人来说,糖分供大于求,造成“糖上瘾”反而需要戒糖。 但对物资匮乏的古人来说,糖分明显供不应求,糖的每一种来源都显得弥足珍贵。 杨芷兰,身为内卫第一杀手,从这方面来看她是成功的,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在其他方面,她的体验真的很少。 尤其是幸福、甜蜜的体验,对她来说真的太难得了。 前半生,她尝尽了人间之苦,从小失独,进入内卫后又遭受到了严苛的训练,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创伤…… 人间的美好事物,她不是没有遇见过。 但她不想去抓住,觉得自己不行…… 后来遇到苏贤之后,情况有所改观,但效果也不是太明显,她依旧沉默寡言,很少有能勾动她情绪的事物。 直到糖果的出现。 摄入糖分刺激大脑产生多巴胺,这是化学反应,人为不可控制,所以这份甜蜜和快乐是“硬塞”给她的。 她也的确感觉到了那种前半生极少体验到过的快乐感觉…… …… …… 话说苏贤出了瀛州州城,赶至城北的行军大营之际,刚好赶上兰陵公主敲鼓聚将升帐议事。 议事的主题,还是那一万辽军藏身之地的问题。 整整三天过去了。 任旧是一无所获。 无论是派往各州县衙门的人,还是在山野间地毯式搜寻的人,全都没有查探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就好像根本没有一万辽人藏身于大梁国土似的。 “诶!” 兰陵公主的面色憔悴了一些,不禁扶额叹气。 下面的属官们和将军们噤若寒蝉,生怕公主动怒。 然而此次兰陵公主并未动怒,只摆了摆手说道: “本宫乏了!” “下官(末将)等告退。” “……” 苏贤随大流走出中军大帐,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憋着一口气。 他提出的“关禁闭之法”,在这次的议事之中,依旧是没有人提,似乎大家都已将此事遗忘。 苏贤也没有主动提,他在等,如今三天的时间过去了,想必也快出结果了吧? 他想去南宫葵那儿瞧瞧情况。 但南宫葵这个人……上次苏贤给他讲解如何执行“关禁闭之法”的时候,苏贤就不太喜欢此人。 “罢了,是好是坏,迟早都会有个结果,我还是先低调蛰伏吧。” “……” 摇着头的苏贤,直接离营回城。 另外一边。 议事结束后,谘议和文学二人结伴而行,走向他们的寝帐。 “三天过去了,还没有动静,看来下官这次赢定了!”文学官握着拳头,面有喜色。 “嗯?” 谘议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后,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恍然道: “你不说本官都差点忘了此事!” “前两日,那苏贤连立两大功劳,得公主殿下赏识,先赏他进士及第,后又赐下西卜祭酒的官位。” “此人风光一时无两,就连本官都认为,他即将一飞冲天,就连本官都需要仰望他的存在。” “但谁曾想到,大好的局面,他非要自己作死,和你赌官……呵呵,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着吧,再需数日,我们就能将他赶出公主府!” “……” 很快,两人来到公主府属官的居住区域。 两人告辞。 文学官回到自己的帐篷。 他心情美滋滋,哼唱着小曲儿自己动手泡茶。 等茶泡好,帐外忽然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说是有事求见。 他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愣了一下,恍然明白,来人是刑狱司的一个胥吏,专门负责给地牢中的辽国密使送饭的。 若说,谁能知道辽国密使的真实情况,除了南宫葵之外,就只有这位胥吏了。 三天前,文学官去找过南宫葵,但一言难尽…… 后来他灵机一动,使用重金开道,成功与这位胥吏搭上了线。 两人约定,若辽国密使有异状,胥吏需立即找他通报情况。 若辽国密使一切正常,则三日后来见他。 今日正好就是三日。 嘿,果然不出我所料,苏贤的法子果然没用……文学官更加开心了,起身将胥吏请进帐中。 两人见礼,各自落座。 文学官心情好,亲自给胥吏倒了一杯茶,笑道: “先不要急,尝一尝本官亲自冲泡的茶水。” “也好……” 那胥吏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 “出了点状况。” “唔……咳咳咳……” 文学官也正喝茶,闻言差点一口喷出,生生咽下后,咳嗽得他面红耳赤。 一会儿后,他恢复过来,严肃的盯着胥吏问道: “什么状况?我们不是说好一有情况就立即通知我的吗?” “不错,我们是有相关的约定……但这个状况,是我今早才发现的。” “罢了,你快说吧,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今天早上我下入地牢送饭,发现前几日都安安静静的辽国密使,这次竟……” “竟什么?” “竟有些反常!” “怎么个反常法?不严重对不对?” “他在里面哼曲儿。” “哼曲儿?”文学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哼曲儿算是什么异常?他刚才也哼曲儿了呢,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又不像是在哼曲儿。” “什么意思?”文学官的心又提了起来,凝着眉头补充道:“你说清楚一点。” “他是以吼的方式哼曲儿,那个声音听起来十分吓人!” “……” 文学官起身在帐篷中走来走去,眉头紧锁,自语道:“以吼的方式哼曲儿,不是常人能做的事,莫非他果真……” 又走了几步,文学官驻足,看着胥吏吩咐道: “你且回去继续观察,待今晚入夜之后,你再来找我,我要知道辽国密使的变化。” “好……” 胥吏快步离去。 文学官面色凝重,无心喝茶,暗道:“辽国密使果然出现了异常……不过还好,幸好我提前做了布置,此事尚有转机。” 一念至此,他悬着的心又慢慢放了下来。 他认为此事天衣无缝,无论辽国密使如何,他都会赢! 然而,他和那位胥吏都不知道的是,方才他们在帐篷中密会的那一幕,已被一个人偷偷瞧了去。 那人身手不凡,趴在帐篷顶上一动不动,里面两人愣是没有丝毫察觉。 借着文学官送胥吏离开之机,那人轻飘飘落地。 若有人等在此处,看见此人后会恭敬的作揖道:“三捕头!”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71章 深夜求见公主 不知不觉,白天过去了。 入夜,半轮残月高悬。 整座行军大营安静下来,操练了一整日的将士们,已躺在各自的帐篷中鼾声起伏,只有巡逻的将士一队队走过。 文学官略有焦急,在自己帐篷中苦等。 白天的那件事,他谁也没告诉,甚至是谘议参军事。 若情况糟糕他将略施手段加以解决,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怎么还不来?” 转眼,夜深了,大营中愈加安静,附近的帐篷早已熄灯,没有亮光传出。 文学官无法,只得熄了油灯,以免招惹巡逻将士的注意。 又等了许久。 终于,帐篷外传来突兀的响动,很是细微,文学官当即精神一震,起身开门将刑狱司的胥吏让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 “出了点意外,没有脱开身,我们刑狱司的……” “别废话,赶紧告诉我,那辽国密使究竟如何了?” “……” 低声交谈之际,两人已经进屋,在主客位上各自落座。 “我认为,那辽国密使只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招供了!”胥吏坐下后,直接丢出一颗重磅炸弹。 文学官深吸一口气,心潮起伏,帐篷中没有点灯导致光线黯淡,但他那双瞪大的眼中却放出两束亮光。 胥吏没有停顿,接着说: “中午我下地牢送饭,那辽国密使已不再哼曲儿,而是大吼大叫,状若野兽,我送进去的饭菜也被他掀翻在地。” “晚上我再去送饭时,他……他竟然……” “竟然什么?说啊!”文学官催促。 “……” 胥吏吞了口口水,面有一丝惊恐,缓缓道:“他竟然蹲在地上,两手抱着自己的一条腿,用牙齿……啃咬……” “啃咬自己的腿?”文学官一怔,瞪大的两眼又大了一分,他无法想象那种情况。 “不错!” 胥吏面色上的惊恐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郁了,缓缓道: “我在刑狱司已有十余年,见过诸多酷刑,但还从没有哪一种酷刑竟如此厉害,能让人自残!” “此事的确透着古怪。” “……” 文学官狠狠皱眉,起身在帐篷中走来走去,陷入沉思。 那胥吏不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他。 安静的夜晚,黑乎乎的帐篷,一个人走来走去,另一个人两眼幽幽进行旁观,这一幕着实有些诡异。 忽然,文学官驻足,回头看着胥吏问道: “你确定辽国密使要不了多久就要招供了?” “我确定!” 胥吏也起身,黑暗中一双眼睛中闪烁着两点幽芒,道:“不仅如此,就连三捕头都认为他很快就会招供!” “三捕头也这样认为,那么此事当无异议。”文学官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型,又开始在屋内走来走去,凝眉沉思。 一会儿后。 他驻足,神色无比凝重的看着胥吏说道: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 大约一刻钟过后,胥吏脚步匆匆钻出帐篷。 他左右张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忙一溜烟跑远,消失在黑夜之中。 他其实应该“上下”看一眼的。 因为帐篷的顶上趴着一个人。 那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 与此同时。 公主寝帐。 夜已经深了,但寝帐中依旧灯火通明,兰陵公主在处理各种杂务,直忙到此时也没有忙完。 寝帐中的书房,虽是临时搭建,但内部装饰、摆件、字画、书卷等等,无不齐备,一眼看去根本不想是临时搭建的帐篷。 屋内足足摆了四个灯架,分布于书房的四个角落,每个灯架上有四个烛台,每个烛台上都插着一根“白蜡”。 时下照明的灯具以油灯为首,因为使用的人多。 不过蜡烛这种东西已经存在了。 白蜡,又名虫蜡,是一种天然蜡烛,极为难得与昂贵,非大富大贵之家不可用。 兰陵公主自然不是一般人。 她首先是公主,是当今女皇陛下最喜爱的小女儿,同时她还身居高位,权倾朝野。 白蜡虽然难得,但兰陵公主有足够的资格使用。 而且还十分奢靡。 一间屋子中,就点了十六根白蜡…… 屋内雪亮一片。 书案之后,兰陵公主以手支头,正翻阅着一份文书,她的眉头时蹙时舒,不时提笔在文书上添加几笔。 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同时也是“亲王帐内府”典军的秋兰,正手持一柄精致小巧的黄金剪刀,俯身在四组灯架前“剪烛”。 古时候的蜡烛都需要剪烛,因为灯芯不会自己掉,不剪掉的话会影响蜡烛的亮度。 唐代李商隐有一首《夜雨寄北》,就描述了剪烛的动作。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安静的书房中,兰陵公主和秋兰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只有展开书卷的细微声音以及远处巡逻将士们走过的脚步声。 忽然,兰陵公主的另一位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同时也是“亲王亲事府”的典军冬雪,端着一个托盘快步走进书房。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夜宵准备好了。” 那托盘上稳稳的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碗,外加一柄同样也是玉石打造的勺子,里面是银耳莲子羹。 话音一落,冬雪已将晶莹剔透的玉碗恭敬的放在了兰陵公主面前。 公主放下书卷,揉了揉眉心。 她没有立即就吃,而是问道: “什么时辰了?” “回禀公主,已经亥时了。”秋兰剪完了所有蜡烛的灯芯,放好精致的金剪刀后,恭敬的侍立在公主身侧。 “已经亥时了啊。”兰陵公主幽幽叹道。 “时辰已经不早了,公主殿下喝了银耳莲子羹也该就寝了吧?”秋兰主动走到公主椅后,两手轻轻拿捏着公主香肩。 “不一定就能睡着,还不如多看几封文书呢。” “……” 一会儿后,兰陵公主摆了摆手,身后的秋兰停止捏肩。 公主素手一杨,轻轻将晶莹剔透的玉碗端在手里,另一手则捏着玉石雕刻而成的勺柄,轻轻搅动着碗内的羹汤。 纤细的小指还翘了一个好看的兰花指。 公主的指甲上点了鲜红欲滴的蔻丹,格外瑰丽,手指轻轻晃动间,指甲表面反射出丝丝烛光,看起来美轮美奂,惹人遐思。 她并没有着急喝,而是缓缓问道: “可有最新的消息?” 兰陵公主询问的是一万辽军藏身地的消息。 她目前对此事最为上心,因而想起来便问一嘴,以便掌控最新进度。 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秋兰自然能够听明白。 她面色略有凝重,躬身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还没有最新的消息传来……” “诶!” 兰陵公主轻轻叹气,一幅“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心情不美丽的公主,低头瞥着手中的玉碗,以及碗中的银耳莲子羹,心念一动间,她已舀起满满的一勺。 银耳莲子羹是甜的。 主要材料有银耳、莲子和石蜜。 石蜜就是最早的蔗糖,也可以用麦芽糖和蜂蜜代替。 但兰陵公主口味刁钻,嫌弃麦芽糖和蜂蜜放入银耳莲子羹中后,味道古怪,为此还明言吩咐过,不准在汤羹中放入麦芽糖和蜂蜜。 她喜欢这道羹汤,其实是因为她嗜甜,每当心情不佳之际,来上一碗,心情便会舒缓许多。 此番远赴幽州坐镇,她带走了许多人和物,其中便有她喜欢的石蜜。 为什么要从神都带来? 因为石蜜这种东西极为金贵,一般人享受不起。 而且大梁地处北方,没法大批量种植甘蔗,所以石蜜便显得尤为贵重…… 兰陵公主虽然舀了一大勺银耳莲子羹,但只吃了三分之一勺不到,她吃的少,吃相也极为优雅悦目。 秋兰和冬雪侍立两侧,仔细观察着公主的表情神色。 以往,公主喝了此羹汤,倾国倾城的花颜上便会浮现出醉人的笑容。 然而,这次出现了意外。 兰陵公主喝了银耳莲子羹后,竟没有浮现醉人的笑容,反而秀眉轻轻一蹙,轻轻闭合的丰润唇瓣轻轻蠕动,似乎是想吐出来! “公主殿下?”秋兰俯下半个身子小声询问。 “公主赎罪……”冬雪却直接跪在了地上,一幅等待受罚的模样。 “……” 秋兰一愣,不知冬雪这是为何? 兰陵公主小嘴蠕动一阵,终究喉咙轻轻一动,吞入腹中。 她轻轻蹙着秀眉,兴趣缺缺的将玉碗放在桌上,再也没有看一眼,而后看着冬雪问:“为什么不甜?” “公主容禀,我们从神都一路带来的石蜜,已经消耗殆尽,派回去取的人还未曾回来……饴糖和蜂蜜倒是有,但公主曾吩咐过……” “……” 兰陵公主闻言愣了一会儿,摆了摆手道:“罢了,起来吧,你都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难道还会责罚你不成?” “多谢公主。”冬雪起身。 “泡杯茶来。”公主又吩咐。 冬雪立即走出书房,很快便捧着一被热茶入内。 兰陵公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看了眼两个侍女问道: “此事的确十分棘手,大大出乎了本宫的预估。” “你们两个跟了本宫多年,诗书谋略更是学了不少,对此你们有何看法?” “……” 看来公主真的急病乱投医了,竟向我们询计问策……秋兰和冬雪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感觉有些为难。 沉默一会儿,苦思冥想的秋兰忽然神色一动,小声说道: “公主还记得苏祭酒的‘关禁闭之法’么?” 秋兰这是属于没话找话,借以引开公主的注意力。 兰陵公主闻言,眉头轻轻一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缓缓道:“你不提本宫都差点忘了此事。” “奴婢记得,苏祭酒曾经说过,此法需得日方能才见成效,如今已过去了整整三日,不知有没有奏效……” 秋典军斟酌着说道。 公主还未说话,冬雪先一步语气肯定的说: “很难,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当初公主殿下同意此法,不过是看在苏祭酒的份上罢了。” 兰陵公主眉头依旧紧锁,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冬雪的话。 她的确不看好苏贤的“关禁闭之法”。 因为这与常理相背…… 兰陵公主摇了摇头,随即起身,伸展着懒腰说道:“时辰不早了,本宫也有些乏了……” 一语未了。 一阵细微的喧嚣声忽然传进书房。 兰陵公主的眉头再次一紧,她不喜欢深更半夜之时有人来打搅她的安宁,尤其是现在,她都准备就寝了。 “奴婢出去看看情况,是哪个不长眼的?” 冬雪快步出门而去。 一会儿后。 冬雪返回,面色带喜,激动的喊道: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喊什么喊,还这么大声,你学的规矩都去哪里了?”秋兰斥道。 “公主赎罪,奴婢太激动了,以至于忘了形状,请公主赎罪。”冬雪拜道。 兰陵公主面露一丝好奇,问道: “你为何如此激动?外面喧嚣之人是谁?” “回禀公主,外面来人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南宫葵?”公主还是有些懵。 “南宫葵说,他有一件好事要当面禀报公主,事关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奴婢猜测,南宫葵已从辽国密使口中拷问出了结果。” “……” “你说什么!” 兰陵公主闻言大吃一惊,随即一扫疲态,自语道: “是了,南宫葵负责拷问辽国密使,他一定是从辽国密使的身上拷问出了一万辽军的藏身地!” “快去将人请来。” “是……” “……” 不一时,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且阴柔的南宫葵快步进入书房,对稳坐书案之后的兰陵公主拜道: “卑职南宫葵拜见公主殿下。” “勿需多礼。” “谢殿下。” “本宫听说,你从辽国密使口中拷问出了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 南宫葵听了这话后眉头微微一动,心说谁在捧杀我? 他还没搭话,兰陵公主上身微微前倾,笑容满面的看着南宫葵笑道: “刑狱司三捕头,果然名不虚传!你快告诉本宫,是不是又鼓捣出了新的刑具?你是如何让嘴硬的辽国密使开口的?” 南宫葵面不改色,淡定作揖禀道:“公主殿下误会了,卑职并未拷问出一万辽军的藏身地!” “你说什么?1” 兰陵公主的笑容顿时僵住,面色大变,一双含威的凤目直接立了起来。 南宫葵,竟敢戏耍本宫……这是她心中冒出的念头。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72章 兰陵公主:本宫轻视了苏祭酒 “卑职并未拷问出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南宫葵不卑不亢,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脸色也一如既往的阴沉。 这主要得益于刑狱司的地位,南宫葵身为刑狱司三捕头,就连权倾朝野的兰陵公主都不憷…… 毕竟,兰陵公主就算再如何权倾朝野,她的地位也不可能大得过当今女皇陛下。 而刑狱司,便是女皇陛下手中的利剑,也像是女皇的私有物,不容他人染指! 呼! 兰陵公主凤目微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愤怒和“被戏耍”的情绪也被克制。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之际,已经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喜怒,语气平淡的问道: “那你深夜求见本宫到底所为何事?” “启禀公主,卑职虽未撬开辽国密使之口,让他交代一万辽军的藏身地。但……卑职有了其他的收获!” “哦?” 兰陵公主神色一动,语气依旧保持着平淡问道: “什么收获?” “启禀公主,据卑职预估,那辽国密使再需一两日的时间,便会主动招供!” 兰陵公主一双凤目顿时一亮,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看着南宫葵那张阴沉的脸问道: “何以如此肯定?” 南宫葵还未搭话,她便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哈哈笑了一阵,看着南宫葵说道: “对你的能力本宫还是信任的,哈哈哈哈,不管你用了什么办法,只要能撬开辽国密使的嘴,让他交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本宫便亲自启奏陛下,为你请功!” “你想要什么?” “……” 南宫葵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心知兰陵公主误会了。 但他并不是一个贪功的人,这事儿也没法贪功,于是他神色如旧的说道: “公主殿下误会了,卑职断定辽国密使一两日内就会招供,并非是因为卑职之故,而是因为苏祭酒!” “……” “苏……祭酒?苏贤!” 兰陵公主一愣,樱桃小嘴微张,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遥想三日之前,苏贤提出此法的时候,兰陵公主本人也是不看好。 把人关小黑屋,不施加酷刑,甚至还供给食物……这种方法怎么可能让犯人招供呢?实在有违常理。 她之所以同意苏贤“折腾”,主要还是看在苏贤所立下的那两大功劳的份上。 但随后,兰陵公主便忘了此事,即便有人提及,她也只是摇头而已。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啪啪啪的扇了她好几个耳光。 苏贤的法子竟然起作用了! 南宫葵都主动为苏贤背书,由不得她不相信。 通过此事,也让兰陵公主对苏贤有了新的认知,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一旁,秋兰和冬雪对望一眼,面色也是各异。 “不错!正是因为苏祭酒的‘关禁闭之法’,才让辽国密使发生了改变,卑职正是介于此才做出刚才的断定!” 南宫葵的神色依旧如常,面色阴沉没有一丝表情。 若是其他人,只怕将难以接受苏贤的法子起作用的事实。 因为苏贤此法,可谓直接动摇了南宫葵的根基…… 但南宫葵不是一般人,他只热衷于研究如何撬开人犯的嘴,而不是各种酷刑,酷刑只是一种手段罢了。 世人对南宫葵的误会很深…… “你详细道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祭酒……苏贤的法子怎么会起作用呢?本宫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是……” “……” 随着南宫葵的讲解,兰陵公主和两位侍女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对于其中的缘由,她们不明白,南宫葵同样也不明白。 听罢讲解后,兰陵公主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大半,笑道: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撬开辽国密使的嘴,本宫的幽州之行就算是完成了一半。” “恭喜公主殿下!”秋兰和冬雪道喜。 “嗯。” 兰陵公主嘴角含笑,此刻的心情非常美丽,这是这数日以来的第一次。 她在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喝一口银耳莲子羹,但目光落在那只玉碗上面,她秀眉微微一蹙,随即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时,始终面无表情的南宫葵作揖道: “启禀公主,卑职还有一事相禀。” “说吧。” “苏祭酒的‘关禁闭之法’,差点毁于一人之手。” “你说什么?” 兰陵公主面露后怕之色,然后面色一寒,追问道:“是谁?竟差点坏本宫的大事!” “回禀公主,那人便是公主府上的属官,文学官!” “是他……” 兰陵公主思忖一番,面色已极为难看,冷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还记得苏祭酒与文学官之间打的那一个赌吗?”南宫葵问。 “自然记得。” “问题就出在这里,那文学官买通了刑狱司的一个胥吏,探知到了辽国密使的情况……” “他自知打赌必败,于是便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谋。” “……” “什么恶毒计谋?” “他唆使为辽国密使送饭的胥吏,在饭菜中投毒,伪装成辽国密使不堪忍受从而自残而亡的假象。” 南宫葵的声音依旧冷静,俊美而阴柔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但兰陵公主听了此话,却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并骂道: “贼子安敢!” 若辽国密使果真被他们害死,就相当于断绝了一万辽军藏身地的唯一线索。 那么,返回神都之期,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兰陵公主不能通过幽州一行来证明自己了……反而还会落下一个笑话。 那种结果,是她难以忍受的。 而她府中的属官,文学官,就差点将她推入那种尴尬的境地! 被自己人坑害,就算兰陵公主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也爆发了…… 公主盛怒之下,秋兰和冬雪噤若寒蝉,就连动一下手指头都不敢。 但南宫葵可不管这些,他继续禀道: “这还不止,他们还计划,将辽国密使死在地牢中的罪过,推到苏祭酒的头上,最好是在公主的盛怒之下,将之推出去砍头!” “……” 听了这话,兰陵公主含威的凤目猛地一瞪,瞳孔都缩了起来,倾国倾城的俏脸此刻变得非常难看。 “好啊!很好!” 兰陵公主已是怒极,“密谋毒害辽国密使还不算,他还打算嫁祸给苏贤?还想利用本宫将苏贤除掉?” “呵呵,很好!” “……” 此刻,在兰陵公主心中,对文学官愤怒已极,同时,对苏贤则生出一种同仇敌忾之感。 “来人!” “在。” 秋兰和冬雪回应。 她俩不仅是兰陵公主的侍女、保镖,同时还是“亲王帐内府”和“亲王亲事府”的典军。 两千余人的亲卫将士,就归属她俩统领。 “速将文学官捉拿,不用回禀,就地斩首。”兰陵公主冷声喝令。 “属下遵命。” “……” 两位女典军当即转身出门,气质与方才一动也不敢动的时候迥异。 然而,两女还未走出房门,南宫葵忽然平淡的喊道: “且慢!” 谁啊,竟敢阻拦公主的军令……秋兰傻了。 作死吗……冬雪懵了。 但很快,两人就反应过来,原来是南宫葵……那就没事了。 两女停步,回头看着兰陵公主。 公主则看着南宫葵,微微蹙眉道: “三捕头还有话要说?” “公主殿下,卑职以为,文学官密谋辽国密使一案,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这里面应该还有主谋。” 南宫葵终究是刑狱司的捕头,看问题的方式就是不一样。 兰陵公主立即反应过来,道:“倒是本宫欠考虑了,三捕头说的很对,三捕头可曾查到谁是幕后主使?”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中不由浮现出谘议参军事的脸。 南宫葵说道:“还未查到。不过眼下之机,并非处理此案,而是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的问题。” “三捕头有何良策?” “卑职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 “……” 大约一刻钟后。 南宫葵离开公主寝帐。 他回到大营的西侧,凭着记忆,走向一片帐篷区域,那里是刑狱司胥吏们下榻的地方。 他直接闯进一座帐篷,这里面是通铺,好几个胥吏睡在一起。 南宫葵没有刻意放轻手脚,用手将一个胥吏推醒,其他人并未受到影响。 这位胥吏,正是负责下地牢给辽国密使送饭的那位。 “三……三捕头……”胥吏醒来,惊恐满面。 “你随本座来。” 南宫葵冷漠的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出帐篷。 …… …… 行军大营中发生的这一切,苏贤都不知情。 时间拉回今天上午。 苏贤离营,回到乐寿县县城……现在应该叫做瀛州州城了。 刚一入城,迎面就遇见唐淑静。 她带着林捕头等数十位小捕快,在大街上溜达,趾高气扬。 “唐姑娘!” 苏贤大声喊道。 但唐淑静貌似没听见,或许听见了,但姓唐的女子那么多,并不一定就是喊她,所以未曾回应。 任旧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面。 “唐二小姐!” “贤妹!” 苏贤又大喊了两声。 这次唐淑静听清楚了。 她当即驻足,身体转过来时,一张干净白皙尖俏的瓜子脸上,已是一片不满。 她不喜欢苏贤称之为“贤妹”。 苏贤猜测,可能是因为“贤”、“咸”同音的缘故吧…… “苏……世兄……你……你……” 唐淑静一片不满的瓜子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艳羡,一双明眸中似乎都在冒小星星。 苏贤心头敞亮。 唐淑静之所以如此,并非因为他自身帅气的缘故。 而是因为他身上的这套圆领官袍! 苏贤笑着上前。 同时将手伸入衣兜,摸出一颗包裹着油纸的糖果,拿在手中轻轻抛着。 “你的官服下发了?” 唐淑静问,瓜子脸上的艳羡之色未消。 “发了,还挺合身的。” “切!” 唐淑静傲娇的别过了头去,但下一刻又转回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显的七品官袍,眼中放光。 唐淑静的第一大愿望,就是成为天下第一的女神捕。 第二大愿望,便是做大官! 当今女皇当国,女子为官者不在少数,唐淑静自认为并不比那些妖艳贱货差,所以她也想弄个大官来当当。 当然,最好是既能做天下第一女神捕,又能当大官,那就完美了。 实际上,有一个地方符合她的要求—— 刑狱司。 苏贤嘴角含笑,将那颗糖果递过去,摊在掌心,笑道: “请你吃个好东西。” “这是什么?”唐淑静好奇之下,雪白的酥手将之拿在手里。 “唐姑娘,你说我帅不帅?”苏贤立即问道,面有期待之色。 “啥?” “你说我帅不帅?”苏贤不厌其烦。 “……” 这时,周围的捕快们,还有路过的行人们,都听见了苏贤的那句话。 竟然问他人自己帅不帅? 这人……怎么如此自恋? 众人愕然。 唐淑静愣了一下后,瞬间洞悉了苏贤的意图,但她偏偏就不如苏贤的愿,于是笑道: “你身上这身官袍挺好看的!” 言下之意,衣服好看,但人不咋样。 苏贤面上的期待之色消失,一手伸出,冷硬说道: “还给我!” “谁稀罕呢!” 唐淑静冷哼一声,随手将那枚糖果丢还过来。 苏贤伸手去接,但却没有接住,最后是从地上捡起来的。 “哈哈哈哈……” 唐淑静已经哈哈笑着,带着捕快们扬长而去。 苏贤起身,将糖果放回衣兜,看着唐淑静远去的背影,狠狠道: “小娘皮,你会后悔的!” “……” 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苏贤举步往角楼街的方向走去……坐马车? 怎么可能坐马车呢? 若是坐马车的话,别人岂不就看不见他这一身皮了么? 然而,苏贤刚一抬步,心中忽然一动,步子又收了回来,转了个方向,往州衙的方向走去。 …… 好不容易来到衙门,苏贤在后宅的后厅落座后,猛灌了足足三盏茶,这才解渴。 这时,唐矩也穿着一身官袍走进后厅。 苏贤起身,缓缓挺起胸膛。 “苏贤侄你这……怎么累成这样?满头大汗的?”唐矩奇怪的问道。 这是重点?看来世叔老了,眼神不好啊……苏贤讪笑后,摆手道: “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世叔,午时饭点刚到,小侄恰好路过衙门口,就来看望一下世叔……” 唐矩愣了一下,笑道: “贤侄来得正好,今天你伯母买了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鱼,着实罕见,贤侄不妨留下来一起尝一尝?”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73章 唐淑静:我羽化飞仙了 在唐家蹭了一顿午饭后,苏贤便告辞离开。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唐淑静竟然没有回家吃饭…… 而且这次上门做客,大家闺秀唐淑婉也没有出来敬酒。 总之苏贤兴致缺缺的告辞离开了。 临行前,他留下四颗糖果,唐矩、陈夫人、唐淑婉、唐淑静一人一颗。 …… 半个时辰后。 唐淑静晃晃悠悠回到衙门。 她的心情很是不错,一个胥吏看见她后,忙迎了上来说道:“二小姐,使君请你回衙门后立即去见他。” “哦……” 唐淑静的兴致一下子低落下来。 使君,是对刺史的尊称。 现在唐矩已经升任瀛州刺史,他人便不再称之为“明府”,而是使君,或者唐使君。 唐淑静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走向刺史值房。 因她在衙门中地位特殊,可以随意出入衙门每个地方,所以她走向唐矩值房的过程中,竟是无人阻拦。 加之她刻意放轻了脚步,未曾发出脚步声,直到她来到唐矩值房门外,也没有惊动里面的唐矩。 咦?爹爹值房的门怎么开着?爹爹在里面干什么……唐淑静立即躲在门后,探出半颗头望向里面窥视。 只见唐矩手里拿着一颗颗状物,裹着厚厚的油纸,正坐在书案后细细打量。 这不是苏贤的东西么?爹爹手里怎么也有一个……唐淑静心中微感奇怪。 哗啦! 值房内传出拉开抽屉的声音,唐淑静抬眸看去,原来是唐矩拉开了书案一侧的抽屉,顺手将那颗裹了油纸的颗状物放进其中。 哗啦! 唐矩又将抽屉推进去,然后侧眸看着大开的房门,语气威严的问道: “门外何人?为何鬼鬼祟祟?” “爹……爹爹,是女儿。” “……” 唐淑静陪着笑现身,踱着步子走进值房,恭敬行礼。 唐矩一看,躲在门外偷窥之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他心里顿时便动了火气。 对于唐淑静,他虽然已经放弃治疗了,不让她做大家闺秀也可以……但,唐淑静竟然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无礼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干出偷窥之事。 这还是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小姐? 唐矩感觉脸上火辣辣一片,失败啊失败,真的太失败了! 呼! 唐矩缓缓吐出一口怒气,因他又见唐淑静摆出了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心知多说无益。 他吩咐胥吏,看到唐淑静就让她来见,其实是想说今天中午她没有回家吃饭的问题。 但是现在,唐矩没有说教的心思…… 最后他不耐烦的挥手赶人,道: “去去去,你娘亲说有事找你,去见你娘吧。” “哦!” 唐淑静心里大喜,转身一溜烟就跑出了值房,眨眼间背影都看不见了。 她离开值房后,果然去了后宅,去见了娘亲陈夫人。 意外的是,她发现陈夫人嘴角挂着笑容,嘴里似乎含着一个东西,不停咀嚼吮吸,一旁的桌上还有一张小小的油纸。 “娘亲有什么开心的事?” 唐淑静对陈夫人更为亲近,不由展露小女儿姿态,蹲下身子,扑在端坐在椅子上的陈夫人腿上,仰面看着她。 “静儿回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就是你世兄……嗯?对了静儿,你今天中午怎么又没有回家吃饭?” “娘……”唐淑静撒娇。 “好好好……”陈夫人登时不问了,说道: “今天你那世兄来了,临走前送了四颗糖果……” 唐淑静一听这话,不由侧眸瞥了眼桌上的小小油纸。 然后又想起方才在唐矩值房中,看见的裹着油纸的颗状物。 接着是苏贤给她的那颗…… 再结合陈夫人这句话,唐淑静心头顿时豁然开朗,问道: “就是那种包裹在油纸里面的东西?小小的一颗?” “不错。” 陈夫人含笑点头,口中明显含着一颗小东西,笑道:“据苏贤侄说,此物名为糖果,极为珍贵。” “为娘刚才剥开吃了,发现的确十分甜蜜,这种滋味……为娘活了大半辈子,竟是第一次尝到!” “比起石蜜、饴糖、蜂蜜来说,这种糖果是最甜的,甜出数十倍,甚至于百倍……” “……” 有那么夸张么……唐淑静发了会儿怔,仔细瞧了瞧娘亲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 而且,别看唐矩是穷鬼一个,但实际上他们家很有钱,各种稀奇古怪的美食不知吃了多少。 但陈夫人却如此夸赞那个名为糖果的东西…… 莫非,那东西果真如此甜蜜……唐淑静想起上午的时候,在城门口遇见苏贤的那一幕,她曾轻蔑的将一颗糖果丢还给苏贤。 这让她稍稍有些后悔…… 但转念又一想,唐淑静在心中否定道:“不对,不对,这一定是苏贤的诡计,他想办法买通了娘亲,然后再针对我!” “……” “对了静儿啊,你的那一颗糖果在你姐姐那儿,你快去婉儿那边吧,以免婉儿没忍住将你的那一颗也给吃了。” 陈夫人忽然说道。 姐姐向来聪慧,岂会中了苏贤的诡计?唐淑静心中虽然这样想,但还是回答道:“好,女儿告退。” 从陈夫人房间出来,唐淑静直接去了姐姐唐淑婉的小院落。 唐淑婉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她的生活是诗意的,她所居住的小院落更是宛若画境,流水潺潺,琴声悠悠。 但唐淑静并不懂得欣赏。 她迈动大长腿快步入内,一边小跑一边大声喊道: “姐姐,姐姐在哪里?” 她这一声大喊,顿时将那副画境一拳击碎,如玻璃碎裂般浮现出蜘蛛纹,然后整个崩碎。 流水潺潺之声依旧,但琴声却已经停了。 一座临水而建的凉亭中,唐淑婉白衣胜雪,她将纤细白皙的小手从古琴上放下,缓缓起身,看着正小跑而来的妹妹喊道: “我在这里……慢一些!” 一会儿后,唐淑静跑进凉亭,与唐淑婉相对而立。 唐淑婉笑问道: “静儿今天又去了哪里?听娘亲说你中午都没有回家?” “我带着林捕头他们下馆子去了……”唐淑静随口解释一句,然后看着唐淑婉的眼睛,认真的问: “今天世兄来过了?” “……” 唐淑婉嘴角的笑容猛地凝固,像是被人窥中了心事般,微不可查的侧过了身去,假装欣赏凉亭边水池中的荷花。 她白衣胜雪,发丝如瀑,微风拂来,衣裙上的绸带和发丝一起飞舞,看起来像是画中走出的女子…… “今天世兄来过了吗?” 唐淑婉反问,一幅我不知道,我没听说的样子。 唐淑静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根本没觉察到自己姐姐的细微心理变化,只说道:“来过了的,他还送了四颗糖果来着。” 糖果…… 唐淑婉傲立的娇躯,微不可查的一颤,随即恢复如常,缓缓说道: “我想起来了,娘亲的确提过这一茬……对了,世兄留给你的那颗糖果还在我这里……” 她说着便挥手,让丫鬟去取。 丫鬟离开凉亭后,唐淑静笑道: “苏贤送的那什么糖果,一定不好吃对不对?” 在她想来,苏贤为了针对她,不惜以不可知的方式收买了陈夫人,说不定还尝试过收买唐淑婉。 但在她的眼中,唐淑婉是聪明的,绝不可能被收买…… 然而,在唐淑静那期待的目光中,姐姐唐淑婉回过身来,面色激动的说: “不,静儿你错了!” “那糖果非常好吃,非常甜蜜,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甜蜜的东西……” “……” 唐淑静那张瓜子脸渐渐凝固,眼中的期待之色也消失不见。 完了,就连姐姐也被那家伙收买了……此时此刻,她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但她唐淑静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到的,她立即振作起来,激动的说: “不,不,糖果一定非常难吃对不对,姐姐你骗我,苏贤送的东西我不要!” “静儿你不吃?” 唐淑婉立即追问,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中闪出两点欣喜的光芒。 唐淑静见此,下意识感觉不对劲儿,姐姐的反应也太奇怪了,但她还是说:“不错,那什么糖果,我才不吃呢!” “静儿你果真不吃?” “不吃!若姐姐想吃的话,你拿去就是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 唐淑静秀眉微微一蹙,干净白皙的瓜子脸上浮现狐疑之色。 她心里中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姐姐抢走了”的感觉…… 不,不!这一定是幻觉,苏贤的东西不能接受,虽然他的确满特别的,但就是不能接受……心里这么一想,唐淑静不由默默的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这时,丫鬟返回,送来一个精美的小木盒。 唐淑婉接过,放在凉亭中的石桌上,打开,从中取出一颗裹着油纸的颗状物,然后看着唐淑静再次问道: “静儿你果真不吃?” “不吃!” “……” 唐淑婉内心顿时狂喜不禁,她小心而仔细的剥着裹在外面的油纸,神清极为认真。 唐淑静见此,心头不由再度泛起狐疑。 不久后,糖果被剥开。 唐淑婉却没有着急吃,而是将之放在一只小碟子里面,看着妹妹说道: “静儿,这糖果真的十分好吃,要不我们一人一半?” “不……” “静儿,这颗糖果明明是你的,我虽然……十分想吃,但……但这不太好……”唐淑婉终究是疼爱这个妹妹的。 “没事的,我不在意,姐姐你想吃就吃吧。” “不行!”唐淑婉吞了口口水,理智战胜了食欲,“这颗糖果本就是你的,我不能全都吃了……” “……” 经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唐淑静妥协,同意吃四分之一,其余四分之三由唐淑婉吃掉。 分配已定。 唐淑婉迫不及待的、享受的眯着两眼,将四分之三颗糖果慢慢放入樱桃小口之中,然后唇瓣闭合,细细咀嚼吮吸。 看她那享受的表情,似乎这糖果堪比龙肝凤髓似的。 果真这么好吃?娘亲和姐姐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啊,要不我也尝一尝,嗯,就舔一下试试看……心念一动间,唐淑静端起碟子,凑近嘴边,伸出一点丁香粉舌轻轻舔了一下。 嘶…… 纯粹的甜蜜,在舌尖味蕾上炸开。 这是一种唐淑静从未尝过的滋味,真的太甜蜜了! 只舔了一下,她那双明眸就不由眯了起来。 瓜子脸上满是陶醉与满足之色,嘴角戳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然后不知不觉间,她又舔了一下…… 不行了,这种感觉真的太美好了……唐淑静当即不再多想,樱桃小嘴往下一扣,将四分之一颗糖果直接吃进了口中。 啊! 满嘴的甜蜜,她差点当场羽化飞仙。 …… 糖果,对于现代人来说,十分常见,并不觉得吃糖就能让人开心快乐。 但若观察小小孩童,甚至半大的婴儿,就能发现,他们很喜欢吃糖,那种需求是原始的,是不可自制的,不给吃糖他就哭…… 对于物资匮乏的古人来说,初次吃糖,就如同婴儿幼崽,对糖果的渴望是原始的,且不可自制。 甚至于,历史上的大唐王朝为了吃上更好的糖,还与印度打了一架……为了糖不惜发动战争! …… 不知不觉间,唐淑静感觉口中的甜蜜已经消失不见。 舌头一动,这才发现那四分之一颗糖果已经化完了…… 这时,姐姐唐淑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并问道:“静儿你感觉如何,是不是非常甜蜜的滋味?” “……” 唐淑静猛然回过神来,她心下寻思,千万不能松口,不然她的脸往哪儿搁? 于是唐淑静抿了抿嘴,违心的说: “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姐姐误我!” 话音一落,为了不让唐淑婉瞧出异常,她当即迈动大长腿跑开,很快便离开了唐淑婉的小院落。 好甜!苏贤从哪儿弄来的这种东西?太甜蜜了……唐淑静停步后,砸吧着小嘴仔细回味。 回味着回味着,她心头忽然涌起强烈的渴望—— 还想吃! 这时,她十分后悔,之前在城门口的时候,就不该将那颗糖果还给苏贤,应该据为己有。 还有刚才在唐淑婉的小院中,本该属于她的糖果,结果只吃了四分之一…… 好想吃,怎么办?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她想起了唐矩放进抽屉中的那颗糖果!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74章 苏祭酒又立大功! 下午。 唐矩去了趟衙门大堂,亲自审理了一个案件。 回到值房后,刚在座位上坐下,他随手拉开书案侧边的抽屉,发出哗啦一声响。 不对! 不是哗啦一声响,而是哗啦无数声响! 嗯? 唐矩一愣,古怪道:“我好想听见了无数铜钱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真是悦耳啊。莫非我想钱都入魔了?” “咚”的一声响,唐矩将抽屉推进去,闭目沉思一会儿,然后猛然再次拉开。 哗啦! 既有抽屉拉开的声音,也有无数铜钱碰撞的声音…… 唐矩立即低头看去。 待看清抽屉中那堆积了半个抽屉起码有一千枚的铜钱,他的眼睛不由瞪大,随后陷入狂喜。 天降馅饼了! 不得了! 唐矩立即俯下身,喜滋滋清理着那一千多枚铜钱,并且已经忘了这抽屉中,应该有一颗糖果的…… …… …… 这时,苏贤已经回到角楼街。 家门前,那十余位亲卫将士依旧。 不过将士们的头顶多了一个棚子,这是两天前苏贤找匠人搭建的,可以为将士们遮阳避雨。 将士们十分感动。 苏贤也挺满意,虽然这些将士守在这里,形同虚设,但他们身上那身皮着实威风,守在门口很有牌面呢。 与王校尉打了声招呼后,苏贤取出钥匙开门而入。 刚关了房门,回身便见杨芷兰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苏贤心里十分满意。 这时,二楼的楼梯口那里,传来一个妖媚的声音喊道: “公子回来啦,上来玩儿啊!” 苏贤抬眸看去,果然是小仙紫姑娘,她鲜艳明媚,手里捏着一方手帕,说话时还将手帕往前一抛…… 嘶…… 苏贤一怔,然后面色微黑。 他蹬蹬瞪快速上楼,面对小仙紫凝眉道:“姑娘怎么到处乱走,还乱喊乱叫的?若是被门口的亲卫将士们听了去……” “诶……公子老是不在家,奴家好生无聊啊!” 苏贤嘴角一扯,“无聊就看书打发时间,别到处乱走乱晃!” 小仙紫瘪了瘪嘴,一脸的委屈,但没有回话。 …… 转眼,到了晚膳时间。 书房。 苏贤和小仙紫相对而坐,桌上酒菜精致,散发着令人食欲大开的香味。 不一时饭后。 小仙紫估计也是无聊,以手托腮看着苏贤问道: “不知公子的法子进展如何?有没有撬开那辽国密使的嘴?” “再等几天吧,应该就能出结果了。” 苏贤看着她笑道:“反正姑娘也感觉无聊,正好可以梳理一下你的身份问题,别到时候不知从何讲起。” 小仙紫换了一只手托腮,一双明眸扑闪,笑道:“好啊!不过也要等公子赢了之后再说,奴家的秘密,早已为公子准备好了哦!” 她接着又说:“要不奴家给公子讲一讲南陈的事吧,以免公子去了南陈后不适应,水土不服。” “等我有空再听姑娘讲吧,今天就算了。” “……” 苏贤起身后径直离开。 很快,他已经洗完了澡,从一楼上得二楼,路过书房门口,开门回到自己的卧房。 卧房的门关上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 小仙紫百无聊懒,走出书房,来到苏贤的卧房门前,盯着紧闭的房门嘀咕道: “怪哉!他在里面干什么呢?” “放着我这位大美女在前,他都不为所动,不肯留下来和我多说会儿话……” “难道这么早就睡觉了?” “不应该啊,这数日来,他房里的灯都熄得很晚……莫非他在里面看书温习功课……不对不对,他都已经做官了,还温习什么功课?” “……” 无聊透顶的小仙紫,真想推开这道房门,然后探进去一颗头,瞧瞧苏贤到底在做什么。 但约法三章在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杨芷兰真的是太厉害了…… …… 苏贤之所以放着小仙紫这位大美人不陪,其实是因为,他有另外一位大美人,而且还能玩得更加痛快。 陪着小仙紫除了能拿眼睛看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若是以前,苏贤还挺乐意。 但在开了荤之后,他便不再满足于此…… …… …… 翌日。 一大清早。 苏贤尚处睡梦之中。 忽然,咚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伴随着一个丫鬟的声音:“阿郎?阿郎?外面来了人,外面来了人……” “唔……” 苏贤迷糊醒来,侧身揉了揉眼,看见杨芷兰已经从地铺上站起,便迷糊吩咐道: “你出去打发一下……” “是!” 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苏贤翻了个身,又迷糊睡去……连日来的大战,他的体力消耗有些严重,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早上爬不起来。 虽然练武健身的计划,已经开始了,这数日来苏贤都有抽空和杨芷兰学一些基本的动作,但见效没那么快。 不知过去了多久。 苏贤感觉自己的肩膀正被人轻轻摇晃着。 咪开两眼一看,原来是杨芷兰回来了,面无表情。 “公主派来亲卫,但被把守在门口的亲卫拦下……公主有急事召见,命你速去大营议事!” “……” 难得杨芷兰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苏贤翻身爬起,下床站成一个衣架,尚有些迷糊的吩咐道: “更衣。” 公主派人到他家中来召见议事,还是第一次,苏贤下意识的认为大营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该不会是辽国密使招供了吧……他心中这样想着。 快速更衣完成,然后开门而出。 却不想,小仙紫竟等在门外。 她也是刚刚起床,面有倦色,头发也有些松乱,但其肌肤雪白面容精致,看起来竟有种独特的闺房之美。 “发生什么事了?”小仙紫睡眼迷蒙,一手挠着头问。 “公主召见,没说什么事,不过我猜测,可能是辽国密使招供了。”苏贤挤出一个笑容。 小仙紫瞬间清醒,轻轻拧着眉头说: “不可能!” 苏贤笑了笑,并不与之争辩。 他挥了挥手,快步下楼而去。 等一楼传来大门关闭的声音后,小仙紫立即迈动莲步,走到一扇窗户的前面,目送一辆亲卫将士护卫着的马车快速驶离。 待马车消失在街头,看不见了,小仙紫才收回目光。 “小姐,该不会真是辽国密使招供了吧?”剑儿问道。 “应该不可能,那辽国密使嘴硬,且南宫葵都拿他没有办法……”碧儿说道。 小仙紫蹙着秀眉沉思片刻,随后展颜一笑,道: “不管那么多了,回去接着睡……女人不能缺觉,缺觉是会长皱纹的!” “……” 城北,二十里处。 行军大营所在地。 擂鼓聚将的鼓声已经响过,公主府众属官,以及各军的将军等,纷纷往中军大帐赶去。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官结伴而行。 谘议说道:“公主此次召集我等议事,只怕还是如以往那般无疾而终,只希望公主殿下不要动怒才好。” 文学官笑道:“此言差矣!” “嗯?怎么说?” “下官猜测,此次公主升帐议事,有些人只怕要倒大霉!”文学官呵呵笑道。 谘议眉头一紧,顿时怫然不悦,他认为文学官是在说他,而且还笑呵呵的…… 不过又听文学官接着说: “苏贤,苏祭酒,他今日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这又怎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谘议释然之余,心里又狐疑起来。 “下官的确知道一些消息,但此事关系重大,不便透露……不过今日那苏贤一定会倒大霉,说不定啊,公主殿下盛怒之下,还会将之推出去斩首!” “嘶……” 谘议参军事吸了口冷气,问道:“此事当真?” “当真!下官有绝对的把握!” “能否透露一二?” 文学官略一沉吟,点头道:“那下官就透漏一点:被下入地牢的辽国密使,只怕是已经魂归天外了!” “这,嘶……” 谘议参军事再次深吸一口冷气,面容都快凝固,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也明白了文学官为什么说这次苏贤要倒大霉…… 当即,两人对了下眼神,不再说话,快步走向中军大帐。 不一时,人基本上到齐了,就差兰陵公主和苏贤两人还没到。 文学官收回四下探视的目光,心中乐开了花,暗暗想道:“这次苏贤算是完了,待会儿待我落井下石。” “……” 一会儿后,兰陵公主驾到。 君臣见礼,各归其位。 文学官偷偷抬眸,观察了下兰陵公主的面色,见没有任何异常,他不由心道: “公主之威越发甚烈了,我都看不出公主心中所想。” “辽国密使已死,一万辽军藏身地的线索已断,但公主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份城府,我望尘莫及!” “……” 议事开始。 各军将军开始奏报,先处理了些军中事务…… 大约半刻钟过后,帐外传来一个声音:“启禀公主,苏祭酒苏贤到了。” “进来吧。”兰陵公主淡然吩咐。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了……文学官和谘议参军事心怀激荡,笼在长袖里的手都不由紧紧握成拳。 不一时,苏贤入帐,拜见公主后站在了属官序列中最后面的位置。 文学官看准时机,一步迈出对兰陵公主作揖道: “殿下,公主升帐议事已有多次,但苏祭酒屡次姗姗来迟,由此可见,他眼中就没有公主殿下,当重重惩戒!” “……” 话音一落,全场皆寂。 众人寻思,苏贤居住在城中,每次都来迟其实情有可原。 前几次苏贤也来迟了,但公主并未斥责,但这次……为何文学官提及这事? 兰陵公主秀眉一拧,凤目含威,瞪着下面的文学官,眼中冒出阵阵精光。 这人真的是太讨厌了。 密谋毒害辽国密使不说,还要栽赃给苏贤,而且还准备利用她将苏贤推出去斩首…… 现在,此人更是肆无忌惮,竟抓住这种芝麻绿豆般的小事进行发作…… 呼! 兰陵公主强压下心里的怒气,说道: “苏祭酒早已向本宫禀过此事……此事勿需再议。” “是!” 文学官恭敬作揖,但却没有退回自己的位置,而是再次作揖道: “启禀公主殿下,数日前,苏祭酒当着公主和我等的面,亲口说那‘关禁闭之法’只需日便能令辽国密使招供。” “时至今日,日之期已到,下官想问一问苏祭酒。”文学官扭头看着苏贤,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那‘关禁闭之法’,可曾令辽国密使招供?” “……” 难怪这数日都无人提及“关禁闭之法”,就连文学和谘议都不提,原来是在憋大招呢……苏贤心头浮现此念。 王司马暗暗皱眉,他比较看好苏贤,但文学此话他一时间不知如何辩驳,那毕竟是苏贤夸下的海口。 周记室连连摇头,他早就提点过苏贤,千万不要胡乱逞强,现在好了吧,被人家抓住这么大一个把柄…… 另外,其余王友、主簿等等属官也是摇头不已。 帅椅之上,兰陵公主却是莞尔一笑。 她好整以暇,准备坐看文学官如何出丑…… 大帐中安静一会儿后,苏贤缓缓出列,面朝兰陵公主拜道: “‘关禁闭之法’是下官提出的,但具体的执行,却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具体情况如何,下官不知,还请公主请来南宫葵当场询问。” “来人,去请三捕头。” “是!” “……” 兰陵公主正了正坐姿,先赞许的看了苏贤一眼,眼神相较以往有所不同。 数日前,苏贤虽然连立两大奇功,但兰陵公主认为他只不过瞎猫遇到死耗子罢了,这是运气,并非苏贤能力有多么出众。 所以,赏赐苏贤之后,她便对苏贤多有漠视…… 但这次的“关禁闭之法”,却是苏贤能力的体现,这不禁让兰陵公主对他刮目相看,开始正视起来。 看过苏贤后,兰陵公主又看向文学官,面色迅速阴沉下来……她这次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 这一幕落在在场众人眼中,大家都感奇怪。 尤其是文学官和谘议参军事,心头大吃一惊,公主为何对他们摆出一张阴沉的脸色? 众人心头疑惑之际,兰陵公主朱唇轻启,朗声说道: “辽国密使已经主动招供,说出了一万辽军藏身地的确切地点!” “什么!” 大帐中顿时哗然一片。 王司马、王友、周记室等,一脸的难以置信,陷入呆滞。 文学官和谘议的面色猛地一变,连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兰陵公主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但还不算完,她两眼的目光落在苏贤身上,带着赞许之色,笑道: “撬开辽国密使之口的,便是苏祭酒的‘关禁闭之法’!苏祭酒,你又立下一大功劳,本宫都不知该如何赏赐你了!” “什么,竟然是苏祭酒的法子……”众人又一次哗然。 “不!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文学官大叫着后退,面色狐疑中透着惊恐,手脚打颤像是发了羊癫疯。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75章 苏贤:请叫我“苏文学”! 大帐中,众人哗然一阵后,算是基本接受了“苏贤撬开辽国密使之口”的事实。 此话出自兰陵公主之口。 可信度极高。 公主没有必要在此事上开玩笑! 所以,苏贤真的又立下了一件天大的功劳?! 顿时之间,在场众人对苏贤纷纷侧目,眼神各异。 但大多都是惊讶、羡慕、赞赏居多。 当然也有嫉妒、恼恨等等眼神。 王司马笑呵呵捻着花白的胡须,心道:“此子果然不凡,老夫的眼光果然不错!” 王友、主簿等属官连连点头,心道: “苏祭酒数日前已立两大奇功,今日又立下一大功劳,不知公主如何赏赐于他……诶,真的好生羡慕!” 周记室则瞪大了一双眼睛,表情呆滞、不可思议。 原先,他曾告诫过苏贤,初来乍到最好还是要低调行事,以免招惹事端。 可是苏贤并没有听进耳中,竟是无比的高调的,在数日前弄出个什么“关禁闭之法”…… 刚才,文学官发难之际,他心里那是又气又后悔。 气的是苏贤不听老人言。 后悔的是当初没有拉住他,以至于让他胯下海口…… 但,反转来得太快。 公主殿下竟亲口公布,辽国密使招供了! 而且还是苏贤的那什么“关禁闭之法”的功劳…… 所以搞来搞去,反而是我错了?是我低估了苏祭酒?是我太谨慎了……周记室心绪杂乱,他的整个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在重构。 大帐正中间。 被众人纷纷侧目的主角——苏贤,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隐忍多日,终于在今日一鸣惊人。 想起这数日来,上至公主殿下,下至一众属官们,都对他的“关禁闭之法”绝口不提,似乎众人集体遗忘了此事般,苏贤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但他知道,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主动提及此事只会招人厌恶,于是他也硬生生忍着绝口不提。 岂知今日,他的“关禁闭之法”不仅成功了,而且还是从兰陵公主的口中道出…… 呼! 苏贤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想扯着嘴角笑一笑,但又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太得意了些,于是便死死忍住。 “不可能!”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 “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 这时,文学官发疯般的臆语,在大帐中响起,显得十分突兀。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大帐后面,文学官面色扭曲惊恐,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后退,他似乎正面对着一只要吃人的洪荒猛兽。 他这是作甚? 众人心中纷纷冒出一个疑问。 文学官的反应,也太过激了吧? “大家应该没忘吧,数日前他曾与苏祭酒打赌来着。”周记室忽然想起这一茬。 “哦,原来如此……” “……” 但王司马立即狐疑的说道: “即便打赌输了,他也只不过从文学官降为祭酒罢了,官场起起伏伏是常有的事,他不应该是如此的反应啊。” “王司马之言有理。” “……” 众人附和。 然后眼神古怪的盯着他。 这时,高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说话了,朗声道: “你是不是认为,辽国密使已死?” 众人一听这话,表情都是一愣。 这话没头没脑的,他们没听明白。 但文学官的面色却是猛然大变,瞪圆的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惊骇,整个人蹬蹬瞪后退三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见此,面上的狐疑之色更浓了。 文学官何至于此? 公主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哼!” 兰陵公主的冷哼声从上面传来,众人立即站直了身体,窃窃私语也戛然而止。 公主朱唇轻启,正打算亲自揭露文学官丑恶的嘴脸,但这时,帐外有亲卫禀道:“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到了。” “进来吧。” 兰陵公主立即放弃亲自动口的想法。 不一时,南宫葵入帐,见礼之后,侧头撇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文学官,眼神冷漠。 文学官吓了一跳,不敢与之对视。 “三捕头你来得正好,你都查到了什么,现在就可以当众说出来。”公主吩咐,嘴角含笑,好整以暇的准备看好戏。 “卑职领命!” 南宫葵转过身来,他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但十分阴柔,眼神锐利,好似活在人世间的阎王爷! 他面朝的方向是瘫在地上的文学官。 众人包括苏贤,直到此时方才有了一丝明悟,这文学官只怕是犯了大事了,竟惊动了刑狱司三捕头…… “你可愿招供?你勾结刑狱司胥吏,密谋毒害辽国密使,然后还准备利用公主殿下栽赃陷害苏祭酒之事?” 南宫葵威严而冷冰冰的声音在大帐中回荡。 众属官和众将军们听了这话,顿时一片哗然……此人竟歹毒至此,谋害辽国密使不说,还想利用公主铲除苏祭酒?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犯下了杀头的罪过…… 众人哗然一阵,然后同时戛然而止,静待事态的发展。 苏贤亦然。 他现在恨透了文学官,希望他立即去死。 但这种时候还是闭嘴为妙。 “不!不!这是诬陷……我没有,我没有……”文学官做垂死挣扎。 南宫葵面不改色,看着帐外朗声喊道:“带人证物证!” 众人一起看向帐外。 瘫坐在地的文学官更是惊骇的扭过了头去。 而谘议参军事始终都躲在众属官的身后,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这种时候,情况已经十分明朗了,他可不会伸出援手,那样只会把他自己拖下水…… 很快,一个低着脑袋、脚步蹒跚的胥吏,被大拇指那么粗的铁链套住,由两个将士押解着进入大帐。 后面还有一个衣着整洁的胥吏,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小瓷瓶,也跟着入账而来。 “你可认得他?” 南宫葵指了指被套上了铁链的胥吏。 文学官顿时哑口无言,一脸的惊骇。 南宫葵又指了指托盘上的小瓷瓶,道:“这便是你与他密谋毒害辽国密使的毒药,你亲手交给他的。” “冤枉!不……” 南宫葵面色一变,冷冰冰的说道:“你与他两次密会,都在本官的监视之下,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本官都了如指掌!” “……” 文学官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面如死灰。 南宫葵森然道:“你招还是不招?你想试一下本官的诸般酷刑,还是被关禁闭?你可以挑选一样!” “……” 文学官终究是当场招供了。 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并当场画押认罪。 兰陵公主面色铁青,缓缓说道:“此案证据确凿,勿需再议。三捕头,此案按我大梁律法,应该如何定罪?” “回禀公主殿下,按律当斩!” “那就推出去斩了!” “是!” “……” 两个亲卫将士架着一脸灰白的文学官出帐。 很快,将士回来禀道: “人犯已经斩首!” “……” 将士已经退出了大帐,但帐中却一片安静。 众人都在消化这件事。 王司马等属官感慨连连,毕竟与文学官共同辅佐了公主殿下这么多年,但却没想到,他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谘议参军事心跳剧烈,就在刚刚,他认为自己这次也要完蛋了……但好在他并未参与密谋毒害辽国密使之案,算是捡回一条小命。 苏贤心里也是感慨连连,此次又立一功,还顺势铲除了文学官,可谓是大获全胜呢! 周记室的心情又是复杂又是高兴,苦笑一阵,因见大帐中没人发声,他忽然心念一动,出列对公主作揖道: “不知公主殿下和诸位,还曾记得苏祭酒与文学之间打的那个赌?眼下,是苏祭酒赢了,按理两人的官位应该对调才是。” “……” 众人一愣,然后纷纷看向端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笑道: “本宫自然还记得,似乎,此次打赌本宫还是保人呢!” 她一双凤目赞许的看着苏贤,笑道: “自今日起,苏贤升任文学!原文学官本该贬为祭酒,但……所以祭酒之位暂且空缺吧!” “……” 公主话音一落,众人立即作揖道:“公主殿下英明!” 苏贤单独拜道:“多谢公主殿下!” “文学官,从六品上,相对于祭酒来说,你相当于连升两级!但这对于你的功劳来说,还是稍显单薄。” 兰陵公主话音一落,便对侍立在侧的冬雪挥了挥手。 冬雪立即上前一步,掏出一支卷轴,展开朗声念了起来…… 她念的是对苏贤的其他赏赐。 计有黄金三百两,白银一万两,绫罗绸缎等布匹数百,还有良田千亩! 不一时,冬雪念完。 众人缓缓点头,这些赏赐加上升官两级,倒也能抵得过苏贤的功劳了。 苏贤本人则是陷入了狂喜之中。 就在数日前,他才得了一份巨额的赏赐,虽然东西还没有从神都运抵,但那是早晚的事。 加上今天的赏赐,苏贤就有黄金八百两,白银一万七千两,绫罗绸缎等布匹上千余匹,还有良田千亩…… 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啊! 果然,改抱兰陵公主的大腿,是正确的,稍微立一个功劳就得了这么多赏赐……苏贤默默为自己曾经的决定点了一个赞。 若是跟着唐矩混的话,只怕现在还在为银子发愁! “多谢公主殿下赏赐!” 苏贤拜谢。 兰陵公主含笑点点头。 …… “苏文学!” “恭喜苏文学连升两级,恭喜恭喜啊!” “……” 王司马、王友、主簿、周记室,甚至谘议参军事,当然还有大帐中的将军们,全都上前对苏贤道喜,恭贺连连。 苏贤咧着嘴四面回礼,忙碌但也快乐着。 苏文学?嘿,苏祭酒的名号我都还没有听够呢,这就变成苏文学了……苏贤暗暗吐槽,但心里十分开心。 不一时,恭贺结束,众人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站定。 兰陵公主高坐帅椅,将下面众人扫视一圈后,倾国倾城的花颜绽放出迷人的笑容,缓缓道: “辽国密使之口,已经撬开,本宫今日高兴,决定大宴群臣,同时也是苏文学的烧尾之宴!” “多谢公主殿下!”众人高兴。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兰陵公主又说。 “……” 恰在此时,帐外有亲卫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昨夜派往幽州的斥候已经回营!” 兰陵公主笑道:“来得正好,速速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风尘仆仆的做平民打扮的人入得大帐,见到兰陵公主后纳头便拜,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幽州范阳县与易州接壤的群山之中,的确发现了辽人出没的踪迹!” “属下仔细打探了一番,已经确定那的确是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无疑!” “属下格外仔细,未曾打草惊蛇!” “……” 众人包括苏贤一听这话,心头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公主昨晚就派出了斥候,对辽国密使交代的地点进行了打探。 再然后是那个地点。 幽州范阳县与易州接壤的群山之中……有熟悉周边地形的人不由恍然,因为那的确是一个极好的藏匿之地,若不是事先知道了确切的地点,只怕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发现端倪。 “你做的很好,本宫必有重赏,你劳累了一整夜先下去休息吧。”公主笑道。 “是,多谢公主殿下。” “……” 风尘仆仆的斥候退出大帐后,兰陵公主扫视着众人问道: “潜入我大梁国土的一万辽军,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如何行事,诸位可有良策?” 公主话音刚落,谘议参军事立即出列拜道: “启禀公主殿下,下官认为,应当立即出动大军,奔赴幽州范阳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荡平那一万辽军,永绝后患!” 王司马紧接着出列拜道: “下官以为,当下之急,不是出兵荡平一万辽军,而是应该暗中摸查清楚,他们潜入我大梁国土的渠道!” “下官想来,这里面一定有很大的问题!必须要将其中隐藏的‘链条’查个明明白白!” “若能将此事处置好,公主的幽州一行就算达成了目的,可以尽早返回神都。” “……” ps最近事比较多,又是搞拆迁又是弄核酸检测,拆迁意味着搬家……一想到这么多东西要清理,有的还要丢掉,我就头大……心难以静下来,未来某段时间可能会变成日更四千。 第176章 兰陵公主……吃醋了! 随着谘议参军事和王司马发表了各自的看法之后,大帐中顿时便热议起来。 大多都支持王司马的建议。 苏贤站在属官序列的最后面,他默默站在那里,并没有参与议论。 上一次,兰陵公主忽视他的那一次,他还耿耿于怀。 不过那次苏贤渴望在公主府中站稳脚跟,所以主动出击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通过今日之事,他已在公主府站稳脚跟,不必主动出击,还是在后面看戏为妙。 众人的热议,让他看得津津有味。 然而,事与愿违,苏贤此次选择咸鱼,可兰陵公主偏偏不让他咸鱼。 公主抬眸,在底下众人中扫视了一圈,最后在属官序列的最后面发现苏贤……这也太远了吧! 于是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下面众人的热议应声而止。 “苏文学,你上前来,站在那儿。”兰陵公主素手清扬,指了指王司马前面的一个位置。 众人见此一愣。 又来? 记得数日前苏贤连立两大功劳,公主也曾让苏贤站在那个尊贵且不合常规的位置。 这次……罢了,罢了,这种事羡慕不来! 众人纷纷苦笑摇头。 苏贤也是一愣,而后苦笑着作揖道:“是。” 然后他迈步上前,越过一众属官,再越过两鬓斑白的王司马,站在了最前面的位置,侧身面对众人。 兰陵公主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底下众人说道: “谘议和司马的建议,都有各自的理由与优缺点,但我们究竟该选择哪一条建议呢?苏文学对此有何看法?” “……” 她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已经扭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苏贤。 这么重要的决定,公主竟然询问苏贤的意见……众人扭头看着苏贤,面色各异,但随即大多数人都释然了。 苏贤缕立奇功,帮公主殿下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难题……若是他们坐在公主的位置上,也会格外看重苏贤的。 苏贤有些懵,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略一思忖后说道: “公主殿下,下官附议王司马之议!” “嗯,其实本宫也倾向于王司马的建议。”兰陵公主点点头,随后摆正身体,朗声说道: “那就依照王司马之议行事吧,具体事宜,由王司马全权负责,此事勿需再议!” “公主殿下英明!” “……” 议事已毕。 众人纷纷退出中军大帐。 他们没有返回各自的营帐,而是在将士们的引导下,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巨型帐篷。 公主将在此处大宴群臣。 未到巨型帐篷之前,众人走在路上都保持了沉默,都在凝眉沉思今日发生的种种…… 来到巨型帐篷之后,大家一下子就活跃起来,开始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交谈着,等待宴席的开始。 颇有种后世舞会的感觉。 当然,众人之所以能一下子活跃起来,大抵上来说,也与帐篷中正演奏的丝竹之乐有一定的关系。 那是“暖场”的音乐。 一般的大营中,自然不允许有丝竹之音。 但因兰陵公主的存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从神都带来了许多人和物,其中便有几十个操弄各种乐器的乐师。 兰陵公主携带这些乐师而来,并非因为她喜欢音乐,而是她身为公主,身份尊贵,在某些重要的场合需要“配乐”…… 大帐中,苏贤是今日的焦点。 王司马、周记室、主簿、王友等公主府属官,几乎都围在苏贤身边,一群人谈笑风生,颇为欢畅。 谘议参军事一人独立一处,身边没有人,因为他以前合得来的同伴兼小弟,刚才已经被公主推出去斩首了。 他看着不远处谈笑风生的苏贤等人,面色不是很好看。 另外,就是军中的将领们,也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着。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午时渐近。 各人落座,酒菜也一一开始上桌。 因公主府属官就那么几个,所以谘议参军事也不得不和苏贤他们同坐一桌。 其余还有四五桌,都是军中的各级将领等。 待酒菜上齐,兰陵公主也驾到了…… 偌大一座帐篷中,丝竹之声悦耳,另外还有几个舞姬衣裙鲜艳的在中间的空地上起舞助兴。 苏贤、王司马等属官,还有军中的将军们,无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现场的气氛很是热烈…… 人一旦喝多了酒,就容易干出一些大胆之事。 比如谘议参军事。 他忽然红着脸起身,看着苏贤说道: “苏贤……苏文学,恭喜高升……但本官听说,苏文学之前还只是县学的生徒?” “不错!”苏贤淡定的答道,他也被王司马等人灌得有些微醺,面色有些红。 “……” 其余人等,包括主位上独立一桌的兰陵公主,都纷纷停筷看着他俩。 其他人倒还没什么。 兰陵公主却有些不喜。 她知道谘议参军事和原来的文学官走得很近,今日文学官被斩,谘议酒后可能会找苏贤的茬。 不知怎的,兰陵公主心里总有一种她和苏贤同仇敌忾的感觉。 因而她放下酒杯,秀眉微微一蹙。 扭过头去,淡漠的看着脸红的谘议…… “文学官之执掌,想必苏文学已经知晓……”谘议参军事打了个酒嗝,“苏文学只是一个县学生徒,未经科举,只怕难以胜任吧。” “……” 话音一落,王司马等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兰陵公主更是面色一沉,越看谘议参军事越不顺眼。 苏贤也有了一些醉意,好胜心不可抑制,因而问道:“哦?谘议何故认为下官无法胜任文学之职?” “今日大家高兴,也不便做文章。”谘议脸上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说: “苏文学可当场赋诗一首,在坐之人大多都是饱学之士,是好是坏,能不能胜任文学之职,自然一目了然。” “就是不知道苏文学……敢不敢?” “……” 众人听了这话后,面色微微一变,然后齐刷刷扭头看着苏贤,就连不懂文章诗词的将军们也扭过头来瞧热闹。 时下,大梁王朝文风鼎盛。 而且不同于以往的朝代,认为诗词是小道。 在大梁王朝,诗词在科举中占据了很大的地位,而且诗词做的好,说不定还能得到朝廷的破格提拔。 所以,谘议参军事质疑苏贤的“职业技能”,想刁难他,便想到了让苏贤当场作诗一首的法子。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纷纷看着苏贤,面带鼓励,意思是让苏贤做出一首好诗,当场打谘议参军事的脸。 但兰陵公主的秀眉却蹙得更紧了。 因为她调查过苏贤,知道苏贤在乐寿县县学中时,诗词并不擅长,只是中人之姿。 当场作诗一首,应该难度不大,但质量就不要想了……如此一来,谘议参军事就可以借机嘲讽苏贤。 因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与苏贤同仇敌忾的心思,苏贤被嘲讽,就相当于她被嘲讽。 鉴于此,兰陵公主看向谘议参军事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公主也准备亲自开口,帮苏贤推脱掉此事。 恰在此事,周记室忽然大叫了一声:“哎呀,我想起来了!” 众人纷纷奇怪的看着周记室。 兰陵公主刚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周记室你想起什么来了?”有人问。 “苏文学,苏文学可是做得一手的好诗啊!” 周记室激动的说。 王司马等人还不觉得如何,但兰陵公主却是一懵。 她曾调查过苏贤,于诗词一道,不过只是中人之姿而已,能作出什么好诗词? “十余日前,乐寿县城,品玉阁,那名动一时的小仙紫姑娘,曾举办了一场诗宴!”周记室兴奋的说着。 周记室提这茬作甚?苏贤缓缓侧头,瞄了眼兰陵公主,因他心知小仙紫和兰陵公主不对付,这不是哪壶不开揭哪壶么? 不过好在,小仙紫就是山贼头领的身份,并未暴露。 兰陵公主一定知情,但周记室和王司马等人应该不知道,不然周记室也不会在公主面前提“小仙紫姑娘”几个字。 “苏文学和他的同窗们,也都去参加了!” 周记室接着说。 好想将他的嘴巴捂住……苏贤跃跃欲试,但终究没有动手。这时,他觉察到一道不善的目光隐隐向他射来。 那道目光,似乎……来自兰陵公主的方向! 苏贤当即噤若寒蝉,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后来,诗宴上传出一首名篇……” “……” 苏贤拼命的给周记室打眼色,但周记室沉浸在“被所有人注目”的感觉中,不可自拔,根本没有看见。 只见他缓缓起身,一手负在身后,朗声念道: “梅雪争春未肯降,” “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 一首诗念完,众人都沉浸在美妙的诗词意境之中。 苏贤两手捂脸,心说兰陵公主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他印象不好吧? 兰陵公主嘴角狠狠一扯,撇了眼苏贤所在的方向,心中那点“同仇敌忾”消失得无隐无踪。 而谘议参军事整个人都傻了…… “好诗!” “这可是一首传世名篇啊!” “如此好诗,却是写给一个舞姬的,诶,浪费了啊!” “……” “这首《雪梅》,原本署名为‘林川’,林川便是苏文学的同窗。” 周记室又说道。 话音一落,大帐中的好评声戛然而止。 王司马等人面色都有些尴尬,他们刚才还以为这首诗出自苏贤之手呢,结果却是什么林川? 这不逗人玩儿么。 谘议参军事已经傻掉的脸,立即露出狂喜之色。 兰陵公主微一错愕,她先前也认为此诗出自苏贤之手,因为周记室刚开始就说了“苏文学可是做得一手的好诗啊”这样一句话。 为此,她还眼神不好看的撇了苏贤几眼…… 这让兰陵公主心中暗道惭愧,然后又准备开口,帮苏贤说话,借以度过谘议的刁难。 然而她刚刚张嘴,又听周记室接着说道: “但林川此人的学问一塌糊涂,根本不会作诗!后来又有小道消息传出,那首足以传世的名篇《雪梅》,其实是出自苏文学之手!” “……” 随着周记室掷地有声的声音一落,大帐中所有人的表情又是齐齐一变。 敢情饶了一个圈,作诗之人还是苏贤啊! 谘议参军事狂喜的面色悠然僵住,然后又是一脸傻掉的模样。 兰陵公主紧紧抿着嘴,又眼神不好看的瞥了苏贤几眼…… “既然苏文学有如此诗才,值此高兴之际,那何不再作一首?”王司马大声喊道。 “对呀,苏文学再作一首吧!” “……” 一时间,大帐中乱糟糟一团。 “咳咳!” 这时,两道清脆悦耳的咳嗽声响起,那是兰陵公主的咳嗽,众人的催促声立即戛然而止,纷纷看着公主。 “苏文学之诗才,着实罕见,既然都能浪费一首传世名篇送给那小贱……仙子姑娘,想必苏文学颇能作诗……既然如此,那就再作一首吧。” 兰陵公主清脆悦耳的声音传遍整座大帐。 大多数人都已听出,公主此话似乎……有点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苏贤倒是听出来了,他十分汗颜啊,兰陵公主竟然……竟然也会争风吃醋? 他原本以为,只有小仙紫那样的女人才会吃醋呢。 哭笑不得的苏贤,起身拜道: “既然公主殿下已经开了金口,那下官便试着作诗一首,若作得不好,还请不要见怪。” “……” “哪里哪里,苏文学说笑了……” 王司马等人以为苏贤是在谦虚。 谘议参军事苦笑摇头,暗道:“我此举不过只是略微刁难你罢了,即便你不作诗,公主殿下也不会对你如何。” 然而他刚摇完头,就听兰陵公主声音清冷的说道: “作不出一首好诗,就说明苏文学不够用心,所以,若诗不好,当罚,若诗好,当赏!” “……” 这……造孽啊……苏贤苦笑连连。 谘议参军事猛一抬头,感觉看到了希望。 “见笑了。” 众目睽睽之下,苏贤走到大帐正中间,单手负在身后,做出一幅构思的模样。 众人禁声,都在等待。 半晌后,苏贤忽然大叫一声: “有了!” 众人立即竖起耳朵,只听苏贤缓缓念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诗成。 王司马等人直接傻了。 兰陵公主瞪圆了一双凤目,心里涌出震惊、呆滞、惊喜、欣慰等等情绪。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77章 献诗和南宫葵的请求 毫无疑问,李白这首《清平调》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传世名篇中的传世名篇! 此刻由苏贤当众吟出,对在坐众人来说无异于地裂山崩、惊涛拍岸。 整座帐篷中都安静了…… 其实,此诗还有另外两首。 比如第二首——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苏贤绝对不会吟出这一首的,诗中不是“云雨”就是“巫山”,在眼下的场合非常不合适。 比如第三首——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这首更加不应景,诗中出现了“君王”等字眼,描写对象是后宫妃子,在兰陵公主面前吟这首诗更为不妥…… 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闭上了眼睛,两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摇头晃脑,一脸的陶醉,沉浸在那美妙的诗词意境之中不可自拔。 谘议参军事吞咽了一口口水,默默坐下身来,低头喝闷酒。 兰陵公主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呆滞、惊喜、欣慰等等情绪之后,也轻轻摇晃着脑袋,默默吟诵此诗,嘴角的弧度逐渐拉大。 军中的将军们,大多不懂诗词,但因见公主殿下和一众属官们全都是一幅陶醉的模样,他们愣是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打破了此刻的意境,然后被公主斥责。 作为当事人的苏贤,反而是最正常的一个。 兰陵公主也是女人,也有虚荣心,也需要讨好……苏贤思忖半晌,心里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只见他上前两步,面朝兰陵公主作揖道: “公主殿下,此诗名为《清平调》,是下官专为公主殿下而作!” “……” 苏贤的话不仅打破了现场的沉默,还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回现实。 兰陵公主微微一怔,随即大喜,笑道: “清平调……这是一首传世名篇啊,苏文学之才令本宫大开眼界,本宫很是喜欢!” “多谢公主殿下夸赞。” 苏贤拜谢。 心说这下妥了。 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纷纷张大了嘴巴,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异样。 兰陵公主,不仅权倾朝野,她本人更是长得美若天仙,气质卓绝。 她可是整个大梁青年士子的梦中情人呢。 大梁文风鼎盛,尤其是诗词歌赋更为盛行,所以公主府每日都会收到许多诗作,表达爱慕之意的、渴求官职的等等不可枚举。 但真正能入公主法眼的诗词,就十分少见了。 再者今时不同往日,自女皇下令“官吏皆出自科举”之后,以诗词入官的情况就非常少见。 那些诗稿,绝大部分都进了公主府中的厨房。 被当成柴禾烧了。 所以现在,苏贤向兰陵公主献诗,而且这还是一首描写美人的诗……属官们都是人精,此刻不由心道: “莫非,苏文学对公主殿下也有那个意思不成?” “也对啊,公主殿下权貌双全,苏文学俊彩风流,年少慕艾,这也是人之常情……” “最重要一点,苏文学此诗的确是一首好诗,也难怪公主殿下喜欢。” “……” 众人陷入沉思之际,忽听兰陵公主说道: “本宫刚才就说过,苏文学此诗若做得好,当赏,若作得不好,当罚!” “这首《清平调》实乃传世之名篇,本宫很是喜欢,所以苏文学当赏!” “……” 众人眼中闪过或多或少的艳羡,但随后隐去,只默默的看着兰陵公主,且看她如何赏赐苏贤。 苏贤也颇为期待。 他心中暗道:“兰陵公主虽然权倾朝野,但终究是一个女人,是女人就会有女人的特点……” “看来我以后可以多哄哄她,然后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嘿嘿嘿,真的不戳啊!” “……” 兰陵公主嘴角含笑看着苏贤,道: “苏文学是个性情中人呢,不仅去参加那小贱……仙子姑娘的诗宴,而且还为之作了一首千古名篇!” 苏贤闻言眉头一挑,心中暗道:“卧槽,她还抓着不放了,看来通过取悦兰陵公主博取荣华富贵的法子行不通。” 兰陵公主接着说: “鉴于此,本宫便赏苏文学宫女十名!” “这些宫女的身材样貌脸蛋都是极好的,相信苏文学得了这十位宫女,也应该不会再去参加什么诗宴了吧?” “……” 十个宫女呢……王司马等属官无比羡慕,尤其是谘议和部分将军,一听说十个宫女,就忍不住偷偷擦口水。 顿时无比眼热。 因为公主府中用来赏赐下属的宫女,都调教得很好,做个丫鬟或者侍妾什么的,都非常不错。 然而苏贤扯着嘴角,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道: “下官多谢公主殿下赏赐!但下官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实在消受不起十名宫女,请公主殿下收回成命!” “不说别的,单就居住的问题,下官家中的房间也不够啊!宫女娇贵,赏赐给下官着实是糟蹋了!” “……” 开玩笑,他家中还住着小仙紫及其十余仆从呢。 她们都是兰陵公主要抓捕的对象。 倘若十个宫女住进家中,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而且苏贤还暗戳戳的想道:“那些宫女固然不错,但极有可能是公主训练的间谍,万万要不得!” 苏贤的拒绝,让兰陵公主一愣。 因为几乎没有拒绝她赏赐宫女的情况,苏贤是第一个! 属官们和将军们把眼睛瞪得滚圆,心中暗骂苏贤不识货,简直和猪一样蠢…… 然而苏贤还是坚持己见。 他见公主对他的拒绝不为所动,心知没有说到点子上。 略一思忖,他又作揖道: “请公主殿下明察,下官现在已是公主府的文学官,从今以后,当只为公主殿下侍读文章诗词!” “……” 兰陵公主听了这话,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笑道: “既然苏文学家中无法安置十个宫女,那本宫对你的赏赐,就改为七进七出的大宅院一座,外加宫廷用具器物等若干。” “至于十个宫女嘛……就等本宫返回神都之后,再行赏赐!” “……” 这个可以有,等她返回神都,小仙紫应该也已经返回南陈了吧……苏贤当即拜谢道: “多谢公主殿下赏赐!” “……” 一旁,吃瓜的属官们和将军们不由张大了嘴巴。 原本只是十个宫女的赏赐。 但苏贤拒绝了。 他们还曾在心里暗骂苏贤像猪一样的蠢。 但是现在呢,十个宫女的赏赐还在,另外又多了一座七进七出的大宅院,外加宫廷用具器物等若干…… 这……这尼玛赏赐翻倍了啊! 顿时之间,他们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苏贤不是蠢得像猪一样,而是他们蠢得甚至都不如猪。 相对于他们难看的脸色,苏贤却是一脸的笑容……今天真的是大收获的一天啊,不仅得了大批金银赏赐,现在又得了一座大宅院。 得,与柳蕙香成亲的婚房也不用自己掏钱了…… 宴席结束。 兰陵公主先行离去。 宾客们也三三两两离开。 苏贤与周记室结伴而行,准备在营中各处转转,一为消消食,二为散散酒气。 今天的苏贤绝对是焦点,所以来敬酒的人很多很多。 苏贤的酒量还算可以,但被那么多人敬酒,他就有些受不了了,最后还是周记室帮他喝了许多杯。 不然苏贤现在应该躺在床上呼呼睡大觉…… 整座行军大营占地方圆数十里,但营中景致却相对单调。 一眼望去,全是白色的帐篷,无边无际。 路上遇到的,也几乎全是身着甲胄的将士…… 但苏贤心情好,不在意这些,一路上都在和周记室聊天说话。 忽然,两人行至一处,这里的帐篷明显精致得多,周围的环境也整洁得多,看起来竟像是一群女子居住的区域。 苏贤一愣之际,乍见远处一群身穿白衣的女子迎面走来,身材颇为高挑…… 咦? 等等! 苏贤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喝醉了酒没有看清楚,他怎么感觉远处那群身材高挑的女子……像是一群男人呢? 眨眼后,苏贤定睛仔细一看。 我去! 还真是一群身材高挑的男人……只不过他们全都穿着白色的衣服,衣服的款式也有一点偏向女装的款式,以至于让苏贤刚开始的时候看走了眼。 心里狐疑的苏贤,对周记室问道: “他们是什么人?是公主府中的仆从吗?但从着装上看又不像。” “哦,那是公主殿下一路行来沿途挑选的面首!” “……” 周记室语不惊人死不休。 公主殿下挑选的面首? 面首?! 苏贤嘴巴大张,都可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啊,兰陵公主这样的女子,竟然也会养面首…… 苏贤已是三观尽毁,心中对兰陵公主的美好幻想……直接破灭了。 “咦,苏文学你这是什么表情?” 周记室奇怪的看着苏贤,随后恍然道: “你该不会认为,这些面首是公主殿下自己的吧?” “错了,这是公主殿下为陛下挑选的面首!” “我们这位公主殿下,眼光高着呢,一般的青年才俊都不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会养面首呢?” “……” 原来如此……苏贤重重的松了口气,他的三观又回来了。 心中对兰陵公主的美好幻想,也跟着回来了。 至于说当今女皇陛下养面首,其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苏贤以前就曾听说过。 据说女皇陛下的面首能有三百个! 无论是和尚,还是书生,亦或者大臣子嗣等等,无不都是身材高挑、面容英俊、谈吐温雅…… 基于此,苏贤对当今女皇的观感不是很好。 据说当今女皇年轻的时候,堪称天下第一美人儿,兰陵公主就是继承了她的美丽。 但现如今,她只怕早就人老珠黄了吧? 而且还养那么多面首…… 所以苏贤虽然对她观感不好,但也不是十分强烈。 苏贤沉思之际,周记室忽然开了个玩笑: “以苏文学之品貌诗才,若入女皇陛下后宫,必得恩宠!” “……” 苏贤嘴巴张了张。 最后瞥了眼那些“准面首”们,拉着周记室的手逃离此处。 一边走还一边严肃的说道: “周记室,这个玩笑开大了,可千万不要这么说!” “哈哈哈……苏文学慢些,本官开个玩笑而已,以苏文学的品貌,不去作陛下的面首真的可惜了!” “……” 两人奔出十余丈后方才停下。 却不想,竟迎面遇上始终面容阴柔的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苏贤对此人的观感不太好,今后也不准备和此人结交。 于是他转身就走,当没看到此人。 周记室更圆滑一些,对南宫葵作揖道:“三捕头。” 但南宫葵根本没有理他,而是一步迈出,拦在调头就走的苏贤面前,伸出一手做阻拦状。 苏贤脚步一停,拧眉道: “三捕头这是何意?为何拦住本官去路?” “三捕头这是?”周记室也疑惑的凑过来,刚才南宫葵对他的漠视,并没有打击到他,因为都习惯了。 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就是这样一种淡漠的性格。 他不感兴趣的人和物,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然而,这次南宫葵却对苏贤弯腰做了一个揖,他面无表情,俊美的脸庞无比阴柔,他的作揖总让人感觉……像是在拜什么。 对此,苏贤狠狠一蹙眉。 周记室却是面色大变,像是见到了鬼一般……南宫葵竟然对苏贤作揖见礼了,这……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苏文学,关于‘幽闭之法’,本官尚有一些疑惑,希望苏文学予以解答。” 南宫葵作揖完后看着苏醒说道。 从他说的这句话来看,勉强还算客气。 但从他那淡漠冰冷的语气来看,这根本不像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反而是命令自己的下属似的。 对此,苏贤心里十分不爽。 诚然,刑狱司的名头十分响亮,毕竟是女皇陛下的利剑之一嘛。 但在苏贤这里,他就连内卫小阁领都杀过了,心里根本就不怕,因为梅花内卫是女皇的另一柄利剑,两者地位相同。 再者,南宫葵还擅自篡改“关禁闭之法”的名字…… “作为报答,本官欠苏文学一个人情,可以帮苏文学办一件不违背律法和人伦之事!”南宫葵又说。 语气依旧冰冷。 但这话听着还有点等价交换的意思,勉强可以让人接受。 然而,苏贤还是打算拒绝。 南宫葵的人情,他不是那么稀罕。 却不想,周记室忽然激动的抓住苏贤的手,以一种万分惊讶的语气说道: “苏文学,赶紧答应下来,不要犹豫!” “刑狱司三捕头的名头,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啊,而且三捕头极重义气与承诺,他的一个人情价值万金!” “……”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178章 唐淑婉:世兄果然才高八斗 苏贤诧异的看着周记室,问道:“就这?” 周记室瞪圆了一双眼睛说道: “苏文学你有所不知,三捕头的一个人情真的价值很大。” “就这么说吧,之前在神都,太子殿下想拖请三捕头帮忙办一件事,但三捕头愣是没有理会太子殿下!” “嘶……” 苏贤闻言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其一,太子殿下都来拖请南宫葵办事,可见他的确十分能干,颇有能为,是一个靠谱的人。 其二,南宫葵竟然决绝了太子殿下!而且还是以一种“理都没理”的形式…… 当今太子殿下的光芒,虽被兰陵公主遮掩了大半,但他始终都是太子殿下啊,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总之,苏贤现在对南宫葵也有些刮目相看。 这是一个牛人。 苏贤想了想,他虽然不喜欢南宫葵这个人,但对他的能力,还有主动用利益交换的做事方式,还是颇为赞赏的。 而且“关禁闭之法”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他又不打算以后去当捕快。 所以答应南宫葵,完成这一笔交易,是非常合理的决定。 “那好,三捕头的要求我答应了。” 苏贤最终说道。 南宫葵点了点头。 周记室反而是最激动的一个人,好像得了南宫葵一个承诺的人不是苏贤,而是他似的,在那傻呵呵的笑着。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苏贤又说。 “苏文学但说无妨。” “……” 南宫葵表情淡漠。 但说的话还算客气。 周记室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巴巴的盯着苏贤,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苏贤不要狮子大开口从而吓跑了南宫葵。 苏贤笑了笑,缓缓说道: “我可以将‘关禁闭之法’的一切都告诉给你知道,但你将为我做三件事,而不是一件!” “……” 话音一落,南宫葵那阴柔的面庞没有任何变化,但两眼中的瞳孔却是一缩,目光略有锐利。 完了,完了!苏文学贪得无厌,这次的合作告吹不说,苏文学还惹恼了三捕头,这下完了……周记室用手捂着心口,蹬蹬瞪连退数步。 竟是无比的伤心。 那可是南宫葵的一个人情啊! 给他多好啊? 可是却被苏贤生生浪费掉了…… 周记室扭头看着苏贤,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此时,南宫葵的声音忽然传来,冷冰冰的说道: “可以!” 诶,终究是惹恼了三捕头……嗯?等等! 周记室猛然扭头看着南宫葵,一脸的震惊,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然而南宫葵看都没有看周记室一眼。 只淡漠的的盯着苏贤说:“我想立即知道有关‘幽闭之法’的一切,请苏文学随我一行。” 苏贤点头道:“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远了。 周记室却还停留在原地,一脸震惊之色未消,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 …… 眨眼间,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 瀛州城,州衙后宅。 后厅。 唐矩、陈夫人、唐淑婉、唐淑静一家四口,正围坐一桌用着晚膳。 不一时饭毕。 一家四口还未散去,而是聚在一起聊天拉扯家常。 毕竟一家人全部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唐矩聊了会儿官场的事,陈夫人又拉扯了一阵家常,眼见没什么话题可聊,众人即将各自散去之际,唐淑婉忽然说道: “近日,女儿听说,市井之上有一则传言,很是奇怪。” “哦?说来听听。”唐矩笑道。 “爹爹还记得数十日前流传出的那首《雪梅》吗?” “自然还记得,那是一首好诗啊,尤其是最后那两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为父极为喜爱!据说是林家那小子作的,好像叫做林川是吧?” “爹爹错了!”唐淑婉抿嘴一笑。 “为父错了?” “是啊,这首《雪梅》其实并非出自林川之手,而是出自……苏世兄之手……”当下,唐淑婉将自己听来的市井传言讲了一遍。 “嘶……听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我说那林川学业平平,如何就做出一首传世名篇了呢?原来是苏贤侄代他作的!” “苏世兄之诗才,令女儿汗颜,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唐淑婉轻轻着摇头笑道。 “……” 这时,陈夫人打了一个哈欠,但也认真的听着,然后还古怪的瞥了眼唐淑婉,她总感觉这个大女儿…… 小女儿唐淑静也打了一个哈欠,因听出爹爹和姐姐都对苏贤那家伙多有推崇,她那张干净白皙的瓜子脸就有些不高兴,懒洋洋的说道: “就他?他能作出什么好诗?” 然后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除了长得好看一些,还有个好表妹之外……他就……” 唐淑婉秀眉微微一挑,准备反驳这个不懂诗词的妹妹。 但唐矩却先一步以教训的口吻说道: “你懂什么,你只知道舞刀弄枪打打杀杀,不懂就闭嘴,不然只是徒增笑话。” 唐淑静不服气,认真分析道: “那首什么《梅雪》,应该是林川花钱从其他人手中买来的。至于苏……世兄,他在那场诗宴上也作了一首吧!” “……” “那首诗叫做《雪梅》。” 唐淑婉纠正,然后分析道:“那林川我了解过,根本不会作诗,以前也没有购买他人诗作的前例。” “而且我还打听到,当初那场诗宴林川就是和世兄坐在一起,他们作诗的时候还曾交头接耳……所以《雪梅》这首诗一定出自世兄之手。” “……” 唐淑静针锋相对,说道: “既然如此,那苏……世兄为何以前声名不显?” 唐淑婉说道:“世兄如此行事,自然有他的考虑。” “……” 两姐妹争辩之际,唐矩和陈夫人就看着她俩,谁说话就看谁,导致脖子都有些酸了。 眼见两姐妹还将继续争辩下去,唐矩当即威严的大声说道: “够了!” “我大梁王朝自开国以来,诗词的确很重要。但当今女皇陛下登基之后,尤其是下令‘百官需出自科举’之后,诗词逐渐就成了小道!” “所以就目前来说,诗词只能自娱,作的再好也于仕途无益。还是好生读书考取科举才是正道。” “你们两姐妹争辩无意!” “……” 唐矩一发话,两姐妹同时住嘴。 唐淑婉缓缓舒了口气,恢复成为大家闺秀的模样。 唐淑静暗中“切”了一声,但也不准备和老爹对着干。 后厅中安静下来。 唐矩对此十分满意,他捻着山羊须心中暗道:“看来在家中我还是威严十足啊,嗯,这才是身为一家之主该有的样子!” 想着想着,唐矩不由将腰杆挺直了些。 然而此时,陈夫人忽然冷嘲热讽的笑道: “是,诗词是小道,读书科举才是正途!可你都一把岁数了,也才只是一个七品小官而已!你好意思?” “夫人你……” 唐矩面色变了数变,目光频频瞥向两个女儿,生怕刚才的威严烟消云散。 果不其然,唐淑静在那掩嘴偷笑。 这让他顿感面上无光。 辛亏还有小棉袄唐淑婉,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老父的心终究有了一点慰藉。 心里这一欣慰,唐矩立即想起来,他现在哪里还是一个七品小官? 他已经升任刺史了。 这可是正四品的大官! “咳咳!” 唐矩咳嗽两声,吸引众人注意,然后大声说道:“本官现在是瀛州刺史,正四品上的品级,早已不是小小的七品县令了!” 他这一说,陈夫人等恍然。 她们竟忘了这一茬。 陈夫人忙笑道: “你看我,记性都不好了,夫君恭喜啊,恭喜夫君升任四品的刺史!” “嗯……嗯?” 唐矩还没来得及纠正陈夫人,就听唐淑婉压低了声音说道:“说来说去,爹爹升任瀛州刺史,其实还是因为世兄的缘故……” “……” 唐矩嘴巴张了张,发出无声的呐喊:“我的小棉袄啊!” “咳咳!” 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淡定的说道: “苏贤侄年少屡立大功,从而获得升迁之路,其实并不是常规的路,还是应该脚踏实地慢慢往上爬才是正途!” “……” 他嘴巴上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心里还是十分羡慕苏贤的。 此次若不是升任了瀛州刺史,正四品的品级,将苏贤的从七品上压制得死死的,他指不定都没脸去见苏贤。 那样就太尴尬了。 幸好升任了瀛州刺史。 甚好! 恰在此时,一个小厮在外求见,说城北的大营传来了重要的消息。 唐矩一听事关城北大营,面色立即严肃起来,吩咐小厮入内。 小厮进入后厅见礼后禀道: “苏祭酒苏贤又立下大功劳,公主殿下赐他文学之职,从六品上……” “你……你说什么?” 唐矩直接起身,指着小厮的手都在轻颤,“苏贤侄他……他又升了?!从六品上的文学官?” “是的……” “……” 唐矩跌坐回座位,一手捂着心口,他感觉到了心塞。 从六品上,虽然远远低于他的正四品上,但那可是公主府的属官啊,在外见官大两级! 从六品上,几乎相当于从四品上的品级…… 这已经无限接近于唐矩现在的品级了。 那小厮没注意到唐矩的变化,继续禀道:“随后,公主在营中设下庆功宴席,在席间苏文学又作诗一首……” 一语未了。 唐淑婉打断小厮的话头问道:“世兄又作诗了?这次世兄做了一首什么诗?” 陈夫人、唐淑静也挺好奇。 唯独唐矩是伤心的,他作为老父亲,这都瘫在座位上了,小棉袄却不来慰问一番,反而对苏贤作的诗如此上心…… 总之,唐矩现在是心塞加伤心,感觉糟糕透了。 小厮得了吩咐,想了想便当众念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诗念完了。 后厅中也安静下来。 唐淑婉整个人定住。 陈夫人和唐淑静虽然不太懂诗词,但貌似这一首……似乎有那么点意思。 唐矩忘掉了心塞和伤心,捂住心口的手也移开了,并且站起了身,摇头晃脑将这首诗又念了一遍。 最后大赞道:“好诗!这是一首好诗啊!苏贤侄竟有如此才华,不简单,真的太不简单了!” “……” 小厮没给他们更多的品诗时间,接着将苏贤代替林川作诗的事讲了一遍。 唐淑婉一听这话,心头顿时十分得意,并看了妹妹唐淑静一眼。 唐淑静嘴角轻轻一扯,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然后又说: “诗写得再好,可有什么用呢?既不能用来升官,也不能买到吃的用的!” “……”唐淑婉欲言又止。 “哈哈,静儿此话说得倒也在理,在现在这个时候啊,诗词终究只是小道,苏贤侄的诗才……诶,要是早上个十年,当有大用!” 唐矩笑呵呵,终于找到打击苏贤的机会了,他接着说: “至于现在嘛……还真如静儿所说的那般,诗词作得再好,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 唐淑婉鲜红的小嘴轻轻一张,她想反驳,但事实如此,她也不知如何反驳。 恰在这时,那小厮忽然说道: “阿郎和二小姐都说错了!” “你说什么?”唐矩凝眉。 “你说什么?”唐淑静明眸一瞪。 “你说什么?”唐淑婉面色一喜。 “……” 陈夫人感觉插不上嘴,便默默退在一旁坐下看戏。 小厮被吓到了,支支吾吾的说: “苏文学此诗作成之后,公主大喜,当众赐给苏文学七进七出的大宅院一座,然后还有宫里的用具器物等若干。” “……” 唐矩和唐淑静面面相觑。 唐淑婉嘴角不自觉勾起。 小厮接着说道: “另外,公主还赐下宫女十名!” “……” 唐矩和唐淑静继续面面相觑。 唐淑婉嘴角勾起的弧度悠地僵硬,但生长在世家大族的她,很快便调整过来。 大家族的男人身边,都有很多侍女、侍妾之类的女子,就连她爹爹唐矩都有四五房小妾…… 见怪不怪。 于是,唐淑婉笑容依旧,看着唐矩和唐淑静,缓缓说道: “看来爹爹和静儿都错了,作诗作得好,其实是有用处的!” “……” 【求推荐票,求月票】